第一卷 参台 第一章 南风镇内有少年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朗月入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清瘦少年怀揣着一把石子,坐在镇尾石桥上晃荡着双腿。 将石子一颗颗砸碎水中月影。 不多时,另一名白衣少年便被河水托起,但却显然比石桥上的少年矮了些许,随后坐在了少年旁边。 少年也已习以为常,扔完最后一颗石子,便往后一仰躺在桥面上。 白衣少年则手撑着脑袋,望着河面。 “乐安,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像你这样成为河神,山神什么的吗?”少年问道。 见少年终于开口说了话,乐安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不是的,天下山水就这么多,分不过来的,大部分人死后都是直接投胎去了,只有少部分人才能获得某种机缘,成就神位。” 少年望着朗月,目光黯淡,“这么说,我爹娘肯定是投胎去了,也不知道投到哪去了,我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少年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禁想起了当年看见父母的尸体时的场景,和那脖颈间的一条细微的红线,忍不住把头埋在了膝盖中间,许久才再次抬起,低声说道:“就算是我找到了也会不认识的,而且年纪比我还小。” 乐安听见不禁笑出了声,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赶紧捂住了嘴。 “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徐长生你明白的。”乐安赶紧说道。 徐长生自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个怪他,只是伤心的把头低了下去,看着那跟着水面晃荡的月影。 乐安伸手拍了拍徐长生穿着的破旧粗布,布衣上立马多出来几个手印。 徐长生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你的手怎么干不呢?” 乐安撇撇嘴,“还能咋样,道行不够呗。” 徐长生一脚把乐安踹下了石桥,“道行不够还在这聊天,还不快去修炼。” 随后大笑着跑回了小镇。 少年即是徐长生,从小生活在大瑞王朝的一个偏僻小镇,南风镇,是由自西向东贯穿小镇的南风河而得名。 而乐安是他知晓父母死讯的那天认识的新朋友,当时也是在那座石桥上,他一颗颗扔着石子,乐安便踏着河水出现了。 自那以后,每当他有烦心事,便会来找乐安。 就如同今晚一样。 回到微尘巷,路过贺大娘家时,徐长生特意放慢脚步,怕又把睡的轻的贺大娘吵醒。 回到家中,四周一片寂静,连在附近流浪的几条野狗都不见了踪迹,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地面上,冷冷清清。 徐长生也没再点起烛火,能省则省,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望着头顶黑漆漆的木板。 虽然自己大部分时候都在笑,但实际上却是冷暖自知,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整天阴郁着脸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哪怕他早早的没有了父母,但在小镇的人缘也颇好,谁都知道徐家有个徐长生。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也只有自己当家了,才知不易。当别的孩子每天都在忙着上学,回到家要完成课业的时候。他则要想着柴米油盐,吃完上顿还要想着下顿。 不知不觉便已睡去。 …… 除妖历四零二四年四月八日,徐长生起了个大早,刚打开大门,便瞧见贺大娘已经在自家门口收拾。 贺大娘听见响声,知晓是徐长生起了床,头也不回的说道:“小长生起来了啊,大娘家的早饭快好了,过会就可以过来吃饭了,还有昨晚你是大晚上的才回来的吧,别以为走的轻一些我就听不出来是你。” 说完还转过身来瞪了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贺大娘,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贺大娘说道:“吃吃吃,你吃啥了,大清早火都没生,这也才刚起床就骗起大娘来了是吧,别说了,一会早点过来,你吃完还得去送豆腐呢。” 说完也不给徐长生回答的机会,拿起扫把便进了屋。徐长生只好应了一声。 转身回去的时候,徐长生鼻子有些酸酸的,自从父母去世后,贺大娘便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孩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他,就算没有,也会隔三差五的叫上他一起去吃饭。 平日里也处处照顾着他,没少因为徐长生和隔壁的高母吵架,有几次要不是徐长生拉着她,她都要和高母打起来了。 她对别人怎么样徐长生不太清楚,但对自己确实是没的说,徐长生也已经在心里默默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娘。 说起来贺大娘也是个苦命的人,贺大娘原本姓刘,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在她十四岁那年上山采药摔死了。 她自己连下葬的钱都没有,只能卖身葬父。当时年轻的贺大海看着她可怜,便借给了她些钱财。后来她也没钱还,刚好贺大海也没婚配,便嫁给了他,成了贺大娘。 一开始还挺美满的,可好景不长,有次贺大海下地的时候,脚下突然出现个空洞,掉了下去,再也没上来。洞很深,徐长生也特意去看过,搬了块大石头扔下去,半天听不到响声,自然也没人敢下去。 贺大娘也硬气,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改嫁,对外也都称自己贺氏,唯一伤心的是自己没给老贺家留下个种。 在贺大娘的殷切的目光中徐长生快速的吃完了早饭,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赶忙跑了出去。 …… 徐长生 “砰、砰、砰”地敲着豆腐店的大门,敲了许久,终于一个满身酒气的大汉一脸迷糊地打开了大门。 “敲,敲,敲个屁啊,大清早的,不知道早上好睡觉啊?” 醉汉依靠在大门上,瞪大着双眼。 徐长生早已不怵,伸手道:“今天的豆腐呢?” 醉汉抠了抠鼻子,“天天就想着我这些豆腐,还好算你识相,不敢想着我家闺女的豆腐!” 姜还是老的辣,徐长生有些无奈,只好把手一摊,“下次的酒,你自个买去吧。” 李推立马清醒了过来,把刚抠过鼻子的手拉住徐长生。 “别别别,徐小兄弟,我这就去拿。” 徐长生不动神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朝他身后挥了挥手,微笑道:“李姐姐早上好。” 李推身后走出一位身着简朴灰色布衣,面容清秀,不施粉黛,身前波涛汹涌的年轻女子。手上提着几包豆腐,走起路来,上下都在晃悠。 女子也对着徐长生微笑道:“小长生来的可真早,这些豆腐都是老样子。” 说完转过头却瞬间变了个脸:“天天就想着喝酒,十天都别想从我这拿到酒钱了。” 李推赶紧求饶道:“好女儿,三天成不,不,五天就行了,十天不喝酒,你让爹咋活啊。” 徐长生伸手接过几袋豆腐,笑听着别人的家长里短,只是转身的时候,却神色暗淡,这是别人的家。自己还是一个人。不过再一想,脑中不由地浮现出贺大娘的身影,徐长生微微一笑。 少年提着豆腐,一边飞跑一边喊着:“李姐姐再见。” 在大街小巷健步如飞,手中豆腐却丝毫不动。 可没等徐长生跑多远,就在一个转角被拦住了,一个小乞丐吸溜着长长的鼻涕跟徐长生打着招呼。 小鼻涕虫叫梁米,一般都和唐宋待在城隍庙,唐宋是外地来的,来到小镇后无以为家,便在城隍庙当个庙祝,勉强混口饭吃。 至于梁米,则和徐长生有点类似,打小父母便去世了,随后天天在小镇晃悠,家被洪水冲走后,就家也没得回了。只是偶尔会去徐长生家住一晚,等到唐宋来了后,就天天跟着唐宋,吃住也在城隍庙。 “小鼻涕虫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了。”徐长生摸了摸梁米的脑袋。 梁米打着哈欠,“唐宋那家伙叫本大爷出来帮他买酒,本来大爷我是不愿意的,但看到他在那苦苦的哀求我的份上就勉强帮他一下吧。” 徐长生憋住笑,“跑腿费多少钱?” 梁米缩了缩脑袋,“才够买一个馒头。” 不过很快又伸直了脖子,“唐宋这混蛋真的是越来越抠了,之前还能买一个大肉包子的,现在就只够买一个馒头了。” 徐长生给了他一个板栗,没好气地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米大笑了一声,连跑起来都是带弯的跑。 突然,梁米又绕了回来,“徐长生,听说巫老鼠他爹给他打了把小匕首,现在在福禄街那边可牛气了,你过去送豆腐的时候可要小心点,万一对你下黑手就麻烦了。” 徐长生笑道:“我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这样的,再说了,我跑的快呢,他巫维虎那傻大个想追上我,恐怕还得多长几条腿。” 梁米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就又拐着弯跑开了。顺带着把酒肆的豆腐带了去,至少徐长生不用多跑那么一趟。 可没跑多久,梁米又一拍脑袋,自己出门前都想好了要把那件事告诉徐长生的,没想到还是给忘了,自己这猪脑子真是什么都能忘记。 可一回头。 徐长生早就没影了。 第一卷 参台 第二章 送豆腐的徐长生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太阳从山顶缓缓冒头,徐长生手中的豆腐也越来越少。他也特意把福禄街的留到了最后送,生怕巫维虎真的搞什么幺蛾子。 远远地便能望见“孙府”那两个鎏金大字,以及那扇猩红的大门,上边镶嵌着一个个古朴的铜钉,分外显眼。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哪怕徐长生使劲往上凑,也比石狮子矮了个头,每当这个时候,门房都会笑个不停。 像他这种给孙府送份豆腐的人是断然不敢去敲开大门的,只能远远的沿着围墙,绕到后门。敲开了,仆役也只是伸出个手,提过了豆腐,再重重把后门一关,过了会,才开个小缝,从里边扔出两枚铜板。要不是孙家的小姐喜欢吃李推家的豆腐,他们才不会去外边买。 徐长生也不觉得这是侮辱,从泥土里抠出那两枚铜板,可能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作风吧。 手中还剩下最后一份,是巫老鼠家的。 巫老鼠,原名巫维虎,自称巫老虎,不过大家都叫他巫老鼠。他父亲是小镇的铁匠,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帮个忙,久而久之,力气也就比同龄人大了一大截。不过个子大了,胆子反而小。 一次白天他欺负了梁米,夜晚,梁米绕到他家后院,鬼叫几声,吓得他在房间里躲了一宿,事情传开了,他巫老鼠的名字也就传开了。不过小镇的孩子也就敢背后叫他几声。 他徐长生和梁米走得近,巫维虎也就厌屋及乌。不过徐长生也不怕他,甚至还敢当面叫他巫老鼠,无他,徐长生跑得快,他追不上。 徐长生和巫维虎不对付,巫铁匠对他却是挺好。远远地便喊道:“小长生这么早就送豆腐来了啊。” 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没停,一个人脑大的铁锤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有节奏的敲打在一块暗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 徐长生喊了声巫叔叔好,便自觉把豆腐往里屋送去。巫奎朝里头喊道:“虎子,还不出来把豆腐提回去。” 巫维虎一脸不情愿地出来,其实徐长生远远便看见巫维虎在摆弄他的那个“百宝箱”,因为每次徐长生来送豆腐时,他都是在炫耀他的百宝箱,有时还会发出惊叹,像“好大一柄神锤,定能把南风镇锤个稀巴烂”什么的话。 梁米倒也有一个那样的百宝箱,里面装着他从小镇各个地方收集来的“小宝贝”,徐长生也和他玩过几次,什么都有,大到他从城隍庙收集到的一个神像,单那一个就占据了小半个百宝箱,小到一个小小的圆形石头,上面有着各色的花纹,让梁米十分喜爱。 徐长生有时也很羡慕,因为他没有,他也很想有个那样的百宝箱,有时做梦都会梦见,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 巫维虎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豆腐,另一只手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巫奎背对着他俩咳嗽一声,巫维虎立马老老实实地提着豆腐出进了屋。 徐长生跟巫奎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他得赶忙跑去学塾,晚了就赶不上第一堂课了。虽然他不是学塾学生,只能远远地在教室外边听课。 等跑到学垫时不早不晚,刚好开课。留着山羊胡,已是满脸皱纹的吕先生正躬着背念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徐长生赶紧站在老地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吕先生背负着双手,手中捏着一本泛黄的圣人书籍,在学室内来回走动。 吕先生念一句,底下的学子们跟着念一句,偶尔走到哪个发愣的学生旁边,便拿起书本狠狠地敲一下他的脑袋,嘴上说着“朽木不可雕也。” 一堂课下来,讲的内容没多少,听他那带着浓重外来口音的责骂却是听了大半节课。 但也没办法,小镇就这么个先生,还是许久之前就搬来小镇了。据说当年也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书生,来到小镇后,见无私塾,便端起架子,让里正召集人手帮忙修建了间私塾。 他也因此就在小镇定居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辈子,从风华正茂变成了须发皆白。 因而就算这个吕先生的一些行为再怎么不友好,大家也都依旧包容着。 徐长生就在这听着,一站就是一上午,刚开始腿酸的不行,后来站的次数多了,腿脚也就不酸了。 等听完吕先生布置完今天的课业。他就赶紧跑,撒腿子狂奔,离开那里。至于是怕被那些玩伴们看见,让他觉得丢脸,还是别的,就只有他自已知道了。 在回来的铺子上用仅剩的铜板买了几块大饼,就足够今晚和明天一天的干粮了。这种饼一般人是不吃的,本就是用一些麦糠之类的粗糙原料,再加上制作马虎,一般人都咽不下去。 但徐长生却能吃,把这种饼用开水泡开,然后再往中间夹上野菜味道就能好些,但又能好到哪去?勉强能活命罢了。 虽然可以去贺大娘家吃,但他却觉得不好,贺大娘对他好是一回事,但自己不能够把她的善意当成理所应当。而且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虽然过得清苦了些,但心底却莫名的踏实。 刚回到家门口,便瞧见邻居高母端着盆脏水出来见着了徐长生,脸顿时变得阴暗。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什么“破落玩意,丧门星,短命鬼”什么的不断地从嘴里崩出,还把一盆脏水倒在徐长生家门口。说着:“一出门就见到扫把星,直是晦气”。 而后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赶紧进屋,把门甩的轰响。 徐长生默不作声,推开门,进到那个空空荡荡的家,拿出一把扫帚,扫些沙石把脏水覆盖住,然后坐在院子里。 每当这个时候,徐长生就会特别想他母亲,特别地想,因为一个人活着真的有些苦啊。贺大娘虽然对他也跟娘一样,但终究却不是自己的亲娘。 没过多久,隔壁就飘来了阵阵香气,想来是高荐之回来了,高母就端出了准备许久的饭菜。 徐长生默默走回屋内,取出一张大饼。 刚吃了没几口,就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听这声音,徐长生也就知道谁来了。打开院门,是一名青衫学子,面容只能算是清秀,头发也是用根青色布条扎起,手上提着个食盒。 见门打开,来者笑道:“徐长生,我爹又出门了,我只好来你这凑合一顿了,不过我自带了酒水,你放心吧。”说着,还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话虽说的如此,徐长生却是心中一暖,自从那次知晓徐长生平日饮食之后,苏笙便会隔三岔五以各种理由带些食物过来与徐长生分着吃,虽说也是些日常食物,却是比徐长生的大饼好了数倍不止。 两人吃着酒楼带来的饭菜,有句一没一句的聊着,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苏笙在说,徐长生在听。无非也就是说些学业上的事,讲的多么难,谁谁谁被吕先生打了板子,还有一些小镇上的事情。 比如说酒肆的李大娘又和隔壁的高母拌了嘴,算命的谈道长又蹲在豆腐铺门口看李软,被李推赶走了什么的家长里短。 小镇地处偏远,少有外人来此。唯一算的上外人的怕是只有几年前来到小镇的唐宋了。但唐宋来了没多久,也被小镇同化了,一口小镇口音比本地人还大。 聊着忽然就聊到了住在福禄街的孙府最近在大肆操办,好不热闹。像是要招待谁。 徐长生咽下嘴里的饭,说道:“孙府家大业大,平日里要招待不很正常吗。” 苏笙摇了摇头,“这次阵势可不一般,里里外外都在打扫,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被磨的发亮,那两扇朱门都被重刷了一遍,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油漆味。” 徐长生听了也有些惊讶,看来孙府是真的要招待什么大人物。不过这些都离他远了些,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想明天一天该吃什么。 送走了苏笙,徐长生便在收拾桌凳。突然身后有人说道:“哟,人家苏公子又来给你送吃的啦,酒楼的饭菜好吃不?比你的大饼好吃吧。”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高荐之又伏在墙头。吃饱了就爬上墙头看徐长生在做什么,顺带奚落几声,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 一开始徐长生还会回他几句,次数多了,也就懒的理他了。险非是很无聊,就像现在,徐长生应道:“对啊,酒楼的饭菜可香了,特别像是什么红烧狮子头,爆炒鸡柳,尖椒牛肉,龙凤呈祥,红烧肉,哪怕是最普通的四季豆。都可香了。”说着还吧唧了一下嘴。 听着徐长生报出一长串的菜名,高荐之趴在墙头不停的咽口水。听到没了声音,立马不屑的“嗤”了一声,“就你这穷酸样能吃得起吗。” 徐长生提着椅子往屋内走去,回道:“我是吃不起啊,可苏笙会带给我吃啊”说着,还转头向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说道:“你没有苏笙这样的朋友,我有。” 气的高荐之锤了下围墙,却震的手疼,然后重重的跳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便听见高母在那骂徐长生。 少年神色依旧,只当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可没过多久,高荐之又爬上了墙头。 “嘿,徐长生,听说孙桥和李寒冬今天下午在谷场那里约了架,估摸着也快开始了,一起去看看吗?” 第一卷 参台 第三章 初次结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孙桥是孙府的少爷,李寒冬是李府的少爷,小镇就这两个比较大的家族,也就他们俩算的上是富家少爷,但一山难容二虎,两人谁也不服谁,经常会因为各种事情发生口角甚至是争执,但这样光明正大的约架还是比较少的,毕竟都还是孩子。 难得高荐之会邀请自己一起出去,徐长生想了想,下午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 刚准备出门,突然又回到家中。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了一个弹弓,从墙角的木盒子里抓起一把石子。 石子都是徐长生平时没事时去河边捡的。 至于弹弓,是熊有福离开小镇的时候把自己的弹弓送给了徐长生,连弹弓的玩法,怎么射的准之类的小技巧都是熊有福教给徐长生的。徐长生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拿着弹弓玩,久而久之,弹弓的准性也就起来了,不敢说是冠绝整个小镇,但年轻一辈徐长生称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等徐长生出了门,高荐之已经跑远了,徐长生自己也识路,甚至比高荐之还要熟悉,绕过几条偏僻的小道,于是比高荐之还先跑到谷场。 到了谷场已经围了许多人了,基本上年轻一点的像古零清,梁米,吕品什么的都来了。没有了合适的位置,徐长生只好爬上附近一棵榆树,坐在树干上,视野极为开阔,甚至比围在第一圈的人看的还清楚。 高荐之来到之后还转了几圈,好像还在找徐长生,但是没瞧见。 孙桥是中等身材,但手臂却比旁人略长,李寒冬也和孙桥差不多高,但明显肥了一圈,此刻两人正被大家围在最中间,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人多话嚷,徐长生只能听个大概。 忽然徐长生看见巫维虎竟然坐在不远处的围墙上,一只手拿着柄小匕首,转啊转的,看起来很威风。匕首似乎还很锋利,隔着一段距离徐长生都能感觉到刀面上的反光有点刺眼,应该就是梁米上午的时候跟徐长生说的那把。 孙桥大喊了声:“单挑就单挑,谁怕谁啊你个死胖子。” 李寒冬气的就想动手,却被古零清几人死死的拉住,毕竟巫维虎手中还拿着刀,就算他不敢用刀子,但拿着就是个未知数。 古零清他爹就在李府名下的酒楼里面管事,古零清自然站在李寒冬这边,至于吕品和彭齐铭都是和古零清一起住在荷花巷的,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古零清家比较有钱,平日里开销也就比较大方,两人也便一直跟着古零清厮混。 从体型看来单挑其实对孙桥还是比较有利的,听见单挑,巫维虎立马就来了兴致,手一撑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甩着匕首,人群立马就让开了一条道,谁都生怕巫维虎一不小心把刀子甩到他们身上。 “单挑?行啊,我当裁判,谁要是输了不认账,我就拿这把小匕首在他身上扎几个大洞,看他怕不怕。”巫维虎走近了对他们两人说道。 孙桥和李寒冬对视一眼,都比较赞同,毕竟也需要一个裁判,不然到时对方耍赖就不好了。 众人散开围成一个大圈,孙桥和李寒冬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忽然李寒冬低吼一声,率先发起了进攻,挥舞着拳头朝孙桥冲了过去。 孙桥也不畏惧,朝着李寒冬迎了过去,两人扭打做一团,小孩子打架毫无章法,但也是拳拳到肉,你来我往,徐长生在树上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到底李寒冬还是吃了亏,因为体型比较胖,不太灵活,被孙桥抓了个空子狠狠地揍了他几拳。李寒冬气势瞬间就弱了,都有点不太想继续下去。 徐长生在树上发现古零清似乎比李寒冬还使劲,恨不得上去帮李寒冬踹孙桥几脚了,两人打着打着就到了古零清面前,徐长生看见古零清真的是蠢蠢欲动,好像真的想动手了。 徐长生不动神色地掏出了弹弓,再从腰间取出了个石子。古零清这家伙,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嘲讽自己几句,甚至还老拿死去的爹娘说事。 徐长生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逮到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没想到古零清竟然真的在孙桥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伸出了右腿,似乎想拌他一下,徐长生见状想也不想,提起弹弓,对着古零清伸出的右腿就是一发石子。 古零清立马就把腿缩了回去,抱着右腿“哎哟”直叫,指着徐长生破口大骂,大伙也才发现徐长生坐在树上。徐长生也不怕,“你刚刚不伸那只右腿你说我打你干嘛。” “我,我哪伸了右腿了…”没想到徐长生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出来,古零清有些心虚。 “没伸腿那你心虚什么?” “我哪心虚了,明明就是你在那胡说八道!”古零清还一直在嚷嚷。 这时站在古零清对面的人也说话了,纷纷站出来指责古零清,这下就没跑了。大伙也都知道是古零清想暗地里坑孙桥一把。 古零清被说的面红耳赤,李寒冬也听不下去了,毕竟这事丢的还是他的面子,他吼了句,“别说了,这次老子认栽,算老子输。” 说完瞪了古零清一眼,骂道:“还不快走,留在这丢人现眼吗?” 古零清只好跟上,走的时候还一脸怨恨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巫维虎则在后面喊道:“古零清,你这次竟然把我巫老虎说的话当耳边风,下次你给我等着。” 古零清身形一抖,徐长生放的狠话他还不怕,但巫维虎这小子说的就不一样了,这小子跟他爹一样,长得五大三粗的,古零清可受不了几下。 就在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穿着一件粉色的百褶罗裙,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紧身秀袍上衣,费力地挤过人群,从后面一把拉住孙桥的衣袍。用软糯的声音喝到:“孙桥,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就跟大娘说你在外面打架。” “啊?别,别,别,我错了小妹,我这就回去。” 刚刚还风光无限的孙桥立马就萎了,连忙低声求饶,而后面来的孙月璇仿佛才是真正的赢家,双臂交叉环于胸前,扬着高傲的小头颅,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 巫维虎看见孙月璇来了,赶紧把匕首藏在身后,但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合适,脸颊也有些微红。但去发现孙月璇根本就没有看他,心中又有点失落。 众人一看没有什么热闹了也纷纷散去。 徐长生也不想和他们说什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却被孙月璇叫住:“徐长生,刚刚那颗石子射得真棒!也谢谢你帮我哥啦。” 在外人面前孙月璇还是表现的很乖,说着还对他竖起了自己小巧的大拇指。 徐长生笑着摆了摆手。 高荐之在后面一脸复杂的看着徐长生,这家伙竟然敢动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梁米则吸溜着鼻涕,朝徐长生追了过去。 两人走在回小镇的路上,梁米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徐长生,刚刚你那颗石子射的真牛,我老早就看那个古零清不顺眼了,还有那个五张嘴也是,老烦了,经常欺负我。” “没事,我也看他们不顺眼,下次我们有机会就一起揍他们。”徐长生笑着摸了摸梁米的脑袋。 “好啊好啊,那你可得叫上我。”梁米一边走路一边打着一套王八拳。 “嚯嚯嚯,跟你说徐长生,我的拳法可厉害了,上次把谈笑那个老道士打得是落花流水。” “诶诶诶,你别走啊徐长生,快看看我新学的拳法。可是我求唐宋求了好久他才教我的。” …… 等巫维虎回到家中,发现巫奎早就在铺子里等他了,看见巫维虎回来,巫奎笑道:“虎子,把门关上,就等你回来吃饭了呢。” 巫维虎也笑着回了一声,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吃晚饭要把门关上。 等到他把门关上的时候才知道,巫奎站在他身后,一脸怒气,随即一手拖住他胸前的衣裳,脚下一撩,把巫维虎给放倒在地上,一脚踩住,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木板对着巫维虎的屁股就拍了下去。 “竟然还敢拿着小刀在外面乱逛,还给别人当什么裁判,可厉害了是不是?”一边吼着一边用木板打着巫维虎的屁股。 巫维虎在地上是想动却动不了,只能大声叫喊着,果然,顾红彩提着炒菜用的锅铲就出来了,“好你个巫奎,我儿子刚回来你就揍他是不是,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拿着锅铲就往巫奎身上招呼,巫奎只能躲闪,巫维虎则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哼着歌去了厨房,看看今天炒的是什么菜,竟然这么香。 …… 夜晚,徐长生一个人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听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也不知道爹娘会是哪两颗,但肯定是连在一起的,毕竟他们这么和睦,从来就没有因为什么事红过脸,更没吵过架。 随后闭上了双目,轻轻念起了当年月夜下,娘为自己编的童谣。 “小长生,快长大,我等你,常回家” 第一卷 参台 第四章 徐长生的秘密 - 问剑长生 - 书上 当清晨的小镇刚刚吐露生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个少年在大街小巷飞奔。 不过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大雨说下就下,徐长生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只能脱下外面的粗布衣裳,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护着豆腐,一路疾驰。 最后一家是酒肆钱掌柜的,见徐长生淋的跟落汤鸡一样,便叫他留下来把衣服烘干再走,但徐长生要赶着去上课,把衣服一披,又冲入了雨中。 不过等徐长生到了老地方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些,课程已经开始了,徐长生也只能迅速调整状态。 不过瞥了一眼好像古零清竟然没来上课,难道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不好意思来上课了? 徐长生也懒得去多想,轻轻地靠在窗边,看着吕先生坐在上头,讲解着一篇圣人文章,但没讲几句,便会眯着老鼠眼,卷起书籍在桌子上一阵敲打,骂骂咧咧的。 徐长生也早已习惯,毕竟这个吕先生历来都是这幅模样。 “好啊,徐长生,你竟然躲在这偷偷地偷我们上课!”一声惊呼在徐长生身后响起。 坐在学堂内上课的学子们也听见了这声惊呼,回头望去,透过一个小小的窗口看见了徐长生那张煞白的小脸。 徐长生也呆住了,僵硬地回头看去,是古零清,此刻的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徐长生分明看见是嘲笑,无尽的嘲笑,再回头看去,发现坐在学堂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在笑,脸上写满了对徐长生的嘲讽。 好像在说这个连学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竟然也来上学,还好意思偷偷地躲在窗户外面听课。 徐长生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背负了一座大山,他再也忍不住,发疯似的冲进了雨中,狂奔,耳边好像还能听见古零清的大笑,是在嘲讽他。 徐长生跑的更快了,他保证这是他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了,但还不够快,此刻的他只想立马飞到家中,把头埋进被子里,这样就谁都看不见自己了,自己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不用再看见这个复杂的世界。 没多久徐长生便冲回了微尘巷,贺大娘看见狂奔的徐长生,十分惊讶,出来门口大喊着,问徐长生怎么了,但徐长生这时谁都不想理,只想快点回到房间。 “嘭”的一声,徐长生撞开院门,带着浑身的雨水和湿透了的衣衫,冲进房间,一把掀开被子,把脑袋埋了进去,但更像钻进墙上的那条裂缝中去,这样就真的没人看得见了。 此时徐长生的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满脑子都是古零清和学生们嘲讽的表情,都在指着徐长生,笑的十分癫狂,而徐长生此时的太阳穴也是一凸一凸的。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在安静的被窝里面,徐长生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的很急,很响,好像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似的。徐长生没感觉的是,此时他在被子外面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抖得跟筛子一样。 …… 而此时的集市里头,一个身穿破旧道袍,嘴角留着点八字胡,头顶一顶五岳冠的消瘦中年道士,正靠在一棵树下躲雨也是昏昏欲睡。 梁米忍不住拿手指头戳了戳他,谈笑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四处张望,以为是有生意上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还是下着大雨。 连这棵大树也快躲不了了,身上的道袍都湿了好多处,谈笑回头瞪了梁米一眼。 梁米小声的说:“谈笑,不会是一上午都没生意吧,那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会的,就算下大雨肯定也有人出门了,你放心吧。”谈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 突然谈笑眼睛一亮,“前面不是来了吗?” 谈笑清了清嗓子,朝走来的李大娘招呼着。“嘿,李大娘来算一卦呗,贫道上知五千年,下算五百年,运势,事业,姻缘都能算,不知你要算点什么?而且今天下雨就算你个半价吧,只要一文钱…” 梁米一听立马掐了一下谈笑的大腿。 谈笑马上醒悟过来,改口道:“只要两文钱,两文钱就够了。” 李大娘一脸狐疑的看着谈笑,但想到今天上午一直下着大雨,这两人肯定也没挣到几文钱,说不定连午饭都还没着落。便走了过来,大不了就送个两文钱给他们,就当结个善缘。 也没个坐的地方,李大娘便撑着伞站在谈笑面前,笑道:“那你就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吧。” 李大娘想到这几天,老钱的行为好像有点奇怪,难不成是在外面找了个狐狸精?可他平日里的开销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应该也没什么钱出去吧。 谈笑应了一声,一到算卦的时候,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一脸嬉笑,而是一脸认真地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在右手上一字排开。然后往空中一抛,铜钱在空中翻转,左手则捏着手诀,飞快的掐动着。 梁米就觉得谭笑现在的模样可牛气了,自己要学会了这一手,肯定能在徐长生面前吹嘘好几天。梁米也求过谈笑好几次,让他教自己这一手。可每到这个时候,谈笑就说要收梁米当徒弟,这可是看家吃饭的本领,非徒弟是不教的。 梁米一直觉得谈笑说要收他当徒弟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万一真的当了他的徒弟,他就不出去算命挣钱了,天天逼着自己算命来养活他。那自己不就亏大了吗?说不定自己连出去巡查领地的时间都没了。至于骗他当了徒弟,学了本领,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梁米可是万万不敢想的。万一要是被徐长生知道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肯。 等左手的手诀掐完,那三枚铜钱也掉回了右手,一字排开。谈笑看着手上的铜钱,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李大娘一眼,转身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回头递给了李大娘。 李大娘也一脸狐疑地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写的竟然是一个“散”字。 忍不住把纸一握,捏成一团,扔回谈笑身上。破口大骂,“你这遭天瘟的牛鼻子老道,哪见过你这么咒人的?老娘看你可怜,本想赠你两文钱,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反而咒老娘,活该你饿肚子,不,是饿死你活该!”说完一刻也不想留了,提起放在地上的菜,气冲冲的往回走了。 谈笑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李大娘的口水,一脸沧桑。 梁米一脸鄙视的看着谈笑,谈笑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有个生意上门,竟然还被自己搞黄了。 看来今天中午是又得饿肚子了,不过还早估摸着还能去福禄街那边撞撞运气,那边住着的可都是大户人家。商量一阵,趁着这会雨势小了点,赶紧过去。 两人在李府边上找了个躲雨的地儿,把摊打开。静待生意上门。 没过多久便看见李府的大小姐李明月,撑着把绿色的点花油纸伞从外面走了回来。穿的是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纤腰微步,姿色也是上佳。 怪不得前来提亲的人门庭若市,但都被李府的老爷一一拒绝。 谈笑立马吆喝着,李明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梁米却是把头低了下去,他对这样长得跟木板似的大小姐没什么兴趣,他喜欢的还是李软那样的,有看头,特别是李软低下头去拿豆腐的时候。 谈笑一笑,嘴巴上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说道:“不知李大小姐今天算些什么?运势,事业还是姻缘?我想应该是姻缘吧,看李大小姐面色红润,莫不是遇见心上人了?那就这样吧,今天这一卦,算李大小姐半价,只要两文钱就够了。” 李明月想了想,朱唇轻启,“那就算姻缘吧。” 这次谈笑没那么多花哨,直接让李明月从签筒上抽出一根竹签。谈笑看了一眼,再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抽出一张符纸,递给李明月,一脸笑容。 李明月接过符纸一看,脸色大变,把符纸掐成一团,扔回给谈笑,冷着脸转身便走了。 谈笑也有些愣住了,剧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不是应该李明月一脸欢喜的给了自己两文钱,说不定还一时兴起,多给了自己几文钱吗?怎么会这样。 梁米抬头看了谈笑一眼,从地上捡起那张符纸摊开,只见上面写着。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梁米气呼呼的看了谈笑一眼,“我说老谈,你这真的能挣钱?” “我这不是一紧张抽错了吗?我本来是被给她抽一张上上签的,没想到把这张抽了出来。”谈笑也有些郁闷。 梁米起身拍了拍屁股,无奈的说道:“我还是看看徐长生那有什么好吃的吧,跟着你迟早得饿死。” …… 而就在不远处的孙府,孙桥和巫维虎也在房间里商量着什么。 突然孙月璇一把把门推开,拿手指着两人说道:“好哇,你们两个竟然又想跑出去打架,我这次非得告诉我爹和巫伯伯不成。” 孙桥和巫维虎显然没想到孙月璇竟然在门口偷听,竟然把他们准备偷偷的揍李寒冬一顿的事情给听了去。 巫维虎一阵紧张,手足无措,连忙否认道:“没,月璇你听错了,我们都是说着玩的,怎么可能真的又跑出去打架。” 孙月璇一脸鄙视的看巫维虎,这也是她最不喜欢巫维虎的一点,明明长得五大三粗的。却那么胆小,什么都不敢承认。 相反孙桥就不会,孙桥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递给孙月璇,说道:“好妹妹,这次你可不能告诉爹,告诉了他,我可就没有零花钱了,没有零花钱也就没有钱给你买吃的了。” 孙月璇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白了巫维虎一眼,蹦蹦跳跳的走了。 剩下的孙桥和巫维虎对视一眼,消息竟然泄露了,这次只能无奈取消,下次可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去。 …… 徐长生始终不敢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哪怕心脏跳的没那么快了,还没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大。 而且好像在隐隐约约听见了苏笙和梁米的敲门声,贺大娘也来叫了好几次,也听见高荐之在隔壁大声喊着徐长生的名字,肯定是在嘲讽自己,就更不敢出去了,还是等晚上天黑了再出去吧。 直到天黑,徐长生才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家门口的贺大娘直到看见徐长生家中亮起火光,才放心的回屋,今天她也听说了徐长生的事,知道这小子脸皮薄,可没想到竟然都到了这个点才从房间出来。 第一卷 参台 第五章 绿罗裙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刚亮,徐长生就起来了,昨晚也没睡好,一直做着噩梦,醒来好几次,现在又被惊醒,天也已经蒙蒙亮,索性就直接起来了。 还好今天没再继续下雨,只是阴阴沉沉的,小镇的春天多是这种天气。 过了一晚,徐长生的感觉也好了点,只要没人提起就好。 吃了点昨晚的剩饭,便去了李推的豆腐铺,徐长生起的比较早,也都挑着些偏僻的小巷,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 到了李推的豆腐铺,依旧没开门,徐长生绕去后门,发现只有李软一人在厨房忙活,李推估计还没起来。 “小长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呀。”李软好像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如往常一般微笑道。 但徐长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说道:“今天起的早了些,在家也没事做,便过来了。” “好,那长生先等会,我去准备一下今天的豆腐。”说着便转头去收拾。 徐长生赶紧进去一起帮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些。李软见状,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长生也抬头朝李软笑了笑,不知怎么,看见李软的笑容,他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等到徐长生提着豆腐都要踏出门口了,李推才慢悠悠地从楼下下来,看见徐长生好像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但话到嘴边,突然就忘了,酝酿了许久,就是没想起来,只好叫徐长生送完豆腐再回来一趟。 徐长生想了想,今天肯定是不敢再去“偷课”了,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等徐长生走后,李软则白了李推一眼,“爹,你这脑子该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 李推就不乐意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我这不是刚起来脑子有点迷糊嘛。” 说完手一招,远处柜台上的一壶老酒就到了李推手中,手一抬,满满的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满脸幸福的说道:“好了,现在想起来了。” 徐长生则每到一户人家,送完豆腐转身就跑,丝毫不给对方搭话的机会,生怕对方会问昨天的事情。 但到了荷花巷就没办法了,因为今天还有古零清家的豆腐,虽然徐长生已经特意留到最后送了,但还是得送不是?徐长生都有些怀疑这是古零清特意订的,之前从没订过李推家的豆腐,今天突然就订了,可能就为让徐长生来他家一趟。 于是徐长生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古零清的门,好像古零清是特意在门口等着,徐长生一敲,古零清就把门打开来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一见果真是徐长生,面色一喜,随后把门大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偷课的徐长生嘛,竟然还好意思出来到处跑,果然是没娘养的,这么没脸没皮,哈哈哈哈。”古零清丝毫不掩饰的指着徐长生大声说道,也不接徐长生手中的豆腐。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徐长生的小脸都涨得通红,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是死死的捏住拳头。 不远处的吕品和彭齐铭也听见了古零清的声音,从自家家中走了出来,围着徐长生大肆嘲讽。 徐长生也不说话,好像突然平静了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三人,把豆腐慢慢地放在古零清脚下。转头,大踏步的离开,只是脚步略显僵硬,好像在禁锢着什么。 古零清三人仍然在后面指着徐长生的背影大笑着,等到再也看不见徐长生的时候才浑身舒畅地回了家。而徐长生则在没人的地方开始飞奔,好像只有在飞奔的时候,心情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等到了大街上的时候才停下,开始慢悠悠的走着,但也是低着头,生怕被别人认出。 忽然前面好像走过一对熟悉的身影,但却转到另一条街道去了,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跟过去才发现,竟然没有看错,苏笙和孙月璇两人走在前面的街道上,在随意的闲逛着,大部分时候都是苏笙在前面走着,然后看中一个什么小玩意,然后孙月璇里面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可爱的双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着。 看了一会徐长生就转身走了,只是没有想到,苏笙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和孙月璇好上了,不过也正常,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彼此有好感的也正常。转身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了巫维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再一次回到豆腐铺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老高了,李推好像是在门口等着徐长生,一看见他就赶紧喊他快过来,然后拉着徐长生回到铺内。 徐长生听见楼上有些响动,应该是李软在楼上,李推从柜台里面搬出一个大箱子。然后指着这箱子对徐长生说道:“这是前几天你李软姐姐从家中收拾出来的一些杂物,你看看有没有你能用上的,能就拿回去,不能的话我就拿去扔了。” 徐长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之前也有好几次都是这样的。前些年他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当时也没在李推这送豆腐,为了吃食,徐长生把能卖的东西大部分都拿去卖了,现在家中的东西有好大一部分都是从李推家里拿回去的。 徐长生打开那个大箱子,发现果然是些杂物,各种都有,连一些李推穿过的破衣服都有,徐长生翻了一阵,从里面找出一个有些磕碰的砚台,一支勉强还能用的毛笔,一把老旧的镰刀,拿回去磨一下,还能使使。 这时李软也从楼上下来了,怀里抱着几本破旧的书,让原本就已经高耸的胸部都有些呼之欲出了,甚至在领口那都能看见大片的雪白。徐长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赶紧低下了头。 李软走下来蹲在徐长生跟前说道:“小长生,这几本书也是不要了的,都是我以前上私塾的时候用过的,我记得你当年好像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要不要拿回去看看呀。” 徐长生看着李软手中的几本书,好像和高荐之他们上课时拿的一样,有几本甚至还没见过,应该是以后才会讲的。 他也正愁不去学堂听课了该怎么继续学习,毕竟读书可是他从小就爱做的事情,可不能丢下,没想到李软这竟然就有书,随即接过书,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软站起来抓了抓徐长生的头发,笑道:“那就送给你啦,这可是我当年用过的书,你可要好好保护哦,要是我知道你乱丢,可得好好揍你一顿。” 说着还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不会不会,李软姐姐的书我肯定会好好保护的,保证不会让它受到一点伤害。”徐长生十分开心,用力的抱着手中的书,对他来说,这次拿到的这几本书,可比他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要贵重。 李软也很满意,继续摸了摸徐长生的小脑袋,“真乖。” 李推看着玩闹的姐弟两人,打了声招呼,说是唐宋找他有事,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出门去了。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准是又找唐宋那家伙喝酒去了。两人可是名副其实的酒友,李推没酒时就会去找唐宋,唐宋的酒喝光了也会来找李推。记得当年好像是有次唐宋喝酒又不够钱了,钱掌柜都不想卖酒给唐宋了。还是李推帮忙付了酒钱,两人因此也就认识了。 徐长生也告别了李软,抱着书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刚到家中,便发现高荐之又伏在墙头看着徐长生,昨天下午本想好好嘲笑徐长生一番的,没想到徐长生竟然一下午都没出过房间,只能作罢。今天不用上课,特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徐长生竟然比他还早出门去了。于是便一直在那等着直到现在。 看着徐长生手中抱着的书,高荐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着眼睛,还拿手擦了擦双眼,说道:“徐长生,你竟然还拿着书,难不成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上学?你哪来的钱,不会也是偷的吧,和这书一样都是偷来的?” 徐长生不想搭话,只要徐长生一搭,他保证就能说个不停,简直跟他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 于是徐长生回到房间把书放下,拿了弹弓和几个石子,高荐之还在墙头问着徐长生是不是偷来的。 徐长生走出房间,随手把弹弓一拉,“啪”的一声就打在了高荐之放手的地方,只差一点点就打中了他的手,吓得他把手一放,整个人就掉回了自家的院子。 反应过来的他破口大骂:“徐长生你这个粗俗的野蛮人,竟然拿着弹弓打人,一看就是没上过学的,就算你去上学吕先生肯定也不会要你的。”骂着好像又想起了书上的话,说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高母也听见高荐之的叫声,连忙跑出来拿着他的手仔细的查看,发现毫发无损之后还是逮着徐长生痛骂。 徐长生也不想回应他们,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眯会再看书,毕竟昨晚实在是没睡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被贺大娘拍门的声音叫醒的,说是叫他去吃饭了。徐长生走到厨房装了一盆冷水,狠狠地擦了几把脸才清醒过来。 吃饭的时候贺大娘不停的夹着些徐长生喜欢吃的菜给他,自己倒没吃多少,几碗菜大部分都是进了徐长生的肚子。 吃完之后贺大娘也不像往常一样急着收拾桌子,而是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徐长生,问到:“长生,你说我送你去上私塾怎么样?” 徐长生没想到贺大娘会这么问,显然也是听到了昨天那件事。但在贺大娘面前徐长生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却也摇了摇头,贺大娘对他已经很好了,他不想再让贺大娘因为他上学而背负那么多的负担,要知道上私塾交的钱可不是少数。贺大娘自己也是一个人,平日里也就靠给别人洗衣服,或者自己织些粗布拿出去卖,换些生活上的必需品,偶尔也买些好吃的叫徐长生过去一起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大娘还想劝说,徐长生却赶紧起身帮忙收拾着碗筷,然后轻车熟路地拿去了厨房。 贺大娘站在大厅看着徐长生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长生回到家中,先洗了手,才慢慢翻开李软的书,第一页上写着李软的名字,字迹娟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再慢慢翻到下一页,就已经是正文,李软还密密麻麻的做了许多批注,看来当年上课还是很认真的。 这些大部分都是徐长生偷课的时候学过的,翻的也很快,直到翻开一页,徐长生发现书上还写了句课外的话。 “点绛唇,垂下云鬓,着我绿罗裙。” 第一卷 参台 第六章 水鬼 - 问剑长生 - 书上 到底还是有书的好,哪怕徐长生的记忆再好,还是有些地方和书中记载的有些出入。 现在拿到书了,正好可以对比一下,原先脑中的许多想法也都在书中得到了一一验证。徐长生是越看越入迷。 突然不知道谁敲响了院门,还有些急切。徐长生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放下书,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院门发现是梁米,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 见到徐长生,梁米费劲地咽了口口水,润了下嗓子才说道:“徐,徐长生,我在街上看见巫老鼠和家里开书店的那小子吵了一架,然后两人便一起去了河边,就在镇尾,原先熊有福家那边。我看你和那小子挺熟的,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了。” 苏笙和徐长生挺好的,但和梁米的关系却不怎么样。 梁米也不太想搭理他,用梁米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整天只会念着之乎者也的酸书生,和他们待在一起也忒没劲了,他只和有意思的人玩。 徐长生也有些惊讶,苏笙怎么和巫维虎对上了?脑中来不及多想,苏笙肯定是会吃亏的。 苏笙对他好,他同样也对苏笙好。 “好,我这就去看看,梁米你先在我家中呆着,休息一下顺便帮我看下家。”旋即回到屋中取下弹弓,再随便抓了把石子往兜里面一塞,冲出了家门。 等徐长生到达镇尾之后,发现两人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面对面站着,苏笙果然已经吃了亏。 身上好多处都粘着泥巴,但还好,脸上看起来没什么事。 徐长生赶紧在桥边的石头后面蹲下。 只听见巫维虎喊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离月璇远点,听见没?” 声音好像十分气恼,事情也和徐长生之前想的八九不离十。巫维虎这家伙竟然也喜欢孙月璇,准是今天早上看见她和苏笙走在一起了,不敢对孙月璇说什么,只能来找苏笙 苏笙捏着拳头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发红,“我和月璇是我们的事,和你巫维虎没什么关系。” 巫维虎听完吼了一声,狠狠地朝着苏笙撞了过去,苏笙哪是巫维虎的对手,巫维虎随他爹,长的虎背熊腰,一般的成年人都没有他的力气大了。 于是苏笙被巫维虎撞的飞了出去,远远的摔在沙地上。 徐长生拿出弹弓,刚准备对着巫维虎给他一发石子,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弹弓收了回来。对着河流轻声呼唤道:“乐安,乐安。” 不远处的南风河分出一条小溪,流到徐长生的旁边,乐安便从水中走了出来,蹲在徐长生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我正在和小鱼躲猫猫呢。” 徐长生指了指远处的巫维虎,“那小子胆子比较小,你吓唬吓唬他。” “啊?为什么啊,吓唬他干嘛。”乐安有些不解。 “哎呀,快点快点,吓唬完了我再跟你解释。”徐长生眼看巫维虎又朝苏笙走去,赶紧催促着乐安。 “那好吧。” 乐安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对徐长生笑嘻嘻的说道:“有了,看我的。” 徐长生也有些好奇,刚想问,突然发现巫维虎旁边的河流哗哗作响,出现了一个大的漩涡。就在漩涡旁边的巫维虎和苏笙自然被吓的不轻,巫维虎还想往前去看看。 乐安把手指一勾,漩涡里面引出一股水流,打在巫维虎身上,巫维虎的衣服瞬间就湿透了,但巫维虎显然没注意到衣服,而是瘫坐在地上指着漩涡大喊着,“鬼啊!鬼啊!这里有水鬼。” 然后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往回跑,嘴巴里面喊个不停,显然被吓得不轻。 苏笙则淡定了许多,起身拍了拍衣服。转身慢悠悠的回去,不过徐长生看见他的双腿也抖个不停,估计也被吓到了,不知道两人以后还敢不敢来这南风河。 见两个主角都走了,徐长生也放心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和乐安两人坐在桥上,看着从山头慢慢落下去的太阳,小声的说着话。 “乐安,你说真正的神仙是怎么样的呢?” 白衣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驾着七彩祥云,随口之间便能招来万千雷电天火,还能靠着一把飞剑‘唰’‘唰’‘唰’的吧。对了,肯定还是穿的白衣服。” 徐长生有些不解,“我也觉得是那样,可厉害了,不过,为什么得穿白衣服啊?” 乐安嫌弃地看了徐长生一眼,提了提自己身上的白衣,“看见没?这是什么?那些神仙肯定都跟我乐大神一样,穿的都是白衣服,只有穿白衣服的,才能算得上是神仙,至于穿其他颜色的都是一些小杂毛啦,不用在乎的。” “有点道理,不过你算什么乐大神,不会飞不会什么法术的,连南风河都出不去。”徐长生又开始了往常的挑刺。 也就只有跟乐安在一起时,他才能这般随心所欲,彻底的放松下来,不用刻意去照顾什么。 “哼,徐长生,我看你是欺负我乐大神没本事!你给我等着。” “对啊,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不行吗?” 乐安手指一动,徐长生想跑却晚了,南风河上突然升起一股水流,淋在了徐长生裤裆上,湿了大片。 徐长生目瞪口呆,乐安则是捂着肚子在石桥上打着滚的笑,“哈哈哈哈,徐长生,这下看你怎么回去,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尿裤子,也不怕羞死人,哈哈哈哈。” 也不是第一次了,徐长生也不怕,双手抱胸往桥面上一趟,嘴巴上念叨着,“南风南风,河水淡淡,有个憨憨,名叫乐安。” “嗷,徐长生,我要杀了你这个王八蛋。”乐安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 巫维虎穿着湿透的衣服,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踏进了家门。 巫奎看着自己儿子,“咋啦,在外面闹腾的给把魂丢了啊?” 说着还狠狠地锤了一下手中的铁块,顿时火星四溅。 巫维虎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进了后院。巫奎也觉得他有些反常,便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把手,跟了进去。 “南风河有水鬼。” 这是巫维虎看见顾红彩时说的第一句话。 可这次连顾红彩都不站在她这边了,“鬼?我看你整个人就是一个鬼,别在那傻站着了,还不快去把桌子收拾好,吃晚饭了。” 巫奎也有些诧异,自己儿子这是咋了,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 夜晚,躺在床上的巫维虎郁闷的很,我真的是遇见鬼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呢? 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梁米那次装鬼吓唬自己的事情,可事后自己逮着梁米逼问了好几次,他都说不是他,难道真的不是么……巫维虎里面缩进了角落,把头埋进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 而徐长生却胆大的很,躺在自己屋顶上,拿着李软赠的书看的津津有味。遇见生疏的字还以手作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学了一阵,徐长生便从房顶跳下,把书放回屋内,拿起一根树枝,在院子的沙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书里面的文章,极其公正,宛如刻印。 当晚徐长生睡得极其香甜,因为书里面讲了个小故事,故事发生在远古时期,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匡衡… 第一卷 参台 第七章 抢劫的老道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送豆腐的时候李软叫上徐长生下午陪她去摘点野菜,说是包饺子用,徐长生自是答应。然后提着豆腐飞奔而走。 人们总是健忘的,哪怕和自己有关的,至于无关的,忘得就更快了,徐长生“偷课”的事情就像一阵春风,只是在小镇轻轻地扫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份是酒肆钱掌柜的,等徐长生赶到的时候,酒肆也刚开门没多久,只看见了钱掌柜在打扫着桌凳,徐长生打了声招呼,便把豆腐往厨房送去。 恰好遇见李大娘在厨房准备着早饭,一个大锅也烧的沸腾,里面正蒸着酒酿,整个厨房都是热气,像个蒸笼一般。李大娘接过豆腐,然后叫徐长生等一下,徐长生估摸着应该又是叫他带点什么东西。 小镇和徐长生相熟的人多会如此,要带点什么东西给亲朋好友,自己又不想走路,便会趁早上徐长生送豆腐的时候捎带一下,反正他也是满小镇的跑。 李大娘从酒库里头取出一小瓶竹叶青,递给徐长生,笑着说道:“这是唐宋昨天订的,让今早给他送过去,我这正在蒸着酒酿,走不开,就麻烦小长生帮忙带过去了,当然,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完从柜台上取出两文钱,递给徐长生。 徐长生只接过酒瓶,“反正我也顺路,捎带过去就是了,不妨事的,怎么能收李大娘的钱呢。” “还是要的,怎么也不能让小长生白跑对不对。”李大娘固执道。 “长生不要就算了,下次做了好吃的叫上他一起吃就行了,你个婆娘咋话就这么多呢?”钱掌柜一边擦着桌椅一边说道。 李大娘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多,还不快干活去。” 徐长生笑了笑,道了声别,就走了。 手中明明没有豆腐了,而且去城隍庙还要绕一段路,去到镇南,但徐长生也乐意去。 李大娘和钱掌柜平日里对他也算照顾,他也愿意这样回报他们一下,至少心里面能没那么愧疚。 徐长生就是这么一个人,给他善意的,他都会接住,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回报善意。但给他恶意的,他一般也会记住。 等徐长生绕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发现谈笑正在巷口摆着摊子,徐长生本想绕过去,但还是被谈笑叫住了。 “诶,徐长生,你过来一趟,贫道这有个东西需要你过来帮忙看一下。”谈笑挥着手对徐长生说道。 徐长生不太相信,这老道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贪财又好色,每次别人找他算卦什么的都死贵死贵的,而且还老爱盯着李软姐姐看。 “那你拿起来给我看看就行了,我就不过去了。”徐长生把酒往后放了放,侧着身子说道。 “贫道这不是拿不起来嘛,要是能拿起来就不用你看了。怎么,连贫道你都不相信了吗?”谈笑有些愠怒。 徐长生只好小心翼翼的过去,他总觉得谈笑叫他就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等徐长生过去了,谈笑一把拉住他的右手,一拽,徐长生就差点摔倒,还好身手敏捷,单脚蹦跳几下才没被摔倒。 可另一只手上的竹叶青却到了谈笑手中。谈笑掀开瓶盖,闻了一下,一脸的满足。 徐长生揉了揉发酸的右手,这老道别看他那么消瘦,但这手劲是真的大,而且还荤酒不忌,怪不得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小镇混。 “谈道长,这是唐宋的酒,我只是帮忙送过去的,你要是喝光了,就别怪我告诉他了。”徐长生认真道。 谈笑却是个混不吝,拿起酒瓶就灌了一口,“啊,这不用花钱的酒就是好喝。” 随即瞪了一眼徐长生,“唐宋?唐宋的酒又怎么样,就算他当面在这贫道也照喝不误。” 徐长生也那他没办法,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回来,就算抢回来也被他喝了那么多了。 跑倒是跑得过,但现在跑得过也没什么用。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本道长做生意了。”谈笑不耐烦地朝徐长生摆了摆手。 酒没了,但还得跟唐宋说一声,不然他以为钱掌柜没把酒给他就不好了。 到了城隍庙的时候,唐宋和梁米还躺在草垛上呼呼大睡。 小镇少有人来,记得唐宋当时一来,就在酒肆喝了个伶仃大醉,不断地吹嘘自己是多么厉害的一位大剑仙,曾在两界山一人一剑独守半月,妖族半步不敢进,也曾一人一剑在妖界杀过七进七出,整个大陆的女子都为他倾倒,唬的酒客们一楞一楞的。 毕竟好久没听过天书了,能修炼他们倒是知道,有天赋的凡人能通过修炼变为仙人。 而且听祖辈们说每隔一甲子便会来一批仙人,但来了也不会怎么样,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 不过来了之后都极为阔绰,喜欢买一些人家里的古物,小镇上好多户人家都因为卖古物发家致富了。 有几户还因为家里某件古物同时被好几个仙人相中,一翻竞价之后翻了好几番,还因此搬到小镇外面去了。现在小镇的两个大家族李家和孙家好像也是因为卖古物发家的。 不过两界山却没听说过,妖族倒是知道,可却没见过,小镇上猛兽都没几只,因此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妖族。 可没过多久,人们便不愿听他吹嘘了,嚷着听一刻钟十文钱,谁愿意听?钱掌柜也明白了,催促着他快付酒钱。 虽说唐宋落魄,倒也是条汉子,把脖子一横,要钱没有,要命更别谈。 于是他就在城隍庙躺了三天才醒过来,还是梁来把他拖过来的,毕竟梁米从小就想当一名剑仙。听了那么好听的故事,怎么也不要他冻死在酒肆外边了。 从那以后,唐宋就很少自己去酒肆买酒了。每次洒瘾来了,就让梁半去买壶最便宜的米酒解解馋,偶尔也大方一回,就像今天早上一样,买一壶上等的竹叶青。 梁米大部分时候也都乐于去,每次去了就能有一两文的跑腿费,而且唐宋喝了酒,就能给他讲讲自己的剑仙生涯,各自都开心。 徐长生只好把唐宋叫醒,唐宋一脸迷糊地睁开眼,抽了抽鼻子,“徐小子,你是不是给我送酒来了。” 徐长生实在是有些佩服唐宋这鼻子,觉得都能比得上微尘巷那几条野狗了,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宋。 唐宋听完也清醒了,狠狠地把谈笑骂了一顿,许久之后好像气消了些,拍着徐长生的肩膀跟他说道:“你放心好了,徐小子,我肯定会把场子找回来的。” 徐长生当然得相信他,可还是觉得自己动手靠谱点。 梁米也被唐宋的骂声吵醒了,听见徐长生和谈笑的矛盾,他自然得站在徐长生这边,虽然谈笑也经常带着他一起玩,但天大地大,徐长生最大! 于是立马拍着胸口说现在就和徐长生去找谈笑的麻烦。 第一卷 参台 第八章 姐姐 - 问剑长生 - 书上 据梁米所说,谈笑每到中午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在镇北的几棵香樟树那睡个午觉。 于是梁米在徐长生家吃过午饭就带着他去了。 当然,吃午饭的时候还不忘和高荐之吵一架,两个人吵的是你来我往,吵到兴起的时候梁米甚至还对着高荐之吐着口水。 那地方离徐长生家不远,因为微尘巷也就在镇北,两人没跑多久便到了。 果然,谈笑此时拿着那块算命时插起来的破幡把脸盖住,用装符纸的那个包裹当做枕头,躺在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呼呼大睡。 徐长生和梁米蹲在不远处墙角,死死地盯着他。 “小鼻涕虫,你说我是打他哪里好?”徐长生咬牙切齿道。 梁米想了想,“打脸吧,我早就看他那张脸不顺眼了,跟他一起去摆摊都算给他面子,他还老是给我甩脸色。” “好!” 徐长生拿着弹弓仔细地比划了好久,但都没找到合适的角度,甚至觉得打在谈笑的脸上都不够解气。 忽然梁米拿手戳了戳徐长生,“诶,徐长生,你看那,快看,快看。” 梁米指着稍远些的一棵无名树种,徐长生眼睛一亮,赞许的地看了一眼梁米。 只见那棵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马蜂窝,几只马蜂甚至还在外面“嗡嗡嗡”地飞着。 徐长生从兜里挑出一颗合适的石子,使劲把弹弓拉满,一颗葡萄大小的石子“嗖”地射了出去。 连结果徐长生都没看,他射出去的石子,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准的。 然后赶紧拉着梁米逃走,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被误伤,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听见了谈笑的惨叫,甚至还有一只马蜂追上了徐长生他们,却被梁米甩着衣服赶跑了。 徐长生只能希望谈笑自求多福,别被叮的太惨,毕竟这事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抢那瓶酒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无论他们两人怎么都想不到,那几声惨叫完全是谈笑躺着发出的,甚至还一脸嬉笑的看着两人逃走的方向,转头看了看聚在一起,却始终不敢上前的蜂群,把手一指,蜂群就朝着天虞山飞了进去。 至于掉下来的蜂巢,则被谈笑笑着装进了包裹,这东西,取出里面的幼虫,拿油稍微一炸,简直是嘎嘣脆呢,谈笑一边自言自语着。 “谈笑,谈笑,有个好运道。” …… 梁米则在半路就和徐长生分开了,说要给唐宋带瓶酒回去,早上的酒没喝上可让他难受了。 徐长生则远远的在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两人,高荐之还在和那两人搭着话,人家却对他爱搭不理。 走近了发现竟然是孙桥和巫维虎,而且孙桥脸上还有些淤青,高荐之看见徐长生回来,“哼”了一声就把门关了。 徐长生有些哭笑不得,刚想问巫维虎什么事,巫维虎却摇了摇头,嘴巴朝徐长生家努了努,“进去说”。 三人刚进了徐长生家中坐下,孙桥就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骂道:“李寒冬那个死胖子,这次老子要不把他皮扒下来一层,老子就不姓孙!” 徐长生有些惊讶,孙桥这次竟然这么生气,但也不好直接问他,便把目光投向巫维虎。 巫维虎朝孙桥看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昨天上完课回家时,孙桥被李寒冬他们几个拦下了,在荒巷那边被他们揍了一顿,脸上的这些伤也都是昨天留下的。” 徐长生有些同情的看了孙桥一眼,孙桥有些尴尬,毕竟被对头半路截了,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 “那你们来我这是?”徐长生可不信他们来找他是为了揭伤疤给他看的。 巫维虎看了孙桥一眼,孙桥捏了捏拳头,“还是我来说吧,被他李胖子截了,是我的耻辱,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准备明天下午‘回报’他们一下,但我觉得我们俩可能人手可能不太稳妥,所以希望你明天能在关键时候帮我们一下。” 徐长生沉默了下来,其实孙李两人一直就在小镇内争锋,两人也都来邀请过他好几次,但都被他回绝了。 人家家大业大,但他就不行了,他加入了一边就意味着彻底得罪了另一边,虽然现在还小,但他老徐家就他一个人,做出的事就都代表着他的意思。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古零清也在吗?”徐长生问道。 “肯定在!昨天动手的时候就他下手最重了。”一激动又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孙桥龇牙咧嘴。 徐长生想到前两次的场景,面目都有点扭曲,“放心,到时你们来叫我便是。” 孙桥也有些被徐长生的表情吓到,但也不在乎,只要徐长生答应加入就好了。 临走时还不玩提醒徐长生,“到时一定要把弹弓带上,尽量多带点石子,好好让他们喝一壶。” 徐长生就知道他们来叫他肯定是看中了他的弹弓,毕竟除了这个徐长生也就只剩下跑得快了,但他们肯定不可能想要徐长生跑得快,真要到了那时候,他们还巴不得徐长生跑慢一点。 送走了他们俩,高荐之就立马伏在了墙头,问道:“诶,徐长生,他们俩来找你干嘛啊?而且我看孙桥脸上还有伤痕,是被人打的吗?” 徐长生看着他笑道:“真的想知道?” 高荐之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 “那你赶紧追上去问他们,应该还来得及。”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留下高荐之在破口大骂。 没过多久,李软便敲响了徐长生的大门,高荐之以为是孙桥他们两人回来了,赶紧把门拉开,却没想到是李软,李软朝他一笑,高荐之觉得腿都软了。 李软难得穿了件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绣着大朵的紫丁,而且领口开的便低,露出大片的雪白。微微一笑,眉眼便如弯月。手上还提着个篮子。 徐长生此时也回去拿出了个小篮子,这还是当初从李软那拿回来的。徐长生看了一眼盯着李软发呆的高荐之,不知道怎么,就想着气一下他,随即拉着李软的手一边跑一边喊道:“李姐姐走这边,这边能快点。” 李软笑着说道:“好,小长生跑慢点,别摔倒了。” 李软轻柔的声音被风吹到了高荐之耳中,高荐之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去的就是昨天徐长生吓唬巫维虎的地方,不过得再往里走一点,靠近小镇的基本上早就被摘光了。 到了地儿,果然有挺多的野菜,长着大片的水芹菜,远处的水边还长着几丛茭白,长势十分喜人。 李软挽起袖子,便弯下腰开始摘,徐长生则看中了远方那几丛茭白,随即把鞋一脱,卷起裤腿,就下水了,早春的水还是有些刺骨,徐长生感觉小腿都有些抽搐,但一会就习惯了。 李软则喊着“那几丛茭白咱就不要了,这水太冷了,小长生别下去了。” “没事没事,我前几天就下过水了,不冷,李姐姐在这边等我一下就好了,我一会就回来。” 徐长生一边拉着裤腿在河里走着,一边回道。 突然觉得小腿边上的水变得温暖起来了,徐长生心中一暖。 徐长生记得李软爱吃这个茭白炒肉,有次去找她的时候亲眼看着她把一大盘茭白炒肉吃光了,而且还有些意犹未尽,随后发现徐长生一直在盯着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茭白很脆,一折就断,等徐长生摘完那几丛茭白,篮子也就差不多满了,回头一看,李软的篮子才装了一小半。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回去河流的另一边,走到李软旁边,把茭白都放进了她的篮子。 李软一愣,赶紧把茭白放回徐长生的篮子,两人一直互相谦让,最后徐长生只能说道:“这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最多今晚去你家吃一点就行啦。” 李软笑着本想摸摸徐长生的脑袋,但又看到满手的泥巴,随即在河流里面洗了洗手,然后站起来捏了捏徐长生的脸蛋,“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长生脸有些红,肯定是刚刚李姐姐捏的! 然后徐长生则继续摘了些水芹菜,准备送去给贺大娘,她肯定也会很开心的。李软则放下自己的篮子帮徐长生一起摘。 最后两人摘了满满的两大篮子野菜,便一起坐在镇尾的那座桥上,靠在一起,跟昨日一样晃荡着双腿,不过昨天是乐安,今天是和李软。 徐长生看着夕阳西下,突然说道:“李姐姐,你们是不是也要搬走了。” 李软没想到徐长生会这么说,歪着头说道:“可能是吧,不过肯定也得过一段时间,你怎么知道的呢?” 徐长生沉默了一下,“以往你们都是一年才收拾一次家的,最近这几个月,你们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收拾一下,而且铺子里的东西也少了许多。” 李软没想到徐长生竟然这么细腻,但又有些伤心,轻轻的抱住了徐长生,“就算李姐姐搬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慢慢长大,到时有机会就来找李姐姐,好吗?” “好,我一定会来找李姐姐的!”徐长生坚定的说,同时心里默默的加上了一句曾听说书先生讲过的话,“哪怕三灾八难,火山刀海。” 乐安躺在不远处的石板上,看着石桥上的两人,觉得人类的感情好奇怪。 …… 徐长生连家都没回,把摘的水芹菜给了贺大娘就立马去了李软家,因为在路上回来的时候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包饺子,就包芹菜馅的! 等到了李推家的时候,李软已经在开始准备了,徐长生洗了个手就赶紧加入了,李推也尝试着动了下手,就被两人一起赶出去了,无他,李推包的饺子实在太丑了。包起来整个饺子都是一坨一坨的。 皓月当空,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饺子,有说有笑,徐长生甚至连眼泪滴在了汤里面都没发觉,李推他们也没提醒,这时候,有碗饺子就行了,实在不行那就再来一碗,于是那个哭鼻子的少年果真又吃了两碗才把眼泪憋回去。 但李推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于是回去厨房拿出了一坛酒,难得给徐长生和李软也倒了一碗。 徐长生只是喝了几口就醉了,小脸通红,甚至连脖子,耳朵都红了。李推则不停地拍着徐长生的肩膀笑话他,徐长生自己也跟着笑,不知道怎么就又笑出了眼泪。 最后李软抱着徐长生坐在门口看星星,徐长生问道:“李姐姐,我以后能叫你姐姐吗?就跟李寒冬和李明月那样的,不过你放心,我很乖的,保证不会像李寒冬那样给你惹事。” 李软眼圈有些发红,赶紧擦了擦眼睛,“好,以后我就是你姐,亲姐。” 徐长生越来越迷糊,“姐,我想我娘了,她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我。” “没事,以后有姐呢。” “好,姐,我叫徐长生,希望你以后也能长生,这样就能多陪陪我了。” 李推在后面喝着小酒,觉得这酒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第一卷 参台 第九章 偷鸡与晨露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迷迷糊糊的起来,发现天已大亮,而且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都不知道昨晚怎么回的家。 不过昨晚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清醒肯定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徐长生本就是一个不善于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的人,他习惯于将自己的情感缩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尝。 等徐长生到达豆腐铺时,发现李推和李软都坐在里面笑着看着他,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李推更是夸张的拍腿大笑,“原来你徐小子喝醉了酒是这么一副模样,抱着你李姐姐都不愿撒手,一副小男人的样子,哈哈哈哈,该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其实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喝酒,之前唐宋也叫过好几次,但他都没喝,本以为自己的酒量还挺好的,可能没有千杯不醉,但起码应该也是个百杯不晕,没想到竟是个一杯就倒。 李软也笑道:“小长生喝醉的样子可真可爱,不过这酒还是得多喝一点的,这酒量也是得多喝才能上去的,不然以后长大了,和女子喝酒还先把自己给醉倒了呢。” 徐长生脸就更红了,感觉烫的很厉害,结结巴巴的说道:“李姐姐…” 李软“嗯?”了一声,佯装怒道:“叫我什么。” 徐长生立马醒悟过来,改口道:“姐,今天起得晚了些…没赶过来送豆腐。” 徐长生也有些尴尬,自己昨天才拍着胸脯说不会给李软添麻烦,没想到第二天就打脸了。 李推嚷嚷着,“等你来送豆腐,黄花菜都凉了。” 李软听见立马在桌子下面给了他一脚。 “没事,你李叔叔早起去送了。” 徐长生挠了挠头,“放心,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随后再聊了会天,徐长生便回家去了,天色还早,可以在家看看书,本准备今天进山摘点草药的,但答应了孙桥他们,只能明天再去了。 回到巷口,就远远地听见贺大娘在和高母吵架,周围还围着一些邻居。 “准是你这个穷疯了眼的扫把星偷了我的鸡,我就这么一直会下蛋的老母鸡啊,我还指望着它下蛋给我荐之补补身体的,你怎么也下得去手啊。”高母一边哭一边指着贺大娘骂道。 贺大娘气的有些胸口疼,自己只是说了句,没了就去找,在这门口骂什么。高母就赖上他了,硬拉着她,说是她偷了。 骂声越来越大,周围许多邻居都从家中跑出来,看着他们俩,毕竟小镇从来就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徐长生也知道这是高母的小把戏,平时就会赖在徐长生头上,但只要不搭理她,她骂了一阵就会收敛,没想到今天贺大娘竟然搭了句话。 徐长生刚走到贺大娘旁边,便听见巷口响起一道声音,“呀呀呀,别争了,我说这时候嘛,还争什么?早就该来找我谈笑谈道长了,来来来,贫道来给你们算一卦放心,这一卦免费,全当打个招牌。”谈笑熟悉的那尖尖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转头望去,徐长生确是眼睛一阵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谈笑这家伙,脸上竟然一个包都没有。 谈笑对着众人一笑,走着自认为仙风道骨的步伐,手拿着那面破幡,晃悠悠的朝里面走来。 徐长生一直觉得谈笑那笑容是露给他看的,而且笑的意味深长。 谈笑走进人群,众人纷纷让开,难得谈笑这家伙竟然善心大发,破例不收钱给别人算卦。 “来,徐小子给本道长拿着。”谈笑把那面破幡扔进徐长生怀中,说话时还对着徐长生一阵挑眉,看的徐长生一阵心慌,但至少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不是。 只见谈笑从怀里取出四枚铜钱,一枚叠着一枚,双手合住,猛地往上一拉,四枚铜钱竟然一枚连着一枚立了起来。 不得不说,谈笑能在这小镇混下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光是这一手,就让周围的人看的愣住了。 谈笑见时间酝酿的差不多了,双手一压,四枚铜钱都朝着一个方向射了出去,“跟我走,鸡就在这边。”谈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随即跑过去把四枚铜钱一一捡了起来,小心地收回怀里,带着大家在小巷里面穿梭,徐长生则远远吊在队伍末尾,万一自己走在,谈笑暗地里给自己一记阴拳,自己可没地说去。 高母也是越走越慌,谈笑这家伙真有这么厉害?拿几个铜板随便一扔,就真能找到自己的鸡在哪?而且看这路线好像还差不多! 众人跟着谈笑走到南风河边,谈笑往河岸的一个凹陷处一指,“呀,好大一只老母鸡,该不会就是这只吧。” 高母则立马扑过去,抱住鸡笼,哭嚷着喊道:“我这可怜的鸡啊,竟然被别人藏到了这。” 贺大娘终于洗清了冤屈,来的路上大伙也都证实了贺大娘早上从没走过这条路。此刻朝着高母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人还是自己注意一点,别见人就咬,也不怕崩坏了牙。” 高母抱着鸡笼站了起来,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随即立马拿手指着谈笑,叫骂道:“大伙都找不到的鸡,就你找到了,肯定是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偷的对不对,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肯定就是做贼的料。” 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谈笑看着高母那副嘴脸,嗤笑一声,从徐长生手中抢过破幡,甩着袖子走了。 大伙也不想看着高母继续在那表演,纷纷散去。 徐长生却故意留在最后面,站在河边看着众人离去。果然,等到大伙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的裤脚就被别人拉了拉。 “去哪?”徐长生轻声问道。 “老地方” 身后无人,却传来了一阵声音。 之后徐长生便沿着河岸朝镇尾走去。 到了镇尾那石桥下,乐安便依旧在那等着了,依旧一身白衣,坐在那颗凸出的石头上,无论多脏,他那件白衣也不见变色。 等到徐长生在他旁边坐下,乐安便从手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了他。 瓶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透明,还能看见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水滴。 “徐长生,这月的晨露好像多了些,我凝聚出的精华也就比较多。”乐安转头说道。 徐长生摸了摸鼻子,“那麻烦乐大神了,哈哈!” 乐安翻了个白眼,“这时候知道叫乐大神了,哼哼,快点喝吧。” 说完,伸出双手往前一挥,凭空出现一道水膜将两人包裹住,在外人看来,徐长生便凭空消失了。 不过有乐安在,自然不可能被别人看出来。 乐安递给徐长生的那小瓶水滴,正是他在这南风河两岸采集而来的晨露,通过特殊的手法炼制而成的。 自从那次发现徐长生上课很费劲的时候,乐安便每月开始给他炼制这晨露水滴。 这别的用处可能没有,但却能提升徐长生的记忆力,让他脑子变得更加清醒,至少,站在那“偷课”的时候,不会这么累。 虽然现在课也没得听了,但徐长生也没拒绝,炼制这晨露,对“乐大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徐长生摘取瓶塞,将那晨露倒入了嘴巴,缓缓闭上了眼睛。 盏茶之后,徐长生睁开双目,感觉头脑又清醒了不少,乐安也已不见踪迹,估计又是去逗那些小鱼了。 徐长生也回到家中,看着书,静静地等待着下午孙桥和巫维虎的到来。 午饭则是在贺大娘家吃的,吃的还是昨天下午徐长生摘的水芹菜,两人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没多久,两人便上门了,穿的都还是比较紧身的衣服,而且衣服里面还是鼓鼓的,显然是早有准备。徐长生则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弹弓和石子,一起出门了。 第一卷 参台 第十章 青牛背上 - 问剑长生 - 书上 路上,孙桥跟徐长生讲道:“昨天我和阿虎就收到了消息,今天下午李寒冬会叫上古零清他们几个在青牛背那边野炊,打的名号还是庆祝截了我的道。” “到时徐长生你先在远处用弹弓搞定一个,至于扁人,交给我和阿桥就行了。”巫维虎一脸的不在乎。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和孙桥两人对付李寒冬他们几个问题也不大,顶多自己多吃点亏。 要不是孙桥为了保险,一定要叫上徐长生,他是肯定不会去叫的。 “其他人交给你们,古零清交给我就好了。”徐长生狞笑一声。 孙桥和巫维虎倒是想知道古零清到底对徐长生做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记恨。难道就是因为前些天发现徐长生“偷课”的小秘密?可这根本就没什么嘛,这才多大点事。 不过这样也好,徐长生和他矛盾这么深,肯定是不可能会站在他们那一边了。 青牛背,顾名思义就是像青牛脊背一样的一座平矮山丘,在山丘顶部有一块平地,平时小镇里的小屁孩也喜欢去那玩。 徐长生三人靠近平地的时候就能看见飘起的一缕炊烟,还能闻到被风带来的阵阵香味,三人小心的伏在草堆上。 李寒冬几人则在有说有笑,边上还放着一小坛状元红,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徐长生盯着他们思量了一下,低声说道:“你们从这慢慢摸过去,我绕过那边去,等下我会用弹弓同时打中火堆和古零清,你们看见我动了手再动手,不然别被误伤了。” 这下就连巫维虎都震惊了,“你竟然能一发两子?准头怎么样。” 徐长生想了想,还是不敢托大,“打别人不一定,但打古零清,稳中。” “那成,就看你的了。” “对,打他们一定要打狠一点,专门往脸上打,千万不要留情。” 说完徐长生就往后退了下去,从低点的地方绕到了另一边,正对着那堆柴火。 看着古零清得意至极的那副嘴脸,徐长生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荷花巷时的那副场景,那张扭曲的脸。 徐长生咬着牙,身体都有点颤抖,但握住弹弓,身体就平稳了下来。估摸着巫维虎两人也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拿起弹弓,包好两颗石子,对准了火堆。 徐长生感受着牛筋在慢慢的被双臂拉长,直到尽头,双指一放。 对面的火堆轰然炸开,几人赶紧回头扑倒在地上躲避着四溅的火星,古零清也连忙捂住右手,只感觉右手背火辣辣的疼,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 不远处的孙桥和巫维虎已经来不及惊讶徐长生的技巧,从后面的树丛中跳了出来,孙桥逮着李寒冬就是一对招呼,而且主要的对象还是李寒冬的脸,他也要让李寒冬尝尝顶个猪头,走到哪都被人围观的感觉。 徐长生则起身迅速掏出一枚石子,一边朝着古零清跑去,一边打中了他的另一只手,随即把弹弓往腰间一插,借着冲劲,狠狠给了他一个膝撞。 古零清看见徐长生简直目眦欲裂,前几天还被尽情嘲笑的他,现在竟然压着自己打,其实刚刚看到那石子之后他就知道是徐长生。 但顾及颜面,不好承认,现在对他来说简直是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 古零清艰难躲过徐长生的一拳,顺势抱住他,准备将他放倒,没想到徐长生出手更是狠辣,直接揪着他的头发就是一拔,疼的他只好放手。 徐长生一脚勾住他的脚踝,一拉,手则勒着他的肩膀往反方向一推,古零清就被打倒在地上,不再起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徐长生。 徐长生也平静的看着他,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别起来,你起来我就继续打。 古零清低吼一声,用力一撑,拿头对着徐长生撞了过去。 “吓” 徐长生没想到古零清竟然还要动手,顺手抱住他的脑袋,止住冲势,提起膝盖,撞在了他的小腹。 古零清闷哼一声,也没松手。 徐长生怕他再反抗,又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才将他扔在地上喘着粗气。 彭齐铭和吕品则完全是被巫维虎压着打,在他的拳头下被迫逃窜。 不消片刻,对面几人就完全被制服,孙桥觉得还不解气,拿起一块冷却掉了的木炭,一手勒住李寒冬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乱涂乱画。李寒冬也不反抗,就像是认栽了。 等孙桥终于扔掉了手中的木炭,李寒冬顶着黑漆漆的一张脸,压着嗓音开口道:“孙桥,你以后做好别落单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徐长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矛盾,他这次本来就是来找古零清的,古零清也发现了这一点,索性让徐长生出了口气。徐长生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古零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的事就算两清了,我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古零清微低着头,阴沉地看着徐长生,“算了?揍了我就想了事?没门,徐长生,我跟你没完!” “那行,有本事就来,我都接着。”对付古零清,徐长生还真是不惧。 三人气出的都差不多了,也算给了他们一个教训,扬长而去。 …… 夜晚,高母又在气急败坏的说自己的老母鸡丢了,在家中到处翻找,一阵鸡飞狗跳。高荐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天徐长生拉着李软的手离去的样子,脱口便出肯定是徐长生偷了。 高母自是对自家儿子说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便半夜敲开徐长生的门,质问他。 徐长生也不说话,冷着脸,任他们在家中搜寻,最后无果,便说是徐长生把鸡放进了他爹娘的房间,还想强行进去。 徐长生从厨房拿来根木棍,就在他们身后站着,一言不发,两人只好离去。 而夜晚的青牛背,那堆被徐长生打散的火堆又重新燃起,梁米拿着现成的烤架串着个肥的流油的老母鸡在转烤,油滴在下面的木炭上滋滋作响,目光也死死地盯着那老母鸡,一直咽着口水。 谈笑坐在不远处,唐宋则躺在地上,以手做枕看着天空,偶尔和谈笑说几句话。 但梁米听不到的是两人的灵识不停地在交流着。 “谈道长,那壶酒味道怎么样?” 谈笑砸吧了一下嘴巴,“味道挺好的,就是量有点少,不够几口喝。” 唐宋揉了揉拳头,“听徐小子说,你谈道长可威风呢,说什么‘就算唐宋站在我面前也照样喝’。” “没有没有,徐生误我啊。贫道乃脱俗之人,怎么会说如此粗鲁地话呢。” 梁米喊了声,“鸡烤好了,可以吃啦。”一边说还一边咽着口水。 谈笑立马拍着屁股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他娘的,还冤枉贫道偷鸡,今儿个本道长就偷给她看。” 唐宋在身后仔细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打不赢,非得要踏出那一步才行。 谈笑和唐宋一人撕了只鸡腿,梁米只能撕了个鸡翅,但鸡翅也极香,特别是吃的还是那个高荐之家的。 早看他不顺眼了。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一章 山中遇险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一天徐长生特意起了个大早,可不能像昨天一样让李推去送豆腐,自己说好了不能让姐姐添麻烦的。 他们能让徐长生替他们送豆腐就不错了,哪怕一天也没几个钱,但好在让徐长生活了下来。 不然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摸索着长大。 去得早,回来的也就早。于是徐长生准备趁着天气还算晴朗,准备进山采点药,虽然靠着送豆腐饿不死,但做人也得有点追求不是? 而且过不了多久,李软一家搬走了,徐长生就要失业了,可得提前有点存粮。 说走就走,把鞋子和裤腿绑好,背上药锄和药篓便走了。而且带足了午餐,这次徐长生准备进深山里面看看,毕竟附近几座山上的药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药草。 一进了山,徐长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灵敏,迅捷,毕竟人是靠山吃山,山也是吃人的。 山越走越荒,有些地方甚至都没有路,徐长生只能靠着身体的优势钻着前进,这种地方,值钱的草药是有,但毒蛇猛兽也多。 虽说小镇人没进过深山,不太清楚,但徐长生却是有深刻体会的,早年徐长生年幼,没有经验,也进过一次深山。 那一次徐长生可是看着两只野猪因为发情打架,可是把地上都犁的一条条深沟,要不是自己从小学会了爬树,徐长生都觉得要把命交代给它们了。 那巨大的獠牙,只需要轻轻一撩就能把自己的肚子贯穿。 粗布少年将刚挖到的草药小心的放进背篓,继续往深山走去,毕竟富贵险中求。 说不定挖到一株百年人参什么的,就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了,甚至还能买点好吃的和贺大娘一起吃,也能在家中放点小零嘴,等梁米来了也能让他奢侈一次。 行至一处山坳,靠近小溪,山地潮湿,苔藓丛生,头顶鸟雀叽叽喳喳,岸边还能看见新鲜的野兽脚印。徐长生不禁有些发抖,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少年。 徐长生小心的走到溪边,低头用水擦了擦脸。一抬头,就一愣。 对面一处小土堆上,一株紫色小花开的极其鲜艳,远远的似乎就能闻见芬芳。 徐长生咽了咽口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在这样的地方竟然碰见了一株人参! 不过徐长生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种地方长着一株人参,多半会有猛兽守护。 毕竟命只有一条,徐长生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后退。 可已经晚了,对面一棵大树上,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 徐长生右手紧了紧手中的药锄,和野豹比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他跑的再快。 既然不能跑,那就只能上。 徐长生左手缓缓抽出了身后一直没用的柴刀,他是左撇子的事情也只有他和他爹娘和梁米知道,现在就只剩下他和梁米知道了,这也成了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野豹低吼一声,四肢弯曲,从树上扑了下来。 徐长生赶紧往旁边一躲,顺势把柴刀往野豹身上一劈。 可野豹皮毛太过光滑,只是划出了一道伤口,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 前爪一拉就在徐长生腿上划出了一大道口子。 徐长生疼的倒吸凉气,动作都慢了许多。只能往旁边一滚,把手中药锄往野豹肚子上一挖。 顿时也挖出一道大伤口,连着皮毛掉在肚子上。 野豹嘶吼着继续朝徐长生扑来,居高临下的张开血盆大口,往下一口咬去。 徐长生赶紧拿起柴刀对准它的大口,果不其然!野豹咬中了柴刀的尖口,顿时鲜血淋漓带着口水流到徐长生身上,发出阵阵腥臭。 徐长生身体惊惧地发抖,感觉双手发软,扭着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溪,大声喊道:“乐安!” 溪水升起凝聚出一个人形,化成乐安,穿着一身白衣。 乐安看着眼前的景象,直接伸出右手,对着野豹,五指张开,凌空出现一支水箭,对着野豹的额头激射出去。 水箭在野豹头上炸开,额头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野豹再一次吃痛,便知不敌,拖着受伤的身体,转头向深山跑去。几次腾越就不见了声身影。 徐长生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胸前也被野豹抓出一道伤口。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虽说本来也不好,不过这次之后是实在不敢穿着出门了。 身上到处都挂了花,都是鲜血淋漓,但徐长生倒也扛得住,小时候挨过的苦痛可比这些多得多。 乐安也从溪水中上来,看着徐长生一身的伤口,打出一道仙法,一道绿光氤氲在伤口周围,随即皱着眉头,“徐长生,你怎么跑到这么深的山里面来了,找死啊你。” 徐长生讪笑道:“这不是想多采点草药嘛。”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下次你再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我可不来救你了。”乐安指着徐长生的伤口说道。 徐长生里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来了,不来了。” 这次说真的,徐长生是真的被吓坏了,现在还是一身冷汗,本以为自己能力够了。要不是乐安,这次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等氤氲的绿光消散后,徐长生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是鲜红一片。乐安有点尴尬,缩了缩脖子,“我能力就这么多,没有办法。”说完挠了挠脑袋,“我自己琢磨了好久,修为还是没有半点进步。” “没没没,这样已经很好了。” 随后在小溪边清洗了一下伤口,顺便取上一点刚采的草药,嚼碎,敷上,又是一阵吃痛。 没了野豹的威胁,徐长生小心翼翼的挖出了那颗人参,发现年份还挺足,估摸着可能有上百年了。 于是赶紧让乐安施了个法术,别让药效流失的这么快。 而后拖着受伤的身躯,沿着小溪和乐安一起回家。 回到家中,徐长生顾不得换衣服,只是简单擦了把脸就去了药铺。毕竟这百年人参早一分出手,药效就多一分,价格也就多一分。 逛了平时卖药的几个药铺,都没给出让他满意的价。 这也很正常,孤家寡人的一个半大小子,不欺负你欺负谁?会给你一点钱都算道义了,嫌少?行,那你别卖给我。 最后徐长生去了孙桥家新开的药铺,药铺开在镇南,不是新建,据说是盘下的一间老药铺,却也被修缮的崭新。徐长生背着个大药篓,一身还破破烂烂,一进门,就知道是个小药农。 恰好珠帘响动,掌柜和孙月璇从后房走出,徐长生略微有些惊讶,“孙姑娘也在这啊。” 孙月璇一愣,没想到在这碰见了徐长生。而且看这样子,多半还是来卖药的,身上的衣服还染的鲜红,估摸着是受伤了。 孙月璇皱了皱眉头,他和徐长生却是不熟,只是见过几次,但碍不住苏笙和徐长生关系好,基本上每次一起出去玩,苏笙都会提到徐长生,因而也对徐长生感官颇好。 见孙月璇一直盯着自己,徐长生尴尬的笑了笑。赶紧从身后取下药篓,说道“我是来卖药的”。 谈及本行生意,掌柜自然就熟稔了起来。 徐长生一件件拿出草药,掌柜一件件估着价。当徐长生最后拿出那颗百年人参的时候,掌柜一愣。仔细观察了一会,试探性问道“一百两?小子卖不卖?” 徐长生刚想答应,在其他几间药铺,最高也不过开出了八十五两,没想到一到这就涨了十五两。 一旁的孙月璇咳了咳,掌柜一楞,“一百零五两,小子觉得怎么样?” 徐长生自是无异,孙月璇又咳了咳,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孙月璇晃了晃自己的双马尾说道:“本姑娘这几天嗓子不太舒服,来这也就是开个药。” 掌柜沉思了一会,“我看你这颗百年人参也是刚刚出土,我出一百一十两怎么样?真的不能再多了。” 徐长生自是赶紧答应了下来,万一掌柜反悔了,哭都没地哭去。 接下来店里的学徒清点了钱财给徐长生,一百两给的是银票,其他的则是给的碎银。徐长生接钱的手都是抖的,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把钱贴身藏好,顿时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徐长生背起药篓,准备回去。掌柜的却突然叫住他,“徐小子,你送来的百年人参正好是我们急用的一个药物,帮了我们大忙,就送你一副金疮药吧。” 见徐长生有点不相信,掌柜抖了抖手,“真的是送给你的。” 徐长生接了过来,微笑道:“谢谢掌柜,也替我谢谢孙姑娘。” 他当然知道这是孙月璇故意送给他的,甚至后面涨的十两银子也算是孙月璇送给他的。他和孙月璇本就不熟,而能让她这么做的原因肯定是苏笙。 说完,转过身快步走开了。 世间给他的善意,他都默默的记在心里,然后将这抹善意传递下去。 其实世界还是百花齐放的。 回到家中,徐长生打开爹娘房间,小心的翻起两人的被子,然后打开床板上的一个夹层,把那张银票和十三两碎银放进去。 里面还有几两徐长生之前存放的碎银和一个银镯子,这是娘的嫁妆,也是唯一的一个嫁妆。打死都不能卖的,哪怕当年徐长生饿的头昏眼花,家中财产也都变卖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徐长生也没想过把那个银镯子卖掉。 放好后,徐长生才去换洗干净,敷上孙家送的金疮药。 接下来几天都算平静,徐长生每天送完豆腐便回到家中看书,也顺便养伤。和李软的关系也逐渐升温,如果说以前算是个表姐弟,那么现在就算是真正的亲姐弟了。 梁米则依旧每天乱跑,偶尔还跟着谈笑到处摆摊,谈笑自称“七子神算”,而梁米则打着招牌自称“六子神算”。 当时谈笑听了可是狠狠地敲了梁米的脑瓜子,痛骂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我是七子,你就不会是八子?没点出息的家伙。”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二章 来客 - 问剑长生 - 书上 除妖历四零二四年四月二十四日,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徐长生也好的差不多了。 在家中吃过午饭,徐长生准备去外面走走,毕竟除了送豆腐,都没怎么出过门。 可能因为没见着徐长生的缘故,古零清一伙也没办法来找他的麻烦。 放好东西,锁好门,便离开。 刚走出微尘巷,便被一只脚拌了一下,不等徐长生开口。 那人却抱着脚大喊大叫:“哎呀,贫道的脚好疼啊,都被你踩断了,今儿没个百八十两是起不来了。” 徐长生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说道:“谈道长要讹人也要去福禄街那边,在微尘巷这躺着能有什么钱。” 听到是徐长生的声音,道士立马腿不疼,腰也不酸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用宽大袖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再整了整头顶的五岳冠,努力装作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在巷口甩着袖子漫步,开口道:“贫道通古今,晓阴阳,知上古,懂未来,一手七子神算更能算尽天下大事。不知徐长生你要测什么呢?” 徐长生耐心地等他念完,才指了指地面,“谈道长,你的大拇指露出来了。” 谈笑顿时感觉右脚的大拇指有些凉嗖嗖地,赶紧一缩,留下个破洞。 觉得又有些尴尬,赶紧推搡着徐长生,叫他离开。 “小屁孩不做生意就一边玩去,別防碍本道长挣大钱。” 待徐长生走后,谈笑低头看了看那个破洞,心念一动,便合上了。 随后望着徐长生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 去了豆腐铺,李软上街去了,只剩下李推那个酒鬼在那抠脚。 他告诉徐长生明日照旧,不过孙府加大了订单,让他明天可以叫上梁米一起,不然时间不够,李软也因为这事才去上街寻黄豆了。 梁米和唐宋一直居住在城隍庙内,估计现在也在那。小镇虽地处偏僻,城隍庙的香火却未断绝,逢年过节的,居民们都会去城隍庙上香。 徐长生刚踏进城隍庙,便听见震耳的呼噜声。只见一名破落大汉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的草垛上,蓬头垢面。 旁边躺着一个小鼻涕虫,盯着上方的横梁,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见着徐长生,梁米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从草堆上跳了起来。睁大着双眼,“徐长生,你怎么来了。” 不过好像声音太响,吵醒了旁边的唐宋,他闭着眼喊了句,“吵死了你们,看剑。”说完翻了个身,又继续打起了呼噜。 梁米翻了个白眼,“不用理他,他就这德性,每次喝醉了说梦话的时候,都在那看剑,剑来什么的,饭都要吃不起了,还喊着要练剑。” 徐长生也知道,毕竟和唐宋都是老熟人了,但梁米只要遇见新鲜一点的事,基本上都会和徐长生解释一下,可能这也是他认为的对徐长生好的方式吧。 说着便拉起徐长生往门外走去。 两人在屋檐的阶梯上坐下。 徐长生问道:“明早我要送的豆腐有些多,小鼻涕虫一起来送些,怎么样?” 梁米眼睛都在放光,“有钱不?” 徐长生笑道:“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了。” 梁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倒是,就你不会骗我,唐宋那王八蛋也经常骗我,给的钱只够酒钱,害我白跑腿。说话跟放屁一样,怪不得练不成剑,饭也要吃不起了。” “小鼻涕虫,你说啥?大声点,听不太清啊。”身后传来一声醉懒的声音。 梁米身体一紧,僵硬地转过头,强笑道:“唐大爷,我在跟徐长生说您剑力通神,杀妖无数呢。” 唐宋不再搭理他,斜着靠在门框上,微眯双目,盯着徐长生。 “徐小子跟我学剑吧,保证你有大出息。” 梁米撇了撇:“跟你学,学无剑之术?学到吃不起饭? ” 唐宋一瞪眼,梁米立马就萎了。 徐长生也有些无奈,唐宋每次看见他.都会叫他学剑,学剑,学剑。 徐长生也很想学啊。可他现在这巴不得躺着减少消耗了,哪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学剑。 徐长生只好问道:“管饭不?” 唐宋赶紧捂嘴咳了咳,“小徐啊,这剑可以以后再学,但这酒是必须从小培养的。没有哪个剑仙是不喝酒的。不喝酒的都算不上剑仙。” 徐长生又问道:“喝你的酒吗?” 唐宋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孩,忒没劲了,不学拉倒,别人跪着求我我还不愿教呢!” 说完,拿起腰间的破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又转身回城隍庙了。 徐长生也再和梁米随便聊了会,就回去了。唐宋一人躺在草垛上,翘着二即腿。拿着贡桌上的瓜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自言自语道:“这剑啊,可是越来越难练了。” …… 路过小镇中心的时候,徐长生看了看日晷,大约还要两个时辰才会天黑,徐长生准备去南风河摸点鱼回来,大的做成鱼干,小的可以用油稍微炸一下,就很香很香,能就着吃好几碗饭,只不过油太少了,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倒是经常能吃上。 等下摸鱼回来还得分点给贺大娘,她也喜欢吃。 回到巷口,谈道土也收了摊,估摸着是去了福禄街。 徐长生回家拿了鱼篓,和个竹制的鱼叉,听梁米说镇尾的鱼前几日被古零清带着几个人去摸了个遍。这次徐长生准备去镇头看看。 南风河发源于镇尾的南风山,由几条小溪汇聚而成。河河流不大,最宽处也不过丈宽。 徐长生到了桥底的小潭,把鱼篓放在岸边,挽起裤腿,拿起鱼叉,静静地看着水面,几尾草鱼在桥底阴凉处的水草下啃着草根,还有几簇鱼群在乱窜。 根据熊有福传给他的捕鱼技巧,他有把握将鱼群一锅全端,但现在恰逢春季,水量渐增,却是不好操作。 想了想,徐长生脱下麻布外衫,将袖筒与裤筒扎起来,再用根草绳系起,当作简单的渔网。 制成后,徐长生轻轻靠近小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慢慢放下外衫,沉下水底后,徐长生蹲在河中石头上,便是长久的等待。 下午的太阳仍旧灼人,徐长生被晒地小脸通红。汗水慢慢渗下进入眼睛,所幸,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这点,哪怕是熊有福也自认不如,要知道熊有福随其父出猎时,趴在草堆被马蜂蛰了三个包也楞是没出声。 终于,一簇小鱼群游了过来,而且还是笔直游过来的,一条不落的停在了徐长生的外衫上方。 这就有些无奈了,准时乐安那家伙在帮忙,但也不能辜负了乐安的好意。 于是徐长生死死盯住鱼群,提着长衫的右手渐渐发力,猛的一提,长衫出水,除了外围的几条小鱼惊慌游走外,其他全都在衣兜里面挣扎。 徐长生笑着蹦跳回了岸上,把衣兜上的小鱼放进鱼篓,就把长衫晾在大石盘上。捕鱼群的方法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惊了鱼群,便全跑了。 还好几尾草鱼不怕这点小风小雨,仍在水草底下,徐长生提起竹制鱼叉,缓缓靠近水草,落地极轻,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也是徐长生早早脱去草鞋的缘故。 待到了水草旁边的石头上,徐长生紧了紧鱼叉,找准,猛的刺下,如猎豹捕羊,如鹰捉田鼠,这一刻,徐长生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手。 一尾草鱼在水底挣扎,其它的则早已游进石头底下。徐长生提起鱼叉,看着还在挣扎的草鱼哈哈大笑。 “嗤”头顶的石桥上传来一声嗤笑。 徐长生抬头望去。 他绝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色白皙,如初春未化的冰雪,雾鬓云鬟,一袭白裙铺地,面容精致,宛如天成,凛若冰霜的气质让在桥底的徐长生都感到一丝不适。 女子身后站着一名宫装美妇,容貌也是极佳,只是站在白衣女子身后却是黯淡不少。 嗤笑之人正是她。 见徐长生抬起头来,宫装美妇开口说了句什么,完全没听过的口音,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白衣女子依旧神情冷漠,好像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人转身向镇子里走去了。 徐长生也懒得去管,将鱼放进鱼篓,便继续在河边等候着刚刚的草鱼出来。 突然看见乐安出现在石头上,还是徐长生晒衣服的那块,对徐长生做了个鬼脸,笑了笑。然后躺在了徐长生的衣服上面,翘着二郎腿在那晒太阳。徐长生也笑了笑,不过也没和他搭话,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安静。 直到傍晚,也只多捕了一条。 野生的鱼本就较为怕生。一受到惊吓,便不愿出来了。 乐安看了看徐长生的收获,骄傲的说道:“徐长生,要不要我帮你,保证能把这个小潭的鱼全抓下来,一条都不落。” 徐长生当然知道乐安有这个能力,但他却不想这么做,于是摇了摇头,“我有这些就够吃了,多了也吃不完,这些鱼就让它们长大吧,以后还能来抓。” “那好吧。”乐安见徐长生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也有点失落。 徐长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这么晚了,我也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乐安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往后一倒就掉到河水中消失不见了。 徐长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也颇为美丽,整的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收获颇丰。这些鱼够他吃好久了。特别是那些小鱼干,想着想着,徐长生就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 路过贺大娘家时,没人在家,徐长生便把鱼放在厨房,还拿了个盖子盖住,别被猫偷了去。 回到家,赶紧把鱼都处理干净。两条大的串好晾在院子里,小的则准备等下炸掉。炸的干干的,一口一条脆得很。 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如一颗野草。而此时,这株野草活的有滋有味,晚饭的时候特意拿出了五条小鱼干,就着吃了好几碗米饭。还好前段时间挖到了那颗珍贵的百年人参,不然这时候肯定又要因为吃食发愁了。 …… 梁米和唐宋在城隍庙门口的空地上烤着一只野免,金黄的油汁滴在火苗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梁米蹲在一旁看着唐宋转动着铁条,不停的咽着口水,哪怕唐宋只会分给他一只兔腿,也是极好的。 …… 苏笙坐在油灯前念着之乎者也,偶尔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 巫维虎在院子里仔细磨着那柄锋利匕首,眼神溜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孙府内灯火通明,极为热闹。 …… 南风河下光华流转。 …… 手持破幡的谈道长“一不小心”来到了城隍庙嘴里嚷着运道极好极好。 …… 徐长生在院子里拿着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认真的默写着书本上看到的文章。 直到月上半梢,才起身回房。 今天见的两个女子很美,像仙女一样,徐长生躺在自家家中这么想着。 不知道自己以后取的媳妇有没有这么漂亮?徐长生看了看自己破旧的砖瓦房,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 但又想了想,想想还是可以的。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三章 练武场 - 问剑长生 - 书上 等到徐长生打开院门,梁米已经蹲在门外嚼着狗尾巴草。 徐长生一脸惊讶:“小鼻涕虫咋起的那么早。” 梁米“呸”的吐掉狗尾巴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别提了,昨晚谈笑那个老王八蛋抢了我的兔腿不说,还把我的草堆给抢了,害得本大爷睡了一晚上的石板,硌死我了,反正睡的不舒坦,就来找你了。” 徐长生揉了揉梁米的小脑袋,笑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这可以睡的。” 梁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不太晚了嘛,怕吵到你。” 说着两个人就去了豆腐铺, 可能是今早的订单较多,豆腐铺也早早的开了门。 李推也难得没有醉眼惺松,只是打着哈欠在后头烧火,见徐长生来了,赶紧在后头挤眉弄眼。徐长生视而不见。李软则在前头卖着豆腐。 见着徐长生,微笑道:“小长生,今早的豆腐比较多,可要麻烦你了。当然,也麻烦梁米啦。” 梁米见李软也和他说了话,小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关系的。” 李软见状不禁笑了几声,便起身去拿豆腐了。 两人接过豆腐,正欲离开,徐长生忽然转头对李软说道:“姐,刚刚李叔叔对我挤眉弄眼的,可能是眼睛进沙子了。” 李软会意,嘱咐道:“豆腐有点多,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了,去吧。” 说完转身一拍桌板,皱着眉头。李推立马跑了过来求饶道:“好女儿,爹真的眼睛进沙子了,快帮我吹吹,就这个眼睛。” 李软没好气地推开他,李推借此转身,却发现徐长生已经跑远了。 低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白对他好了,不带酒就算了,还把老子卖了。 李软立马一脚踩在他脚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徐长生把其他的都留给了梁米,只给自己留了孙府和酒肆两份。没办法,单一个孙府的豆腐就比梁米领的所有还多。而酒肆那份,则是徐长生想帮李推打点酒回去,怎么说也坑了人家一把不是。 于是出了巷子两人便分道而行。 费劲的到了孙府,依旧是后门,敲开了门,见着那么多豆腐,便又叫了个人来,才从徐长生手中接过去。还难得跟徐长生说了句等会。 徐长生便在后头百无聊赖地等着,发现孙府外竟已张灯结彩,搞地比过年还喜庆,而孙府内却是安安静静,并无半点嘈杂。而在福禄街另一头的李府也在张罗着什么。 不过徐长生也管不着,因为孙府已经打开了门了。 这是徐长生手给孙府送豆腐以来孙府第一次打开后门给他,出来的像是管事一样的人,后面跟着两个仆役。 见着得长生,管事笑眯眯地说道:“徐长生,今日孙府来了贵客,你也应当要同喜,来,这是赏钱。” 说着,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徐长生入手,约莫二两重。顿时双眼放光,换成铜钱,可是整整两百文,放在怀里,可是兜都要下沉。要是挂在腰上,走路都“叮当”地响,隔着条街怕是都能听见吧。 但怎么说徐长生也是手握一张银票和十几两碎银的“富家子弟”,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二两银子就大惊失色。 不过徐长生也是是断然不敢把它挂腰上的,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啊!虽说自己有钱,但也不能这么嘚瑟,平白的领了别人的赏钱,徐长生自是对人家千恩万谢,孙府管家也是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孙府。 徐长生提着酒肆的豆腐走到前门,恰好遇见大门正开,为头的两名正是昨日在镇头桥上遇见的那两人,而孙家家主在反面点头哈腰,没想她们是孙府的贵客,不过想来也正常。 徐长生看见了她们,她们自然也看见了徐长生,不过只是淡淡一瞥,便没再关注。徐长生也觉得正常,毕竟两者只见那的差距太大了。 要是她们一直关注徐长生,才是怪事。 送完了孙府的大头,徐长生便去了酒肆。 到了酒肆,钱掌柜在招呼着客人,只有李大娘在掌柜台坐着。徐长生笑嘻嘻地把豆腐递给她。 本在打嗑睡的李大娘立马清醒了,见着是徐长生,笑骂道:“原来是你小子,吓我一跳。” 徐长生尴尬一笑,说道:“真不好意思,吓到了大娘。” 李大娘霸气地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同时吼道:“姓钱的,还不过来提豆腐,要老娘亲自动手不成。” 徐长生早习已为常,只见瘦削如骨的钱掌柜立马跟酒客道了个歉,飞快地跑了过来。 一脸讨好地说道:“我这就拿回去,这就拿。” 李大娘本想给徐长生钱的,却执意被他换成酒,准备带回去给李推,怎么说刚刚也坑了人家一把不是。不过两文钱酒,估计不够李推几口喝的,所以徐长生还大方的给他打了十文钱的米酒,虽说酒不是很好喝,但好歹量多。 拿了酒,自是快点离去。 回到豆腐铺,李软不在,只剩下李推坐在铺子里发呆,见着徐长生,也只是抬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徐长生提起手中的酒壶,李推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双眼放光,想冲出来。 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指了招二楼,又指了指后门。 徐长生会意,提着酒去了后门。 一大一小毫无形象地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李推只舍得小口小口地喝,每次润了润嘴就行。然后便和徐长生聊着天。 “徐小子,你说我家李软怎么样?” “啊?姐?她当然可好了。” “徐小子,你说,李软也认了你做弟弟了,那我也算你半个爹了吧。” “……” 话虽说的在理,可徐长生怎么听怎么怪怪的,什么叫自己半个爹? “李叔叔,你们回去了,我还能来找你们吗?” 李推抿了口酒,“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不过你要是想来,啧啧啧,够难!” 徐长生咽了口口水,“多难?” “也就比你想成仙差不多吧。” “那我也会来的。”徐长生小声嘀咕着。 也不知道李推有没有听见,没再理他。 直到酒壶里边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才准备起身回去。 却不知道楼上一位年轻女子笑盈盈地看完了全程。 …… 回去的时候,徐长生买了些大米,把立马就缩水了一半的银子贴身收好。刚回到巷口,便看见贺大娘在自家门口晒着衣物,见着徐长生,大娘笑道:“长生这么早就回来啦,昨天是你放的小鱼干吧,大娘我已经炸好了,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吃你抓的小鱼干。” 徐长生微笑道:“大娘自己吃吧,那本来就是给你吃的,我自个还多着呢。” 贺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想进屋,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对徐长生说道:“对了,梁米那小子刚来找你了,见你不在家,就跟我说他在‘练武场’等你,不知道那小子说些什么,哪来的‘练武场’。” 徐长生听完心中顿时一慌。 第一卷 参台 第十四章 第三次结怨 - 问剑长生 - 书上 急急忙忙应了一声,便立马回了家,“练武场”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名字,地点就在镇里的晒谷场的一个荒芜的小角落。 一般梁米说他在那里等徐长生的时候,肯定又是谁想和他们两个“决斗”,被梁米带到那去了。 越想越急,梁米一个人在那肯定是会吃亏的,毕竟梁米本来就长得比较瘦小,而且还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进屋把米扔在米缸上面,然后摘下弹弓,随意抓了一把石子,便立马跑了出去,匆匆把门一带,“哐”地一响,隔壁的高荐之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看,却只看见了徐长生一冲而过,转眼就消失在了巷口。 高荐之冷冷的“哼”了一声,准备转身进屋,突然眼睛一转,对着屋内喊道:“娘,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没等高母答应,便跟着徐长生的脚步冲出了巷口。毕竟徐长生有多快他还是很清楚的,跑慢了连影子都看不见。 等徐长生跑到那块荒芜的小草地时,看见梁米还在那和古零清三人吵的面红耳赤,便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动手。不过看到古零清三人时,不禁面色一沉,十来天没动静,他还以为古零清放下了之前的恩怨,没想到竟然直接找上了梁米。 找徐长生他倒不怕,但古零清这次竟然找上了梁米,徐长生是真的怒了。 古零清见到徐长生终于来了,双手抱胸,把嘴巴含着的狗尾巴草一吐,“哟,我还以为你这个大乞丐不敢来呢,准备把小乞丐一个人扔在这。” 随即把头一伸,“徐长生,我都说了不会放过你,没想到你竟然跟缩头乌龟似的在家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出门了呢。” 梁米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张小脸通红,显然刚刚被气的不轻。气呼呼地对徐长生说道:“徐长生,他骂我们是没娘养的。” 对面的吕品听见大笑道:“难道我们说错了吗,两个没娘养的小乞丐,哈哈哈哈。” 彭齐铭接过话头,“五张嘴说的没错啊,你们本来就这样,还不让别人说了啊。” 徐长生捏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对着吕品就是一脚,三个人里面就属他最瘦小,没挨几下便会不行,只要把他打倒就是二对二了。 同时对梁米喊道,“别多说了,揍他们!” 对面三个显然没想到徐长生会一来就直接动手,吕品当面受了徐长生一脚,从地上滚出去许远。还是古零清最先反应过来,狠狠给了徐长生肩膀一拳,徐长生闷哼一声,这一拳可不轻。 梁米也醒悟过来,赶紧冲过来缠住彭齐铭,梁米肯定打不赢他,但梁米皮子糙得很,扛得住揍,缠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古零清还想再给徐长生一拳,却被徐长生用手拨开,古零清空挡大开,徐长生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他赶紧疼的捂住肚子。这时吕品也爬了起来,准备从后面偷偷的给徐长生一拳。 梁米见状赶紧大声喊道:“徐长生快躲开,五张嘴来了。”徐长生不禁后背一紧,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打一个算一个。随即一只手勒住古零清的脖子,就在这时,吕品的拳头也到了,一拳重重地砸在徐长生背上。 徐长生不禁往前倾了一下,同时“嘶”的一声,但勒住古零清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这时候松开可就前功尽弃了,徐长生憋住了劲,一拳一拳砸在古零清的肚子上,状若疯狗。 这次徐长生决定让他记住一点疼痛!不然老是隔三差五的来找事让他不得安宁,而且还敢找上梁米! 吕品的拳头也一拳一拳砸在徐长生的背上,但却越来越轻,到后面徐长生一把推开早已不能反抗的古零清,回头望着吕品,一言不发。 此时的徐长生,双拳紧握,低垂着脑袋,双目通红,咬着牙,面目显得极其狰狞。 吕品看了一眼徐长生,不禁往后连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着:“徐,徐长生,别过来,别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了。” 说道后面甚至带了一点哭腔,毕竟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哈哈哈,你们这是菜鸡互琢吗?”突然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大笑。 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巫维虎坐在围墙上,一只腿从围墙上垂下,一只腿曲起,右手支在这腿上撑着脑袋,一脸嬉笑地看着他们。 古零清立马就恼火了,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就朝巫维虎扔了过去,自己那么丢脸的场面竟然被他看见了,他要是讲出去自己以后还怎么在镇子上混! 巫维虎连忙抱头挡住,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灰土,装作一脸无所谓,开口道:“今天真开心,又看了一场好戏,走喽,走喽。” 说罢把腿一翻,然后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突然又爬了上来,在围墙上露出一个脑袋,说道:“对了,这场好戏是高荐之请我看的。”说完朝谷场入口那边努了努嘴,便走了。 远处的高荐之本来看的很开心,这是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朝他这边看来,忍不住一抖,然后装作路过的样子,慢悠悠的走过,等到他们看不见了立马撒腿子狂奔。刚刚徐长生打架的架势他可是看见了,他是肯定打不赢的,不仅打不赢,跑就更跑不过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个读书人,怎么可以和徐长生那样的泥腿子打架呢。心情顿时好多了,不过脚步还是有点发虚。 另一边,古零清见高荐之已经走了,转过头阴狠地盯着徐长生,“三次了,徐长生,你就给我等死吧。” 徐长生也不想再搭理他,等他们走了,徐长生也拉起梁米离开。 路上,古零清和彭齐铭不停地指责吕品,说他胆小,打架都不敢,说的他面红耳赤,然后狠狠的骂了徐长生一顿,怎么难听怎么骂,毕竟他五张嘴的名字可不是吹的,古零清和彭齐铭是越听越开心。听到后面三个人又勾肩搭背了,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 “徐长生,我刚可没给你丢脸,你没来的时候,我可是骂的他们不敢还嘴。”梁米仰着鼻青脸肿的脸说道。 徐长生想笑但看见梁米那模样又有些心疼,“下次我不在家你就别和他们一起来了,你一个人会吃亏的。” “可是他骂你,我就忍不住。” 徐长生心里有点难受,“那你可以在家门口等我,我们一起来。” 梁米笑道:“好,我们一起来,徐长生,我刚刚可是揍了彭齐铭好几拳,有他疼的了。” 一笑,牵动脸上的伤势,梁米又憋了回去。 “徐长生,我刚看见五张嘴揍了你好多下呢,你疼不疼啊。” “没事,你知道的,我不怕疼。”徐长生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走,去我家吃小鱼干去,可香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走着,大的十五,小的才十一岁,但都想能多照顾着对方一点。两个人就像丛林中的两颗野草,在顽强的生长着。 其实两个人都很疼,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像没这么疼了。 因为说不疼,对方就能没那么担心。 谁也不知道,两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在开始照顾着彼此敏感的心灵。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五章 恶客上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家有的才算真的有,徐长生比梁米好的就是自己还有个家,虽然家里面空空荡荡,但外面刮风起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心里面踏实,不会空落落的。 梁米吃过午饭就走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还得去巡查自己的领地呢,没时间在这待这么久。 吃过午饭,徐长生掏出缩水一半的银子,然后小心翼翼从桌脚抽出一个小木块,里边中空,打开上边的木片,小心地把那块小银子放进去,里面除了这个碎银子,还有几枚铜钱和一个古朴的铜指环。 这是他另一个藏钱的地方,爹娘房间的藏大钱的地方,至于这里,放的则是一些日常开销的小钱。 铜指环有一丝镂空,是梁米送给徐长生的,叫徐长生拿去当了买烧鸡吃,徐长生一直认为是一件古物,说不定能拿去典当成好几枚碎银子。 但徐长生却不敢现在去,当铺的老板看徐长生这么小,肯定是会骗他的,得年纪大一点再去,说不定时间久了几年还能多卖点钱。 随后,徐长生便在院子里回忆书上看到的内容,他记性虽好,但倘若不偶尔回想,也过不了几天便会忘记。 他之前父母还在世时,他是上过几个月的私塾的,他喜欢读书,也刻苦,当时他娘还一直夸他将来能考上状元,当个官老爷,他们也能跟着享清福的。可谁曾想,只上了几个月私塾,徐长生就再也没进过私塾的大门。 “咚,咚,咚”不知道是谁敲响了大门。徐长生顿时心中一慌,像是偷吃时被抓了现行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偷学”的事情在小镇上基本上都是人尽皆知了,而且看了书上那些自学成材的例子,心里面就基本上心安了。 可真的心安了吗?心安了还会去找古零清的麻烦吗? 真正有没有心安还是他自己才知道吧。 徐长生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裳,前去打开了那扇漏风的大门,刚一开门,徐长生便愣住了。 只见满脸皱纹,捋着自己山羊胡的吕先生正冷脸看着他。 徐长生一慌,没想到吕先生竟然找上了自己。 吕先生名叫吕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家中排行第十,或是有别的含义,小镇人也不知道。 来到小镇几十年了,也没成婚,一直就住在私塾旁的一间小屋内,也少有出来,在小镇也没什么谈得来的伙计。 再加上为人尖酸刻薄,就更没什么人搭理了。要不是看在他为小镇兢兢业业奉献了这辈子是份上,估计都会被恶言相向了。 虽姓吕,却和那个“五张嘴”吕品没什么关系,顶多是个同姓。但这个同姓对吕品可不是什么好事,徐长生就多次偷课的时候,看着吕品被这个吕先生拿着书本敲个不停。 说什么尽给吕家丢脸的玩意。 吕十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张皇失措的少年。徐长生也渐渐有了一丝害怕,毕竟自己没交学费上了他那么久的课,该不会来收学费吧。 但还是学着当时上课时的模样,整理了一下衣衫,双手缓缓递出,旋即左手搭于右手之上,弯腰,一揖到底,毕竟礼不可废。 “学生徐长生拜见先生”,徐长生声音都有些发抖。 吕十冷笑道:“学生?你是谁的学生?我吕十可教不出来你这样的人。” 徐长生愣在了原地,依旧弯着腰,瑟瑟发抖。 吕十嗤笑一声,一把推开徐长生,踏进了院内。 少年直接被推倒在了墙角,看着眼前这个教他读书写字多年的“先生”,此刻正冷笑着进了他的院内。 徐长生还没进屋,便能听见吕十在院内的各种冷嘲热讽。忽然,吕十颤巍巍地拉开门,尖酸道:“还坐在门口干嘛?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不知道的又会说我吕某人怎么欺负你这个穷小子。” 等徐长生起来,小脸已是煞白,紧张万分,好像是想起了那天被抓的场景,脸色又是惨白一分。 但还是进了屋,等徐长生进去,吕十已是自寻了张椅子,坐在大堂中央,等待着徐长生进门。 进去也不知道该待在哪,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吕十面前,双手被在后面,死死地拧着自己的外裳。 吕十双手笼袖,抖着自己的山羊胡,尖声问道:“徐长生,这些年上课,你可没落下多少吧。” 徐长生胆战心惊,没想到吕十竟然真的是为了这件事前来! “是…是没落下多少。”徐长生颤声回道。 吕十在衣袖内掏了掏,同时说道:“没落下就成。” 说完,从衣袖内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张,随后沾了点口水,用那鹰爪般的双手小心的打开。 是一张字据,吕十还仔细看了看,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转头看着徐长生,道:“徐长生,我大致算了一下,这些年你也一直在上我的课,没怎么落下,所以按理说你现在得给我支付二十两白银,当做束脩。其他的钱就免了吧,看你这穷酸样,你也付不起价钱,不过这二十两白银,你是必须得付的。” 也不怕徐长生不给,说完就眯着双目,双手笼袖,等待着徐长生回应。 徐长生冷汗直冒,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先,先生,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没钱你还来上学?没钱你就好好送你的豆腐,装什么大户人家。”吕十吹胡子瞪眼道。 徐长生死死拧着身后的衣衫,浑身颤抖。 “你自个说吧,课你现在也上了,这束脩可是圣人们定下来的规矩,每个人都得给的。你看,其他的我也都给你免了,这个束脩我是真的免不了,对吧,所以你还是快点交了吧。我可是听说前些天你在孙家药铺卖草药挣了不少钱呢。”吕十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地说道。 “给,我给。”徐长生咬了咬牙,毕竟自己还是上了那么多课,学到了什么不敢说,至少读书识字自己还是学到了一点。自己交束脩给人家也是天经地义。 还好前些天卖了那株百年人参,不然真不知道现在该拿什么。 但估摸着吕十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来的,不然之前那么多天,也不见他上门,现在自己刚刚有了点钱财,便上门了。 少年拖着僵硬的身体打开了父母的房门,甫一进去,便赶紧从里面反锁住。 吕十也没跟上去,对他来说,有钱便行。 徐长生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暗盒,还特意放轻了手脚,怕被吕十听出动静。 而后从中取出那十七两碎银,至于那一张百两的银票,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带出去了。 当吕十看见徐长生手中大把的碎银时,鼠目一亮,连捋着胡须的手都一滞。 直到徐长生把那些碎银放在桌子上时,才清醒过来。 “先生,我只剩下这些了,刚数了一下,还是少了三两。” 吕十双目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银子,装作沉吟道:“那也成,不过欠的这三两银子你也可得日后补上,今日我便先收了你这十七两去吧。” 不等徐长生回答,刚刚数完数目的吕十立马把袖子一扫,将那些碎银收入囊中。 钱财已经到了手,待在这也便没了意思,随手将那张字据扔给徐长生。 “既然你也已经给了大半了,这张字据便给你吧,不过欠的那些银两,可别忘了,你要是敢不给,迟早得遭报应的!”吕十恶狠狠地说道。 徐长生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字据,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 钱财到手,吕十自是心满意足地离去。 …… 从孙府出来的两名女子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南风山下,山上苍翠欲滴,一条河流如丝带一般镶嵌在这绿宝石上。 两个身着白衣的绝色美人,漫步走来,像一副无价的山水画卷,不过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的貌美女子微微蹙眉,旋即轻轻一跺脚。 不远处的南风河阵阵水花涌起,乐安被一道水柱托上岸边。立马对着女子拱了拱手道:“南风河河童乐安见过上仙。” 女子蹙眉更甚。 “此处山神何在,莫非是我请不动他?”女子冷声道。 听着女子的言语,乐安只觉得阴风阵阵,赶紧躬身道:“回禀上仙,此地并无山神。” “当我好欺不成?此地山脉流转,自成一体,若无山神坐镇,谁能成此气象?”女子双目如剑盯着乐安。 小小河童也敢欺她,女子表情愈冷,不禁心生杀意,苍落大陆的“血云”称号可不是白来的,是用无数修士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乐安心神发颤,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杀气,宛如置身无边血狱,周围万鬼齐哭,感觉他这小身板可不够人家一口气吹的。当乐安快要绝望时,旁边的年轻女子制止了她。 朱唇轻启,年轻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云姨,此地确实并无山神,连这河童也是孕育不久?” “咦” 被唤作云姨的女子惊诧一声。 “竟是天地化形而成,看来那并非传言。” 云姨声音缓了许多,问道:“那你可知这山中的寺庙在何处?” 这下轮到乐安诧异了,他虽为河童,却能统御整片山水,先前女子所说山脉流转,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却并未知晓这山中还有寺庙。 看乐安那不解的模样,便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随手一挥,乐安便倒飞回了河里。 年轻女子不知与云姨嘀咕了什么,两人便进山去了。 …… 李软在店里忙前忙后,准备着明天的豆腐。 门口不远处,谈笑撑着破幡,靠在一棵树下,眯着眼睛看着李软,砸吧着嘴,“这胸,这屁股,一定好生养,名字取的也好,李软,抱着肯定软软的。” 梁米从一个转角出来,看见谈笑这模样,心中无名火起,这老道肯定又在吃李软的豆腐!自己都只敢偷偷地吃,这老道竟然吃的这么光明正大,喇叭哈子都快流出来了,想了想,大声喊道:“谈道长,你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谈笑一惊,赶紧一摸下巴,发现被骗了,狠狠地瞪了梁米一眼。但已经晚了,李推拿着个扫把,冲了出来,“谈笑你这老色胚,又来看我女儿不是,昨天才揍了你是不是就忘了。” 谈笑一把抄起破幡就赶紧跑,屋内的李软看见哈哈大笑,转角的梁米看着李软的波涛汹涌,有些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徐长生,赶紧甩了甩脑袋,想把徐长生的影子甩出去,再一看,发现李软已经进屋去了。梁米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 一转身,发现谈笑正在后面抱着破幡,笑嘻嘻地看着他。梁米僵硬的笑道:“谈道长好。” 谈笑叹了口气,“我可一点都不好呢,刚刚差点就被揍了呢。” “我这,我这不是看道长坐累了嘛,想道长起来活动一下。”梁米媚笑道。 “好了,别说了,这次你必须得跟我学道了,不然我就把我挨的揍都还在你身上。”说完,提着梁米的衣服就往前走。 梁米都快哭了,“我能拒绝不?道长。” 谈笑嘴巴都笑的裂开了,拖着梁米往前走,看的梁米就更慌了,“你觉得呢?” “那好吧,那我就过会再拒绝。” 谈笑一听,回头拿脚背踢了梁米的屁股一脚,“我看你是脸上被揍的不够惨,自己走路,再不走我就继续踢你。” “走走走,这就走。” 第一卷 参台 第十六章 陆续到来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小镇不大,仅坐落在南风河两侧,稍微远点,偏僻些的地方都没人居住,因而小镇里基本上都是熟人。 连接河两侧的有三座桥,镇头一座,镇尾一座,最大一座的在小镇中间,因为便利,走的人也最多。入镇的路则只有一条,是沿着南风河左侧慢慢蜿蜒进来的。 第二天刚蒙蒙亮。 进镇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位衣冠华贵的贵公子,身穿一袭锦袍,棱角分明,目光深邃,身材高大。身后跟着一名佝偻老仆,贵公子有说有笑,老仆却显得爱搭不理。 忽然老仆转头望去,后面则缓缓走来了一位身穿四爪金龙袍的年轻男子和一名身穿金黄蟒袍的威严中年男子。 还好此景没人看见,不然得被吓破胆,两名皇室贵胄竟然来到了这么个偏僻小镇。不过更多的可能是没人相信,书上说皇室出行都是军队护行,铃锣鼓笛不断,方圆十里可闻,哪像这般,平平无奇。 贵公子的笑意立马收敛了起来,一脸冷厉,想走上前去,却被老仆伸手拦了下来。 老仆讥笑道:“怎么,南溟皇朝的王爷也要来吃我云昕大陆的残羹冷炙吗?” 后面走来的龙袍少年拍了拍手中的折扇,笑道:“一山自有一山开,一路自有一路来,天大地大,有路,我南溟皇朝自然来得。” 先前的贵公子嗤笑一声,“牙尖嘴利。” 穿四爪金龙袍的年轻人也没生气,继续说道:“可不止我南溟大陆有人来,苍落大陆和圭古大陆都有人来,而且苍落大陆的人来的比你们还快,真亏你们还是云昕大陆的人,哈哈哈哈。” 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却一直盯着老仆,好像确认了多遍,才开口说道:“云掠老贼?想不到你竟然投靠了灵虚山,怪不得这几十年来都没听见过你的消息。哈哈哈哈,你也知道把头缩起来啊。莫不是被追杀怕了?” 龙袍少年显然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仆人装扮的佝偻老头竟是在苍落大陆搅动一片风雨的“云中雀——云掠”。 当年云掠凭借一手超然遁术,在苍落大陆专挑高阶女修下手,靠留影石记下那些女修更衣,就寝,更有甚还记下了她们沐浴时的私人场景。他个人欣赏也就算了,毕竟仗着归真后期的修为和一手遁术,就算想强行侮辱,女修也反抗不了。 但他过分的是把那些留影石当街售卖,有时甚至拿去送人,这让那些女修怎么见人? 而他下手次数最多的当属以女修众多而闻名四大陆的云衣仙宗,于是云衣仙宗宗主别池鱼在祖师堂前刻下“誓杀贴”,只要云衣仙宗还在一日,云衣仙宗还存一人,也誓取云掠性命。 云掠盯着说话的赵垦田说道,冷笑道:“不知道赵王爷的王妃身材如何,有空定当前去欣赏一二。” “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这条老狗!” 云掠嗤笑一声,也不继续搭理赵垦田,转身便继续和郑琏宁向小镇走去。 赵垦田在后面说道:“云衣仙宗的那朵血云这次可是飘到了这方小世界,你可要小心点哈哈。” 云掠的脚步明显一顿,也没回头。 赵垦田两人也跟了进去。 …… 徐长生不知道小镇又来了几批外乡人,但就算知道,也不当回事。此时他正收拾着自己的小药篓,准备再次进山采点药材,虽说这段时间已经不愁吃穿,但坐吃山空可不是他的为人。 但这次他肯定不敢往深山跑了,就在附近几座山上摘点便宜的药材。虽然不值钱,但好歹安全。 把鞋子和裤腿绑好,背上药锄和药篓,这次还带了弹弓,看能不能捕获几只野鸡,上次就是,碰见好几只五彩斑斓的锦鸡,但手上没有弹弓,只能看着它们飞走。 锁院门的时候,望了一眼高荐之的院门,紧锁。自从昨日在谷场见到了他一眼便再没见着他,也没听见他在自家院子大喊大叫的声音。不过徐长生也乐个清净,这样很好。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高荐之正弯腰站在门后,把眼睛贴在门上,透过门缝仔细盯着徐长生的动静,待徐长生走远,才直起腰,长舒了一口气。 后边做饭的高母笑着说道:“儿子你大清早的趴在那看啥呢,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要不要我跟你那便宜父亲说一声,让他多捎点钱回来帮你提亲?” 高荐之回了句,“你懂个屁啊。” 随后松了松衣领,看起来神气极了。 徐长生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偏僻小巷,到了镇尾时还特意去看了一下熊有福的家。 他已经搬出去好几年了,走的时候熊有福留了串钥匙给徐长生,平时也都是徐长生在照看着。也不用太细致,徐长生也只是逢年过节过来打扫一下卫生,因为按熊有福的说法就是宁愿在外面挨冻,也不愿回来住这栋破房子。 另外,顺便看看房子有没有进贼,但看这空空荡荡的样子,估计做贼的都不想光顾吧。 记得当时徐长生两人一起躺在田里割过的稻草堆上,一人嘴巴里嚼着一根鲜嫩的禾苗根,各自说着自己的大理想。说道兴起时,熊有福甚至跳起来拿着一根稻草杆卖力的挥舞着。 徐长生说自己想将来多挣点钱,把爹娘的墓修的大气一点,不要像现在这样只有两块木板插在那,每次刮了大风还要去从新钉好,至少也要用上上好的花岗石,这样至少不会被风吹倒。 而且也要逢年过节的能让爹娘吃上肉,说到这徐长生还咽了几口口水。然后取个媳妇,生两个大胖小子就行了。 熊有福说他想去外面的大城池里生活,还想修炼,当一个长生不老的神仙,到时在天上飞来飞去,牛气极了,到时就回来接上徐长生一起去天上玩。记得当时徐长生就在边上鼓掌,祝贺着他。 但神情却有些黯淡,从小熊有福都像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两个人一起在小镇里玩耍,看起来很开心,但其实人家内心却向往着大城市,甚至有些厌恶这个小镇。 也不知道当时熊有福有没有注意到。 还好,现在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大理想,从小镇搬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修炼成功,成为仙人。 到了河流边上的进山口,徐长生稍微后退两步,身体微微弯下,猛地发力,窜了出去,在河边一脚蹬地,身形在空中展开,如山中野豹。平稳落地,徐长生勒了勒背篓,漫步进了山。 这一刻,徐长生就是自己梦中的仙人。 …… 进镇的路上,又走来了一个黑衣小童,约莫八九年纪,粉雕玉琢,扎着一根朝天辫,煞是可爱。后面跟着的老头也有些奇怪。天己入春,却依旧裹着大棉袄子,走几步便咳嗽几声。还拿着根拐杖,当做盲杖,在路上点路而行。 黑衣小童在前边蹦蹦跳跳,一袭宽大的衣袍被他舞地宛苦裙裾,看起来让人分不清男女,还催促着老者走的快些,老者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应着好。 梁米昨天被谈笑抓去狠狠地捏了一遍身上的骨头,当时疼的都快晕过去了,但谈笑脱了鞋给梁米闻了一下,梁米就死活晕不过去了,只想吐。 但还好,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身上就一点疼痛都没了,而且脸上的青肿也都消下去了,让梁米一阵开心。然后趁着谈笑还在睡觉,就赶紧溜出来玩了,本来想去找徐长生的,却没想吃了个闭门羹。 于是梁米便自个来到了这大马路上。 隔着老远梁米便发现这对奇怪的主仆,也懒的去搭理,最近镇里头来的外乡人那么多,看他们还不如看这蚂蚁搬家有意思,可他不搭理人家,人家却来搭理他。 “砰 ”的一声,隔着老远,黑衣小童便一个起跳,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梁米对面。 梁米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黑衣小童有些尴尬,这么帅气的出场方式竞然被一个小乞丐无视了,这怎么能忍? 于是他居高临下,敲了个脑瓜崩子。梁米“腾”地捂着头,站了起来,先吸溜一下鼻涕,瞪着双眼,身高却是和他差不多。 “你他姥姥的是不是有病啊?” 黑衣小童双手环绕负于胸前,再往后一跳,一脸惊讶:“呀,会说话啊,原来不是个傻子。” 梁米揉了揉脑袋。 “你才是傻子,我看你全家都是傻子。” 黑衣小童抖着肩,走着夸张的八字步,回到梁米面前。模仿着大人的声音说道:“小屁孩,这镇子的私塾在何处啊。” 梁米当即一脚狠狠地踩向他的脚背,不曾想他手做鹰爪状,往后一跃,嘿嘿笑道:“就你这小傻子还想偷袭我,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古关是谁?” 说着双手卷袖往腰间一叉,牛气冲天。 梁米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比他还矮一点的小屁孩竟然比他还嚣张,最主要的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这怎么能忍?不就是长的好看吗? 于是梁米拧着拳头就冲了上去。老者就在不远处捋着胡须笑看着他们俩打闹,虽然眼睛看不见。 片刻后,两个扯着对方的衣服躺在地上,灰头土脸。 “你失放!” “好!我先放,我放了你就放.谁不放谁是孙子!” 古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认真打量了一下梁来,钦佩地说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曾想阁下也是条好汉,竟能和我古关打成平手,佩服,佩服啊。” 梁米松了松衣领,斜视着古关,冷哼一声,“你也不在这镇子上打听打听我梁米是谁,南风镇第一好汉听过没?连巫老虎都被我梁米揍成了巫老鼠,就问你怕不怕?不过,看你刚刚言而有信的份上,刚你敲我脑袋的事就算了。” “好,果然是个好男儿。”古关拍掌叫了声好。 梁米瞥了他一眼,这小子挺上道,不过气势可不能散。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非…” “除非什么 ?”古关凑前道。 “除非你请我吃两个大肉包子,是两个大的,吴家那种小的我可不要,要吃就吃卫家的大肉包。”梁米咬着字说道,生怕这小子听错了。 “这好说,别说包子,请你吃烧鸡部行” “真的?”梁米顿时来了口水。 “当然是真的,兄弟还会骗你不成。” “果然是好兄弟,走着。”说完梁米就主动搭着他的肩膀往镇子走去。 没人去理身后的老者,连古关也好像忘了。 老者拿着盲杖四处敲了敲,好像在辨别方向,然后向着河流的方向晃悠悠的走去。 没走几步便消失不见。 仿佛从没来过这个小镇。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七章 他是巫奎 - 问剑长生 - 书上 河边,巫维虎正对着河边的一株小树发动着猛烈的攻势,一柄小匕首砍的木屑横飞。 “嘿,小子,把你手里的匕首拿过来瞧瞧”,先前在村头的锦衣贵公子在身后喊道。 巫维虎回头望去,不认识,没见过,估计是外面来的。于是喊道:“看可以,但是要给钱的,你给钱我就让你看。” 郑琏宁一听,心中一喜,转头看向老仆,老仆点点头。郑琏宁便问道:“多少钱才让看。” 巫维虎伸出左手,晃了晃,“五两,只要你给我五两银子,我便让你看,但只能看一小会,多看可是要加钱的。” 郑琏宁不动身色地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纹银。 “我这有十两,我就多看一会吧”,说着便将纹银扔了过去。 巫维虎仔细检查了一下纹银,不禁大喜,看来是遇见冤大头了。走上前去将匕首递给他。 郑琏宁一入手即明了,心中不禁欣喜,没来之前听宗门里的人将要在这地方寻得一件宝贝是多么艰难,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遇见了,还是件极品道器。但怕被巫维虎看出不对劲,还是装作仔细端详一下,便开口道:“小兄弟,我看你这匕首不错,不如卖给我吧。” 一听想要买他的匕首,巫维虎顿时不乐意了,想抢回来,却被郑琏宁不动声色一躲。 巫维虎急了,“这是我爹给我的,我不卖,你们快还给我。” 老仆刚想开口。 却被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难不成想在这小镇强买强卖不成?就你那小胳膊小腿估计不够看。” 巫维虎一听,喊了声爹,便赶紧跑到巫奎身边。 老仆眼神微眯,很快便舒展开来,笑道:“不知是巫奎大师当面,是我们失礼了。”说着还拱了拱手。 郑琏宁本不太在意,当听到老仆喊出他的名字时,心中一紧,没想到这小镇还真是藏龙卧虎,立马弯腰拱手道:“见过巫前辈。” 老爹在身旁,巫维虎便有了底气。伸出手掌,手指屈了屈。郑琏宁极不情愿地将匕首还给他,巫奎见状,“哼”了一声,郑琏宁脸色一白。 老仆想拦也拦不住,再次致了声歉,便拉着郑琏宁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巫维虎十分雀悦,不停地问。 “爹,他们怎么叫你前辈啊,那你辈分是不是很高啊。” “不怎么高,不然怎么天天被你娘骂呢。” “那你就名气很大喽。” “也不怎么大,也就四座大陆的宗门都不敢得罪我。” “什么是四座大陆啊?” “你以后会知道的。” “对了,爹,这把小匕首明明是我自己打造的,为什么偏说这是你啊,你这不是抢我的名气吗?” “再说一遍,谁打造的?” “哎,疼,疼,是爹打的,这下可以不提我的耳朵了吧。” “走吧,今天的事别给你娘说。” “你看看前边路口是谁……” 而在道路的另一头。 两人走到无人处,郑琏宁再也忍不住,扶住路边的一棵柳树,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随即吞下一枚丹药。 郑琏宁阴沉着脸说道:“没想到巫奎竟然不顾身份,直接对我这小辈动手。” 云掠回道:“四大陆一共就三个炼器宗师,一个在墨云舫,一个在无镇楼,就他一个炼器宗师没有加入任何势力。四大陆让他帮忙炼制了法宝和想让他帮忙炼制法宝的,数不胜数。可以说全天下都没人敢得罪他,也没有他怕的人,只是没想到这几十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原来竟是躲在这穹虚界,估计这次会很热闹了。” 据传人界曾是一个整体,直到有一天,天上下来了两个真正的仙人,以整个大陆当做战场,那一场大战整个人界死了九成九的人,最后那两个仙人因为杀戮的凡人过多,天罚临世,被当场劈死了。不过人界也因此被分为四大陆,中间被打的塌陷,海水倒灌成了新的海洋,被称作无尽海。 四大陆则分别是,东为云昕,西为苍落,南为南溟,北为圭土。 后来儒、道、佛三家各自占据一块大陆,其中道教主要分布在苍落大陆,执牛耳者是道门。 儒家则主要在南溟大陆,那里最大的势力南溟皇朝将儒家奉为国教,儒家也因此在南溟大陆遍地开花,儒家最大的学宫是位于南溟皇朝国都的稷下学宫。 佛教则在北方的圭土大陆,那里常年天寒地冻,人烟稀少,倒也适合佛教那些苦行僧,佛门圣地被称作菩提寺。 至于东方的云昕大陆则是三教并争之地,但也没哪一方占据上风,倒也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因而这里的势力也盘根错杂,有王朝,宗门,帮派林立。 云掠与郑琏宁所在的灵虚山正是云昕大陆的一个顶级势力。 郑琏宁吞下丹药后脸色好了许多,松了口气,巫奎愿意对他出手还好,要是不愿,恶了一个炼器宗师,回去免不了一顿教训,可能还会上祖师堂。 他可是听过早年在苍落大陆有个叫青霄门的势力惹了巫奎,后来巫奎放出话,谁愿意帮忙出个力,就帮他炼制一件法宝。 当时一个在无尽海闭关的渡劫巅峰修士听见这个消息,邀请了三两好友,直接破空前往了青霄门。法术尽出,不到半日,整个宗门便成了一片废墟。 那位渡劫修士也因巫奎帮他炼制的那件法宝度过了天劫,成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升境大能。巫奎也因此声势大涨。 只是想到刚刚吃掉的丹药,郑琏宁依旧有些心疼,“没想到还没进入秘境,就先受伤了。本以为是场机缘,却是无福消受啊,对了,云伯,他比你还强不成?” 老仆沉声道:“我一个人能逃的了。” 郑琏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巫奎炼器厉害就算了,没想到自身实力也如此惊人。 待郑琏宁恢复一些,便和云掠去了别处撞撞机缘。秘境未开,这穹虚界也是一处宝地啊。 …… 赵瑝也隐去了龙袍,将其化为普通衣物,但也极为华丽,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已经很“普通”了,若是在这小镇身穿龙袍也太过张扬,说不定还会平白惹出些事端。赵垦田亦是如此。 两人在泥巴路旁拿着一幅堪舆图仔细对比,赵瑝问道:“按照皇叔所说,那东西可是在一间书铺内?” 赵垦田想了想,“八九不离十。” “那趁着秘境设开,现在先去瞧瞧。” …… 日至晌午,徐长生零零散散挖了一些乌匪,艾蒿,龙钱什么的药草。没办法,镇子附近的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只能把一些能卖的都收了来。 虽是初春,正午的太阳已是有些灼人,徐长生在河边找了颗树坐下。拿出家里带的大饼,还偷偷用纸包了两条小鱼干,等下肯定能吃的很香。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徐长生立马起身望去,什么也没有。却说道:“乐大神,出来吧,腿都露出来了。” “胡说,我明明在树顶”乐安在树顶笑道。 轻轻一跳,落地无声,“你怎么知道是我,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乐安有些不解。 徐长生指了指肩膀。 “好吧,再过几天就不会这样了。”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长生掰了块饼子给他,两人靠着树坐下。 乐安委曲道:“今天差点被挨揍了。” 徐长生赶紧冲了口水,咽下嘴里干巴巴的大饼,连忙问道:“你不是在水里好好呆着吗?怎么会挨揍。” 乐安更委曲了,把手一摊,说道:“是啊,我正在镇头你抓鱼的那个小潭游水,突然就听见水底地龙翻身一样,我拼命压都压不住,然后感觉天旋地转,我就到了镇尾,是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施的仙法把我招去的,一言不和就想打杀我,要不是旁边有那个年轻女子替我说了句话,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听乐安一说,徐长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两个白衣女子。 “对了,那两个女的也进山了,好像是去找什么寺庙,你碰见可得小心点。”乐安提醒道。 徐长生挠了挠头,“我倒是没事,他们不至于欺负我一个凡人,反而是你,不好好修炼,这下吃苦头了吧。” 乐安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自己修炼是没用的。” 谈到修炼,徐长生是完全不懂,赶紧叫乐安吃饼,还好乐安不嫌弃,一块饼不大,还是两个人一块吃,没多久便下肚了。 两人靠在大树上休息,乐安轻声道:“其实你要采草药我可以带你去的,都是些上年头的,而且安全,保证不会像你上次那般。” 徐长生摇头道:“不用的,要的话早叫你了。” 乐安给他那晨露他能接受,是因为那晨露只是能提升他的记忆力,而不会给他带来别的实际的东西。 但这采药就不是了,乐安要是带他去了,那可是实打实的钱财,一个个的都是真金白银。 乐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却知道徐长生决定的事情就是决定了,便没再劝。 只是叮嘱道:“最近镇里头来了好多外乡人,你小心着点。”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徐长生问道。 乐空想了想,才开口道:“来的都是修士,基本上都是一大一小,现在只有两个是单独的,是一男一女,加起来有八九批人了,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不过现在都在镇子里晃悠,也一边在寻找什么,反正你遇见他们都绕着点就是了,不过,我有种预感,不久之后小镇会发生件大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徐长生听了一点担心都没有,反正他不是修士,唯一一个修士朋友便是乐安了,而且乐安还偷偷地告诉过他,在这个小镇里他是死不了的,他就更不担心了。 两人再随意聊了会,徐长生便再次进山了。还一下午的时间,他可不能浪费了。 乐安起身往后退两步,往后一倒,便落入水中融为一体,连水花也没溅起。 乐安说的那个寺庙徐长生去过几次,庙里只有个老和尚,像是个哑巴,反正徐长生每次去讨水喝。他都没说过话。连“阿弥陀佛”也没有,只是伸手一指,叫徐长生自己去取。 于是他特意挑了条与寺庙相反的路。 路很小。 徐长生只能钻着前进,不过很快便消失在丛林中。 此时在山林更深处,只有两条小水沟,没人知道更没人来过的地方,一个人影掬了把水,慢悠悠地擦了把脸。 第一卷 参台 第十八章 有人来,有人走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小镇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外面有的小镇基本上都有,只不过是大小的差别。小镇能有私塾,自然也有书店,小镇的书店正是苏笙家开的。 苏笙家的店名朴实无华,就叫“苏店”,事实也正是如此,几个高高的书架立在四边,正中放四个几层的小书架围成一个小圈。正对门的书架前放着个古朴的柜台。苏笙站在框台后一丝不苟地写着蝇头小楷。 但店里来了客人他还是知道的。 写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苏笙才抬起头来。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到处张望,苏笙有些奇怪,毕竟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却来到书店买书,任谁都会有些奇怪。 但上门即是客,苏笙微笑道:“不知两位在寻哪本书目?小店不大,但一些寻常书目还是有的。” 两人显然是年长者为尊,赵垦田随意说道:“我们自己先看看,小郎可不必搭理我们。” 此人定是身居高位,这是苏笙的第一感觉,衣衫华贵暂且不说,那股气势便不是常人能有的。那股气势苏笙只在里长身上感受过,但和他比起来,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至于赵瑝,则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苏笙也不自讨没趣,自顾坐在柜台后边,看着本圣人书籍,至于有几分心思在书上,便不得而知了。两人挑了一会,便随意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前来结账。 为何苏笙知晓是随意?两人挑了那么久,拿了三本书,一本《道德经》,两本都是《广平纪事》。 两人结了账,共五两六十钱,。 临走时,赵瑝指了指苏笙用的镇纸,“我对此物颇为中意,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笙也想了他们有所图,只是没想到会是这块镇纸。苏笙摇头道:“恐怕要让兄台失望了,这块镇纸是家父的心头肉,平日里是碰都不让碰的。” 两人也不做纠缠。是他们的终究会是,不是的也强求不来。 赵瑝笑着拱了拱手,“打扰了。” 待两人走后,苏笙拿起镇纸仔细端详,楞是没发现什么,只是觉得它黑,而且上边好像有条缝。 “别打量了,我放在床头看了几十年都没看出点苗头来。这帮人在你祖父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来过,据说把戏也差不多,那次以后,你祖父就知道它是好东西,唉,可惜啊,你祖父没这福分,我也没有。这次我也是特意放在这的,果然他们又来了。”一名身穿玄衫的清瘦中年人端着个茶杯,靠在后门门框上,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水。 苏笙转头问道:“爹,他们是什么人啊?” 苏行锦小小抿了口茶水,甚是舒坦,说道:“外乡人,基本上每隔几十年就会有这么一批人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待不了多久,这些也都是我从你祖父那听来的。” 苏笙应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研究镇纸,既然知道它是个宝贝,可不能浪费啊。 瞧见自家儿子那兴奋劲,苏锦年笑了一声便回后堂去了。当年他听见他父亲的话时可是更激动,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外边两人可没那么闲情逸致,赵瑝的眉头皱得极深。 赵垦田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认真说道:“没经过双方同意的东西是带不出去的,这方规矩便是如此,不然也轮不到一介小小商贾替我们保存了这么久。” 赵瑝眉头依旧悬针,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此事就没办法了吗?” “之前的确没办法,但这次就不一定了。”赵垦田笑道。 听见赵垦田爽朗的笑声,赵瑝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笑道:“既然皇叔心中有谱,小侄也就放心了。” …… 入镇的道路上有一身穿灰袍的年轻人背着柄狭刀,双手抱着脑袋往后一仰,看着泛蓝的天空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在游山玩水。 小镇的酒肆内有一破落大汉在豪饮,旁边一个小破落汉有样学样,看得李大娘皱眉。 梁米正和自称“古关”的小屁孩肩着肩走入酒楼,一路引得年轻女子频频侧目。 …… 小镇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徐长生一个人也不敢往远了跑,在附近的山上摘了些草药,天色也晚了,便匆匆回来,在小镇药铺那把草药卖了。 还好药铺的孙掌柜为人也算实诚,没有因为徐长生年纪小而克扣,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孙月璇打了招呼,该给的价钱都给到了,不过也才卖了三十一块铜板,不过徐长生也很开心了。至少今天没白过,挣了些钱,心里面很踏实,他相信只要他这样慢慢挣下去,积少成多,将来日子一定能好起来的,毕竟自己还年轻。 当徐长生回到微尘巷口时,发现两人在仔细打量着小巷。面生,应该也是外地来的。 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徐长生稍微小那么一点,但是穿着一身华丽衣衫,像是小镇孙家少爷们穿着的那种,应该也是外面来的富家少爷。另一个像是他的随从,也是护卫,跟在后面还四处打量着,肯定早就发现了徐长生。 徐长生也没有和他们说话的心思,准备绕过去,却被那富家公子模样的同龄人叫住。 少年对徐长生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高材,请问这里可是微尘巷?” 徐长生涨红了脸,学着年轻公子的模样拱了拱手,道:“正是。” “那高荐之可是在这里居住?” 听见是问高荐之,徐长生有些不悦,他一家对他没好感,他又何曾不是?只是屏着礼仪,依旧回道:“小巷尽头左数第二间即是。” 说完不等高材回应,便径直走进了小巷。 听说高荐之的那个便宜父亲在他出生那年就离开了小镇,出外面闯荡去了。不过好像没过多久便发达了,偶尔能寄些银两回家,也让在小镇的母子俩不愁吃穿。但好像也在外面成家立业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十几年都不回来。 就连高母也是时不时就在骂他父亲是个白眼狼,不知道在外面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他要是敢回来,一定要打断他的狗腿。经常是骂的附近几户人家都听的清清楚楚。但每次高父寄钱财回来时,都是眉开眼笑,逢人便说自家那个男人是多么好,多么顾家。 不知道这个是不是高父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娃?找到本家来了现在,估计有好戏看了。 一主一仆见状对视一眼,也心中明了,街坊邻里的,有些不对付也难免。 只是当他们快到高荐之家时,徐长生刚好进了旁边一家的院子就有些无奈了。 高材看了旁边的男子一眼,男子对他点了点头,高材深呼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拉住门环,轻轻扣了扣。 开门的是高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没见过,刚想关门,却被高材拦住。 “可是大娘?” 仅隔着一个院墙,徐长生能清楚地听见高母那尖锐刺耳的叫声。 “你这个狐狸精生的孽障,给我滚啊!!!还有脸来见我。” 然后徐长生便听见一声,“砰”地狠狠地甩门声。 屋外的高材也是一脸难看,要不是父亲让他前来迎接他这个糟糠之妻和名义上的大哥。并且说要是务必要接回去,要是没接回去就他也不用回去了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来的,有这笔时间还不如在外面好好潇洒一下。 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一会事,听说当年刚来郭家入赘的时候是和和善善的,连对最低级的下人都不敢大声呵斥。可没过几年便成了郭家实际上的主人,有一次自己看见父亲在太爷爷面前大声训斥母亲,太爷爷都没说什么。很多时候外面宴会,父亲都打着高家的名义去的,可奇怪的是家里都没有人反对,郭家也快变成高家了,连一个跳出来的都没有。 不过高材也懒得去管,反正都是自己的爹娘。谁强谁弱对他关系都不大,反正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少不了。 可现在刚见面就被甩了个门,还被骂了一顿,这让高材怎么能忍?怎么说自己也是“王城四大公子之一”不是。刚想转身离去,一侧的郭迎顺弯腰道:“少爷,切莫因小失大啊。” 高材深呼吸一口,扬起手准备继续敲门。 门却从里面打开,高荐之一脸欢喜地站在门后,“可是小弟,都是自家人快进来吧。” 说完主动把门全打开,示意两人赶快进来。 高材和郭迎顺对视一眼,便推开门跟了进去。 …… “跟你说啊,徐长生可是我大哥,不过现在他不在家,到了明天我再带你去见见他,毕竟你也算是我大哥门下了。”梁米摇摇晃晃地说道。 这古关倒也是个实在人,说带自己去吃烧鸡就果真去了,不得不说醉云楼的烧鸡真的没的说,现在自己的嘴巴还香喷喷的。而且肚子撑的不行,估摸着晚上也不用吃了。 “那唐宋又是你什么人呢?”古关走起路来更加摇晃,白皙的小脸也变的红扑扑的。 梁米停下来想了想,“他啊,就是个老酒鬼,还是个喜欢吹牛的老酒鬼。” 古关打了个饱嗝,“你是说前边城隍庙门口那个大汉吗?”,说着话眼睛也一直盯着唐宋,期间光华流转,但一眨眼好像又恢复了平常,不见半点端倪。 梁米浑身一抖,走路都没那么摇晃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唐宋啊,他可是我大爷,在我心里边可是最厉害的剑客了,剑法老高老高了。” 唐宋躺在城隍庙门口的石阶上,手上提着那个从不离手的破葫芦,抿了口酒,喊道:“行了,别嚷了,还不快死回来。” 梁米立马拉着古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站在唐宋面前,指着古关说道:“老唐,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兄弟,古关,以后也就是你兄弟了。” 然后赶紧弯下腰,凑到唐宋耳边说道:“这真是我兄弟,人家第一次来,给个面子。” 唐宋依旧老神在在,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抖脚,梁米有些急了,继续说道:“唐大爷,下一次帮你买酒免费。” 唐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古关依旧混不搭调,学着大人的姿态,弯腰拱手道:“古关见过唐前辈。” 梁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唐宋瞪了他一眼,立马憋住。见唐宋努力装作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只能憋在心里笑。 唐宋把酒壶挂回腰间,起身拍了拍尘土,两只手往头上一插,想把杂乱的头发弄的平整些,然后抬起头,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脸沧桑的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两人立马乖乖跟唐宋身后,很是配合。 梁米在古关耳边悄悄说道:“他就是个落魄剑客,哪是什么前辈。” 古关对着梁米挤眉弄眼,然后靠近梁米耳边也轻声回道:“这不是哄他嘛。” 走在前面的唐宋脚下一个趔趄,一脸悲凉。 …… 夜晚,徐长生草草吃过了晚饭,便在房间看书。 看的很认真,许久才借着夜光翻过一页。 而此时,入镇的小路上,有个留着山羊胡的佝偻老者,往小镇外走去。 老者背着个简简单单的包袱,一如当初,简简单单地来到这个小镇。 走到半程才回头看了眼这个生活了六十年的小镇,不由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话自己还是笑话什么。 看完之后转过头,拄着根松木拐杖,借着夜光,晃悠悠地朝外面走去。 徐长生抱着书靠在窗边睡了过去。 好像做了个美梦,嘴角微微扬起。 怀里的书好像闪过一道光华,又好像是白月光。 第一卷 参台 第十九章 神仙打架 - 问剑长生 - 书上 已是初春,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寒意,徐长生也是被冻醒了。 不过今天起来好像比往日更清醒,徐长生也没太在意。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怀里的书有没有丢,看见还安安静静地在怀里,心里才放松下来。 但看见被自己抱得有些弯曲,又是一阵揪心。 赶紧起来想把书放好,却腿脚一麻差点摔倒,然后扶着墙慢悠悠的到了床边,拿起枕头,露出了剩下的两本,然后把这本书放在最下面,再放回枕头。 把手压在枕头上,踮起脚尖,把整个人的力都用在手上想把书重新压平。 等到徐长生吃完早饭,天也已经大亮。 然后赶紧出门去送完了今天的豆腐,不变的是李软姐姐走起路来依旧是一步三颤,李推依旧一身酒气。 也不知道李推这样的酒鬼是怎么生出李软姐姐这样的漂亮的人儿的,也没见过李软姐姐的母亲,从小便是只见过李推父女俩。 等到徐长生回到家中,刚推开门便看见梁米和一个不曾见过的黑衣小童坐在院中的板凳上,晃荡着双腿。 见徐长生回来梁米双手在凳子上一撑,跳了下来。 边跑边跟徐长生说道:“徐长生,这是我新认识的好兄弟,叫古关,跟你说,我这兄弟为人可大方了,昨天刚见面就带我去醉云楼吃了烧鸡,唉,可惜你不在,没享受到这样的美味。” 说着好像又想起了那只烧鸡,咽了咽口水。 然后拉着徐长生跟古关说道:“古关,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徐长生,是我大哥,那也就是你大哥了。” 徐长生可比梁米想得多,见古关长得精雕玉琢,白白净净,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肯定是传说中外边来的仙家子弟,自己可不敢托大。 没想到古关比自己反应还快,学着梁米的模样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嘻嘻一笑,对徐长生喊道:“徐大哥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梁米顿时给了古关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没给我梁米丢脸。 这下轮到徐长生手足无措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这么老实,叫自己大哥。不禁白了梁米一眼,然后赶紧拱手道:“古关小兄弟好。” 梁米见状立马捧腹大笑,他从来就没见过徐长生这么吃瘪的样子,平日里徐长生在他面前都是跟个大哥一样,遇见什么事都十分冷静。 没想到现在竟然跟个小娘们一样扭扭捏捏,想到这不禁笑的更大声了。 徐长生越听越生气,感情这小子大清早过来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当即给了梁米一个“脑瓜崩儿”。 梁米立马捂着脑袋在地面上乱跳,看的古关也是一阵大笑。 他这一笑,徐长生也少了份拘谨,只把他当做和梁米一样的小弟弟,不过每次看见他的脸时还是会一阵心惊,这小子长得真的比一些女孩还好看。 三人也算正是见了面,拜了把子,徐长生是大哥这没得说,梁米和古关却因为谁当二哥吵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徐长生说道那就抓阄吧。 徐长生一只手握了石子,谁猜中谁就是二哥。 猜的时候古关微微眨眼,于是他就成了二哥。梁米自然还是不服气,于是两人一人一口三弟,各叫各的。 三人在徐长生家待了一会,梁米那闲不住的个性到处窜个不停。实在觉得无聊便提议去田里挖些泥鳅,没等徐长生答应,古关便叫嚷着“好啊好啊”,拉起徐长生便往外跑。 出门的时候徐长生发现今天的高荐之十分安静,大门紧闭,而且昨晚那两人好像还在他家住下了,并没有徐长生想象中的激烈。 …… 小镇来了很多人, 像是外地来的游客,各种口音都有。仅仅一上午,古零清就碰见了好几批人。 不过没多大关系,爹只叫他少惹点事,零花钱反而还多了些,听在酒楼当管事的爹说是李府发的喜钱,近日李府要来位贵客。就给自家的人都发了些赏钱。 正好今日钱多些, 可以和那两个跟屁虫买个风筝,去青牛背上耍耍。 不过回来的时候要特意绕的远些,走徐长生门口过,声音还要大些,怎么也得让他听清楚。他那穷光蛋肯定没钱买风筝,但他肯定很想放。 他好多时候看见别人在玩好玩的的时候,他都很想玩,但问他的时候他又会装作很平淡的样子说不想。 可他那放光的眼神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了他古零清,他可是看见过好几次徐长生那放光的眼神。 前些天被他揍的样子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就是自己这辈子的耻辱,从今往后能逮到恶心徐长生的机会可千万不能放过。 “最好去的时候也从那过。”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古零清一惊,转过头去。 只见一位身穿大棉袄的佝偻老头,拄着跟松木拐杖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个外乡人,古零清决定不去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他刚转过头去,老者又说道:“最好挑个他能看得见的地放。” 古零清转头看去,“你个小老头在说些什么呢?莫不是脑壳进了水?” 这老头老者呵呵一笑,也不恼,“怎么?有心思想却不敢承认吗?” 古零清一惊,这老头竟然能看穿他在想些什么,莫非是那种说书先生讲的外头来的神仙?那可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挥手之间就招来雷电的。 “别嘀咕了,我就是外头来的,神仙谈不上,勉强算是个半仙吧。”老者笑道, 古零清心中大喜,一个神仙竟在和他说话。赶紧弯腰跪在泥土中。 “见过老神仙。” 说完就一头磕在泥土中,不再起来。 “怎么,想我教你术法?”古祜历笑道。 心中所想被拆穿,古零清有些尴尬,更不愿起来了。古祜历手轻轻一抬,古零清便站了起来,再也跪不下去。 “进去吧,等你父亲回来再说。”说完敲着拐杖率先进了门。 古零清目瞪口呆,这个神仙居然是个瞎子!!! 又立马想到这个神仙能看穿自己的心思,赶紧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 进山那俩白衣女子昨天在山上寻了一整天也没找着什么寺庙,要不是云姨信誓旦旦说山上肯定有,江灵都想放弃了。 但今天还是一大早就进了山,走的时候江灵不知怎么还朝另一边看了一眼,好像在寻找什么,可立马又把头转了回来。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 徐长生三人此时正卷着裤腿,在镇尾那座桥下的田里一人一块地方,弯着腰在不断搜寻着。三人就属古关挖的最多,也最开心,每挖到一条都哈哈大笑。 梁米有些烦躁,挖不赢徐长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新来的古关都挖不赢。特别是古关那小子竟然还一口一个三弟,一会说“三弟,你看我这条泥鳅大不大”“三弟,你可要加把劲啊”。 突然一个石头砸在古关面前的泥堆上,溅了古关一身的泥巴。三人都愣住了,徐长生抬头望去。 只见桥上站着一个少年,手上还抓着个石头一扔一扔的,一脸嬉笑的看着他们。 显然刚刚扔石头的就是他。 “哟,这不是古家那个千年矮吗,来到这泥窝里立马就变成泥鳅了吗?还跟着两个泥腿子一起,真的是王八凑一窝啊哈哈哈。”桥上那个少年显然是认识古关,而且关系还不一般,不然不会顺带着连徐长生和梁米一起骂进去。 徐长生隔着许远都能感觉到古关很生气,因为古关站的周围的泥土竟然在慢慢结冰!徐长生甚至能感到露出的手臂在慢慢变凉。 不过徐长生的内心却十分激动,原来古关竟然真的是仙人,这可是徐长生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仙人,而不是站的远远的听说书先生讲的那种。 “余烟柳,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矮,特别是还当着别人的面说。”徐长生感觉古关的声音里似乎都含着冰渣,完全不是和他们俩说话时的欢快。 古关衣袍猎猎,身形像是缓缓变高,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身体在慢慢悬空,飞了起来,直到与桥上那人平视才停止。 余烟柳也逐渐正式了起来,没想到这次古关竟然直接就动了真火,在这小镇都敢直接御空。 又有些懊悔,自己这嘴巴犯的事可不算少了。 但古关可没给时间让他懊悔,伸出右手对着余烟柳一握,空中跟着出现了一个冰晶做成的巨大手掌,正在缓缓合拢,徐长生相信这绝对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至于梁米,早已经看呆了,一脸痴痴的看着风光无限的古关。 突然徐长生发现乐安也趴在河边的草堆上,露出个小脑袋在对他挤眉弄眼。 头顶“砰”的一声,只见余烟柳祭出一个圆环,忽的变大,直接把那个冰晶手掌撑破。 古关也不惊讶,随手一握,手中平白出现了一把冰晶制成的长剑,身形一倾,朝着余烟柳掠去。 余烟柳也不躲闪,把手一推,巨大的圆环便朝着古关撞去。 天地之间一声巨响,远在古零清家中的古祜厉端茶的手一抖,暗自嘀咕一声“我的小祖宗啊。” 随即把茶杯一放,身形便已消失不见,看的古零清一愣一愣的,原来这就是仙人啊。 徐长生只觉得脑袋一疼,赶紧抱住蹲下,至于梁米则直接晕在了地上,徐长生想过去看看梁米,却觉得脑中轰鸣,怎么都起不来。 直到现在徐长生才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是什么意思。 好像恍惚之间看见凭空出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拉住了古关,对面也出现了一个中年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诶,徐大哥,醒醒。” 徐长生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摇晃着自己,徐长生晃了晃脑袋,才看清面前的古关。 古关好像没事人一样,一脸笑容,又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刚刚出手重了些,忘了你和三弟还在下面,真是不好意思,嘿嘿。” “三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不是二哥我机灵,都一下被你搞死了啊”梁米也摇晃着脑袋从田里站起来。 古关更尴尬了,连忙说道:“下次一定注意,不不不,没有下次了,嘿嘿。” 三人也没了继续挖泥鳅的兴致,便开始打道回府。梁米和徐长生也知趣的没去问之后发生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 在路上徐长生听见梁米和古关在身后嘀咕什么,好像隐约之间听见“李软”“大白兔”什么的,听了徐长生嘴角微微抽搐。 然后没多久梁米便和古关把手中的泥鳅递给了徐长生,梁米拉着古关挑了条小巷跑走了。说晚上去徐长生家吃泥鳅,叫徐长生先做好。 看着古关翻飞的衣袖,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不知道多少次月夜下,躺在自家的屋顶,想着爹娘,也做着一剑远去千万里的修仙梦。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章 贫道谈笑 - 问剑长生 - 书上 回到微尘巷,贺大娘见徐长生提了这么多泥鳅回来,立马张罗着说她来帮徐长生处理好,下午过来提就好了,徐长生实在拒绝不了她的热情。 而且徐长生也尝试过拒绝,发现拒绝之后贺大娘才是真的伤心。 记得有次贺大娘在集市上买了块猪头肉,招呼着徐长生一起去吃,却被徐长生拒绝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徐长生觉得不好,便又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贺大娘一边吃着饭一边抹眼泪,眼睛都哭红了。最后那盆猪头肉还被贺大娘趁着夜深人静时洒在后门喂了野狗。 自那以后,只要贺大娘招呼了,徐长生一般都不会再拒绝。 回到家中,徐长生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现在就把欠的那银两给吕十送去。不然这样拖着,徐长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于是从垫桌角的小木块里取出剩余的二两碎银,放在胸前。 他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感觉,无论是钱财还是其他。现在不得已的背负了这么多人的人情,就已让他难受了。至于这种钱财,自然是能还就还了。 在路上徐长生还顺便花了两文钱买了个大饼把午餐给解决了,不好吃,但顶饱。 荷花巷在小镇下游,因为这附近有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荷花,每到夏季便花满荷塘,阵阵飘香,小镇的人都会赶着过来看荷花,而荷花开的最多,最鲜艳的时候,还有一个荷花节。 每到荷花节,许多人都会来这摆摊,卖各种的都有,特别是到了晚上,人们穿上崭新的衣服,前来游玩,举着各色的灯笼在看着夜晚的荷花,像个灯会,热闹非凡,人们多是把这附近的几条巷子围得水泄不通,小巷也因此改名为荷花巷。 等到了私塾时,却发现私塾已经关门,连吕十住着的那间小屋也是紧锁。 问了问附近的人家,都说吕十已经走了,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却是不知。 有的说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吕十走了,有的说是昨天下午就走了。 这也正常,毕竟从来就没什么人愿意去多搭理他。 吕十走了,整个小镇还是照样运转,南风河依旧东流,每个人都在行色匆匆,忙着各自的事情。 听说吕十当年刚来的时候,虽落魄,但也是一副书生装扮,而且说起话来也不似小镇人般粗俗,因而当时颇受小镇女子喜欢。 有年荷花节的时候,有个女子拿着白荷当众对吕十表达了爱慕,但吕十不仅当场折了她手中的白荷,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这女子不知廉耻,而且长相已是如此,既然还不自知。 女子还没听完便掩面离去,没几日便在家中上了白绫。 当时这事还在小镇闹的挺大,但吕十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论那户女子的家人怎么在私塾外面叫骂,他都是不理。 一段时间后,也就不了了之。毕竟小镇也没归大瑞管辖,小镇唯一一个里正都还是小镇自己人,遇见这种两边难做人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和稀泥了事。 没想到现在已耄耋之年的他,反而离开了小镇。 同住在荷花巷的古零清听见徐长生的声音,立马跑出来看,手上还提着个小木偶,显然是在玩玩具。 徐长生也看见了他,但却不想搭理,没什么好说的。古零清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徐长生的背影,咬着牙,眼神发狠,最后看了眼手中的木偶,好像想到了什么,两眼睁大,一溜烟跑回了家。 …… 太阳有点晒人,谈笑特意把摊子搬到了镇子的老槐树下,往上一趴,好不容易梦见个仙子,刚看见白花花的一片,还没看清,就给惊醒了。 因为路人的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谈笑打了个激灵,朝一边望去。 在道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位身着黑色紧身练功服的年轻女子,样貌普通,是丢进人群便会被淹没的类型,但却有双惊人的大长腿,没有寻常人练功造成的肌肉虬结,而是修长笔直,在练功服的凸显下显得更加高挑。 但这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更吸引人的是她扛着的那把巨剑。 剑很大,非常大,一个竹制的剑鞘将它包住,扛在肩上,剑比头还高。如果说巨剑是巫奎那样的人扛着,大家都会觉得很正常。 但现在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背着,就十分吓人了,于是大街上的人纷纷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子。 包括谈笑,自从发现她之后,谈笑始终眯着眼看着她,至于是看着她的剑还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她走到谈笑摊子前边。 谈笑绕过摊子,小跑着到女子前边,一脸微笑,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脸蛋,然后视线就忍不住的往下,嘴上也没休息,一边说着: “来来来,小姑娘,算个命吧,姻缘,机遇,祸福我都算。你要是想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也能行的。”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忽然谈笑觉得肩一沉,女子肩上的巨剑已经放到了他的肩上,只不过剑刃是朝着他的脖子。 谈笑抬头一看,这下轮到女子一脸微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问道:“那麻烦道长算算我这不出鞘的剑能不能砍断你的脖子。” 谈笑也不生气,依旧微笑着缓缓抬起左手,搭在剑鞘上,往外一推,女子顿时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怎么按都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剑滑落。 谈笑轻声道:“我算了,你砍不到我。” 女子沉默了一会,“我要算命。” 听到算命,谈笑立马来了又兴致,招呼着女子在摊位前边坐下。 黑色衣衫女子坐下,终于放下了手上的巨剑,往地上一支,惊起大片尘土,旁边围观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子冷着脸朝四周看了一圈,人们纷纷避开。 看周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谈笑理了理头顶的五岳冠,清了请嗓子,看着女子说道:“贫道谈笑。” 女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谈笑笑着提起手虚按了几下,“坐下,坐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跟苗昴那老家伙一样一惊一乍的。” 苗禾这下更加笃信了谈笑的身份,连自家太祖的名讳都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喊出来。 必定是他了,而且稍微有点道行的道士也不敢用这个名字。 随即恭敬地坐下,低头说道:“晚辈苗禾,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原谅。” 谈笑笑道:“怎么,刚才的霸气哪去了?” 苗禾一身冷汗,这位前辈要是出手镇杀她,家族乃至整个宗门保证屁都不敢放一个,说不定还得送出大批天材地宝赔礼道歉,自己死了就真的白死了。 还好谈笑没再谈论这件事,自顾说道:“当年在苍落大陆曾欠下你家老祖一个人情,现在凑巧遇见,便正好还了,这次参台秘境的事你就不要参和了。这次不一样,不是你们能接触的。而且,对你们也不是好事。言尽于此,走吧,走吧,别防碍本道长睡觉。” 苗禾只好起身告辞,却仍是一脸疑惑。按谈笑的意思是叫她别去参台秘境了。好像这次会有大事发生, 只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不要进入,谈笑却没有说。苗禾更是不敢问。 谈笑看着苗禾摆动的双腿,越看越入迷,嘀咕着说道:“苗昂那大老粗怎么有个这么水灵的后辈,奇了怪哉。” …… 有了泥鳅,没有豆腐,就像吃饭没有筷子。 用处理好的泥鳅,放上几块白嫩嫩的豆腐,文火慢炖,把汤熬成乳白色,等到出锅的时候,再撒上几点葱花,简直是人间美味。要是再吃上几条小鱼干,“咕咚”,徐长生猛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想不敢想了。 只能脚步加快,准备去李推家买上两块豆腐。 到了附近的时候,却看见店里面好像有客人,徐长生眯着眼看去,看衣着装扮应该也是外面来的修仙人,不禁感叹这几日来的也太多了,仿佛在哪都能遇见。 走近了些,看见一个年轻公子竟然在拉着李软的衣袖,李软面色微冷,但又不好拒绝,至于李推则被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缠住,两个人坐在店铺内喝酒。 突然看见外面来了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李软看着对面的人,寒声说道:“赵瑝,放手!”说完也不管,把手一甩,转身朝着徐长生跑了过来。 徐长生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李软微笑着弯下腰,徐长生只感觉面前是大片的雪白,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暗。 李软伸出手抓了抓徐长生略微杂乱的头发,笑着说道:“小长生过来干嘛呀,今天的豆腐不是送完了嘛,难不成是谁说我这的豆腐不好吃,你可以让他跟我来说哦。” 徐长生一直觉得李推家的豆腐卖的这么火。大部分原因是李软在卖,要是换成李推这个抠脚大汉,一天能卖一块就不错了。每次徐长生这么说的时候,李推都会提着徐长生的耳朵问他,是不是觉得送豆腐太累了,如果是的话,可以休息一下的。徐长生立马把脑袋摇的飞快,李软则是在后面捂着嘴巴大笑。 徐长生说道:“没,没有的,是我想来买两块豆腐,晚上做饭的时候吃。” 徐长生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都把脑袋低了下去。 李软轻笑一声,去取了两块豆腐,拿纸包好,徐长生刚准备掏钱,李软眼睛一瞪,佯装生气道:“不许拿钱,你要是给钱,姐姐以后就让我爹不让你送豆腐了。” 徐长生只好把伸进胸前的手拿了出来,一脸无奈,李软才笑道:“这才乖嘛,这是姐姐送给你吃的,可不能浪费了,一定要吃完。” 徐长生接过豆腐,道了声谢,赶紧告别,徐长生感觉自己再不走,那个赵瑝眼睛都要喷火了,里面和李推坐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也是不是把目光飘到自己身上。 徐长生一边跑着回家一边挥手告别,李软则一脸微笑的看着徐长生远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头,只是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对着赵瑝一脸认真地说道:“他是我弟弟。” 但一想好像不对,又说道 “是亲弟弟。”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一章 符箓 - 问剑长生 - 书上 南风山其实是一座山脉,是好几座山合起来的,最高的那座叫做天虞山,旁边两座稍矮的分别是露台山和钱来山,最靠近小镇的那座则是叫做樵光山,专供小镇人砍柴用的。更远处还有几座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而此时的露台山半山腰,体态稍显丰盈的江绮云正踏在一棵竹子上朝山上望去,突然面色一喜,从竹子上飘然而下,落在江灵面前。 江绮云一脸欢喜的说:“真的有座寺庙,就在前面不远了。” 江灵微微皱眉,有些奇怪:“昨天明明什么都没有,今天竟然就有了一座寺庙。” 江绮云摇了摇头,“很正常的,到了他们那个境界,他想让你看见你便能看见,不想让你看见你就算是走到他面前也看不见,这个穹虚界不也是这样么。” “在这个小世界也能做到?”江灵有些惊讶,问道。 江绮云点点头道:“可以的,这位大师可是唯一一个获得这个小世界的大道承认的外来人,不然也不可能在这方小世界停留数百年之久。” 两个白衣女子到了古寺门口,老僧难得坐在寺外,像是在等候。 江绮云带着江灵走到老僧面前,双手合十,恭敬说道:“见过苦悲大师。” 苦悲点点头,又挥了挥手。 江灵一脸惊愕,自己千辛万苦找了那么久才找到这座寺庙,竟然刚见面就要我们离开? 江绮云赶紧回道:“佛门重地,多有叨扰,我们这就告辞。” 随即拉着江灵往回走去,直到退出古寺许远,江灵才问道:“那僧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便把我们赶了出来。” 江绮云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位苦悲大师练的是佛门闭口禅,至今有多少年未开口,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他叫我们离开,是因为他知晓是何事,也回答了我们。” 闭口禅的大名江灵自然是听说过的,上古时期人界与妖界大战,妖界都已攻上两界山的半程,人界岌岌可危,在这个时候,佛门一位修练闭口禅的高僧自愿出山,人界修土皆退,只留僧人一人独坐两界长城顶,妖界以为人族已经投降。随即加大兵力,奋起进攻。 僧人端坐城头,僧衣飘摇,直到妖族已到城墙脚下,才缓缓睁开双目,念出了人生的第一声佛门揭号,也是最后一声,开始声音极小,弱不可闻,随即越来越响,如滚滚惊雷,一声响过一声,传至极远,整片无地只剩下那一声“阿弥陀佛”经久不息。 待人族修士再一次登上两界长城,才发现攻城妖族均已毙命,而那僧人,也已化作一具枯骨。自那之后,佛门闭口禅的名声才传出来。 可没想到隐居在这小世界的一位僧人竟然修炼的也是闭口禅,这可非得大毅力才能修成,修炼之后再也不能开口,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而且不开则已,一开,破功的反噬会瞬间将体内灵力包括血肉之力一卷而空。 故而开口之日也是身死之时。 江绮云继续说道:“这位大师的名号我也是在出发之前宗主才告知我的,至于为什么这位大师愿意帮助我们,怕只有宗主才知道了。” 江灵也不再问,两人一起向山下走去。 …… 徐长生已经在院子里生好了火,拿着跟竹筒朝着火堆吹气,每吹一下,火苗便“腾”一下。 本来是叫了贺大娘一起来吃的,可贺大娘听说还有梁米和另外一个小孩,便立马拒绝了,说自己一个大人在这你们说话也不方便,我待着也不自在,就你们自个吃吧。 徐长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强求,等下做好了给她送过一些去便是。 “唐宋你大爷的!”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大喊。 “唐宋?”徐长生有些惊讶。 徐长生来不及抬头,只听“嘭”的一声,一个身穿灰袍的青年男子摔在了自家院中,惊起大片尘土,徐长生赶紧拿起锅盖把汤盖住。才向男子看去。 男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背后还背了一把狭刀,看起来倒颇为俊朗,一头长发简单地扎起,此刻也染了不少灰尘。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像此刻才发现徐长生在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随即双手抱拳,说道:“在下阎北辰,不小心打扰了这位小兄弟,实在抱歉。” 不等徐长生回话,阎北辰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好香。” 发现徐长生原来在生火炖着什么,赶紧跑过去,一把掀开锅盖,使劲嗅了一下,一脸陶醉,“这是什么汤,好香啊。” 徐长生有些发愣,外面的修士都这么有趣吗? 不过也立马说道:“这是我刚炖的泥鳅豆腐汤,可能还好烫,得端起来凉会才能吃。” 阎北辰却是不怕,伸出右手,卷起衣袖,食指和中指并拢,往汤中一插,准确的夹出了一条泥鳅,还在滴着汤汁便往嘴巴一送,胡乱嚼了几口便下肚了。 “好吃,好吃。” 突然觉得不太对。 转过头对着徐长生歉笑道:“不好意思,我性格就是这样,可能有些惊扰了你,对了,还未曾请教小兄弟大名呢。” 徐长生立马摇了摇手,“没事没事,我叫徐长生,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阎北辰倒不见外,打了个哈哈,“不介意就成,不过徐长生你炖的这个汤可真不错,比我娘炖的好喝多了,啧,我娘炖的那个可不是人喝的东西。”想到那个汤,阎北辰不禁打了个哆嗦。 徐长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自来熟的人,只好招呼着阎北辰继续喝汤,阎北辰却摇了摇头。 “谢谢徐兄的招待,只是在下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对徐长生拱了拱手,然后想到什么,右手一翻,手上出现了一张符箓,对徐长生说道:“我这有张净符,你吃完把它往锅上一贴,锅就干净了,现在还能用十次左右,便送你了。就当是我刷的碗吧,也不算白吃了,哈哈。” 手一扔,符箓便到了徐长生的手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了。 徐长生看着手上的符箓,激动万分,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符箓,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有一张,这拿出去卖怕是能卖好多钱吧。 不过徐长生可舍不得卖,这东西,肯定得当做传家宝放起来。想着徐长生立马把符箓拿回家,放在爹娘房间的床板夹层里面,和那张银票一起放好。 汤也差不多好了,徐长生拿碗盛了一些给贺大娘送去,贺大娘自是眉开眼笑,摸着徐长生的脑袋,不停的夸着他。等徐长生从她家出来,刚好看见梁米和古关勾肩搭背的从小巷子进来。 看见徐长生,两人立马小跑着过来,把徐长生推进家中,然后把院门锁好,仔细想了想。 梁米才神神秘秘地对徐长生说道:“徐长生,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看见什么了。” 徐长生忍不住一笑,“你们不是去看李软了吗?” 梁米没想到徐长生会这么说,声音一顿,“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看见。” 梁米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好像在等着徐长生问他,至于古关则完全没兴趣,拿了个碗一蹦一跳地去盛汤喝。 徐长生也知道梁米的小心思,只是哦了一声,不往下问,梁米眼巴巴地看着徐长生。 “哎呀,徐长生你怎么不问啊,我和三弟看见从外面来的两个仙人,就是和三弟打架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算了,管他们叫啥,你知道他们就成。”说到这,突然压低了声音,弯着腰,拉着徐长生也低下头,才说道。 “我看见他们竟然对巫奎,就是巫老鼠他爹,很恭敬,那模样,就跟孙子一样,别提多老实了。这么说,巫奎那家伙肯定也是仙人了,还是很厉害的那种,连外面来的在他面前都这么老实。” 梁米有些发愁,“徐长生,巫老鼠可是仙人的儿子啊,以后肯定也是要成仙的,你说我们以前那么对他,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到时他是仙人我们还是两个普通人,他就一挥手,唰的一下,招来一大块石头,把我们两个就压死了。” 徐长生有些想笑,梁米这家伙老是想这么多,每天一惊一乍的,古关也在旁边喝着汤,一边开口吓唬他,“对啊三弟,到时候那个巫维虎也成了仙人,想怎么欺负你都行,我跟你说,仙人可是能招鬼的,说不定人家就施了法,招来一个吊死鬼什么的,拖着根带血的绳子,到了晚上就在你旁边,乌拉乌拉的叫。”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学。 梁米“哇”的一声,趴在地上,抱着徐长生的小腿,“别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说着还把眼泪鼻涕都粘在徐长生裤腿上。 “好了,好了,到时人家都成了仙,整天忙着在天上飞来飞去,肯定早就忘记我们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到这来和我们计较。”徐长生安慰道,要是再不哄好他,这条裤子都不能见人了。 梁米一听,立马不哭了,抬头看着徐长生,好像不太相信。徐长生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梁米眨眼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你个三弟,竟然吓唬你二哥,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两人又打闹成一团。 不多时,一大锅汤便见底了,三人靠在一起聊着天。 “我还是觉得李软姐姐的好,那么大,啧啧啧”梁米说道。 古关瞬间反击,“我还是觉得街上看见那个好看,那大长腿,还那么直,啧啧啧。” 梁米翻了个白眼,“长是长,可长得不咋地,还那么野蛮,扛着把那么大的剑,还是我李软姐姐好。” 古关一脸鄙夷地看着梁米,好像在说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山娃子,随即叹了口气,“你还小,还小啊,什么都不懂。” “装啥装,说不定你还没人家大腿高呢。” “啊!!!梁米你个王八蛋,我要掐死你。” 徐长生心思则没在这,他在想着等下到底要不要用那张符箓试一下,可是能用十次呢。 …… 梁米和古关谈论着的那个有着大长腿的苗禾此时也有些烦,一个男子正在她旁边说个不停,一会夸她漂亮,一会夸她的剑真大。扛着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扛一会。 最后苗禾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停下,尖叫道:“阎北辰,你信不信我一剑劈死你!” …… 等梁米和古关走后,徐长生回房拿出那张符箓,对着锅一贴,只见一阵柔和的白光包裹住油锅,不一会儿,白光散尽,油锅也变得干干净净,只是符箓好像破旧了些。 徐长生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抱着那张符箓立马冲回了家。 …… 东来的春风拂过楼船上的长衫,招摇了衣袂。也卷动了天虞山顶的白发。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二章 小镇秘辛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刚亮,徐长生就已经起床,最近他是发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哪怕看书看到大半夜,早上起来依旧神采奕奕。 想来多半是因为乐安给的那晨露的作用,怎么说自己也喝了好几年了,虽说个子是没长多少,但长脑子啊! 送完今天的豆腐,徐长生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调子回到家中,没过多时,许久不见的高荐之突然爬上了墙头,双手搭在那,露出大半个身子,对徐长生喊道。 “徐家小子,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可要搬走了。知道搬去哪不?谅你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高荐之一脸的嘚瑟。 徐长生坐在板凳上平静地看着他,“搬去哪?” 见徐长生主动回了话,落入了自己设计已久的圈套,高荐之忍不住暗中夸了自己一下,但表面上还是得装作一脸的不在乎。 “也没哪,就搬去琥阳城,琥阳知道不?不知道吧,那我就告诉你,就是我们大瑞王朝的国都。我爹可是在那当了大官,知道多大的官不?肯定也不知道吧,侍中听过没?算了,不问你了,你这个泥腿子肯定什么都没听过,那可是很大很大的官,就是,就是比一百个里长加起来还要大的官。”可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越说嘴巴裂地越开。 在他身后的高材听了忍不住发笑,看自己这“大兄”这样子,之前还一直担心他回去抢了自己少主的位置。不过现在看来,就算他是拍马也赶不上自己了。 高荐之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憋住,怎么也得给人家面子不是?好歹也是自己大哥。然后高荐之才转过头去继续对徐长生嘚瑟。 “唉,我爹这次可要接上我和我娘去享清福去喽,像你这样的泥腿子肯定是这辈子都去不了京城的,啧啧啧,真是可怜,好了,马上我就要去当大公子了,大公子怎么可以和你这样的下贱之人讲话呢,算了算了。” 说完便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神清气爽,觉得自己今天早上的表现倍棒,简直是完美,可牛气了,不,是牛极了。这时郭迎顺从屋内走了出来,高荐之立马端正姿态,自己可是主子,肯定不能在仆人面前失了态。 徐长生也走进了屋,有些低落,看到往日里的邻居竟然要去京城当什么大公子了,还是很羡慕的,人家还是被自己父亲接过去的。如果是自己的父母该多好,哪怕不接自己去当什么大公子,只要他们活着就好啊,不用自己每天起来做饭,挨别人的冷眼,徐长生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被子…… “咚咚咚”竟然有人直接敲起了自己的房门,都没听见开院门的声音,对方竟然就直接进来了!徐长生立马清醒过来,擦了擦眼睛,深呼吸一下,前去把门打开。 徐长生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咦?乐安?你竟然长高了,都快赶上我了。” 乐安原本是和梁米差不多大小,但没想过几天不见,就与自己差不多高大了。 乐安看着徐长生点了点头。 “你怎么可以跑出来这么远了,以前不是只能在河流旁边吗?”见到乐安,徐长生原本悲伤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乐安看了看徐长生的眼睛,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又哭了,徐长生。” 徐长生赶紧擦了擦眼睛,“没有没有,刚刚打扫房间的时候,进了灰尘。” 乐安也没有拆穿他,不知道为什么,徐长生觉得今天的乐安有些不太一样。 随后两人在小小的房间内坐下,乐安才解释道:“昨晚我的修为突破了,现在小镇的每个地方我都可以去,而且身体也长高了些,终于和你差不多了。” 徐长生开心道:“这是好事啊,不过你怎么还有点低落啊?” 乐安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修为突破了,我也知道了一些原来不知道的事情。” 徐长生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乐安肯定不会那么低落,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乐安又是沉默。 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可第一句话就把徐长生吓到了。 “小镇要没了。” “啊?没?小镇好好的怎么会没了。” 乐安看着徐长生,神色有些低落,“这件事也是我刚刚知道的,唉,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跟谁说,只能来找你了。你也知道,我一直说我是河童,也是山神,其实不是。我是这方小世界的界灵。” 徐长生有点迷糊,问道:“什么是小世界,什么又是界灵?” “其实这小镇并不是真正的小镇,它是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小世界,名叫穹虚界。但现在穹虚界灵气耗尽,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而一旦到了那时候,我们都会跟着小镇一起消亡。”乐安解释道。 徐长生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这可是关乎到小镇全部人的生命啊,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有些低沉,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乐安摇了摇头,“说不准,穹虚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到了那时,整个小镇都会塌陷,掉到下面的大世界去。” “这么说,我们都是生活在空中?没有生活在真正的陆地上?”徐长生声音突然有些惊喜。 乐安不解的看了一眼徐长生,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在乎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按理说,是这样的,我们都被小世界包裹着,漂浮在空中。” “这么说,我们一直都在飞呢,哈哈。”徐长生更开心了。 乐安忍不住责问道:“徐长生,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伤心,这可是要死了的事情啊!” 徐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乐安,“这你就不懂了吧乐安,反正我们都活不长了,为什么还要去想,不如想点开心的。” 乐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而且就算到时真的小镇人都会死去,自己也有把握救下徐长生。 突然想到了什么,徐长生赶紧问道;“那我们现在都逃出去不是可以了吗?” 乐安想了想,才摇摇头道:“原先是可以的,但自从我刚刚突破之后,穹虚界的界壁就已经彻底合上了,只能进,不能出。” “那进来的那些修士不也一样吗?那他们进来干嘛,难不成是来寻死的。” “这就是我来找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了。”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三章 参台秘境 - 问剑长生 - 书上 乐安继续说道:“穹虚界不仅是最后一个小世界,同时它还是十大秘境之一的参台秘境的唯一入口,参台秘境一甲子一开,每次开放前都会涌出天地潮汐冲荡穹虚界的界壁,界壁会变得薄弱,这时外面的人就能进来穹虚界,从而进入参台秘境。” “这也是为什么每隔一甲子都会有许多修士进来的原因。等到秘境快关闭时就得赶紧退出去,不然外面来的修士与此方天地的大道冲突,会被天地威压直接挤成肉泥。不过这次可能是参台秘境最后一次开放了,所以进来的人也会极多。” “而且修为到了神驭,便能直接御空飞行,不再借用法宝或是什么仙家术法,来穹虚界的多半也有家中长辈陪同,没有的多半也有家中给的保命法器。” 徐长生这下终于知道了,原来小镇还有这么个来历,不过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那为什么有些外来的修士好像能居住在这里面呢?” 徐长生突然想到了梁米所说的巫奎好像也是外面来的修士,不过徐长生可是从小就认识了他。 乐安想了想,“应该还是能通过什么手段让这方小世界的大道认同,所以能居住在这里,但我也不太清楚,可能等我修为再高一点就明白了。” 徐长生点了点头,乐安见徐长生没那么悲伤了,没过多久便准备离开,这次终于能走的远了些,好多地方都想去看看。 也不见乐安有其他动作,只是跟徐长生道了个别,本来在坐着的他身形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说不担心是假的,知道自己也没几天可活了,徐长生还是很伤心的,只是没在乐安面前表现出来。 其实他还有个问题没问,是不是到时死的都是他们这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其实不用问,肯定是的。 世界历来残酷,弱者本就该有弱者的觉悟。 现在乐安走了,徐长生一人坐在椅子上,想了许多许多…… …… 小镇就这么大,不消两天就能逛个遍,而稍微眼尖点的外来修士都知道三大炼器宗师之一的巫奎就隐居在这穹虚界,还娶妻生子了,都赶着前去拜访。 巫维虎这几天也是神气的很,许多外来的什么家族的少主,宗门的大师兄,王国的王子都跟他称兄道弟,年长一些的还会因为自己叫他们一声叔叔伯伯就变得十分开心,大把大把地送着自己各种法宝。 就像现在,据说是人界唯一一个皇朝的六皇子赵瑝,正揽着自己的脖子,一口一口地敬着自己仙家酒酿。 赵瑝打了个酒嗝,一脸酒气的对巫维虎说道:“巫兄,小弟我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句巫兄,听得巫维虎红光满面,连忙摆了摆手,“哪有,哪有,赵皇子说笑了,我认识赵皇子也是我的荣幸啊。”说着十分大气的招呼赵瑝满饮了一口。 顿时飘飘欲仙,原来仙家酒酿竟是这般美味。 “客气话咱就不说了,巫兄,你以后要是成了什么炼器宗师,可别忘了给小弟打造几件仙家法宝啊,就像,就像那句什么富贵,相望来着。” 巫维虎摆了摆手,“苟富贵,勿相忘,赵兄就放心吧,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几声巫兄,巫维虎俨然把自己放在了大哥的位置上。 赵瑝也是眼神愈发冰冷,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几口酒下肚,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里面和巫奎谈话的赵垦田也大踏步走了出来,只是好像谈的不是很愉快,面色冷峻。 赵瑝也起身告别,相约着下次一起喝酒,巫维虎自是答应,还大声说着,下次的酒一定要喝自己的了,一直喝你老赵的也不是回事。 赵瑝两人走远之后才停下。 赵垦田烦闷地说道:“没成,一开始我邀请他来我们皇朝,他当场就拒绝了,后来我退而求其次,让他帮我们国主打造一件法宝,那老匹夫竟然还说有时间就考虑一下,没时间就算了。” 嘴上抱怨一下,但赵垦田也不敢怎么样,世上的飞升境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炼器宗师可是一只手都不够数。 赵瑝早已没了和巫维虎喝酒时的姿态,一脸沉着,“这事强求不来,不过巫维虎倒是个憨货,看来他爹也差不多。” 既然没得到什么实际利益,两人便离开了。 巫奎一脸铁青地走了出来,看着一身酒气还在不停地挥手的巫维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巫维虎的衣领便提回了屋。 把巫维虎扔在地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喝道:“把门给我关上!” 巫维虎从地上起来,还一眼迷糊,“诶,别走啊,老赵,咋俩继续喝。” 巫奎拿起手边的茶杯就一把砸了过去,同时包裹着一缕灵气。当冰凉的茶水流到脖子上的时候,巫维虎终于清醒了。也不敢再抬头,他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老子了,每次他一生气,两条浓密的眉毛就会一抖一抖地变成红色,看起来可怕极了。 “我巫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别人奉承你几句就真当你是天下第一了,还喝酒,怎么?喝起来比老子还狠是不是,知不知道人家讨好你是干什么,啊?”巫奎怒气冲冲地说道。 “知,知道。”巫维虎小声地回答道。 “知道,知道,我看你知道个屁,别人圆滑的很,你倒好,净给老子丢脸。”巫奎冲着巫维虎吼道。 里屋的顾红彩听见巫奎的大吼,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边走边在身上擦拭着水渍,出来看见巫维虎坐在地上,还一头的茶水,心疼的抱在怀里,擦拭着他的脑袋。 “巫奎你这没良心的,就知道欺负我们娘俩,吼的可厉害了是不是,你怎么不会对着外面来的人吼,我这苦命的人啊,怎么当时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这样的人。”说到后面还带着哭腔。 巫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顾红彩你给我让开,这小子都是你惯得,今天我非得整治一下他不可。” 顾红彩一听,立马就不哭了,站起来,提着巫奎的耳朵,怒气冲冲,“整治?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啊?说话啊,聋了是不是,当时成婚的时候咋说来着?” 巫奎立马就怂了,“我错了,娘子,我知道错了,别提了,耳朵要掉了。” 巫维虎早就趁着两人吵架的间隙一溜烟跑了出去,外面飘荡着的,可是自由的味道。 …… 徐长生小心地把父母的墓碑重新订好。 最后跪在他们墓前,说着只有风能听见的悄悄话。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最放松的,没人打扰,不用强颜欢笑。 隔着一堵厚厚的土墙,爹娘在里头,徐长生一人在外头。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四章 狭路相逢 - 问剑长生 - 书上 金乌已到正中,徐长生也告别了父母,返回家中,回到微尘巷,正好看见高家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家人都在门口。 高荐之仿佛就已经进入了高家大少爷的角色,背着双手,下巴微微扬起,装作刚看见徐长生的模样,“咦,这不是徐家那个泥腿子吗,这是又出去了啊,是不是去又哪刨食了?要不要叫声高大少爷来听听,说不定本少爷心情一好,就给了你点赏钱。” 徐长生实在不想再搭理他,装作没听见,高母却一边把东西搬上马车,一边说道:“还能去哪,当然去拜那对短命鬼了,早上听你说完要去当少爷之后没多久就去了,指不定就是去抱怨他们了,死的早早的,什么也没留下,还让他活着遭罪受。” 徐长生感觉太阳穴有点胀,胸口也有点闷得慌。 “高扒皮你这个没人要的黄脸婆能不能要点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没点人性吗,人都要走了也不知道积点口德。” 贺大娘在家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徐长生,准备出来看看,刚好听见高母又在骂徐长生,当即就火了,反正吵得也不算少,不差这一回。 高母都要走了,就更不怕,袖子一卷,指着贺大娘就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丈夫,现在又对徐家小子这么好,搞不好哪天又把这小子克死了。” 贺大娘气的有些发抖,还想继续骂,徐长生走过来拦住了她。 可能是因为乐安说的那番话,平时一忍再忍的徐长生现在突然就不想再忍了,反正就活这么几天了,还忍着做什么? 高母看见徐长生拉住了贺大娘,以为对面认输了,忍不住就像一直斗胜了的老母鸡,把头扬起。 徐长生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弯下腰,抓起一大把沙子,对着他们几个就甩了过去,然后再弯腰,再抓起一把,再弯腰…… 高母和高荐之根本就没想到平时处处忍让,任他们欺凌的徐长生这次反应竟然这么大,都直接动手了。 沙土扔的他们身上到处都是,嘴巴上不停地骂着徐长生,还得一边躲闪,看起来极其狼狈。 至于高材和郭迎顺身前都有淡淡的光晕浮现,将沙土阻隔在外,别说这点沙土,就算再来一百倍也扔不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乐的看他们俩吃瘪,这两天住在他们家,一个把自己当成大夫人,一个当成大少爷,可没少给他们脸色。 但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省的到时他们回去在家主面前乱嚼舌根,虽说家主可能不会因为这个责罚他们,但难免就有那个万一。 现在看见有人教训他们当然求之不得。徐长生甚至看到高材面前的沙子都转了个弯,全到高荐之身上去了。 两人一边躲闪一边呼喊着高材和郭迎顺赶紧上马车,他们俩是不想在这小镇多待一会了。见两人上了马车,徐长生也没再扔了,郭迎顺对着徐长生笑了一下,也上了马车,驾车离开了。 恶心了徐长生十多年的高母和高荐之终于离开,徐长生也在他们临走时出了一口恶气,不住叹了一口大气,转头对贺大娘微笑道:“大娘,没事了。” 贺大娘有些不敢相信,眼中似有些泪花,对着徐长生问道:“小长生刚,刚刚叫我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徐长生坚定的看着她,“大娘啊。” 贺大娘高兴的应了一声,弯腰一把抱住徐长生,忍不住的抽泣,她等这天等的实在太久了,甚至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徐长生在大声喊着她大娘,从小再次把徐长生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终于等到这天了,怎能不开心。 贺大娘抱着徐长生一边哭,声音颤抖的问道:“她们都说我是扫把星,你就不害怕吗?” 徐长生看着贺大娘头发上夹杂着的银丝,小声的说:“可你是我大娘啊。” 声音很平静,却早已泪流满面。 …… 而此时的城隍庙内。 唐宋正躺在草堆上,嘴里还咬着根稻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米和古关正蹲在放置土地神像的神龛下面。 古关使劲地朝里面张望着,“三弟,你那个百宝箱都和我吹嘘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拿出来让我瞅瞅了吧。” 梁米有些犹豫,“我今天找谈笑算了一卦,好像这几天时机都不太对,不能现世。” 每次古关听到“谈笑”这个名字,都是心底一抽,真不知道是不知者无畏还是什么。 “诶,我说三弟啊,你该不会根本就没什么百宝箱吧,都在诓你二哥我。”古关把头缩了回来,对梁米说道。 梁米“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三弟,你这话是怎么回事?我梁米梁二哥是那种人吗?你看我认识你以来什么时候诓过你。” 唐宋远远地就扔了个草鞋过来。 “喊你个头呢喊,还二哥,还不过来给你唐大爷捶捶腿。” “唐大爷先等会,我和我三弟说会话就来。”梁米抬起头喊了句,要是不把唐宋打发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样。 古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好像是没有,不过,你倒是有没有什么百宝箱啊。” “我…我…”梁米到底还是不想拿出来,脸色也有点发红。那东西也就只有自己和徐长生知道,这可是自己藏着的好宝贝,怎么能随意就让别人看,虽说古关这小子人不错,可这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能让他看自己的宝贝。 要不是自己还是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才让古关听了去,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受他质问。 “唉,这三弟是连二哥都不相信了,看来只有那个什么楼的烧鸡能让二哥开心一下下了。”古关摸着自己的朝天辫伤心道。 梁米立马咽了咽口水,提醒道:“醉云楼,是醉云楼。” “噢,对,是叫醉云楼,唉可惜那么大的一个烧鸡啊,我也吃不下,只能吃一半扔一半了。” “别啊,三弟,扔了多可惜,二哥吃得下,二哥帮你吃。”梁米流着口水说道。 古关瞥了他一眼,“唉,没见到百宝箱,是连去醉云楼的兴趣都没有。” 一提到百宝箱,梁米又停下来了,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 到底还是忍不住烧鸡的诱惑,咬牙道:“那好吧,不过只能看,不能摸。” “好!” “行,那走吧,百宝箱不在这,刚刚是诓你的。” 古关一头黑线,说好的信任呢? 最后在一棵古树下,梁米挖出了自己的百宝箱。 古关只是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了,堆着一堆破铜烂铁,但在他眼中却是闪耀着各色的宝光。 也是第一次对梁米产生了怀疑,这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这方小世界的主人不成? …… 在孙府休息了一晚上的江绮云和江灵也出了门,准备在这小世界里面逛逛。现在得到了结果,也就不准备进入参台秘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那老和尚可是宗主介绍的,听她的,准没错。 只等到时穹虚界壁从新开启,出去,回宗门了。 正在一条街上闲逛着的江绮云突然停下,江灵来不及询问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强烈的威压推开。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五章 血云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江灵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江绮云对她都是温柔相待,甚至连大声言语都没有。 因而哪怕在整个苍落大陆都是凶名远扬的“血云”,江灵都是叫她云姨。 江绮云也没在意到这些,而是死死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佝偻老头,杀意四起,甚至连自身威压都控制不住,周围几个摊贩都被震飞,撞入了旁边的店铺内,生死不知。 一股血色的火焰在江绮云身上燃烧起来。 前面的云掠和郑琏云自然也感觉到了杀气,云掠直接一把将郑琏云推开,“琏云你先走,这是我的私事。” 郑琏云也知道一点,当年云掠在苍落大陆的“功绩”可是名震四大陆,但这归真期的战斗,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分神能参与的,光是余波他都承受不住,只能远远躲开。 “云掠老贼,这次看你往哪跑,我必取你狗命!”江绮云神色狰狞,完全不复往日的高贵典雅。 现在她只想取了云掠的性命。 要知道当初云掠偷录的美人出浴图的主角正是她,她也因此而扬名四大陆,但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可以说她是第一个被云掠祸害的对象,也是对云掠最痛恨的人,当年在苍落大陆,就属她追杀云掠追杀的最狠。 多次都是从大陆的南端追杀到北端。 直到云掠离开了苍落大陆,找不到人,她也就没得办法。 而当年以破境之快而闻名苍落的血云,也因此修为停滞,几十上百年不得寸进,云衣仙宗的宗主派她来这参台秘境,未尝没有想让她解开心结,再度破境的想法。 可没想到竟在此地再度遇见了云掠。 积攒了几十年的怨恨瞬间爆发出来,逐渐将她的理智吞没,她的气势也是越积越强。 一步一步朝着云掠走去,气机卷起的灵旋力量极其恐怖,将她走过的地方乃至整条街道都割成一片虚无。 摊贩留下的货物与街道上栽种的花草,都在汹涌的气机当中化为微尘融入虚空。 云掠也躲无可躲,他遁术虽然厉害,但现在小镇就这么巴掌大的块地,归真境界的实力爆发开来,小镇的每个地方都能瞬息而至,遁术高低已经差别不大。 实力的话他虽然同属归真,但和江绮云这种专修攻击术法的修士就远远不是一个档次了,虽说他修炼时间也是极为久远,可毕竟将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遁术上了,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云中雀”的美誉。 不过此刻他也是冷汗直冒,努力的抵抗着江绮云的压迫,暗忖道:难道自己纵横四大陆,现在却要在这小小的穹虚界翻船了吗? 云掠硬着头皮开口道:“江绮云,你我要是在这大战,肯定会误杀许多凡人的,到时天地威压恐怖你也承受不住吧。” “我不在乎。”江绮云现在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取了云掠的性命,其他的都不在乎。 街道上的居民也都跑的远远的,生怕稍微跑慢了一点丢了性命,有些甚至是逃命,也不忘带上自己家的存钱,大笔的铜钱挂在身上叮当做响 云掠心中也有些悲凉,这次,真的是要栽了。 江绮云头顶缓缓凝聚出一朵血红色的云,其内血雷暗涌。 正是她的本命法宝:红霄。乃是她当年冒死进入无尽雷域取出的一朵劫云,经过多番磨难才炼化成功的法宝。但威力也极为惊人,她就是靠这朵劫云在苍落大陆闯出了赫赫威名,修真界人称“血云”。 江灵好像心湖传音跟江绮云说了句什么。 江绮云眼神闪烁。 随即心念一动,红霄便已出现在了云掠头顶,血雷翻滚,瞬间喷涌而下,转眼间,整个街道化为一片雷域。但力量却控制地极为精妙,丝毫没有溢散出街道的范围。 远在天虞山顶的乐安瞬间消失。 给人算卦的谈笑手一抖,连忙说着“抖抖平安”。 山上盘坐的老和尚也睁开了双眼,但又慢慢合上。 远从南溟大陆赶过来的一位儒家先生心中一慌,不再慢悠悠的赶路,而是强行撕裂空间,再一次出现已经是在云昕大陆的最南端。 云掠无处可躲,连忙祭出多样防御重宝,但也只是格挡了一瞬间,便被劫雷融化,来不及继续。 感受着劫雷的攻势,云掠也知道这些术法根本劈不死他,只能让他受伤。 内心通透的他也知晓了江绮云的心思,无非就是先把他打成重伤,等出了穹虚界在取他性命罢了。 而现在穹虚界内灵气枯竭,哪怕借助各种灵丹,伤势也无法痊愈,届时刚从穹虚界出去,江绮云还是能追上他。若是现在在小镇内强行杀他,江绮云虽也能做到,但云掠肯定会逃窜,到时往人多的地方一钻,误杀的凡人可不是少数。 几道劫雷接连劈在他身上,云掠忍不住喷了口鲜血。 但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好歹他还能乘着这几日求助一些归真修士,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江绮云看到云掠如一条老狗一般喘着粗气,心情也稍微有点好转,但还是不解气,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云掠身前,狠狠递出一拳,云掠的身躯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出去,撞入了一扇围墙,而后又接连洞穿了大片房屋,不见踪迹。 郑琏云看了一眼江绮云,敢怒不敢言,连忙朝云掠的方向跃去,他还真怕去晚了这老家伙就凉了。 江绮云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招呼着江灵离去。 …… 到了晚上,徐长生也听说了街上的那一场大战,不仅那一处,别的地方也发生了几起修真者之间的战斗,只是威势没这么大。 高荐之一家也灰溜溜的回来了家中,闭门不出。 毕竟前几天可是在小镇大肆宣传自己要搬走了,还是搬去大瑞的国都,做那名动国都的诰命夫人。 可没想到连小镇都没出去,哪怕她脸皮再厚,现在也不好意思出来到处跑了。 乐安也跑来和徐长生抱怨了一番,原先穹虚界还鼎盛的时候,大道规则也极为强,外来人别说战斗,就算发生点争执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盯上从而被大道规则抹杀。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可不算少。 可现在大家都知道穹虚界已经快不行了,也都没那么多顾忌,想打便打,只是尽量别误杀到平民。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长生知道时日不多之后也不想再去辛苦挣钱,只是每日帮李推家送送豆腐维持生计,顺便看看李软,两姐弟一边磨豆腐一边聊着小镇的事情。 再偶尔去贺大娘家陪她聊聊天,或者梁米和古关过来时与他们俩一起玩玩。有时候也主动去城隍庙找他们,然后和唐宋一阵扯皮,唐宋这几日倒没有拉着徐长生让他练剑,而是给三人一起讲他的“剑仙故事”,听得三人津津有味。 阎北辰还是整天缠着苗禾,也和苗禾发生了几次小打小闹,但苗禾又奈何不了他,只能任他跟着,当做没看见。 苏笙则是一有时间就和孙月璇待在一起,两个人是愈加亲密,有次苏笙还带着她来找了徐长生,只是孙月璇看见徐长生就特别害羞,所以没待多久两人便走了。孙府和苏家也没出面制止,大有一副任你们发展的意思。 小镇的战斗也愈演愈烈,许多小镇的居民已经不敢出门,乐安则忙着到处救火,每有修士战斗都要他去帮忙稳固空间,不然空间塌陷留下空洞,受伤的还是普通人。 徐长生也是送完豆腐就回家待着,看看李软送的书籍,看完一遍就翻第二遍,也不觉得无趣,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日,又有修士在河源巷大战了一场,不幸误杀了一个平民。 徐长生远在微尘巷都听见了那一声巨响,没过多久,小镇上空闪过一道晴天霹雳,紧接着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误杀平民者,死!” 战斗的那两个修士被一道力量卷上高空,在小镇全部人的注视下化为了漫天血雾。 徐长生知道那是乐安,在一些高阶修士眼中也知道这不过是穹虚界的回光返照。 但还好小镇那愈演愈烈的战事终于平息了些,小镇居民也终于敢重新出门,但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却是暗流涌动。 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连小镇最小的孩子都已经知道,大事要发生了。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六章 镇魇 - 问剑长生 - 书上 除妖历四零二四年五月六日,徐长生如往常一般前去送完豆腐回来,却在微尘巷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是那日在镇尾和古关打了一架的那个家伙,听古关好像是叫做余烟柳。名字挺好听的,皮囊也算对得住这个名字。只是表现就差了一点。 因为他此时正拿着一把长剑架在徐长生的脖子上。 “那日好像见你是和古关那个小矮子一起在挖泥鳅,关系应该还可以吧,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那个小矮子生气,你说我要是把你砍了他会不会生气呢?”余烟柳一边说着,一边斜靠在一堵院墙上,一脸戏谑着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相信余烟柳肯定不敢杀他,杀了徐长生,乐安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人家是个仙人,高贵的很,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拿来换徐长生的性命。对方多半还是想借此把古关叫出来。 于是徐长生笑着说道:“不会的,那天我就是被古关抓了去,叫我陪他挖泥鳅的,根本就不怎么熟。” 余烟柳一脸认真的对着徐长生笑了笑,“真的吗?” 徐长生点了点头。 余烟柳抬腿一脚踢在徐长生的胸口上,徐长生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再落在地面上滚出去许远。 等徐长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余烟柳才一脸冷漠的跟徐长生说道:“别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古关那样的人叫你一声大哥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觉悟,我问你话还敢撒谎,真是自寻死路。” 徐长生双手紧握撑着自己,低着头,嘴角还流着鲜血。 余烟柳嗤笑一声看着死狗一样的徐长生,如同看着一坨烂泥。 徐长生面无表情,好像在发呆。 余烟柳只当徐长生被打怕了,没再多看一眼,走开了。 徐长生紧握着的双手忽的松开,却又转而一紧,死死捏住双拳,紧咬牙关。 …… 古零清这几日也在暗地里不停地收集着什么,连古父都觉得自家儿子这几天有些神秘,经常怀里抱着些什么东西冲进房间,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住。 但自家儿子已经被仙人收为了弟子,也算是半个仙家子弟了,有些隐私要避着自己也正常。 前段时间自己在酒楼装作不经意间,把儿子被仙人看中的事情透露了出去。李家对他的态度立马就变了,不仅把自己从酒楼调回了本家当个大管事,连李家的几个丫鬟都对自己眉来眼去。有几次趁着没人狠狠地在她们胸口上抓了几把,她们竟然没反抗,那感觉,啧啧啧。 想着立马就觉得身体难受,好像时间也差不多该去李府了,于是对着古零清的房间喊道:“儿子,我去李府去了,钱放在老地方,中午你看着吃点。” 古零清听见声音,把调汁的手一抖,加的量就多了,随即烦闷的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古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哼着歌出门去了,也不知道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小丫鬟一晚上没见,有没有想自己。 …… 而此刻的“苏店”内,苏笙正仔细地擦着柜台,虽然这几日生意少了很多,但门还是要开的,指不定就有呢,但不开门就绝对没有。 突然屋内暗了一点,苏笙抬头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门口,堵住了光线。 苏笙笑道:“欢迎光临小店。” 待两人走近,苏笙才看清是那日想购买自己那块镇纸的仙人。 赵瑝这次也不再掩饰,直接对着苏笙说道:“那日那块镇纸呢?把它交出来。” 苏笙摇了摇头,“后来来了别人,我就把他卖了。” 赵瑝皱了皱眉,回头看着赵垦田,赵垦田也摇了摇头。 赵瑝把手一伸,隔空掐住苏笙,往上一提,竟然真把苏笙提了起来。 苏笙只感觉呼吸困难,双脚在空中胡乱地踢蹬。赵瑝狠厉地说道:“我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不交出来就算了,还敢隐瞒。” 随即把手一甩,苏笙被甩到墙上,“嘭”的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 苏行锦听见声音跑出来一看,吓破了胆,冲过去抱着苏笙不停的拍着他的背。 赵瑝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块镇纸呢,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吗?” 苏行锦连忙点头,“可以可以,我这就去给仙师们拿出来。” “爹,别,别给他们。”苏笙一边咳嗽还一边说话。 “我看你今天是真的想死!”赵瑝一脸狠厉,随手甩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眼看着就要击中苏笙的胸口,屋内却是闪过一道黑光,一闪而逝,没入苏笙的身体,消失不见,随即苏笙的体表也浮现出微弱的黑光,赵瑝的攻击接触到黑光就不能再往前一丝。 游历到不远处的江绮云和江灵也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冲天而起,江绮云拉住江灵,身形一闪跃过几条街道,便到了苏笙店门口。在附近的一些别派修士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道气息,连忙往苏笙家里赶去。 赵瑝呼吸一窒,竟然真的是件法宝,看品相还不低,看来这一趟是赌对了!可惜被苏笙认主了,是个小麻烦,不过也不碍事,只是不知道这个没修为的凡人是怎么让这么高品阶的法宝认主的。 而此时苏笙也收到了法宝传来的一缕信息,法宝名为:镇魇,是一件仙兵,虽然不知道仙兵是什么等级,但感觉好像很高。 赵瑝还想再次攻击,却被率先赶来的江绮云拦住,江绮云看着苏笙,说道: “此人,我云衣仙宗要了。” …… 回到家中的徐长生再也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血,瞬间脸色惨白,徐长生喊了声乐安。 几阵风吹过,在眼前相遇,一道白光流转,化作乐安的模样。乐安还是第一次见徐长生伤的这么重,赶紧凝聚一道绿光包裹住徐长生,徐长生脸色才好些。 乐安松了口气,问道:“徐长生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副模样?快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 徐长生摇了摇头,他也知道乐安现在的处境,可能比他好不了多少,这几日经常看见乐安来到都是风尘仆仆,神色也憔悴了不少,眼睛也是一直布满着血丝。 而且那日看见余烟柳背后还有一个宗门长辈,到时打了小的来老的,反而惹来更大的麻烦。 徐长生自己不怕麻烦,但他却怕给别人带来麻烦,特别是对他好的人。徐长生认为乐安能帮他疗伤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 两人在屋内坐下,乐安也不再问徐长生是谁动的手,要是愿意说的话徐长生早就说了,不愿意说再怎么问徐长生也不会说。 沉默了片刻,徐长生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乐安,你看我能修炼吗?” 是的,徐长生也想修炼了,经历过这一段时间的他,也知道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什么金钱,权势,在真正的修真者面前都是纸糊的一般。 孙家和李家的家主在小镇可谓是权势滔天,但在修真者面前依旧卑躬屈膝,甚至巴不得对方多拿点东西走。 听说前几日李家的家主还把李明月送给了一个修真者,对方还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但李家家主非但没有觉得耻辱,反而在小镇大肆宣扬了一翻。搞得路人皆知,谁都知道他李家攀上高枝了。 虽然可能没几天好活了,但徐长生也想努力一把,成不成可能不一定,但努不努力就是自己的事了。 乐安没想到徐长生问了这么个问题,他也有些纠结,但还是直言道:“徐长生,你知道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修炼,全靠穹虚界把力量传给我,更别提让别人修炼了。” 徐长生有些惨然,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乐安有点委屈,“是我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修炼。” 徐长生醒悟过来,连忙笑道道:“没事,没事,不怪你的,我只是想到了些别的事,不能修炼,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整天打打杀杀。” 乐安也知道徐长生这是安慰他,但还是有些难受,毕竟徐长生是他唯一的朋友,而这也是徐长生第一次主动向他寻求帮助,自己竟然帮不了他。 想了想,乐安随手凝聚出一道绿光,右手一握,绿光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块绿色的玉佩,乐安把它递给徐长生,说道:“这是一块护身符,能够保护你一次,但只有在这小镇范围内才有用,出了小镇它就会消失。” 徐长生摇了摇头,乐安随即把玉佩放在桌子上,身形就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声音在屋内回响,“徐长生,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帮你的,放心吧!” 徐长生捏了捏玉佩,冰凉,但徐长生内心却温暖如春。 …… 城隍庙内只剩下唐宋一人,梁米和古关又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 阎北辰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却发现唐宋坐在蒲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阎北辰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见唐宋又已经伸出了腿,阎北辰赶紧伸出手拦住了他。 “别别别,这次先别踢。让我说几句。” 唐宋把脚缩了回去。 阎北辰一脸受伤,“唐宋,我都来了十九次了,你就不能教我几招刀法吗?” 唐宋又把脚伸了出来,摇头道:“我真的不会刀,只会练剑。” 阎北辰这次真的不想再被唐宋踢走了,找了唐宋十九次,就被踢飞了十九次,第一次掉到了苗禾面前,认识了他眼中认为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第五次掉到了徐长生家中,吃了条泥鳅;至于其他十几次,掉哪都有,最恐怖的一次是掉到了一间茅坑…… “我爹姓阎…” 阎北辰还没说完,就再一次被踢了出去。唐宋则翻了个白眼,你爹不姓阎,难不成跟我姓唐? 空中再一次传来阎北辰的大喊,“我娘也姓炎,火火炎…” 唐宋一慌,连忙感应了一下阎北辰的气息,这次…好像不应该踢的。 随即一想,踢错了就踢错了吧,反正已经踢了十几次了,不差这一次。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七章 谁说少年无胆量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中午徐长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自己随便弄了点饼,就当午餐了。吃过午饭,徐长生便坐在院子上晒太阳,手上握着乐安给的玉佩,此刻在散发着柔弱的绿光稳养着徐长生的身躯。 偶尔还能听见高家传来的谈话声,高荐之一口一个二弟,高母一口一个阿材,却很少听见高材的声音。 突然“嘭”的一声,一个人影从天上掉下。 徐长生看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竟然又是上次那个阎北辰。阎北辰也发现了这次好像又是落到了徐长生家中,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徐长生坐在椅子上笑了笑,“阎兄,这次可没汤给你喝了。” 阎北辰尴尬地笑了笑,一次掉到人家家中就算了,竟然还来第二次,不过都怪唐宋那家伙,自己都把爹娘都告诉他了,还一脚踢走。这次回到家中得在爹娘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就说他们的名声在外面已经不管用了。 不过很快阎北辰就发现徐长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还受了很重的内伤。 徐长生也注意到了阎北辰皱着眉头在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阎北辰却不管,直接从虚弥芥子物中取出一粒疗伤用的丹药,这东西他可是多的是,出门前他娘怕他在外面受伤,丹药可是大把大把地往他芥子物中塞。 手指一弹就进了徐长生嘴巴中,丹药入嘴即化,徐长生只觉一股暖流从嘴中慢慢进入到胃部,然后四散开来,丝丝清凉的气息包裹住原本刺痛的地方,没过多久身体内部那股刺痛感便消失不见了。 徐长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发现伤势真的痊愈了,连忙向阎北辰道谢,但又有点发愁,这么贵重的仙家丹药,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阎北辰好像看出了徐长生的顾忌,笑道:“没事,这东西我还多的是,放在身上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用掉。” 徐长生当然知道这是阎北辰的安慰,但自己也赔不起,只能心里默默的记着,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偿还了,不过,这个机会实在是有点小。 不过徐长生突然好奇阎北辰怎么屡次三番地从天上掉下来,问道:“不知阎兄怎么两次都是从空中进入我家,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阎北辰摆了摆手,“别叫什么阎兄,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唉,别提了,都是唐宋那家伙,都扔了我好几次了,本来是想找他练刀的,结果我找了他十几次都不愿意教,还每次都把我踢了出来。” 徐长生有点奇怪地看着阎北辰,阎北辰也被徐长生盯的有点心里发毛,忍不住站远了点。 徐长生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是想找唐宋练刀?” 阎北辰也有点奇怪,我找唐宋练刀怎么了,人家可是……但转念一想,人家本就是隐居在这里,徐长生一个凡人看不出来也正常,但还是点了点头, 徐长生走过去拉住阎北辰的袖子,阎北辰被吓得身躯一抖,自己可是深爱着苗姑娘,这徐长生竟然这么大胆的拉着自己的衣袖,难道徐长生这家伙竟然好那口? 不禁一阵恶寒。 徐长生也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对,连忙松开了手,笑道:“找唐宋?怎么不早说,我带你去啊。” 阎北辰内心十分震惊,难道徐长生的面子竟然比自己爹娘的面子还要大,虽说自己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但好歹还是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声的。 …… 苏笙到底还是被江绮云二人救下,虽然赵瑝还是恨不得把苏笙当场留下,但为了一件不知等级的法宝惹了云衣仙宗,多少还是有些不值当的。 怎么说云衣仙宗也是苍落大陆的顶级势力,虽然可能比不上南溟皇朝,但挨不住人家女修多啊,一个宗门九成九都是女修,要知道女修本来就比男修少,何况还是高阶女修。 修真者每次突破都会让自己的气质变得脱俗,看起来更加漂亮,而且据说云衣仙宗收人时还会看对方的长相,这么一来,整个宗门的水平就上去了。 基本上每个修为高点的女修,都有一个或多个外派修士在追求。夸张一点说,惹了云衣仙宗,就是惹了整个苍落大陆的修真界。 于是赵瑝和赵垦田甩着脸走了,外面的修士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纷纷散去,只是很羡慕开书店的这个小子,这下算是鲤鱼跃龙门了,不仅加入了一个顶级势力,还是云衣仙宗这样的圣地,简直是去了男人的天堂啊。 苏笙也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梦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加入了云衣仙宗,自己连什么是修炼都不知道,但是有关系吗? 没关系,苏笙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江灵和江绮云,听月璇说这对仙人就是住在她家的。前段时间人家说了离开的时候会带上孙月璇一起回宗门,两人也是悲痛欲绝,但也反抗不了,只能每天一有时间就待在一起。 孙家也是这幅意思,反正过不了多久孙月璇就会离开,成为仙人,到时苏笙还是待在小镇,继承他家的那家小店铺。到时仙凡两别,两人自然就会分开。 但没想到,这对仙人竟然把自己也收下了,那岂不是说,自己和月璇再也不会分开了,还能成为真正的神仙眷侣,想到这,苏笙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孙月璇身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 梁米和古关两人坐在城隍庙门口的石阶上,毫无形象地抱着一只大鸡腿在大肆咀嚼着。 梁米率先看见了徐长生,把沾满了油脂的右手举起来挥舞着,“嘿,徐长生,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快过来,过来吃鸡腿,咦,你怎么把这个小傻子带过来了。” 徐长生有些尴尬,过来敲了梁米一个脑瓜崩儿。 梁米委屈地看着徐长生,“本来就是嘛,唐宋都说了不会练刀了,这家伙还是不停的来,不停的来,烦死了。” 唐宋也提着那个破酒壶从里面走了出来,嘴巴上还在反光,估摸着也是刚吃完一个鸡腿。 出来的时候还赞许的看了一眼古关,古关则是嘻嘻一笑,抱着鸡腿摇头晃脑。 唐宋转过头对着徐长生笑道:“怎么,徐小子过来干嘛,是听我讲故事还是跟我学剑来呢?” 徐长生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带阎北辰过来跟你学刀的。” 唐宋看起来十分惊讶,“这小子?有些难办啊这。” 唐宋左手拖着右手手肘,右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子,思考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既然是徐小子你来替他说情,那我也不好拒绝,那就这样吧,我就勉强教他几招,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唐宋此刻也是颇为满意,要是真没教这小子练刀,到时他回去在他父母面前告状,自己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之前他不说还好,自己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上次他还说出来了,可自己还是一脚把他踢走就说不过去了。 还好,徐小子还算懂事,把他给领了回来。 阎北辰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成了? 自己可是求了他二十次了,甚至把自己父母都搬出来了还不管用。现在徐长生来说了一句,就成了?早知道自己第一次就应该带他过来了,还用得着被踢那么多次吗?不过转念一想,那样就遇不见苗姑娘了,也不好。 就在这时,唐宋猛地睁开眼,气势凛然一变,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以手作刀,往前一挥,但还是晚了一步。 古关也停下了对鸡腿的攻击,怎么感受到了一丝三爷爷的气息?好像,还是在徐长生身上。不禁扭头望去。 徐长生腰间的玉佩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在唐宋的感应中,徐长生此刻的气息就像一缕忽明忽暗的灯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巫术。 还是极强的巫术,直接攻击神魂。 唐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古关,古关也是皱着眉头,一张小脸通红。察觉到唐宋的目光,他现在也终于知道了唐宋不是普通人,不然不至于这么快就发觉和他有关。 梁米感觉天都要塌了,瞬间泪流满面,徐长生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晕倒了。而且看起来和死人差不多了……不禁把目光投向唐宋,毕竟唐宋可以算是他们这唯一的大人了,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不靠谱,但真的好希望他现在能靠谱一点,只要一点就好了…… 阎北辰眯着眼睛想了想,还是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丹药,却被唐宋摇头拒绝了,唐宋弯下腰,把徐长生抱回了城隍庙。 梁米就在后面跟着,宛如行尸走肉。古关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走了,他也想去问个清楚。阎北辰想了想,两边看了看,随即掏出一瓶药粉,往身上撒了一点点,朝古关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远在荷花巷的古零清拿着一支朱砂笔,小心翼翼地在一个小木偶的身上写下徐长生三个字,当他写完最后一笔时,瞬间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木偶也掉在了地上,七零八碎。 古祜厉的身形缓缓从虚空中显现,抚须而笑,这小子不错,对别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 唐宋轻轻地把徐长生放在草垛上,梁米问了句怎么了,唐宋淡淡地说了句仙家手段。梁米便呆在了原地,原来这就是仙家手段,竟然比那日看古关动手还要恐怖,无声无息之间徐长生就已经快要死了。 唐宋顾不得梁米在想什么,再拖下去徐小子不死都得死了,对方显然是经过了一翻谋划,用的量不多不少刚好够徐长生毙命,连他早上受过伤都算出来了,不过还好,腰间那块玉佩算不出来,也算是救了徐长生一命。 唐宋摘下腰间的酒壶,把徐长生的脑袋托起,灌了一口酒,就把徐长生放下去了。 梁米有些惊讶,“这就可以了?” 唐宋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哭的涕泗横流的小家伙,“不然你以为?等他睡到明天早上就醒过来了,不过要真正的痊愈就难了,还得靠他自己。” 听到徐长生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梁米才松了口气,和唐宋一起走出了城隍庙。 …… 夜晚,徐长生依旧在昏迷,梁米跑去找到了谈笑,一脸认真道:“谈道长,我要跟你学道,要学能杀人的那种,把欺负徐长生的人统统杀掉。” 谈笑坐在小镇的一棵桃花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还有些红肿的小屁孩。 “成,那以后你就是我座下的三弟子。” …… 城隍庙前的空地上,点着一堆篝火,唐宋看着眼前一脸火热的阎北辰。 “我先教你一招,可看清楚,只教一遍。” 阎北辰使劲地点了点头。 只见这个相貌普通,衣衫破旧的中年人立于篝火旁,左手负后,右手伸出,往前一劈。 旁边的一个灰袍青年愣在了原地。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八章 一朝仙途断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早上,徐长生呆呆地坐在院子内,头痛欲裂,但更多的还是心如死灰。 事情的经过梁米都告诉他了,是古零清出的手,古零清傍上了一个修真者,正是和古关一起来的家中长辈。 古零清从他手上得了一些仙家宝物,还把其中一个用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好了,还没到小镇沉落的那天自己就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神魂攻击?攻击的应该就是魂魄吧,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还是仙家手段,自己一个凡人怎么吃得消,古零清那一下肯定是冲着自己的命去的。 也不知道唐宋那一口酒能让自己活多久,自己今天早上在城隍庙醒来也没看见他,听梁米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干嘛。 古关也不知去向,应该是回去了,人家毕竟是仙人,来和自己混几天也是出于新鲜,现在新鲜劲过了,自然也就回去了。毕竟和自家长辈比起来,自己这个才认识几天的“徐大哥”算的了什么?自己可不会像余烟柳说的那般,因为古关叫自己几句大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豆腐铺那边徐长生也托梁米过去说了,就说自己生病了,估计今早的豆腐也是李推去送的。 不过唯一好的是自己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可以每天在这小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着四角的天空。徐长生自嘲的笑了笑。 忽然徐长生面前的虚空如水面起波纹般荡漾开来,乐安红着眼睛从中踏了出来,看着徐长生如同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 乐安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徐长生,这次是真的复杂了,你现在神魂受创,连三魂七魄都出现了裂痕,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诅咒之力萦绕其间,这要是放在仙家门派,想完全恢复都难了。” 徐长生也知道这次伤的很重,但没想到这么重,听乐安的说法,应该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想了想,苦笑道:“我也没想到古零清竟然舍得拿仙家法宝来对付我,看来我在他心里面的分量还挺重的。” 徐长生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看得开,凡事都看得开,对他来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一定要有,那行,我绕过去行了。 乐安没理会徐长生的玩笑话,而是一脸郑重的说道:“等我下一次突破之后,这股诅咒之力我应该能慢慢清除掉,只是这神魂裂痕,我也没有办法了。” “没事,恢不恢复都没关系,反正也就剩下这么点时间了,我也看开了。”徐长生洒然一笑。 乐安看着徐长生郑重的说道:“徐长生,别说小镇塌陷,就算整个小世界化为一片虚无,我也会让你活下去的。” 徐长生内心震动,看着乐安,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可能这就是朋友吧,就像自己对梁米也一样,宁愿自己吃亏,也要让他过得好一点。 “你姐姐来了,我先走了。”乐安没等徐长生回答,便凭空消失。 院门也适时响起,徐长生起身晃悠悠的去开了门,果真是李软。 李软本来以为徐长生真的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可看了一眼,却发现徐长生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泛白起皮,连之前炯炯有神的双眼都变得一潭死水。 徐长生强笑道:“姐,我没事,进来坐坐吧。” 李软也进了屋,等徐长生坐下,李软伸出右手,垂明如玉的食指点在了徐长生的眉心。 徐长生感觉眉间有点清凉,随即感觉有股气息进入到了自己体内,往四处散去,刚想问。 李软严肃道:“稳定心神,别说话。” 徐长生只好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李软才把力量收了回去,坐在了徐长生对面,脸色也有点发白,额头上还出了密密麻麻的香汗。 “姐也是修真者?”徐长生疑惑道。 李软盯着徐长生点了点头,“这是谁动的手?竟然这么狠,直接攻击神魂,这完全就是想要了你的性命。” 徐长生便把自己和古零清的恩怨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李软也有些惊讶,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竟然还演变成了性命攸关的问题。 不过还是有修真者参与了,古家要是不参与,徐长生能伤这么重么?差点就直接魂飞魄散,血债必须血偿,李软心中杀意渐起,但表面还是温柔的笑着。 徐长生没有去问李软为什么把自己是修真者的事情瞒着自己,仙凡本就两别,而且人家瞒着自己肯定也有她的考虑。 “姐,你是来自哪的修真者呢?”徐长生好奇问道。 李软把头靠近了些,把额头抵在徐长生的额头上,轻轻的说道:“南溟大陆,无镇楼。” 徐长生都能感觉李软呼出的气息,原本疼痛无比的脑袋好像也好了些。 从乐安口中知道了四大陆的事情,但却并不知道宗门什么的,不过李软代表的势力能在这穹虚界待这么久,其本身应该也很强吧。 徐长生继续问道:“那姐的修为应该也很高吧,能不能在天上飞呀?” 李软微微摇了摇头,连带着徐长生的脑袋都在晃动,“还不能,现在只能飞一小会,不能长久的飞行,不过也快了。” “姐,你看我能修炼吗?”徐长生还是问了出来,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他也愈发的想修炼了。要是自己也有一身修为,还会伤成这幅模样吗? 李软重新坐直了身体,一双美眸如水,内疚道:“我本来就准备带你走上仙途的,而且我这一脉主修的就是神魂,可这穹虚界内灵气耗尽,根本就不能修炼,我也是准备带你回到宗门再让你修炼的,可没想到你却先受了伤。” “你要是已经踏上了仙途还好说,我这一派深谙神魂一道,有数种方法能让你恢复,可你现在还是个凡人,就伤了神魂…”李软也有些头疼,但更多的是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提前做好些准备,要是给他点防身的法宝也不至于这样。 徐长生也明白了,别说入李软的门派,自己能不能修炼估计都两说,听到这个回答徐长生反而释然了,既然修不了仙,当不了仙人,那就好好当个凡人吧。 “没事的,姐,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好歹能活下去。”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自己本来和仙缘就差一步了,没想到就这样被古零清给毁了,想到他,徐长生心中怒火中烧,自己只是揍了他两次,他却这么狠辣,直接想杀了自己! 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现在成了仙家子弟,自己却成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凡人。人家百年之后依旧逍遥,自己百年之后却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小长生,我会带你回去的!也一定会找到治愈你的办法的!”李软摸着徐长生的脑袋坚定的说道。 徐长生看着李软如水般的眼眸,却缓缓摇了摇头,“算了,姐,我就在这小镇挺好的,当个普通人,不用麻烦你了。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修真者。” 李软一愣,没想到徐长生竟然这么说,修炼成仙,成为修真者,就能真正摆脱大地的束缚,飞翔在无尽的云海之间,更能得长生,大逍遥,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徐长生的面前,虽说机会有些渺茫,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可他现在竟然拒绝了! 李软有些不信,觉得徐长生应该是一时冲动。徐长生却平静地看着李软,再次摇了摇头,丝毫看不出别的情绪。 “能说说吗?”李软收回了徐长生头上的右手。 徐长生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是个活在微尘巷的泥腿子,虽然也曾和仙缘一步之遥。但这也是曾经,这么些天来,我也见识到了什么是修仙,什么是仙人,仙路残酷,仙人无情。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只想好好活着,当个普通人,在这小镇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为我老徐家留个香火,也好照看一下贺大娘。” 其实真正的原因徐长生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是不想再去麻烦别人,自己这些年来,欠的人情实在太多了。 乐安,贺大娘,梁米,李推,李软,唐宋,钱掌柜,李大娘,以及前不久认识的阎北辰,还有一些小镇的普通人,自己才走过了这么些年,就已经欠下了这么多的人情。 而且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却一直有那么多人在帮助着自己,其实有时候想想,真的很惭愧。这次实在是不想再麻烦李软了。 小镇就要毁灭的事情徐长生还是没有告诉李软,可能她也知道些什么,虽然乐安说一定会让自己活下去,但就算真的随着小镇一起消亡也没什么关系。 自己要是没有那么多人的帮助,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多活了那么多年,其实已经赚大了,只是没能回报他们。 李软没想到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徐长生竟然自己在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但仔细想想,对他来说,好像是当个普通人更好些。 毕竟修炼可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法财侣地可是困住了太多的人,特别是那些毫无背景,从一个凡人成为修真者的人。 自己能把徐长生带回宗门,甚至能让他恢复,但就算恢复了,他和别人比起来肯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己能护得了他一时,但真的能护得了他一世吗? 他现在还小可能没那么多想法,但要是真的长大了,能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就算能,可能也不会很开心吧。 相反若是留在这个小镇,自己给他留下一笔钱,当个安安心心的当个普通人过完一生,可能才是最好的吧。 可听到徐长生这么说,李软愈发的难受了,其实徐长生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渡劫不敢说,但归真还是有希望的。 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徐长生就彻底的成了普通人,想到几十年过后自己依旧现在这副模样,可徐长生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年人。 这一切,都是荷花巷的那个古零清造成的,还有古家! 李软真的忍不住想现在就叫上李推,去一趟荷花巷,徐长生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他们竟然也下的去手,别以为徐长生没爹没娘就好欺负,可要让他们知道徐长生还有一个姐姐,无镇楼,李软。 想到这,李软忍不住站起身,摸了摸徐长生的脸蛋,微笑道:“小长生还是再想想吧,姐姐先回趟家,这几天豆腐也不用送了,我会叫我爹去送,你在家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那我送送姐。”徐长生本想起身,却被李软摁了回去,徐长生几次用力都没起来,才想到自己这个姐姐是仙人。随即放弃了抵抗,李软也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看着李软走出了自家的院门,徐长生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姐,可惜不能陪你一起长生了,只能祝你长生。” 李软出了院门,再也忍不住,杀意四起,跃上房顶,轻轻一点,便消失在了原地,再一次出现已是数栋房屋之外。 远在豆腐铺的李推拿起酒壶,满满的喝了一口,消失不见。 第一卷 参台 第二十九章 参台秘境现 - 问剑长生 - 书上 坐在家中院子里的徐长生肯定想不到李软竟然一出门就直奔荷花巷,如果知道,肯定会死死的劝住,但结果肯定是劝不住的。 徐长生可是李软真正认可了的弟弟,现在差点被别人送归西了,难道还要当做不知情?安安心心的回家去?那这还是姐姐么? 只见李软从极远的一棵槐树上一点,身形在空中一闪而过,便掠到了古零清家对面的房顶上,死死的盯住古零清的院门。 李推也适时的出现在了古零清的院墙上,随手一拍,便掀开了古零清家的房顶,整个房顶在空中转了几圈,摔倒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四分五裂,也露出了古家的现状。 古零清躺在床上,好像是昏迷了过去,古祜厉坐在床边,拄着那根盲杖,正在闭目养神。 古关则在另一个房间,提着自己的朝天辫,在房间内一跳一跳的,古父好像是去了李府,不在家中。 李推看着众人,懒散的说道:“我女儿说想找你们麻烦,于是我就来了。” 李软则丝毫不想废话,只想拿古零清的性命来和古家讲讲道理,让他们知道不是哪个凡人的命都能被他们随意取夺,拿去考验。若是其他人不认识也不知情的倒还好,但徐长生就不一样了。 反手一握,手中出现一把细长的软剑,整个身形化为一道流光,冲向了古零清。古祜厉也没睁开眼,但却感受到了一切,轻轻提起盲杖,再往下一放。 “咚” 一道音波四散开来,直接将李软掀了回去,堪堪落在了李推旁边。 “小姑娘,可要尊老爱幼,不要随便舞刀弄枪的。”古祜厉睁开浑浊的双眼,笑呵呵的说道,宛如一个和蔼的邻家老者。 这时古关一提自己的朝天辫,竟然直接把自己提了起来,还一边蹬着双腿,看起来好像很难受,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大姐姐,过来陪我玩好不好,我和梁米可是好朋友呢,非常好的那种。对了,徐长生也是我大哥。” 李软转头冷着脸看着他,她早年在无镇楼就听说过这个古家的少主,行为诡异,让人分辨不清意图,前段时间在小镇也见了几面,一直和梁米,徐长生待在一起,本以为就只是玩玩,没想到却真的是玩玩! 李软收起细剑,周围气势却更加凛厉,一双漆黑的眼睛慢慢转为蓝色,眼角也出现了丝丝蓝色细纹,从眼角蔓延到两鬓,整个人显的更加魅惑,随后连同身上的灰色衣衫也变成蓝色,纯粹的蓝色,衣袂飘飘,从李推身边漂浮而起,美目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古关,如冰雪女王无异。 “你是什么性格,什么为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你最不该的就是去招惹徐长生。”李软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可能会招惹他,他可是我大...”话音戛然而止,古关突然双目就变得呆滞,整个人飘在空中。 …… 古祜厉拄着盲杖笑道:“原来是无镇楼的高人大驾,失迎失迎。”笑着又再次提起盲杖,不过这次却没再触地。 “小孩子就和小孩子玩吧,我陪你这只古家的老狐狸玩玩,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李推笑着打开了手中的酒葫芦,往前一扔。 “对了,忘了你看不见,我是无镇楼,李推。” 酒葫芦忽的变大,李推归真巅峰的气息也轰然放开,不过却全压在了古祜厉身上。 宛如一滴水滴在了油锅上,整个小镇的修真者都炸开了,竟然又有归真巅峰出手了,平日里根本难以见到的归真强者在这竟然如同过江之鲫一般。而且现在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出手!是这小世界的屠刀不够锋利还是自己骨头太硬?前不久那两个血淋淋的例子就忘了么? 而归真强者则是直接御风飞起,凭空而立,看着荷花巷的这一场大战,但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看着,看看孰强孰弱,看看那穹虚界的大道还会不会显化。 而认识李推的则是面色复杂,几十年前还是和他们同属归真后期的李推,在这穹虚界待了一段时间竟然就悄无声息的踏入了归真巅峰! 到了他们这境界,桎梏一卡,修为几十上百年不得寸进都是正常的,可谁也没想到才突破到归真后期的李推竟然现在又跨入了归真巅峰,难道那参台秘境竟然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心中对参台秘境的欲望更加强烈,恨不得现在就进去一窥究竟。 至于和李推交战的则是四大陆都如雷贯耳的古祜厉,是古家的老狐狸,这个老狐狸还是当年的儒家圣人叫出来的,是他当年在稷下学宫求学时,一次因为犯了过错,惹怒了当时坐镇学宫的圣人,圣人一怒之下,当即批道:蛇蛇硕言,尽出其口,为犹将多,古家狐狸。还直接把他赶回了古家。 回去后,古祜厉却并没有沉寂下去,反而在圭古大陆搅动一片风雨,原本古家在圭古大陆和琼华宗的斗争是处于弱势的,但由于古祜厉的返回,直接颠倒局势,琼华宗在古家的攻势下是节节败退,不复当年辉煌。 可也只是听说古祜厉学究天人,人称“演狐”,曾一人凭一手推演之术便让琼华宗不敢动作,甚至巅峰时连宗门都不敢出。对他的实力却从没有个确切的说法,有人说是早已飞升,也有人说他只是个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但大多数人都赞同后一个观点。人家要是不仅推演之术天下无双,修为还惊世骇俗,那让自己这些谈论他的人怎么说的过去? 但现在看来人家显然是有修为的,不低,至少也是到了归真后期,有没有再往上就不得而知了。 可没想到这“演狐”竟然来到了这穹虚界,而且看这风烛残年的样式,好像是没几年好活了,还不知怎么惹上了无镇楼的酒鬼。 至于旁边古关和李软的战斗则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关注,对他们来说这都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但这些李推都不知道,他只想把这古家的老狐狸也收进自己的北葫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无镇楼李推,也好让自己的名头更响亮一点,怎么也得传出南溟大陆去。 本就驼背的古祜厉腰弯的更低了。 酒葫芦瓶口出现一股极强的吸力,连空间都一点一点如镜面般破碎,化为虚无,被吸进了葫芦当中。 随后古祜厉身后飞出几块龟甲,在他身前汇聚,组成一块完整的古甲,如巨盾,横亘两人之间。 北葫产生的吸力到了龟甲上面就不得寸进。李推心念一动,吸力更强,但龟甲却宛如一道大山立于身前,无论李推怎样都撼动不了。 李推也心惊不已,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古家老狐狸名不虚传。 旋即北葫内飞出一柄鎏金长枪,枪芒凛冽,枪尖闪出一点寒光,在虚无中摄人心魄,如游龙出海,刺在了古甲上面,古甲却依旧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这...” 李推不信自己归真巅峰的修为,伴随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北葫”,就算是渡劫初期自己也有把握撼动,可没想到这才是自己突破到归真巅峰的第一战就要让自己下不来台? 虽说平日里大家都喊他酒鬼,可他李推不仅仅只是个酒鬼,他也是无镇楼的一名楼主! 手一招,北葫化为正常大小,背在了身后,随即从院墙上一闪,转眼就已经握住了长枪,往上一扬,狠狠地砸在了龟甲上面。 “铛” 长枪与龟甲相撞发出金鸣之声。 一股极强的灵力风暴席卷而去,整个小镇的人都感受到了一阵震动,甚至有些归真初期的修真者都承受不住跌落下去。 身处虚空中的乐安则直接开骂“你大爷的李推,归真巅峰了不起啊,啊?就你能打是不是,要不是看着你是帮徐长生来报仇,老子才懒得管你,早把你扔进空间裂缝里了!” 嘴上虽在骂,手上却没停,乐安双手放在一个小球上,发出一道道波动,而被李推砸碎的空间却在慢慢复原,但转瞬又被压碎。 龟甲这次终于被撼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古祜厉却依旧拄着拐杖坐在古零清床边,仿佛没感受到李推的进攻。而被他护住的古零清也丝毫没有感受,依旧在熟睡一般。 李推狞笑一声,“老狐狸,龟甲倒挺硬,看你这龟甲能让我砸几下!” 李推也是打出了真火,身后背着的北葫化为点点星光,飘到了鎏金长枪之上,长枪顿时光华内敛,甚至的破旧,上面还带着斑驳血迹,宛如战场遗物,但李推的气势却在逐步攀升。 不过古祜厉好像感受不到,依旧笑呵呵的模样,“无声无息的就到了半步渡劫?不愧是在南溟大陆都有名的酒鬼。” 李推大惊,自己半步渡劫的实力竟然被他一眼看穿,难道这只古家老狐真的那么神?不是说他只擅推演么?没听说过实力也这么高啊。 但古祜厉却是用实力回答了他,“玩够了吧,那就该休息一会了,下面开始的,才是大场面。” 这是两人开战以来,古祜厉第一次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把盲杖抬起,轻轻撞了一下龟甲。 龟甲之外,尽归平静。 李推和一众归真修士皆倒飞而去,不少修士甚至还直接受了内伤。 渡劫,实打实的渡劫,没想到这次的参台秘境开启竟然会有渡劫大能前来,而且这个渡劫还不是一般的渡劫,是人界“演狐”。 不知为什么,古祜厉发出的攻击竟然绕过了李软,只是把古关从李软的攻势下救了出来。 古关之前本就在和李软说话,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到了一片大海之上,自己还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在大海上漂泊。拼命地游,但却始终在海上,周围除了海还是海,正当自己准备放弃的时候,好像突然听见了三爷爷的声音? 至于在虚无中掌控着穹虚界的乐安则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自己本就拼命压制,希望能让参台秘境慢点开启,给这小镇多留点时间,没想到这古祜厉竟然直接爆发出渡劫的实力,还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法绕过自己,强行牵引出了参台秘境。 虚空势起,风云汇聚,整个穹虚界的云朵都仿佛被召唤,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了古镇上空,形成一道巨大的拱门。 拱门之上云烟雾缭,雕龙画凤,拱门两旁还立着两座栩栩如生的云像狻猊,一股古朴磅礴的气息覆盖住了整个穹虚界,拱门内部则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靠近拱门的空间在不断地破碎又重组。 本来还在福禄街摆地摊的中年道士也收了摊,拿着破幡晃悠悠的朝镇南走去,一路上也是眼睛乱瞄,专挑些年轻女修看。 一位中年儒士也终于赶到了小镇外头的一个县城内,朝小镇的方向瞟了一眼,不禁松了口气。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章 顶破天的那个男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只是瞬间,能御空的修真者纷纷从小镇的各个角落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立于拱门之前。 不能御空的也各自挑选了附近的高地,朝着拱门望去,如同参拜神祇。 这下小镇是真的全沸腾了,修真者们是因为期待已久的参台秘境终于开启,小镇居民们则是因为这从未见过的盛大场面,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让人震撼。 坐在院子里的徐长生同样看见了天空中的那座拱门,此刻他的内心也十份震惊,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神迹!可比唐宋讲的精彩多了,毕竟看唐宋那样子也没读多少书,很多场景都形容不上来,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见着了 但其实在一些小镇老人们看来还是比较奇怪的,小时候仙人们进来,可没有这样的场景。只是依稀记得那时都只是感觉到天地有点晃动,然后不消片刻,小镇的仙人全都不见踪迹罢了。哪能像现在这样,直接在天空中出现一道云做的拱门,还有那么多飞天的仙人。 以前来过穹虚界的修士和听宗门长辈讲过参台秘境的修真者们也是比较奇怪,不是都说只要参台秘境开启,在穹虚界内的修士们都能心生感应可以直接传送到入口处的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穹虚界上空,招摇过市。 但现在可不是让他们奇怪的时候了,这可是参台秘境,能让归真期加速明悟大道至理的地方!没看见李推那酒鬼只是在这小镇待了几十年,说不定连秘境都没进去,只是感悟到了一丝从秘境内传出的气息,就从归真后期到了归真巅峰吗? 而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李推此时则是躺在一家民居内,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李软也恢复了正常模样,站在他身边平静的看着他。 李推翻了个白眼,“人家徐小子受了伤你就伤心成那样,还要拉着自己老爹去给他报仇,现在倒好,我去帮他报仇被揍成了这样,你连拉都不拉一把。” “你又死不了,自己实力不够,被打了不是很正常吗?”李软很不以为然。 不提还好,一提李推就来气了,“古家狐狸就是古家狐狸,一身渡劫修为竟然藏得这么深,还装作是归真的样子,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你爹我前些天突破到了半步渡劫,可能就真的要被他阴死了。” 李软看着怒气冲冲的李推,认真的说道:“说不定你要是不喝酒,现在就已经飞升了。” “不喝酒?那说不定现在还真得要白日飞升了。”说完摘下腰间的北葫,灌了一口烈酒,脸色一红,好像连伤势都好了许多。撑着从地上起来,靠在墙上。 李软也只是说说,自家老爹自己最清楚了,一身修为八成在酒上,其实刚刚他也没出全力,都还没喝北葫中真正的“北葫酒”。 但也不能怪他,现在穹虚界内群雄尽至,除非生死相搏,谁也不敢真正拿出全部实力,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李软也懒得理他,靠在一根立柱上,仰望着天幕。 基本上所有的归真期修士和几个胆大的神驭期都围在了拱门周围,约莫着也有数十人,纷纷盯着拱门中间的黑色漩涡,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端倪。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现在局势尚未明朗,也不清楚拱门后面到底是什么,谁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乐安颓废的出现在了徐长生旁边,整个人都显得消瘦了许多,颧骨也有些微微凸起,抱头蹲在地上,“徐长生,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参台秘境竟然被古家的那个老头子强行拉了出来,等到这参台秘境消散的时候,也就是穹虚界塌陷之时了。” “没事,好歹塌陷之前还能看看戏呢。”徐长生笑着拍了拍乐安的肩膀。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起身在两人面前伸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道镜面,镜内的画面正是头顶拱门前的场景,竟然还能听见那些修真者们的议论,而看他们的表情好像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拱门。 徐长生惊讶的看着乐安。 乐安眉头一挑,“本神厉害吧”。 …… 而此时小镇的城隍庙外,唐宋,梁米,谈笑三人也靠在围栏上在看着天幕中的场景。 梁米大张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天空。 原来小镇里面竟然藏着这么多神仙,不过转头一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和唐宋这个王八蛋好像也是神仙,但应该没天上飞的这么厉害。谁让他们都在地上看呢。 “古家那个老狐狸好像有几把刷子啊,都能把参台秘境拖出来。”唐宋打着哈欠说道。 谈笑不以为然地吹了吹自己的八字胡,“有几把刷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死了,自寻死路的见过不少,但像他这样都到了那个境界还自寻死路的可真不多见。” “一直听说他算无遗策,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也算进去。”唐宋突然有些好奇,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谈笑鄙视地看了唐宋一眼,看的唐宋都想直接拎起拳头扁他一顿,但想了想,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那他就是来送死的喽?”唐宋还是忍不住问道。 谈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唐宋是愈发地想揍他了,牛鼻子老道说的就是谈笑这种人,天天一副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姿态。 梁米忍不住回头问道:“那你们是啥修为啊?” 谈笑在身后给了他一脚,笑骂道:“顶破天的那种。” “切,两个坐在地上的癞蛤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梁米毫不在乎的拍了拍屁股,满脸不屑道。 这下就连唐宋一起惹到了,唐宋也正好缺个出气筒,两人一把拉回梁米,一顿乱揍。 …… 巫维虎一家也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着天空。 “爹,你等下要去那个什么参台秘境吗。”巫维虎好奇的问道。 巫奎摇了摇头,这次他通过众多好友也知道了一点,不准备进去。 顾红彩则瞪大着眼睛,希望能看的清楚一点。 “对了,爹,你怎么不飞上去看啊,要和我们待在这看,又看不清,多没意思啊。” 巫奎看了看顾红彩,脸一黑,“我觉得在这看挺好的啊,没必要那么招摇”。 顾红彩才收回了巫奎腰间的手,巫奎看着自家媳妇那想看清又看不清的样子,想了想,施了个仙法,顾红彩和巫维虎眼前的景象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仿佛天上的那一幕就发生在了眼前。 巫维虎目瞪口呆地看着巫奎,原来老爹真的这么厉害。 顾红彩则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一下巫奎,“你这老东西,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道早点拿出来!” …… 苏笙和孙月璇两人坐在孙府的高楼上,牵着手,看着这天幕,自从知道苏笙也被云衣仙宗收下后,孙府算是彻底认同了苏笙和孙月璇,反正这两人小镇是困不住的,都是要成仙的仙家种子,到时真成了仙,做一对神仙眷侣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孙月璇将头靠在苏笙肩膀上,眨着大眼睛,希冀的说道:“苏笙哥哥,到时我们也这样飞在天上到处去玩好不好。” 苏笙也轻轻的搂住了他。 “好。” …… 阎北辰和苗禾也坐在了一条树干上,苗禾坐开一点,阎北辰便坐过来一点,最后苗禾再也坐不出去了,才忍不住一脚踢开阎北辰。 阎北辰可怜巴巴的说道:“苗禾,你到底怎样才会接受我啊。” 苗禾想了想,又指了指天穹,“天上那些人,你现在要是能打赢一个,我立马就接受你,我苗禾说的,准数。” 阎北辰抬头看了看,再看了看自己,哭丧着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能不能换一个啊?” “能,你要是能打赢全部,那也行。” 阎北辰沉默了下来,许久未能言语。 苗禾也觉得自己好像对他有点过分,轻声问道:“阎北辰,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把它改掉还不成吗?” 阎北辰眼睛一亮。 “我喜欢你不喜欢我。” 苗禾一手搭住巨剑,往阎北辰后背上一扫,直接把阎北辰拍了下去。 “跟老娘耍荤,也不嫌衣衫太紧。” …… 荷花巷,古零清的院内,依旧是一副大战后的场景。 古祜厉站在废墟之上,望着自己所造就的场景,但却丝毫看不出喜怒哀乐,一脸平淡。 古关也难得没有古怪,老老实实地站在古祜厉旁边,沉重的说道:“三爷爷,你到底有几层把握?我不信真的是跟大爷爷说的那样有三成。” 古祜厉笑呵呵的摸了摸古关的朝天辫,“三成?必死之局罢了。” 古关沉默了下来,到底还是最不愿听见的答案。 “能不能别这样,我们回古家好不好,我们回玉杯湖去好不好?”古关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古祜厉一愣,他从没想到古关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感情,记得当他从雪地抱回古关之后,他便一直古灵精怪,不着边际。别说哭,连低落的次数都是少有的。 一只干瘪僵硬的手覆盖住了古关的脑袋,“记着,我这辈子从没做过无价值的东西,也要记着,演狐是怎么来的。” 随后古祜厉双手撑住盲杖,朗声笑道:“不如此做,世人多忘,怎能记得住我古家老狐?怎能让稷下学宫那个老不死的知道我古祜厉离开了学宫,依旧是人界演狐。” 话音雄浑,是说给古关听的,是说给能听见的人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扭头看了一眼城隍庙的方向,古祜厉转身走回了房间。 …… 看着天幕中依旧踌躇不前的归真修士,谈笑眯了眯眼,转头跟梁米说道:“乖徒儿,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顶破天的那种。” 旋即起身,伸出右手压了压,一众修士便凭空下降半程,随后踏出一步,便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已是到了拱门之下,一手拖住,猛的发力,拱门直直升起,一升一降之间,谈笑已然到了穹顶之上。 如神祇高坐,俯览人间。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一章 李软相邀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只看见谈笑对着他笑了一下,眼前的镜面便消失不见。 乐安也有点难以置信,究竟谁才是这个小世界的界灵?随即消失前往了拱门所在。 “参台秘境内部不稳,空间混乱,将于三日后正式开启,届时,只能归真进入!”谈笑略显尖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镇。 小镇的修真者们瞬间炸开,以往是只要来了穹虚界就都能进去的,修为不到归真,在外围寻猎便是,可没想到这次只有归真才能进入。 这么说,三日之后,归真以下,都会留在小镇了。 而知道的现在都知道了小镇的那个算命先生叫谈笑,是道教圣人,道门外门掌教,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圣人压一界,万物不敢。 一切都归于平静,静静的等待着第四日的到来。 贺大娘最近也少有出门,只是偶尔来徐长生家坐坐,唠唠家常。 刚见识了什么叫圣人之后,贺大娘便来找了徐长生,想分享一下内心的惊讶。但其实更多的还是惊讶于谈笑的身份,不管是谁,若发现原本与自己身份差别不大,甚至还不如自己的人,内地里却还隐藏着另外一重高不可攀的身份时,心里都会有些难以接受。 可来了之后却发现徐长生脸色苍白,表情木讷,甚至说话都有些费劲时,才真正紧张起来。 毕竟谈笑那事,说来难以接受,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就像高母与高荐之,说要去琥阳当什么大少爷和夫人,哪怕他们再怎么在小镇里头讲的天花乱坠,也没有多少人会羡慕。 为何?因为实在隔得天远,小镇从来就没人去过琥阳,等他们俩一走,也就见不到了,甚至就当他们已经死去了也不为过。 可若是他们搬到外头的山水县城当什么大少爷,那羡慕的人才多了去了,毕竟去琥阳的人没有,可去山水县的人多啊,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去。 届时,有人去到山水县,看见自己依旧是个农户,穿着破旧粗布,而平日里与之无异的高母,却是穿金戴银,出行还跟着几个丫鬟侍卫,那才羡慕哩。 徐长生托辞染了风寒,贺大娘也不疑有他,只是叮嘱他要注意身体,顺便邀请了徐长生前去她家吃午饭。 饭菜都只是平常,徐长生也没什么胃口,神魂的胀痛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克制,连看桌上的菜肴都有些重影,好几次夹菜都是夹到了碗外头。 只能强忍着吃了点午饭。 回去家中,拿出李软的赠书,却也不便,总觉得一个个小字在书上跳舞,想抓却抓不住。努力了好久都没有效果,书上的小字反是越跳越快。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徐长生便躺在自家床上,回想着书上的内容。 只是,现在真的连书都看不了了吗? …… 月色轻柔,梁米躺在拱门之前的云梯上,看着比往日清楚了数倍的玉轮,十分惊喜,但也就惊喜了那一阵。 “师父,你有没有去过那个大月饼上面呢?”梁米指着天上的玉轮问道。 可也不敢像往日一般大声喊叫,因为现在对谈笑可谓是敬若神明,之前在城隍庙看到的那一幕,差点把自己的下巴都吓掉了,原来自己的师父真的是顶破天的那种。天上飞着那么多仙人,他只是压了压手竟然就都掉下去了。而且看他们那样子竟然还觉得理所当然。 而后来把那扇拱门推上去的时候就更牛气了,简直是在小镇出尽了风头啊,只是很可惜的是那个把拱门推上去的不是自己。 更可惜的是刚拜师的时候,自己觉得丢脸,都不敢在小镇说自己拜了谈笑那个坑蒙拐骗的老道士为师。等到谈笑出了风头,梁米准备去外面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竟然直接被谈笑抓着脖子拎了上来,让自己陪着他看月亮。 这是想干嘛?和我梁米干架?不过看看谈笑坐在那的样子还是算了,谁让他是自己师父呢? 谈笑背对着梁米点了点头,“去过几次,没什么好玩的。” “哦,那好吧,对了老谈,你能不能再像白天的时候那样喊一句‘梁米是我徒弟啊’。” “可以啊,不过下面挺多我的仇人的,他们打不赢我,但是肯定打得过你的。” 梁米有些气恼,“那你还是不是我师父啊,你就看着他们揍我不成?” “他们揍你,你就喊!”谈笑认真道。 “喊?喊什么啊。”梁米摸着脑瓜子,愁的不行。 谈笑打了个哈欠,“喊你师父是谈笑啊,你不是想让他们知道吗?” “喊了有用吗?”梁米探着脑袋问道。 “你喊了就知道了。” “……” 看着这什么都不在乎的师父,梁米真想狠狠地踹上他一脚。 “我说师父啊,你能不能把徐长生也叫上来啊,我一个人可无聊着。”梁米数着天上的一个个星星,但没数几个便转身扑在云朵上撒欢。 谈笑转头提起梁米,笑道:“何必叫他上来?你下去找他不就成了。” 梁米四肢胡乱的挣扎,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谈笑走到云海边缘,手一松,一个人影便从云海上空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 “诶,灵儿姐姐,灵儿姐姐,你有没有看见有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啊。”孙月璇坐在自家的床上看着窗外,抓着江灵的手臂晃个不停。 江灵微微摇了摇头,“谈掌教怎么可能掉下来。” “诶,对了,灵儿姐姐,那个谈笑真的是圣人吗?”孙月璇突然很好奇,从床的另一端滚了过来。 江灵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江灵本就是清冷的性格,喜静不喜动,不过这也可能和她修炼的法门有关。 但孙月璇却是个活泼的性子,经常是一个小嘴说个没停,连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平日里在家只能和孙桥斗斗嘴,可自江灵来了之后,孙月璇就缠上这个不爱说话还老喜欢坐着发呆的漂亮姐姐了。 一开始江灵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但说的次数多了,江灵也会和她说几句,特别是发现她的天赋准备带她回仙宗之后,江灵也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毕竟,只有现在才真正算得上是同道中人。 月上半梢,江灵正想起身告辞,却突然问了句:“月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孙月璇盘坐在粉红色的被褥上,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想到在自家藏书楼里看到的一句话,脸色一红,轻声念了出来:“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说完就把头往被子里一埋,自己竟然把这么羞人的话说了出来,简直太丢人了,不过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个夏日的午后,树影斑驳蝉声噪,荷花池畔少年郎。 自己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吧。 …… 第二天早上起来,徐长生感觉头疼好像减弱了些,但也可能是习惯了。但看东西时的重影却依旧没有消失,徐长生只能希望自己休息几天,重影就能自己恢复。 听说昨天荷花巷的那一场大战是古祜厉和李推打的,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徐长生却是知道。于是准备今天去李推家看看,顺便散散心。 一路上也是看到了些修真者,不过现在是安分多了,是真的安分,毕竟谁也不敢去捋老虎须。 徐长生先去了趟城隍庙,本来是想找梁米的。却被唐宋告知梁米被谈笑带到天上去了。 再一询问,才知道自己受伤的那个晚上,梁米竟然被谈笑收为了徒弟。徐长生自是一翻高兴,这下也好,至少梁米也有了个着落。 听那些修士们说谈笑还是什么圣人,听这名头就应该很不一般,至少这样就没人能随便欺负梁米了。而且,以梁米那胡乱的性格,也算是有了个靠山吧。 两人再聊了些别的,徐长生便起身告辞,准备去一趟李推家中。 自从昨日身份曝光之后,李推也不打算在卖豆腐了,先前要卖是为了融入小镇,但现在大家都知道李推是仙人了,还在卖豆腐就不好了。 一来是没必要,二来就算了磨出来了也没人敢来买了,平白浪费时间。 李推一个坐在楼下发楞,等徐长生来了之后便看着他这幅病恹恹的模样,扬了扬手上的北葫,粗布少年摇了摇头。 李推嗤笑一声,本以为徐小子上次喝了酒,现在就能爷们一点,没想到还是个软脚虾。 木质的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李软听见徐长生来了也从楼上下来,不过看见徐长生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秀眉微蹙。 见两人都完好无损,徐长生不禁松了口气,要是两人帮他去报仇还受了伤,徐长生就可真是百死莫悔了。 随即笑了笑,“今天起来好了些,便想出来走走。也来看看姐姐。” 摊在椅子上的李推听了把头一扭,哼了一声,徐长生哑然失笑,“当然也是来看看李叔叔。” 李推立马把手一扬,“诶,别,我李某人可和你不熟,可别乱搭关系啊跟你说。” 李软白了他一眼,“小长生我们去楼上聊吧,别理他。” 李推却在后头阴阳怪气的说了句。 “哟,现在就带人家回自己房间啦,也不管爹在外头了?” 李软随手挥出一道匹练,扫在一旁的酒柜之中,顿时酒柜便空无一物。 只剩下李推一人坐在那。 心如死灰。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二章 瞳术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还是李软第一次邀请徐长生去她房间,本来徐长生是想拒绝的,自己一个大男人跑到人家黄花大闺女的闺房去成何体统? 但转念一想,去自己姐姐房间应该没事吧。哪怕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这有影响吗? 没有吧,可又真的没有吗? 只是一想,徐长生的脑袋便止不住的疼。 李软也察觉到异常,回过头,微微蹙眉,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同时轻声道:“小长生别乱想,没关系的。” 说完朝着李推狠狠地瞪了一眼,大有一副乱说话便翻脸的气势。 李推双手一摊,转过头去,他可不敢和女人讲道理了,当年就是因为和一个女人将了道理,才有了现在的李软,也就是因为讲了那一次道理,“酒里小白龙”的名号才被自己拱手想让。 要不然,自己现在何必受这苦难,还不是天天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徐长生感觉有股清凉的气息从李软的双手之中传递进来,而后一股温润之感便包裹住了自己的神魂,那股刺痛才消散不少。 可等他上楼时,才发现楼梯竟然好几重影子,自己根本就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上了楼。 李软的房间也极其简洁,进门左侧放着一张木板床,上面的被子叠地整整齐齐,被套还出奇的是粉色的布料,察觉到徐长生的目光,李软也是有些俏脸微红。 而正对着门的地方放着一个木质的衣柜,窗前放着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但整个房间都有一股股淡淡的清香,和李软身上的一样,徐长生觉得特别好闻,每次闻到之后心里都会变得很平静,就像现在。 可李软却不是很平静。 “小长生,你是不是看东西都有重影了。”李软皱着眉头问道。 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昨天下午开始有的。” 李软两只小手互相捏着,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想了想,还是说道:“小长生,我这有一门瞳术,可以让你看的更清晰一些,而且也能解决你现在重影的问题,就是……” 徐长生一喜,重影对他来说可是个大问题,他本就一个人生活,不便之处也颇多,什么都得亲力亲为。而且有了重影,连看书都成了问题。现在听到李软有办法解决,当然开心。 可李软却好像有些困扰。 “没事的姐,要是不能外传就算了。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过几天说不定这重影就自己消失了,就算没有,我也能习惯的。”徐长生也听说有些宗门的门规特别严苛的,像什么不能结道侣,出山之后不能暴露宗门,还有些入山之后便不能饮食,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不成仙人都是不用吃东西的? 可看李软和李推他们还是有着一日三餐的。 李软摇了摇头,“就是修炼会有痛处,不是一般的疼痛……而且你不能修炼,只能由我传给你,这样痛处就会加强数倍不止,我担心,担心你会承受不了。而且将来你要是踏上仙路的话,每次突破都会异常疼痛。” 既然不是那种不能外传的就好,至于疼痛? 徐长生听完之后微笑道:“我不怕疼的,姐,传给我吧。” 毕竟现在已经头疼了,徐长生也不介意再疼一点,再说,又不是长久的,只是这一阵,熬过之后就不会有重影,就又能看书了。 李软看徐长生那兴奋样,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生气的是徐长生显然没有把她的劝告放在心上,难过的是因为徐长生说的话。 世上哪有谁不怕疼的,而且徐长生现在已经神魂受伤了。她原先修炼的时候,有次也因强行突破而导致神魂受损,那种感觉她是这辈子都不想尝试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但她好在宗门还有修复神魂的丹药,一受伤便吞服,徐长生现在有什么?有的只是咬着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虽然和自己说话时也带着微笑,可他却一直在扛着神魂开裂的痛苦。 “好,姐这就传给你,小长生忍着点,要是实在太疼了就喊出来吧,我在房间设了禁制,外面是听不见的。”李软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传给徐长生。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也明白。 刚坐下,李软的柔软的手便已盖住了徐长生的额头,“小长生要是准备好了,就和我说一声。” “好,来吧。” 一说完,徐长生便觉有两股暖流从李软的手上传了过来,从额头进入向两只眼睛蔓延而去,暖洋洋的,好像并没有李软说的疼痛。 但暖流到了徐长生的双眼时就一切都变了,两股暖流突然就分散开来变成无数的针尖,在徐长生的眼睛内肆虐。 “哼”,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徐长生忍不住叫出了声,但立马咬紧牙关,要是自己叫出声来,姐姐肯定会心疼的。 疼痛愈发加剧,一股股的针尖如蚂蚁一般在啃咬着徐长生的双眼,徐长生额头不断冒出豆粒大的汗滴,死死的咬着牙,抓着椅子边缘的手也是青筋毕露。 只是咬牙的一瞬间,徐长生便感觉到嘴里的一股血腥味,许是那一下,便咬出了鲜血。 徐长生只觉和眼睛的疼痛相比,神魂的疼痛都已经是享受。 虽说李软也在事先有说,可他也没料到,这股刺痛会来的如此剧烈,现在真巴不得有人能将自己的双眼剜去,至少这样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疼痛好似一阵强过一阵,徐长生有好几次真的感觉要坚持不下去了,好想跟李软说,有几次甚至话都到了嘴边。 但想到熬过去就能继续看书,想到李软对他的照顾,不停地跟自己说,再坚持一会便好,再一会了。 李软看见徐长生的模样也是双目噙满了泪水,但又不敢放弃,自己现在一旦放弃,徐长生之前受的苦就真的白受了。 内心也是难受异常,徐长生在认识自己到底受过什么苦,连这都能承受得住,当年自己修炼这门瞳术的时候,师尊帮自己削减了百倍的痛苦都差点没熬过去,何况徐长生现在的疼痛比自身修炼还要强上数倍! 李软渐渐闭上了眼睛,她实在不想看见徐长生现在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生伸手抹去了李软脸上的眼泪,“姐,你哭了。” 看着脸色惨白的徐长生,李软拿下他额头上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忍不住破泣为笑。 “现在能看清了吗?”李软关切地问道。 徐长生用力点了点头,“能!看的可清楚了”。 李软也终于放下心来,至少刚刚的努力没白费。 “姐” “啊?怎么了?”徐长生突然叫了句,李软又是心里一紧,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徐长生却抬起头,双目也恢复了光彩,笑着说道:“你真漂亮!” 李软拿手指头点了一下徐长生的脑瓜,“姐当然漂亮啦,不过小长生以后找的媳妇,可要比姐还要漂亮才行。” 以往来说,每次李软一拿这事打趣徐长生,他便会羞红着脸。 但这次,虽说依旧是红着脸,徐长生却梗着脖子说道:“想找个比姐还漂亮的,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哎呀呀,小长生今天这嘴可是跟抹了蜜一样甜呀?看来以后找媳妇这事,姐就不用担心了。” 这下徐长生是真的招架不住了,脸颊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软也放过了他,招呼着他去楼下说话。 瞧见徐长生的脸色,李推也明白李软究竟是做了什么决定,可也没想到,李软竟能下这份狠心,而所得到的,仅仅是徐长生这个凡人能不会有重影。 三人在楼下没说多久,徐长生便脸色一滞。 随即出言离去,因为他脑中响起了乐安的声音。 李软也看徐长生好像确实有事,便让他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来找她,这些天她都会一直在豆腐铺,不会出门了。 走出豆腐铺,徐长生只觉眼前清晰异常,看东西从来没有那么清楚过,连极远之外的酒肆上的招牌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酒肆门口的位置都是坐满了人,看来这几天酒肆的生意也是极好。 熬过了刚刚的疼痛,徐长生甚至觉得连头疼都减轻了不少,至少不是像刚开始那样的难以忍受。 这时耳边也再次响起了熟悉的乐安的声音,“徐长生,小镇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在你家中,你快些回来,我好跟你说。” 不过乐安的声音好像有些奇怪,徐长生只当是自己神魂受创听错了,立马快步向家中走去, 送走了徐长生,李软回到家中,李推看着略显疲惫的女儿,忍不住问道:“值得么?” 李软看着他,正色道:“我李软就这一个弟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三章 南山依旧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小巷还是那条小巷,可总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住在小巷最尽头的那个粗布少年如风似的跑了回来。 家中有另一个白袍少年在等着他。 粗布少年撞开了院门,却没再敢进去。 白袍依旧笑粗衣,可却双目通红,浑身瘦削,形似个料峭鬼。 徐长生忍着难受,叫了声乐安。 白袍依旧在笑,这次却没了回音,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前段时间徐长生便一直察觉到乐安的不对,却一直以为他只是疲于奔命,劳累所致。 却忘了,乐安是天地所生的山水正神,也忘了那次在镇尾石桥上乐安所述。 “我乐安,南风水为魂,南风山做体,山水不绝,我亦永存。” 徐长生踏进了院门,想过去,却始终不能过去,中间有天堑。只能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看着那个对着院门微笑的,一脸喜悦的少年。 粗布少年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的往地面上扣,十指尽裂,鲜血浇灌了大地,也浇灌了心灵。 没有哭,没有嘶嚎,没有表情,安安静静。直到乐安旁边浮现出一个棉衣拄杖老者,对着徐长生在笑。 他认识徐长生,徐长生更是认识他。 演狐。 不过徐长生只知道他叫古祜厉,是古关的三爷爷。 棉衣老者看着对面那个粗布少年,开口道:“我这具躯体已经彻底坏了,想换个年轻的使使,只是不好意思看中了你朋友的这具,希望不要怪罪。” 徐长生站了起来,他不习惯跪着和别人说话,特别还是仇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那你看看我这具行吗?”这是徐长生能想到的唯一的本钱,除了这具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对方放弃。 棉衣老者摇了摇头,“你的不行,谁的都不行,我只知道整个天下就这一具适合我,或许还有别的,但我不想去找了,也没有时间让我去找。” 徐长生还想挣扎一下,棉衣老者却不想再解散,能解释这么多已经算是公道了。 身前出现一座冰棺,无盖,徐长生只感觉冰冷刺骨,但也抵不上心寒。 而当棉衣老者将乐安放进去之后,凭空出现了棺盖,冰棺被合上,刺骨的寒冷也随之消散。 徐长生不知道的是,古祜厉为了这一天准备的太久了。 自从进入小镇的那一日,古祜厉在南风河尾掬水月在手,和乐安以魂换魂。 而后巍立天虞山顶,力压一界,强行镇魂入体。 但知道又如何?古祜厉依旧会像现在这般,背负冰棺,踏入空间,消失不见。 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乐安站着的地方,上面清晰的印着两个潮湿的脚印。 穹顶之上,谈笑也看完了一出好戏,用手拍着打哈欠的嘴,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看着躺在云海上如一滩烂泥的梁米,在想下一次该用什么理由把他扔下去。 …… 酒肆内,喧嚣鼎沸,往日里只有归真修士来这喝几杯,修为低点的往往买了酒就走,但现在就没关系了。 反正大家都不敢动手,喝酒便是。 酒肆门口靠窗的位置上,赵垦田和一个坐在隔壁桌的虬髯大汉低声说着话。但往往都是赵垦田在说,虬髯大汉更多时候是在喝酒端起一杯就往嘴里倒,喝水一般,没喝完,坐在对面的一个身材壮实,衣衫杂乱,还顶着个狮子头般的虎楞少年便给他满上,等着他再一次端起一饮而尽。 赵垦田眉头紧了紧,“伏兄,到时进去还请照顾一二。” 汉子大手一挥,“王爷这是说笑了,你可是南溟皇朝的农王爷,谁敢对你动手,我还想请你多多关照呢。” 南溟皇朝的王爷又怎样?真正触及到大道机缘别说王爷,就算是南溟皇朝的国主,也是照砍不误。 道理谁不明白?那汉子表明是不想帮他。 赵垦田沉吟了片刻,“两壶玲珑酒,伏兄要是答应,我现在便给一壶,剩下的一壶我出来后再给。” 汉子放下手中的酒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赵垦田,“怎么?王爷的命就值这两壶玲珑酒?” 玲珑酒是南溟皇朝的特产,也只供南溟皇室人员享用,而没传出去的一壶都会是天价。据传玲珑酒和道门的圣物悟道茶有着类似的功效,能提高饮者对大道的领悟,而且喝了之后有种飘飘欲仙之感,宛若置身玲珑陷阱。但唯一不足的就是第一壶之后,每壶的效果会减半。 “那不知伏兄的意思是?”赵垦田咬着牙说道。 “五壶,少一壶,免谈。”汉子伸出右手,大张着五只棒槌一样的手指。 连赵瑝都听不下去了,冷声说道:“莫欺我南溟皇朝无人不成,上次找白鹿书院的副院长帮忙也不过只要了三壶玲珑酒,你一个归真境也敢开口要五壶?胆大包天不成?” 汉子耐心的听他说完,也没搭理,而是对赵垦田龇牙笑道:“是不是我伏某人太久没出山了,天下都忘了我伏某人的脾气?” 赵垦田还没来得及开口。 “冉小子,干他!” 身后倒酒的虎楞少年直接提起手中的酒壶就砸在了赵瑝头上,欺身上前,直接递出一拳,拳势如虎,一往无前。 赵瑝身上龙形护体,却依旧被一拳击飞,落到门口连退几步,扶住门框才站稳,满脸惊愕。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身大笑。 “这不是南溟皇朝的六皇子吗,怎么现在这么狼狈了。”看到赵瑝吃亏的样子,郑琏宁心里直呼过瘾。 郑琏宁跟在云掠和另一个威武男子身后走进了酒肆,男子身穿暗青练功武服,身形虬健,虎背熊腰。 酒肆内的人无不惊讶,连“铁骑”韦止戈都来了,竟然还和云掠那样的人走在了一起,不知两人有什么交情。之前和赵垦田交谈的虬髯大汉也是眼睛一亮,起身端起酒碗。 “老韦,来喝一杯。”汉子直接一饮而尽,也不管韦止戈答不答应。 韦止戈嘴角一抽,“喝酒成,打架就免了。” 汉子擦着嘴角的手一愣,“不打架?喝个屁的酒啊,赶紧走开去,走开去。”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道声音在酒肆内轰然炸开。 “干架?要不要我谈笑陪你伏天圣过几招?” 其他人只是震惊,伏天圣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宛如身负巨山,几次起身都没成功,反而越来越重。 “不敢了,不打架了”伏天圣连忙求饶,再不求饶体魄都要被压爆了。而且在圣人面前求饶也算不了什么,要是哪个飞升敢这么对他,他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毕竟最强归真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是他伏天圣用拳头一个一个打下来的。 酒肆也平静了下来,连说话声都不由压低了许多。 钱掌柜则在厨房内死死拉住李大娘,不敢让他再出去。 …… “你是神仙吗?”粗布少年看着那个被河水托起之后,反而躲在石桥后面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等了许久才从石桥后面慢慢移了出来,“我不是神仙,我叫乐安。” 粗布少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乐安你好,我叫徐长生,长生不老的那个长生。” …… “你说那只鸟的鸟窝到底有没有在前面那个树丛里。”白衣少年问道。 粗布少年也压低了嗓音,“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记得走慢一点,别把它们吓跑了。” “为什么这次又是我去,上次我还没被马蜂蛰了,可疼呢。” “因为你是神仙呀,我只是个凡人,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凡人去冒险吧。” “好像有道理,那就让我去吧,我这个神仙肯定会保护你的。” 等白衣少年轻轻的走去树丛,可还没走远却化为了一滩水流回了河里。 粗布少年立马伏在河边,轻声喊着:“乐安,你快出来呀,快出来。” 旁边走过的小镇居民则叹了口气,徐家这小子人到时机灵,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得了癔症,经常一个人在河边自言自语。 …… “徐长生,你以后可不能老是哭鼻子了,神仙的朋友怎么能哭鼻子呢,你这是给本大神丢脸,以后我乐安出去混的时候都不敢说你是我乐大神的兄弟。”乐安一脸鄙视地看着徐长生,一只手却在帮他擦着眼泪。 最后两人躺在一块大石板上晒着太阳,乐安开口问道:“徐长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你家玩呢,那么多年我都没去过。” 徐长生立马有些紧张,“我家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几面墙,不好玩的。” “可是可以去找你玩啊,我一个人待在河里面可无聊了,就只有你不怕我,能和我聊聊天。唉,可你也不经常来,我只能吓唬吓唬那些小鱼了。” 徐长生有些愧疚,“我以后会经常来的,你放心吧。” …… “那就说定了,以后你家就是我家,哈哈,我乐安终于有家了。”白衣少年说完从石桥上一跃而下,惊起大片水花。 …… 徐长生依旧伏在镇尾的石头上,轻声喊着:“乐安,乐安,我是徐长生啊,我来找你了,你快出来玩啊。” “乐安,你快出来啊,再不出来就天黑了。” “乐神仙,我徐长生来了,再不出来以后就不找你玩了。” “乐安,求求你出来好不好,我以后保证每天都来找你。” 最后喊到喉咙出血,再也说不出话,只能靠在石头上,看着远方的残阳,双目早已流不出一滴眼泪。 等那些仙人走了我徐长生就在这河边搭个小棚,这样就能离乐安近一点了。 他要是出来了,看不见我肯定会害怕的。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四章 我叫唐宋 - 问剑长生 - 书上 葛老汉一家住在镇西的河源巷,离着熊有福家也不远,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儿子也没出去,在家接下了自己手中的锄头,虽然日子清贫了些,但一家也过得其乐融融,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家儿子还没讨个婆娘,让葛老汉夫妻俩愁白了发。 但今天的葛老汉却是满面红光,没想到老葛家祖祖辈辈用下来的石磨竟然还是个宝,一位外地来的仙人跟自己聊了一会就说要买下。 还是花二百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卖,必须得卖。 刚想答应,自家儿子却拉了拉他的衣裳,刚想训斥他几句,怎的今天就这么眼光,老葛家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光了。抬头一看,却眼睛一亮。 只见那个锦衣贵公子后面又进来了两个年轻仙人,一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另一个却是一袭金袍,一脸富贵气象。 先前那个锦衣贵公子也转头看去,却是面色一沉,“赵瑝,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我郑琏宁走到哪你就跟到哪。”随后看向赵瑝旁边的男子,脸色却是一变,微笑道:“久闻琼华宗余一半大名,今日得逢一见,幸会幸会。” 余烟柳是近些年才在圭古大陆新起的琼华宗嫡传,出手擅留一半,常与人切磋都是以认输收场。但据说实力惊人,曾在一场试炼中以灵台杀分神,最后全身而退,不知自身实力存留多少。久而久之,余一半的名称也算是流传开来了。 但这也不算是他最出名的地方,余一半,据说余下的那一半功夫全在嘴上。 余烟柳也拱了拱手,“大名谈不上,薄名倒还有,你们俩的事我也知道一点,东西要争就你们争,我不参活。” 说完就往旁边一跃,坐在了围墙上,垂下一只右腿,显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本来两个人就对上了,赵瑝也不怕事多,随即向老汉问道郑琏宁出了多大的价钱,他翻一番。葛老汉还没说话,他那儿子就已经抢先说了。 来到这小镇自然是以银两交易,虽说也带了不少仙家钱币,但因两界大道不同,仙家钱币一旦从芥子物中取出便灵气尽失。与石头无异,毫无半点用处,平白浪费。 长此以往,在这穹虚界内都是拿黄白之物交易。 来这小世界,凡俗钱物自然是准够,两人也是一路争价。但真正高兴的却还是葛老汉,两人现在都从一开始的二百两出到了五千两。 没想到自己都这年纪了还能发一笔横财,自己虽然没什么机会享用了,但自己儿子可是还年轻,到时能拿着这笔钱去趟外面县城,置办一套家产,再取个漂亮媳妇,俺老葛家也是要变成城里人了! 一直在看戏的余烟柳突然冷不零丁地说了句,买的下也要带的走才是真本事。 两人一愣,郑琏宁立马想到了云掠那事,本来宗门派他前来就是看中了他的遁术,到时秘境结束出了穹虚界,便直接带上郑琏宁远遁千里。 可谁能想到这次远在苍落大陆的云衣仙宗竟然也派人来了,还是飘荡在苍落大陆的那朵“血云”,要知道苍落大陆和云昕大陆之间可是隔了整个无尽海。两地之间要想互相来往不管是借道南溟大陆还是圭古大陆,或是直接取道两界山,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哼,没想到琼华宗竟然和南溟皇朝搅和在了一起,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余兄。”郑琏宁眯着眼对余烟柳说道。 随即把衣袖一甩出了院子。 余烟柳也一愣,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好像,就又得罪人了? 赵瑝倒是眉开眼笑,连忙向余烟柳道谢,夸他道义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琼华宗的嫡传。但余烟柳怎么都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 突然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道声音,“灵虚山那小子,跑啥,还是不是爷们了,干他们啊,你要是不行,小爷帮你兜住一个。” 余烟柳也回头看去。 只见之前在酒肆时给伏天圣倒酒那个虎楞少年坐在一家农户的屋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 赵瑝则赶紧付了钱财把那石磨收进芥子物当中,免得夜长梦多,葛老汉自然感激涕零,有了这笔钱,他家就要发了,到时看还有谁敢说他葛老汉是个穷鬼!想到这,连接钱的手都是颤抖的,这辈子哪见过那么多钱啊,银票叠成一堆都跟书本一样厚了,这还是自己特意跟仙人说把那张五千的银票换成一百两一张的,毕竟这样拿着,踏实! 赵瑝可没心思搭理他那么多,转过身看着屋顶那少年,说道:“余兄,有没有把握?” 余烟柳缓缓摇了摇头,“我会认输。” 赵瑝一时语滞,不知道到时认输的是余一半还是余烟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郑琏宁也没去搭理他,看他那架势多半会是和伏天圣一个性子,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 烈日当午,谈笑把一摊烂泥的梁米重新捏回人样。 没多久梁米便悠悠转醒,只觉身体没了知觉,也没了痛感,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转动一下眼珠。 谈笑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记着,是你要来当我徒弟的。” 梁米眼睛凸出,好像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言语。谈笑右脚一勾,一个人影再次从天穹落下。 但徐长生却没有看到,在河边待了一晚的他拖着身体,如同孤魂,更像野鬼,向城隍庙走去。 现在神魂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十指上的血迹也已结痂,上面还沾了许多沙土,黏连在血痂上。 唐宋好像是在城隍庙等着徐长生,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看着徐长生拖着身体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徐长生走到唐宋面前才抬起头,双目通红,目眦欲裂,沙哑着嗓子说道:“唐宋,我要练剑,杀人剑。” …… 日已渐至中夏,赤轮高挂,炙烤着大地。 巫维虎和孙桥也在谷场边缘的一棵槐树下乘凉,两人靠坐在树干上。 巫维虎眼睛一转,“阿桥,等下我们去镇尾的那夹水潭泡会吧,这天气简直太熬人了。” 孙桥有些犹豫,“还是过段时间吧,现在小镇到处都是人,而且那些修士你也知道,又能飞看的还远。” “这怕啥,谁还不是男人嘞,该有的都有,有啥好看的。” “算了算了,还是下次吧。” 两人又是良久的沉默,这天气实在不想怎么说话。只剩下身后这棵槐树顶还有只夏蝉在嘶鸣。 “虎子,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孙桥突然问道。 巫维虎一撇嘴,“我啊,我还能干啥,跟我爹打铁呗。而且都已经打了那么久了,叫我干别的也不会。” “那你喜欢打铁吗?”孙桥声音有些茫然。 “喜欢啊,打铁挺有意思的,而且还能练力气?怎么,你不想读书么?孙伯伯可是巴不得你考个功名,他也就放心了。”巫维虎有些惊讶,孙桥虽然整天和他这个不看书的人混在一起,但他其实还挺聪明的,学什么都快,孔先生上课还不止一次夸过他,可没想到他这样的好学生竟然不想读书。 孙桥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透过斑驳的树影看着天空中的赤轮,又想起了自己在家中找到的那本《太商经》。自己也知道那是商家的经书,自己身为正统的儒家子弟是读不来的,但却时常按捺不住,屡次从书架的最顶端取下来。 “不是不想读书,只是,只是觉得看那些儒家的经典很没意思。”孙桥想起父亲给自己安排的道路就有点烦躁,连语气都有点冲。 巫维虎都有些震惊了,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孙桥,结结巴巴问道:“那…你…喜欢看什么书?” “商家,我喜欢做生意,我喜欢听账房先生打算盘的声音,我喜欢看到别人兜里的钱流进自家的库房,每次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我都很满足。我自己也偷偷去做过几次生意,但都被我爹抓了回去,把我锁在书房里,说我什么时候默写出一篇儒家经典就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巫维虎目瞪口呆,原来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认识孙桥。 “喜欢做就去做,难不成你这辈子是给你爹过的?”槐树后面响起一道醇厚的嗓音。 两人绕过槐树回头看去,原来是一名身材高大,身穿淡绿布袍,十指修长,面目白皙,还留着一缕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两人。 孙桥先是一喜,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他毕竟是我爹。” 男子摇头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如果你什么都按着他说的来,那活着的是你自己还是你爹?” 孙桥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只剩下巫维虎还在看着那名男子。男子也不恼,任由巫维虎看着他。 等了许久,男子再次说道:“跟我走吧,我能说服你爹。” 孙桥问了句,“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道:“商家,桑定缨。” …… 徐长生坐在自家院子里,手上托着一本翻看了数遍的书籍,书上的小字终于不再跳动,一个个笔直的站在那,可自己却许久未能翻页。 唐宋没答应,说现在的自己不适合练剑。什么是适合?唐宋没说,自己也不知道。 但记得之前的唐宋邀请过自己好几次,说教自己练剑,那时候总应该适合吧,于是回到家徐长生便开始找那种感觉,但却始终平静不下来,最后拿起了书,终于平静下来了,可一平静下来,脑中却全是乐安的身影。 “咚咚咚” 不知谁敲响了院门,徐长生拿手狠狠地搓了几把脸,才起身前去开门。 是李软,手中还提着个小篮子。 见着了徐长生,扬了扬手中的小篮子,笑道:“我在家也没事做,便做了些小点心,带来和我的小长生一起尝尝。” 徐长生赶紧打开门,邀李软进来,随后两人便坐在院中,分食着小点心。徐长生也不知道上一次吃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了,吃的很小心,总是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才咽下去。 要是乐安也在这吃该多好。 徐长生突兀地就这么觉得,眼泪又在眶中打转,但咬了咬牙,还是没让它掉下来。 李软也有所发现,只当是徐长生被感动,不禁心中一酸。 高荐之也伏在墙头看了好几次,发现李软竟然做了好吃的给徐长生不禁怒火中烧,本想着气他一下,高材却指了指天上,示意还有谈笑在上面,高荐之抬头看了看天空,却没有低下。高材也一愣,难不成是秘境提前开启了?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邋遢汉子,腰间系着个酒葫芦,一步一步的踩在虚空,闲庭信步,宛如登梯,最后走到镇东的位置才停下。 汉子咳了咳,小镇的人皆抬头望去。 徐长生和李软也没再吃,齐齐仰头。 汉子再用力地咳了咳,这下连谈笑都忍不住低头看去。 “我叫唐宋。” 无一人搭理。 随后抬起双手,把两鬓的头发往后一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也叫宋唐” 一语落,满座皆惊。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五章 宋唐的刀 - 问剑长生 - 书上 现在哪怕是小镇最忙碌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只认识唐宋的都在想着难不成唐宋也是仙人?还叫什么宋唐,天上都有个圣人了还敢飞上去,胆子肥得很啊。 而不认识唐宋只认识宋唐的人,都在怀疑,现在随便出来个人都会说自己是宋唐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在大庭广众面前,圣人高居之下说自己是宋唐? 至于面前这个人就是宋唐,他们是不敢想的,宋唐那样的人肯定在两界城杀妖,怎么可能跑到这小世界来凑热闹。 但如果真的是假的,谈圣人怎么没把那家伙拍下来,想到这,就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了。 至于既认识唐宋又认识宋唐的阎北辰,则是突然拉着苗禾的手臂,使劲的摇晃,兴奋道:“是他,他就是唐宋,也是宋唐,还教我练刀了!” 苗禾这次出奇的没有反抗,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那身影出神。 他是谁?他是神话。 在豆腐铺屋顶的李推也是满饮了一大口,“此景,当浮一大白!” 说完还举起北葫遥遥敬了唐宋一杯, 李软也痴痴地看着天空中那个邋遢的男子,原来自己心中的神明就是这番模样,虽然自己认识的他一直都是个酒鬼,甚至平日里的装扮大多像个挂杆儿,但也掩盖不了他现在的光芒。 一旁的徐长生也是看的出神。 “姐,宋唐是谁啊?”徐长生问道。 李软依旧痴痴地看着天幕,“先看着,一会和你说。” 唐宋如神灵般俯视着坐在古家院子里的古祜厉,咧嘴笑道:“演狐?我也想体会一下传说中的演狐是不是这么神。” 古祜厉苦笑一声,只好踏步来到唐宋面前,而身处院中的古关则是面色复杂,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宋唐,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那个人,可现在这个人却要杀自己的三爷爷! 原来这就是三爷爷口中的必死之局,现在看来,真的是必死之局! 古祜厉那早已没有几颗牙的嘴动了动,“我只算到是必死,却没想到是你在这。” “那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你也要为那小子出头?”古祜厉疑惑道。 唐宋摇了摇头,“出头算不上,只是恶人还需恶人磨,有些恶事你做了就是做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也不管你准备事后做什么补偿,欠的账终归是自己还比较好。” 古祜厉深以为然,“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正好我也想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神话。” 随后两人之间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光幕。 唐宋咧嘴一笑,“正合我意”。 说完揉了揉手腕,双腿微屈,一拳轰向光幕。 低下的人则是不由呆住,原来这人真的是宋唐! 一只小小的拳头触碰到了光幕,随即一道更大的光幕四散开去,但到了小镇上空时却消散于无形。 肯定是谈笑出手了,不然两人的战斗,岂是这个小镇能承受的?哪怕是一缕最细微的余波。 拳头穿过光幕,却停留在了一块龟甲面前。龟甲不大,但却刚好护住古祜厉的身体。唐宋一愣,身形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已是到了古祜厉身后,头发飘动,前脚点空,后脚一垫,又是一拳。 拳势更猛,连谈笑都不由站起身,才能镇住余威。唐宋却是一笑,“如果你就这点实力,那就真不够打了。” 说完,后脚一抬,再一次跃起,右脚的膝盖狠狠地撞在龟甲上,龟甲四分五裂激射而去。古祜厉也是化为一道流光,狠狠撞向天幕,那一副龟甲却一阵急转,以更快的速度朝古祜厉飞去,最后在古祜厉身后合一,堪堪护住他。 唐宋也不惊讶,右脚一撤,自成弓步,腰身一侧,对着古祜厉狠狠撞去。 古祜厉这次再也躲无可躲,只好抬起手中的盲杖,同时身后的龟甲高速旋转,整个天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蓝色玄龟,仰天嘶鸣。 玄龟幻影只是挡住了唐宋一瞬,便散成虚无,而唐宋已然到了古祜厉身前,盲杖也只是让唐宋稍微一滞,便从中断裂,古祜厉狠狠地撞在了天幕上,整个穹虚界都微微一震。 徐长生也是看着天幕中的战斗出神,视力超群的他能看的清清楚楚,也在想唐宋之前跟他讲过的那些被自己当成故事听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古祜厉嘴角也溢出血迹,让本就弯腰驼背的他,显得更加可怜。唐宋也没乘机出手,对他来说,怎么样都是一个样,无非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弯腰再弯腰,古祜厉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了,底下的人也都在等待着结果。 等了许久,古祜厉至于停止了咳嗽。 微微抬起身,看着唐宋。 再一抬,原本弯腰驼背的古祜厉瞬间挺直,腰身挺拔,已然破境飞升。 与其说是破境,倒不如说是放境。 没有谁想得到古家狐狸也到了飞升,而且还是悄无声息,没一人知晓他是何时渡劫,何时飞升。 一股云开气象,古祜厉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看着唐宋笑道:“不知这样,可配宋唐拔刀?” 龟甲四分飞掠而出,在唐宋头顶汇聚,而后降下一道水狱牢笼,将其束缚其中。唐宋也没反抗,只是任凭古祜厉施展。 古祜厉凭空出现在龟甲上头,断裂的盲杖也不知何时复原,盲杖抬起,再猛地砸在龟甲上。 原本被谈笑禁锢的空间再一次出现塌裂,唐宋微微低头,举起双手托住龟甲,双手肌肉暴起,血筋虬杂。 古祜厉却显得云淡风轻,顶住龟甲的盲杖继续用力,唐宋的身形却是愈发低下。 唐宋的双手猛然一放,龟甲重重的砸在唐宋的脊背上,脸色一红,随即紧握双拳,往上递出一拳,拳势冲天而起,气机紊乱,绞裂虚空。 古祜厉只觉一股巨力从脚下席卷而上,同时身形再次拔高,隐隐之间已然与谈笑平行,谈笑也不在意,只要有好戏看就行了。 底下那汉子擦了擦嘴角,微微抬头,用余光看着天幕中的古祜厉。随后抬起右手,对着虚空招了招。 遥远的无尽海最中间,屹立着人妖两界的最高峰,两界山,而两界山之顶,有着两界第一大城,两界城。 而此时,插在两界城城头上的那把已有多年之久的漆黑长刀,微微晃了晃刀身,自行拔出,向东掠去,只是一瞬,便已出了两界城禁制,到达无尽海上空。 再一闪,便消失不见。 看守城墙的一众修士却是一愣,宋唐的刀飞走了…宋唐竟然拔刀了…而与宋唐熟识的人却突然记起了宋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而妖界的十大镇关城内有三名大妖同时睁开双目,发出一道雷鸣嘶吼,随后凭空消失。 谈笑也打了个哈欠,从云海边缘起身回去,这戏,没啥看头喽。 唐宋旁边的虚空微微震荡,从中穿出一把漆黑长刀,被唐宋握在了手中。 此刻,小镇一片寂静,阎北辰紧紧捏住了苗禾的手臂,苗禾也没有感觉。 因为那个男人,他拔刀了。 记得两界城城主曾传出一句话,世间的刀分两种,一种是宋唐的刀,一种不是宋唐的刀,此外,更无三者。 古祜厉也急忙祭起龟甲,甲后用盲杖抵住,但一切都晚了,一把漆黑的刀抵在了龟甲上头,往下一摁,如切豆腐。古祜厉的眉间也是出现一丝血线。 古关只是死死地捂住嘴巴,记得三爷爷曾经说过,他要是走了,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哭声。 一切重归平静,只是唐宋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刀,传说中的唐刀! 龟甲再次四散,一块飞至古家院内,轰然炸开,炸开的粉末裹住古关和躺在床上的古零清,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一块飞回古祜厉脚下,燃起紫色的火焰,火焰升腾而起,古祜厉瞬间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具冰棺。棺内有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一个从没在世人面前现身的少年,少有人知晓,但也有人极其熟悉。 比如说此刻已是泪如雨下的徐长生,一旁的李软依旧怔怔地看着天幕出神,竟也没有察觉。 再一块龟甲飞至冰棺底下,化为漫天雪花包裹住冰棺,随后雪花暴燃,白色火焰瞬间便将冰棺吞噬,火焰越变越小,直至消失,随同一起的还有冰棺。 徐长生只是紧握双拳,双目内暗光流动,死死盯住那一片天空,希望能看清点什么。 在徐长生极力运转目力之下,依稀看见火焰燃烧过后的虚空之下,有着星光点点,好似漫天繁花。 最后只剩下一块最大的龟甲在虚空中浮转,而后射向天幕,却在无尽的虚空中出现一把长刀,龟甲粉碎,不过这一次的粉末却是漆黑。 忽的变大,化作漫天劫云,其间紫雷涌动。 唐宋脸色大变。 而后劫云之上出现一只等大的巨脚,一脚踏散。 随后唐宋四周出现一只巨大手掌,一巴掌将唐宋拍向天边的缝隙里面。 “要死死外面去,别在这晦气我。”谈笑不耐烦的声音在云端响起。 唐宋已被拍出小世界,但仍有一道声音在小镇内回响,“谈笑,你大爷的!” 随即唐宋东去的身形再次加快,一路上天雷滚滚,震死妖族不计其数。 而在微尘巷的徐长生耳边也响起一道声音,“徐小子,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着!” 天幕没了唐宋的身影,李软也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摸了摸徐长生的小脑袋。 待两人重新坐下,李软才开口跟徐长生介绍起了谁是宋唐。 宋唐是谁?据传是一名两界城守将,是个本地人,归真之前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普通修士。可突破到归真之后,一切都变了,因为,宋唐拔出了他的刀。 一把从未在人界出现过的刀,刀长三尺,可双持或单持,刀身漆黑如墨,却只有不到两指宽,弧度微小,血槽却极深。人们不知其名,有人曾问宋唐,宋唐洒然一笑,宋唐的刀,自然叫唐刀。 而后宋唐便在两界城开始了他的神话之旅,每次大战,必是凿阵最深,杀敌最多的那个,身为归真,但同境妖族却无他的一合之敌。 于是宋唐便开始挑战渡劫,但往往是被杀得望风而逃,多次要不是两界城大将远涉妖界,将他救了回来,早已成了妖界枯骨。 而他依旧屡往妖界,但也不敢再次深入,只在两界交接处伺机杀敌,往往是杀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次数一多,搅得妖界不得安宁,妖界攻伐之主只好下令阵地后移两千里。妖界也是由此才开始这个有史以来第一次让妖界阵地后移的男子。 但妖族也不是软柿子,派了十名擅长隐匿的妖族渡劫,在妖界出口处等待着宋唐。果然,宋唐再次孤身入瓮。十大渡劫奋起进攻,只一招便差点灭敌。可没曾想宋唐濒死之际突破,强行跨入渡劫。 破境之后只一刀便了结了十大渡劫,而后再次深入,妖界镇守交战之地的十大镇关城,宋唐一人一刀独破其六,后来还是妖界出动一名妖圣,才将宋唐驱赶出境,但依旧未能击杀。 后来宋唐便开始了他在妖界的纵横,一人一刀,在妖界走了七个来回,曾在妖族最高峰攻离山上刻下宋唐二字。据宋唐回来后所说本是想刻下“宋唐无敌”的,但没想到妖界之主赶到,只好提前返回。哪怕如此,依旧让两界城震动不已。 据传讲到这时,宋唐被一股天威直接压到两界城极深处。但后来宋唐却一直否认,只说是谣言。而且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不管当时宋唐多高兴,保证立马翻脸。 后来妖族被迫与人界达成共识,妖族将在交战之地常年布守三名妖圣,只要宋唐不入交战之地,三妖圣就不出手。但倘若宋唐入境,便是破坏规矩,妖圣便会直接清空交战之地一切活着的生灵。 无论种族。 至于两族之间到底达成了何种交易,只怕只有当时参加会盟的三位圣人和那担任会盟公证人的两界城之主才知晓了。 反正自那之后,宋唐再也不能前往交战之地,只能整日在两界城借酒消愁,骂那三教圣人不仗义。 没想到,宋唐竟然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小镇,还化名唐宋和大家生活了那么久。 徐长生听完也是许久不能清醒。 如果唐宋的刀真的这么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要一直拉着自己练剑呢? 直接教自己练刀不就成了么?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六章 发芽的种子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夏风愈暖,小镇也多了股谈论唐宋的热潮。 外面的人问里面的人,唐宋生活在小镇内的状况;里面的人问外面的人,宋唐的光辉事迹,却发现大部分都是唐宋自己讲过的。 可当时却全都当成笑话在听,没想到自己确是最大的那个笑话。 仙人和凡人也因为唐宋而多了些交流,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的两不相干,而且对小镇的人也多了分客气,谁知道街头的哪个乞丐会不会是外面搅动一片风云的大佬。 哪怕亲眼看到乐安在火焰下变成了飞灰,徐长生依旧不信乐安就这么走了,所以他现在还是伏在镇尾的石头上跟乐安说着话。 讲的是昨天唐宋大发神威的故事,被徐长生讲的是天花乱坠,好不气派,讲到最后还把唐宋在自己耳中说的话也告诉了乐安,不过是趴在河边,把嘴贴在水面上说的,这可是悄悄话,是和乐安的小秘密! 听的却只有流水。 当徐长生说完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名白衣女子在看着她,认识,是当初在镇头摸鱼时桥上的那个白衣女子,还是稍微年轻的那个。 好像还在孙府也见过一面。 “你是在和那个小河童说话吗?”江灵朱唇轻启。 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仙人是见过乐安的。 江灵有些不解,“他死了,是彻底的死了,被演狐烧死的只有他的躯魄,神魂早就不在了。” “他没死”,徐长生坚持道。 江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明白了,她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呀,灵儿姐姐,你竟然也在这里,这么巧呀!” 苏笙则客气的多,悄然拔出被孙月璇挽着的右手,弯腰作揖道:“见过江灵师姐。” 江灵也微微侧身应了一声,直到这时苏笙两人才发现江灵身后还有个徐长生,脸色苍白,身上本就破旧的粗布外裳也沾满了泥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小乞儿。 徐长生微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原来这白衣仙女是叫江灵,不过,刚刚苏笙叫的好像也是师姐吧… 苏笙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本来就是悄悄约出孙月璇来的,遇见江灵就算了,还遇见了徐长生。 孙月璇却是狡黠地一笑,“徐长生,你竟然和灵儿姐姐在这聊天,快说!是不是喜欢上我灵儿姐姐了,偷偷告诉你,灵儿姐姐可还没有道侣呢。” 徐长生连忙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江灵也微微蹙眉。 “那好吧,徐长生你也要努力修炼哦,将来像我和苏笙哥哥一样,都成为神仙,就可以追江灵姐姐了。”苏笙连忙拉了拉孙月璇的衣袖,但孙月璇却因为幻想着徐长生追江灵的场景完全没有感受到。 自己入了仙门的事本就是瞒着徐长生,准备离开那天再告诉他的。徐长生心思敏感,要是自己一开始就告诉他,他肯定会伤心的,哪怕他不会表现出来。 江灵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出口制止道:“月璇够了!” 孙月璇吐了吐小舌头。 徐长生则准备告辞,三人都成了同门,自己一个外人在这处着也不自然。走到苏笙旁边的时候突然被他拦下,“长生,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没,没事,只是感了风寒”徐先生解释道。 苏笙听了才微微放心。 “明明就是神魂受了伤,你为什么要骗他?”江灵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长生脸色瞬间煞白,“不是的,苏笙,我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说完不等回话,起身就跑。 同样的,徐长生也不想苏笙担心自己,有些事能自己扛着就自己扛着,不要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等跑回河源巷那边徐长生才停了下来,可能刚刚想的有些多,脑中又开始抽痛,只能咬牙忍着。 慢慢走在小巷里面。 忽然好像看见有个东西从前面越了过去消失不见,可能也是仙人吧。 脚步忽的一停,那好像是,熊有福的家吧。 熊有福走之前可是让徐长生帮他看家的,哪怕真的是仙人,也要去看看!能制止当然得制止。 等徐长生拿出钥匙打开熊有福的院门的时候,发现一个身材和巫维虎类似,头发炸开,衣着破旧的少年正拿着一杆长矛在啧啧称奇。 那杆长矛徐长生也知道,是熊有福他爹挖坑捕猎野猪时,插在坑里面穿刺野猪用的。 长矛据说是熊有福他爹在山上挖回来的,矛上有个很深的血槽,插进体内要是不拔出来,血就会顺着血槽流尽,是个天然捕猎野猪的工具。 搬家的时候因为实在太重,就扔在了家里面,徐长生也去试着搬过几次,只能勉强让其离地几公分,多了就不行了。 没想到现在却被那个少年单手握在了手中。 徐长生发现了他,他自然也看见了徐长生。 “你的?” 徐长生摇了摇头。 “你亲戚家的?” 徐长生又摇了摇头。 “诶,我说你这小乞丐是不是哑巴啊?不会说话?”冉酋有些烦躁。 “这是我朋友家的,他家搬走了,叫我代为保管。” 冉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做的了主不?” 徐长生看见冉酋拿着长矛那架势,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帮他看家,做不了主。” 冉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拿炸开的头发,自己怎么也老是遇见这样的糟心事,莫不是和灵虚山那小子一样被人盯上了?随即里面望了望四周。 而后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双手提着那杆长矛,一刻也不舍的放下。 “小子,我就直说吧,我看上这把长矛了,但是需要你答应我才能带走。”冉酋耸拉着脑袋。 “这是我朋友家的,我只是帮他代为看管,做不了主的。”徐长生还是摇头。 “我说你是不是个二愣子啊!”冉酋被徐长生说的都有些怒了,怒吼着说道。 随后把长矛砸在地上,溅起大片灰尘,站起身怒视着徐长生。 突然没了声响,冉酋意味深长地对徐长生笑了笑,“小子,神魂受创的滋味不好受吧?啧啧啧,下手也真狠,神魂坏成这样,想修炼都难。” 徐长生也有些疑惑,怎么是个仙人都能看出自己神魂受创? “是难受,但这长矛我也做不了主。”徐长生坚持道。 “诶,先别急,等我听完再说。”冉酋赶紧伸出手制止了徐长生继续说下去。 徐长生也没回话,等待着冉酋的下文。 冉酋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你神魂裂成这样,想直接练气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不能修炼。能直接恢复神魂的天材地宝虽有不少,但你一点修为都没有,虚不受补,肯定承受不住。” 健硕少年说的这些话徐长生也都知道,和李软与他说过的基本无二。 “可我却有另外一种方法能让你修炼。”少年环抱着双手,笑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眼睛一阵收缩,修炼!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唯一的梦想了。自己要是能修炼,就能改变很多事情,也能做更多的事情。不会像现在一样,任人宰割! 本以为自己无缘仙途,没想到在这健硕少年口中再次听见了能修炼的消息! “你可以炼体。”少年说道。 徐长生神色忽得一萎,炼体这一条路李软也和他说过一点,也是行不通,炼体需熬炼筋骨,这必须得大毅力,而自己神魂这状况,别说是大毅力,就算是有,也半点用不出来。 炼体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少年随意踏了几步,笑道:“小子,别急着伤心,我说你能炼体你就能炼体。” 徐长生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少年继续说道:“你这状况肯定是承受不了开窍的,但是,我这有一门体术,可以让你在炼体的同时,能护住你的神魂,让你的神魂不受震荡。” 这门体术是由当时一位炼体成圣的大能观看佛门至宝菩提树时所创,本以为效果惊人,没想到真是效果惊人,这门体术炼体效果只能算中下,但却能在炼体的同时淬炼神魂!当时一传出,可是闹了极大的笑话。 炼体之人都是修道不行才转来炼体,要是能修道,谁还会来炼体?平白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到时真要打斗起来,同境界的炼体九成是打不过修真者的,说不定还没近身,就被修真者的雷术,火法烧的干干净净。 既然没有修道天赋,那修炼神魂有什么用?而且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反而会挤压肉体,使得肉身修为下跌。 所以当初这门体术一出现,就立马被评为人界最垃圾的体术,没有之一。这位肉体成圣的大能羞怒之下收回了这门体术的所有印本,立誓永不收徒。 但正是这样的一门体术,对徐长生来说却是至宝。徐长生希冀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现在对他来说,只要有一丝能修炼的希望,他都不会再放弃! 健硕少年听这话好似有些生气,不快道:“我冉酋说出去的话就是一个钉,我说你能修炼就是能修炼。” “不过……”冉酋意味深长地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也明白他的意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冉酋拿出这样的功法,肯定得徐长生拿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已经很明显了。 那柄长矛。 可这是熊有福家的,不是他的,熊有福也是因为相信徐长生才让他看家的。附近也有好几个街坊,但熊有福却依旧驳斥了他爹的想法,说要把钥匙放在徐长生那。 为什么?因为他相信徐长生,无条件的信任。 可现在,真的要出卖这份信任了吗? 徐长生忍不住抬起头,闭上了双眼,到底要不要换。 换了,自己就能重新踏上仙途,踏上自己期盼已久的江湖,能和苏笙他们一样,离开小镇,去往外面的大世界。而且,这也关系到徐长生的另一个小秘密。 可自己一旦换了,到时还怎么面对熊有福?乐安可是告诉过徐长生,小镇不会没了,说明他们都能依旧自在的活下去。 他还准备等仙人们走后,就去外面看看,主要还是去看看自己的熊大哥,毕竟也好几年没见了,到时一见面,他肯定还是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熊抱吧。 可换了,辜负了他的信任,到时还能和他如常吗? 可不换,再让这个仙缘白白流失,自己真的甘心吗? 冉酋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徐长生慢慢考虑,他有把握徐长生一定会换的!要是真的内心没有一点想法,还会考虑这么久吗?早就拒绝了。 “能让我考虑考虑吗?”徐长生问道。 冉酋想了一下,“成,我先在这长矛下个禁制,免得别别人发现,我再给你个信符,你要是考虑清楚了,就捏碎,只要在这小世界内我都能感应到。不过你得在我离开之前下决定。” …… 少年独坐院中,清风翻书,一个种子悄然发芽。 晌午,天门重现,圣人法相压界,地上修士百川归海,齐至门前。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七章 负剑老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待众修士进去后,谈笑巨大的法相也消散开去,云制拱门也随风飘散,重新化为漫天白云。 空留一朵定在穹顶,估摸着是谈笑便在那朵云上头。 小镇也重新恢复平静,只是较以往多了些年轻的外来修士,但也没剩下多少,进来的大多还是独自前来的归真修士。毕竟秘境主要还是对归真境有用。 剩下的一些中三境修士则留在小镇,各处寻觅着仙缘。原先穹虚界还有挺多的仙家遗宝,但经过这么久的搜刮,早已不剩几件法宝,就算有,多半也是些磕碜货。 午饭后,徐长生本准备去贺大娘家坐会,没想到贺大娘竟然早早地就出了门,徐长生便去了李软家中,李推多半也是进了秘境,李软一人在家中也无聊,自己也好去聊聊天。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上午听了冉酋的那一番话,现在心里很不平静,想去外面走走。而且多半自己心中不平静的时候,和李软说说话,心里便能平静不少。 …… 入镇的小道上正慢步走来一个玄衣老者,行似朽木,面如枯槁。 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匣子,立起来估计比人还高,被老者斜背身后,压的老者喘不过气来。 进来后,发现天空之门已散尽,微微低落,却继续向前走去,不过这次走的不再是直线,而是斜向上,脚踩虚空,直指空中浮云。 很快,老者的身形便被小镇的人们发现,纷纷惊奇,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前来,看那架势估计也不是一般的仙人。 徐长生两人自然也发现了,问道:“姐,那也是仙人吧?” 李软眯着美目看了会,“应该是负剑一族。” “什么是负剑一族?” 李软转过来看着徐长生,笑道:“一会我就和你说说修炼的事吧,就算小长生不能修炼,但知道一些也不是坏事。” 谈笑也早就知道了那位老人的到来,站在云端,静待老人上来。 不得不说,这负剑一族的人就是毛病多,明明能御空,而且还能御剑,是天底下最快的飞剑,却偏偏定下规矩,说什么不能御剑?终身只能步行。 许久,老者一步一步地终于走上来了。 没等老者说话,谈笑率先摇了摇头,郑重说道:“天门已关,现在两界之间裂隙密布,我也没把握能把你送过去。” 负剑老人苦笑道:“多谢圣人解释,只是,哪怕只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去。” 谈笑自然看出负剑老人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一身归真后期的剑道修为也即将化为乌有。 不过谈笑心里还是很敬佩负剑一族的,愣是把剑道崩塌的罪孽背负在自己身上,行走天下也绝不御剑,负剑而行,不御剑,实则剑御人。 沉吟片刻,谈笑出声道:“需要我出手么。” 老者展颜一笑,“岂敢劳烦圣人出手。” 说完往下一沉,身后剑匣震动不已,如龙吟,虚空一片震荡。 负剑老人搭起手,往身后剑匣一拍,剑匣微微打开一道缝隙,一柄银色小剑从中飞出,悬停在身前,忽的变大,化为三尺青锋。 负剑老人气势一凛,这一刻,再无半点风烛残年气象,而是意气风发。 老者直起身,朗声一笑。 “这一剑,是为问路!” 随后剑指虚空,剑如流光,天幕随即被划开一道裂隙。 再往后一拍,飞出两柄飞剑悬停在老者两侧,剑势如虹。 三柄飞剑汇聚身前,形成万千气象,冲向那一道缝隙。 “这一剑,是为破门!” 裂隙如布匹一般被剑气撕裂开来,飞剑穿梭入内,但转瞬即被空间裂缝隔成虚无。 负剑老人也是脸色一白,飞剑受损,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谈笑只是控制着裂隙,别让空间风暴溢出。 负剑老人缓缓取下人高的剑匣,盘膝坐下,将剑匣置于膝上。 “这一剑,是为开道!” 掀开剑匣,里面剑气肆虐,老人往裂隙一指,剑匣内飞剑齐出,形成一道剑气长河,倒悬天幕。 长河的源头在剑匣,尽头在裂隙,滚滚剑气涌入其间,在无尽的空间风暴中,被剑气强行开辟一条剑道! 剑道虽搭建的极慢,但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往黑暗中延伸,那一点剑光,在黑暗中极其显目!如暗室逢灯,如黎明曙光。 徐长生双拳紧握,内心从没有过如此的狂热,哪怕之前看唐宋打架也只是有些热血沸腾,不会像现在这般。 原来这就是剑道么?一言出,万剑齐飞! 可惜剑气终有穷尽时,垂悬天幕的剑气长河如水遇天旱,越发变小,最后直至消失。横跨虚空的剑道也因没有了源流,在一点一点崩碎。 割裂的虚空也在一点一点合上。 面前的剑匣也变得空空荡荡。 负剑老人终于不再负剑,一身轻松,站起身,抖了抖肩膀。整个人说不出的惬意。 也说不出的落寞。 剑道崩塌,负剑一族背负的不是剑,是罪恶! 老者抬起头,看了看高居天幕的谈笑,再低头看了看小镇内的芸芸众生。 朗声笑道:“剑道不复,吾等苟活于世如死人何异,今日,吾愿以身饲剑道,换后人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刻,小镇境内生出万千飞剑,冲天而起。 老人以身化巨剑,为万千飞剑之首。 一剑开天幕,万千飞剑随即化云而去,出界之后皆剑指西北! 剑出之后,人界之内,四洲之间,凡剑器皆铮鸣! 人界皆知步行一生的那位负剑老人,归陨了。 老人所化的巨剑在劈开天幕后,也化为星光点点消散。 空中仍然回荡着老人最后的誓言。 小镇之内,许久无人言语。 长久的沉默之后,徐长生把目光投向李软,李软也是沉声道:“身饲剑道,这是负剑一族的葬礼。” 随后抬头叹了口气,“负剑一族,原本是上古时期的剑侍一族,自剑道崩塌后,剑侍一族改名为负剑一族,把剑道崩塌的罪孽背负在自己一族身上。而每一世负剑一族只有一人在世行走,皆是身背巨大剑匣,终身不得御剑飞行,只能步行。” 徐长生听完后内心也是极其震惊,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心情有些沉闷,“姐,什么是剑道崩塌?”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和你讲的,修真界的事情了。”李软摸着徐长生的小脑袋说道。 徐长生也是正襟危坐,静待下文。 …… 云端之上,谈笑看完一出戏,也是颇为壮观,但看完了,也就那样。 世间百态,不过谈笑间。 这是他的道。 到了他这地步,别说这小世界崩塌,就算整个大世界崩塌,他依然逍遥天外。 至于凡事,皆不在心上。于是他踢了踢地上那摊勉强能看出人样的肉泥。 “梁小子,修炼的滋味不好受吧,啧啧啧,我要是你,早就放弃了,还修炼啥?在小镇逍遥自在地活着不好吗?还瞪?瞪个啥嘛,想说话直接说就是喽,我又没把你嘴巴缝上,对吧。” 说着,再次把那摊肉泥往云朵边缘踢去,突然一拍脑袋,“对了,给你看个东西,这是住在微尘巷的那小子吧?不知发生了什么,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随即伸手一拂,梁米头顶出现一副画面,正是那日徐长生清晨低头,独自一人,前往城隍庙的场景。 如孤魂,更似野鬼。 梁米双眼一睁,再一沉,随即再次被踢下云端。 不过这次谈笑并没有立即去捞他上来,而是看着底下众生。 预料之中的几场戏都已经看完了,好像就有些无聊了。 …… 于此同时,福禄街李府大堂内,李寒冬一家四口也围坐在一起。 李父沉声道:“冬儿,我已经和红尘真人说好了,到时他会将你一起带走,出去后他会将你引荐给一家仙门,据说也是我们云昕大陆的一家顶级势力。你去了之后可得好好修炼,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红尘真人说,不管怎样,他也算得上是你姐夫了对不对。” 红尘真人,便是李明月被送给的那名仙人,甲子前便进入一次,也是那次和李府打下关系,不过那时他便已是头发斑白,这次进来后更是白发苍苍,看起来年龄已是够做李父的家尊。 可李父依旧毅然决然将女儿送给了他。 此等拉近仙缘的机会怎可放弃? 李母则拉着自家女儿的手,亲切地说道:“月儿啊,你可千万要跟那个红尘仙人处好,能帮衬的可要尽力帮衬着冬儿,毕竟你也就这么一个弟弟对吧。像那种什么仙家钱什么的,有事没事便可以找红尘真人要,反正他也一把年纪了用不上,不过拿了之后可得给你弟弟啊。你跟在真人身边,吃住什么的都是花真人的,也花不了什么钱。” 李父则在一旁点着头,“对,多听点你娘的,准没错。” 李明月看着自己这一家子人,有些心寒,但依旧轻轻点了点头。 李寒冬则坐的远了些,偶尔偷偷抬起头看看父母跟姐姐说话时的场景,想到自己什么都要靠家里帮衬,要是被孙桥听到了父母刚说的那一番话,恐怕会被笑掉大牙吧。 说完李母又拉着李明月走远了些,两个人在角落里面说着悄悄话,讲的李明月面红耳赤,偶尔还偷偷看一眼李寒冬有没有听见。 李父则在李母拉开李明月时便已出去,古零清他爹因为自家儿子被仙人看中的事情已经在自家府里跋扈了好久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但现在自己也有了仙家背景就可得好好与他说道说道了,这李府毕竟是姓李。 更令人可恨的是那厮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家丫鬟动手动脚,也不看看自己啥本事。 …… 谈笑在云端咳了咳,随即一道声音便传遍整个小镇。 “自此刻起,所有修士灵力尽失,待离开此地时,尚可恢复!” 圣人口含天宪,出言即是法旨,哪怕身隔一界。 谈笑说完便安心坐下,看着小镇,这下总归能有些好戏了吧。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八章 枯槁 - 问剑长生 - 书上 声音过后,坐在徐长生对面的李软也浑身一僵,原本水波荡漾的灵海变成一潭死水,无论他怎么调动都毫无半点反应。随即感受了一下,发现体魄犹在便安心了不少。 徐长生也发现了李软的异常,李软轻轻摇头示意没事,随后说道:“小长生,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与修炼有关的事项,你可要记好。” 徐长生认真地点了点头。 略作思考之后,李软开口道:“修炼分两种,一是常见的修道,即感知天地,参大道至理。修道主要分儒家,佛教,道教三家,其他也有一些,不过都是小派,例如鬼修,魔道,巫术等等。” “另一种则是体修,体修是远古时期的第一大派,但后来随着道修的兴起,由于同境界的体修九成不是道修的对手,体修逐渐没落。体修和道修互不干涉,既可修道,亦可炼体,但多数人却不会走此道路。因为道修修的是神魂,体修修的是肉体,肉体愈强,对神魂的束缚能力就越大。” “现今体修多是聚集在诸子百家中的兵家,兵家也是诸子百家中继儒家之后的第一大家,兵家的唯一一个顶级势力便是在你们云昕大陆的天策府,天策府内有九成都是体修,也被誉为体修圣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选择炼体呢?”徐长生有些不解。 李软笑着解释道:“因为体修多半是没有修道天赋但又不愿平凡的人,所以他们才选择炼体这条路。” 随即正色道:“体修不仅在实力上比不得道修,而且炼体过程极其艰难,如果说道修还能靠天赋,靠运气,但体修却只能下苦功夫,不停地打熬肉体,让肉体不断变强,所以每一个在炼体一道有所成就的人无一不是个武疯子。” “因而体修多是在战场里面磨炼,战场之上万军厮杀,很适合体修这一类人。所以说最强的体修是在天策府,但体修最多的势力还属我们南溟大陆的南溟皇朝。” “那体修就没有一点优势吗?”听了李软的一番话徐长生不禁发疑。 李软想了想,“如果是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体修皮厚,拳头大,道修一旦被体修近身,多半会被一顿暴揍。但如果真的体修和道修对决,九成的体修都是死在了进攻道修的路上,剩下的一成就算近了身,也很难打死道修,因为每个道修都会一些防御术法,还会身穿一件符甲。所以近了身的那一成里面有九成还是死在了进攻的路上。” 听完之后,徐长生也算是明白了,体修在道修面前简直是无半点胜算。 但心里面却有个想法,倘若这个体修的速度够快,拳头够大呢?结局会不会翻转? 李软却不知道徐长生心里所想,继续说道:“但有些人却能在修道的同时炼体,能够很好的把握好两者之间的平衡。这一类人往往比同境界的体修和道修都要强大,但也极其危险,因为一旦在突破的时候没有把握好这个平衡,无论是肉体强于神魂还是神魂强于肉体,多半都是直接身陨,再不济也是筋脉尽断,沦为废人,所以这一类人也被称作:赌徒。一群拿生命去换取实力的赌徒!” 李软笑着拿手揉了揉徐长生的脑袋,说道:“你李叔叔就是这样的一个赌徒,还是赌徒里面的佼佼者。” 徐长生一愣。 李软却已正色,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和你说的,都还只是平常,真正强的还是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 徐长生也正经了起来,静待李软的下文。 “修真界真正最强的还是剑修,完全就属于强的不讲道理的那种。不管你修道能万法齐出,还是体修能刀枪不入,剑修自当一剑破之。而且,剑修一旦凝练出自己的本命飞剑,便可杀敌于千里之外,悄无声息。所以世上修士千百万,剑修当属杀力第一。无论是上古,还是当今,剑修都是无所争议的第一,就像之前见到的负剑老人一般。” 听完之后,徐长生内心已是掀起滔天巨浪,连拳头都不自觉的捏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剑修!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姐,那我怎么看这次进来的修士里面好像很少有佩剑的呢?” 李软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剑修是你相当就能当的啊?往往能有练剑天赋的人都是万中无一。而且……” 李软声音也变得压抑,缓缓开口道:“而且剑修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剑道塌陷。” “塌陷?剑道为什么会塌陷?”徐长生更加疑惑。 李软盯着徐长生,说道:“据传上古时期,整个天下都是剑修的天下,凡飞剑能抵达的地方,都是剑修的所属。而且剑修还出奇的团结,往往都是杀得别道修士不敢下山,但无论剑修再逆天,终究惹了众怒。” 说到这,李软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千大道除剑道以外的修士汇聚一处,力斩剑道,自那之后,剑道崩塌,十三十四两境剑修纷纷兵解。也是自那之后,剑修再无巅峰两境剑修,无论剑修实力再怎么惊人,也只能修炼到八境归真,归真之后不得寸进。” “所以现在但凡有点心气的修士都不会选择剑道,剑道也由原来的三千大道中的最强大道变为了一条断头路。但哪怕它是条断头路,归真之前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不知怎么,徐长生竟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原来剑修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但随即一想,这些离自己都太远了,自己都还神魂受创,别说修炼,能不能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姐,是不是有一门既能炼体还能护住神魂的功夫啊?”徐长生想起冉酋所说,不禁出言问道。 要是李软这也有这部功夫就更好,自己不用那那柄长矛前去换取。至于欠李软的人情,徐长生已经不去想了,自己这一路走来,欠李软的还少吗? 而且,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姐姐,那就是当亲姐姐去对待便好了。 李软一惊,“你从哪听来的这门体术?” 徐长生没打算现在就告诉李软那件事,便托辞是唐宋告诉他的,李软也不疑有他,随即解释道:“是有这么一种体术,名叫《枯槁》,是由一位已经坐化的炼体圣人所创。但当时刚流传没多久,便被那位圣人召回所有印本,此后天下再没出现类似的体术。” 这么说来,李软手中肯定是没有这本体术了,要是有,肯定早就拿出来了,不至于一直没说。 随后两人便聊了些其他的。 徐长生也终于知道修士们是怎么划分等级了。 修真者分为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和唯一的仙境。 下三境包括开始的练气五层,而后的蜕凡境,入玄境。 中三境分为丹心境,灵台境,分神境。 上三境则是神驭境,归真境和渡劫境。 最后是唯一的仙境——飞升境。 炼体分十重,与修真者的十重一一对应。只是叫法略有不同罢了,比如说炼体一重铜皮境,二重金筋境,三重换血境。 徐长生也才知道,原来修真者那突然变出东西来的本领是因为有一种叫须弥芥子物的东西,内含空间,有大有小,据说大的能装下整个小镇,小的不过立方。 而且须弥芥子形态不一,有玉佩,有指环,有笔,有铜钱等等,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的本命法宝炼成须弥芥子物。 另外修真者们用的钱币也有所不同,他们用的统称仙家钱币,仙家钱币分三种,最小的名为白水钱,而后是青蚨钱,以及面值最高的红叶钱。一枚青蚨钱可换百枚白水钱,而一枚红叶钱可换百枚青蚨钱。 至于仙家钱币与凡间钱币的互换一般是一枚白水钱可换黄金百两,但依旧有价无市。 说完之后,两人便上了房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躺在房瓦上,看着落日余晖,只是远远望去,好似多了两座高耸的山峰。 徐长生突然问道:“姐,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么?” 体态丰盈的女子拿手抓了抓徐长生的小脑袋,笑道:“怎么,还关心起姐的终身大事啦?” 徐长生羞红了脸,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随后女子望着远边青山,轻声说道:“你猜。” 晚风和煦卷岸柳,最难猜是少女心。 …… 福禄街孙府,也有一名白衣女子凭栏远眺残阳,心思平静,不起半点波澜。 身后不远的凉亭处,换了一袭大红长裙的江绮云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荡,仿佛二八年华,恐怕谁也不会想这是在苍落大陆能止小儿夜啼的血云。 白衣也下了楼阁,走到红裙女子旁边问道:“云姨,你有喜欢过一个人么?” 江绮云仰头看着天空,露出雪白的脖颈,拖着长音说道:“问这话你不如问问圣人妖族何时攻上两界山。” 突然好像想到什么,赶紧握住秋千绳,一脸惊愕,“灵儿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灵摇了摇头。 随后又点了点头。 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平常的吗?好像有时候真的很平常,就像天色昏暗的傍晚,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 人生多是无常,比如阎北辰会因为余烟柳多看了一眼苗禾的大长腿而追着他满街跑。 身后的苗禾却没多看两人一眼,背着巨剑去了一家落脚的民屋。 …… 回到微尘巷的徐长生发现贺大娘家依旧没开门,有些诧异,但还是回了屋。 最后坐在门口石阶上,直到看见贺大娘家升起了袅袅炊烟才起身去了厨房。 第一卷 参台 第三十九章 干大事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徐长生吃完早饭便去了镇尾,回来后却发现贺大娘家依旧院门紧闭,有些担心。 敲了许久,才听见贺大娘从里边出来的声音,但也不开门。只是在门后问道:“是小长生吗?” 贺大娘肯定是出事了,这是徐长生的第一反应。不然以往这个时候早打开门了,而不会在门后问话。 是想躲着自己。 “对,大娘,是我,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记得就在这啊,别走开。”说道后面徐长生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真的跑远了,但却不是回家,而是绕到了贺大娘家的后门,却发现连后门也是紧锁。 于是徐长生只好绕回前院,挑了处院墙有个凸起的地方,后退了几步,往前一冲,右脚踩住那个凸起的小石块,跃起,双手抓住院墙,一拉,便上去了。 贺大娘自然也听见了围墙上的动静,转头一看,发现徐长生已然蹲在了院墙上,不由赶紧捂住左脸。 但徐长生已经看见了,贺大娘左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连带着左脸都高高肿起。 徐长生跳下院墙,问道:“大娘,谁打的你?” 贺大娘往左边歪了歪身子,“没,没谁,长生吃了没,我去给你做点。” 说完不由分说就往屋里走去,显然不想和徐长生再谈论此事。 徐长生却走了过去,拦住了她。 “大娘,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可以吗?”徐长生固执道。 贺大娘却依旧不说,言顾其他。徐长生也没法多问,便托辞有事回了家。 回到家中徐长生立马搬来了张椅子,放到围墙处站定。高荐之一家最近也少有开门,除非要出去购置些柴米油盐,不然多半是在家中。 贺大娘不说,但同为邻居的高家肯定知道一点,特别是有高母那个八嘴婆,只要附近人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保证都知道一点。 徐长生喊了几声。 高荐之和高母立马就从屋里面跑了出来,高材和郭迎顺则慢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些天没出过门,天天听高荐之在念叨,对小镇的情况也大多了解了一些,也知道了高荐之和徐长生两人之间的矛盾。 其实在郭迎顺看来,也没什么矛盾,就是小孩子斗斗嘴。 但在高母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儿子高荐之就是世上最好的那个,隔壁那个徐长生就是世上最差劲的那个,无论哪方面都是。 高荐之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地看着徐长生,“哟,这徐小子唤本少有何事啊,看你脸色白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没钱治病。来,小顺子,赏这徐小子一文钱,让他好去看病。” 郭迎顺倒不会真的去附和他,徐长生也没去搭理,而是问起了贺大娘的事。 一听是问她,高母就来劲了,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问那个扫把星啊,她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被别人打了呗。” 徐长生压下心中的恼怒,沉声问道:“不知高大娘可知是谁打的?” 高母好像想到了昨天的场景,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连徐长生叫她高大娘都没注意,“她啊,简直是我见过最蠢的人,昨天来了个仙人,说要花二百两白银买她家那把镰刀,她竟然不卖,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后来把价格开到几千两了还不卖,仙人一生气,自然就打她了,我是真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徐长生也就没再搭理他们,从椅子上下来回到了家中。 他也能猜到贺大娘的想法,有仙人花那么多钱来买那把镰刀,说明那把镰刀肯定是件宝贝。 可贺大娘就孤家寡人一个,她留着那把镰刀干嘛?自然是准备留给徐长生的,贺大娘历来都是这样。要说高母一有什么好东西就会想着高荐之,那么贺大娘一有好东西就会想着徐长生。 也正是因为知道,徐长生此刻才这么伤心,捂着头蹲在地上,一伤心,神魂便一阵抽痛。疼的徐长生紧要牙关,双手死死地握住旁边的椅子,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许久之后,那股疼痛感才下去,徐长生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难道自己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么?每次自己感情起伏大了点,神魂的抽痛便也会加剧,自己只能这样跟条死狗一样扛着。 既然还是下不了决定,徐长生便索性拿起了书籍,书上道理千千万,应该能给自己答案吧。 午后徐长生依旧在家中看书,高荐之却突然伏在了墙头,喊道:“徐长生快看快看,那个仙人又来了,说不定你那个大娘又要被打了,哈哈。” 说完便跳了下去,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去看好戏了。 徐长生一急,放下书,但依旧拿了弹弓,只要那个仙人敢动手,自己的石子肯定不会放过他。反正谈笑已经下了法旨,修真者们灵力尽失,他们现在最多也就比自己力气大了些,反应快了些,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再将是天堑! 徐长生冲出家门,果然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站在贺大娘门口,叫她把那把镰刀拿出来。 贺大娘自是不肯,反正昨天已经被打了一巴掌了,大不了今天再挨一下,挨一下又不会死人,那么好的东西肯定是要留给小长生的。 郑琏宁一听,果真又扬起右手。 徐长生站在自家家门口,提起弹弓,一发石子射了出去。 正中郑琏宁的右手。 郑琏宁一阵抽痛,忍不住缩回了右手,转身看着徐长生。本以为会是哪个仙门嫡传对自己动手,没想到却是一个泥腿子。 这下连高材和郭迎顺都震惊了,难道这就是不知者无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别人不知道这年轻男子是谁,他们却是知道,这可是灵虚山的嫡传,上过祖师堂的人。 至于灵虚山是什么? 那可是云昕大陆的顶级仙门,有着飞升仙人的地方,门内强者不计其数,随便派出个归真境的真君就能把郭家来来回回灭个好几遍的地方。 所以灵虚山的嫡传,几乎可以视作半个渡劫仙人了,毕竟归真境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可现在这个生活在南风镇的一个泥腿子竟然动手打了他,虽说现在他们灵力尽失,但也不是谁都敢动手的。 郑琏宁也十分恼怒,来到这穹虚界之后,简直没有过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 被巫奎打伤和江绮云忽视便算了,毕竟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看中的宝物被赵瑝抢了也没办法,毕竟余烟柳说的也是实话。昨天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再一次发现一件法宝,没想到还碰见了个硬骨头。 现在连一个泥腿子都欺上门来了,莫非真是以为我郑琏宁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烂泥不成。 想到这,心中不禁戾气横生,恨不得杀了眼前的那个泥腿子。 徐长生自然不知晓他已想了那么多,只是捏着一颗石子,只要对方再敢动手,管他是不是仙人,石子打在肉上,都是会疼的! 郑琏宁没再多说,脚下一蹬,便朝徐长生冲了过来,那速度,跟飞也差不了多少。 徐长生也是一惊,这就是仙人么? 仙凡果然两别,哪怕他们已经没有了灵力! 来不及用弹弓,徐长生扭头便跑,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哪怕徐长生再快,但和修真者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没跑多远便被郑琏宁追上,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徐长生的脊背上。 徐长生往前一扑,顺势滚进了旁边的小巷,然后便没了声响。 郑琏宁也担心有诈,毕竟没了灵识,都和普通人差不多。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等郑琏宁刚露出了个头,徐长生便一发石子打了过去,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怕得罪死。 郑琏宁头一扭,石子擦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既然做好了准备,就很难被打中,怎么说修真体魄犹在! 徐长生一击未中,转身又跑,绝不留在这挨打。 郑琏宁戾气更甚,但碍于此地四通八达的小巷,跑起来也不便,一时也难以追上。 徐长生也是明白此理,于是特意带着郑琏宁往小巷最密集的镇西跑去。郑琏宁本就体魄较强,加上徐长生脚程也不差,而且对小镇的条条巷巷比较熟悉,两人很快便到了镇西。 一到这,郑琏宁便发现了此地的不对,每条小巷都是四通八达,而且极窄,很多地方都只能让一个人经过。也明知道徐长生是故意带他前来。 但当徐长生的石子再一次从他耳边擦过的时候,还是追了上去。这时候,哪管什么兵不厌诈。 徐长生也没心思再与他纠缠,带他绕到镇西最中间那条小巷,再胡乱地穿过几个巷口,便把他甩开了。 出去之后,已是离福禄街不远。 徐长生估摸着等那仙人出去,肯定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而且看他那性子,就是今晚的可能性比较大。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招架,而且真要动了手,还需要一个人一起背锅才行,看着不远处的福禄街,徐长生走了过去…… …… 谈笑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梁米,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这小乞丐还有点意思,也对,要是没意思我怎么可能收你为弟子呢。” 说完便一招手把梁米收了起来,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子对不对,要不是为了重新帮他捏捏骨,以后修炼好顺畅一点,他也没心思把梁米扔个好几次。 收起之后,谈笑便重新坐下看着小镇,忽然好像看见什么,直呼过瘾,但又好像少了点什么,心念一动,旁边便多了一壶竹叶青。 李推不在家中,李软也自由了许多,至少说话方面便没了那么多顾忌。 就像现在,李软低头看了看,暗自嘀咕了一声,“怎么好像又大了些,连脚尖都看不见了。” 另一边阎北辰看着苗禾坐在树干上晃荡着自己的大长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苗禾也不在乎,这样看他的人多了去了。 阎北辰问道:“苗姑娘,你来这穹虚界是干嘛呢?” 苗禾没搭理。 阎北辰继续问道:“是来寻宝的吗?不知道苗姑娘需要什么法宝,我家都有,你跟我说便好了。” 苗禾终于抬起头看着这个毫无半点涉世经验的年轻男子,觉得他有些时候都傻得…可爱? “我想要宋唐手上的那把唐刀,你爹娘也能要得到吗?” …… 徐长生则把巫维虎约了出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巫维虎,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跟我干一件大事?”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章 终醒悟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月朗无雨,四周一片寂静。 徐长生和巫维虎手持木棍一人一边,躲在门后,巫维虎的手还忍不住的发抖。 一想到下午徐长生跟他说的话便热血沸腾。 把仙人拉下神坛,这没人干过吧? 现在他巫维虎便要做这件壮举。 只是真的能行吗?不管能不能行,反正他徐长生是真的大胆,这种事竟然也敢做!他徐长生都敢做,那我巫维虎肯定也敢,而且自己还有个老爹呢,大不了天塌下来他顶着。 但巫维虎还是忍不住地深呼吸。 “嘘~”徐长生示意巫维虎安静下来。 果然,没多久巫维虎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杂乱,估摸着不只一个人。 徐长生也一慌,但是下午那一个修真者自己都够呛,听脚步还不止一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砰,砰” 徐长生都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就在门口。 忽地停下。 四周愈发的寂静,徐长生慢慢压下自己的呼吸声。 徐长生和巫维虎在月光下对视一眼,同时紧了紧手中的木棍。 很紧张,巫维虎甚至感觉木棍都有些滑手。 “嘭~” 木门被一脚踹开。 徐长生两人同时起身,举起木棍就往门口砸去。 果然,除了下午那个人还多了一个年轻男子,两人砸的就是他。 至于后面那个巫维虎借着月光也依稀看清了,就是之前要抢自己匕首的那个人! 当头那人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棍,体魄再厉害也不禁抽疼但也还忍得住。 双手往前一挥,荡开木棍,便往院内撞了进去。 两人哪是他的对手,只觉一头蛮牛撞了进来,两人被撞翻在地,但此时可不是多想的时候。 徐长生一个翻滚避开那个年轻男子的一脚,这时郑琏宁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巫维虎,眼睛一缩。 “张独荃,你去对付另一个,这个交给我!” 名叫张独荃的男子不疑有他,转身便向巫维虎走去。徐长生也已趁机起身,横提木棍,带动阵阵风声,对着郑琏宁扫了过去。 郑琏宁狞笑一声,右手挥向耳边,发出一道闷响。虽然手臂也是一疼,但好歹还是挡下来了。 还没等徐长生收回木棍,郑琏宁便一手抓住,一拉。徐长生便被拽了过去。 徐长生乘势一脚踹了出去,郑琏宁只好放开木棍,往后一退,直接后移三尺。 木棍已是累赘,被徐长生扔开。 另一边巫维虎在张独荃的攻势下也是不停的后退,仙人终究是仙人,哪怕灵力尽失,也远远不是凡人能抗衡的,连巫维虎都只能被迫防御,更别说徐长生了。 而且现在四个人在这小庭院里头,还是有些窄了。 郑琏宁戏谑地看着徐长生,如猫抓老鼠。 硬不硬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取巧。 徐长生把手深入怀中,抓起一把提前放好的沙土,往前一丢。 也不管结果,脚下一用力,对着门外便冲了出去,不然在这小院内迟早会被抓住,只有去到外面才有机会翻盘。 但郑琏宁早已料到,任由徐长生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当徐长生刚冲出院门,左边便闪出一个人影,双手抱胸,对着徐长生狠狠撞了过去。 三个! 一个修真者为了对付徐长生这个凡人,竟然还邀请了两位修真者! 虽然之前听到那杂乱的脚步声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但现在都晚了。 徐长生被撞地飞了起来,直到撞到贺大娘的院墙才停下,徐长生感觉身上都散架了,浑身使不上劲,接连试了好几下都没能起来。 腹腔内一阵绞痛,但真正疼的还是脑袋,神魂的抽痛让徐长生脸色惨白,整个人都疼的忍不住颤抖。 打斗造成的巨大声响让附近好几户人家都有了动静,但也不敢开门,生怕惹祸。 徐长生都能看见高荐之家墙头人影攒动,贺大娘也听见了外面的声响,急忙打开门。现在大晚上地这么大动静,肯定是下午那个仙人找上小长生了。 打开门,便看见一个人影靠在自家墙头,看那模样,不是徐长生还能是谁! 贺大娘刚想跑过去扶起徐长生,郑琏宁哪会让他如意,窜到两人之间,一脚踢向了贺大娘。 徐长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大娘被踹回了院内,头内的疼痛甚至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激动,头内的疼痛也不住加剧,一股一股地袭来,疼的徐长生只能拿头用力地抵着院墙,紧咬牙关。 里面的战斗也已结束,张独荃一人晃荡着身体出来了,估计巫维虎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子,你不是很野吗?还拿弹弓打我?”郑琏宁说着拿脚踩在徐长生的头上,狠狠地转了几下。 徐长生的脑袋深深陷入了泥土当中,头发上也沾满了泥巴。 徐长生却是毫无知觉,脑中一片空白,充斥着地疼痛让它忘记了一切。 直到贺大娘抱着那把镰刀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镰刀可以送给你们,求你们放过他。” 郑琏宁脚下踩着徐长生,转头却微笑着,笑容温和,好似一位翩翩贵公子,“早这样不是好了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说着也提起了踩着徐长生脑袋的脚,朝贺大娘走去。 直接一把拿走了贺大娘怀里的镰刀,也不再去管徐长生,对他来说,东西到手即可,其他,大可不必在乎。 一起跟过来的两位修真者也跟了上去。 突然想起了什么,郑琏宁转头说道:“东西可不能白拿你们的,来,这是给你们的钱,就当是我买的了。” 说着一枚铜钱掉到了徐长生面前,转身离开。 徐长生盯着眼前的那一枚崭新的铜钱,一脸平静,心中缓缓裂开一条缝隙,底下一片深渊。 随后抬起头嘻笑道:“大娘,我没事,只是没能给你报仇,还添了那么多麻烦。” 贺大娘哭着抱住徐长生,不停地给他擦着头上的泥土,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着傻孩子,傻孩子。 …… 月上半空,看戏的也都回到了家中,做着那家财万贯的美梦。 徐长生和巫维虎默默地收拾着杂乱的院子,收拾完之后两人干脆就直接躺在了上面,仲夏的晚风中带着丝丝凉意,也不用担心风寒。 “徐长生你没事吧?”巫维虎望着繁星点点问道。 徐长生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事,只是害你白白挨了顿揍,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巫维虎“嘁”了一声,“这算什么,我爹揍我的时候可比这重多了,而且我皮子厚,顶多疼那么一小会。” “但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觉得对不起你。”徐长生愧疚道。 巫维虎双手枕住脑袋,转过头正色道:“徐长生,我也就是敬你这身血性,才来给你帮架的。要是别人来叫我,我铁定不会搭理他,你要是一直说着这样的客气话,我都要后悔来帮你了。” “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徐长生展颜笑道。 巫维虎转过头,看着浩渺月空,大笑了一声,“这才对,男子汉就该大气一点,整天小里小气的算个什么东西。” “……” “徐长生,现在开始我觉得你也能算我半个朋友了,阿桥那家伙也顶多算半个,凑起来我就刚好能有一个朋友,不过,这些交情都是我巫维虎打出来的,哈哈哈。”巫维虎拍着徐长生的肩膀显得极其豪迈。 徐长生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指着夜空,大笑着,“虎子,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没,将来,我徐长生的名字要比那颗星星还要光亮。” 凭什么修真者就该高高在上,凡人就如草芥? 凭什么修真者就能翱翔天穹,凡人就该仰望? 凭什么修真者就能予取予夺,凡人就该顺服? 凭什么他们就能不讲道理? 因为他们拳头大么? 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好,我巫维虎要凭着我手上的铁锤,成为这世上唯一的‘鬼斧神工’,到时,要我巫维虎一句话,便能镇压四座大陆!” 誓言铮铮,诉与风听。 长风吹来几万里,两个少年指着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说出了自己一生的梦想。 脑中从所未有的清醒,连那股疼痛都被徐长生忽略,也做下了个决定,“虎子,过几天我们俩再去堵他一次吧!” 巫维虎一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大不了再挨一顿打,反正死不了,“好,那你准备好了就来叫我!” …… 第二天一早,送走巫维虎没多久。 徐长生看了看手中的那枚铜钱,随后把它放入怀中,也踏出了家门。 高荐之在门框后面目送着这个南风镇的“狠人”离开,转身跟高材认真地说道:“二弟,我们以后可要离这个不要命的远点,别哪天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高材深以为然。 这还是他头一次对高荐之的话这么赞同,没想到还是因为徐长生。 谈笑在穹顶看的津津有味,却突然觉得没人分享,好像有些枯燥。 于是南风山上那老和尚面前凭空出现一副画面,正是昨晚徐长生被挨揍的场景。 老和尚不曾睁眼。 谈笑觉得没意思,于是李软面前也出现了那副画面。 本在梳着头发的李软忽的愣住,漆黑的长发瞬间变成猩红。 眼前的铜镜一寸寸碎裂,四周的东西也慢慢漂浮而起。 随后双瞳也渐渐转变成深红,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诡异。 谈笑见状赶紧一拍额头。 随即李软重新恢复正常,东西也都放回了原位,连铜镜都已复原,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 巫维虎坐在自家房间内,不知怎的,总觉得老爹对自己过分的亲切,哪像平常,回来之后都是大发雷霆,每次都得顾红彩来救命。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 徐长生回家之后便把自己反锁在屋内,缓缓翻开面前的一本古朴书籍。 开头写道:“人生如草芥,生来柔弱,死亦枯槁……”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一章 少年初修炼 - 问剑长生 - 书上 《枯槁》分三重,第一重形似枯搞,第二重神似枯槁,以及第三重形神枯槁。 第一重的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修行方法,难倒是不难,无非就是讲述了如何发力和几套桩功,桩功配合着发力方法便是第一重的内容。 桩功分三式,第一式是最为简单的入门桩功:原上草;第二式:山间竹;第三式:崖边松。 发力方法也与众不同,不是对外发力,而是对内发力。 劲力聚于身,而后再压缩,让劲力带动浑身血气,把浮于自身各处的血气带进体内,从而让自身在外表上形同枯槁。 不难。 徐长生只是看了一遍便明白了其中三昧。 调整了一下呼吸,模仿着摆出书中的原上草式。 而后徐长生便按照《枯槁》上的方法操控着全身劲力。 果不其然,大致尝试了一下,徐长生便已感受到身上各处都有一股“力”存在。 感受到“力”不难,接下来开始的才是难处,要按照书本上的方法,把劲力往体内压缩。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往体内用劲,只是坚持了一刹那,徐长生便已放弃,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徐长生只觉全身上下宛如刀割! 原本饱满的皮肤,在血气被带动的时候慢慢变得干燥,感觉皮肤一寸寸的在死亡,宛如枯死的野草。 徐长生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部体术叫做《枯槁》。 修炼无难事,特别是修炼当中最难的体修,但徐长生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再放弃! 不就是吃苦,不就是坚持嘛。 这是徐长生唯一擅长的事情了,在擅长的领域做擅长的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且熊有福的长矛已经交换出去了,就算再想放弃,也要对得起熊有福。 何况,这也是徐长生唯一一个能翻身的依仗了!要是放弃,自己就只能如现在这般,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缓了一下,徐长生再次起身,摆出原上草式,缓缓发力。 表面皮肤依旧慢慢干涸,徐长生紧咬牙关,浑身颤抖不止。 还好现在没人看见,不然一定会被吓坏,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瞬间就苍老了许多,连皮肤都有了许多褶皱。 随后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全身各处散发出来,汇聚脑海,头内的疼痛一缓。徐长生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嘴角却洋溢着微笑,好像,真的能成。 自己终于能摆脱凡人的身份了么? 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起身。 徐长生也不知道倒下多少次了,浑身上下的衣衫都湿了个通透,整个人宛如水中捞起来的一般。 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从一开始的一刹那到一弹指,再到现在的一分钟。 肚子饿了就去弄点吃的,随便吃了一点就继续回来站桩。 感受着那股清凉的气息包裹住神魂的感觉,徐长生简直飘飘欲仙。没有体会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不会知道能吃得饱,穿的暖是多么大的幸福。 傍晚,当徐长生再一次倒下,缓了一阵之后却怎么都没起来,浑身使不上劲,感觉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 脑中的胀痛好似缓了些,但却是一片空白。 忽然门从外面被打开。 冉酋顶着个草堆似的发型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长生。 “怎么样,只修炼得不到补充的感觉咋样?” 徐长生勉强露出个苦笑,“还,还行。” 冉酋也走了进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拿了之后里面就会回来修炼,本以为你会尝试了几次就会放弃的,没想到……” 说着还转过来饶有意味地看着徐长生,“没想到你这小子骨头还挺硬,能一直坚持下去,倒是个体修的好苗子。” 徐长生感觉缓过来了些,挣扎着起床靠在墙上。 冉酋鄙夷地看了一眼徐长生,随后手中凭空出现一个人参,扔给了徐长生。 “把这个吃下去再说,别跟个死狗似的。” 徐长生也不见外,拿起人参便往嘴里塞,几口便已下肚。 没过多久便感到一股暖流蔓延到全身各处,力气也恢复了许多,至少能从地上起来了。 “穷文富武听过没?”冉酋问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一次听孙桥他们聊天听见过。 冉酋见徐长生那样估计就不太明白,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没钱你就好好去读书,考个功名就行了,至于练武,家中每个几十百万两银子就根本不用去想。” 徐长生一惊,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五千多两白银,其中五千两还是卖了那柄长矛找冉酋多要的。 冉酋也知道徐长生在想什么,“就你那五千两白银还不够几天烧的。” 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了句,“那我能换回去吗?” 冉酋顿时冒火,忍不住想当场一拳砸死这个泥腿子,看了功法,现在记下来了,因为没钱练武就想换回去? 怎么不去抢? 赶紧深呼吸了几下,压着怒火说道:“我留在小镇这段时间,你练武的开销都我包了,这总行了吧?” 只要徐长生敢说半个不字,他保证让徐长生知道什么叫做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还好,徐长生自觉不是很亏,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徐长生便在冉酋的“指导”下,按照《枯槁》上的修炼方式,一点一点的修行。 唯一不同的是,每次自己倒下的时候,都会被冉酋一阵嘲笑。 每当自己起不来的时候,冉酋都会递过来一株补充血气的药草。 渐渐的,冉酋嘲笑的次数越来越少,给药草的次数越来越多。 徐长生也感觉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自己的身体好像灵活了些,力气也大了些。最重要的是,头内的胀痛在慢慢减轻,神魂好像也在慢慢恢复当中。 到了第三天,都已能坚持盏茶功夫了。而且一修炼,整个肉体瞬间就垮了下去,看来极其骇人。 到了第四天早上,冉酋告诉徐长生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要两三天才会回来,让徐长生这段时间修行减缓一点,不要一昧的苦修,反而伤了肉体。 说是有事,冉酋其实是要去找些留在穹虚界的体修,前去换些药草,这些天徐长生的修炼就没停过,药草的耗费自然就大。他在进来之前也没料到有这么档子事,储备的药草自然就没那么多。 其实冉酋完全可以不用操心这事的,他从徐长生手中买下了长矛,可他也给了钱财,双方都是自愿的,完全符合这方世界的规矩,互不相欠。 但就真的让徐长生自己盲目的去修炼,然后因为血气枯竭而死? 他冉酋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在虽然也是修行中人,而且走的还是“赌徒”之路。 但在伏天圣收下他之前,他也和现在的徐长生差不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现在看到了境遇差不多,甚至运道还比不上自己的徐长生,自然内心颇有感触。 虽说帮助徐长生登临大道不敢说,但引导他走上体修这条路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拿到了这杆长矛,自己这趟就已经算得上是物超所值了,其他的他也不缺,待在这小镇也有些无聊,还不如来指导徐长生修炼。 等徐长生在修炼一段时间,还能操练操练他,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枯槁》这门体术,是一现世便没人修炼过的!没人知道这门体术到底有什么效果,徐长生算得上是第一个试验者了。 自己能得到这门体术也还是因为机缘巧合,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体术,但听完伏天圣的解释之后就再也没有修炼的打算,将它放在芥子物中吃灰。 现在也正好可以看一下这门体术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徐长生,直接翻过院墙就离开了。 徐长生也乐意,现在过了这么几天,得到了体术,神魂的抽痛也缓和了许多,好像是时候去“报答”一下让自己下定决心的那名修炼者了。 不过,前去找他之前,还是得做好准备,别再重蹈覆辙了。 …… 谈笑看得也是频频点头,好像又有好戏看了。 不然每天坐在这云端上,等着那些归真境的小娃娃们出来,自己则天天数星星看月亮,那得多无聊? 之前能在小镇的时候好歹还能调戏一下小镇的年轻姑娘,实在没事还能到处逛逛,哪像现在,没劲滴很啊! 要不是走不开,他都想下去一起糊弄糊弄他们了。 所以现在只能在这上面看看戏,但戏也看完了,只能自己演了。 苗禾现在也坐在城隍庙门口的石阶上看戏。 阎北辰和余烟柳两人在城隍庙门口的空地上打的你来我往,双方都没法用灵气,这正好,两个人可以贴身肉搏,基本上都是拳拳到肉。 余一半好像还是余一半,挨打的次数要比阎北辰多的多。 最后苗禾看得实在有些心痒,抽出背后的巨剑,从石阶上跳下,一剑拍在两人之间,强行分开战局。 而后巨剑一挥,指着前面的两人,勾了勾手指,霸气侧漏,嗤笑一声。 “你们俩,一起上!” 李软这几天哪都没去,安心的待在家中缝制着一件衣衫,是给徐长生的。 自己认识了他那么久了,也从来没正式地送过他一件东西,而且到时等李推出来,差不多就要返回南溟大陆了。 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刚好可以给小长生做件衣服,自己好像从来就没看见他穿过新衣服。 穿的都是一些破破烂烂,被别人丢下不要的,他捡回去自己捣洗干净,缝缝补补,就又当做了一件“新衣服”。 往往都是很宽大,极不合身,穿在他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相信他收到这件衣服肯定会很开心吧,其实徐长生长得并不难看,是那种很耐看的类型。而且前不久受了伤,脸色也苍白了不少,但看起来反而更加俊秀。 到时小长生穿起来应该也和那些富家公子差不多吧,白白净净的,不过自己手艺不好,针脚缝的也不是很精致。 但相信小长生不敢有意见,他要是敢说不好看,自己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姐姐! 想到这,李软忍不住扑哧一笑,但眼圈又有点发红。 小长生才刚认得不到一个月的姐姐要离开了,他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但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来如此。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二章 徐长生对我更好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江灵便告别了江绮云和等人,独自进了山。 性子本就冷淡的她,觉得待在孙府内也有些烦心,哪怕那个小院内只有她和江绮云两人。 其实之前在镇尾碰见徐长生那次她便准备去山里走走,但没想到遇见了徐长生,后面又遇见了孙月璇两人,乱了心境。 今天正好,云淡风轻惹人醉,白衣女子入山门。 经过一天的准备,徐长生再次找来了巫维虎,两人商量了一阵。徐长生再次离去,巫维虎则返回房中,思量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百宝箱中的那柄小匕首。 坐在院中的巫奎哑然失笑,这小子,可比自己当年胆大的很,不过,合胃口! …… 巫维虎好像也彻底放下了孙月璇,这段时间以来都没去找过她了。 少年的喜欢就是这般简单,就是看你眉眼之间的欢喜撞开了我懵懂的心房,一旦放下,几天就随风逝去。 少年的喜欢同样难忘,可能时光荏苒,会忘却很多事情,但依旧能记得,池边树下,人美如花。 “苏笙哥哥,到时我们成了仙人,就在云朵上边建栋房子好不好,每天在那看着日出日落,多美好呀。”孙月璇站在孙府最高的藏书楼上,晃着苏笙的衣袖。 孙府也算是承认了苏笙这个“姑爷”的身份,任他在孙府内进出,有几个胆大的侍女,早就在私底下叫着了。 “好,到时我们就在旁边再建一栋给徐长生也住上,月璇啊,你别看他这么一个人的,其实他挺喜欢热闹的。”苏笙想了想才说道。 孙月璇立马就有些不开心了,嘟着小嘴,暗忖道,苏笙哥哥太没意思了,什么都得想着徐长生,真不知道他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徐长生! “苏笙哥哥,你为什么什么都得想着徐长生啊?”孙月璇抿着小嘴。 为什么什么都得想着徐长生? 苏笙一愣,这还真的从来就没想过,每次都是很自然地就会想到他。 “我都感觉你对他比对我还好了。”孙月璇继续说道,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委屈。 苏笙立马搂着孙月璇的肩膀小声安慰着,直到她重新露出了笑脸,苏笙才开始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 可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却突然想起了自己与徐长生刚认识的那副场景。 当时徐长生爹娘也还在世,他也和自己一样在上私塾。 一次上学的时候,自己被镇子上那几个泼皮盯上了,逼迫着自己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 可那天正是交束脩的日子,出门的时候爹也就直接把钱给了自己,说今天有事,没时间去学塾了。 哪怕自己不给,最后还是被他们抢了去。 当自己失魂落魄地坐在学塾的时候,几枚银子被丢在了桌上,抬头望去。 是一副至今都记得的面容,白净清瘦,却有着好几处淤青,扎好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但依旧掩盖不住他灵动的双目。 “你……你是叫苏笙吧,这是你今天早上被抢了的钱,我帮你要回来了。” 要?被泼皮抢了的钱还能要回来? 不过看那少年的样子,应该是吃了好多苦才帮自己“要回来”的吧。 当时也蠢,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就已看见少年转身的背影。 后来还是问了好几个同窗,才知道。 原来那个少年叫徐长生,家住微尘巷。 于是说道:“因为徐长生对我更好。” …… 其实郑琏宁的运道向来不差,不然也不会连遇了几座仙人洞府,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灵虚山外门弟子,一步一步成为灵虚山祖师堂嫡传。 而且来了这穹虚界之后也是,不管是一开始遇见的巫奎儿子手中那把小匕首,还是后来遇见的那个石磨,亦或是现在躺在自己芥子物中的那柄镰刀。 哪怕最终到手的只有一个。 但趁秘境结束之前再出去走走,说不定再遇到什么至宝,哪怕自己用不了,拿出去也能卖了不少钱。 或是拿去结交一些宗门的长老供奉,也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处。 至于前些天那两个仙门弟子,自然早被郑琏宁赶走,两个小门小户的祖师堂嫡传,也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万一真遇见什么至宝,难不成还得分他们一成? 远不如自己一个人来的痛快! 于是走在一条小巷的郑琏宁简直是充满了希望,说不定靠着那柄镰刀带来的机缘这次回去还能再突破一次,一举进入云昕大陆谪仙榜前三。 到时,宗门的重视程度简直和现在会是天差地别! 忽然,“嘭”地一声,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打中了郑琏宁的后脑勺。 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铁定是他! 郑琏宁一转头,果真看见徐长生正站在自己刚刚转过来的那条巷口,手上已经搭起第二发石子! “嗖” 石子又至,不过这一次却被郑琏宁接了下来,石子在郑琏宁手中变成粉末滑落。 郑琏宁眼神也愈发冰冷,要不是圣人在上,他真想了结了这个泥腿子!跟苍蝇一样讨厌,粘人地很! 徐长生也不说话,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射出了一发石子。 再次被郑琏宁抓住,“小子,希望等下抓到你的时候,你的骨头能有这颗石子一样硬!” 回复他的依旧是石子。 忍无可忍,郑琏宁脚下用力,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 见对方终于追了过来,徐长生拔腿就跑,追过来倒是不怕,怕就怕他不追过来,这样昨天一天的布置就白费了。 郑琏宁见徐长生这模样,也料到了对方早有准备,不然也不至于前来送死! 但他会怕么?修行修的可不只是力,还有心!一颗勇往直前的恒心。 要是连这点麻烦都斩不断,还谈什么佛,修什么道? 徐长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速度变快了,跑起来连耳边风声凛冽。 但这更好。 回头看了一眼郑琏宁,却发现他竟然不见了! 徐长生猛地一停! 郑琏宁正好从前边的围墙上跃下,徐长生立马闪进了左边的另一条小巷。 原本这就离镇西那栋荒屋不远,徐长生本以为能轻松的带他绕过去,可没想到只是几天,对方竟然就把附近的小巷摸了个通透! 仙人就是仙人! 当初徐长生为了送豆腐可是在这边的胡同里面绕了大半个月才勉强不会迷路。 但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徐长生带着对方在小巷里头拐了好久,终于带到了昨天准备的地点。 一栋荒废已久的房屋! 徐长生远远的冲了过去,撞开院门,在空中一个翻滚。撞开的院门也重新合上,徐长生也消失不见。 在后面追来的郑琏宁也知道这必然就是对方布置的地方! 走到院门前,郑琏宁也没急着推门,而是在那仔细地观察。 里头的徐长生也十分紧张,只能赌一把,看对方是什么性子了!要是直接走大门还好,要是翻墙进来,效果就差了点。 所幸,对方还是自恃实力,直接推开了大门。 隐蔽处的巫维虎把手中的绳子一拉,但郑琏宁早有准备,当那个木桶往下掉的时候便已窜了进来。 还是晚了! 一个装满了五谷轮回之物的木桶重重地砸在地上,哪怕郑琏宁已远远闪开,崭新的白袍上还是沾染了些,而且最重要的是身上染了一股恶臭。 这让早已褪去凡躯的郑琏宁怎么受得了? 灵力不能用没事,郑琏宁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净符,躲在屋内的徐长生眼睛一缩。 远在云端之上看戏的谈笑也是眉头一皱,好好演场戏不行么? 偏偏有人要出戏,于是郑琏宁手中的净符就变成了一张白纸,随后粉碎。 郑琏宁一愣,也立马想到了是何缘故。 这时,徐长生的石子已经透过破烂门窗上的空隙飞了出来。 要是不接,必中眉心。于是郑琏宁只能伸手接住,也不再多想,要是再停在这,对方那个小崽子肯定还会拿着弹弓在那烦人,哪怕打不中,但随时紧绷着也不太好受。 刚刚跃进去。 又是一扇门,虽是破旧,但也能关上。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三章 仙凡之战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次郑琏宁不再犹豫,走上前去,猛地一脚踹去,两扇早已腐朽不堪的木门直接散架。 四飞的木门还没落地,巫维虎手上拿吊绳便已松手,绑着的巨大树干便带动巨大威势,穿过木门对着郑琏宁砸了过去。 郑琏宁也不躲闪,沉下腰身,直接递出一拳。 拳势极重,带动一片风声。 直接打穿了树干。 郑琏宁却是脸色一青,打出的右手只觉其间一阵冰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 巫维虎则在屋内的房梁上大笑,“你不是仙人么?怎么样,这些个五谷轮回之物的味道重不重?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不合,你就给我们说说,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们给你去镇上找找,哈哈哈哈。” 郑琏宁紧握着还在滴答着的右手,脸色铁青。 别说他郑琏宁修道以来,就是未入山门的时候,也没受过这等侮辱。 巫维虎着实开心极了,什么修真者,什么仙人,在我巫维虎面前,还不是被搞成这幅模样,不过心底也是愈发佩服徐长生,竟然能把对方的心理揣个通透。 但徐长生早已离开,巫维虎也不多做停留,往上一拉,直接扒开屋顶,跳了上去。 可郑琏宁更快,直接跃上屋顶,对着巫维虎就是一拳。 “吓!” 巫维虎一惊,赶紧回头双手护住胸前,硬接了对方一拳,发出沉闷的响声,从屋顶滚落下去。 本来按照徐长生的设计是没这么一出的,只要巫维虎放下树干就赶紧跑,郑琏宁就追不上来的,可巫维虎偏要留在那嘚瑟了一句! 才让郑琏宁逮住了巫维虎。 已经跑出了两条巷子的徐长生也发现巫维虎没再跟上来,估摸着他肯定留在那看结果了! 一急,但也没有办法。 徐长生跃起,一蹬右边的院墙,再搭住左边的院墙顶,双手一发力,便站了上去。 刚好看见巫维虎从房顶滚落的场景,不多想,直接掏出石子,把弹弓拉至满弦,对着站在房顶的郑琏宁射了过去。 但终究是隔得远了些,石子还没到郑琏宁的位置,他便已经跳了下去。 远远的都能听见巫维虎的那一声惨叫,徐长生心中一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接下来所有的谋算都付诸空谈! 可自己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巫维虎在那挨揍。 把弹弓往腰间一插,踩着人家的院墙便疾驰了过去。 郑琏宁也是红了眼,现在哪管什么巫奎不巫奎的儿子,反正打不死,打了再说! 接连三拳都打中了巫奎的后背,还好郑琏宁只是单纯的道修,要是换了一个体修或是像冉酋那样道体双修的赌徒,三拳下去,巫维虎想不死都难! 好在徐长生也及时赶到,直接在院墙上一跃而下,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郑琏宁肩膀上。 但徐长生却是手臂一阵发麻,郑琏宁却宛如没事人一样。 郑琏宁转过身,狞笑道:“符甲的滋味如何?” 看的正起劲的谈笑忽然一滞。 灵虚山这小子好像看不懂局势啊,难不成是刚刚的暗示不够明显? 可能是。 毕竟这天底下能看清局势的人是原来越少了。 于是谈笑手一招,郑琏宁身上的符甲便出现在了他身边。品阶还不低,刚好可以拿来给梁米那小子防防身。 郑琏宁忽觉身上一轻,不用说也知是何原因,圣人一定是在盯着自己这边! 但也不碍事! 徐长生和郑琏宁同时递出一拳,两拳在空中相遇,徐长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连退了四五步,直到撞到院墙才停止。 相反郑琏宁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眯了眯双目,却也是一惊,这小子好像几天不见,力气就大了一截,但问题不大。 巫维虎也已起身,被打了好几下的他早就满腔怒火,本以为徐长生会直接跑掉,没想到徐长生竟然还返了回来,替自己挨揍,这让本就自恃义字当头的巫维虎怎忍得了? 徐长生也再次冲了上去,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道理他懂! 两人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着实让郑琏宁有些难受,他也不敢下死手,每次出拳都得尽量避开两人的要害部位,要是真的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大道反扑之下,他也是必死无疑! 现在身上的符甲也被圣人收走,郑琏宁只能扛着两人的拳脚,伺机寻找机会递出自己的双拳。 郑琏宁是越打越憋屈,巫维虎是越打越起劲! 原来传说中的仙人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打起来还是会疼的。 徐长生忽然一拉巫维虎,大喊一声。 “跑!” 巫维虎一惊,幡然醒悟,拔腿就走。 但他本就不太灵活,连徐长生都比不上,更别说是修真者的郑琏宁了,没走几步便被郑琏宁抓住,徐长生一急。 “虎子你先走,我拦住他!” 随即返了回来,挡下郑琏宁的拳头,巫维虎则是趁机赶紧离开,这次他是真的不敢不听徐长生的话了,之前就因为没听,才让两人如此被动! 徐长生的双手都已经被打的麻木,但也没有办法,想到那天晚上他踢飞贺大娘的模样,想到他踩在自己头上的脚,和那枚现在仍在他怀里的铜钱! 他便满腔怒火,唯一好的就是现在神魂不会抽痛,他才能在这挨打! 徐长生一次次递出双拳,身上到处都被打的酸痛,但每次被打,徐长生都尽力避开自己的双腿。 因为等下还得用来跑路!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徐长生让肩膀再挨了一拳,抓住机会,扭头便走。 郑琏宁岂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这次要不把徐长生他们俩打服帖,肯定不用几天,又会黏上来! 徐长生再转角处一跃而过,郑琏宁本以为下一个伏击地点会很远。 可突然脚下一空,没想到就在这! 郑琏宁堪堪把身一提,从新踩在了实处,刚松了口气,却看见了巫维虎那张大脸,就在眼前! “嗬,忒!” 郑琏宁赶紧把头一仰,肚子却结结实实挨了巫维虎一脚,往后一踏,还是踩空,掉了下去。 掉下去之后就再没动静,底下依旧是徐长生两人为他准备的“礼物”。 为了这回事徐长生两人昨天可没少跑腿,附近好几户人家,今天都没出门,这还是徐长生给了一户一两银子才谈妥的! 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这个坑也是准备的第二套方案,防的就是怕郑琏宁从这边走。 巫维虎则拿肩膀撞了撞旁边弯着腰,手撑着双腿,喘着粗气的徐长生,随后挑了挑眉,“怎么样,大爷我这一下猛不猛?” 喘着粗气的徐长生突然停下,巫维虎也朝前面看去,只见凭空浮起一个略微透明的郑琏宁,而后还从下面爬起了另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的郑琏宁。 两个! 竟然出现了两个郑琏宁! 但稍微有点见识的修真者都会知道,这是元神! 分神境,分出的就是自己的元神! 但只是分神境的元神却还是极其羸弱,就跟初生的婴儿差不多,远远达不到能战斗的地步,更别说像是飞升境那样的本体岿然不动,元神远游千万里的地步! 但那只是对于真正的分神境战斗来说的,现在只是几个普通人打架,郑琏宁就放出了元神。 圣人法旨虽说限制了灵力,但神魂凝聚而成的元神却不在其中,现在放出元神,完全就是碾压了。 虽然这可能会恶了谈圣人,但他郑琏宁现在还在乎么?哪怕真的因为恶了圣人,而被剥夺了祖师堂嫡传的身份,只要不死,他郑琏宁就不在乎! 一个泥巴一样的人,竟然屡次三番让自己吃瘪,更可恶的还是那个巫奎的小崽子! 自己一来就因为他受了伤,现在这次又是他,小孩子打架就能吐口水? 既然巫奎不教他做人的道理,那自己今天就来教教他,做人还是要守些规矩的! 心念一动,浮空的元神便朝巫维虎飞了过去,直接就是一拳。 势由心生,这一拳,隐隐之间已有破空之声。 巫维虎狠狠地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转眼元神又至,巫维虎情急之下直接掏出那把小匕首就往前一插! 刚准备起身的郑琏宁一愣。 重新坐在了地上,两眼呆滞。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四章 酋境 - 问剑长生 - 书上 依旧火轮升腾。 巫维虎回到家门口时,衣衫后背都已湿透,但依旧直起腰身,生怕巫奎看出点什么。 “嘶~” 只是腰身一挺,带动伤势,忍不住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坐在一张藤椅上晃荡的巫奎,瞥了一眼步履维艰的自家儿子,朝里屋努了努嘴,“里边的井水凉快,自己舀了吃去。” 巫维虎本就一上午都来不及喝水,也是有些口干,舀了一口喝去。 可还没回到屋中,便觉腹腔内的疼痛缓了许多,不禁看了一眼依旧在晃荡的巫奎,一头雾水地进了房。 巫奎心情也颇好,自家这儿子终于算是成熟了点,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不过转眼目光又是一沉,看来出去后,还得绕道去一趟灵虚山了。 多年没出山,倒想看看这人界有多少人忘了自己的名头。 实在不行,就再掀次桌子又如何?圣人定下的规矩虽大,可再大,大得过自家儿子不成,自己虽然想揍就揍,可这到底是自己的种。 自己揍,当然没问题。 至于别人,除非他的拳头打得过自己。 …… 郑琏宁脸色惨白地躺在客栈的床上,双目呆滞。 元神散,魂桥断,大道塌。 别说突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从分神掉回灵台了。 恨吗? 肯定恨。 百年烟云都散尽,千年大道转头空。 但又能怎么样?自己的符箓,符甲都没用,巫维虎的法器却能用? 这就是圣人么? 郑琏宁惨笑一声,这下回去别说进祖师堂了,估计是直接被赶到外门去当个外门长老吧。自己也就从灵虚山的希望成为了灵虚山最大的笑话,受尽世人耻笑! 一切,都是那个凡人,那个泥腿子造成的!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惹上这趟事!又怎么会和巫奎的儿子对上! 想到这,郑琏宁简直恨意滔天!面目狰狞,极度扭曲,宛如阴间厉鬼!一床崭新的被褥都被他抓的千疮百孔。 恨不得现在就去到那条小巷,将徐长生一刀一刀凌迟。 一个毫无半点修为的凡人,竟然毁了他的大道根基! 突然极度暴虐的郑琏宁一滞,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疯狂,好像还有另一条路,说不定还能走的更加顺畅…… …… 早已回到家中的徐长生心中顺畅无比,念头通达,练起原上草式都能稍微坚持长那么一点时间了。 若说今天出手之前没有一点害怕,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修真者。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真正出手之后,却再无半点惧怕,有的只是热血沸腾和冷静。 至于现在,心中却是有着大快意! 有什么是比大仇得报还让人快意的呢? 估计是现在再来一壶酒吧。 于是冉酋就提着两壶陈年老酿翻墙进来了,拿起一壶对着徐长生扬了扬。 “小子,敢喝吗?” “拿来!” 徐长生接住酒壶,一把掀开酒盖,提起就往嘴里惯了一大口,却被呛得咳嗽不止。 最后直接跪坐在地上,低头捂着肚子剧烈地咳嗽,眼泪直流,不知道是因为酒烈辣得,还是其他。 没人知道他被郑琏宁踩在脚下时的屈辱,也没人知道他看见贺大娘被踹飞时的怒火。 其实让巫维虎先走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已经毫无知觉了,但每想到那副场景,想到郑琏宁的那副嘴脸,就不受控制地再一次举起拳头。 冉酋也看出了这小子的不对劲,但也没去管,有些事就得自己扛,扛着扛着,就长大了。 实在扛不住了,来壶酒,大醉一场,醒来之后天依旧大亮。 最后徐长生也没继续炼体,而是躺在院子里,望着天幕,一脸微笑。 能报自己的仇,那么再努力修炼,说不定就能帮乐安报仇,以及去查清楚自己父母的真相! 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去接触那件事,可没想到现在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还是走上了修仙路。 哪怕是最艰难,最没有前途的炼体之路! 但至少让自己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努力的方向。 “冉酋,你说我炼体,能练到第几层呢?”徐长生坐在地上问道。 冉酋喝着酒瞥了他一眼,“问我?我要说你能练到第十重,成为那至高无上的武圣人你信不信。” 徐长生两眼放光,“信,这怎么不信!还是冉酋你了解我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冉酋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就你?还能成为武圣人?那我冉酋就能比那武圣人再高一境。” 徐长生立马来了兴趣,探过头来问道:“这比武圣人境界还高的,叫啥?” 冉酋好像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徐长生,沉吟许久道:“酋境。” “酋境?那是什么?”徐长生疑惑道。 冉酋鄙视地看了徐长生一眼,“我冉酋自创的境界,当然得以我冉酋的名字命名了,不叫酋境叫什么?叫个球啊!” 徐长生宛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呆在了原地。 就这样的人,也能成仙? 冉酋则是心满意足地灌了一大口酒,暗念道,自己这脑子也太灵光了点,搞不好那武道真的能因我冉酋而再高一境,到时候,就真得把它命名为酋境!冉酋的那个酋! …… “阿桥,你知道我和徐长生今天干了啥不?”巫维虎神秘兮兮地跟孙桥说道。 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以巫维虎的性子怎么憋的住?连午饭都没吃,随便跟巫奎说了几声,便又跑出来了。这么风光的事情,怎么也得跟自己另外的半个朋友说说。 “发生啥了?你和徐长生又去堵李寒冬了?”孙桥随意地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一块问道。 巫维虎嗤笑一声,又叹了口气,“唉,阿桥啊,你这脑子好像是有些跟不上我了。堵他李寒冬有什么意思?三拳两脚就解决了的事情,还用得着堵么?” 孙桥随口应了一声,在这小镇上只要不是和李寒冬有关的事情,他都不怎么在乎。 巫维虎咳了咳,撑起身子,靠近了孙桥,郑重地说道:“阿桥,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不能说出去啊,你自个知道就成。” 孙桥扭头看了一脸认真的巫维虎一眼,好像自打认识他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说一件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 见其答应,巫维虎才低声道:“这几天,我和徐长生两人一起堵了位仙人,而且还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别说,这揍起仙人来,就是比揍李寒冬那样的凡人爽的多!” “哦?快给我说说!”听到和仙人有关,孙桥立马就来了兴趣,毕竟按照桑师父的说法,自己现在也算是半个仙人了,可到底还是差了那另外的半个。 虽说自己家中也住了两个仙人,可那都是啥嘛,把她们俩搁在一间院子里头,除了小妹,谁都不能进去,也没见她们出来过,就跟不存在一样。 接下来巫维虎便跟孙桥讲述了徐长生是如何来求自己帮忙,以及后来两人第一次失败后又不甘心,继续奋发图强,再次布下那“擒仙”大局,经过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名仙人擒下。 不过过程之中,自然将自己无比的神话,自己是如何扛着那名仙人的拳头,然后叫徐长生先跑,自己殿后,以及自己最后将战局推向高潮的一吐。 讲的可谓是有声有色,连孙月璇与苏笙什么时候进了屋,坐在旁边都不知道。 “切,也不怕把牛皮吹破。”孙月璇瘪着嘴道。 巫维虎一惊,转头看去,先是看到孙月璇,面色一喜,可看到她身后的苏笙,面色又一沉,冷哼一声,回过头来,不再言语。 孙月璇也知道因为自己,他们俩都不太对付,随即拉起苏笙的衣袖,朝着门口蹦蹦跳跳的走去,也不忘回头叮嘱孙桥一句,“哥,你要是跟巫维虎这么学坏了,在外边惹事还跟别人吹牛,我可就不让你进这个家门了,哼!” “苏笙哥哥我们快走,别理他们。” 苏笙闷闷地应了一声,心中更多的还是想着徐长生,他知道巫维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吹牛,因而讲的事情九成都是真的,不过留下殿后,在那扛揍的那个,肯定会是徐长生,而不是他巫维虎。 哪怕苏笙两人都走了,巫维虎也没了刚开始的兴致,吃了几块糕点,而后往桌子上一趴,愁眉苦脸。 恐怕这世上也没有比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喜欢自己更悲伤的事情了吧。 若说有,那便是像孙月璇这样,天天带着自己的情郎,在自己面前晃荡,还不忘说上自己几句,来抬高心上人的形象。 …… 午饭过后,冉酋难得坐在徐长生对面,开始正儿八经的给他讲述炼体之路。 徐长生自然求之不得,李软也只是大致给他介绍了一下炼体这条道路,但具体应该如何去炼,却是没说。 见徐长生也已坐好,冉酋正色道:“炼体十重什么的你应该知道,我也就不和你细讲了。这次我主要想告诉你的就是如何跨入炼体第一重——铜皮境,以及第一重铜皮境该如何修炼。” 徐长生认真地点了点头。 冉酋继续说道:“炼体第一重之前,都是增长气力和打熬肉体,直到你一用劲,身体表面的肌肤都能泛起铜制光泽,你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铜皮境。” “增长气力的话,你只要循序渐进的修炼这门《枯槁》,就一定能达到突破铜皮境的要求,至于具体需要多久,这不好说,得看你修炼的程度和你的天赋,这门体术本就不是什么上等功法,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勤能补拙。” 说到这还认真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勤能补拙这一点,这小子到时不缺,疯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比不过。 “至于打熬肉体的话么……” 讲到这冉酋一停,意味深长地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则赶紧问道:“该如何打熬?” 这可关乎着他的未来,由不得他不紧张。 冉酋咧嘴一笑,“挨揍,往死里揍,哈哈。” 说完直接站起,递出一拳。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五章 进山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往后飞去,只觉胸腔炸裂。这小子,该不会是诓我吧! 冉酋倒也没直接在这小院子里开揍,一拳之后便放过了徐长生,让他自个在外面找处地方,理由是这里施展不开拳脚,而且动静太大。 真要在这院子里打起来,恐怕不消几拳,便能将这屋子拆了。 地方徐长生倒是知道一个,在离小镇极远的玉月山下,有个人迹罕至的小山谷,徐长生也是有次采药的时候追着一只野兔才找到那的。 很偏僻,是个练拳习武的好地方。 冉酋一听也说行,他再去准备点东西,明天一早便进山,说完又翻墙离开。 徐长生也不畏惧,甚至内心隐隐有些期待,经历了种种磨难,自己终于还是要踏上修行之路了!自己也终于有了一丝翻身的希望。 或许,等自己打了千万拳,等自己走了千万里,看遍了这人界的山山水水。到时,一拳之下,这天下都得抖上三抖。 越想越兴奋,不自觉就在原地连起了《枯槁》,随手摆出一个原上草式,身形迅速干瘪下去,宛如垂死的老者。 此时高荐之正好爬上墙头,想问问徐长生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听见了惨叫声。 却突然看见模样怪异,身形干瘪宛如干尸的徐长生,随即大叫一声,跌了下去。 徐长生也一惊,赶紧散去体术恢复正常。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外面院子,刚刚那一声好像是高荐之的声音吧。 也懒得接受高荐之的缠问,随后便朝屋内走去。在这修炼确实有些不便,自己只是在这院子里随意修炼了一下,便被高荐之瞧见了,也难怪冉酋说得找过一个地儿。 高母听见高荐之的惨叫,以为是来了什么仙人,立马跑了出来。高荐之看着自家母亲,指着徐长生的院子说他死了,还被鬼吸干了阳气。 高母也一惊,打小她就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甚至还不止一次说徐长生与贺大娘都是那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克死了自己爹娘。 也偷偷地跟高荐之说过,隔壁那徐长生或许就是因为被鬼附了身,才害死了他爹娘。现在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赶紧搬来张椅子,朝徐长生家看去,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狐疑地说是高荐之看花了眼,毕竟这鬼怪要出来害人也得晚上,哪有大白天就出来的。 高荐之压下恐惧,再去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没人,便说徐长生是鬼! 刚刚那副模样实在是吓着他了。 在房中练了几遍体术,徐长生便出了门,准备去趟李软家中,自己这次进山怎么也得好几天,要是没和李软打声招呼,她要是见不着自己,肯定是会担心的。 而且也得和贺大娘打声招呼。 等徐长生敲响李软的家门时,她一惊,急急忙忙就把衣服往柜子里塞,手上也被扎了一针,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忙忙下了楼。 打开门,看见是徐长生,笑了笑,赶紧让他进屋。 徐长生刚坐下,李软便笑道:“几天不见,小长生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徐长生一惊,难道这就是仙人么?自己偷偷练武的事情就被她看出来了?他还准备等李软走的时候,当做惊喜告诉她的。 毕竟自己炼体也算是踏上了仙路,将来是有资格去南溟大陆找她的,至少能有把握走那么远,不会在半路就出了意外。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己以修真者的身份前去,哪怕是地位最低的炼体之人,也不至于给李软丢脸吧。 要是自己真的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去到,被李软姐姐的师兄妹们看见,嘲笑她怎么办?自己丢脸倒是没关系,就怕让李姐姐难堪了。 李软笑眯眯地揉了揉徐长生的小脑袋,“几天不见,我的小长生就变漂亮了,等小长生长大了啊,指不定多好看,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这么好的运气,嫁给我家小长生。” 徐长生脸一红,没想到李软会这么说,连忙摇着头说没有。 李软见状又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惹得一阵波涛汹涌。 两人聊了一些悄悄话,徐长生便把自己要去山里待几天的消息告诉了李软。 李软十分惊讶,小长生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了? 但徐长生坚持不说,只是说自己出来的时候再告诉她,而且到时候还要给她一个惊喜。 李软只好答应不再询问,只是说等徐长生出来了自己也会给他一个惊喜。届时,权当做交换了。 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那么久见不着面,徐长生也有些不舍,一直在这待到天黑才回家。 回到微尘巷的时候也把这消息告诉了贺大娘,贺大娘倒没询问什么,只是说今晚给徐长生多烙些大饼,让他在山里的时候好吃,别饿着自己了。 徐长生也不好拒绝,便说明天早上可能会走的比较早,他今晚过来拿就是了。 繁星满布天穹。 徐长生和冉酋一人提着一壶陈酿,躺在屋顶上,就着晚风下酒。 徐长生的还是下午那一壶,至于冉酋,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壶了。 冉酋也不见醉意,吧唧着嘴说道:“徐小子,你为啥要想着练武呢?拿着那笔钱好好当个富家翁不好么?干啥吃那么多苦处,还讨不到好,你可要知道,体修的寿命与那道修比起来你,短的不是一星半点。至于你神魂的问题,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但你还年轻,身子骨还没长全,等过些年你的神魂长大了些,也不会再疼的。” 这一下倒是问住了徐长生。 自己为什么要练武? 这还真没仔细想过,一开始之所以会拿着那杆长矛去找冉酋,只是希望能暂时压制住神魂的痛苦,好让自己设计,有能力报了郑琏宁的仇。 看郑琏宁最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估摸着巫维虎那一刀也让他吃了不小的亏,所以现在那一脚的仇也差不多已经报了。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练武呢? 其实想一想理由还是很多的。 有了自保的能力便能去外面的大世界看看,顺便去探望一下几年不见的熊有福,要不是他留下的那杆长矛,自己能不能走上修行之路都两说。 还要努力修行,将来有能力了就去一趟古家,好好和古关和古零清讲讲道理。好让他们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任他们玩弄宰割。也好让他们知道,被他们古家随手杀死的那个小河童,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哪怕他死了,也有人一直记着,有人会帮他报仇。 还有要去一趟南溟大陆的无镇楼,去看望一下李软,到时在那异国他乡,再叫她一声“姐”,肯定能吓她一大跳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到时候自己也就能去查探一下父母的死因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相信小镇的里长所说的是因为暴毙外面死掉的。 而且当时下葬的时候,自己还偷偷的推开过母亲的棺盖,发现母亲根本就不是得病死掉的模样! 母亲的脖颈上,有条清晰的红线! 原先受困于小镇,也不敢去想这件事,打着的主意也就是在这小镇好好活着,给他们老徐家留下个后便是。而现在有了走远一点的希望,自然也能想的远一些。 就像梁米,有一文钱的时候,便想着能吃个大白馒头。有了两文钱,便开始想着能不能吃上个大肉包了。 等自己报了父母的大仇,才算是真正轻松了吧,到时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脑中闪过千言万语,但说出来却只有一句话。 徐长生笑道:“因为我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 冉酋不是所云,嘁了一声,大灌了自己一口酒。 …… 此刻,巫维虎的面前也放着一碗酒,虽然不多,但这可是巫奎亲自给他倒的! 他竟然主动让自己喝酒! 巫维虎简直是激动地双眼放大,顾红彩本来是不肯的。巫奎却说了句。 “这孩子长大了,可以让他喝点了。” 顾红彩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肯定是有些什么事,巫奎这家伙没告诉她。等到了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再让他说出来便好了,他要是不说,就不让他碰自己! 但自己真的能忍得住吗?想到这,双颊立马布满了红云,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跺了巫奎一脚。 喝酒喝得好好的巫奎一愣,这婆娘今儿个是咋地了,好像没惹过她吧今天。 巫维虎则端着那碗酒小口小口地抿着,今晚这酒,意义可大着哩! …… 深山古庙。 江灵盘膝坐在老和尚对面,双目紧闭,脑海中却飞快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多是一个小孩在人间挣扎的模样。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六章 山海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天还未亮,徐长生便背着个小包裹和顶着个鸡窝的冉酋出了门,走到镇尾的进山口时,徐长生还转过身对着小镇大喊了一声。 冉酋忍不住在后面踹了他一脚,去练个武,被这混球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没个出息。 山高林密,徐长生带着冉酋在山林里绕来绕去,也是越走越荒芜。 等到金乌初生的时候,两人终于行至一处山坳。 冉酋也挺满意,没有多余的树木,只是一片的荒草,草也不高,只是刚刚没过小腿。主要是够大,等下揍起人来不至于畏手畏脚。 想到这,冉酋还瞥了旁边的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也被他看的一慌,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放好东西,冉酋也挽起了衣袖,走到他旁边站定。 “徐小子,帮你打熬之前,我先教你一套拳法吧,不然一直看你打你那套王八拳,我实在是眼睛都要瞎了。” 连什么拳法都还没问,徐长生便顺势捂住了腰间藏纳银两的地方。 见他那样,冉酋有些糟心,“放心,不收钱,就当是买那柄长矛送给你的。” “拳名《山海》,看好了,这是第一式,开门见山。” 话音未落,冉酋已经出现在了徐长生面前,从下往上就是一拳,直接将徐长生打向高空。 徐长生嘴上的血还没吐完,冉酋又已经跃到了他面前,膝盖狠狠撞向他的小腹。 同时徐长生耳边又响起了冉酋冰冷的声音,“瞧好了,这是第二式,敲山震虎。” 几个呼吸之后。 徐长生躺在地上,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散架,完全没了感觉,连痛感都没有,只是嘴角不停的往外冒出的血块,证明他还活着。 冉酋一脸鄙视地看着徐长生,“还能再差劲一点吗?连我一成力的两拳都接不下,还谈什么练武?我看你还是现在回去吧,省的我浪费时间。” 徐长生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劲,嘴上还在冒着血块,却撑着想站起来。 冉酋“咦”了一声,一脚将徐长生踢开,直至撞到一块巨石才停下,此时浑身早已扭曲地不成人形,只有嘴角依旧冒着鲜血。 徐长生也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青铜巨鼎里头,下面还在烧着大火。 就像是想要把自己炖汤了一般,不过奇怪的是体内的伤势好像都好了。 绿色的液体被烧地滚烫,徐长生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融化了,连忙撑着想从巨鼎里面出来。 冉酋却躺在不远处的草堆上,头也不回地说:“想变强就在药液里面待着。” 徐长生还是觉得难耐,之前没醒来还好,现在醒来了,这种剧痛实在有些难以抵抗。 冉酋继续说道:“一鼎药液一万两,你要是敢出来我就要你赔。” 徐长生一咬牙,一万两,这是银子做成的药液么! 要自己赔?拿什么赔? 随即强忍着从新回到药液中,只觉有着无数的蚂蚁在撕咬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瘙痒难耐。 徐长生咬着牙,面目狰狞,没多久都能感觉到嘴里有股血腥味。 冉酋是越看越生气,“我是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人,练武练武你倒是练啊,在那傻站着干嘛?想屁吃?给你的《枯槁》哪去了?喂狗了啊?” 徐长生额头上青筋暴显,想回骂他一句,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手臂,努力摆出原上草式。 刚一摆成,便运转《枯槁》,肉体枯萎,皮肤表面的刺痛瞬间进入了体内。 “啊!” 徐长生忍不住叫出了声。 片刻之后,整座小山谷都回荡着他的惨叫。 冉酋也有点佩服,这小子叫的声音是大了点,但身上的姿势却没变化过一点,原上草式依旧。 徐长生不知道的是,那一鼎绿色药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许久,当徐长生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时才醒来,也发现了药液的变化,但更重要的是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然一丝不挂,不禁老脸一红。 冉酋瞧见他那样子,嘁了一声,“还不下来继续?在那干嘛,等死啊。” 徐长生一想,反正这也就他们两个人,没人能看见,索性跳下古鼎,随意拿了件衣服往下半身一披,便了事。 真要一直穿着衣服挨揍,他带的那几件衣服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废了,问题是他就这么几件衣服。 见徐长生下来,冉酋也拍拍屁股起身,站在徐长生面前,正色道:“刚刚那几下都是随便打的,现在开始正式教你《山海》。” 徐长生嘴角一阵抽搐,刚刚那一顿打绝对是白挨了!肯定是冉酋为了报复自己才打的,不过转念一想,泡的药液都是冉酋出的钱,好像不亏,因为从古鼎下来徐长生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又增长了一截,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至少能感觉到。 “《山海》分两卷,一卷是山法,一卷水法,现在我便教你山法的第一式:开门见山。” 说完冉酋右脚一撤,随手拉开一个拳架,拳意在这小山谷内震荡,拳势压人,徐长生只看了一眼,便感觉热血沸腾! 这就是炼体,这就是体术,这就是一群敢拿肉体抵御道法的武者! 冉酋也很满意徐长生的表情,但依旧喝道:“还不快跟着一起来!” 徐长生一激灵,赶紧有样学样,按着冉酋的姿势拉开拳架。 真正震惊的还是冉酋,徐长生这一下,样式学了个三四层,可这《山海》的拳意却学了个八九分! 记得当时他刚练拳时,伏天圣可是跟他说过。 练拳形似者,出拳如隔山。 练拳神似者,出拳如隔膜。 徐长生显然就是后者,第一次练拳,拳意就已如此厚重! 冉酋又想起自己刚练拳时的模样,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这是第二式:敲山震虎。” 不等徐长生看清,冉酋便已至身前,一记开门见山,双拳轰至徐长生胸前。 徐长生如炮弹般嵌入了一旁的石壁,四肢低垂,浑身上下渗出着鲜血。 冉酋突然觉得念头通达,之前压抑着的怒火消失了干干净净。 随即上去抠出徐长生,再次将其扔进了古鼎,换了新的药液,继续烧火。 徐长生再次醒来,也没问话,默默地运起了《枯槁》。 冉酋也是越看越满意,至少这小子利索,不会废话,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徐长生都在被打与泡药液当中度过。 偶尔教他几招拳法,但一定要等冉酋心情好的时候,至少徐长生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每教完一式拳法,冉酋就会变得十分暴躁,往往两三拳才能打晕徐长生的他,会直接递出一拳,敲山震虎。 然后徐长生再次醒来便已在那个古鼎之中。 直到深夜,冉酋在烤着刚从河里抓上来的河鱼,徐长生在啃着贺大娘烙的烧饼。等徐长生吃完,冉酋还没烤好。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悄声问道:“冉酋,你说实话,我练拳是不是很差劲?” 每次冉酋一看自己练拳,便恨不得一拳把徐长生砸死,那股狠劲,徐长生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禁也让徐长生怀疑自己练拳的天赋真的有那么差劲么? 可是自己明明感觉和冉酋打出来差不多啊。 本在烤鱼的冉酋一愣,夜幕笼罩下的脸色瞬间与夜色融为一体,回手就是一记学自徐长生的王八拳。 徐长生如一只鸟儿飞向了山顶,再无声息。 直到冉酋吃完了烤鱼,才晃悠悠地去了山顶,靠着夜视的能力从一棵树顶上取下早已气若游丝的徐长生。 回到山坳将他扔回古鼎。 沉默着的冉酋愈发明白一个道理,有许多人没死在别人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的嘴下。 最后看着在古鼎中昏迷着的徐长生,冉酋也不禁好奇了起来,这个修炼那本从未有人修炼过的体术的少年,将来究竟会怎么样,难道真的会因为肉体压制不住神魂跌境,最后重新变成一个普通人?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帮助徐长生炼体,甚至把自己师门的拳术交给他。 可能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和那柄长矛关系确实不大。 如果说还要一个原因,那便是自己也想体会一下改变他人命运的感觉吧,不过说实话,这感觉,啧啧啧,贼爽! 想到这,此时恨不得再次把徐长生拎出来,赏他几招《山海》。 此时的云端,谈笑也看着那个浑身被月色包裹着的梁米。 感觉越看越有味道,不禁也有些期待这小子下一次醒来会是什么光景。 山高月小。 李软坐在自家后院,望着那高高的天虞山。 寻思着徐长生会在哪座山里头,又在那里边做什么呢? 也愈发期待徐长生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不过肯定没自己准备的好! 那件衣服,可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露台山腰。 江灵陪着老和尚,枯坐到天明。 徐长生也在半夜醒来,没去打扰酣睡着的冉酋,跑到一边打开自己背来的小包裹。 从里面取出一块香木,和一把小小的锉刀。 香木是徐长生小时候进山见到的,才巴掌大小,却有着精美的纹路,而且细闻起来,还有着淡淡的清香。 徐长生见着新奇,便捡了回来。 这次李软姐姐要回自己家了,可能许久都见不着。 徐长生便准备拿这块木头,自己雕刻一个长命锁送给她,希望她能长命天年,永无劫难。 于是月夜下。 一个少年掌月作灯,手持小刀。 细细雕刻。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七章 借点药材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刚微亮,冉酋便打着哈欠从石头上跳下,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徐长生喊道:“徐小子,别在那捣鼓了,过来,本大爷给你练练拳。” 徐长生收起放下手中的伙计,走到冉酋面前,刚拉出一式开门见山。 便直接被冉酋踹进了石壁内,浑身浴血。 冉酋也感觉浑身畅快,大笑着跃进了旁边的小河。 泡完了澡才把徐长生取下,扔进了那个古鼎,说来也奇,徐长生泡了那么多次药液了,只要把泡完的水清出,古鼎依旧干干净净。 这一次徐长生从古鼎下来之后,没有直接练拳,而是走到冉酋面前问道:“像你今天早上这样揍我,是不是故意的?根本就不是帮我喂拳。” 冉酋当即就不乐意了,“那你自己体会一下,就昨天一天的时间你气力增长了多少!” 冉酋确实有些生气,这小子学着自己的拳法,泡着自己的药液,竟然还质问自己。 就算自己真的想揍他一顿,又能怎么样? 说完直接拉出一记水法里的四海升平,后脚一撤,双手虚托天庭,拳意混元流淌。 整个山谷瞬间蒸腾起一片水汽,滚烫一片,不远处的南风河支流更是,翻滚出大片的水雾。转眼间,整个山谷便被白雾裹挟。 这才是真正的拳法! 不受圣人法控。 全凭心意起。 冉酋看了一眼面前双拳紧握,肌肉紧绷的少年。 一腿叩地。 一拳轰天。 徐长生直飞而起。 冉酋双腿微曲,猛地踏起,四周水雾皆散,大地闷响,一道人影如剑光离地,直向苍穹。 再一次出现已到徐长生上方。 “小爷我就是想揍你,不行么!”说完,一式山崩地裂,徐长生以比冉酋上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大地摔去。 半昏迷状态的徐长生心中大快,这才是拳法,昨天练的都是啥玩意嘛! 果然,冉酋这小子也是,自己不逼他一把,根本就不愿把真拳法教给自己。 然后徐长生便入地三尺。 冉酋把他扔进古鼎之后便不再管他,什么玩意嘛,跟个白眼狼差不多。看来还是揍得不够狠!接下来得下手重一点了。 这次徐长生醒的比之前都慢,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 吸收完剩下的药液徐长生立马跳了下来,跑到冉酋对面。 以一记不动如山起手。 但结果差距并不大。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便成为一株野草,嵌入了山体。这三个呼吸还加上了徐长生跑到冉酋面前的时间! 再一次醒来的徐长生明显感到自己的肌肤紧绷了不少,练起《枯槁》来,那股肌肉萎缩的疼痛也都减轻了不少。 也知道这是冉酋一次次地喂拳和那一桶桶宛如不要钱的药液堆积出来的,不禁有些感动。 但等到冉酋的拳头再一次将自己轰入山体时,那股感动便烟消云散。 骨骼尽碎的感觉,实在是熬不过去。 于是徐长生果断地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天里,徐长生每天都在被打与泡澡之间度过。整个山坳也宛如被老农犁过的耕地一般,还到处布满了血迹。山坳后头那块石壁更是,徐长生早已不知道多少次镶嵌在上面。 一开始还惊惧万分,但后来也就习惯了,或是说麻木了,反正有《枯槁》吊着心气,短时间内死不了,自己只要及时昏迷过去就是了。 但还是每天都挤出时间来雕刻那块小木头,一个长生锁的模样也渐渐在他手里成型。 《山海》的山法和水法两卷冉酋也尽数地教给了自己,唯一所缺的就是熟练和融会贯通了。 而且练起《枯槁》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刚练就倒,也能坚持半个时辰了。但倘若是在古鼎内就还能再坚持久一些,可能和那些药液也有一定的关系。 虽说体表肌肤还远没达到宛如铜制的地步,但至少被拳头大小的石子锤一下不会很疼了。 当徐长生刚发现时,极其兴奋,自己被打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点收获的! 于是每次挨揍之前都要去河边捡几块石子锤自己那么几下,冉酋也是有些无语,这啥人嘛! 傻人吗? 于是一次在徐长生撅着屁股在那锤自己手的时候,冉酋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徐长生身后以翻江倒海聚势,脚踩沟壑,赏了他一招自创的腿法。 于是徐长生便整个人没入了山坳对面的山体当中,只剩两只脚还漏在外面。 冉酋也是提着他两只脚,拉了好一阵才拉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个手指头落在里面了。 也就是在那之后,徐长生再也没做过这样的傻事。 一天夜晚,两人分着吃完了一只烤兔,冉酋也没再给徐长生喂拳,而是难得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天幕。 “冉酋,你说我现在有多强了呢?”徐长生也有些好奇,虽说没修炼多久,但至少能感觉到自身强了许多,至少巫维虎是打不赢自己了。 嗯,两个巫维虎也不行。 冉酋看都没看徐长生一眼,而是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徐长生一喜,自己竟然能打赢冉酋的一只手了! 冉酋也没说话,只是握回了四根手指头,只留下一个小拇指,似在嘲讽徐长生。 “你是说,我只比得上你一根小拇指???”徐长生有些羞恼。 冉酋瞥了他一眼,“你也配?” “就你这炼体第一重都没有的渣渣,充其量也不过是我这个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强。” 徐长生心如死灰。 “你知道我多少岁了么今年?”冉酋突然问道。 徐长生试探地说了句,“二十?” “放你娘的屁,老子今年才十九哈哈哈。”冉酋大笑而起。 最后只剩下徐长生一人望月。 冉酋走了几圈又回到徐长生旁边躺下,嘴里叼着跟狗尾草。因为附近只剩下这块小地方能躺下,还是冉酋发现之后可以避开留下的。 “冉酋,那些药液真的是一万两一鼎吗?” 冉酋一口吐出狗尾巴草,后者宛如一道剑气,瞬间没入黑暗消失不见。看得徐长生一阵羡慕。 这就是书上说的,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吗?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一鼎,原先我炼体的时候是我师父帮我准备的。” “那我这些呢?” “你的?当然是我找那些留在穹虚界的体修们借的。” “借?这也能随便借?他们都认识你么?” 冉酋撑起身,凶狠地盯着徐长生,而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面提起。 “不借?不借跟小爷我就这样。” 徐长生只看见一个在黑暗中泛着金光的拳头越来越大,然后。 然后醒来就是在古鼎里面了。 冉酋也出奇的没在睡觉,像是在等徐长生。 见徐长生醒来,便说道:“外面小镇出了点事情,我需要出去一下,而且你泡的药液也不太够了,我出去‘借’点回来。你就待在这,别乱跑,我回来要是看见你不在这,你也就别练了。” …… 夜凉如水,走完了一趟时间长河的江灵回到了孙府。 没惊扰到任何人。 独自一人上了那藏书楼顶,倚着栏杆,默默地看着天穹。 不一会儿,一袭鲜红长袍的江绮云便站在了她旁边,也没说活,静静地陪着她。 “云姨,你说,如果一个小孩从小便独自一人,能长大么?” “能啊,去偷,去抢,去求,去乞讨,总能长大的。况且,在这些凡人如蚁的地方,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你一直待在仙宫里头,不知道罢了。”江绮云说着坐在了栏杆上,宽大的衣袍立马有些紧绷。 江灵也没否认,闭上了双眸,脑中又出现了那一幅幅画面,睫毛微微颤动。 忽地,白衣女子出声问道:“云姨,你知道我父母是谁吗?” 江绮云淡淡的睡意瞬间消散,睁大着双目,“这事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你是宗主从外面战场上捡回来的,至于你父母,都在那战争中去世了。” 江灵点了点头,“那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问起这事来,江绮云却是不惊,如念腹稿般说道:“当年宗主是从一处江边将你救下的,所以赐姓江,至于灵字,便只有宗主才知道了,你若是实在好奇,回到宗门,你可以问问宗主。” 江灵嘴角动了动,也没再问。 有些话,如果一开始就是那个答案,那后来无论怎么问,都是那个答案。 “对了,灵儿,你在那山中是与那苦悲大师待在一起?”江绮云抬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看着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玉轮问道。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 “那他有指点你什么吗?” 江灵手指用力地捏着栏杆,红唇轻启,“没,苦悲大师一直待在庙内修行,我也不曾去打搅。” 江绮云也没什么想问,便再次靠在栏杆之上,遥望天幕。 直至破晓。 江绮云走后,江灵才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苦悲大师的书签,细细摩挲着。 书签柳木制成,约莫两指宽,表面也无雕花,只有柳木自带的纹路,一头平整,一头系有一条白色的绸带。 似乎是……女子物品? 也不知缘由。 只是离开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怀中。 朝苦悲大师看去,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连双目都未睁开。 可就这么一眼看去,江灵隐隐约约觉得苦悲大师的眉眼,很像一个人……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八章 苦修少年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根本来不及答应,冉酋便一脚踩下,一声巨响,身形拔地而起,在山体上闪动几下便已登顶。 徐长生心中顿时思潮澎湃,自己要上去可能至少也要大半天吧,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冉酋一样,呼吸之间便已翻山,又什么时候才能像唐宋一样,威名压四海。 想了想,好像只能想想。 于是转身去掏出了小木块,在月色下,细细雕琢。 第二天云破日现。 在河边练着《枯槁》的徐长生突然听见一声巨响,赶紧从修炼状态退出来。 听声音应该是从小镇那边传来的。 这让徐长生不禁担心远在小镇的那些亲朋好友,苏笙和巫维虎他们不用担心,李软也不用,她本就不爱凑什么热闹,而且本身也是修真者。 真正担心的是贺大娘。 她本就寡居,而且还是个普通人。 徐长生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小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又想到冉酋的话,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外面那些修真者个哪个不比自己强上十倍百倍。 倒还不如留在这好好修炼。 正午,当徐长生在啃着大饼的时候,突然汗毛竖起,转头望去。 只见一只斑环野豹正龇着牙,盯着徐长生,额头上还有一道巨大的伤痕,隐隐可见白骨。 是它,当时徐长生在深山采药时,守护在百年人参旁的那只野豹,没想到竟然在这还碰见了! 说不准是因为记住了徐长生身上的气味,和这片地里浓重的血腥味,还是因为徐长生抄了它的家,它的活动范围也转到这来了。 反正就是在这遇见了。 估计前几天就已经盯上他们了,但畏惧冉酋身上强大的气息不敢前来,今天冉酋不在,它便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是抄家之恨,一个是受伤之屈。 徐长生也隐隐有些期待,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这段时间到底有多大的进展。 身躯微沉,一手下压至膝边,一手挡于身前,正是山法中的不动如山式。 野豹前腿下压,后腿猛地发力,高高跃起,扑向徐长生。 原本在他看来极其凶猛的前扑,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速度在一分分地变慢,威势也在不断的减小。 不进反退。 徐长生一步向前,掠至野豹身下,聚力于拳,四海升平! 虽没冉酋用时的气势,但依旧凶猛。 野豹在空中嘶吼一声,巨大的身躯竟被徐长生一拳轰翻在地。 趁他病,要他命! 徐长生翻身上前,左手摁住他的头颅,野豹还在怒吼,徐长生的右拳已至。 只一拳,野豹便只能呜咽,随后在徐长生的身下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响。 徐长生有些怀疑,再次递出一拳,野豹的头骨应声碎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直到这时他才放心起身,也才发现身后衣衫早已湿透,过程简单,不过三两拳的事,但其中凶险唯有自知。 要是自己有一丝疏忽,虽说不会像野豹一样躺在地上,但身上平添几处伤口却是必然。 冷静过后,徐长生也有些欣喜,看来这些天的苦,确实没白费,不说其他,行走天下,至少自保之力就应该有了吧? …… 小镇。 孙府。 “虎子,荷花巷那边的打斗你去看了没?”孙桥挑着眉问道。 巫维虎尴尬的挠了挠头,“本来想去的,但被我爹拦着,没去成。” 好像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孙桥长舒了口气,“没事,我去了。” “你去了?你咋去的?”巫维虎瞪大了双眼,双目之中写满了狐疑。 孙桥嗤了一声,“我咋就不能去了,我是和我妹还有住在我家中的那两名仙女一起去的。” 他也知道巫维虎和苏笙那点破事,因而哪怕苏笙也一同去了,他也没提。 “你可别说,虎子,这仙人打起架来,真的和我们就不一样。我可是亲眼看见有名仙人一掌便拍飞了屋顶,而后又飞出一个手持长刀的男子,一刀便将屋顶劈开。要不是先前那仙人跑的快啊,我觉得连他都要被一刀劈成两半了。你是没见着,那一刀下去,连那一条街道都差点变成了两条。” 巫维虎听的时候津津有味,听完却翻了个白眼,“这有啥,我和徐长生还和仙人动过手呢,要不是我巫老虎手下留情,那仙人都要被我打死了。” 话虽如此,可孙桥怎么都觉得巫维虎这话说的酸酸的。 还想说话。 门却突然被撞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少女蹦跳了进来,而后清脆的嗓音便在屋内响起,“哎,巫维虎,你知不知道徐长生去哪了?苏笙哥哥去了好几次都没开门。” 本来瞧见孙月璇,巫维虎还想继续嘚瑟两句的,可听到她又是三句不离自己的苏笙哥哥,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拍桌面,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忽地又想到她说的徐长生好像不在家中,便准备绕道去他家看看。不管他和苏笙关系怎样,他巫维虎与徐长生的交情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一点,他还是很看重的。 …… 夜晚,当徐长生在烤着豹腿时,冉酋突兀地出现在徐长生身后,徐长生也吓了一跳。 冉酋好像有些饿,也不怕烫,直接拿过徐长生在烤着的豹腿,撕咬了起来,其间甚至隐约可见血丝,徐长生看了也有些渗人,但冉酋好似无感。 知道啃完这个豹腿,冉酋跑到河边喝了好一阵的河水,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打了一天架,半点东西都没吃过,可饿死小爷我了。”冉酋拍着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随即看了一眼那只野豹的尸体。 “都在附近绕了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会不敢动手呢,还好,没给我冉大爷丢脸。” 徐长生只好撕下另一只豹腿,收拾干净了架在火堆上,问道:“小镇发生什么了么,我在这都听见声响了。” 冉酋打了个饱嗝,“有人在那个荷花池子里面挖出了一件重宝,据说离仙兵都差不了多少了,然后留在小镇的修真者都赶过去争抢了,你听到的那一声巨响估计是战斗刚爆发时的动荡,后来圣人插手了才好点,不然估计肯定不止死那么一个人。” 听到死了人,徐长生心中一紧,忙问是谁。 冉酋挠了挠头,“是个男的,就住在荷花池边,具体是谁就不认识了。” 看来肯定不是徐长生熟悉的人,不禁松了口气。 “那那件宝物谁抢走了啊,不会是你吧?”徐长生说着还怀疑的看了一眼冉酋。 “切,小爷我要那东西干嘛,打架有不顶用,穿在身上还费事。不过最后好像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抢了去,是个用狭刀的,看起来有些稚嫩,不过那刀法,啧啧啧,有点意思。本来他抢来是要送给旁边那个大长腿的女伴的,可人家不要,就被他送给那个琼华宗的余一半了。也是霸气,仙兵说送就送。” 怎么听徐长生都觉得冉酋这话酸酸的,但也不敢说出来,今晚实在不想挨揍了。因为那个长命锁只差一点就要雕刻完了,虽说不是很好看,但胜在心意嘛。 书上不是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但冉酋显然不会让徐长生满意,活动了一下身子,开了一下大龙,似笑非笑地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连忙一手虚掌竖于身前,一手朝上稍后,典型的泥牛入海起手,身上隐隐已有拳罡流转。 冉酋也是看了一惊,到底是此人练拳的天赋异禀还是那门体术的作用?练拳不过十日,身上竟然就已经有了拳罡的雏形。 心中一酸,眼睛一转。 随后起身拍了拍衣袖,“瞧你这小子怕成啥样,没点出息。” 徐长生听了之后也松了口气。 冉酋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手捏住徐长生的咽喉,直接提起,徐长生的双腿在空中挣扎。 “今天再教你一招,叫兵不厌诈!” 说完,右手将徐长生扔向高空,这次没再用出拳意,就是普通拳法,一步一拳打的有板有眼。 不过,每一拳都是落在了徐长生身上。 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徐长生终于落地,不过掉在地上的时候,却已是一滩烂泥,连头骨都寸寸碎裂,要不是有《枯槁》吊着一口心气,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冉酋双手托空提起,再缓缓下压,舒了一口长气,感觉晚上这一套拳法打的比今天一天打的还要爽快! 这次,徐长生直接在古鼎当中昏睡到天明。 …… 十日之后的晌午,徐长生正在河边练着《枯槁》。 天幕忽开,穹虚震荡,仙人如雨落。 冉酋一手收了古鼎,喊了声走,徐长生再看时,早已到了天虞山顶。 少年一手提起包裹,一手抓住一枚长生锁,脚下发力,朝着山口掠去,身上隐隐泛起铜光。 第一卷 参台 第四十九章 佳人不复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最先冲出来的竟是李推! 出了天门便笔直坠下,急急忙忙推开家门,言语之间也掩饰不了心中的喜悦,“软儿,快走,快回宗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软一阵惊讶,自己可从没见过这么着急的老爹,连酒瘾犯了都没如此急迫过。 “我去收拾一下。” 李推却直接上去拉住她的衣袖,就要走。 李软却用力挣脱开来,跑上楼梯,“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就走。” “你这人,真的得快点,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软急匆匆就上了楼,回到房间,提起一个篮子就往下跑。 “我要去把这个篮子送给小长生。”李软郑重道。 篮子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青衫,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这都啥时候了,你!” 李软却依旧固执地点了点头,不做半点退让。 “好!”李推只好答应。 说完两人便已消失不见。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一只巨大的葫芦便从微尘巷升起,笔直朝镇外掠去,速度极快。 葫芦之上,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片雷云,紧跟两人。 李推脚踩北葫,身形忽的变大,往上一拳,震散劫云,大喝道:“我李推要走,你们谁拦得住!” “我。” 虚空之中,煌音回响! 北葫前面火星氤氲,瞬间化为一张遮天火网。 李软只身站于北葫之上,回望小镇,目光平静,身后热浪滚滚,衣衫猎猎作响。 李推手持鎏金长枪,傲立北葫之后,宛如战神,不复平日醉眼惺忪的模样。 随即心念一动,从北葫中游出一条百丈水龙。 龙吟震天,出葫之后缠绕于北葫之上,水龙与火网相遇,迸出大量水汽,而后扬长而去。 “爹,你到底在秘境里面做了什么,惹来众怒。”李软心湖传音问道。 出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带着自己跑路,现在又引来大批修士追杀,老爹到底在秘境里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难不成把整个秘境都抄了? 可他要是真的有这么强的实力还需要带着自己跑路吗? 李推依旧意气风发,眉眼之间难掩自豪,同以心念回道:“此次秘境最大的机缘此刻便在我的手中,回去无镇楼,我有九成把握跨入渡劫!” 李软也是一惊,怪不得能引来那么多人追杀,不过依旧担忧,“我们能逃的出去么?” 话音未落,一座巨大金印从天而降,气势恢宏! 李推不再回话,一脚踩下,右手擎起长枪,冲天而起!枪尖顶住金印,后者下压速度一缓。 “怎么?同为南溟大陆的赵王爷也要来分一杯羹不成?”李推怒道。 金印之上浮现出一道巨大手掌,覆在前者之上,金印再次下压。 “哈哈,大道争锋,难道李楼主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赵垦田讥讽道。 言语之中的冷意,哪还有之前来豆腐铺找李推时,喊着“李兄”,与其推杯换盏时的热情? 虚情假意,仙路机缘面前,撕下了全部伪装。 李推也不再留手,归真后期,土鸡瓦狗之辈罢了! 环绕北葫的水龙沿着长枪盘旋而上,身躯拖住金印,龙首已至印顶,龙口大张!一口便将金印咬下了一个缺口。 水龙气势更甚,身上龙鳞都隐隐浮现的大道纹理。 藏匿虚空的赵垦田脸色一白,没想到李推实力竟然强横到了如此地步! 强行收回金印,便朝小镇飞了回去。 李推看在两人都属南溟大陆的份上,两人也没有别的冲突,无非是大道之争而已,也没下死手,追杀于他。 可没想到刚逃离战场的赵垦田却突然喝道:“无镇楼李推得到大道机缘,归真可直入渡劫!” 李推脸色一青,大道动人心,看来自己还是“错怪”人家赵王爷了。 但此刻已不好追杀,尽快逃离此地才是王道。至于赵垦田,等到了渡劫,再去找他也不迟! 小镇内却已是一片沸腾,渡劫!谁不心动,来这参台秘境冒险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渡劫,为了那长生路吗? 刚回到小镇的修士纷纷腾空而起,朝李推追去。 李推冷眼观看,长枪一挥,天地之间出现一道巨大枪芒,众多追来的归真修士不得不御法阻挡。 李推则趁此机会驾驭北葫,猛一提速,化为一道流光,冲出了外面的大世界。 李软从头至尾都只是回过头,盯着小镇群山,希望能多看一眼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着姐姐的少年。 一眼也好。 当最后一个归真修士冲出天门时,谈笑也收回了依旧在沉睡的梁米,消失不见,在天幕穹顶滞留了一个多月的云朵也缓缓消散。 再一次出现时,却是在小镇外的一家酒楼,对面坐着一位青衫儒士,举杯独酌。 “今日吗?” “今明两日都行,得看那个哑巴的意思。” …… 一直居住在孙府阁楼的江绮云看见天边那一闪而逝的身影,杀意四起。 “你们先在这等我,待我杀完那个淫贼再回来接你们!” 话音仍在阁楼回荡,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苏笙和孙月璇有些期待,终于要去外面的大世界了吗? 江灵则是平淡地坐在窗边,望着天上消散的流云,脑中回忆着在古寺看到的画面 …… “今天,今天再进一次山!今天一定别把草药摘错了,不然就又得饿肚子了。” 瘦弱小童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篓,紧了紧腰间的绳子,步伐坚定的进了山。 “咦,这个应该是龙舌兰吧,怎么又好像和药铺掌柜说的不太一样,不管了,先带回去吧。” 此刻小童身后已经背了大堆的杂草。 等到日落西山,小童拖着脚板都被磨出血皮的身体回到小镇。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摘了一天的“草药”被药铺学徒倒在门口。 小童没有哭,只是默默捡起自己的药篓,低着头,一步一步的回了家。 记得娘当年曾经说过,要是自己在外面哭鼻子了,就不要自己了。 所以一定要忍住,哪怕娘已经不在了,但还是要听娘的话。 回到微尘巷,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早已在门口焦急等待着,看见小童回来连忙跑过去。 “小长生回来了啊,大娘给你炖了排骨汤,早就好了,等你回来吃呢。”妇女看见小童那模样,十分心疼,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想过去抱住他。 小童却一把推开妇女,“你又不是我娘,我不要吃你的,我只要我娘!” 没娘的孩子,不知道善恶,只是本能的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小世界了,而后排斥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有他的爹娘,还有他的百宝箱,能上学,也能拉着爹娘的衣袖,吵着要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买个大白馒头的钱,都要自己去采来草药换取。 中年妇女坐在地上默默的流着泪,小童却冲回了家,连药篓都没有放下就扑在父母的床上,痛苦流涕。 仿佛扑在了父母的怀里,哭完,就能宣泄完所有的悲伤。 此刻的他,真的好想跟着父母一起去,这样就能留在父母身边,没有人会欺负自己,也不用饿肚子了。 但万一现在去了,更找不到父母怎么办,或者父母回来了,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最后小童拿着娘曾经用过的梳子,轻轻地放在耳边,偶尔转过头去闻一下,似乎这样娘就还在自己身边。 但不敢多闻,生怕哪天,梳子上的气味被自己闻完了,娘就真的不见了。 …… 此刻早已由孩童变成少年的徐长生,发疯似得在山中奔跑着,他也听见了那声大喊。 话是在说李推,那就肯定也关系到了李软。 自己要是再跑快一点,说不定就还能再见到姐姐一面吧。 少年越跑越快,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树枝扯烂,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 高荐之一家也再次启程,据郭迎顺所说,这次肯定能出去了。 走的时候高荐之还特意看了好几眼徐长生的家门,真希望这小子现在能打开门来看看自己现在的光彩,但可惜他已经死了十天半个月了。 每每想到这,高荐之都会回忆起那次在徐长生院中看见的那个佝偻身影,那一定是徐长生! 为此,他还和高材挤着睡了好几个晚上,生怕徐长生过来找他,报复他。 直到七天之后,才算敢自己一个人睡,因为根据小镇的说法,“头七”之后,死人就算彻底进了阴间投胎去了,不会留在阳间。 当徐长生跑到李软家门口时,发现大门紧锁。 走了。 她还没等到自己回来就走了。 可能是有急事吧。 徐长生坐在地上,心里空荡荡的,身上泛起的铜光也已收敛,肤色也恢复正常。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比进山前长高长大了许多,原本的衣衫都已不太合身,但也没多大关系,因为这件衣衫早就变成了布条挂在身上。 “徐?徐长生?”一个街坊看着这个野人一样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长生感觉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脸,“对,是我。” 街坊终于放下心来,不是野人就好,“你是来找李软的吧,她家刚走没多久,连门都是刚刚李推叫我关的,人家果然是仙人啊,声音都是直接…” 街坊还没说完,徐长生已起身冲了出去,只留一地残影。 街坊一愣,人能跑这么快?难不成徐家这小子也要成仙人了? 仔细一想也有可能,人家整天跟在李软后面喊着姐姐,说不定李软一心软,就随手给了套仙法给人家。 她只是刚走! 自己现在跑的更快了,说不定就能追上。 徐长生只是沿着出镇的小路不停的狂奔,脚上的一双布鞋早已不知所踪。 手上握着那个精致的木制长生锁,上面一丁点的木刺,都被徐长生用手指磨平了,现在表面上已是光滑如镜。 徐长生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回来,非要留在那练武,现在连姐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说是将来能再去找她,但人界这么大,自己走的这么慢,说不定这次的再见就已是永别。 最后到底也是没追上,徐长生跪坐在小镇最外面的一座山头上,双手插入大地,旁边放着的,是那个长生锁。 再往外,就出了小镇的地头了,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大世界”。 外面一片坦途,没有徐长生身后的群山,但同样的,前方也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佳人。 正当徐长生准备返回的时候,虚空之中突然被击出一道人影,掉落在前面的平地上,没入大地。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章 了恩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抬头望去。 只见虚空之中踏出一位身穿大红长裙的女子,脸若寒霜,冷眼看着没入地底的那个身影。 徐长生识得此人,是江灵的那位长辈,好像叫做江绮云。毕竟当初在抓鱼的时候,就曾亲眼看着她们进来。至于名字,则是听苏笙讲的,当时自己不知道那个“绮”字怎么写,还是他拿着小树枝在院子里写下,告诉自己的。 江绮云头顶飘出一片红色云朵,小巧玲珑。 随后飘至身前,红云瞬间铺开,布满整片天幕,天地之间皆是一片血色。 红云之内紫雷翻涌。 但红云到了徐长生头顶的时候便已至边界,再无寸进。 云掠在地底疯狂地心念传音,“韦兄速来救我!再不来就晚了,我是一招都抵不住啊!” 他从来就没如此近的感受过死亡的威胁,重伤未愈又遭重创,此刻已是五脏六腑尽碎,七窍流血不止。 连灵海内都是一副天崩地裂的场景,别说遁术,就是勉强驾驭一丝灵气都已无法做到了。 “好!” 云掠脑海中响起一道厚重的声音,随后从小镇内走出一个黑衣男子,起先只是正常行走,而后越走越快,刹那间便快若奔马,烟尘滚滚,转瞬便到了战场中间,站定。 黑衣猎猎,不见抬头,只是往上缓缓递出一拳。 平地之上拳意四起,武者不见龙抬头,却已荡开人间六月天。 方圆百丈之内,气机肆虐,男子身处气机中间,黑发飘摇,却身姿极稳,丝毫没有晃动。 徐长生看去,只觉红云之下,一个巨大的拳影冲天而起,欲拳破劫云! 劫云瞬间劈下万千雷电,击中巨拳,拳影只是微微晃了晃,便化去所有雷电,依旧直上云霄。 红云之上的江绮云心底也是一惊,天策府的“铁骑”竟然和云掠老贼搅和在一起了,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 心念一动,劫云之内紫雷疯狂旋转,汇聚成一道漩涡,气势越来越大,宛有灭世之威。 之前在小世界内,做什么都得畏手畏脚,生怕打破虚空,误伤了平民。 但出来就不一样了,别说是归真之间的战斗,就算是飞升神仙们要打架,这世界依旧能给装的稳稳当当的。 漩涡之中奔出一头头生双角,身披鳞甲,脚踩虚空,四脚生电,双目之中也是雷光闪烁的异兽,撞向巨拳。 “轰~” 天地之间一声巨响,徐长生赶紧扑倒在地,山头前方隐约出现一块透明屏障,余波到了此处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但别处却没有这等好运了,整块大地草皮都被掀起,袒露出黝黑的大地。 远处一座小山头更是直接矮了一截,山上树木也是七倒八歪。 男子抬起头,大笑道:“苍落大陆的血云仙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也算是领教了。” “既然识相就让开点,不然连你一起屠了。” 雷云之上响起一声冰冷的话语。 男子摇了摇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刻恕难从命。” “那就都去死吧!”江绮云尖叫道。 此刻阻拦她杀云掠的,都是大道之敌,不管下面站着的是一位陆地神仙还是一位炼体成圣的武圣人。她都施得出法,下得了手。 更别说此刻站着的还只是一位炼体八重的金身境武夫。 哪怕这名武夫曾经在万军从中杀过数位归真修士,是在整个人界都赫赫有名的“铁骑”韦止戈! 那又如何? 当杀。 雷云之间冲出无尽雷兽,怒吼不止,奔腾而下,空间都随之震颤。 徐长生也不敢再抬起身,只是伏在地面上,抬起个小脑袋,偷偷地看着这场仙人大战。 韦止戈面色沉重,虽说他此前也曾做过以武夫杀仙人的壮举,但那几位归真修士都只是靠着丹药之力才勉强跻身归真的山间野修,哪能如江绮云这般,抬手之间打出此般的大场面。 但也只是稍有感触罢了,哪位能成就金身武夫的炼体修士没有大心气? 不管身前是海中巨龙还是云端翱凤,皆可一拳破之! 右腿后撤,身体屈下成弓步,双臂一张,猛的发力,大地之上皆起奔马,这正是他曾在战场上顿悟出来的拳法真意! “铁骑”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马蹄阵阵,皆是身披战甲,为首的马匹之上更是坐有一名大将,手持丈许马槊,面目冷厉,棱角分明,显是韦止戈的模样,似有万夫不当之勇! 就在天降异兽和地起奔马要相接之时,两者之间凭空出现一个虬髯大汉,大汉手挡异兽,脚踩奔马。 异兽不动,马亦静止。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声响。 不只是徐长生,其他围观的修真者们也是一滞。 大汉狂笑道:“韦兄,这你就不仗义了,我叫你打架就没时间,却跑到这来和个小娘们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韦止戈干笑几声,“伏兄,小弟今日有事,我们不如隔日再战如何。” “呸!” 大汉吐出一口唾沫,砸中战马之上的那个大将额头,头颅在唾沫之下化为飞灰。 “放你娘的屁,揍你一顿还要选个日子不成。”大汉怒道,连带着脸上的胡须都是一抖一抖地。 韦止戈也是面色一沉,这伏天圣是逼人太甚!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不过,和这伏天圣战一场也好,至少不会伤及性命,留在这就不一定了,看这疯女人的模样,自己要是真的执意要阻拦,她可能真的会鱼死网破! 至于云掠,他从来就没放在心上,甚至对当初他在苍落大陆做的事也是极为鄙夷,简直是丢尽了修真者的脸面!今日要不是看在他那件天河寒江甲的份上,他是断然不会来帮忙的。 毕竟在这多待一刻,自己在这人界的名号便会传的越响,不过这名号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现在有了个台阶,刚好。 但依旧面色一沉,“伏天圣,真以为我韦止戈惧你不成!” “哈哈,好!来战便是,我也想看看以武夫杀仙人的‘铁骑’是何等威风!” 大汉说完一脚踏下,再一拳轰天,奔马异兽皆散,天地之间一片清明,只剩下红云依旧与遍地疮痍。 “此地狭隘,不如换个地方再战!” “正有此意。” 一高一低两个身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红云之中。 伏天圣此行虽没与江绮云说过一句话,但这份恩情却是极重,若不是他支走韦止戈,就算她最终依旧能将两人斩杀当场,说不定也是受伤惨重,甚至可能会同归于尽。 至于现在,杀云掠,如屠狗无异! 围观修士也不知两人是何关系,只是日后要是对江绮云动手,就要考虑一下能不能承受住伏天圣的怒火了。 渡劫不好说,至少归真境内,人界之间,伏天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要不是功法原因,伏天圣肯定早早就跻身渡劫了,何必来此争这一处机缘。 虽已数百年不曾突破,但伏天圣的实力却没有一点落下,修道不能突破,伏天圣甚至重走炼体,欲走那战力无双却也风险万分的赌徒之路。短短不过百年时间,伏天圣又从一个毫无半点炼体根基之人跨入了金身境武夫的境界,堪称一道传奇。 到如今,人间境内被伏天圣击败甚至斩杀的渡劫真人也已不在少数! 甚至已经有着传言说,只要他伏天圣再往前走上一步,那么渡劫境内,也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天幕终开,烟消云散,身穿红裙的江绮云也重新出现在徐长生眼中。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一章 钱掌柜,李大娘 - 问剑长生 - 书上 江绮云纤手一扬,大地直接被掀起,露出躺在地底的云掠,他也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 身形一闪,江绮云便已至云掠旁边,不再多说半句,抬起右脚,猛的一跺,山河摇晃,云掠的肉体变成粉末消散。 随即一个身形淡薄的人影想要逃离,江绮云直接伸手一握,人影便再也动弹不得。 “江仙子,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自散元神,还望仙子饶恕。”云掠的身影求饶道。 “想死?晚了!” 江绮云狰狞道,右手出现一个玉瓶,直接将云掠的元神封印进去,再收回了芥子物内。 江绮云愣在原地,不见动静,而后突然捂嘴轻笑,随后咧着嘴笑,最后直接仰天长笑。 宛若癫狂。 心魔已破,一直难以突破的瓶颈也终于松动。 灵海之内灵气翻涌,不断扩张。 归真中期! 归真后期! 最后到归真巅峰才停止! 江绮云长发飘舞,气势外放,藏匿虚空观战的一众修士也是赶紧避让,这时候,谁也不敢惹其锋芒! 最后江绮云冷眼看着纷纷散去的一众修士,嗤笑一声,身形缓缓消失不见。 徐长生也看完了这场场面宏大的大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发现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禁苦笑一声。 自己还是跑的不够快,要是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追上李软姐姐了。 但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只能下次去南溟大陆找她了,两座大陆之间应该也不远吧。 秘境结束,进来的修士们也纷纷离开,在小镇的范围内还都是步行,可一旦出了小镇,到了外面的大世界,皆是各显神通。 徐长生有看见乘坐一叶扁舟的,也有骑着一匹木马的,也有坐着一把蒲扇的,更有站在一朵荷叶之上的。 至于赵垦田,则是坐在一辆金黄马车之上,身上穿的金黄蟒袍也重新显露出来,马车也是极其庞大,豪奢至极,宛如一座行宫,镶金镀银,四周还摆了一圈人头大小的夜明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拉车的则是五头银狼,额头之上还隐隐有一轮月牙,脚踩虚空,步步登高,向天边驶去。 忽然马车旁边微微震荡,一个漆黑身影一闪而过,转瞬即到赵垦田身前,一把鲜红匕首朝着他刺去。 “吓!” 赵垦田惊慌失色,身上功法自转,一头四爪金龙自行护体。 马车内正在修炼的赵瑝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但也没有出去,他相信皇叔能处理好,自己出去反而会让他分心,露了破绽。 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匕首根本就无视金龙存在,如刀切豆腐,直接就插了进去。 但速度还是略微一慢。 只是一瞬,赵垦田便已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去想对方到底是谁,自己从哪惹来了这等强者,此刻唯一该做的是怎么挡下这一招。 但被南溟皇朝的国主封为农王爷的赵垦田又岂是等闲之辈?如果是,南溟皇朝也不会把这个进入参台秘境唯一的机会让给他了。 右手之上金光汇聚,隐有五条金色小龙盘旋。 裹动一片风云朝着袭击者的小腹打了过去。 就在匕首刚要触及赵垦田的脖颈时,拳头已至小腹。 袭击者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不甘,归真初期与中期之间的差距,果然不是靠偷袭能弥补的。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嘭~” 袭击者的身形被赵垦田一招击飞。 就在这时,赵垦田脚下的金玉砖瓦瞬间被切出一条缝隙,一把匕首钉在了赵垦田的右脚之上,透骨而出! 杀招!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前面的袭击都是掩护,真正要杀赵垦田的人早已躲在了马车下面,或者说两个人都是要杀赵垦田的人! 赵垦田实在想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两位归真初期的修士,而且看手法是配合的极好,难不成是勾陈殿的杀手,有人前去布了悬赏要来买自己的命? 应该也不是,如果真是勾陈殿内有悬赏,皇朝之内早就有人通知自己了。另外,自己也没在这两名袭杀者身上感觉到勾陈殿的独有气息。 “赵垦田,这毒慢慢在你体内发作是什么感觉啊?哈哈哈”先前的袭杀者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大笑道。 还在看着这场大战的徐长生听见这声音大惊失色,他不仅听过这个声音,还极其熟悉,是小镇酒肆的钱掌柜!但不知为面容有些不太一致。 那么另一人就不用说了,必定是酒肆的李大娘,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是修真者,还和这个赵垦田有仇。 赵垦田已是脸色发青,生硬地问道:“不知我曾在何处惹到了阁下,竟下此狠手!” “狠手?赵垦田,你还好意思说狠手?”藏匿于马车之下的李大娘也现出身形,站于银狼之上。 银狼只是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动弹。 毒性显然极其猛烈,才过了几息赵垦田便是面目铁青。 见时机已到,赵垦田再也无力回天,李大娘才憎恨道:“赵垦田,你可还记得南溟大陆树安国的钱如敏?” 一提到树安国,赵垦田才有点印象,早年他游历到那时,曾遇到过一个貌美女子,一时兴起,便强行与之发生了关系。 那女子也是硬气,欢愉之后便自绝而亡。女子父母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修真者,但对他来说却也是不值一提。要不是那女子颇为硬气,他还真不一定记得起此事。 没想到当初放过的那一对修真者,不仅没有忘记此事,反而带着仇恨一路修炼到了归真初期,还躲在这穹虚界内,此刻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见赵垦田那模样,估摸着是记起来了。 李大娘猖狂大笑,“赵垦田,没想到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赵垦田苦笑一声,“还真没想到。” “不好!” 钱掌柜惊心悼胆,化为一道闪电冲上前去。 赵垦田的右手直接穿破了他的胸腔。 “咦,还真是伉俪情深啊,啧啧啧”赵垦田一脸嘲讽。 李大娘也是愣在了原地……一切,好像都不是一样的。 “要不是本王曾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一张金蝉脱壳符,今日可能就真要被你们坑死在这了。”赵垦田讥笑道。 听到金蝉脱壳符,李大娘心如死灰,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赵垦田一个归真修士竟然有这等神物。那可是数件仙兵都不一定换的来保命神物,只要是飞升之下的修士使用基本上都是多了一条命!可以将身上受的伤都转到换命金蝉上,自身恢复如初。 赵垦田随后抽出右手,只一招,便废了钱掌柜,毕竟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 钱掌柜以灵力暂时固定住伤口,同时心念传音道:“红英,我拖住他,你先走,这老贼已经归真后期了,再不走两个人都走不了了!” “想走,走得了吗?”不用猜赵垦田也知道对方在商量什么。 “走啊!” 李红英也知道钱掌柜想做什么事,但此刻,除了那般也没有办法了。 钱掌柜突然暴起,一把抓住赵垦田的手臂,大喝道:“走啊!” 可不止赵垦田才有机缘,基本上每个从微末凡尘中起来的修士都有一翻属于自己的机遇。 钱掌柜夫妇亦然,不然也不会从入玄境一路攀升到归真。 此刻他也消耗了一件法器,以自身为桥梁,强行固定住了赵垦田,为李大娘的逃离争取了时间。 李大娘回头看了一眼钱掌柜,泪光中,钱掌柜在微笑着。 赵垦田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钱掌柜的脊背上,不到三拳,钱掌柜的脊梁便已折断,整个人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钱掌柜依然看着李大娘远去的方向,微笑着。 一如当年,李红英第一次来他的酒肆买酒时,钱掌柜就是这样笑着对她说:“姑娘,小店尚缺老板娘一名,不知意下如何?” 于是李红英就成了酒肆的老板娘,一当就当了几百年,把李姑娘熬成了李大娘。 其实他们早就放弃了报仇的想法的,资质如此,那件仙人遗宝能让两人都达到归真,已是耗费了所有。至于赵垦田,背靠人界第一大皇朝,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两人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两人也是准备隐居在这穹虚界,将来看有没有机会能再获得一丝机缘,突破。 可没想到天道轮回,又让当年的仇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而且看修为也是才归真中期! 这才让两人复仇之心重新燃起,经过一番策划才决定这个时候动手,可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还把钱掌柜也搭了进去。 日暮之下,钱掌柜化为了一轮新的赤阳。 徐长生跪倒在山丘之上,送别长辈。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二章 送别 - 问剑长生 - 书上 人生少有着称心如意,它往往是在你精心策划的时候给了你个猝不及防。 徐长生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明白又怎么样? 知道的道理越多,就仿佛越活在道理这个怪圈里头,找不到出路。 紧紧地捏着那个没能送出去的长生锁,失魂落魄地朝山下走去。 “嘭” 一个人影从极远的地方一跃而至,稳稳地落在徐长生面前,只是双腿深深陷入了地面。 徐长生抬头勉强露出个笑容,“冉酋你也要走了吧?” 冉酋挠了挠头,“是的,我师父都已经出去了,我刚去了趟你家,准备和你告别的,不过没见着,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都还是要走了。 不过也是,人总是要分开的,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徐长生收起了难过,笑着说道:“出去了就好好修炼,别哪天就死在哪个山脚旮旯里了,我可救不了你哈哈。” 徐长生也知道冉酋不喜欢那些客套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往,而且平日里也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冉酋听完之后起手就是一招敲山震虎,徐长生心中一慌,难不成冉酋这小子都要走了还要给自己来一顿? 可到了徐长生面前是却只是拿拳头敲了一下徐长生的胸口。 冉酋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小爷我命大,死不了,倒是你,别整天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有时间不如好好修炼,配置药液的药方我也已经放在你家了,你可以根据药方自己配药,不过买药的钱就得你自个挣去了,你又不是我的种,小爷才懒得管你这么多,自个好好修炼吧。” 说完用力地拍了拍徐长生的肩膀。 “走啦走啦,可别在我走后哭鼻子啊,小爷我可不喜欢你这种带把的哈哈哈。” 而后长啸一声。 “小爷去也!” 说完纵身一跃,便已出去极远,而后在空中轻轻一点,便出了小世界。 徐长生双手括住嘴巴,喊道:“冉酋,谢谢你!” 冉酋在空中大笑着挥了挥手,随后落到远方山林,不见踪迹。 远山残影,而后只剩孤人望月。 又送别了一位亦师亦友的人,徐长生心中说不出的苦闷与难受,只能一人默默下山。 而此时李府内,李寒冬一家四人也是说不出的急躁,眼见着仙人们都出来了,却怎么都没能等到红尘真君上门,难道说对方已经走了?也不应该啊,他可是亲口说过对李明月很满意的啊,这次肯定会带她走的。 但急也没用,自家毫无背景,无处询问,该派出去打听的家仆们也都派出去了,现在只能等待。 许久之后,终于有两个家仆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老爷,老爷,我们在集市那边听到有仙人说到了红尘仙人的事情。” “对对对,好几个仙人都在谈论他。” 李家家主一听就急了,连忙跑过来,“你们倒是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左边那位家仆赶紧回道:“我们在集市听说那位红尘仙人死在秘境里了。” 话音刚落,李家家主便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李家美好的未来,冬儿大好的前途,全都没了。 还好那个被自己赶出去的姓古的家伙前段时间死在了那场混乱当中,不然还指不定会被他怎么嘲笑,甚至报复。毕竟他儿子已经入了仙门,本来自己儿子就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更是都成了泡影。 李寒冬也是有些失落,听说老对头孙桥已经被仙人收为了门徒,至于自己的跟班古零清则是早早就被看中,据说现在已经被送到古家去了。 甚至连五张嘴和彭齐铭那样的人都被仙门相中准备带走了。虽然听说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好歹也是仙门,去了就能修炼,将来还有机会长生不老的。 本来自己也是有着大好仙缘的,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自己还是留在这个山旮旯里面。 李母则是直接趴在桌子上抽泣着。 李明月则是面色复杂,当初李父跟她说要她嫁给那个老头时,她还很不情愿的。可后来李父跟她长谈了一次,她才知道了那个老头其实是个大仙人,也认命了。 认命只是不会反抗了,但哪个风华正茂的姑娘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佝偻老头? 一枝梨花压海棠。 哪有海棠花能开的娇艳? 所以她现在心中反而有些…畅快?但又觉得不好,一家人都是这么难过的时候,自己怎能露出笑容,于是也低着头,微微蹙眉。 难过的不只有他们,苏行锦一家也是比较难过,但却还有喜悦。 苏笙就要和孙月璇去往仙门了,现在都已经去了孙府,等下和那两位仙子一起出发。 东西也都只是带些衣物,以便在路上换洗,其他的都不用担心。不过苏行锦和苏母商量了一翻,还是决定把自己家存的些银两都给苏笙带去,虽说去了仙门肯定不用这些黄白之物,但一路上还是需要些开销的。孙府肯定会准备一些,但苏笙一直用人家的也不好。于是苏行锦便回来拿钱,苏母在那边陪着苏笙。 徐长生估摸着苏笙肯定也要走了,他不一定还能有时间来找自己,于是徐长生便去了苏笙家。 刚好看见苏行锦在那锁门,两人商量一阵,便一起去了孙府。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因为去孙府找人,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自己刚从山里出来,整个人都邋里邋遢的。 而且上衫还被灌木扯成了布条,也没时间回去换身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是比乞丐还乞丐。 孙府的门房也是看了好一阵才看出这是徐长生,毕竟本来就不怎么熟,而且徐长生经过这一个月的习武,整个人也长高了不少,气质也有些许变化,门房们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但经过苏行锦的一番解释,知道了徐长生此次前来是为了给苏笙送别的。也就笑着放开了,说让徐长生进去。 人家可是给自家未来的姑爷送别的,而且和自家姑爷关系也颇好,虽说未来不一定还能有交集,但也不妨碍现在人家是一对好朋友。 徐长生便跟着苏行锦一路进去,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进来孙府这样的大门大院,不禁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各处的亭台楼阁,池鱼草木,简直让徐长生看花了眼。 直到走进一间小院,苏行锦才停下。 苏笙在和自己母亲说着话,孙月璇也在听着父母的叮嘱,不过眼神却不断飘向苏笙那边。 江灵和江绮云则在阁楼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待着两人准备妥当就离开。 毕竟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两座大陆之间的距离可不是他们能想象的,更别说是相隔对面的两座大陆。可能这一分别就是永别了,多给点时间给人家也好。 见到徐长生,苏笙赶紧挥了挥手,开心地说道:“嘿,徐长生,我在这呢,快过来。” 少年小跑着过去。 “你应该也快走了吧,我过来送送你。” 苏笙也有些低落,低垂着眼眸说道:“对,一会就走。” 孙月璇也借此摆脱了父母,晃荡着双马尾蹦蹦跳跳地过来,完全没有一点伤心,反而看起来十分喜悦,就像是要出去玩一样。 “徐长生,你也来了呀,我和苏笙哥哥就要走啦,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将来有机会可以来找我们玩呀。”孙月璇雀跃道。 江灵在楼上看着在下面叽叽喳喳聊天的三人,其实主要还是看着徐长生。两人虽然总共也才说了几句话,但江灵却在古庙内,被老和尚带入了时间长河,走马观花地看完了徐长生的过往。 不过至今她也没能想明白,当年那个上山都极为困难的小童怎么就突然地变成了一个少年,而且活着这么自在,面带笑容。 同样的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个少年经常趴在那颗大石头上低语,因为那下面不止住着另一个少年,也住着另一个他。 江绮云咳了咳,打断了她的思绪,“还走不走了?不想去就直接说,婆婆妈妈的。” 于是孙苏两家赶紧说着这就走这就走。 江绮云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就在小院内放出红云。 这也是徐长生这么近的看见这样的仙家法宝,甚至触手可及,不过可不敢伸手,这朵红云是怎么放出雷电的徐长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万一自己一碰被烧成了灰就不好了。 苏笙和孙月璇也在各自父母殷切的目光中踏上了红云。 苏笙刚对着徐长生挥了挥手,江绮云便已架起红云化为一道血光冲上了云霄。 最后只落得众人在这小镇内仰望着天幕。 徐长生也是百感交集,好友离去的难过,为他有个大好前途的喜悦,独自一人的落寞,也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谁不羡慕那腾云驾雾,翻手之间招来雷电的仙人?只是有些人的出生便已是许多人花费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都难以登上的高峰。 送别了苏笙,徐长生便准备去一趟巫维虎家中,反正都在这福禄街,不远。 而且现在一众仙人都离去,估摸着巫维虎一家也要搬走了。 果然,巫维虎一家也在收拾,说是明天早上才走,今晚还得收拾一下,本来是什么都可以不用带的,但顾红彩偏要带上,说外面的东西用着没自家的顺手也没自家的干净。 徐长生来了,巫维虎终于有借口不去收拾东西,在那屋子内翻来翻去可没意思了。 顾红彩也大手一挥放过了他,让他陪徐长生说说话去,不过也没见着巫奎,不知道他去了哪。 本来巫维虎和徐长生关系是不怎么好的,甚至还有些间隙,但没想到几场架下来,两人反而成了朋友,可能这就是孩子吧,不过也可能和两人的性子有关,徐长生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看得开的人,而巫维虎则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两人倒也合得来。 之前两人合不来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梁米之前和巫维虎闹过矛盾,巫维虎和徐长生之间倒没什么过节。 两人坐在巫维虎的房间聊了一阵,无非也都是一些叮嘱的话,最后巫维虎也告诉徐长生下次要是还有机会见面,他一定亲手为徐长生打造一件兵器,至于有多大的可能还能再见面,两个小孩也不知道,不过,约定还是要有的。 该送别的都送别了,阎北辰也没再见过,应该也是早走了。 不过最重要的人却没能亲口告别,徐长生孤身返回了家中,在刚进门的桌子上看到了冉酋留下的药方,需要的药草也很多,徐长生一时半会也凑不齐,便拿着药方回了房间。 忽然看见床上放着一个篮子,是李软留下来的! 徐长生认识,是当初一起去镇尾摘野菜时李软提着的那个,不过此刻被李软洗的干干净净放在徐长生床上。 篮子里面放着一件青衫,崭新,衣衫上面还放着一封信,徐长生欣喜若狂,赶紧冲过去,拿起信封,上面写道:吾弟长生亲启。 徐长生小心地拆开,信纸上只写了短短的两行字。 “一袭青衫诉心肠,南山下,古桥旁,念念不忘,我的好儿郎。” 徐长生瞬间泪如雨下。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三章 托天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夜晚,徐长生一人在院子内练着《枯槁》,旁边的高荐之已经搬走,也就没人来打扰他了。 至于另一边,则是一片荒地,原先徐长生父母还在时,那块荒地就是徐长生家的菜园,不过他们走后,徐长生也无力耕种,菜园也就变成了荒地。 练了会《枯槁》,血气枯竭之后徐长生便在院内慢慢打着《山海》,一招一式打的极为认真。 炼体需要血气,但练拳就完全没有压力了。 根据冉酋所说,炼体三重之前都是需要各类天材地宝补充血气之力才能维持炼体。 而达到炼体三重换血境之后,血气之力自血脉而生延绵不绝,别说维持炼体所需,更是能将血气之力融于招数之内用于战斗,故而炼体二重和炼体三重之间的战斗更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炼体一二重勉强算是厉害一点的凡人,但到了炼体三重,便是完全不属于凡人的范畴了。虽说不能像是修道之人一样呼风唤雨,但上山下海如履平地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所以说炼体三重是体修的一个分水岭,只有达到炼体三重才算是真正的体修,炼体一二重只能算是习武之人。 但想从炼体二重的金筋境突破到三重的换血境又岂是易事? 不说别的,单单换血时的痛处便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许多原本能突破到换血境的体修,但却因为承受不住换血时的疼痛,而放弃换血,自甘变回凡人。 徐长生再次打完一遍《山海》,准备回去拿出书来看看,前段时间一直在山中炼体,因为怕弄脏了书,而且也没什么时间看,便将书本放在了家中。现在回来了,自然是一有时间便看看书。 …… 小镇外的县城内,谈笑难得换了件崭新的道袍,头顶依旧是那顶五岳冠,盘坐在一间旧楼内,双目紧闭,身前则叠放着七枚样式奇特的古钱币。 身后坐着一位青衫儒士和五大三粗的巫奎,两人没有说话,而是一脸凝重的看着谈笑。 毕竟现在决定的可是小镇几千人的性命和唯一一个小世界的去留! 当初关于这个问题,三教圣人可是重新开启了云端会盟。 每次参加会盟的都是三教圣人,而且也只能是三教圣人! 因而云端会盟决定的无一不是能影响整个人界的大事。 例如这次的穹虚界。 其实事实上这个穹虚界的去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里面几千口人也没太大问题,随便哪个圣人用袖里乾坤都能带出来。 真正重要的还是里面的参台秘境! 参台秘境在人间十大秘境里面,天材地宝比不上龙宫秘境,灵气充沛也比不上九天秘境,更别说时间流速不同的宙虚秘境了。 但对于整个人界来说却反而是参台秘境更重要。 因为其间大道显化! 留! 肯定得留! 不仅要将这唯一一个小世界融入大世界,化为人界的一部分! 更要在融入的过程中,将参台秘境的入口完全从穹虚界剥离出来,安置在外面的大世界中。 说来不过三言两语的事,做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难。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这参台秘境的入口竟然在穹虚界当中,一界套一界。 如何将这个小世界从空中平稳的放下,而不影响到其他人。 如何让外面的大世界自愿包容小世界。 如何化解两个世界之间的大道冲突。 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将参台秘境的入口剥离出来。 无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三教圣人更是在数十年前便已开始悄然布局,包括早早进去的谈笑,巫奎,还有那个在数百年前便已待在小世界内的老和尚。 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 等了许久,谈笑猛的睁开双目,眼前叠放的古钱币轰然炸开,化为一道白光融入谈笑的双目之内。 谈笑陷入沉默,睁开的双目之内却倒映着万千星辰。 人在此处,神魂却已到达人界之外,从星河俯览整个人间,以无上之境强行干预大道运转,试图将小世界的大道融入进去。 这件事只能由谈笑这个道门外门掌教来做,不管是内门掌教还是大天师,都做不来,更别提儒家和佛教的圣人了。 其间涉及的种种推算,以及通过自身为桥梁嫁接两个大道规则,只要稍微有点差错,带来的天道碰撞,别说是谈笑一个圣人,就算是整个道教三位圣人加起来,也只不过能多撑一个呼吸而已。 谈笑双目之内的星河流转越来越快,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就是现在!” 身后两人猛地站起,巫奎身上祭出一柄飞刀。 青衫儒士取出一张古朴书页,无火自燃。 书页化成的黑灰附着在飞刀之上,一片漆黑。 青衫儒士脸色一白,依旧喝道: “破!” 飞刀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便已是小镇之上,飞刀融入夜色,划破虚空。 小镇内无一人察觉,漆黑的夜空中已悄然出现一道裂缝。 谈笑三人也是松了口气,至少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巫奎更是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椅子上,至少他这一步没出现任何差错。 他待在小镇的这几十年间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打造了这一柄飞刀。 刀名破界! 半神器,还是一件消耗品的半神器,唯一的作用就是这一刻,献祭自身,强行破开两界。 可这半神器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件半神器都行,必须是要在这穹虚界内炼制的才行。 要是在外界炼制,到时大道出现抵触,别说破界,甚至是微微触及都做不到。 刚刚那位青衫儒士燃烧的书页也不是凡品,是这位书圣以自身寿命为笔,圣人大道为墨,书写下来的真言。 以大道融大道是他们想出来的第二重防护,万一这柄在穹虚界内打造的飞刀还是会有抵触,那那层书页燃烧后的黑灰便能起到缓和的作用,再次划开界壁。 说时迟,那时快。 几百年来从未离开古庙的老和尚也站在了天虞山顶。 当飞刀划破虚空时,老和尚瞬间放出万丈金身!金身手持念珠,脸色平静,浑身上下金光闪耀,宛如黄金浇铸而成,在小镇夜晚极其醒目。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别人不知道那老和尚是谁,徐长生却是知晓,是他进山时常去舀水喝的那座古寺内的老和尚。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也早就料到了那个老和尚是一位仙人,毕竟有谁能这么久一直待在山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 但是却没想到仙人不是一般的仙人。 和尚也不是一般的和尚。 老和尚依旧沉默。 缓缓起身,将手中的念珠抛向夜空,金光闪闪,念珠忽的变大,旋转不定,没多时便在空中锁定出一扇大门。 天门! 竟是那扇进入秘境的天门,徐长生目瞪口呆,没想到那扇天门竟然一直藏在天幕当中。 天门显现之后,念珠急剧缩小,直到紧紧地把天门束缚。 老和尚化成的万丈金身直直飞起,双手托天门,朝着天幕穹顶的那道裂缝飞去。 小镇内的人不知道其间凶险,但谈笑几人却是清清楚楚! 天门越飞越高,越来越接近裂缝。 十丈! 八丈! 六丈! 三丈! 两丈! 剩下一丈的时候,谈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成圣以来就从没这么紧张过,毕竟此时几人身上挑着的可是人界的未来,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终于。 天门的顶部从裂隙中出来了! 可速度却越来越慢! 等到了中间部分时甚至接近龟爬,在徐长生看来,天门却已是卡住不动。 老和尚的金身也是在颤抖不止,毕竟现在两个世界的大道牵扯都作用在了天门之上,而天门却是被他托住! 极其艰难,甚至在巫奎看来,天门都已经没了动静,但老和尚却依旧在奋力地往上托。 忽的一停,连谈笑两人都已经准备出手,强行把天门拉出来了,至于穹虚界和小镇居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老和尚低头看了看小镇,笑了笑。 万丈金身开始缓缓碎裂,如打碎的泥俑。 与此同时换来的却是天门的移动,缓缓上升。 金身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双脚开始,化为点点金芒融入夜空,但天门出去的部分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金身完全化为金芒消散的时候,天门也被送出了穹虚界。 谈笑和书圣两人也出现在了裂隙之上,一人搭住一边,将天门彻底固定在了人界之中。 老和尚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全身灵性全无,化为了一个普通老者,要不是现在站在了谈笑的拂尘之上,可能早已掉了下去。 但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大喜大悲,只是平平淡淡,宛如只是在心中默念了一篇经文般平常。 可刚刚散去的却是他的金身和他数千年的修为。 见已事了,老和尚看了一眼谈笑。 谈笑便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讲他送下了大地。 老和尚下去之后,再也没有回头,已经手持着那串更加破旧的念珠,一路向北。 在此地空耗百年,更已自身数千年的修为换来小镇数千人的性命和人界一个依旧平稳的未来,这比买卖对他来说,可是赚大发喽。 而此时穹虚界内疯狂震动,宛如地龙翻身,天劫临世。 谈笑和青衫儒士对视一眼。 往下一沉,现出万丈法相,在夜空中光耀人界,方圆数万里可见。 而后一人托住一端,穹虚界归于平静。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四章 红楼水楚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小镇人看来不过是微微有些震动。 徐长生却是知道,这世上唯一一个小世界已经消失了。 再也没有了什么穹虚界。 也没了乐安。 在穹虚界落下后的第三天,大瑞王朝也正式接管南风镇,并将其纳入了渡州桃源郡山水县。 就近从山水县调来了一名官吏充当里正,将小镇原本的一间祠堂稍微修缮一下,便暂时充当了里正府。新的里正府也在紧锣密鼓地修建,就建在镇东的荷花池旁边,据那位新来的里正说,是那地方风水好,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南风镇也终于结束了长久以来的自治生涯,迎来了第一位官派里正,一切也都逐渐步入了正轨。 不过这些也和徐长生没太大关系。 他依旧是血气充沛时炼体,枯竭时练拳,再而就是看书。 也不用送豆腐了,徐长生便又多出来一些时间。至于钱财,采药的那一百多两银子便够他生活好久了,更别说李软还在那件青衫下面压了几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 至于冉酋给的那五千两他是不会动的,因为那是熊大哥的。 按理说李软留的那五万两白银完全是够他这辈子开销的,甚至去能够在小镇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了。当然,前提是他没拿着这笔钱去炼体,要是根据冉酋给的那份药方去配置炼体所需的药液,那五万两估计也就是他一天的炼体所需。 小镇的年轻一辈也就只剩下他和李家兄妹,所以小镇人也都对他们也颇有议论,李家兄妹一直待在家还好,而且人家家大业大,人们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可徐长生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每次出去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徐长生也不在乎,就算没这回事,对他指指点点的小镇人也不在少数。不管是他的身世,还是李推一家子对其的照顾,或是他送豆腐的事情,对于这与世隔绝的小镇子来说,都是很好下饭的东西。 毕竟除了白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夜晚依旧脸朝娘子背朝天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可对于徐长生来时,要不是为了等着唐宋回来,他也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出去了。 现在自保之力已经勉强算是有了,他也想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看看这偌大的人界,是不是唐宋说的那么壮观,随随便便遇见的妖兽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东海里头是不是有着真龙,无尽海是不是真的无尽,剑仙是不是真的能威压四洲,是不是真的有那老者在北海之端枯坐千年,只为钓出一种名叫鲲的异兽。 不过这些都太远了,往近了说,便是顺便去看望一下熊有福! 到时他见着自己肯定会很兴奋吧,就算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徐长生会去找他的,毕竟熊有福可是说他家搬去了很远的地方,甚至都不在大瑞境内了。 既然这么远,那徐长生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他呢? 所以只要自己去了,就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除了每天早上去陪乐安说说话,其他的时间徐长生都花在了炼体和看书上。 书不多,其实徐长生都已经翻了好几遍了。 但他依旧看的很认真,因为上面不仅写有圣贤至理,还有李软娟秀的笔迹。 每次看到那些标注时,徐长生脑中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绿衣少女,坐在窗边。一边听着夫子授课,一边看着窗外草长莺飞的场景。 …… 当穹虚界落下的第五天。 李明月正待在阁楼上做着女工,绣的是一副仕女图,极其认真。她也向来就爱做些这样的活计,身上也是常年都别着枚绣花针,每到无聊时,便会取下,穿针做画。 忽然窗户无风自开,一阵香风拂过,李明月一慌,手指头都被绣花针扎了下,不过她却毫无反应,因为她面前的梳妆台上坐了个人。 一个极其妖冶的女子,红唇如血,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露出大片的雪白,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红裙开衩极高,裸露出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玲珑小巧的莲足也正轻轻踩踏在桌子上。 不过再妖冶的装束也不及女子容貌的万分之一。 连李明月一个女子看了,呼吸都不由加快。 女子笑吟吟地看着李明月,红唇开合,“小妹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修仙呢?” 长久的沉默,直到这女子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轻轻一舔,李明月才惊醒过来。 “啊?我?我能修仙吗?” 李明月心中又惊又喜,虽说她从小就被李母教导着三纲五常,在家要听父母的话,哪怕嫁出去了,也要想方设法的帮助弟弟。 但哪个女子没曾有个修仙梦?李明月也不例外,经常在晚上一个人躺床上的时候,幻想着自己也步入了修仙世界,成为了一个仙子。在那云端之上起舞,在那月宫之下作画,在那仙鹤之上抚琴,随意露出个微笑,便有无数修士为她倾倒。 她先前之所以会答应许配给红尘真人,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吧,因为嫁给了仙人,也应该是个仙女了吧。 但却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因为父母不想她成为这样的人。他们只希望自己能够嫁个好人家,到时能帮衬一下家里和弟弟就可以了。 至于考取功名和成为仙人,那就是李寒冬的事情了。 可谁曾想红尘真人竟然一去不复返,她也就只能放下了这份心思,安心在家。 可没曾想才过了几天,这等好事又上门了。 妖媚女子把腿伸直平放在了梳妆台上,而后慢慢掀起衣裙把秀腿遮住,但无奈红裙过短,半遮半掩更显诱人。 “当然能啦,而且小妹妹的资质可是上好着呢”,妖媚女子轻抚长裙说道。 李明月咬了咬嘴唇,微微皱眉,“可是我…” 不等李明月说完,妖媚女子纤细白皙的食指已经点在了李明月眉心。 不消片刻,李明月皱着的眉头便已舒展开来,笑嘻嘻地说道:“弟子李媚儿见过师尊。” “好” 妖媚女子拿食指轻轻挑起李明月的下巴,端详了一翻,缓缓将红唇印了上去。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红楼水楚幺的弟子了,也是唯一的弟子呢。” 水楚幺从梳妆台上下来。 不知李明月看见了什么,双颊绯红。 …… 叶落知秋。 徐长生依旧穿着短衫,在小院内一拳一式的打着《山海》,身上热气腾腾。 这段时间徐长生因为血气不足,不能长时间炼体,气力没增长多少。但《山海》却被他磨了个通透。 也没忘记每天早上都去和乐安说说话,不过,说久了自然也就没什么说。 但哪怕没什么说了,徐长生依旧雷打不动的前去,只是靠在那颗大石头上,静静的不说话。 他知道,乐安向来就喜欢热闹,不喜欢孤独。可是自从徐长生认识他以来,也只有他陪伴着他。 一来是他走不出河流的范围;二来,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也不知是何缘故,乐安就是很讨厌生人,而对他来说,除了徐长生,其他的都是生人。 一直习武,个子也窜了不少,至少看起来已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只是面目看起来还是很稚嫩。 不过这个变化也就只有熟悉徐长生的贺大娘才发现了,如果说李软,梁米他们没走,应该也能发现。 但可惜没有如果,贺大娘也就认为徐长生到了长个的年纪了,很正常。 唯一不同的是叫徐长生去他家吃饭叫的更勤快了,而且每次徐长生去了她都会给徐长生准备一大盆饭,招呼着让他多吃点,说是长个的年纪不多吃的话,长不完全。万一到时长不高,讨不了女孩子喜欢该咋办? 闲暇时间徐长生也没浪费,花了好几百两,跑上跑下地把爹娘的坟墓修缮了一翻。用的钱自然是李软留下来的,熊有福那份他可不会动,得留着到时候去找熊有福的时候带上。 但看起来依旧不是很大气,因为徐长生花的钱都是花在了结实上。 到时他一出去可能好几年都不回来,爹娘的墓也就没人打理,所以结实自然是最重要的。 墓碑也被徐长生如愿以偿地换成了大理石的,整个坟墓修缮下来也就这墓碑花的钱最多。 但在徐长生看来也是花的最值,别说风吹雨打了,就是练武前的徐长生也不一定能弄倒。 在修缮完毕那天,徐长生特意花了五两银子,去新开的酒肆里头沽了一大壶米酒,在坟墓面前一边喝一边倒。自己喝,爹娘也喝,毕竟爹娘这辈子都没能住上过新房子,现在死后终于住上了新房,怎么也得庆贺一翻。 最后还是没喝完,醉倒在了墓碑前,那一晚睡得极其安稳,毕竟爹娘就在旁边。 …… 这一日,无尽的东海之上,一个人影破海而出,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北方掠去。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五章 似有故人归 - 问剑长生 - 书上 梁米也终于醒了过来,不过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小镇几万里远了,自然十分懊悔没能跟徐长生打声招呼,告个别。 自己可是还有好多东西要给他,那百宝箱也不知怎么就被谈笑带了出来,里面好多东西自己都准备送给他的,还有好多话也要跟他说来着。 可是现在也回不去了,跟谈笑抱怨了几天之后,就连抱怨也懒得抱怨了。 因为他发现了新玩具! 他竟然不惧水火! 一次烧烤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手也架在火堆上烤了半天,自己光顾着和谈笑拌嘴,竟然没发现,后来还是谈笑说出来的。 后来一次更是,在一条山野小河中浮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水中也能正常呼吸。 于是便开始了他的放荡生涯,一路上是风风火火,还好谈笑挑的都是些山路,不然以梁米那个性,非得惹出大事端不可。 可不惹事端,事端却要惹上门。 这天正午,两人分着吃完了一只烤兔,梁米也被谈笑威胁着给他捶背,说要是不帮他捶,下一次的烤兔就只让他吃个屁股。 没办法,梁米只能老老实实地给他捶背,不过,真的是“捶背”。 谈笑却宛如没感觉一般,还喊着,“梁米啊,你这是不是没吃兔屁股啊,一点力气都没有。”。 梁米自是卯足了劲地锤,可忽然梁米的拳头一空,谈笑竟然消失不见。 天色一暗,梁米抬头望去,只见谈笑已现出万丈法相。自己只能看见个大致,大部分身躯都是没入了云端。 天幕的极边缘处划过一道流光,初而极小,但转瞬即到近处。 谈笑紧握拂尘,当那道光芒至身前的时候,将拂尘往前一挥,光芒一歪,击中了旁边的一座巍峨大山。 不见声响,大山就已被拦腰斩断,从半中腰缓缓滑落至地面,才发出一声巨响,惊起鸟兽无数。 斩出的截面也是光滑如镜, 谈笑也是重新恢复了正常大小,站在梁米身前,背负着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天空中传来一声长啸,而后一个邋遢大汉稳稳地落在了两人面前,一落地,便抬起双手,从耳后一拉,收拢了一下杂乱的头发。 梁米却是眼前一亮,冲了过去,绕着男子转了几圈,“唐宋,竟然是你,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啊,是不是舍不得我梁米啊。” “你小子竟然也是个仙人,啧啧啧,这老天真是瞎了眼,连你这样的挂杆都能修炼。” 唐宋缓缓提手摁在了梁米头上。 梁米再也不能动弹,只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对着谈笑疯狂地使着眼色。 谈笑却宛如不见,慎重地看着唐宋。 唐宋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谈笑,等着看这位谈掌教如何开口。 “我上次是不是不该抢你的酒喝?”谈笑正色道。 唐宋摸了摸下巴上稀拉的胡渣子,“上次谈道长不是说什么,就算我唐宋站在你面前也照喝不误吗?” “上次是上次,那都是过去了,不算事不算事。”谈笑咳了咳说道。 “那刚刚那一下就当是赔罪吧。” 谈笑点了点头,“那就当了吧,不过东西还是得还给我。” 说着指了指唐宋手中握着的三条麈尾,唐宋却顺手把麈尾一收,讥笑道:“真以为我唐宋好欺不成?” 谈笑也好像想到了什么,“那成,东西可以给你,不过……” 不等谈笑说完,唐宋已经松开了摁在梁米头上的右手,笑着走了上去,把手搭在谈笑的肩头上,“我说谈老哥啊,这东西还有什么不过,不过啊,这东西是真的好,不如再送给我几根?” 谈笑转过头,看着唐宋死皮赖脸的样子,寒着脸,甚至用出了口含天宪,吼道:“滚!” 唐宋大笑着重新化为一道流光,朝着来时的路飞了回去。梁米赶紧对着唐宋喊道:“唐宋,你是不是回去找徐长生啊?” 没人回应,当梁米叹了口气,回过头,却看见了谈笑那张黑脸。 “小鼻涕虫,师父重要还是唐宋重要?” 梁米僵硬地笑了笑,“天大地大,师父第二。” 谈笑的手也摁在了梁米头上,微微有些惊讶,“哦?师父还是第二啊,那第一的是唐宋不成?” 梁米已经能感受到头顶的那只手渐渐发力,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徐长生。” 随后梁米便没入了地底,只有头颅还露在外面,谈笑扶了扶头顶的五岳冠,蹲下身对着梁米询问道:“小鼻涕虫啊,你觉得老虎和野豹,哪个咬人比较痛呢?” 梁米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愈发觉得自己是拜了个假师父,可怜道:“师父,我觉得现在这样被困在这地底下就很痛了。” 谈笑起身拍了拍大腿,“对,痛就对了嘛,等等为师去给你找两只虎豹来啊。” 说完便转身离开,只剩下梁米一人在后面大喊大叫,吓得胆裂魂飞。 …… 小镇也来了许多外乡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小镇也因此热闹了许多。据那些去了山水县城的人说,小镇已经和县城差不了多少了,甚至小镇内的修士比县城的还多。 于此同时而来的就是纷争,不过据说里正府落成那天,朝廷派来了个大修士坐镇此地,一天之内清理了好几批乱事之人,小镇才得以安定下来。 有些修士来到之后,听说小镇还剩下了两名年轻人,纷纷前来查看。 两人当中自然就有徐长生,不过来了之后都只是远远忘了一眼便没再过来,也怪不得没人要,神魂坏成这样,要来干嘛? 一开始徐长生还惊讶怎么就剩下两个了,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李府的大小姐也被后来的一名仙人带走了,不过奇怪的是没人见过那名仙人。 据说当日李明月去向李父询问,李父刚一点头,李明月便被一阵香风带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现在小镇内就剩下他和李寒冬两个年轻人了,当然,外来人是不算在内的。 徐长生也和贺大娘商量了几次要不要把旁边那块荒地重新开垦出来,贺大娘一开始还是答应着的,可当徐长生准备开始的时候,贺大娘却突然制止了,理由也是含糊不清,说什么今年之内不宜动土。 徐长生没有办法,只好顺了贺大娘的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长生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上起来去和乐安说说话,风雨无阻。其他时间都是在炼体与看书之中渡过。 直到一天早上从镇尾回来,远远地便看见自家门框上靠了个人影,赶紧跑过去一看。 只见是个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邋遢大汉正靠在门框上,提着个酒葫芦,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大汉扬了扬手上的酒葫芦,笑道:“徐小子,这下喝酒不?” 徐长生眼眶微润,赶紧眨巴了几下,同样笑着回道:“喝,换大碗的喝!”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六章 极境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小子,你这练得都是什么破拳啊?是你徐长生自创的徐氏王八拳?” “你瞅瞅你,啧啧啧,好好的一套《山海》被你打成了什么样?我觉得就算是这山间的猴子打出来也比你打的好。” 山坳内,一个少年赤裸着上身,在一式一式地打着一套拳法,没多久,便全身热气腾腾。 少年正是徐长生,唐宋回来的第二天,便带他来这望月山练武了,本来徐长生还指望着唐宋回来能教他练剑的。 没想到之前一直都是唐宋求着徐长生跟他练剑,现在倒好,反过来了,徐长生求着唐宋教他练剑,唐宋反而不教了,说着现在不合适,练拳就好好练拳,练什么剑。 徐长生也知道,多半是自己神魂的问题。 不过修炼《枯槁》以来,神魂的抽痛倒是没了,只剩下偶尔会有一股刺痛,宛如头内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不过没关系,这些都忍得住了。 所以徐长生也挺开心,宛如没事人一般。 但来了这山坳内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因为唐宋出手远比冉酋狠厉。 倒不是说唐宋下手怎么的比冉酋重,而是唐宋下手之后,不会让徐长生晕过去,故而每次被唐宋喂拳之后,徐长生都能清醒的感受着身上各处的疼痛。 皮肉的破烂,骨头的碎裂,以及断裂的骨头刺进肉和内脏,还有被唐宋打爆的内脏。 各种各样的疼痛,徐长生是在第一天就承受了个遍,清清楚楚地感受着,喊不出来,晕不过去,就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地面上,默默地承受着练武的伤痛。 很多次徐长生都好想开口跟唐宋说,不练武了,我只想回家去,好好种田养家,也不去外面了。 可看到唐宋那鄙视的眼神,那股怯懦便消散的干干净净。 还好,唐宋也算厚道,给徐长生配了份药液,还不是冉酋的那份。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唐宋只是拿起冉酋的那张药方看了一眼,便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说什么误人子弟,这么练下去迟早得练死人不成。 徐长生也不清楚,也不敢问。 但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每次泡完冉酋的药液,醒来后虽说身上没事,但总感觉精神很疲惫。可自从泡了唐宋的药液之后,就再也没了那股疲惫,整个人感觉比之前还要好。 毋庸置疑地是,唐宋这份药液肯定更贵重,远远不是一万两银子能摆平的。 徐长生也不清楚唐宋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但相信肯定是有原因的,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也没人无缘无故的会对自己坏,一切都有因果可循。 自己只需要在唐宋要求回报的时候,尽自己所能去回报他就好了。 唐宋笑着丛石头上跃下,“好了,徐小子,你也打了这么久的拳了,来,让本大爷替你好好喂几招。” 徐长生身形一颤,“好!” 刚刚站稳,唐宋便已出拳,看似无力地随手一拍,徐长生变凭空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石壁上,全身骨头尽碎。 唐宋一边走来一边说着,“徐小子,都练了好几天了怎么就没点长进呢?连一招都接不住,该不会被那冉酋练了几天,就真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了一重巅峰了吧。” 徐长生嵌在石壁上,扛着剧痛,勉强睁开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唐宋,真的好想让他也尝试一下这样的痛处。 可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是难开口。 “就你练的这垃圾体术,也想这么快就一重巅峰?怎么不去做梦?哦,忘了,好像你就是在做梦。” 说完直接抓住徐长生的头发,将他从石壁上拉了出来,而后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扔进了先前准备好的药桶。 徐长生感受着身体慢慢被药液修复,等到勉强可以活动的时候里面摆出原上草式,甫一摆成,药液便以肉体可见的速度变的透明。 徐长生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这感觉,舒爽。 等到再也吸收不到一丝药力,徐长生才从药桶中跳了出来。 浑身一发劲,袒露出的肌肤便迅速变成古铜色,徐长生朝靠在石头上的唐宋灿烂一笑。 往后一撤,对着唐宋冲了过去,一手翻江倒海起势,而后双拳狠狠地砸在唐宋身上,发出一声闷响,便没了然后。 唐宋打了个哈欠,“就你这点力气还是省着点吧,挠痒痒都不够。” 日落西山,唐宋也没继续熬炼徐长生,而是让他自己慢慢填平这山坳间的沟壑和那些血迹。 用唐宋的话来说就是,这沟壑纵横的让他连个落脚的地都没,还怎么给你喂拳?而且这到处都是血迹,晚上睡觉做噩梦怎么办?做噩梦就睡不好,睡不好就也没精力给你喂拳。 言外之意就是让徐长生把这些都处理好。 徐长生也觉得挺好,就当放松一下了。填平之后,唐宋主动来到徐长生旁边,招呼着他坐下。 两人都坐下后,唐宋才开口道:“徐小子,我也跟你说实话,其实你现在的实力也勉勉强强到了炼体一重的巅峰。” 徐长生一喜,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唐宋有关他实力的描述,而且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就到了炼体一重的巅峰,至于其中的痛苦,就被徐长生选择性的忘记了。 等徐长生高兴了一阵,唐宋才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炼体之人也分强弱?” 徐长生思量了一下,回道:“应该和每个人的天赋,修炼的体术以及所用的拳法有关吧。” 唐宋往后一倒,躺在刚被徐长生填平的沙地上,“你说的只是一部分原因,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也没说。” 徐长生也好奇了起来,“那是什么原因?” “极境”,唐宋淡淡地说道。 “极境?那是什么?” 唐宋看着天幕,继续说道:“这是属于体修的一个传说中的境界,就是每一重到了巅峰之后,后面还有的一重境界。按理说只要到了每一重的巅峰,便能突破到下一层,这固然没错,但这样突破下去,哪怕突破到了下一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体修,无非就是力气大了些,速度也快了些。” “那如果是从极境突破到的下一境呢?”徐长生问道。 “也就是力气大了些,速度大了些。” 徐长生知道肯定不是这么回事,如果真的是这样,唐宋也不会这样正式的和他说了。 果然,唐宋见徐长生没问,也自顾着说了下去,“但这个些,却是个值得商榷的字。如果你真的是从极境突破的,那么到了下一重境界,你便有可能和同境界的修道之人分庭抗礼!” 徐长生已是目瞪口呆,原来体修还能有和修道之人抗衡的机会。本来根据李软的介绍,同境界的体修和修道之人都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如果说修道之人就像是天空中的赤轮发出的光芒的话,那么同境界的体修顶多就是夜晚的星星散发出的光芒。 可现在却在唐宋口中听见体修竟然能和修道之人分庭抗礼,怎能不然徐长生震惊? 可最重要的一点唐宋却没说出来。 “那该怎么突破到那个极境呢?”徐长生问道。 唐宋白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随后也坐了起来,摸了摸肚子说道:“这人啊,腹内空空,可是连回忆都回忆不起来。” 徐长生现在是不敢问那句,“仙人也要吃东西吗”的话了,记得第一天自己就曾问了唐宋,然后到了吃饭的时候,被唐宋看了一眼,自己就再也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一大只烧鸡进了唐宋的肚子。 还好,唐宋还算道义,吃完在徐长生面前剔牙的时候回答了他,仙人不用吃东西的,但自己想吃,所以就吃了。 自那以后,徐长生就再也没有质问过他。 徐长生二话不说,跳起就走,现在绝对得把唐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且就算唐宋不说这件事,也到了徐长生进山找食物的时候了。进山这几日来,也没带什么吃食,都是靠着徐长生出来在山上找些野味回去。 而且带回去唐宋也不愿意动手,都是得徐长生处理好了,唐宋过来吃就行。 徐长生也一直怀疑唐宋是只会吃,不会做的那种。直到那天晚上,徐长生带了只锦鸡和几个蘑菇回来,唐宋说要自己露一手给徐长生看看之后,徐长生就再也没有怀疑过。 “那你等会,我去找点吃的。”徐长生一边跑一边喊道。 今时不同往日,徐长生只是几步便进了山林,一连跑了几座山徐长生才停下,附近那几座山,早就被徐长生逛了个通透。 现在都已是走到了小镇原本的边界地了。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高大树木上,看着前面那树丛中拱食的野猪。 当那头野猪走到徐长生下面时,徐长生手一撑,便跳了下去,直直地坐在了野猪身上。 野猪一惊,想跑,徐长生哪会让它如意,双手握拳,对着猪头便锤了下去,只一击,甚至徐长生都没用多少力,野猪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徐长生站在野猪边上叹了口气,这样根本就不知道自身到底有多强,在唐宋那边简直就是蚍蜉撼树,碰见其他的山间野兽,却又似螳臂当车,只是对象不同罢了。 随后徐长生一只手提起野猪,朝着山坳冲了回去,根本无视眼前的灌木树丛。 有这只野猪,应该好几天都不用出来了吧。 …… 极远的一座山中。 江绮云一行四人也在树下休息,哪怕是归真巅峰的大修士,长时间带着几人赶路也有些吃不消,本来是可以乘坐飞舟的,但江灵说人多,不想去,江绮云便自己架云带着众人赶路。而且江绮云也发现了自从去了穹虚界之后,江灵便一直有些不太正常,自己也问过好几次,但她也没说。 故而在这样的小事上,江绮云自然就满足了江灵的想法。 所以江绮云一行人,只等到了云昕大陆最南端的墨云城,再乘坐墨云舫的飞舟去往南溟大陆借道回去西方的苍落大陆。 至于跨洲,就只能乘坐飞舟了。 跨洲飞行别说是江绮云这个归真巅峰的修士不敢,就是许多渡劫期的大修士仍然是选择乘坐飞舟。 两座大陆之间海域茫茫,谁也不知道无尽的海域之下藏着什么,而且许多海域都是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还得保持着警惕应对随时可能突发的状况,极少有修士会选择跨洲飞行。当然,传说中的飞升境就完全没这个困扰,甚至能在大世界内直接破空穿梭。 但相反,乘坐飞舟就没这个困扰了。 此时,苏笙和孙月璇正在分吃着干粮,至于江绮云和江灵,两人不习惯吃这些凡人俗食,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憩着。 孙月璇也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勃勃,而是食不下咽,整个人也病恹恹的,没吃几口便不吃了,“苏笙哥哥,我想回家了,我想我爹娘了。” 说着都带起了哭腔,靠在苏笙的肩膀上,微微抽噎着。 苏笙也有些想家了,毕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哭,自己要是一哭,真不知道孙月璇这个小妮子会怎么样。 只能轻轻地拍着孙月璇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江绮云远远地看着两人,也没言语,毕竟初次离家,这些都是在所难免,只要时间久了些,这样的感情自然就淡忘了。 而是转头看着沉默的江灵,“灵儿,是不是功法出了问题?” 江灵也从回忆中醒来,看着询问的江绮云,轻声说道:“云姨,你别问了好吗?我要是觉得能告诉你了,自然就会告诉你。” 江绮云沉默了片刻,也只能答应,江灵的事情,在宗内都是大忌,她管不了,也不敢管,这次带她出来都是宗主的意思。 自己只要能把江灵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就行了。 等苏笙两人吃完,一行人便再次站上了那朵红云,一路朝南。 …… 看着唐宋把一大块猪肉都吞下肚,只能坐在那闭目养神的时候,徐长生才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样,唐宋,现在想起来了没?” 唐宋睁开左眼瞥了徐长生一下,“表现不错,勉勉强强想起来了。” 徐长生立马集中精神,等着唐宋的下文。 唐宋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那块大石头那靠下,才说道:“极境,必须是炼体第一重就得到达,而后层层递进,如果第一重没到极境,以后就想都别想了,所以许多炼体之人一开始不知道极境,都光顾着破境,等听说了之后,晚喽。另外有些人也通过代代相传知道了极境的存在,但却不知道怎么从巅峰步入极境,也没用。” 说着瞪了徐长生一眼,“你小子要是在我回来之前就突破到了第二重,那就真是只能搓圆打扁,回炉再造了。” 徐长生挠了挠头,“这不是还有你嘛。” 唐宋打了个哆嗦,一脚把徐长生踢开,“还练不练了?” 没动真格,所以徐长生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面。 少年一式泥牛入海卸去所有力道,而后再一式不动如山,朗声道:“唐宋,我要入极境!”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七章 凛冬杀机 - 问剑长生 - 书上 金乌初生,但也没驱散多少深秋的寒意,一个少年蹲在河边,右手高举着一块大大的石头。 “唐宋,真的要这样吗?”徐长生捏着石头的手都有些发抖,连带着声音。 唐宋倚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咧嘴笑道:“要不,我来帮你?” 徐长生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你倒是上啊,还练不练了,不练滚蛋!都在那磨磨唧唧了老半天了。” 徐长生心一横,一咬牙,双眼一闭,右手的石头对着放在石头上的左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山坳里传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徐长生平放在石头上的左手变成了一摊烂泥。 唐宋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少年,“还真下的去手啊,其实我是骗你的。” 说完仰天大笑,说不出的畅快。 徐长生费劲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说要给自己喂拳,教自己练剑的大汉。这他还真的没想过……唐宋肯定不可能骗他吧,肯定不可能的。 “好了,不逗你了,另一只手就我来吧。”说着接过了徐长生右手上的石头,让他自己把手摊在石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少年再一次发出惨叫。 却依旧没能晕过去,细细体会着双手十指尽碎的苦痛。 这也正是唐宋说的步入极境的方法,炼体第一重铜皮境,主要炼的就是一身的皮,也只有把全身的皮都炼到了,到了混元一体的地步,自然就步入极境了。 巅峰境只是炼了个整体,似一个“假混元一体”,身体的一些细微的部位并没有照顾到。 整体徐长生已经炼完了,所以差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接下来的三天,徐长生都在唐宋的监督下,一点一点的把那些细微处照顾到。 第四天的下午,徐长生站在一颗腿高的石头边,脸色铁青,声音都在颤抖,“唐宋,那里也要吗?” “你觉得呢?”唐宋嗤笑一声。 “就你那点毛毛虫,有和没有有区别吗?哈哈哈,这是最后一步了,愿不愿意就看你自己吧。”说完唐宋翻了个身,也不想继续搭理他。 之前也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了,要是真的因为这最后一步而放弃,怎能心甘情愿? 徐长生闭上了双眼,双手握住的石头往下一砸。 …… 灵虚山。 郑琏宁从最高处的祖师堂下来,一路上自然也有许多原本的师弟师妹们对他指指点点。 身处高位时,无人敢上前搭话。 现在身处低位了,也没人愿意前来搭话。 郑琏宁自嘲的笑了笑,一身修为也是彻底跌入了灵台巅峰,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机缘,这辈子是都不能重新踏入分神境了。 怨恨,不甘,愤怒,自责…… 诸多的感情都在回山的路上体会了个遍。 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 自己能从凡尘中起于微末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何况这第二次已经不再是凡尘。 回去自己的洞府,收拾好东西,最后打开一个暗盒,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芥子物。 一路下山,再也没有回头,可能再一次回来,就是敌人了。 …… 在这段时间内,南风镇也由原来的镇升为了县。不仅不再受山水县的管辖,朝廷反而从山水县和附近的几个县,割了多个镇并入了南风县。 南风镇的里正也直接升为了南风县的县令,其他的官员也都从各地调拨过来,唯一一个本地的官员便是小镇原先的里正,现在成了县尉,一时之间也是风光无两。 小镇一升县,带来的影响自然是巨大的。最明显的当算是地价了,许多外来的人都在收购着小镇的地皮,连原本无人问津的微尘巷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方。 徐长生也回去了几次,听贺大娘说也有好几人前来问过他那处房屋,不过都被贺大娘回绝了。隔壁高家倒是托人回来了一趟,把高家那几间破屋以一万两的天价卖了出去。 买下高家的是一个从渡州州府搬过来的韩姓大户,不仅买下了高家,还连带着买下了微尘巷的大半条巷子,全部打通,准备修建一个大型的别院。 刚来那天,便给附近的几家邻居都一户分了五十两银子,真是当之无愧的大户人家。 徐长生不在家,那份自然便被贺大娘收了起来。当徐长生回去时,贺大娘不仅要把那五十两还给他,死活还要把自己那五十两也给他,说自己也花不着什么钱,倒不如给徐长生花。 徐长生自是不要,最后还把自己那五十两给了贺大娘,理由很简单,就一个,说让贺大娘给存着,就当自己以后讨媳妇用。 贺大娘立马眉开眼笑,连拍着徐长生的脑袋,说他有这个想法就别老往山里钻,多去外面走走,这样才能讨到好媳妇。 还说这南风镇里头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了,要找也要去外头找。不过现在南风镇变为了南风县,什么都跟着水涨船高,到时相亲的时候,只要说自己是南风县的,那姑娘铁定同意。至于彩礼钱什么的,估计女方都还愿意倒贴。 一说起这个,贺大娘便开始仔细的教徐长生该怎么去讨女孩子欢心,徐长生哪招架得了这些,借口有事,再次进山去了。 …… 时光荏苒,转眼间大雪已纷纷扬扬飘落。 徐长生依旧是一身短衫,身上热气腾腾,露出的手臂也不再是古铜色,而是恢复了练武前的体色。 打完一套《山海》,徐长生才缓缓收工,走到唐宋面前,询问道:“唐宋,我入极境也有大半个月了,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突破到第二重?” 唐宋喝了口陈年女儿红,吧唧了下嘴,“水到渠成便可突破。” 徐长生依旧不解,根据唐宋传授的方法,这极境也算是到了,可怎么突破,他却没说。 唐宋放下酒壶,舒展了一下筋骨,朝山坳中间走去,边走边说道:“就是使劲憋,憋到憋不住了就突破了,问问问,这也要问,还不滚过来挨打!” 难道真的是自己第一重练的还不够?别说憋了,就连要突破的感觉都没有。想不通就不想了,徐长生也朝着唐宋走去,这段时间别的不说,至少忍痛的能力是上去了许多。 现在别说砸自己的手,就是将自己整条胳膊上的肉都削去,也不见得自己会大叫几声。 走到唐宋对面,徐长生站定。 四海升平式起手。 右脚往右,双手张开,朝上一托,拳意四起,整个山坳内的积雪瞬间消融,再无雪花落地。 唐宋对徐长生练拳也挺满意的,至少,拳意够重! 只是,这练的是打人的拳还是卖艺的拳?唐宋也早就想说了,但一直以为这小子能自己发现,可没想到这入极境都大半个月了也没半点长进。 不等徐长生出拳,唐宋随手挥了挥,徐长生积蓄许久的拳意便烟消云散。 “徐小子,你这是打人还是吓唬人?出拳要的是够快,够狠。而不是像你这样忍着又忍着,像你这样出拳,打的赢你的早就出手了,打不赢你的也早跑了,你出拳给谁看?”唐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少年也一愣,脸有点发红,站起身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出拳是重拳意,但拳意不是像你这般慢慢积累起来的,而是常年流淌于身,何时出拳,便何时出意;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会给你时间慢慢聚意?” 徐长生也是心底一慌,说到底还是自己这段时间心变大了,也没受到过什么打击。至于每天被唐宋和冉酋揍,徐长生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怎么着都是挨一顿打,而且也不会打死,挨完打,泡个澡就又生龙活虎了。 “而且,你真觉得你这《山海》打的很不错么?”唐宋冷笑道。 同样一招四海升平,唐宋刚递出右脚,双手便已托天,拳意冲天而起,方圆万里之内的雪花瞬间消融。 唐宋咧嘴一笑,“瞧好了,徐小子,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四海升平!” 说完后脚猛的一蹬地,右拳轰天。 整个大瑞境内的修士皆一低头,唐宋只一人一拳,便已压一国。 大瑞国都琥阳城内飞起一位白须修士,裹挟一片风云,一路朝南而来。 云海凭空升高三丈,拳意便已穿云而过,云海之上几名修士吓得肝胆俱裂,气机也被唐宋遥遥锁定,连逃走都做不到! 拳意透体,三名修士也死的不能再死。 大瑞派来镇守南风县的那名归真期的官家悬刀修士,此刻也趴在密室内,那股天塌般的压力远远不是他能承受的,但他偏偏是离唐宋最近的那个上三境,他不承受压力,谁承受? 唐宋也不知道围观的那几个修士是哪门哪派的,也懒得去管那么多,出拳便是,要是哪家仙门不服气,大可上门。 打完收工,只留下一脸震惊的徐长生。 一路南下的白须修士接到一道传音,转而调头东去,没入云海,不见踪迹。 …… 《枯槁》这门体术,徐长生也已经步入了第一重的第二层:山间竹式。不过也只能泡在药液中时才能勉强练成,离开了药液,徐长生顶多只能坚持一个呼吸,便会被《枯槁》吸成一具骨架。 直到徐长生堪堪感受到突破的压力那天,云昕大陆最南端的墨云城外,一个蓝衫女子登上了破界飞舟,女子身后跟了个老酒鬼。 登上飞舟后,女子远眺北方,只可惜一座大城挡住了全部视野。 直到海天一线,连那座大城都消失不见。 女子才转身。 一路向南。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八章 一年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山中无岁月。 少年跟着那个邋遢汉子已经在山里历经秋冬春夏,少年依旧少年,大汉依旧大汉。唯一不同的就是,少年长高长大了些,出拳也重了些,对世界的认识也多了些。 “徐小子,《藏计》隐的是气息!谁让你跟个狗一样趴在草堆上的!” 唐宋坐在石头上,看着徐长生就来气,自己好心好意地把自己的敛息术交给他,却被他拿来干些啥勾当! 偷鸡摸狗,上树掏鸟便算了。 可现在? 趴在草堆上的粗布少年也回头瞪了唐宋一眼,却不小心泄露了一丝气息,惊跑了前边斑斓的鸟雀。于是徐长生只能拍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藏计》是唐宋教给徐长生的敛息术,是唐宋根据一门别的敛息术改造而来的。 也是他当年纵横妖界的一大助力,要是没有这门敛息术,可能早在多年以前,唐宋就不知道葬身于哪位大妖的腹内了。 徐长生打着《山海》朝着唐宋走去,等到了他面前时,一套拳法刚好打毕,身上拳意流转不定,却没泄露半点。 这只是这一年来徐长生的收获之一,因为真正的收获却远不止这些。 唐宋也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一年的少年,能教的还有很多,但不能教的更多,自己要是都教了,他或许就不是徐长生,而是第二个唐宋了。 可世界上能有多少个唐宋? 古往今来,唐宋或许有很多,但真正的唐宋就这一个。 “徐小子,我今天就教你练剑吧。”唐宋叹了口气。 徐长生却是眼睛一亮。 一年了。 整整一年了! 自己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什么时候教自己练剑。虽也练拳,但真正向往的还是练剑! 自己从来向往的都是青衫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处,皆可处剑;偶遇拦路虎,也可出剑。 于山巅处出剑,斩开那万重云海,拨云见日。 于浪涌处出剑,破开那惊涛骇浪,抚平那汹涌波涛。 于有妖魔处出剑,荡平那人间不平。 …… 正当徐长生满怀激动的时候,唐宋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但你现在的情况却不适合练剑。”唐宋认真道。 徐长生脸色一白,“还是因为神魂的原因吗?可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么,连刺痛都没有了,我都完全感受不到我有问题了啊。” 少年有些急了。 唐宋依旧平淡地说着,“你不能练,但我能教,而且你真以为你的神魂这么简单就恢复了吗?” “那不然呢?”徐长生反问道。 “你现在神魂表面上是没事了,甚至已经完全可以正常生活,那是因为《枯槁》反哺给你的神魂之力暂时将你碎裂的神魂黏连在了一起。但这只是给你缝上去了,知道吗?实际上你的神魂依旧是开裂的。”唐宋解释道。 徐长生低着头没有说话了。 唐宋继续说道:“剑修依旧是修真者的一种,你要练剑就肯定要用到神魂。你现在没练还好,可你真要开始练剑,神魂必然继续开裂,包括你现在黏连起来的部分,都会崩掉。” “那你还说教我练剑?”徐长生苦笑道。 唐宋笑道:“是的,教你练剑,只是我教你怎么练,你自个别练就是了。” 徐长生瞪了唐宋一眼,“那你教给我干嘛?我又练不成,难不成拿来供奉?” 唐宋大笑着从石头上跳下来,“我只是叫你现在别练,没说你以后不能练啊?” 徐长生瞳孔放大,心中也是一阵抽搐。 没办法,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进山练拳以来,就今天受到的刺激是最多的。 “想要让你的神魂尽快恢复,还得靠你这本《枯槁》,好好修炼,早点到第二重吧。” 《枯槁》第二重神似枯槁,徐长生早已知道,可就是没半点头绪,可能是因为第一重还没修炼到圆满吧。 唐宋走到宽敞处,转过来说道;“我接下来传你一门修道法诀,也是剑修法诀,法诀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修炼过。” “先听好,法诀名为《拂剑诀》……” 《拂剑诀》,顾名思义,即是将自身的飞剑视为有尘埃处,用自身灵力不断洗涤。荡去尘埃,抚去瑕疵,让自己的飞剑永远保持在最巅峰的一个状态。 至于灵力一事,按唐宋的说法就是,灵力这东西,要是实在没有,那就血气也成。没成剑修之前,便一直将就用着血气吧。 世间剑修多是磨炼于剑法,剑术。听唐宋平日里所说,甚至有那剑修常年行走于山巅海底,只为磨炼出一式剑法。也有那剑修常年在凡间战场上拼杀,甚至从不动用灵力,只靠着一柄长剑,杀出个万人敌,从而杀出一身绝世剑术。 唐宋也信这些,可他更信自己的飞剑。 我所飞剑,不求剑法,不练剑术,只求快,求准。届时本命飞剑一出,便是终局。 徐长生也是越听越兴奋,恨不得现在便成了那上三境的剑仙。 只可惜,唐宋却没告诉过他。 自己的飞剑,从来就没出过鞘。 …… 夜凉如水,徐长生依旧身穿粗布短衫,盘坐在河边石头上,细细感悟着唐宋留在自己体内的那一柄飞剑。 飞剑不过指长,只要徐长生闭眼细细体会,便能感受到一柄飞剑静静地悬浮在自己体内,但究竟在哪徐长生却是感悟不到,飞剑周围是一片黑暗,那柄飞剑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这也是因为徐长生不能炼剑,唐宋给他想出的办法,不能炼自己的剑,那就先炼别人的。 本该是用自身灵力一遍遍扫拂飞剑的,但徐长生苦于没有灵气,便小心的操纵自己体内的血气之力,洗涤着唐宋送给自己的飞剑。 徐长生也不知道唐宋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做到了,一柄飞剑从唐宋体内飞出,眨眼便进入了自己体内,自己还没受到半点伤害。 唐宋咳了咳,打断了徐长生的感悟。 “徐小子,出山后可别落了我唐宋的威名啊,哈哈。” 唐宋站在月光下,背对着徐长生。 不知怎的,徐长生心里并没有习得炼剑法诀的喜悦,反而有点难过。 “你到底是叫唐宋还是宋唐?”徐长生没有回话,反而问出了自己内心已久的疑问。 他也从李软口中听到过宋唐的威名,但唐宋在他面前却从没称呼过自己宋唐,都是称自己唐宋。 唐宋转过头来,依旧是那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头发杂乱,胡子拉碴,典型的一副挂杆的样式。 看着徐长生咧嘴一笑,“用刀的叫宋唐,教你练剑的是唐宋。” “好了,徐小子,陪了你一年,也教了你一年,该教的也都教了,剩余的,就靠你自己慢慢体会了。”唐宋畅然一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留下来最久的唐宋也要走了。 徐长生也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放心,丢脸的时候不会把你抖出来,出风头的时候也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徐长生同样大笑道。 没有扭扭捏捏,又不是生离死别。 “好,徐小子,有你这句话,我这一年没白教,只是可惜,没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飞剑!” “现在见识一下也不晚。”徐长生说道。 唐宋摇了摇头,“做人,不能出太多风头。” 本想着问他一句出的风头还少吗?穹虚界,参台秘境,十成十的风头,可他那一句“也叫宋唐”却是足足占有九成,甚至那些修士们走的时候,都纷纷在议论着唐宋的那句话。说起来也是一脸的自豪,仿佛说出那句“也叫宋唐”的是他们似的。 可又觉得不太合适,本就是离别的时候了,怎么也要开开心心地走。 唐宋而后转过头去,“徐小子,你要记得,日后想要让拳法更高,只能向更高处问拳。问拳处有多高,你的拳法便有多高。” “要炼剑,可也不要放弃练拳,拳法愈高,剑法也愈高,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 “至于什么时候该出拳,何时又该出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谱。” “也要记得好好活着,若是实在打不赢,就跑,别忘了我传你的《藏计》是干嘛用的。也别觉得逃跑丢人,这人界啊,只有活下来的才叫天才,至于死去了的,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徐长生点了点头,“今晚就走?” “现在” “回两界城吗?” “不回去了,那也没什么嚼头。” “那去哪?” “星河!” 少年一头雾水。 大汉回头笑了一下,说了几句在徐长生看来是极有文采的话。 “百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朝曾与君,抚平不平事。” 而后抬头望月,没有什么大场面,就像是吃饭喝水般平常,一道黑影冲上了天幕,消失不见。 只留少年一人在人间。 第一卷 参台 第五十九章 终离去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未明,徐长生已悄悄回到家中。 虽说在山上待了一年,但依旧偶有下山,因此家中也没多大变化,无非是积灰厚了些。 家不大,但徐长生还是花了一天的时间细细打扫干净。贺大娘自然也来帮忙,甚至还招呼徐长生去她家吃饭,说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 徐长生告诉她,不进山了,贺大娘一愣,随后欣喜万分。 先前还好,每天都能看见徐长生,哪怕不说话,也心安。 可这一年来,徐长生一直待在山里,说不担心不想念,自然是假的。她也知道小镇其余的年轻人都出去了,而且据说都是被仙人带走了,却偏偏留下徐长生在小镇。 那段时间她也看在眼里,徐长生明明也和好多仙人们有过交往,甚至和那个酒鬼李推的女儿结成了姐弟。 可为什么没把自家的小长生也带去? 肯定是有原因的,多半还是不好的原因。 她也不敢问,从小徐长生就是个敏感的性子,她怕一问,小长生更伤心了。 后来徐长生却一直往山里跑,个子也是看得见的高,还有许多细小的变化,比如那次看见徐长生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而不是像以往一般借用梯子。也像那次去镇尾寻徐长生吃饭,远远地便看见徐长生一个空翻便过了河流。还有着许许多多,贺大娘也看在眼里。 这小子,多半是躲在山里面悄悄的练武,贺大娘佯装不知,毕竟,哪个少年没点秘密,哪个少年没做过一个大侠梦。 当初贺大海都和她成婚了,还时不时和她讲些从说书人那听来的行侠仗义的故事,何况徐长生本就是这个年纪。 吃饭的机会多的是,于是徐长生今晚就被徐长生硬拉着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就两个人,贺大娘却整整弄了一大桌子菜。 夜晚,隔壁韩府的施工声终于停了下来。 徐长生关好门窗,小心翼翼地取出用来垫桌角的小木块。 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记得前几天唐宋偶然提了句,“须弥芥子物就不给你准备了,你家中也有一个。” 徐长生当时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自己家中还有这样的宝贝! 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恨不得回来一探究竟,看看到底在哪。 但唐宋没说,他也不敢走,反而细细思量了一下,家中像个宝物的也就只有梁米送给自己的那个镂空指环了。 小心地打开隔板,从里面倒出几两碎银和那个镂空指环。 碎银被徐长生拨拉在一边,而后将指环放在手心,根据唐宋所说的方法闭上了双目。 四周一片黑暗,徐长生努力地去感知手上的指环。 忽而一亮! 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立方大小的空间! 东西不多且杂乱无章,徐长生仔细查看了一翻。 发现有几套普通衣物,一些瓶瓶罐罐,一大一小两个木箱,一把长剑和堆砌着的杂物。 瓶罐内多半装的是些丹药,但没有标识,徐长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仙丹还是毒药,只好将它们都放在一边。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什么皮毛,兽角,鲜血之类的。 徐长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便将这些通通放进了一个空余着的箱子里面。 另一个箱子内放着的都是一些银票和一些金锭,还有十几枚白色钱币和一枚青色钱币。 徐长生内心一阵激动,心念一动,手中便出现了一枚白色钱币和那枚青色钱币。 皆是造型古朴紧致,白色钱币上印着一条白色的河流,青色钱币上印的是一只异虫。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家钱币,白色的估摸着就是白水币,另一个则是青蚨币。不过没见着那个最顶级的红叶币,看来这个芥子物的前主人也不是很富有。 最后徐长生才取出那柄三尺青锋,普通样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在剑柄处刻下了“长三”二字。 应该便是长剑的名字,徐长生握住剑柄,稍一用力。 “铮!” 剑出三寸,寒光凛冽,徐长生也不敢拿自己去测试,只是对着桌角一放,剑刃便如切豆腐般没入进去。 吓得徐长生赶紧收剑入鞘,毕竟自己就这一张比较好的桌子了,可不敢再这么糟蹋掉。 也不知道这柄长剑是什么等级,但肯定不是凡品。 把长剑收回芥子物中,徐长生坐在椅子上,轻轻揉搓着双目,以此来缓解刺痛。 本来是要靠着神识才能使用须弥芥子物的,但徐长生这情况哪用的了神识?但唐宋却说用他那门瞳术也能使用,但却没神识方便便是。 刚刚实验一翻果然如此,只是双目有点刺痛。徐长生也是十分欢喜,自己终于也有了一个芥子物,以后不管去哪都是方便了许多,不用背着那么多东西了。 深夜,徐长生躺在自家床上,却无半点睡意。 小镇的事情都结束了,一众好友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自己一人留在这。 原先还需要等唐宋回来,虽不知道做什么,但没想唐宋回来是教自己习武。 现在武也练了,唐宋甚至还教了自己如何炼剑,虽说自己现在不能,但好歹知道了如何去做。 好像,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想到这个,徐长生就更加兴奋了,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一点睡意立马烟消云散,反正在望月山上习武时也是经常一宿没睡。 说做就做,徐长生立马起身,开始在家中收拾着,把一些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 收拾了一阵,徐长生却突然愣住。 这事,该如何跟贺大娘去说? 自己在山中待了一年,现在刚回来,就又要走。而且这一去,肯定不似像在南风山,能随时回来。 这一去,怎么也得数年时间。 而且,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最后,徐长生还是回到了床上,枯躺到天明。 第二天,徐长生去看了乐安,刚回来没多久,贺大娘便敲开了院门。 进门后,徐长生才发现贺大娘手中捧着把桃木剑,模样老旧,甚至在剑柄处还被磨的发亮,剑身也是十分黯淡,不过剑柄的回扣处却系着条鲜艳的红缨,显然不是配套物。 正当徐长生疑惑时,贺大娘开口道:“长生,想出去外面看看就去吧,你也还年轻,反正家里有我这个老婆子看着,你就放心吧。” 徐长生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又是有些难受。 贺大娘却是看个透彻,过来拿起木剑拍了拍徐长生的脑袋,说道:“怎么?那么大了还要喝奶不成?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个大男子汉。” 徐长生脸一红,赶紧捂着脑袋,“我是准备和大娘说的,准备过几天出去外面看看,主要是想去看看有福,毕竟那么久没见了。” 哪怕早就知道了徐长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听见他自己说出来还是有些难过,不过立马就被自己压下去了,怎么说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随后慢慢地把手中的桃木剑递给徐长生,尴尬道;“长生,大娘家也没什么钱,买不起外面的宝剑,只有我们老贺家流传下来的一把桃木剑,你在外面行走,怎么也得有个行头,只是……” 徐长生赶紧接过木剑,笑着说道:“我正愁没把好用的剑呢,这把正好。” 说着还拿剑随手挥了挥,“这剑正好,用着也顺手。” “而且,我要是拿着把宝剑,指不定就被歹人看见,抢了去。但我要是拿着把木剑,一看就是个穷把式,都看不上的。”徐长生认真道。 贺大娘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至少背着这么一把木剑,安全。 行走在外,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呢? 当天下午,徐长生便去山上砍了根竹子,给这把木剑做了个剑鞘,背在身后。 虽是木剑配竹鞘,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少侠装扮。徐长生自己都觉得很满意,更别提贺大娘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徐长生领出去,给街坊邻居们都瞧瞧,我家长生也是个少侠呢。 接下来几天,徐长生去把爹娘的墓仔细修缮了一翻,把能整理的地方都整理好,也不忘去陪着乐安,跟他讲自己就要出去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到时还会把自己看见的都写下来,到时带回来读给他听,就当是自己给乐安走了一遍他没走过的路了。 其他的时间,徐长生都在陪着贺大娘,帮她收拾着家里,顺便打理一下田地。 直到出山的第十天,徐长生思量了许久,才跟贺大娘请辞。 贺大娘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忙给徐长生收拾着东西。 收拾了许多,最后徐长生却只带了几套衣物,其他的也带不上,还不如在路上买着用了。 那天凌晨,徐长生悄然进了贺大娘家,在其家中放下了几张面额极大的银票,准备偷偷离开的。 却没曾想,刚踏出家门,贺大娘便在他门口等候。 贺大娘笑了笑,“放心吧,长生,大娘没这么脆弱的,我送送你吧。” 徐长生楞了一下,应承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直到将徐长生送出了原本小镇的范围,才停下。 贺大娘给徐长生整了整衣领,笑着让徐长生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要是被人欺负了,能忍就忍着,不能忍,也得忍着,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也让徐长生路上走慢一点,不用急着赶路,别累着了自己。 没让徐长生别惹事,因为她知道徐长生不是个惹事的人。 也没让徐长生早点归家,因为他知道徐长生肯定会早点回来看望自己的。 叮嘱了许多,徐长生眼眶湿润,不停地点着头。 直到金乌初生,才让徐长生快些离去,不然今天白天就去不到山水县城了。 最后贺大娘登上了徐长生送别钱掌柜的那个山头,瞪大着双眼,看着那个远去的少年。 少年斜背着木剑,还挎了个小包袱,一路背跑,不停地挥着手,跟山顶的大娘告别。 贺大娘却已是泪流满面,却依旧笑着挥着右手,还不停地踮起脚尖,希望能多看少年一眼。 可惜山外有山,没多久少年的身影就被重山遮挡,不见人影。 等再也看不见贺大娘,徐长生才转过身子,一步三丈,如奔马,疾驰在小道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章 山水县城 - 问剑长生 - 书上 如那脱缰的野马,出了小镇,徐长生便彻底放开了心性。 遇人则停,无人则跑。 因此刚刚晌午,徐长生便已然能看到山水县的城墙。跟着拥挤的人群,交了两文钱的入城费之后,徐长生终于进入了人生的第一个大城。 路人也习以为常,毕竟像徐长生这种背着木剑走天下的游侠儿多了去了,顶多惊讶一下他的年轻罢了。 虽说南风镇也改名为南风县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不管是城池城墙,还是住户修士,都不是一个县城该有的样式。 入城之后,人群四散开来,也不再拥挤,徐长生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而此时,山水县最高的城池内有一名长须修士睁开双目,仔细查看着。 那个地方还留有小孩他也曾听说,隔的也近,但他却没去过,毕竟那可是整个人界的高层都关注过的地方,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灵台境能染指的。 可现在看来,也难怪这个小孩会被留下。 而且都那么久了,依旧是个普通人,无非是身子骨壮实了些,也便不再关注。 依旧在张望的徐长生也不知道早已被人查看了个遍。 只是觉得这城池好像没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繁华了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仙气萦绕,万千气象。 也没看见御空的修士,只是在几人身上感受到过雄浑的气息,不似凡人。 徐长生一路走走逛逛,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都会停下来看看,身后背着把木剑,一缕红缨随着脚步晃荡不已。 倒也有几个泼皮对徐长生指指点点,徐长生也没去打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一家书铺门口,铺名“书全”,名头倒挺大,店面也不小,徐长生紧了紧包袱也跟着几人走了进去。 店铺内的空间也大,徐长生估量了一下,现在店铺内至少容纳了三十多人,却依旧显得空旷。 书也不似苏笙家的随意堆砌,而是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徐长生大致扫了几眼,有儒,道,佛这样的大类别,也有一些像山野怪谈,正史人物之类的小分区。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这样正经的来到书店买书,有些失措,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简朴的装扮,身后还背着木剑,又赶紧看了看四周的人群。 发现并没有人盯着他,才心安不少,随即又想到自己芥子物中的那一大叠银票,就更自信了,自己可是有钱,还是个大款! 随后徐长生绕着一个个书架,看的眼花缭乱。 觉得哪本都想买,但又带不了那么多,而且也不舍的花太多的钱,毕竟这一路上,可远着嘞。 但等徐长生走到一个书架面前时,就再也走不动了,书架上写的是通识区。 但这却不是吸引徐长生的地方,真正吸引徐长生的是那本极大块头的书,甚至不能说是一本,而是一整套,整整占据了半层书架! 书名《人界全知》,徐长生猜测可能是介绍人界的。 初出南风的徐长生正是对这个世界都充满着好奇的时候,在这书架前头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买下! 书再厚,自己放到芥子物中便是,但是早一点看,便能对这个世界多一分了解。 随后小心的从书架取下,极厚也极重,但对徐长生来说却宛如无物,但为了保险起见,不引人注目,他还是装作很费劲的把书提着去结账。 等徐长生把书搬到柜台上时,反而引人注目了。 毕竟从没见过买这本书的傻子,基本上一些人界的知识都能从长者口中听个七七八八,从没见人需要买这么本书。 因而这一套书放在这也是吃灰了好几年了。 没想到今天反而有个冤大头愿意掏钱,至于付不起,他们是没想过,毕竟那书架上可是明码标价写着二十八两白银! 这游侠儿竟然敢搬过来,自然是愿意掏这笔钱的。 今日当值的掌柜看见徐长生,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生意,过来招呼着,“少侠真是好眼光,这一套书您要是看透了啊,甭说什么人界百晓生,就算是什么人界千知客在您面前也是不敢大声说话来着,诶,小心点小心点,可别磕着了,阿全!愣着干嘛,还不帮少侠把书放好喽!” “嘭!” 徐长生“费劲”的把书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拿手擦了擦额头。 “掌柜的,结账!” 徐长生感觉这是他这辈子以来说过的最霸气的一句话了。 “诶,好嘞,这就给少侠结账。” 掌柜也是眉开眼笑,毕竟这本书的存在可是让他东家念叨了好久了,没想到竟然在他当值的时候给卖出去了,估计下次发月份的时候,自己还能够多那么几两银子。 徐长生小心的取下身后的包袱,一层一层的打开,可当要掏钱的时候却是一阵心痛。 掌柜的也是一急,这小子,该不会是要反水吧? 连忙说道:“少侠,这时候可千万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书可是难得啊。” 随后咬了咬牙,“我今天就当亏本生意了,少侠,只要你买下这本书,我就再送你一本!” 徐长生来了兴趣,“什么书?” 掌柜从身后掏出一本小册,《人界人物志》,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名字。 “少侠,这上面记载的可都是名震天下的大神仙呐,说不定你今天买了去,将来印出来的这本书里头,也能有你的名字呢。” 远处看热闹的几人也是忍不住的偷笑,一本扔在路边都没人捡的书,竟然被那掌柜吹的天花乱坠,而且看那少年,竟然还信了!!! 徐长生从包袱里头取出二十八两银子,然后指了指柜台后面那张堪舆图,“掌柜的,只要你把那份堪舆图也一并送给我,我就买了。” 掌柜的一脸肉痛,内心却是笑开了花,今儿个的运道可真好,说不定晚上关了门,还能去那赖皮家开的赌坊里摸上几把。 最后徐长生心满意足地搬着那一套书,上面还放着一张叠好的堪舆图,出了门,却不知道身后有几个人也跟了出去。 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但却没有谁愿意去管,平白惹了这一身骚。 徐长生出门之后,专挑些孤寡小巷走,每走几步,书本便矮了一些,等徐长生转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书本消失的干干净净,已全部被他放入了须弥芥子物当中。 正当徐长生晃荡着衣袖走出来的时候,却被几个泼皮给拦了下来,徐长生只是稍微有些惊讶,也不奇怪,毕竟这类人哪都有,而他也知道该如何去对付他们。 为首的一个手上还拿着把小匕首,看似随意挥舞着,目光却始终盯着徐长生,阴笑道:“小子,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就有了芥子物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大哥瞧瞧咋样?” 说着,还泄露出身上气息,徐长生感受了一下,估摸着是炼体一重初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们往往下手的也都是一些普通人。 在他们眼里,徐长生正是这样的普通人,毕竟被《藏计》隐藏了气息的他,别说是这个炼体一重的泼皮,就是那个灵台境的山水县城主也没看出什么。 徐长生也懒得搭理他们,稍微停止一下《藏计》,身上的气息泄露一丝,浑身立马拳意流转。 泼皮一愣,赶紧求饶。 身后跟着的两人完全就是他的影子,只是跟着他的意思来。 “这县城哪有什么修真者的商铺没?我逛了半天也没发现。”徐长生问道。 泼皮原以为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的,没想到徐长生竟然完全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心中狂喜,连忙说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带少侠前去。” 一路上徐长生也知道了这山水县城依旧是凡人居多,事实上整个人界都是如此。 而此地的修真者们往往集中在一条街道上,不在县城的最中间,而是偏向城东的山水街上。 而山水街最大的场所便是聚宝斋了,其间种类繁多,包含了修真者所需的各个方面。 远远的徐长生便能看到那栋高耸屋座,磅礴大气,而到了路口,那泼皮便低头媚笑道:“里边都是像少侠这样的神仙待的地方,我这样的卑劣之人就不进去了。” 徐长生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只是盯着那座聚宝斋,他没曾想过自己也有一天能步入那样的地方,但现在这一天却偏偏来了。 泼皮见徐长生没搭理他,是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 等到徐长生淡淡的点了点头,泼皮立马连滚带爬的离去。 徐长生大踏步地走入了山水街,直指聚宝斋。 可当徐长生刚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两个门房拦了下来,其中一个说道:“这不是你这种凡人能进去的,想死也闪远一点。”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觉得这《藏计》,有点不太好的地方,老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放开了些,释放出炼体一重巅峰的气息。 门房一愣,没想到自己还看走眼了,但也不是很惊讶,炼体一重而已,只是相当于练气巅峰,算不了什么,自己在这聚宝斋,什么没见过。 “成,那就进去吧,不过你这样的只能在一楼逛逛。” 于是徐长生终于踏入了这聚宝斋。 外面是烈日炎炎,这聚宝斋里头却是清凉无比,哪怕是一楼,也分了很多个区域,有着丹药区,法宝区,符箓区等等。 徐长生主要来这还是为了清理一下他芥子物当中的那些丹药,毕竟他也不认识那些是什么。 还有顺便清理一下那些杂物,看能不能卖掉,放在里面也是占位置,扔了又不舍得。 毕竟那可是仙家物品,怎么着也是便宜不了。 丹药区不大,只有一个穿着玄衣的中年管事。 徐长生看了一眼,远比那几个门房气息强大,很可能是到了蜕凡期。 玄衣管事瞥了一眼,发现只是个体修,还是一层,也没了什么兴致。 淡淡地说道:“买还是卖?” “卖” 说着徐长生直接取出那些瓶瓶罐罐,放在了柜台上,也不怕什么,毕竟这聚宝斋家大业大,肯定不至于贪墨他这些小财物,对他们来说,名声远比财物重要。 管事看见这些瓶瓶罐罐也稍微有了点兴致,一瓶瓶打开,然后取出一颗放在手心查看。 等看完最后一瓶才抬头问道:“全卖?” 徐长生有些犹豫,“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丹药。”说完面红耳赤。 这管事也算是知晓了,肯定是这小子不知从哪得到了个芥子物,机缘巧合才踏上了仙途,这样的人在修真界并不少见,甚至极其多见。 毕竟正统仙家门派出身的修士始终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半路出家的山间野修。 随后从柜台下面取出一枚玉简,也料到徐长生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解释道:“这是储录玉简,里面记载的是些修真界常见的丹药,你只需把手指摁在上面便能获取到信息了。” 徐长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也愈发体会到修真界的多姿多彩。 “这个,多少钱?”,这还是徐长生最关心的话题。 管事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两白银?” 管事一愣,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这等仙家玉简,竟然被他用黄白之物估价。 冷着脸说道:“一枚白水币。” 徐长生心中一抽,自己芥子物中总共才十几枚白水币,现在这连山水县都还没走出去,竟然就要花去一枚! 管事指了指那些瓶瓶罐罐,“全卖能卖六枚白水币,你要是买我就给你五枚。” 徐长生咬了咬牙,“我要了!” 随后把右手食指摁在玉简上面,一股信息瞬间涌入了脑海。 徐长生闷哼一声,感觉脑海内有些胀痛。 同时也多了一大股关于丹药的记忆,如何辨别是何种丹药,什么样的丹药有什么用处,都清楚了个大概。 管事也料到会有此场景,嗤笑一声,取出五枚白水币扔在桌上,不再言语。 徐长生也不在意,一枚一枚捡起,收入了芥子物,朝旁边的杂物区走去。 依旧是一名玄衣管事,徐长生把芥子物内遗留的那些仙家物品一一取出。 管事一一估价,脸色平常,只当徐长生取出一个兽角时,眼神才微微一亮。 东西徐长生肯定都卖了,留在手上也不知有何用处。 最后卖的钱竟然还比丹药的多,足足八枚白水币,徐长生猜测里面大部分还是那个兽角的价钱。 心情也颇为满意,至少现在身上有了一枚青蚨币零二十六枚白水币! 至于其他的银子之类的,已经不在徐长生的视野之内,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修士了,虽说实力不是很高。 诸事已了,徐长生便在聚宝斋的一楼到处闲逛,增长一些见识。 直至傍晚,才踏出聚宝斋的大门,走在外面的街道上,徐长生伸了个懒腰,刚伸出手就被别人撞了一下。 但徐长生却根本没看见周围有人影! 一惊,徐长生微眯双目,以掩光华。 瞳术运转,在视野之内竟然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往前跌跌撞撞的跑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一章 应钟,大吕 - 问剑长生 - 书上 难道这就是说书先生讲的江湖仇杀? 徐长生有些血液沸腾,少年热血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思量了一下,徐长生觉得自己应该能自保,毕竟一个小县城里应该没那么高手,便朝着那人追了过去。 那人估计是用了隐身符之类的符箓或是法术,徐长生看他从人群中跌撞而过也没人发现他,顶多有人惊诧,却以为是旁边的人撞的。 徐长生远远的吊在远处,跟着转过几条人群密集的街道便跟入了小巷。 他也自是全力运转《藏计》,将自身气息掩盖的严严实实。 内心也是十分紧张,还带有一丝激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活进这种外事之中。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从某个巷口跳出一位修士,给他一记仙家道法。 估摸着那人也是受了伤,一路上都是捂着胸口,弯腰而行。隔着远,徐长生也只能大致看出是名中年男子。更多的便不得而知了。 转过几个巷口,徐长生见那身影撞入了一间民居的后门。 徐长生也不敢再往前,生怕露了行踪。便装作是来探亲的模样四处张望着,寻那远方亲戚的住所。 等了盏茶功夫,后门突地从里面被撞开,屋门四碎。 那个人影怀里抱着个小方盒,张皇失措地朝着来时这边奔来。徐长生也是一惊,但表面依旧如常。 等跑近了徐长生才看清是个颓废的中年男子,脸上还有一道刀疤,嘴角也在留着鲜血,表情十分痛苦。 见着徐长生,便把怀里的方盒往他手中一塞,嘶哑着喉咙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物品送到鱼古城内,你进去拿着这个方盒自会有人联系你。” 说着搞拿出一枚玉佩塞到徐长生手中,“这个芥子物就当做报酬了。” 徐长生还没回话,男子已然转身,爆发出一股极强气势,朝着巷口冲了出去。 少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东西都先收回芥子物内。 刚收进去,男子曾进去的那屋内又冲出了几名家仆装扮的男子,凶神恶煞,各自手中还提着一把大刀,身上竟然还带修真者的气息! 不过修为不是很高,估摸着都是练气期的样子。 也从徐长生面前冲了过去,徐长生刚松了口气,最后一个却突然回过头来。 恶狠狠地盯着徐长生说道:“小子,刚刚那人是不是给了什么东西给你?” 徐长生赶紧摇了摇头,腿脚还止不住的发抖,俨然是一副吓坏了胆的模样。 家仆抽了抽鼻子,狞笑着直接伸手掐住徐长生的脖子,“身上血腥味那么浓,还说没有?” 多少还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徐长生叹了口气。 别说就剩下这么一个,就算那些家仆全留下,徐长生也不见得有事。 男子继续用力,却发现徐长生根本没什么反应。 “他真的没把东西给我,只是跟我说了句话。” 说着徐长生不再运转《藏计》,身上拳罡护体,直接将那家仆的右手震开。 男子一惊,恼羞成怒,直接将大刀劈将下来。 徐长生手一扬,大刀劈在拳罡上,蹦出大量火星。 正好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也想尝试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没乘胜追击,而是等着家仆继续动手。 对方也知道遇见了一个硬点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甩了出去。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为一个巨大火球,转瞬即到徐长生眼前。 来不及多想,徐长生递出一拳,拳意炸起,竟然直接将火球震散,在两人中间化为一阵热浪。 徐长生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拳竟然就有如此威力,至于那家仆就更没想到了。 看对方模样,徐长生也觉得试探不出什么实力了,毕竟就是一个家仆,能有什么实力?无非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罢了,不然也不至于去当一个家仆。 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挡无可挡,那家仆直接撞在身后的墙上,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徐长生也没料到自己一脚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可是自己刚离家的第一天就惹上了这样的事! 赶紧上前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只是有些微弱才松了口气。随后身上拳意震荡,直接将那血腥味震散开去。 吃一堑长一智! 然后挑了条相反的巷道,跑了出去。 直到夜晚,徐长生才挑了间便宜的客栈,要了间下房,只收了他十枚铜钱。 不过到底还是一分钱一分货,破旧狭窄的房间,连床铺都是杂乱不堪。 徐长生也没打算睡觉,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成。 借着油灯,吃了点芥子物中的干粮,徐长生便取出一册《人界全知》,仔细翻看着。 忽然看到一句喜爱的话语,徐长生心痒难耐,忍不住从芥子物中取出笔墨纸砚,想要摘抄下来。 毛笔和砚台都是从李软那取来的,墨水和麻纸都是徐长生在小镇买来的,都不是什么高档货,加起来才花了徐长生二两银子。 现在徐长生当然能买些高档货,但一向节省的他却没有这个想法,而且那笔和砚台都是李软留下的,他就更不舍得扔了。 小心的倒出些墨汁在砚台上,然后拿起那杆稀疏的狼毫。 刚准备写字,突然发现狼毫下面一阵抖动,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费劲地扒开着狼毫,想从笔筒内钻出来。 徐长生看得目瞪口呆,那小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挤了出来。 圆头圆脑,穿着个虎头小肚兜,还扎着根小辫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一出来便躺在麻纸上,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来十分费劲。 徐长生也是愣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怪物?妖精么? 肚兜小人喘了一阵粗气,才看向徐长生,张开大嘴,拿手指了指嘴巴。 看着这小人灵气的模样,徐长生忍不住笑了笑。 肚兜小人见徐长生没有搭理他,好像十分生气,从纸上一撑,坐了起来,伸出小手拍了拍桌子,继续指着嘴巴。 徐长生凑上前去,盯着这个肚兜小人,问道:“你是饿了吗?” 还没等他说完,肚兜小人便已捂着鼻子,在麻纸上打滚,等他说完,才起来,指了指徐长生的嘴巴,然后又拿小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显然是嫌弃徐长生的口臭。 徐长生也是十分尴尬,没想到被这肚兜小人嘲讽了一番,赶紧坐了回去,离他远了些。 肚兜小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自带的干粮,还没递给那小人,他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少年只好收了回去。 “那你想要吃什么呢?” 肚兜小人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懂,只是继续抬手指着嘴巴。 徐长生只好取出一件衣物,肚兜小人继续摇头,又把“长三”取了出来,肚兜小人依旧摇头。 一件一件的摇头,直到徐长生取出一枚银锭,肚兜小人才停下,看着那枚银锭,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徐长生一喜,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别的反应,“你是说是这个,但你不喜欢吗?” 肚兜小人疯狂点头。 然后徐长生便从胸前取出一枚铜板,递了过去,“那你一定喜欢吃这个吧。” 肚兜小人楞在了原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还被自己碰上了? 随后失魂落魄地摊在麻纸上,连头都懒得抬了。 徐长生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随后肉疼地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金锭。 肚兜小人只是抬了下眼皮,便躺在了麻纸上,小手擦着眼睛,大哭了起来。 声音不大,跟蚊子的声音似得,不过眼泪却极多,只哭了一小会便打湿了麻纸。 徐长生也知道了,看这肚兜小人的模样,准是要仙家钱币才能养活。 也在纠结要不要拿出一枚白水币来试试,万一不是呢? 可万一是呢? 没有万一了,徐长生刚取出一枚白水币,肚兜小人便停止了哭泣,一脸欣喜。 随后躺在麻纸上招了招手,那枚白水币便飞了过去! 肚兜小人四肢并用,抱着那枚白水币,仰起头,笑着张开小嘴,一口便将白水币咬出个小缺口。 徐长生则是傻傻地看着它,好奇万分,却又肉疼无比,它吃的可是自己的钱啊!还是仙家钱币,自己总共都没多少。 肚兜小人好像十分饥饿,小嘴张合不停,一枚白水币没多久便被啃地只剩下一小块。 当他把最后一小块塞进嘴里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换。 纠结了一阵,从麻纸上爬了起来,朝着那砚台走去,只是嘴巴依旧嚼个不停。 徐长生也十分好奇,想看看这个肚兜小人到底想做什么,反正那枚白水币都已经被吃光了,自己再怎么肉疼也没用。 肚兜小人走到砚台边,却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自己竟然没有砚台高!连边都碰不着! 小人跳了几下,却始终没有爬上去,徐长生忍俊不禁。肚兜小人好像十分生气,双手叉腰,嘴巴还包裹着些白水币,高高的嘟起,一脸愤怒地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无奈伸出手,捏住小人,将它放在了砚台边缘。 肚兜小人深呼吸一口,然后对着砚池狠狠地一喷,将嚼地稀碎的白水币吐在了砚池里头。 白光点点。 随后砚池翻涌了几下,徐长生赶紧看去,还好有着瞳术,才看清那墨汁里头竟然出现了一条小鱼! 墨汁小鱼干瘦无比,宛如要枯死一般,有气无力地吐着墨泡,肚兜小人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 墨汁小鱼缓了一会才清醒过来,张嘴喝了口墨水,忽然双眼一瞪,再一翻白,趴在砚池上一动不动了。肚兜小人急了,赶紧朝着徐长生望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又指了指砚池,示意徐长生赶紧扔一枚白水币进去。 徐长生心中一抽,但也不忍心看着这小鱼刚出来就要死去。于是又掏出一枚白水币放在了砚池里头。 钱币入墨即化。 小鱼好像也感受到了,缓缓恢复了过来,随后张嘴一吸,砚池里的墨汁便被它喝了个干干净净。 正当徐长生纳闷的时候,墨汁小鱼又一吐,竟然又把墨汁吐了出来。 不过这墨汁显然不是刚刚的那些,墨香扑鼻,砚池上头还隐隐约约有着墨色云气汇聚,小鱼也完全恢复了过来,在墨水里头畅快地游动,灵性无比。 徐长生也笑了笑。 好像这两枚白水币花的也不亏。 肚兜小人也是欣喜万分,小手挥了挥,桌上的狼毫直接飞了过去,到了他手中的时候竟然变得和它差不多大小,但看起来依旧极不和谐。 肚兜小人将狼毫在砚池里头搅了几下,随后抱着狼毫从砚台上跳了下来,朝着麻纸跑去。 奇怪的是一路抖动竟然都没将墨汁晃出来,到了麻纸上便双手并用抱着狼毫,在纸上写着蝇头小楷,一个个都工整无比,和那《人界全知》上的印刷体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徐长生看去,只见肚兜小人在纸上写着。 “应钟,大吕。”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二章 初杀人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天刚亮,徐长生便退了房间,准备出城离去,毕竟留在这山水城内也没什么事情。 昨晚的那个小人应该是叫“大吕”,反正徐长生这么叫它的时候它也没反对。 至于那条小鱼,应该就是叫做“应钟”了,都是奇怪的名字。 不过没待多久,应钟便再次与砚台融为一体,大吕也钻回来狼毫,笔杆也恢复了正常。 无论徐长生怎么叫唤都不再出来,于是只好将他们收回了芥子物内,继续看着书,了解着这大世界的种种奇异。 无论什么时候,城门口都是最拥挤的地方,但今天好像格外的拥挤,人群都排到另一条街道上了,徐长生只好跟着人群慢慢朝着城外走去,还好的是出城不用交钱了。 而且这次出城的速度好像有点慢,许久才出去一个人。 徐长生观察了一会发现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登记一下,而后还要等旁边的人摇了摇头才放行。 是昨天被自己打了的那个家仆!!! 徐长生猛然看清,那么毋庸置疑,他们在找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了。 “诶,前面的走不走,不走别挡着。” 徐长生才清醒过来,连忙致歉,然后低着头往城内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嗤笑之声,一个背着木剑的游侠儿罢了,身上连一丝修真者的气息都没有,妥妥的就是一个可怜虫。 少年多少还是有些后悔的,为了去凑个热闹,竟然就惹上了这糟心事。而后徐长生去了另外几扇城门,发现竟然全部被关上!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惹上了大麻烦,连城门都被对方随意掌控。也在路上找人询问了一下,说是山水县内有人抢了“于家”的东西,现在于家联合山水县县尉,把控四门,要把那人找出来。 再问于家,对方只说了是山水县内的第一大家族,据说还是有中三境神仙坐镇的家族。 徐长生也没得法子,只好回去先前那个客栈,开了之前那个房间,闭门不出。 还好对方没有直接搜城,不然徐长生还真不知道往哪去。接下来三天,徐长生除了待在客栈内看书,便是去看看城门的的情况。 这三天内,他也尝试着把大吕叫出来玩玩,可无论他怎么叫唤,甚至都拿出了一枚白水币,大吕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第四天,徐长生才发现东门好像恢复了正常,没有了那监守的于家家仆。不过另外几扇城门依旧紧闭。 徐长生虽说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但也知道这多半是请君入瓮! 但也没有办法,除非自己能一直在这山水县城内待着,可如果自己真的一直没现身,对方直接关闭城门,来个瓮中捉鳖,自己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这几天徐长生也打探了一下,终于知道着于家是什么来头了。 据说于家原本也是一个普通家族,可当时家中有个后辈颇有修炼天赋,被一路过此地的闲散道人相中,带去结发修行了。 等到那人老了才回到这山水县,将于家发展成了修仙家族。 而且现在这山水县除了城主之外的唯一一个中三境神仙,便是这于家的一位老祖宗。 在这山水县城,于家可谓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 傍晚。 徐长生将木剑也收回了芥子物,顺带还去买了件练武用的紧身长袍,穿上去整个人也显得精神气朗。 除去这些,他也想不到该如何隐藏身份,毕竟像什么隐匿的仙家术法,他也不会。 跟着人群顺利的出了城,徐长生也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在官道上。 忽然身后气机涌动,徐长生赶紧往左边一闪,一个火球擦着徐长生的衣衫飞了过去,撞入了远处的一颗大树。 “嘭” 热浪翻滚,大树拦腰折断。 徐长生回头望去,身后站着四个灰袍男子和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白须修士。其中一名灰袍男子正是那日和徐长生交手的于家家仆! “周道长!就是那小子,东西肯定也是在他手上!”那家仆恶狠狠地说道。 周道长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长生,淡定地说道:“小子,是你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让我带你回去?” 对他来说,自己一个蜕凡期的修士来抓一名炼体一重的体修,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我都不想。” 徐长生说完直接窜进了旁边的树丛,不见踪迹。 周道长眯了眯双目,“你们在这等着,本道长去去就回。” 风雷之声炸起,周道长便已跃上树顶,踩着树冠朝徐长生追去。 树丛疯狂的朝身后掠去,徐长生耳边尽是呼啸着的风声。 可道修终究是道修,周道长施了个疾速术,在树顶宛如奔雷,不消片刻便已追上了徐长生。 周道长手上法诀掐动,徐长生身前的树丛中突然窜出几条藤蔓,朝他袭来。 徐长生赶紧止住身形,心念一动。 “长三”出现在了手中,对着藤蔓劈去。没有什么多余的招数,长剑划过,藤蔓掉落在了地上。 周道长不惊反喜,这小子竟然还藏着一件法器!看那模样至少还是一件中阶法器,自己要是拿来,不用拿去卖钱也至少能卖个四十枚白水币! 自己这一趟出来,可是要赚大发了! 徐长生顺势劈开,往前面跑去,相反周道长就有些闲庭信步了,不紧不慢地在树顶掐动法诀。 这次不同以往,徐长生周围的树丛都同时冲出大丛藤蔓,藤蔓之上还隐隐约约有着金光闪动。 徐长生挥舞着长三,也只能在藤蔓上切出浅浅的缺口,但是转瞬又已合上。 藤蔓迅速缠绕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牢笼,将徐长生捆在了里面。 徐长生也是大惊失色,原来这就是修真者么?随便施展个术法就将自己捆住。 周道长也已停下,在树顶大笑道:“小子,我这牢笼感觉如何?” 少年也不答话,只是拿着长三卖力地劈砍着藤蔓。 周道长也感觉到了藤蔓的生命力在急剧的流逝,冷哼一声,取出一张符箓,甩了出去。 符箓触碰到藤蔓,化为一张火网,顷刻间便包裹住了牢笼,大火肆虐。 徐长生把心一沉,这老道显然是想要自己的命!修行修行,这就是修行! 收回长三,徐长生也不再运转《藏计》,炼体二重巅峰的气息席卷而去,周道长也是一惊,这小子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赶紧默念法咒,身上缓缓浮现出一道护甲,但是晚了! “嘭”的一声,火牢轰然炸开,从中窜出个人影,转瞬便至身前。 “吓!” 徐长生脚踩树顶,递出一式敲山震虎。 拳意喷涌而出,瞬间便击溃了周道长凝练的护甲,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却一滞。徐长生转而一记鞭腿,周道长防不胜防,被砸下了树顶。 徐长生紧随而下,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周道长的腹部,将他砸入了地底,双眼翻白。 一套打完,徐长生才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舍命相搏。这周道长可不会像冉酋和唐宋那样,处处留情,自己只要一不小心,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周道长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没想到自己自凡尘中摸爬滚打,好不容易跨入了蜕凡,平白增添了五十年寿命才加入了于家,今日竟然栽在这小辈手中。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昨日我也只是从那路过罢了,你们为何屡次三番对我下死手?”徐长生沉声道。 周道长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要回答偏差了一点,就可能身首异处,“是是是,是我们不对,我们误会了少侠。” “那你们回去记得帮我解释一番,我真的只是从那路过。” “好好好,我一定会帮公子解释清楚的。”周道长赶紧回道。 说到底徐长生还是不忍心就这样随手打杀了人家,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既然事情解决了,徐长生也不想多打交道,起身便要离开。 可刚转身,体内的飞剑却疯狂震动。 徐长生赶紧一闪,可依旧晚了一步,一柄分水刺扎入了徐长生的肩膀。 徐长生闷哼一声,怒火中烧,虽说这点疼痛和他练武时的疼痛相比,完全算不了什么。可自己几次放过这老道,他竟然还想杀了自己。 不愿多看一眼,徐长生回头就是一拳开门见山,十成十的力道! 右拳狠狠地砸在了周道长的腹腔,完全不是刚刚的留手,周道长宛如炮弹般飞了出去,一连砸断了好几颗大树才停下。徐长生脚下一蹬,化为一道流光追了过去。 追上又是一拳山崩地裂,双拳狠狠砸在了周道长的身上。 周道长再一次砸入地底,再无生息。 徐长生也坐在地上,盯着周道长的身躯,冷汗直冒,刚刚要不是飞剑示警,自己怎么也得受个重伤,而且现在没了那药液,全靠自己恢复,怎么也得一段时间。 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一段重伤未愈的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随后拔下身后的分水刺,鲜血喷射而出,徐长生一用劲,肌肉紧绷,瞬间止住了鲜血。 将分水刺扔在地上,才去将周道长翻过身来。 “吓” 徐长生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自己竟然杀人了! 看着周道长那碎裂的面容,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徐长生干呕几声,却终究没有吐出来。 坐在地上打了几个寒颤,少年才缓过神来,可只要一闭眼,就是周道长那死去的模样。 随后在旁边挖了个坑,准备将那周道长埋进去,毕竟杀了人还让他暴尸荒野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可刚将周道长放入坑中,徐长生突然醒悟,这周道长也是位修真者,肯定也有着芥子物的! 说了几声抱歉,少年开始在周道长身上摸索着,最后只在他怀里面找到块玉牌,运转瞳术看去,果然!里面也堆了些东西。 徐长生心中也没了那股反胃,赶紧将周道长埋了。 随后捡起地上的分水刺,这好歹也是一件法器啊!肯定也能卖了不少钱的。 生怕于家再次派人前来,少年稍微辨别了一下北方,窜入了丛林,消失不见。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三章 万载最风流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色有些灰暗。 在群峰之间的一座无名小峰上,有个少年坐在一棵粗大树干上,肩膀上还坐着一个肚兜小人,跟他一样晃荡着双腿。 忽然少年往前一倾,肚兜小人挥舞着四肢朝地面坠去,嘴里还咿呀咿呀地叫个不停,最后却被少年用手握住,哈哈大笑。 肚兜小人好像十分生气,嘟着小嘴,跺了跺脚,化为一道流光钻回了一旁的狼毫内。 少年赶紧拿起狼毫一阵晃动,却再也不见小人出来,少年也有些懊悔,随后靠在树干上,看着晚归的鸟儿。 两人正是徐长生和大吕,距徐长生打杀了周道长,也已过了三日,也不见于家继续派人前来,他也就放心了下来,开始慢悠悠的朝着鱼古县城走去。 徐长生多是一边走路,一边用血气之力洗涤着飞剑,因而一天也走不了多远。而且往往没走多久,少年便会停下来休息一阵,多半还是看看书,练练拳。 可哪怕没走多远,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依旧见识到了许多风景。 有看见那从山顶飞流而下的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深潭,还能看见偶有大鱼跃出水面。少年也去看了那深潭,站在岸边,不见底,下头是一片黑暗,看的他心慌不已,生怕一不小心掉了进去。 而后也特意去那山顶看了看,发现那水竟然全是从地底涌出,无根无源,着实是一奇景。 也曾看见一群野猴聚在一块空地上,看那猴王打拳,徐长生在远处也跟着学了几式猴拳,可一不小心动静过大,踩碎了脚下石块,猴群惊作鸟兽散。 周道长那芥子物也被徐长生打开清理了一番,却发现空间还没自己先前的那个大,钱财之类的也没自己多,连一枚青蚨币都没有,杂七杂八加起来才五十六枚白水币,唯一值钱一点的估计就是那柄分水刺了。 还有两枚玉简,徐长生探查之后,发现一个是那藤蔓牢笼的修炼方法;另一个正是那道人修炼的一门木法,连徐长生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道法的缺失,哪怕那道人天资再高,靠这木法也只能修炼到入玄。 何况他天资本就不高,不然也不至于三两拳便被徐长生打杀了。 其他的便是几张符箓和几瓶修炼用的丹药了。 对自己都没什么用,只能拿去那鱼古城卖钱。这样也好,毕竟行走天下,哪哪都需要花钱。 天色渐暗,徐长生也不打算继续赶路,而是在那树干上修炼着《枯槁》。 身上肌肤干瘪如枯枝败叶,悄无声息,远远望去,只觉大树之上又长了一株奇松,傲然挺立。 群山被夜幕笼罩。 徐长生才从修炼中转醒,若不是体内血气之力不足,他还能继续修炼下去,至于修炼体术时的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早已不算什么。 当他靠在树干上啃着干粮仰望玉蟾时,极其遥远的一座大城外,有着一行四人在那等待着跨界飞舟的到来。 其中有名白衣女子也在仰望着玉蟾,许久,忽而转头,轻声说道:“云姨,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想要晚点回去。” 江绮云一愣,这都到了南溟大陆的最西端了,只要再次登上飞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苍落大陆了,她竟然说不回去了? 可自己要是把她带出来却没带回去,该如何向宗主交代? 可按理说她是宗主嫡传,地位和自己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她要真是执意要离去,自己也阻拦不了。 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时,宗主给的那枚玉简,说遇到无法决断之事时便可查看。 江绮云灵识侵入,脑海中响起宗主的话语,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答应她。” 江绮云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木然地点了点头。江灵见江绮云答应,看了一眼苏笙两人,转身离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就是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回去看看。 可自己明明修炼的不是《无心决》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月上树梢,徐长生借着月光翻开了那本《人物志》,编书的人叫什么百晓生。书不厚,但目录上却密密麻麻地写了一连串的人名。 再翻一页,便进入了正文。 开头写道“侍女双渡劫,万载最风流——燕满楼。” 书中讲到燕满楼本是南溟大陆一小国的破落的官宦子弟,本想通过科考重回仕途。 可寒窗苦读数十载,终未中第,心灰意冷之下撕了书籍,散了家财,带着那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砚台和那燃烧了数十载却从未变化的红烛,入了山林,准备孤苦终老。 没想到入山之后却是一朝悟道,由凡人直入飞升,连带着那砚台和红烛都跨入渡劫,化形为人,取名绿衣,红袖。 出自当年他在一本古书上看见的“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夜读书”。 无人知晓这个“最风流”悟的是什么道,一步入飞升之后,燕满楼便带着两位侍女北上无尽海,隐居在了一个小岛上。 小岛本无名,燕满楼去了之后,直接将小岛拔出海面,取天地之力将其浮于空中,取名燕子岛。 燕子岛上燕归楼,燕满楼便常年住在那高楼之上俯览整个无尽海。 名字虽取的极其简单,但却无人敢嘲讽。 开始还是有的,许久之前云昕大陆还有着另外一个拥有飞升境陆地神仙的顶尖宗门,叫做——方正门。 可那方正门的陆地神仙刘老全却是极不方正,是个出了名的快嘴。 一次前往燕归楼上去拜访那最风流,可他好说不说,偏偏在燕满楼面前说什么,“一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文人风雅到了你这却是个狗屁不通,怪不得读了大半辈子都没考上,还什么燕子岛,燕归楼,老子就算随便胡诌一个也比你这好听。” 话虽糙,却并无恶意,这刘老全本就是那街头二流子成了仙,哪怕成仙,也没改他那破毛病。因而在人界都颇有“威名”,可燕满楼哪知道,但就算知道又如何。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这刘老全摆明就是来恶心他的,说来也有那可能,人家成仙做祖几千年都没落个好名声,你燕满楼一来,那百晓生便给你取了个“最风流”,好不痛快。 既然名号取得如此大,那也得要负得起。 结果燕满楼还真证明了自己背负得起那名号。 那刘老全说完之后,燕满楼也没辩驳什么,转身在那书桌上取了张白纸,写下三字,“当得起”。 据说当时每写一个字,整个人界便响起一阵雷鸣,三字过后,燕满楼直接将那纸张扔在了刘老全面前。 白纸黑字,直接崩碎了刘老全的大道,连飞升境也丢了,掉回了半步飞升,而后仓皇逃去,燕满楼也没去追,更没下死手,如果真下死手,估计那刘老全连燕归楼都出不去了。 离去之后,刘老全也不见踪迹,方正门没了那陆地神仙坐镇也是风雨飘摇,没多久便被那新出了位陆地神仙的灵虚山顶替了位置。 自那之后,燕满楼便真正坐稳了那“万载最风流”的名号,没人去打搅,他也算是与世无争,隐居在那燕子岛上。 看完之后,徐长生也是唏嘘不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像这“万载最风流”一样,一朝悟道,直入飞升。 想着想着,徐长生收回了书籍,躺在树干上,昏昏沉沉睡去。 再走了两日,徐长生对着堪舆图,估摸着也算是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再走几日,便能到达那鱼古城。 一连跋涉了好几天,朝饮晨露,夜宿古枝,哪怕徐长生已是炼体二重金筋境的巅峰了,还是有些劳累。 但更多的还是不习惯,毕竟从没这样一人走过远门,其实刚露宿荒野的那晚,徐长生是整宿都没睡着,每次闭上眼睛没多久,又会不自觉地睁开,看向四周,生怕一不小心出来个什么山间鬼怪。事实上是他想多了,那离着山水县城本就不远的地方,安全的很。 这天傍晚,徐长生竟在那群山之间看见了屡屡炊烟,起身上了树顶,远远望去,竟然是一个小村落。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油然而生,不做多想,徐长生赶紧朝着那村落奔去。 …… 而在那遥远的未知之地,一处悬崖边缘,一个身穿一袭紫袍的年轻男子也终于在日落之前,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 上来之后。 紫袍男子面对着残阳,伸了个懒腰,笑道:“天大地大,也该让我陈朝宗,伸一伸手脚!” 而后紧了紧身后的巨大剑匣,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四章 远山村 - 问剑长生 - 书上 村庄不大,连带着只有十几户人家。 已是傍晚,外出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也都回到了家中,三三两两坐在几户人家门口扯着闲谈。 看见徐长生,谈话的众人明显一滞,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人来,竟然还是个年轻小子,背着柄木剑,多半是位游侠儿。 徐长生也看见了他们,笑着走了过去,“几位叔叔,我是外面山水县城来的,要去往隔壁那鱼古县,路过贵地,还望能借宿一晚。” 整个人界都有着共同的官话,可通行四大陆,但具体到每个地方,还是有着各自的方言的,可多半还是脱胎于官话,无非是语调有些不同。至于同一郡还是同一个县的,说的话语自然也是一样。 坐在村头抽着旱烟的几个中年男子,对视几眼,坐在中间的那庄稼汉回道:“这不行,我们这没有招待外来人的习惯,你还是别人家问问吧。” 徐长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愣,“多有叨扰了”。 说着拱了拱手,辞身往村子内走去。原本以为能顺顺利利,毕竟只是借宿一晚,也没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也没因此怪罪人家,留或不留,是人家的权力。 远在这深山的村子怎么也富裕不起来,村子内多半还是茅草屋,连间砖瓦房都盖不起来。 男子多是坐在门口,女子则是在家中操劳着饭食。 看见徐长生,无不是面面相觑,这村子可是真正的远离人间,往往是数年都没见着一个外来人。 一户户人家问去,却都是摇头摆手地拒绝。徐长生也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小村子的人怎都是如此作风? 眼看着就要走到村尾了,徐长生也有些急了,难不成今晚都遇到村子了,还要露宿山野不成? 问过村尾最后一户人家,依旧是不肯,徐长生也没有办法,正准备出村,却突然看见后面隐蔽处还有着几件围起来的草屋。 徐长生欣喜,赶紧跑过去,只看见一位老婆婆在门口收拾着,不同以往的开口,徐长生说道:“阿婆,天色已晚,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借宿一晚,放心,我会付钱的。” 老婆婆已是年老体弱,拄着拐杖颤悠悠地抬起头。 徐长生一惊,只见那老婆婆脸上有道疤痕直接从额头直接划下到了下巴,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再缝合而成的。 老婆婆费劲地睁大那浑浊的双目,看见徐长生那躲闪的目光,也知道自己这模样有些吓人,不禁缩了缩脖子。 徐长生也觉得自己这番举动多半有些伤人心,赶紧说道:“阿婆放心,我只住一晚,明早一早就走,来,这是一两银子,全当我今晚的房钱。” 老婆婆摇了摇手,含糊说道:“不用给钱的,你想住就住下吧,反正就我老婆子一个人。” 徐长生一喜,到底还是遇见个能住的地方,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随后翻越了栅栏,帮着那位老婆婆一起收拾着早上晒出去的作物。 顺带着晚饭都是徐长生一起帮忙张罗的,他还从芥子物中取出了一块贺大娘给他包好的腊肉,拿大火炖的烂烂的,老婆婆没多少牙齿了,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咽下去。 做饭的时候,徐长生也问清楚了这村子的来头。 村子唤做远山村,历来就居住在这深山里头,据说还是当年天下大乱时就来到这了,后来听说外头太平了也没挪窝,就将就着住在这。 徐长生也问了为什么没在这村子看见过年轻人,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老婆婆犹豫了一会才说都去外面了,留在这村子也没什么出头,还不如出去。 徐长生却依旧有些怀疑,那年轻人都出去了,怎地连个稚童都没有?不过也没多问。 至于为何这小村庄为何那么不待见外来人,更是不敢问,自己来便来了,总不能还逼迫着人家要热情接待自己吧。 吃着晚饭,老婆婆突然说道:“后生啊,这晚上可不要出门,不管晚上听见了什么声响,都别出去。” 徐长生端着饭碗的手突然一停,问道:“这是为什么啊?阿婆。” 老婆婆慢悠悠地吃着,“你别出门就是了。这是村子的规矩。” 直到徐长生吃完晚饭了,还是一头雾水,难不成这小镇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想着还发动了瞳术,盯着这老婆婆看了好几次,可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 也不再去管,可能这小镇是有什么忌讳吧,反正自己只是借宿一晚,明早就走了,有什么事也管不上。 于是帮忙洗完碗,徐长生便回了另一个房间,据那老婆婆说着还是当年他儿子住过的,可他儿子有次进山的时候,被山中的大虫捉了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听的徐长生也是有些胆战心惊,但总比在外面好。虽说自己可能不至于被那大虫叼走,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夜晚。 徐长生也听着那老婆婆回了房间,便取出那杆狼毫,想把大吕叫出来玩玩。 可平时一叫就出来的大吕,这次无论徐长生怎么叫唤,都不愿再出来。 没有办法,徐长生也只好吹灭了油灯,和衣而睡。 “啊!” 睡至半夜,徐长生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外面依旧一片漆黑,也不知几点,只是外面依旧惨叫连连。 徐长生心惊不已,这可是人的惨叫,可村子却没一丝动静,难道只有自己一人听见了不成?难道那老婆婆叫自己别出门就是因为这件事? 徐长生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依旧一动不动。可心中却如是宛如做了亏心事一般,听那声音,肯定是有人惨遭不测,自己明明听见了,还待在这安心入睡? 虽说自己书没读多少,但父母却是从小就告诉自己做人要善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而且自己习武之前尚且能想着那行侠仗义之事,现在自己习武有成了却变得畏畏缩缩不成? 想到这,徐长生豁然开朗。 直接起身打开了厅门,冲入了黑暗当中,循着叫声方向掠去。 村子本就不大,几个呼吸间徐长生便到了发出惨叫的那户人家。 庭门大开,里面一片漆黑,悄无声息,仿佛刚刚发出惨叫的根本就不是这家,可这附近,乃至整个村子,只有这一户人家打开了大门。 四周愈发寂静,徐长生也不禁压低了声音,这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若他是修真者还好,灵识一扫便能知道个清清楚楚,可他只是个体修,甚至连炼体三重换血境都还没到达的体修。 站在这也看不出什么,徐长生脚下发力,直接跃上了旁边的房顶,落地无声,哪怕是踩在茅草屋顶,都没有一丝变化。 徐长生运转瞳术,在这夜晚也只是稍微明显了一些,但依旧朦朦胧胧,本就弯弯的玉蟾此刻也躲入了云后。 小心的朝着那户人家望去,忽的看见那屋内好像闪过一道黑影,等徐长生再次定睛,却又什么都没有。 徐长生也没取出“长三”,他本就不通什么剑术,此刻若是取出长剑反而是个累赘。 放开修为,身上拳意流转,自行护体。 徐长生跳下屋顶,一个腾跃进入了那户人家的庭院,四周依旧一片寂静,哪怕刚刚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依旧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敞开的大门宛如深渊一般吞噬着徐长生的目光,就等着他进去。 紧握双拳,徐长生压下心中的不安,踏入了屋内。 大厅上只有简单的几幅家具,也不见其他东西,徐长生抽了抽鼻子,也只闻到了一股淡淡地腐烂的味道。 徐长生放缓脚步,转身去往另一个房间。 是一间卧室,床铺也是叠的整整齐齐,好像根本就没人睡过。 少年愈发害怕,身上拳意飞快流转,转身就是一拳,开门见山! 一个巨大的拳影出现在了空中,但刚出现,便宛如撞见了墙壁消失不见,可身前分明什么都没有。 徐长生一个闪身冲出了那户人家,出现在了庭院内。 “唰~” 一道声响出现在了房顶,徐长生一蹬,身形高高跃起,凌空拉开一式翻江倒海,拳意在双拳之间汇聚,旋转不定,水无常形,但此刻却借助拳意显露了其中三昧。 徐长生高高扬起右拳,不再管那有形无形,对着那屋顶就是一拳轰去。 枯黄的茅草上突然现出一团黑影,对着徐长生的拳头就是一挥爪。 “滋~” 爪子与拳头相碰,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拳意一往无前,直接压了上去,那道黑影嘶吼一声,再一闪便没入了黑暗。柔弱的茅草根本承受不住厚重的拳意,轰然倒塌。 徐长生也顾不了那么多,双脚在横梁上轻轻一点,一个翻身再次腾空而起。 俯视地面再也没有了那道黑影。 看来是逃了。 徐长生落地之后,再次将这户人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待在这也看不出什么,徐长生便打算明早再来看看,顺便问问这远山村的村民,到底有什么事情被他们隐藏了。 踩着月色走在泥巴路上,两旁的民居依旧悄无声息,连个看热闹的人影都没有,徐长生也觉得反常不已。 当徐长生回到镇尾,推开自己借宿的那户家门时。 一个人影站在门后,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五章 河猫村 - 问剑长生 - 书上 “我不是叫你不要去吗?你为什么不听!” 那老婆婆吼道。 面目狰狞,本就一道疤痕的面孔扭曲在一起,褶皱交错,让那疤痕宛如一条蜈蚣在脸上随意地爬动。 “我,我听见有人惨叫就想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少年脸色惨白,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却落得了这么个结果。难道说行侠仗义的人都是这么个下场? “呵,帮忙?我们村子的人都要被你害死了!”老婆婆尖叫道。 “你……你……你这个天杀的害人精,早知道就不留你了,你快滚开。”说着那老婆婆颤悠悠地伸出那鹰爪般的双手,把他往外推去。 徐长生还想解释什么,但觉得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自己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隐秘,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不能出去,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失魂落魄地走在这无人的泥巴路上,徐长生也没去想刚刚做的事对不对,反正做的顺心如意,若是刚刚那一刻自己没出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只可惜,没将那户人家救下来。 也不知道去哪,徐长生便轻轻一跃上了村子中间的那棵梧桐树,坐在粗枝上,背靠着树干,一只腿曲起踩在枝干上,一只脚在空中晃荡着。 看着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玉蟾,突然间就想起了唐宋,也不知道那小子去了星河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星河在哪,但肯定是在天上吧。不过以他那样子,肯定比自己潇洒。也不知道那上面的有没有人,有的话,知不知道他是那个威震人间的宋唐。 也想起了梁米那小鼻涕虫,跟着谈笑走了,听说那谈笑可是什么道教的圣人,梁米跟着他,怎么也不可能吃亏吧。说不定下次遇见他,就得靠他罩着了,不过以他那性子,肯定很热衷的。 也想起了苏笙,不知道有没有到达仙门,不知道他和孙月璇两人怎么样了,应该还是好好的吧。会不会下次看见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了。 也想起了巫维虎,不知道跟着他爹游历到哪了,不过巫奎也是位大神仙,应该过得挺好的吧。那小子还说下次见面得帮自己打造件兵器,什么好呢?那就剑吧,哪怕不用,拿着也好看。 还想起了贺大娘,不知道自己走了这几天习不习惯。但终归会孤单不少吧,毕竟没人每天踏进她的小院,在那大喊着“大娘”了。 想起了之前酒肆的李大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穿着蟒袍的人追上。 更想起了李软,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那枚长生锁至今依旧躺在自己的芥子物内,早已被徐长生摩挲地发亮。她送的那件青衫也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芥子物内,被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等着下次去见她的时候好穿上,反正李软缝的宽大,等自己再长高长大些,穿上才刚刚好。 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少了些酒,最好还是烈一点的,哪怕自己喝不了多少,但好歹还能大醉一场。 怪不得唐宋常和自己说,行走江湖,这剑可以不练,拳可以不打,但这酒是不能不喝。 不知不觉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 村子的人纷纷打开了门,一个个都冲了出来,四处乱跑,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一个走到了这梧桐树下,见着了徐长生,大喊了句,“人在这呢!” 村民赶紧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凶神恶煞地盯着徐长生,有几个手上还拿着钉耙之类的工具。 “就是他,昨晚那个人就是他。” “对,就是他坏了饲日,阻拦了猫神大人进食。” “完了,今晚我们都活不下了。” “就是他,要不是他,我们都能活着好好的。” “打死他,现在就打死他!” …… 底下的人纷纷攘攘,激愤的几人还抓起了地上的沙石往徐长生扔来,希望能把他从树上打下来。 少年也有些生气,竟然连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说要打杀了自己。 不过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徐长生曲着的左脚一发力,直接将整个人都带了起来,站在了粗枝上,看着底下的村民。 狠狠地一跺脚,整棵梧桐树的树叶纷纷掉落。 徐长生双手虚划出一个大圆,拳意喷涌而出,带动起整棵大树的树叶形成一个圆球,将他包裹在内。 而后猛地发力,往中间一压,树叶急剧缩小,被徐长生握在了手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圆球,其间的树叶疯狂流转。 底下的村民也早就看呆了,没有谁再说话。 徐长生见效果也达到了,便不再用力,将圆球抛向了天空。 没有了压迫,圆球轰然炸开。 树叶纷纷洒洒而下。 “现在可以让我说几句了吗?” 无人回话。 徐长生也觉得不太对,便跃下了树枝,底下众人纷纷散开,将中间留出大片空地给徐长生。 徐长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听见有人在惨叫,我便出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虽说我也不是什么神仙,但好歹也能打得过几个普通人。” 众人看着徐长生那笑容,生怕他再次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再次往后退去。 有个胆大的说了句,“那你今天可不能走。” 徐长生笑着回道:“放心,我今天肯定不走。” 听见这话,村民们好似才放下心来。 为首的有个大汉,正是昨晚在村头回徐长生话的那位,转身挥了挥手,“大家伙都先回去吧,让我和这位少侠说说,等下有什么消息我也都会去告诉你们的。” “对啊,大伙先散了吧,我今天肯定不会走的,你们就放心吧。”徐长生附和道。 等到人群都散开,那男子才谨慎地看了徐长生一眼,小心翼翼地朝他走来。 徐长生也对他笑了笑,男子又是一惊,想要往后退去,少年也明白了,索性就等着那男子过来。 最后还是徐长生硬拉着他,两人才在这梧桐树下坐下。 男子还是有些不自在,最后从背后抽出了老烟杆,狠狠抽了几口才镇定不少。 徐长生见时候差不多了,才问道:“为什么昨晚不能出去?” 男子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说道:“少侠先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其实我们这村子原本并不是叫远山村,而是叫做河猫村。” “河猫村?”徐长生疑惑道。 男子点了点头,“对,河猫村,河你也看见了,在我们村子外头,至于猫,相信少侠昨晚也看见了。” 那道黑影,还有那伸出的利爪,被这男子一说,徐长生恍然大悟,还真的有点像是猫,不过那猫浑身裹藏在一团黑雾中,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男子又狠狠吸了口旱烟,缓了一会后才说道:“我们这村子在这深山里头,却一直活得好好的,没什么狼虫虎豹前来侵犯,想必少侠也有些怀疑吧。这其中,就是猫神大人在庇佑,当年我们的祖辈刚迁来这时,可有不少人成了那虎豹的腹中餐啊。” “直到,直到后来有人找到了猫神,献出代价之后,猫神答应庇护我们,我们河猫村的村民才在这深山里得以立足啊。” 徐长生也沉默了,“那个代价是什么?” 其实他也有点猜到了,但是也不确定。 男子也不抽烟了,将那烟杆搭在地面上,耸拉着脑袋,“活人祭祀,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拿我们的村民给它当食物罢了。一开始还只要吃我们村的童男童女,现在童男童女都被吃光了,就开始连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愿放过了。 而且,而且原本一年只需要祭祀一次的,前些年却突然变为了一年三次。我们不愿,它便自己来村子了。我们也就自发的改了名字,不再称河猫村,而是改名为远山村。” 说着还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他们能做的反抗,也就只有这些了吧。 徐长生已是目瞪口呆,“那你们怎么不反抗,不逃跑呢?” “少侠说的这些,我们都试过了。有逃跑的,逃跑的那些,还没跑过那条小河,便消失不见了。” 男子苦笑一声,“反抗?我们只反抗过一次,村子便少了一半的人。那猫神大人还说,若是再敢反抗,在它的饲日捣乱,它便会在第二天晚上把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吃光。” 说到这,徐长生也明白了,看来昨晚,就是那所谓的饲日。 说是庇护,其实就是圈养起来的肥羊罢了,自己想吃哪头,便吃哪头。 男子继续说道:“其实昨晚我们不远接待少侠,便是这个原因了,可没想到,村尾的刘短命还是将少侠留了下来。唉,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刘短命?是说那刘婆婆么?” 男子有些含糊其辞,不想多说,徐长生也没多问。 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战斗,那猫妖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但和自己应该差不了多少。 再问,也不知道什么了。 那男子邀请徐长生去他家吃饭,却被徐长生摇头拒绝了,接下来一天时间,徐长生都是坐在这梧桐树上,看看书,或是洗涤一下飞剑。 没再练武,因为一练,就必定得消耗血气,而他现在得保持巅峰的状态,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树下也有村民走来走去,却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不知不觉,天幕也渐渐暗了下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六章 猫妖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色还没暗的时候,村民们就已经回到了各自家中,大门紧闭。 甚至没人发出一点声响。 群山之间只偶尔响起几声鸟鸣,更显幽寂。 远山村内,只留徐长生一人在屋外。 他盘膝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上,瞪大着双目看着四周,希望能发现一丝风吹草动。 体内的血气之力不断冲刷着飞剑,以此来保证着自身随时是在巅峰状态。 经过这么些天的冲刷洗涤,徐长生只感觉自己与飞剑之间,好像有了那么一丝联系,虽然还是若有若无,但确实存在。自己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它在自己体内。 四周越来越暗,直至再也看不见远处的山头,最后连旁边的民居都只能看见个大致的轮廓。 天幕被乌云覆盖,不见星,更不见月。 徐长生不禁压低了呼吸,血气冲刷飞剑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 渐渐地,连鸟鸣都已消失。 徐长生背后也早已被冷汗湿透。 来了,不可怕。 可怕的是,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可能是等下,可能还要过一会。 也可能,已经来了。 通过昨晚的交锋,徐长生也知晓那猫妖还掌握了隐身的术法,只要它不露出破绽,就很难发现。它若主动进攻,更是防不胜防。 徐长生不禁握紧了双拳,这可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妖族交手,原先只在书上才听过的妖魔鬼怪,此刻却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等下还要和它交手! 怎么能不害怕。 紧张也是肯定的,毕竟那猫妖也到了蜕凡境,和自己炼体二重的修为相当。 “嘎——嘎——嘎” 群山之间突然响起几声黑鸦的叫声。 吓得徐长生一抖,身上拳意不觉都已自行流转。 但却是虚惊一场,黑鸦叫了几声便再无动静,一切又归于平静。 徐长生也放下心来,都在思量着那猫妖可能是吃了昨晚的暗亏,今晚都不会来了。 就在这时。 一直在被冲刷着的飞剑嗡嗡震动。 和上次那周道长要偷袭自己时的震动一样。 来了! 那猫妖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就潜进来了! 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它在哪。 徐长生身上《山海》拳意飞快旋转形成一道拳罡。 忽然。 “嘭!” 一个东西撞在了徐长生的后背上,发出一声巨响。 徐长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随后直直地朝着前方飞了出去。 背后一阵火辣,但徐长生依旧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那猫妖一击之后又冲了过来。 徐长生一手撑地,止住了冲势,而后猛然转身,双拳递出,一记开门见山。 “嘭!” 又是一声巨响,徐长生再次往后平移三尺,那猫妖却是直接往后飞了回去,落入黑暗当中不见踪迹。 比拼力量到底还是它的劣势,猫妖本就是擅速度而不擅力量。 既然都现身了,徐长生反而不再紧张,怕的就是它不现身。 双拳紧握,气流在双拳之间汇聚,形成一道气旋。 环顾四周,瞳术自行运转,四周渐渐清晰了些。那猫妖肯定在盯着自己,可却并不知道在哪。 但这没什么关系,既然来都来了,肯定会继续进攻的,总不可能是来打招呼的。 忽然,右边的空间一声响动。 徐长生直接一拳轰了过去,气机震荡,地面的落叶都浮空而起。 “轰” 一拳已出,却打了个空! 不好。 头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空间都宛如被拉出一道裂痕。 一只猫爪凭空出现,直接对着徐长生的头顶抓了过来。 “嗞!” 猫爪碰见徐长生身上的拳罡,散发出一道黑烟,腥臭无比。但速度却是一顿,徐长生乘势一拳轰向了猫妖的肚子。 一拳到肉,猫妖吃痛,嘶叫一声。 徐长生抬头看去,一只黑猫竟然直接浮在自己头顶,双目发光,身上散发着一股腐臭之味。 猫妖忽的裂开嘴巴,宛如在嘲讽,嘴巴吐出一股黑烟。 徐长生只是嗅到一丝,便恶心欲吐,脸色发白。猫妖却趁机一闪,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徐长生赶紧晃了晃脑袋,想把那股恶心的味道祛除,但却并没有什么效果。迟则生变,徐长生再次跃上树顶,寻着那猫妖的动静。 可这次那猫妖却宛如失踪了一般,徐长生盯了许久,都没能找到那猫妖的踪迹。 不过好在那股恶心的感觉消散了不少,看来还是那猫妖道行不是很高,不然靠着刚刚那一下,徐长生便可能再无反抗之力。 忽然,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一声惨叫,还是镇尾。 不好! 是那刘婆婆。 徐长生脚下一用力,树枝一弯,随后再一松,徐长生便宛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虽说那刘婆婆也对徐长生恶语相向,但人家却并没有恶意,初心也是好的,甚至一开始还是为了徐长生好才让他留下来的。 不过眨眼间,徐长生便到了刘婆婆家对面的房顶上,大门洞开,早已没有了人影。 徐长生立于屋顶,内心悔恨不已,自己只是稍微吃了点亏,竟然就再次被那猫妖逮到了空子,徐长生没事,但这却是拿村民的性命换来的! 远处的一间房门忽的打开,徐长生化为一道黑影冲了出去,大门再次合上,却直接被徐长生一拳轰开。 门板四碎。 “喵呜~” 一只黑猫站在桌面上,四肢紧缩,毛发根根竖起,嘴巴也是裂开,露出里面的獠牙,显得狰狞无比。 直接对着徐长生撞了过来。 徐长生刚想出手,脑袋却是一阵刺痛,就像去年神魂受伤时一般,可自从自己修炼《枯槁》以来,就再也没曾感受过这伤痛了,没想到今日却突然再次复发。 还是在如此紧急的时刻! 徐长生直接被那猫妖撞出了门外,跌在地上,腹内一阵绞痛。 随后体术《枯槁》竟然自行运转,散发出几缕清凉的气息,包裹住了神魂,那股刺痛感才稍稍缓解了些。 猫妖再次窜了出来,徐长生赶紧一式泥牛入海写去了力道,趁猫妖还没回过神,手往地上一拉,冲了过去,哪怕头内依旧刺痛。 猫妖站在门槛上,人立而起,右爪往前一划,直接打出一道风刃对着徐长生飞了过去。 徐长生左手一挥,风刃切破了拳罡,直接在他手中割出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也顾不了那么多,徐长生强忍着疼痛,一拳将猫妖打飞了出去,直接穿透了后面的墙壁。 乘胜追击,徐长生也跟着破壁而出,至于这一户人家,都躲在房间内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猫妖好像也受了伤,不能再完美的隐匿身形,徐长生追着它回到了那棵梧桐树下。 猫妖站在徐长生站着那棵树枝上,双目散发白光,盯着树下的徐长生。 徐长生现在也已不惧,这猫妖虽说也是妖物,但真正打起来却依旧不是自己的对手,要不是仗着那隐身术法神出鬼没,早已毙于自己拳下了。 心念一动,长三出现在了手中,右手紧握,横于身前。 而后高高跃起,与那猫妖平行,举起长剑,劈将出去。 那猫妖也不躲闪,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徐长生。忽然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一道黑芒破空而来,直接击中了长三。 长剑一歪,徐长生被带着朝地面摔去。 又是一道黑芒,徐长生凌空一个翻身,长三对着黑芒劈了出去,黑芒一分为二。 一道黑芒打中了那棵梧桐,瞬间燃起青色的火焰,只是一瞬便将整棵梧桐覆盖,随后化为了黑炭。 另一道黑芒落入地面,直接腐蚀出一个空洞,不知几深。 那猫妖早已趁乱逃跑,至于徐长生拄着长三站了起来,心中震颤不已,既是惊讶于那黑芒的威力,而更多的还是那不知是人是妖的敌方。 没想到这小小的远山村,竟然还能被两位修士盯上,这猫妖也便罢了,毕竟是为了食人精气,可另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徐长生在街道上喊着那猫妖已经走了,大家可以出来了,可并没有人敢回应,喊了几声之后也便作罢。 也怨不得村民们不敢出来,毕竟摊上这事,谁都想要保命。 随后直接盘坐在地,运转血气之力恢复着手上的伤口。 直到天明,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见着只有徐长生一人在街道上,赶紧跑了过来。 徐长生也是等人来的差不多了,才出言问他们知不知道那猫妖的藏身之处。 一众村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好久,才有人说知道,是在那早年祭祀猫妖的“猫神祠”。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七章 降妖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刚亮。 在那远山之中,有一个身背木剑的少年,跋涉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布男子,手上各自拿着一杆行山杖。 那两名远山村的村民本想给徐长生也准备一个的,说是路途有些远,却被徐长生拒绝了,自幼行走山林的他,自然知道怎么省力。 何况现在成了体修,体力也远非从前,走这点山路,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耗,甚至没走多远,便要停下来等一下那两个村民。 在路上徐长生也了解到,多年前,这远山村也来过两个号称降妖伏魔的卫道士,收了村子十两银子,说只要在这村子开坛做法三日,妖道必除。 开始村民们还不信,可看到有位道士喝了口水之后便能喷火之后,才相信。 可没想到一晚都还没撑过去,第二天村民们起来一看,发现村口做法的那两个道士已变成了白骨。 自那以后,村民对那猫妖更是畏惧。 再次爬上一座山头,徐长生坐在一棵古木上等着那两村民到来,等了约莫盏茶功夫,那两个村民才拄着行山杖慢悠悠的上来。 其中一个擦了把汗,对着刚刚跳下来的徐长生说道:“少侠,前面那座山头,便是那猫神祠的所在了,你看这……” 徐长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想他们跟过去,到时要是被猫妖盯上,自己反而束手束脚。 随即点了点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人过去便是。” 两人忙不迭地朝山下跑去,说话的那个甚至连靠在树干上的行山杖都不要了,宛如把徐长生当成了那猫妖。 少年也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命只有一条。轻轻跃上古木,运转瞳术朝着对面那山头望去。 清晨。 群山之间还缭绕着薄雾,目光穿过,在那横生的树丛中间,徐长生发现隐隐约约好像有间石室。 不再多想,脚下发力,跃过几株古木,落地之后化为一道流光朝着那山头掠去。 只一人赶路的速度远远不是刚刚能比的,原本可能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徐长生只花了盏茶功夫便到了。 离那石室还有着数十丈远的地方,徐长生便已停下,站在树顶望去。 石室位于半山腰处,门口还有着大块空地,不过也是杂草横生。石室好像也是久未打理,一边的石壁都已坍塌,其他几面石壁上也是长着青苔,还缠绕着几株藤蔓,尽显荒凉。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石室摸去,直至到了那空地边缘才停下,也不知道那猫妖有没有在那石室里头,毕竟自己都走到这了,也不见它有反应。 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动静,背着木剑的少年索性直接起身,朝着那石室大步而去,浑身上下拳意沸腾,双拳之间也是气机萦绕。 石室的大门早已不见踪迹,只剩下一个破损的门框,徐长生一脚踏了进去。 一股腐烂的味道随之扑鼻而来,神龛上面放置着一座有些腐朽的木质猫雕,徐长生盯着它看了一会也没什么异常。 神龛前面是一张破旧的方桌,上面随意搭着几块青苔丛生的粗布,地面长着些野草,一个角落里还裸露着几块森白的兽骨。 看的徐长生也是心惊不已,但却并没有看见那猫妖,不过这石室里的那股腐烂的气息倒和猫妖身上的味道相似。 查探不到,少年便准备转身离去,毕竟一直待在这里头反而有些束手束脚,倒不如在外头等着。 可正当徐长生准备踏出石室的时候,却猛然转身,一拳轰了出去,带动一片气机。 一只黑猫蹲在神龛的猫雕上头,双目阴冷地盯着徐长生。 一拳之后,神龛炸裂开来,那猫妖却化为一道闪电对着徐长生冲了过来。 “来的好!” 徐长生不退反进,一记敲山震虎。 猫妖挥着双爪,打出两道风刃,不过显然比昨天晚上的威力弱了许多,风刃割破徐长生的拳罡,再割裂了衣袖,便重新化为无形,连徐长生的表皮都没割破。 徐长生直接一拳砸在了猫妖的脖子上,将其打在了一面完好的石壁上。 猫妖呜咽一声,翻过身来,蹲在地面上,毛发炸起,浑身气息萎靡,盯着徐长生。 也不敢再次冲过来。 忽然徐长生觉得那猫妖的双目好像化为一个漩涡,头内也是一阵刺痛,又是那种感觉! 难道那猫妖竟会神魂攻击不成? 这个说法徐长生还是从那《人界全知》里看来的,据说除了灵力术法攻击之外,少数的修真者还掌握着一种神魂攻击的术法,以自身神魂为源,直接攻击对方的神魂,往往杀人于无形。 掌握这种极其恐怖能力的修真者被称为“难知客”,其稀有程度甚至还在剑修之上。 没想到躲藏在这深山之中的一头猫妖竟然也会神魂攻击,也不知该说是自己运道好还是不好。 神魂震荡,《枯槁》自行护体,肉体稍微枯萎,转化为一缕神魂之力融入了神魂,那股刺痛便消失不见。 那猫妖也没想到徐长生这么快便挣脱出来,蔓延在外的神魂之力被《枯槁》切断,猫妖也呆在了原地。 昨晚的那一次神魂攻击它也只是分化了一缕,直接打入了徐长生的神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放开,企图扼杀徐长生的神魂。 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少年抓住时机,冲上前去,狠狠地一拳砸在了猫妖的小腹上。 那猫妖躺在地面上,微微抽搐几下,竟化为一道黑光,朝着滚落在地的猫雕飞去。 看来那猫妖竟然是一直寄居在那猫雕之上! “吓!” 徐长生心念一动,长三出现在手中,用力一抛,对着那猫雕刺了过去。 长三的剑尖没入了雕像。 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一团黑影渐渐浮现在雕像上空,暗芒翻涌,那黑影几次想重新幻化成猫形都以失败告终。 徐长生冷眼看着它变化。 黑影里面传来猫妖惨叫的声音,刚开始徐长生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想到被它残害那些远山村村民,和那些早已不见踪迹的孩童。 徐长生便止不住地怒火中烧。 黑影却轰然炸开,化为一片黑雾,浮散在石室内,将徐长生包裹其中。原本还是白昼的石室,转眼间就变成了黑夜。 徐长生往后一退,却在出口处被拦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却发现那黑雾宛如棉花一般,无处着力。 没有多想。 少年转身就是一拳。 可没想到自己蓄力一拳也被黑雾卸去,而那猫妖也不见踪迹,宛如不存在了一般。 运转瞳术,徐长生摸索着去将长三拔了出来,而后转身对着入口一劈,长三没入黑雾,割裂出一道裂隙,徐长生把手往前一插,却又是撞入了黑雾,那裂隙转瞬便已合上。 少年也有些急了,要是这黑雾一直不散去的话,自己难不成得在这里面困死?初出茅庐的他也没什么经验,遇到事情也只相信自己的一双铁拳。 可这连山水县城都没能出去,难道自己就要在这化为一堆枯骨与那兽骨相伴不成? 徐长生手持长三,疯狂地劈着黑雾,希望能劈出一条通道,可却如抽刀断水,毫无半点用处。 最后徐长生坐在地上,拄着长三,气喘吁吁。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体力,徐长生如逢山开路,一剑一剑劈着那黑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生也歇息了五次,黑雾依旧。 最后徐长生躺倒在地面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却突然被身后背着的木剑硌了一下。 徐长生才想起自己还一直背着那宛如装饰品的木剑,下一次就用它来吧! 片刻之后,徐长生随手往后一搭,拔出了木剑,顺势往前一劈。 这一次,黑雾却没再合上,反而留下一道白色的光亮,徐长生一喜,再横的一劈,黑雾如同破布一般被撕裂开来。裂隙越来越大,最后在那裂隙边缘燃起微弱的火苗,朝着两边燃烧而去。 黑雾就宛如一团棉絮,在徐长生的目光中化为了虚无,连灰烬都没能留下。 石室也再次光亮起来,外面却已是日上枝头。 徐长生却是欣喜万分,没想到这木剑还有这作用,就在这时,身后的雕塑却再次飞出一道微弱的黑芒,绕了个弯,没入了徐长生的双目。 徐长生只感觉双目微微一凉,四周也好像再次光亮了一点,便再没其他感受。 发现不了便没去理会,重新把木剑插回了身后的剑鞘,自言自语道:“既然你还有这作用,那边叫你‘降妖’吧。” 身后的木剑微微晃了晃,好似回应。 随后徐长生笑着踏出了石室。 第一次行侠仗义,第一次降妖除魔。都成功了,少年也是有些开心。走在这石室外的空地上,便觉得这天都格外的湛蓝,这地也是格外的嫩绿。 可却没想到快走到空地边缘时。 异变再起。 从身后的石室里头飘散出大片白雾,眨眼间便铺满了门口的整块空地。 徐长生神色一凛,后脚一撤,随手搭住“降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 问剑长生 - 书上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徐长生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真的只是普通的山间雾气,而不是像先前那种黑雾。 可哪有山雾会来的这么快?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人妖尚且不定,不过多半是昨晚的那另一位对手。 小心翼翼地往外边走去,可原本不过几步路的平地,徐长生走了许久,却都没能出去。 “嗯?” 徐长生忽的拔出降妖,转身朝左边劈去,雾气之后,一道佝偻身形一闪而逝。 徐长生赶紧提着木剑追了过去,一片白雾,也不敢跑太快。 可再附近转了几圈,依旧没有发现那道身影。 想了想,还是收回了降妖,从芥子物中取出了长三,不管怎么说,在徐长生看来,木剑始终是木剑,握在手中远没有这铁剑来的踏实。 本想回去那石室,找寻一下突破口,可现在连那石室在哪都看不出来了。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运转瞳术,希望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帮助。 没想到这次却比以往舒服了许多,双目也没了那股干涩,眼前白雾渐渐淡化,露出那杂草横生的地面。 石室就在左边不远处的地方。 徐长生提着长三,迈步朝着那扇倒塌的石壁走了过去。 “吓!” 石室上头凭空出现一个黑袍老妇人,手上还撑着一根拐杖。 待徐长生看清。 竟然发现是那留宿自己的刘婆婆! 难不成昨晚出手的那修士竟是她?可自己明明查探了多次,都发现她只是个普通人。 不过现在显然是自己错了,这刘婆婆也是名修士,还是昨晚趁着那猫妖作乱逃出了自己的视野。亏自己还以为她是被那猫妖杀了,为她伤心了好一阵。 哪能想到她竟然还是和那猫妖是一伙的。 “就是你杀了小花!”刘婆婆咬牙切齿喊道。 脸上的疤痕也是跟着一抖一抖,显得狰狞恐怖。 “小花?”背负着木剑的少年疑惑道。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小花,竟然被你杀了!” 那猫妖竟然是这刘婆婆圈养的! 少年心底一沉,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曾想这刘婆婆表面上人畜无害,背地里竟然圈养着那只猫妖,肆意屠杀村民。 徐长生紧了紧长三,冷声道:“你圈养一只妖物便算了,你竟然还指使它去杀害同村村民?难道你修道都是这般狠心么?” “狠心?”刘婆婆拄着拐杖磔磔怪笑道,那声音宛如一只夜晚的黑鸦。 “后生,你知道我脸上这刀疤是怎么来的吗?”刘婆婆笑了许久才停声,一字字挤出牙缝道。 徐长生没回话,只是冷眼相待。 刘婆婆颤巍巍地擦了擦眼泪,没解释,反而说道:“其实我今年也才四十岁。” “嗯?”看着这早已满脸皱纹,行将朽木的刘婆婆,要是说她八九十岁徐长生都会相信,可她却说自己才四十岁,这让徐长生怎么相信? 而且看她气息也隐约有了蜕凡气象,这可是平白添了五十年寿命啊!怎么可能才四十岁。 刘婆婆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会才说道:“当年我也是这远山村出了名的美人。” 说着突然裂开嘴对着徐长生笑了笑,诡异无比,“这也想不到吧。” 徐长生也是被吓了一跳。 不知想到什么,刘婆婆突然有些咬牙切齿,面目扭曲,提起拐杖对着徐长生一砍。 没想到刘婆婆竟然直接动手,徐长生赶紧往旁边闪去,拐杖之中打出一道灵力匹练,将那地面劈出一条沟壑。 正当少年准备还手的时候,刘婆婆却突然拿衣袖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徐长生也是一时之间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好那刘婆婆哭了一会便回过神来,“你们这些天杀的男人,要不是小花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还好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亲手报了仇,还把那对冷血的夫妻也送下了黄泉,哈哈哈哈,原来他们临死的时候也会后悔,都是他们自找的,自找的。” “你们这些人都是会遭报应的……我一定……猫神大人会帮我的。” “小花,那就叫你小花吧,还好有你救了我。” “小花,我等不及了,我们今晚就去报仇吧,再不去,我可能都要撑不下去了。” …… 那刘婆婆好像已经癫狂,拿着拐杖胡乱的敲着,一个人在那石室顶端自言自语,嘴里也是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突然,她跪在那石顶上,透过那缺口看着地上的猫雕,轻轻地说道:“小花别怕,我这就来陪你了。” 说完跳进了石室里头,徐长生赶紧跑过去,却发现她已自绝筋脉,气绝身亡,怀里还抱着那猫雕。 徐长生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看着这刘婆婆暴尸荒野也不是徐长生的作风,而且这刘婆婆还收容了他一晚。 随后他便就地在这石室里挖了个坑,将刘婆婆放了进去,怀里依旧是抱着那个木雕。 也发现那拐杖是个芥子物,不过空间极小,里面只放着一本破旧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小花日记》。 连一枚凡俗钱币都没有,更别说那仙家钱币了。 …… 最后徐长生坐在被自己推到的石壁上,翻看着那本日记。 直到日落西山,徐长生才看完,叹了口气,可心中却有一股愤懑久久不能平息。 也才觉得这世间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地那么美好,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但大多数人往往只看到了一方面,就像先前的自己。 金乌落下了山头,徐长生再次背起降妖,没再回那小村庄,而是一路向北。 那本日记也被他点燃,飞灰飘洒在了那堆石头上,也掩埋了一个只有这远山村人才知道的故事。 …… 村里早年有个小姑娘,叫小花,父母早早就搬离了村子,去了外面的鱼古城,却故意将她留下与那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起。 没有人问为什么,包括她奶奶也知道,因为她是个女子。 生来就是要嫁人的。 小花也很懂事,从小便帮奶奶做着各种家务。还抽时间跟村子的一位老先生识了字,人也是出落的越来越水灵。听那些进过城的人回来说,我们村里这小花啊,和那些城里的小姐们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一来,却招来了村里的光棍们的觊觎。 一开始她奶奶活着的时候还好,那几个光棍只敢趁着小花出门的时候在她身上胡乱地抓上几把,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小花也打算等奶奶过世了便去鱼古城寻她爹娘。 毕竟自己一个人在这村子里头生活,还是有些害怕的。 可没想到的是,在她奶奶去世的当晚,村子里的那几个光棍直接冲进了灵堂,当着她奶奶的面将她凌辱了。 那一刻的少女只想到了死,可对她来说,死都是那么的困难。默默地忍受着这非人的一切。 直到那几个光棍走后,小花才跪在奶奶面前,亲手用菜刀划破了自己的脸蛋,她觉得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全是这脸害的,只要把这脸毁了,就什么都没事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那几个光棍又来了,本想继续行那苟且之事,可见到她这脸蛋瞬间就没了兴致,临走之前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说是她毁了自己的珍宝,有一个甚至还尿了她一身。 本以为就此没事,可没想到才过中午,那群人又来了。还带来了个袋子,进来的时候便是用袋子将她的脑袋裹住。在那灵堂面前将其侮辱了。 后来小花万念俱灰之下,爬着来到了这猫神祠,遇到了刚刚外出回来的猫妖。答应献祭自己的灵魂,与那猫妖签订了主仆契约,主是那猫妖,仆自然就是那小花,也就是徐长生遇见的刘婆婆。 签订契约之后,猫妖一天天吸食着她的神魂,受到她神魂的影响,猫妖也知道了她遇见的一些事情,便答应帮她报仇,传了她一身灵力,让她自己去鱼古城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回来这村子,便帮她杀了那些村民。 神魂被吸食,小花也老的非常快,甚至还不到四十岁,便已是一个老妇模样,村里人也不奇怪,只说她是一副短命相,肯定活不了几年了。 包括村里的那些妇女,都说是她早年的时候不要脸,刻意招惹了村子的男人们,才招来这报应。 原本那猫妖也能一晚上便能将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的,可小花却说要让他们在恐惧中慢慢死去,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自己当年受过的苦难。 后来的事情徐长生也知道了,那猫妖原本是一年才去那村子一次的,后来却改成了一年三次,而且往往一去便是吃掉一整户人家。 徐长生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或许本就不该分个谁对谁错。 就像小时候在自家房屋后面发现了一窝鸟蛋,却被高荐之掏了去,当天晚上自己便用弹弓打碎了他家盛水用的那个泥瓦罐。 高荐之做错了吗? 自己又做错了吗? 先后顺序,由来如此。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六十九章 鱼古城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下着微蒙蒙的细雨,一个短衫少年披着一件绿蓑衣,跟着人群,交了两文钱的入城费,流入了鱼古城内。 同是大瑞渡州桃源郡下辖的两个县城,这鱼古城在规模上和那山水城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有条大河从这鱼古城东边流过,因而这鱼古城内的渔民比那山水县多了些,空气也比那山水县潮湿了些。 徐长生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进城后也不知道去哪,自己来这鱼古城本就是受那负伤男子所托。若不然自己是肯定不可能绕道来这的。 可也不可能当场就把那木匣取出,万一有个什么异象,引来大批敌人,自己也不知如何处理,搞不好还将自己搭上。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找间客栈再取出那木匣,静待那人上来取走,自己也算是功成事了。 说做就做。 徐长生便开始在这鱼古城内寻找了起来,这客栈也不能乱找,得方便逃跑才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端,自己肯定要能在第一时间脱身。 这行侠仗义归行侠仗义,可不能真把自己搭了进去。 找寻的时候,徐长生也发现这鱼古城内的修真者好像都是以修的水法颇多,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有着水属灵气萦绕,修为也大多都是在练气期和蜕凡之间徘徊,走了许久徐长生也没发现一个入玄境的修士。 可能那些修士到了入玄境,也就少有出来了吧。见着修为最高的还是一个蜕凡巅峰的黑衣男子,气息尽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修为,在这鱼古城内招摇过市,人们也都纷纷避让,生怕不小心被他误伤了。 徐长生这次也是学精明了,稍稍运转《藏计》,身上显露出炼体一重的气息,一来这样也能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例如之前在那山水县城,进那聚宝斋时还被刁难了一翻;二来,别人看见自己有着炼体一重的修为,也能免去许多闲言碎语。 虽说被别人嘀咕几句也不会少几块肉,但终归心里还是会不太舒服,毕竟没人会喜欢被别人冷嘲热讽。 至于为什么只显露出炼体一重的修为,那就有的说头了,这可是自己出远门前便想好的,出门跌一境,要不是修为不够,都想着连跌两境了。 至少这样,踏实! 基本上把这鱼古县城都逛了一遍,徐长生才在城北的一条小巷子内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不大,两层楼加起来也才八个房间,人手也少,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操持着,不见其他人。 徐长生花了十五枚铜板要了间中房,天色也已晚,入住之后也没再出去,把那蓑衣晾在墙上,便坐在窗边吃起了一块烧烤而成的野猪肉。 野猪是之前在那荒山里头捕的,说是捕,其实也就是花了一拳罢了。当时也无聊,便找了条小溪,将那野猪屠宰干净,整个架起来烤了。当时可真是香飘十里,还引来了两条野豹觊觎,不过徐长生也有了吃食,便没再出手,只是把他们惊走了。 烤熟之后徐长生便用长三将它们切成小块放入了芥子物内,当做口粮。还好放进芥子物内不会变质,每次取出来都是香喷喷的,宛如刚烤熟的一般。 但再香也有吃腻的时候,就像现在,徐长生只是吃了一小块便收了回去。 打理好之后,便取出了那木匣,放在身前的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生怕错过什么。 可盯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什么异动,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木匣子,徐长生也有些无趣,想把大吕叫出来玩,却又担心等下有人前来发现了它。 虽说徐长生没什么见识,但多半也能猜到大吕藏身的那狼毫和应钟藏身的那砚台是一件异宝。 异宝这词还是他从书上看来的,异宝有别于一般的法宝。 法宝有着法器、灵器、道器这样的划分,而且每件法宝或多或少都对修炼有着助力,不管是攻伐,防御,亦或是辅助修炼。 异宝却不是。 但每一件异宝都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像是放在白水中浸泡一会便能将白水化为酒酿的酒虫。 或是那闲来不用人出手,书页自行成画卷的翻书风。 也有那能吞天下万字,腹内空空无经纶的书虫。 而且大部分异宝都有着自己的器灵,比如说大吕会自己写字,应钟能吐出上等的墨汁,不过徐长生觉得这些墨汁多半还是应钟之前吞下去的。 上次吐出来还是因为自己给的墨汁太差了,不过自那之后,应钟都是藏在砚台里面睡觉,大吕伏在砚台边缘呼喊了好久也不见它出来。 相反大吕却是极其活泼,基本上是徐长生叫了,它便会出来,不过上次在那远山村除外,也不知是何原因。 正当徐长生思量的时候,突然响起了轻叩房门的响声。 难道是那人来了? 徐长生刚把木匣收回了芥子物,那敲门声却停了。 起身前去把门打开,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短短的门廊上空空荡荡。 一回头,却发现窗边站着一位青衣女子,窗户大开,显然是刚刚从那进来的。 女子有些清瘦,样貌也只是中人之姿,头发简单扎起,腰间配有一把制式长剑,整个人看起来倒颇像那行走江湖的女侠。 不过神色却有些冷峻,质问道:“你是谁?我哥呢?我哥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 说着眼中怒火中烧,拔出长剑便朝徐长生刺来。 对她来说,自己一个蜕凡境的修真者想要对付一个还是炼体一重铜皮境的体修,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哪怕自己只是蜕凡境的最底层,连把法器都没有。 徐长生也不慌,女子一来他便已知晓,而且也察觉了这女子不过是蜕凡初期的修为,手上拿着长剑还只是普通的精铁兵器,连法器都算不上。 长剑刺在徐长生胸口,发出铁石之声,便再也不能寸进。 徐长生手上铜光萦绕,握住长剑轻轻一折便断了。 “我没杀你哥,那木匣也是他让我送过来的,对了,他还把自己的芥子物送给了我,说当作报酬,我也没打开过,都在这,如果他说的那个人是你的话现在便一并给你吧。”徐长生冷声道。 自己大老远绕过来送个东西,二话不说就被别人刺了一剑,怎么也不会开心。 女子接过那玉佩,神色呆滞,哥哥竟然把芥子物都送给了这个人,还托他把木匣给送了过来……结果就已经很明朗了,可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随后紧紧地捏着玉佩,脸色惨白,双目噙泪道:“那我哥呢?他有没有和你说别的话?” 徐长生也理解这女子的心情,倒没真的生气,回忆了一下才说道:“他当时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从一间屋子冲出来后便把这个木匣递给了我,让我送到这鱼古城来,说来了自会有人联系我,其他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女子已是潸然泪下。 徐长生见了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从来就没有和女孩子打过交道,唯一的李软姐姐也是她照顾着自己。 难道自己也应该学着说书先生讲的那样递给她一条手帕?可自己哪来的手帕。 那就给她个肩膀?想到这徐长生赶紧甩了甩脑袋,自己怎能这般轻浮。 还好那女子哭了一会恨恨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又看了看地上的长剑,终究还是没去捡起来,转头又从窗户上掠了出去,只留一阵衣袂震动之声。 徐长生默默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再去把那窗户关上,坐回了那椅子上。 自己也自然看出来了这女子与自己在山水县遇见的那负伤男子的一对兄妹,而且那男子估计是专门去山水县城取那木匣,没想到却遇到别人半路拦截,只能让自己把这东西送了回来,至于他自己,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 但这些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的任务不过是把那木匣送到这鱼古城来,现在也已经完成了,至于后面的事情,他管不到,也不想管。 不过估计其中埋藏的故事肯定也极多,他也挺好奇,可却不知道自己如果再次卷进去还有没有能力脱身。这种未知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少惹为妙。 毕竟行走天下,还是自己的狗命第一。 他也准备在这休息一晚,明早一早便启程,在耽搁下去,可能今年入冬也走不出大瑞境内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章 林秋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那坚硬的木床上躺了一宿。 但感觉也比露宿野外强多了。 毕竟在野外的晚上,徐长生多半是找棵合适的大树,跃上粗枝,便解决了一宿。天为被,地为床暂且不说,还得时刻警惕着可能突发的状况。 像什么天上突然掉下个仙子,地上突然窜出个女鬼什么的,都得防备着。这样一来,自然就不可能睡得太熟。 今天天气也好些了,虽说还是阴沉着天,但至少没再下雨。 于是徐长生便去收了蓑衣。 “哐当”一声。 徐长生转头望去,是昨晚那青衣女子,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他。 一头的露水,身上的衣服也是有些潮湿,膝盖处还沾满了泥巴。 见徐长生转头,第一句就是,“我能相信你吗?” 不等徐长生回答,青衣女子惨笑道:“除了你我也不知道相信谁了。” “有什么事么?”徐长生疑惑道。 女子收敛了一下情绪,双手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的揉搓了几下脸庞,低落道:“这是我大哥答应给你的报酬,今日特意给你送来。” 说着伸手一挥,两人之间凭空出现大堆东西,徐长生只大致瞟了一眼,便看出那男子的芥子物肯定比自己的大了许多。 东西也是堆得杂乱无堪,徐长生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一枚青蚨币,忍不住一阵心跳。 “里面的东西都在这了,那……那芥子物是我哥留下来的唯一一个物品了,我想留下来当个纪念,你要是还需要的话,我……我可以拿别的东西跟你换。”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甚至直接低下了头。 徐长生摇头道:“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些东西,不然就不会还给你了。” “啊?”女子诧异一声。 徐长生点了点头。 “那你总要拿点东西,不然,不然我哥也不会安息的。” 说着手一扬,地上的那枚青蚨币和几枚白水币便朝徐长生飘去。 徐长生也没有去接,反而低头从那杂物当中捡起一个小葫芦,笑道:“那就这个吧。” 女子缓缓点了点头,终于心安不少,收回了地上的物品,说道:“这酒葫芦是我大哥拿一件符甲和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换的,也算是一个芥子物吧,不过里面只能用来存放酒水,我哥拿水试过,约能装下两石。” 徐长生讶然,两石可不是小数目了。 随后笑道:“那就这个吧,我也正好缺个装酒水的器物。” 女子点点头。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徐长生说着便往门口走去。 “诶”女子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 女子赶紧擦了擦椅子,强笑道:“坐下说,坐下说。” 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 女子自我介绍道:“我叫林秋雨,我哥,也就是你在山水县城碰见的那个男子叫做林回武,我们两人都是这鱼古城土生土长的人。” 见徐长生没说话,林秋雨继续说道:“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叫徐长生,是来自……来自山水县,去哪?”就当徐长生要说自己是南风县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改口说是山水县。 要是说自己是南风县,免不了这女子又是一番询问。 林秋雨沉吟道:“陪我去取一个东西,不是很远,还是在这鱼古县内的。” “方便具体说说吗?” “放心,没有危险的。”林秋雨答非所问,怔怔道。 “嗯?”徐长生悚然一惊。 想来也是,要是没有危险,林秋雨肯定也不会叫自己了。随即冷声道:“既然林姑娘不愿多说那就算了。” 起身佯装要走。 林秋雨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又担心自己要是如实告知,徐长生多半会不愿。 眉头紧皱,咬了咬牙,还是说道:“我可以把事情都告诉你,但无论你愿不愿意帮忙,都请你别把事情说出去好吗?” 徐长生自无不可,自己在这鱼古城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就算有,也不会说,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乱嚼舌根的人。 接下来林秋雨便给徐长生娓娓道来,徐长生也偶尔问上几句,也终于知道了一桩上达几百年的秘辛。 原来这林秋雨与那林回武都是这鱼古城内林家镖局的小姐公子,他们的父亲林章,还是这鱼古城有数的几位入玄境修士之一,林家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修仙世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放在这鱼古城内也还排的上名号。 可这都是过去了。 林章也在前不久地一次走镖中丧命,连带着的还是镖局所有的镖师,偌大的林家镖局在一晚上之间就土崩瓦解,为了赔付那些镖师们的损失,林家兄妹变卖了镖局所有的产业,才勉强还上。 至于林章走的这趟镖到底是什么事,林家兄妹也不知道,而且这趟镖本就是疑点重重,哪有什么镖会带上镖局所有的镖师,也没跟家里说? 直到后来,林家兄妹开始收拾起林章的遗物,才知道了其中缘由。 他们林家原本是桃源郡城的修仙世家,家中也是出过分神境修士的存在,可在一次变故当中,当时的林家高层全部被敌人杀害,连带着还把家族功法全部带走。 唯一好的是对方没把宝库也一卷而空,当时的林家少主,也就是林秋雨的太爷爷连夜下令,将林家宝库中的所有宝物和家族中与修真者有关的东西全部埋藏了起来,并将知晓那个藏宝之地的所有人都解决妥当。而后将去那藏宝之地的地图一分为二,自己保留了一份,另一份给了自己的弟弟。 两人也随之一分两散,解散了林家,他来到这鱼古县,他弟弟去了山水县,林家也就分为了两脉。 并且相互约好,只等日后林家出了一位顶尖天才再重开宝藏,全力助他修炼,以便日后重返桃源郡,恢复先祖的荣光。 可等到现在,林家也没出现一个值得重开宝藏的天才。不仅如此,那藏宝之事反而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出去。被这鱼古城的第一世家范家知道了。 后来范家设计把林章抓了去,也没逼问出来,一怒之下便把林章杀了。 不过却没对林家兄妹出手,应该是想借他们之手,去寻那宝藏。 林家兄妹也不敢逃,更逃不了。毕竟那范家可是有着中三境神仙的家族,随便派出个蜕凡或是入玄境修士,也够把他们杀个好几遍了。 两人走投无路之下,决定冒死去寻那秘宝,反正林家一脉也就剩下他们二人了。至于在山水县那一脉,只剩下一位老太,连个后人也没留下。 与其到时候便宜外人,倒不如两人拿命去博那一线生机,不然那范家要是看他们二人没点动静,肯定也会再次出手的。 于是林回武便辞别了妹妹,一人去往了山水县,去把那另一份藏宝图取回来。 可不知道在那边经历了什么,反而把命丢在那了,连带着芥子物都还是徐长生帮忙送回来。 现在两份藏宝图也都回来了,范家应该还没反应过来。林秋雨自然是想着能早点去找那藏宝之地,寻那一番机缘。 可又担心自身实力不够,毕竟才蜕凡初期,于是便想着来找徐长生帮忙。 至于人品,徐长生能受林回武之托,不远千里将那藏宝图送过来,甚至连报酬都不要,便能看出一二了。 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秋雨是等着徐长生回应。 徐长生则是在思量着。 如果答应,危险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低。林秋雨待在这鱼古城内,不用多说肯定是有那范家人盯着,说不定连此刻在那外头的街角都有人监视着。 她不出城还好,一旦出城,范家肯定会追上来。 而一旦追上,肯定免不了是一场生死相搏。 可自己才炼体二重巅峰,换成修真者也才相当于是蜕凡巅峰。而那范家可是有着中三境神仙的家族,不说那中三境神仙自己出手,就算是派出位入玄境修士,徐长生也是招架不住。 这招架不住,肯定就意味着是死了。 两份藏宝图都在那林秋雨手中,哪怕当场没能搜出来,把她抓回去便是了。自己一个助拳的人,肯定是随手打杀了事。 想到这,徐长生缓缓摇了摇头。 为了别人的江湖恩怨,便把自己的性命搭上,这不是徐长生的作风。自己行走江湖的一向准则便是,活着。只要能活着,万事好商量。 一直盯着徐长生的林秋雨见状立马急了。 除了徐长生,她根本不知道相信谁,原先还有个哥哥,现在哥哥也去世了,她一个蜕凡初期去寻那宝藏,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林秋雨抓住徐长生的衣袖,“徐长生,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宝藏里面的钱财法宝都给你,我只要那些提升实力的东西。” 徐长生不动声色地抽出衣袖,摇头道:“危险太大了,希望你也能理解。” 理解? 林秋雨当然理解,这可是拿命去赌的事情,几乎是必死之局了。 自己和哥哥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去,可人家徐长生能来送个藏宝图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况连报酬都只是取了一个酒葫芦。 自己来邀请徐长生也只是尝试一下,没报什么太大的希望,现在徐长生的拒绝也是早已意料的事情。 可不管再怎么有准备,当真正听到徐长生拒绝的时候,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绝望,毕竟这可是自己翻盘的唯一一个希望了。 当林秋雨还在思索的时候。 徐长生已经出了房门。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一章 徐兄弟炖汤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还是盛夏的鱼古城,天气阴沉,也不下雨,极其闷热。 徐长生只穿着短衫也是汗流不止。 腰间系着酒葫芦,找间酒肆花了十两白银买了两坛上等的米酒,在酒肆老板惊骇的目光中全装进了酒葫芦内。 装完后,徐长生拿着晃了晃,发现重量也没差多大,着实是个好宝贝。 虽然自己酒量也不怎么好,没喝几口便会满脸通红,但他也知道酒量都是练出来的,自己不喝,酒量一直也就这么差。 而且还有一点,就像李软说的,自己将来要是遇见喜欢的人,跟她喝酒反而被她灌倒了就不太好了。 脑中忽的一闪。 李软姐姐的酒量好像也比自己的好…… 买了酒水也没了别的事,徐长生便从北门出了城。 一路向北。 依旧是走的山路,徐长生也没什么马匹坐骑,全靠两条腿走路,对他来说,自然是走直线更快些了。 山路虽然难走,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翻山越岭罢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就真的挺羡慕那些修道之人,驾驭个能飞行的法器,哪里要受这舟车劳累之苦。 还好有大吕解解闷。 就像现在,大吕吊在耳朵上,一晃一晃地,玩的十分开心。忽的一甩,又坐在了他的耳郭上,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着。 徐长生也听不懂它说的是什么,叽叽哇哇的乱喊着,不过依旧笑着回应。毕竟不应的惨痛回忆还是历历在目。 而后大吕又是一跳,拽着徐长生的头发爬上了他的头顶。抓着他的两缕头发,往前一挥。 徐长生也愿意陪它闹。 大笑一声。 跃上了树顶,直接踏树而行。 风声呼啸。 一头浓密的黑发胡乱地飘摇,大吕也死死地抓住徐长生的头发,飘荡在空中,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咯咯直笑。 翻越了一座山头,徐长生便远远地听见瀑布的声音。 登高而望,果然在前边的山坳里看见了一个瀑布,瀑布不大,但是极高,垂悬而下,在山底形成一个数丈宽的深潭。 徐长生直接踩着树顶,带着大吕从半山腰穿了过去。 在一棵大树上一踏,惊落一地枯叶。 借力跃起,远远地朝着那水潭跳去。 大吕也知道徐长生的意图,赶紧钻进了他的头发,却因为身子太大,露出个小脑袋。 滴流着眼睛到处乱转。 但又觉得不好,趁着徐长生大笑的时候,换了个方向,把头埋了下去,把屁股撅的高高的。 “嘭!” 一声巨响,徐长生落入了冰凉的水潭内。 水流激荡,大吕死死地抓住徐长生的头发,生怕被水流冲走。 徐长生脚底随意摆动几下,便从新露出了水面,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水声。 右手擦了把脸上的河水,畅快无比。 大吕也抓着徐长生的头发重新爬上了他的脑袋,拿小拳头狠狠地敲了徐长生几下,好像在宣泄着它的不满。 徐长生拿手抓下了它,放在前面的水面上,大吕立马挣扎着,四肢乱舞,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徐长生大笑着抓起了大吕,跃出水面,将它放在湖边的石头上,转身又跳下了水潭。 大吕立马一骨碌地爬起来,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水面。 等了许久,徐长生才跳出水面,手上抱着一条尺长的青鱼,哈哈大笑。 半晌,徐长生处理好青鱼,将它架在火堆上,那手指拍了拍大吕的小脑袋,嘱咐它看好,才转身看着那瀑布。 脚下轻轻发力,便跳到了瀑布前的石头上,水花四溅,水声轰响。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身上拳意震荡,血气鼓沸,蒸腾出大片水汽,连大吕都回头望去,也不知道徐长生要干什么,不解地挠了挠头,回头继续盯着那吱吱作响的青鱼。 少年缓缓踏入了瀑布。 瀑布砸落在徐长生的头顶,身形一沉,闷哼一声。 好歹还是承受住了。 顶着压力,艰难地摆出“崖边松”式,身上肌肉一萎,进入了《枯槁》的修炼状态。 身上的肌肤寸寸开裂,流出黑血。 其实第二重金筋境,徐长生早已将筋骨开尽,但却迟迟没进入第二重的极境,按唐宋当时的说法就是徐长生早年受过太多的暗伤,筋骨不太完美,无法达到第二重的混元一体。 只有不停的熬炼,用自身血气重新洗练自身,才能步入极境。 现在也正是他看见这瀑布,脑中突然冒出来的修炼之法,借用瀑布下垂之力,锤炼自身体魄,加速血气运转,从而达到修炼的目的。 不消片刻,徐长生便感觉自身血气亏空,等下没有药材进行补充,再炼下去必然受创。 旋即退出了修炼状态,身上拳意尽散。 “轰”的一声便被瀑布砸了出去,凭空吐出一口鲜血,落回了岸边。 勉强站稳之后又是吐出一口血雾,不过这对徐长生来说已是小菜一碟了,擦了擦嘴角,低头对着大吕笑了笑,坐了下来。 其实刚刚那会修炼,已经抵得上他数日苦修了,不过到底还是力量不够,接下来继续修炼就起不到这个效果了,可能在来几次,便会聊胜于无。 不再去想,继续翻转着烤鱼。 直到快熟了,徐长生才从芥子物中取出些调料淋洒上去。 而后从火架上取下青鱼,也不怕烫,一口咬了下去。 刚吃一口,便不由地想起了阎北辰,当时第一次见面,他也是直接从热汤里面取出了一条泥鳅,自己还惊诧他不怕烫。 没想到才过了一年,自己也到了这种境界。 正当徐长生吃的欢快的时候,大吕拉了拉他的裤腿,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而后背负着小手,扭扭捏捏,好似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徐长生忍俊不禁,心念一动,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白水币,递给了他。 大吕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但没啃了几口,又觉得不对。 徐长生也恰时把砚台递了过去,顺带将大吕提上了砚台边缘。 砚台上的墨迹缓缓聚拢,幻化出一条小鱼的模样。 应钟一出现,看见徐长生抱着条青鱼在啃,打了个哆嗦,立马一抖,再次消散。 徐长生也一愣,看看自己手上的青鱼,又看了看砚台,恍然大悟。 大吕也有些生气。 “哼”了一声,重重地咬了一口白水币,嚼碎后喷在了砚池里头。 光芒触及砚池之后,逐渐暗淡。 徐长生也三口并做两口,将那青鱼吃了干净。 吃完之后,徐长生摘下那腰间酒葫,狠狠地灌了一口,打了个饱嗝。 也再一次体会到了炼体的好处,至少吃鱼不用担心鱼刺卡骨头了。 直到徐长生吃完,应钟才重新现身,在砚池中张大着嘴巴,等着大吕嚼碎了仙家钱币喂给它。 吃完休息了一会,徐长生再次抖擞精神,朝着瀑布跳了过去。 …… 此刻,在那极其遥远的一处大湖边,聚满了人群,多是修士,只有在那最外围夹杂着几个胆大的凡人。 不管是那在云端若隐若现的修士,还是那踮起脚尖依旧只能看见乌怏怏一片的凡人,都纷纷盯着那广袤的湖面。 原因无他,今日正是这“鬼蛟湖”的鬼蛟龙王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至于祭祀用的童男童女自然也早都放在了湖边,静待龙王出湖。 而这项祭祀大典,至少在这撮尔小国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原因也无他,在这修为最高不过灵台境的地方,谁敢站出来反抗一头上三境的妖物? 前来降妖伏魔的仙人们也有,除却成了那妖物腹中物的,其他的仙人们,多是下了水没多久便匆匆离去。 也不知为何。 因而这妖物便一直盘踞在这鬼蛟湖内作威作福,旁边几个小国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每年都为这妖物献上祭品,祈求安宁。 身处人界,这妖物也不敢太过放肆,不然自有那巡视人界的顶尖大能出手。所以其实这妖物还是很聪明,除了进贡的血食之外,它也极少单独出去。多是在这湖内潜修。 湖边是抓着牢笼大喊大叫的婴儿。 后面站着的,是一群想长长见识,瞧瞧这上三境的仙神到底是和光景。至于这上三境的是妖物还是人族,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没人去看那些婴儿,对他们来说。 祭祀一事,从来如此,用不着惊讶。而那些因为祭祀而死的孩童们,自然是算他们运道不好。 许久之后。 湖面开始微波荡漾。 后排的人们也都愈发踮起脚尖,希望能见识一下蛟龙出湖时的盛况。 微波越积越高,没人后退,反而都瞪大着双眼。 “轰——” 一头身披黑色鳞甲,头生双角,腹生四爪,体长百丈的蛟龙破水而出。 就当它升至云端,俯览大地之时。 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后,跃起一位持刀男子。 神色冷厉。 男子双手举起狭刀,一跃而至云端,在那万众瞩目之下,一刀斩落了那百丈蛟龙。 畅笑一声,声若洪钟。 “今日我便宰了你这山野泥鳅,赠与我那徐兄弟炖汤喝!”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二章 化尸水 - 问剑长生 - 书上 第二天晌午,直到徐长生身上再也流不出一丝黑血,他才退出了修炼状态,跳进了深潭。 水面浮起一堆污血,全是昨天中午到现在淤积在短衫上的,徐长生也洗了个痛快。 盏茶之后,少年再次登上山顶,一路向北。 直到傍晚,才看见一座山脚下有一个小镇,而后顺坡而下,到了官道,朝着小镇走去。 小镇不大,和先前的南风镇差不多,也就只有一间客栈,还极黑,只有上房和中房,便宜点的中房也是一两银子一晚。 看着掌柜那一副爱住不住的样子,徐长生咬牙切齿。 刚准备掏钱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位瘦削男子,穿着灰衣,有些贼眉鼠眼。 不过身上气势倒挺足,进门便瞪了徐长生一眼,然后将他一把推开。 掌柜依旧是那一副懒散的样子。 瘦削男子直接泄露一丝威压,掌柜立马清醒了过来,忙问道:“上仙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瘦削男子随口道。 “有有有,我这就带上仙去。” 掌柜立马低眉顺眼,恨不得把这位修士背上去了。自始至终也没再多看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大致感受了一下,蜕凡中期罢了。 要不是自己在那瀑布底下有了一丝突破,气机有点不稳,担心暴露,便全力运转了《藏计》。 怎么可能又会吃这么一趟子亏? 耐心的等掌柜下来,等到了徐长生面前,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小子,还住不住了,一件中房,二两银子。” “刚刚不是才一两吗?”徐长生声音都有些怒气了。 掌柜的把眉头一挑,“对,刚刚是一两银子。可你没看见吗?刚刚上去了一位神仙,神仙都来住我这客栈了,我这客栈怎么也能沾上一点仙气,小子,你说我该不该涨价呢?” 徐长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掌柜刚想回应,却被一股威压直接摁在了柜台上,动弹不得,脸色惊骇。 楼上那刚刚坐下的瘦削修士也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凝重。 可那股气势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无论怎么查探都感应不到,灵识也是在附近扫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异常。 不过,看那掌柜的模样,多半…是那小子? 想到自己刚刚还推了一下,不禁也是一阵胆战心惊,万一他找上门来该咋办。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看那少年的装扮也不是那些仙家样式。 一个毫无背景的凡人,在这个年纪的修为就要比自己还高?可能么! 应该还是路过此地的一位大修士吧,平白被那小子捡了便宜。 掌柜这下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站在那唯唯诺诺,双腿颤动不已。 徐长生也没把他怎么样,依旧是要了一间上房,还给了他一两银子,上楼去了。 掌柜哪敢接,看着那枚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台上的银子,冷汗直流。 天色刚暗,掌柜便敲开了徐长生的房门,给他送来了一桌子酒菜,徐长生问多少钱,掌柜连忙拒绝,说下午给的那两银子足够了。 徐长生也没再去管,自己要是不接下这酒菜,估计那掌柜都不用睡了。 而且,就当是给他个教训吧。 夜晚,徐长生借着油灯,翻看着那本《人界全知》,津津有味。 “嗯?” 突然发现附近气机微微异动,好像是同住的那个瘦削修士追了出去。 徐长生也懒得多管闲事。 可没过多久却听见了战斗的声音,应该就是刚刚出去那修士,徐长生就有些心痒了。 那蜕凡中期都能打起来的战斗,自己过去,怎么也能自保吧,而且自己过去也不打架,只是远远地看一下热闹,美名其曰长长见识。 念头一起,立马就说服了自己。 把书一收,从窗户便窜了出去。 攀上屋顶,朝着战斗的方向掠去。 不远,就在镇外的原野上,徐长生伏在十丈以外的草堆上,才向着战场看去。 也不敢继续往前,毕竟书上说,蜕凡境的灵识能扫到周围的十丈,虽说《藏计》能掩盖气息,可是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也没什么遮挡物,用双眼都能看见! 不过唐宋说这《藏计》还有第二重,可惜自己不会。 双目内光华荡漾,四周便亮如白昼,徐长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应该是和吸收了猫妖那黑光有关。 刚看清,徐长生便震惊了一下。 和那瘦削男子交手的竟然是自己在鱼古城碰见的那林秋雨!她竟然也跑到这来了,还和自己遇上了。 可就那么一下,徐长生的气息便泄露了。 交战的两人瞬间分开,一齐盯着徐长生藏身的这草堆。 “谁?躲在那鬼鬼祟祟的,出来!” 那瘦削男子喝道。 徐长生也没立马站出去,那瘦削男子朝着这草堆随手打出一道术法,风旋袭来。 没有办法,徐长生只能起身,轻轻一拳震散。 “是你?”那瘦削男子阴沉着脸道。 本来自己就快擒下这林家余孽了,回去邀功了,没想到还跳出这么一档子事。看来,在那客栈的修士,就是这个少年了。 林秋雨则是盯着徐长生,表情复杂。没曾想在这还遇见了徐长生,意外,欣喜。 可又担心,他会见死不救吗? 想了想,表情一狠,朝着徐长生喊道:“长生,事情败露了,你自己先去,别管我了。” 瘦削男子看了两人一番,冷然道:“没想到你还是同伙,是我疏忽了。” 虽然他也知道徐长生的实力可能会和他不相上下,但此刻再不出手,也没有办法了。 “看来都留不得。” 说着手一招,腰间一把短剑便朝徐长生飞了过来。 “吓!剑修?” 徐长生一惊。 林秋雨赶紧喊道:“他那都是假把式,根本就不是剑修!” 短剑眨眼便至,但徐长生速度更快,稍微一晃身就躲过了那短剑。 短剑飞离之后就再也不受控制,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此刻就是不救也得救了,徐长生一个闪身,冲向了那男子。 瘦削男子也早有准备,手上捏着一张符箓,脚下一点,朝着身后飘去。 同时手上动作不断,嘴上也不停地念着口诀,四周灵气汇聚,形成一头火狼。 徐长生也不惧,右手紧握,拳意涌动,猛地发力,瞬间便到了瘦削男子面前。 “吓” 他显然没想到徐长生的速度能有这么快,身前浮现出一一张银色光罩。 徐长生举起右拳,狠狠砸下,光罩触之即碎。 拳头砸在男子身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男子捏着的符箓也随之碎裂。 空中凝聚的那火狼也再次消散,化为火属灵气回归天地。 但依旧没能止住冲势,落在地面上,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才停止。 男子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几次起身也没起来。 徐长生才转头朝着那目瞪口呆地林秋雨望去。 “这下满意了吧。”徐长生无奈道。 林秋雨也没回应,提着长剑冲向了那男子,而后狠狠一剑刺下。 那瘦削男子立马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秋雨就靠着他的尸体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也才感受到一身的伤势,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丹药咽下,朝徐长生尴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林秋雨垂目道。 徐长生摆了摆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解释也没什么用了,而是问道:“你要去的那地方也在这边?” 林秋雨点头道:“对,就在鱼古县与北边的石桥县交界的地方。” “那刚刚那人是?” 林秋雨咬牙道:“是范家的一个爪牙,专门派来盯梢我的,看见我出了城,也没跟范家汇报,自己一人跟了过来,想着独揽这一份功劳。” 说着还恶狠狠地拿剑在刺了一下他的尸体,“要不是你,我可能还真的被他抓回去了。” 看的徐长生也是心底微微一抽。 “那看来他还帮我们多撑了会。” “是的,嗯?我们?”林秋雨抓住重点,欣喜道。 “对,是我们,好了,还能走不?能走就现在走。”徐长生无奈道。 林秋雨立马爬了起来,顺手还摘下了那男子身上的一个腰袋。 “这尸体……” 徐长生说着便在附近找个地方好埋掉他。 林秋雨制止了他这种无知的行为,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小瓶,滴了一滴黑色水滴在他尸体上。 尸体瞬间便化为黑水渗入了地面。 徐长生看的目瞪口呆。 “喏,给你吧。”林秋雨把那东西递给了徐长生。 “这叫化尸水,聚宝斋都有卖的,不贵,才一枚白水币一瓶。” 徐长生也接了下来,有了这东西,以后就方便多了,至少不用向之前那样,辛辛苦苦地挖坑。 至于杀人一事,他也看淡了。 他不杀人家,人便会杀他。就像一开始那周道长一样,自己都答应放过他了,他还要对自己出手。 想到这,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那枚分水刺,递给了林秋雨。 “看你也没合适的法器,这便借给你先用着吧。”徐长生还特意把那“借”字咬地极重,生怕她听不清。 毕竟这也能换来几十枚白水币啊!怎么可以随便就送人了。 自己可不是什么大户,得抠搜着才能过日子。 林秋雨也接了过去,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她之前的那些钱是够她买一件法器的,可她却拿那笔钱去买了件符甲。 也还好买了那件符甲,不然刚刚都可能支持不到徐长生到来了。 最后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夜色,在原野上几个腾跃,消失不见。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三章 蛇妖,飞剑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路上徐长生也告诉了林秋雨,自己只会护送她到那藏宝之地,到那之后,他便会继续北上。至于后来该如何提升实力,以及如何向那范家复仇,徐长生就管不来了,也懒得去管。 进那藏宝之地,他也没什么兴趣,里边钱财法宝肯定也有,但他也不愿意通过这样的方法得来。 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还好那位范家的“仁兄”厚道,为了自己的钱财从而给两人争取了那么多时间。两人全力赶路,一路上也没什么交谈,但林秋雨还是比徐长生慢了许多。 等到第二天天明,两人已行至一处未知的潭边。 一潭死水,没有活源,也不见去路。 徐长生坐在潭边,翻看着一册书籍,静静地等着林秋雨恢复。 也不敢修炼《枯槁》,生怕形象过于惊怖,引起林秋雨的注意。 看了一会也静不下心。毕竟不知道那范家之人什么时候会再次追上来,到时自己是该怎么出手。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便在这潭边打着《山海》。靠近水边,水汽充沛,负剑少年也没舍近求远地取打山法。 虽没刻意去苦练,身上依旧拳意沸腾。 一式海纳百川。 一式翻江倒海。 一式四海升平。 最后再一式泥牛入海,卸去了全身劲道。 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徐长生背后汗毛竖起,就像被什么万古妖兽盯上一般。 一股腥臭之气蔓延在这水潭四周。 修炼的林秋雨也被惊醒过来,朝着徐长生看去。 就在这时,水潭震动不已,水花四溅,宛如被烧开了一般。 徐长生赶紧回头望去。 “嘭” 水面炸开,一条水桶粗细的灰色巨蛇破水而出,直冲天际。 妖物! 还不是普通的妖物! 肯定是因为自己在这潭边练拳惊扰了它。 徐长生只是大致感受了一下气息,这蛇妖至少也是蜕凡巅峰的修为了,而且还带着一丝古朴厚重的威压。 想来也是大有来头。 “跑!” 这是徐长生的第一个反应。 随即一把抄起盘膝而坐的林秋雨,夹在腋下,跃上树顶,化为一道流光,朝着远方掠去。 林秋雨也清醒过来,也终于知道自己和徐长生的差距有多大了。 炼体二重巅峰的修为尽露,风驰电掣。 林秋雨耳边尽是呼啸风声,眼前的景象也是如光影般往后掠去,徐长生带着她一路疾驰的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 想来刚刚徐长生还是有留手。 但再快也没办法。 那巨蛇翻转身躯,在空中游动,吐着蛇信,带着一股腥臭之味,朝徐长生两人滑翔而来。 俯冲而下,速度极快。转瞬便到了徐长生身后。 不用回头徐长生也知道了。 右手狠狠一甩,将林秋雨扔了出去。 猛然转身,身躯一沉,腰身一弯。 以犄角之势递出双拳,方圆十丈之内气机震荡。若是有那见识过世面的修士再场,定会惊骇万分。 一个二境的武夫竟打出了许多四境修士都不一定能打出的拳意。但徐长生肯定不知,甚至觉得自己出拳还不够快,不够爽利,毕竟他可是见识过唐宋随手一拳,便打出了那云开气象。 直到近处,徐长生也才看清那蛇头之上竟然还凸起一个肉球。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蛟? 来不及深究。 双拳便与蛇头相撞。 一声巨响,徐长生立马被撞下了树顶,猛地撞断了一棵合抱大树才停下。 巨蛇庞大的身躯也是猛地一颤,摔下了地面,压倒了好几棵大树,激起大片尘土。 一拳之后,徐长生竟有了一种先前被冉酋和唐宋喂拳的感觉。毕竟这巨蛇比他之前遇到的几名对手都要强,还强得多!但也激起了他的凶性,之前与唐宋两人俩拳的时候,哪次不是拿命在博?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发力,朝那巨蛇又冲了过去。 林秋雨站在远处的一棵树顶,看着那个疯牛般的少年,不由愣住了,身躯并不高大,也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但此刻,却为她托起了整片天幕。 她也不敢过去,以她的实力,过去不是帮忙,而是拖累。 徐长生过去对着巨蛇的身躯就是重重一拳,蛇头一弯,随后以更快的速度撞了回来。 躲无可躲,徐长生双腿微屈,架起一式不动如山。 蛇头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撞在了徐长生的小臂上。 少年宛如炮弹一般撞上了树顶,凌空一式泥牛入海卸去了力道。 而后再次俯冲而下。 一式敲山震虎。 巨大拳影直直坠下,隔得极远的林秋雨在这股气势之下都有些呼吸不畅。 远远望去,一股气浪以徐长生为中心四散开去,惊起满山飞鸟。 这就是徐长生的拳,别说当时冉酋有些惊讶于他练拳的天赋,就是后来的唐宋也不得不说徐长生的拳。生来便是极重,随随便便一拳,便是那浸淫数十年的老拳师也不一定能打出来。 右拳砸在巨蛇头顶的肉球上。 直接将它的头颅砸入了地底,丝丝作响。徐长生来不及站定,巨蛇的尾巴便如一条鞭索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脊背上。 少年喷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 还好这蛇妖没有开化,不会什么妖族术法,只会最基本的肉体攻击。 不然别说徐长生是炼体二重巅峰,还是从第一重极境突破的,就算他是到了第三重换血境。 这蛇妖一套法术打下来,徐长生也不一定吃得消。 躺倒在地,徐长生感觉刚刚那一下,自己整条大龙都被抽断了,但却依旧挣扎着起身。 那条巨蛇庞大的头颅左右摆动,在众多的树丛中间强行打开一条蛇路,鳞甲飞速的挪动,以极快的速度朝徐长生爬了过来。 猩红分叉的蛇信不停地吞吐着。 徐长生一手拉住旁边的一棵树干,猛一发力,身形便窜了出去。 躲过了这巨蛇的追杀一击。 正当巨蛇回神之际,徐长生已经忍着背后火辣辣地疼痛,握紧长三,从树顶而降。 “叮~” 剑尖与鳞甲相撞迸发出大量火星,但却丝毫没有刺入分毫。 虽然知道这蛇鳞坚硬,但徐长生却没曾想到如此厚实,削铁如泥的长三竟然都刺不进去。 背后传来破空之声,蛇尾又至。 但徐长生早有准备,怎么可能再次吃亏,脚尖一点,身形再次而起。巨蛇随即尾随而上。 穿出了树丛,出现在了空中。 徐长生的速度越来越慢,显然已到极限,毕竟只是一个金筋境的体修,又不是那炼体七重的御风境武夫,或是那神驭境的上三境修士一般,御风远游。 巨蛇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变换,眼看着就要追上徐长生了。 徐长生狠狠一蹬虚空,再次拉开一段距离,提着长三,转身往下一劈。 劈中了巨蛇的头颅,随即一歪。 徐长生却再也止不住身躯,直直朝下坠去。 就在这时,巨蛇尾巴一勾,拉住了徐长生,蛇身盘旋,瞬间就将徐长生缠住,一人一蛇直直往树林里坠去。 拳罡自行护体,但也只能包裹住徐长生的身躯,对于巨蛇的这种纯蛮力的攻击,却丝毫不起半点作用。 巨蛇越缠越紧,徐长生已是双脸通红,呼吸不畅。 “嘭”的一声,巨蛇缠着徐长生坠落到了地面,徐长生已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已断裂,再也没有了一丝反抗之力。 刚从小镇出来的负剑少年从未如此这么清晰的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上一次被古零清的巫术戕害时,自己是没有一丝感受就已失去了知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点感受着自己全身骨骼的断裂,有几根甚至还扎进了内脏里头,虽然这感觉已经不陌生。可之前都是有着冉酋和唐宋兜底,哪像这次。 视线也渐渐模糊,只感觉巨蛇好像张大着嘴巴朝自己咬来。 而在更高处的天幕好像有一颗流星坠落,之后就再无知觉。 至于远处的林秋雨,早已跪倒在地,万念俱灰。自己原本以为有了徐长生的帮助,自己还能去到那藏宝之地,没曾想这才走了一晚上,便把他搭上了,白白陨落在此。 “孽畜,安敢伤人!” 一柄银色飞剑如悬针从天而降。 直接从蛇头处的肉球处没入了巨蛇体内,透体而过。 飞剑再一闪,直入云端。 林秋雨赶紧奔跳过来,将徐长生从巨蛇的缠绕中拖了出来。巨蛇已死,成了无源之力,以林秋雨的修为自然能轻而易举地将徐长生拉出来。 施展了一个净化术法,将徐长生身上的污秽祛除干净,小心地将他放入了怀里,只是稍微一动,徐长生身上便再次渗出鲜血,林秋雨一边抹着眼泪又再次施展了一个术法,可那鲜血却好像怎么都清除不完。 一声轻响,云端之上落下一位白衣中年男子,站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看着两人。 林秋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那中年男子哭喊道:“神仙,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了。” 中年男子盯着两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杀妖是一事,救人是一事,我平妖阁之人行走世间向来只杀妖,不救人。” 林秋雨心中已然绝望,好不容易半路来个神仙把那巨蛇杀了,竟然又不愿救助徐长生,那杀不杀那蛇妖又有何用? “既不救人,杀妖何用?”林秋雨也已看开,如果连徐长生都死了,那她去不去都一样了。故而哪怕是面对一位可以御空的上三境神仙,她依旧问了出来。 白衣中年男子如看蝼蚁般望着林秋雨,说道:“杀妖是断因果,救人是结因果,你永远不懂。” 也不再多说,对他来说此行下来无非是看看那有着一丝真龙血脉的妖物到底是何种属,没曾想到只是一头不知是龙族的第几房亲戚的一头山野蛇妖。 顿时没了兴趣。 至于救人,从来就不曾考虑。 说完脚踩飞剑,化为一道银光,破空而去。 林秋雨抱着浑身渗血的徐长生,留在了原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四章 福禄 - 问剑长生 - 书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片刻。 又好像过了几天。 徐长生的手指动了动,林秋雨立马醒悟过来。 “徐长生,徐长生,你是不是还活着。”林秋雨欣喜道。 被林秋雨这么一晃,少年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一股心气,差点又散了。 嘶哑着喉咙说一句,“蛇血”。 林秋雨却没听清,直到徐长生重复了三遍她才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的将他放倒在地,然后去搬来那巨蛇的尸体。 也不知是何缘故,死去多时的巨蛇只是被林秋雨的分水刺轻轻一扎,便流出大量鲜血。 林秋雨赶紧将其搬到徐长生的上空,粘稠的蛇血化为一道小型瀑布流进了少年大张着的嘴巴里头。 入口极腥,徐长生差点直接闭上了嘴巴,但想到为了活命,还是忍着那股腥味强行咽了下去。 温凉的蛇血顺着咽喉流入了他的腹内,瞬间便被炼化开来,化为自身血气修复着受伤的躯体。 直到此时,徐长生才心安不少,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蛇血果然有着类似天材地宝的效果,能够补充自身血气。 这也是身为体修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如果是道修,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早就驾鹤西去了。体修就不一样了,靠着那一口心气,只要血气之力能得到补充,便能迅速恢复。 徐长生不停地吞咽着蛇血,身体的伤势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片刻之后,身体便不再渗出鲜血,脸色也好转不少。 等到再也流不出一丝蛇血,林秋雨才一把扔开那蛇身,破泣为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徐长生。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逢生的喜悦之情。 徐长生也能勉强支撑着身躯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虽说身体好了个四五层,但全身骨骼刚刚修复,而且这只靠着这蛇血恢复终究没有他们配置的药液有用,想要完全恢复,怎么也得过几日。 林秋雨轻声询问道:“好点了吗?” 徐长生点头道:“等我休息会,就继续赶路。” “要不…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这么连累你,我实在过意不去。”林秋雨摇了摇头。 徐长生对她,已然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将那藏宝图给她送来便算了,自己昨晚还将其坑上了贼船,他竟然也没生气,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更别说遇到那蛇妖时竟然还不忘带上她一起逃命,明知逃不掉时竟然还将那一丝活命的机会给了她,那奋力一扔,就算徐长生是将她扔向了蛇妖,林秋雨也断然不会怪他的。活命,谁都想活下去。 可徐长生竟然将她往远处扔去,回头只身迎战那蛇妖,这份恩情,很重,很重。 徐长生笑着摇了摇头,“你就不能让我当一回大侠吗?” 林秋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好,赶紧憋住了嘴巴,低下头,却又稍微抬起一丝,偷偷望着这个略显稚嫩的少年。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已红了脸。 徐长生却浑然不觉,扭头看着那蛇妖,开口道:“林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把那蛇胆取出来?” “啊?好,好。” 林秋雨被惊醒过来,脸色更红,提着那分水刺将那拳头大小的蛇胆取了回来。 徐长生费劲地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却发现瓶口太小,好像放不进去。 林秋雨却道:“可以的,你凑过去便是。” 徐长生半信半疑地将蛇胆放过去,葫口产生一股吸力,瞬间便将蛇胆吞了进去。 晃了晃葫芦,徐长生也是有些欣喜,而后满满地灌了一口米酒。 林秋雨开口道:“这酒葫芦是挺不错的,你有没有给它取名呢?” 好像还没什么味,徐长生又晃了晃葫芦,回道:“葫芦,葫芦,就叫它福禄吧,讨个彩头。” 说完又喝了一口。 这次好像就有些作用了,喝下之后全身都暖洋洋的,顺带着满脸通红。 林秋雨笑着点点头,“比我哥取得名字好多了,当时他刚拿到的时候,就顺手给它取了个什么‘酒多多 ’,太俗气了。” 徐长生哈哈一声,“挺好的,我就觉得好听,哪个喝酒之人不想酒多多。” “那你怎么才喝了一口就脸红了?” 徐长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毕竟喝酒脸红的人多了去了。别人脸红是因为酒量不好,可自己是吗?显然不是,自己可是千杯不醉。 而后挣扎着就要起身。 林秋雨见状赶紧上前去扶住他。 负剑少年突然感觉到什么,手肘一片柔软,一滞,脸色更红了,还好刚刚喝了酒,本就脸红。 林秋雨全身心的都在徐长生的伤势上,也没察觉到什么。 起身后,徐长生赶紧扶住树干,抽出了林秋雨怀中的右手。 而后喘了几口粗气,才对她笑道:“走吧,得赶紧赶路了。” “可是你……” “没事的,走吧。” 徐长生刚踏出一步,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秋雨赶紧扶住他,这次说什么都不松手了。 两人走的很慢,哪怕徐长生不去体会,可那触感却依旧十分明显,于是没走几步路,徐长生便成了一个鸵鸟,拿空余的左手捂着肚子走路。 林秋雨也只是以为徐长生是受了伤,难受,才躬着背走路,并没有多想。 走了一段路,徐长生感觉脚下不那么虚浮,怎么也能站稳了,才开口道:“还是我自己走吧,这样至少能走的快些。” 林秋雨一脸狐疑地看着徐长生,“你确定?那我放手了啊。” 徐长生用力地点了点头,恨不得她现在就放手,不然这样走路也太遭罪了。 放开手后,见徐长生站地稳稳当当的,林秋雨才放心不少。 不过,他竟然就这么捂着肚子站着,也不走路就有些奇怪了。 徐长生也知道有些不对,尴尬地笑了笑,“你走得快,你先走吧,我在后面能跟得上。” 林秋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林秋雨在前面偶尔施展一个小术法开道,两人也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可没走多久,徐长生就又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看林秋雨走路怎么不对劲,好像晃得有些开,不对,好像是有些过于晃动。 也不对,徐长生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那股奇怪的感觉甩出去,可却怎么都没用。 看着那微翘的浑圆,徐长生感觉浑身气血都有些沸腾,看着看着,徐长生不自觉的腰身更弯了。 可是眼神还是会不自觉的往前飘去。 自己今天这么这么奇怪?这是徐长生从没有过的感觉,难道是因为那蛇血?可不是说龙性本淫吗?难道蛇也是? 忽然看到林秋雨跃过几颗树杈,一阵抖动。 徐长生赶紧擦了擦鼻血。 强行忍住疼痛,往上一跃,到了树顶。 同时留下一句话,“我好的差不多了,还是快些赶路吧。” 林秋雨在后面捂着嘴,哈哈大笑,却泪流满面。 …… 于此同时,就在林秋雨用了化尸水的地方,站着一群人,最中间的是一个手拿羽扇的黑衣儒士,手上掐动不止。 “范二就是在这被杀的!” “对,是她!还有化尸水的味道,而且还刚走不久。” 身后一个玄袍道士,左手提着一杆拂尘,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不急,那林家余虐的身上被贫道施过咒术,跑不掉的,倒不如让她前去把路探通。” 说着随口唱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你要去便先去吧,贫道自待范师兄前来”,说完便盘膝坐下,念起了那道家真经,不再管他人。 那羽扇儒士冷眼看着他,狠狠一甩衣袖,“自去便自去,你这老道毫无半点用处,还在这大放厥词。” 说完衣袖一招,带走了大部分人手,只剩下另外两名年轻道童站在那玄袍道士身后,面面相觑。 等那羽扇儒士走后,那玄袍道士心中冷笑不已,自己有必要告诉他范二是被一名武夫打杀的,根本就不是那林秋雨杀的么? 而且那武夫修为比起自己也都不遑多让了,自己这样贸然前去,不死也不会好过。还不如在这老老实实等着范师兄前来,稳妥! 至于去博那一份机缘,时候未到罢了,时候一到,哪怕自己不出门,那机缘也会撞上门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五章 有剑仙? - 问剑长生 - 书上 直到傍晚,徐长生坐在一棵古树上休息时,才算完全恢复了正常,至少不用再弯着腰走路了。 脑中也没再胡思乱想,回归平静。 只是伤势依旧是个问题。 不过每次看向林秋雨时,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宛如亵渎了她一般,还好她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坐在不远处恢复着灵气。 这也没办法,林秋雨本就才蜕凡初期,灵湖内只能装下那么一点点灵气,因而每跑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恢复一阵。至于恢复用的丹药,就远不是她能买得起了。 徐长生也没什么药草恢复血气,只是偶尔喝着福禄里头的蛇胆酒。 还好那蛇妖也算是修为高深,那蛇胆只是刚浸泡了一会,便有了一丝活络通经的作用,徐长生每喝一口,便能感觉到丝丝暖流蔓延至全身各处。 不过这喝酒脸红的毛病,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得了了。 米酒度数也不高,徐长生喝了许久也只是只是微醺,远远达不到大醉的程度,虽说这与他喝的量也脱不了干系。 片刻后,林秋雨睁开了双目,身上气势一放,惊起满地落叶与那一群山鸟。 徐长生笑问道:“突破了?” 林秋雨欣喜地点点头,“对,不过只是小突破,但离中期终于进了一步。” “没事,万事始于脚下,终究有突破的那一天的。” “嗯……” 女子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负剑少年打断道。 “那就继续赶路吧。” 说着站起身,将福禄重新系回腰间,一蹬树干,率先朝着北方掠去。虽说徐长生伤势未能痊愈,但经过这么一下午的恢复,勉强赶路已不是问题。 林秋雨看着徐长生远去的身影,失神片刻,也追了上去。 ……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路上也没多少交流。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在一条溪边正式休息了下来。 别说林秋雨,就算是徐长生,这样一直靠着血气之力赶路,也是有些吃不消,坐下之后,全身肌肉都有些酸痛酸痛。 几套《山海》打下来,才舒坦了不少,靠在一颗树干上休憩着。 林秋雨则坐在不远处的溪边,双目紧闭,默默恢复着灵气。 一袭衣衫勾勒出年轻女子紧致的身躯,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徐长生能明显看出她的胸前比先前多了一抹雪白。虽然不是很多,但在青衫的映照下极其醒目。 只是看了片刻少年便把视线投向天幕,毕竟这么一直盯着人家看也是于理不合。 而经历了那一场生死,两人之间也比之前亲近了许多,至少称呼上就有所不同,不再是林姑娘林姑娘的喊。 半晌之后,当徐长生从天空中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林秋雨正盯着自己,不禁脸色一红。 林秋雨看了一会也低垂了下去,幽幽叹了口气,“长生,你是准备去哪呢?” “我啊?要去北方,具体去哪也还不知道。”徐长生又喝了口福禄里头的米酒。 说出了个不似答案的答案,对徐长生来说是实话。 少女心思最难猜,本就是实话的答案,但在林秋雨看来却是一种敷衍与躲避,分明是不想告诉自己。 想到这,不禁心情更加低落。 可还是不争气的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说完还希冀地看着他。 徐长生不禁失笑,“我家就在这边,不回来还能去哪。” 听到这个答案,林秋雨才有些高兴起来,起身拍了拍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笑道:“长生你想吃什么吗?我去找找看。” “不用的,我这有,吃完早点休息吧,还是早点赶路比较好。”说着徐长生从芥子物去取出两块先前烤好的野猪肉。 林秋雨小口小口地吃,徐长生却是三两口便吞下了一大块,感觉还不顶饱,又取出了一块。 “其实有种丹药叫做辟谷丹,吃一粒便能半个月不吃东西的。” “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应该也不便宜吧。” “好像是一枚白水币十枚吧。” 徐长生一愣,没再回话,继续低头啃咬着,一枚白水币十枚,那就是说十两黄金一枚,十两黄金只够自己吃半个月?这哪吃得起,仔细想想,还是这野猪肉烤的香,要是能多加点调料就好了,下次到了那石桥县一定得多买点调料,行走天下,本就该吃吃喝喝嘛。 与此同时,徐长生与那蛇妖大战的地方,蹲着几名修士,为首的那个正是那手持羽扇的黑衣儒士。 只见他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灵识朝那巨蛇查探过去。 刚一触及那伤口,一缕剑意从中激射而出,黑衣儒士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羽扇激荡起一道白光,将那剑气阻隔在外。 不过刚刚查探过去的灵识竟被残留在蛇尸上的剑气绞成粉碎,要不是自己果决,将那一股灵识强行切断,可能连神魂都可能被波及。 身后一众修士也纷纷施展起防御术法,赶紧躲避。 但还是有几名修为在练气期的范家家仆来不及躲避,被剑气刺了个对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甚至是被什么所杀都不知道。 黑衣儒士好一会才缓过来,沉声道:“蛇妖不是被她杀的,是一名剑仙。” “嘶~剑仙!” 活着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剑仙,只有上三境的剑修才配叫剑仙! 而整个大瑞王朝也只有一名剑仙,还是王室供奉,常年待在琥阳城内闭关修行,连王室都对他礼遇有佳,这还只是一名神驭境的剑修,至于那归真境的大剑仙,整个大瑞王朝也没有一个。 可这野外碰见的蛇妖,竟是被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仙所杀,怎不让人惊讶。 身后一名黑脸汉子颤声道:“熊供奉……那我们还要追过去吗?” 手持羽扇的熊供奉也是心惧不已,“要不,我们还是等到范前辈前来再做定夺吧。” 怕,这谁不怕。 万一那剑仙还跟在她身边,自己这样贸然追过去,还不够人家一缕剑气杀的。当然,也有可能那剑仙只是路过,随手打杀了这蛇妖。 可是万一呢? 万一那剑仙就跟在她身边。 修行如渡河,只有小心再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旁边一名背刀武夫却瓮声瓮气地说道:“说不定这剑气只是那林家余虐用的一张符箓呢?” “……” “对啊,说不定是她父亲留下来给她保命的符箓,被她用在这蛇妖身上了。” “就是,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本该葬身蛇腹还能被那路过的剑仙救下来。” “……” 哪怕熊供奉的养气之术练得再好,此刻也是有些气急,喝道:“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有本事的自己追去,跟着我作甚!” 身后吵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虽说同是范家人马,那熊供奉也不至于打杀自己,但要是真的惹急了他,废了自己一身修为,范家也不可能说什么的。 旁边的那背刀武夫问道:“熊先生,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熊供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老木说的也有礼,说不定真的只是一张符箓,毕竟那剑仙,还是太虚无缥缈了。” 身后的几人眼睛一亮,看来熊供奉愿意追上去了! 毕竟这熊供奉不去不行啊,当场的几人就属他是蜕凡巅峰的修为,只有他去了,自己这些人才能跟过去喝口汤!没看见那蜕凡中期的范二都死了么。 “那就追吧,熊供奉!” “追!” 至于那几名家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不知道有多少野修想挤进范家来寻那一丝庇护,哪怕是最低级的家仆,都是趋之若鹜。 …… 与此同时。 山水县内。 也有一队人马接到相似的命令,连夜出发。 不过真正的命令却是只掌握在为首的于卓中手里,至于其他人,只知道是去截胡。 人马不多,但速度却极快。毕竟于家出于考虑还特意给他们配置了一位擅长风行一道的蜕凡后期修士,一路之上术法加持,前进速度起码快了数倍不止。 可刚出城一日,为首的于卓中却再次收到消息。 说那范家已经就快追上了,情急之下,于卓中直接下令让那风行修士继续带队,沿着他留下的记号继续前进。而他直接驾云前去。 毕竟密信中可是说要是再去晚一些,便是黄花菜都凉了。 其余众人也不知原因,只能遵从。 …… 徐长生两人根本不知道身后的追兵还发生了这么多纷争,更不知道远在山水县都有人追了过来 此刻他们俩人正躺在相邻的两颗古树上歇息。 皎洁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林秋雨依旧是一身青衣,哪怕是一路奔波,身上依旧一尘不染。 忽而转头看着旁边身穿短衫的徐长生,裸露的双臂健瘦适中,没有那练武之人的肌肉虬结,也不似那书生般弱不禁风。 轻声问道:“你伤势好些了吗?长生。” 徐长生感受了一下,“好多了,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我……我不是……” “嗯?”已经起身的徐长生有些不解。 林秋雨见状赶紧说道:“没事,我们下次就别休息了,全力赶路吧。” “好!” 两日后,正在等着林秋雨恢复的徐长生猛地睁开双目。 一身拳意沸腾!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六章 追上 - 问剑长生 - 书上 同在一旁的林秋雨也睁开双目,一柄分水刺悄然出现在了手中。 身后的丛林里走出一行修士,为首的正是那羽扇儒士。 “林秋雨,你可真让我们好找!一不眨眼就溜了。”熊供奉轻摇羽扇,看起来风流写意至极。 林秋雨脸若寒霜,“你们范家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都得跟着。” 徐长生没说话,摩挲着腰间福禄,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众修士,防着他们突然出手。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六个修士里面,三个练气五重,一个蜕凡初期,剩下两名,一个是背刀的炼体二重武夫,看身上沸腾的血气,应该也是到了金筋境的后期了。 修为最高的还是当属刚刚说话的那名手持羽扇的儒士,捕捉到其扫过的气息来看,至少到了蜕凡巅峰! 而他们一路追来,也早就察觉出林秋雨身边跟着一名武夫,本以为是她父亲给她留下来的后手。没曾想是个少年武夫,而且看气息至少也是到了炼体二重,一时之间也是踌躇不前。 年纪轻轻就能修炼到炼体二重,看他身上那拳意,肯定不是那花架子,而是实打实地锤炼上来的,若没点背景,哪能成? 可现在这样的少年武夫竟然跟在了林秋雨身旁,着实是个麻烦。 熊供奉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是出自何门何派?” 虽说大瑞王朝是有着渡劫巅峰战力的二级势力,离那人界顶级势力也是只有一步之遥。但大瑞王朝内部却也有着诸多小门小派林立。 包括鱼古城范家,山水城于家,都算的上是修真门派。 只不过是整个人界最不入流的门派罢了。 现在出来个年纪轻轻的金筋境武夫,哪怕是众多修士中最低级的体修,但也不得不防,谁知道是不是哪家大门派出来的弟子。 毕竟防的也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门派! 徐长生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把他看成是仙家门派出来的正经修士了,而不是那山间野修。 可徐长生根本不知道有哪些门派,唯一知道的就是李软所在的无镇楼了,可无镇楼远在南溟大陆,自己扯虎旗也扯不来吧。 还好林秋雨替他说了,“我这徐兄是鸿影郡紫微府的内门弟子,离那祖师堂嫡传也差那一步之遥。” “什么?”那熊供奉大惊失色。 范家勉强是有名丹心境的老祖宗坐镇,才能立足在这鱼古城内。可那紫微府可是与桃源郡的桃源洞齐名的五级势力,府内有着多名分神境的大势力。 哪怕是范家的老祖宗过去,也是连个长老之位都不一定能捞到。 没想到一路帮助这林秋雨的武夫竟然是那紫微府的弟子。 难道她已经将那藏宝献给了紫微府? 仔细一想也有这可能,毕竟她现在孤身一人想从他们范家手中夺下秘宝着实有些痴人说梦了。倒不如献给紫微府,获取那一丝香火情,说不定还有着翻盘的机会。 可她一直待在鱼古城,待在范家的视线之内,是如何与那紫微府取得联系的? 一时间熊供奉是思绪万千。 徐长生也是心如明镜,瞬间便明白了林秋雨的打算。而那紫微府肯定不是这范家能抗衡的势力,不然也不至于让对方投鼠忌器。 虽然不知道那紫微府的弟子是怎么一副光景,但他在小镇却是见过不少大门大派的仙家弟子的。 大派弟子就得有大派弟子的姿态,至少对这些小势力的人不必太过防范。随即消散了自身拳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便是那鱼古城范家的人?” 熊供奉赶紧回道:“正是,正是,不知这位道友前来协助这林家余……林家子弟所谓何事?” “那范家之事你做的了主?”徐长生森然道。 “这……” “做不了主就赶紧叫个主事的过来!”徐长生沉声道。 熊供奉也是纠结不已,自己好不容易追上这林秋雨,眼看着功劳就要到手了,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个紫微府的人。 身后那名蜕凡初期的修士却一直盯着徐长生,忽然心湖传音给了熊供奉,说道:“熊先生,我早年间在鸿影郡待过一段时间,对那紫微府也颇为熟悉,此子定然不是那紫微府之人!” 熊供奉顿时眼神闪烁,回道:“这是为何。” “那紫微府的内门弟子,皆是腰间系有一枚紫光玉佩,既是芥子物,也是身份的象征。” 熊供奉赶紧朝徐长生腰间看去,只有一个酒葫芦! 随即冷笑道:“好小子,差点着了你的道!你说你是紫微府之人,不知有何凭证?” 看来他们肯定是知道什么,但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依旧说道:“我紫微府行事,何须向你证明,再说,你一个小小的蜕凡巅峰,配吗?” “你!” 熊供奉被徐长生这一下,气地不轻。但一时间也是下不定主意,毕竟这少年武夫刚刚那一句,说的可是有底气,而不是那些色厉内荏之辈所能说出的语气。所以万一这小子真是那紫微府的弟子,自己要是动手,可就为范家惹下了滔天大祸! 原本一趟好差事,怎地到了自己手上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早知道是如此场景,自己何苦在一众同僚手中抢下这事,待在鱼古城内的勾栏听听小曲,不好吗?非要来遭这罪受。 一直冷眼旁观的那名金筋境后期的武夫却突然拔出长刀,“呼”的一声,对着徐长生劈了下去! “老木住手!”熊供奉赶紧喊道。 但却晚了,徐长生往旁边一闪,避开刀锋,同时对着林秋雨喝道:“那儒士和那武夫交给我,那名蜕凡初期的就给你对付了!” “好!” 说完,驭起分水刺,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徐长生也是沉下身子,一式开门见山砸向了那用刀武夫的小腹。 还好经过这几天的恢复,与那蛇妖的搏斗后的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局势! 熊供奉此刻也是骑虎难下,没想到老木这家伙看起来一声不吭地,竟然直接就动手了! 武夫就是武夫,遇事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也不辨清形式! 但现在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小子解决掉了。 随即念动口诀,羽扇一挥,空中幻化出一只灵气巨鸟,双翼一震,朝着徐长生俯冲下去。 那武夫看似气势很足,但根基显然没有自己雄厚,必定也是直接从铜皮境的巅峰就突破到了金筋境! 而徐长生从极境再突破的优势立马就显露出来了,同样是一拳,虽说那武夫是仓皇之间应对,但却被徐长生一拳打得倒飞出去。 那灵鸟也是适时飞了过来。 “喝!” 徐长生从下往上一拳敲山震虎,与那鸟喙相撞。 嘭地一声,灵鸟浑身一颤,身形黯淡几分,徐长生的右拳也被它啄穿了拳罡,一片血肉模糊。 反手一拳砸开了武夫的大刀,转而朝着那熊供奉冲去,只有先解决了他,自己才有机会腾出手来帮助林秋雨。 至于那武夫,不足为惧! 林秋雨这边也是与那蜕凡初期的范家修士打得难解难分,彼此之间术法飞旋,林秋雨驾驭着那柄分水刺不断地寻找机会想给那修士致命一击。 可那范家修士四周却飞舞着一枚小型盾牌,每次都能将她的分水刺格挡在外。 围观的一名练气五层的家仆纠结一阵,手上捏住一枚符箓,朝着林秋雨冲了过去。 站在树顶的熊供奉看着跃身上来的徐长生也不惊讶,丢出手中羽扇,悬浮空中,双手虚托,划出一个大圆,那羽扇也跟着变动,形成一块巨大的羽毛圆盾。 徐长生狠狠地一拳砸在羽毛上,羽毛如那水中浮萍,泛起一阵涟漪,便将气力卸去。 那灵鸟与那武夫一齐朝着徐长生冲了过来。 心念一动,长三出现在了空中,他一掌拍向剑柄,长三化为一道残影,朝着灵鸟飞了过去。 随后俯冲而下,一式翻江倒海,轰向那武夫。 被唤做老木的武夫显然没想到徐长生的拳意竟然如此磅礴,一拳袭来,犹如山倒,又如海涌。 躲无可躲,横转长刀,试图抵挡下来。 “咔嚓”一声,徐长生右拳锤下,长刀应声而断,老木花费一柄中阶法器换来的玄铁钢刀竟被徐长生一拳砸断,心中震颤不已! 徐长生的拳势只是稍稍一顿,依旧俯冲而下。 老木见状赶紧大喊道:“熊老救我!” 此刻哪有刚刚出手时的凶狠,眼中惊骇万分,但也要接下这一拳,后脚一撤,双手交叉其上。 徐长生一拳砸在他双臂之上,随后身形激射出去,砸断一棵大树摔落其中,生死不知。 那熊老也是全力运转灵力,催动法术,羽毛圆盾四散开来,化为万千羽毛,对着徐长生刺了过去。 连老木都被打成这样了,自己再不拿出点狠招,就真有可能步入他的后尘了!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林秋雨急忙喊道:“长生!”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七章 范师兄 - 问剑长生 - 书上 杀招! 绝对是有能力杀死自己的术法! 还没转身,徐长生身上便拳意鼓荡,摆出海纳百川的拳架,甫一转身,却变化成了不动如山式。 以山法拳架承水法拳意,结果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这还是徐长生练拳之际偶然之间发现的秘密,这样一来,《山海》的威力就远远不是先前能比。 但同样的,这样一来,成功的几率也非常低,往往十次也不能成功一次! 可除此之外,此刻却是别无他法了。 毕竟自己也不会什么防御的术法,更没什么符甲,无论是攻击还是护体,全靠一套《山海》。 拳意从身体浮现,汇聚在身前,形成一道拳罡薄膜,其上闪动出古朴的符文。此刻哪怕是个凡人也能看出徐长生拳法的不凡。 更别说这个久经沙场的儒家修士了。 熊供奉见状,连忙一咬舌尖,强行运转这术法的第三层,飞出的羽毛闪过一道白光。 万千羽毛幻化成一只只小型的灵鸟,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徐长生飞去。 至于先前那只大型的灵鸟,早已被长三钉死在了树干上,化为灵力重新回归天地。 灵鸟不断地撞向拳罡薄膜,先撞上去的都被拳罡融化,消失不见,但与此同时拳罡也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抵抗不住,如镜面般破碎。 剩下的灵鸟没了阻挡,直直朝着徐长生的身躯撞去。 护体拳罡根本阻拦不住这灵鸟,一只只宛如利箭一般钻入了徐长生的体内,体表顿时形成一个个坑洞,血流不止。 还好那灵鸟进入体内之后便被血气消融,饶是如此,徐长生依旧受了严重的外伤,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那熊供奉强行运转功法,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从树顶掉落下来,撑着树干,盯着徐长生。 远处交战的林秋雨也是因为分心徐长生的战局,被那练气五层的家仆逮了空子,一个火球打在了身上,还好有着护体术法,不然肯定性命难保。 而此刻看见徐长生的惨状,更是激起了她的愤怒,分水刺疯狂地闪动,让那对面的范家修士难以抵挡。 外伤虽然严重,但和之前喂拳相比,其实算不了什么,这点疼痛,完全抵挡的住。而且也就是看起来惨烈,但都只是一些皮肉伤。 双脚一用力,便站了起来,盯着不远处的熊供奉,一脸狠辣。 熊供奉也没想到都这样了,徐长生竟然还没死,但这已经是他的底牌了,以往对战都没有用出来过,没曾想今天用出来了,但却并没有取到意料之中的效果! “嗖”地一声,徐长生已经化为残影,冲向了熊供奉。 熊供奉灵湖之内也是枯竭一片,根本不能再施展出术法,还好之前买了一件防御用的法器,虽然品阶不高。但此刻却成了救命用的东西,也只能希望对方是强弩之末了。 但徐长生是吗? 显然不是。 一拳砸在那盾甲之上,顿时震颤不已,驾驭盾甲的熊供奉也是心神受创,喷出一口鲜血。 他还从未见过拳势如此厚重的武夫。以往与他交战的武夫,都如那老木一样,看似极猛,实则不堪一击,自己只要施展几个术法,对方便如纸片般被击溃。 哪像这般! 一拳强似一拳,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徐长生也没有留手的心思,又是一拳砸在盾甲上。刚刚这儒士用出那杀招的时候,也是存了必杀的念头的。 既然准备杀人,那也得时刻做好被杀的准备。 熊供奉却是全力抵挡,但依旧阻挡不住,嘴上不停地喷出鲜血,一边喊着,“老木,老木,快救我!” 但回应他的只有徐长生的拳头。 再消三拳,那盾甲便失去了控制,重新变为手掌大小,掉在地上,靠在树干上的熊供奉也是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远处与林秋雨交战的那修士见状也是惊骇不已,赶紧捏碎一张符箓,幻化出大片雾气,人影也随之消失在雾气中,朝着树林冲了进去。 林秋雨灵识扫去,却发现刚一触及那雾气,便不得寸进。又担心有危险,只能任由那修士逃离。 至于观战的那两个练气五层的家仆见势不对,早就跑的没影了。 可另一个插手的家仆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被林秋雨的分水刺穿破头颅,倒在了地上。 刚结束战局的徐长生也没有休息的心思,身形一闪,朝着刚刚那武夫撞入的树丛冲去,他可不信一名金筋境后期的武夫只接了自己几拳便会倒地不起。 过去扒开草丛一看,哪还有什么武夫身影,只留一地被压倒的草堆。 看这情形显然是刚刚趁着徐长生与那儒士交战的时候逃离了。 见状不禁心中一阵冷笑,那武夫不敌的时候便知晓叫那儒士救命。可被救下之后,见状不对便自行逃离,将那儒士留下当那替死鬼。 这就是仙家道义? 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林秋雨也收回分水刺走了过来,看着徐长生那一身的鲜血心疼不已,但徐长生却根本不在乎,不就是流点血嘛,多大点事。 “剩下的都跑了。” “嗯,跑了便跑了吧,不过徐长生你没事吧?”林秋雨蹙眉道。 徐长生笑着起身,“没事,就是这衣服又不能穿了。” 林秋雨才朝徐长生的衣衫看去,才发现到处都破着窟窿,还能看见里面淋漓的鲜血,心中愈发难受。 “没事,我芥子物中还有几套衣衫。” “嗯?”徐长生有些惊讶。 林秋雨赶紧解释道:“这是之前我哥买的,就一直放在芥子物内。” 徐长生不疑有他,说道:“赶紧走吧,不然等下范家可能又派追兵过来了。” “好,这些人的芥子物都归你了。” “嗯?” “等下去了那藏宝之地肯定有更好的,这些东西,本姑娘看不上。” 徐长生也没拒绝,前去取回长三时,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就在此地换了件完好的衣衫,再次与林秋雨一起继续北上。 …… 一直盘膝而坐默默吐纳的那玄袍道士忽的睁开双目。 一朵白云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白云之上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盯着那玄袍道士询问道:“尹元龙,那林家余虐何在?” 玄袍道士赶紧起身回道:“回禀范师兄,她已经前去那藏宝之地了。” 终于见到这范师兄前来,尹元龙终于心安下来,这范师兄可是从桃源洞出来的山上神仙,学的也是上等道法,修为更是到了入玄境! 能够驾云远游的真神仙,自然不是蜕凡境能比的。 “熊子明呢?” “他先追了上去,我留在此地等候范师兄。” “好,那就一起上来吧。” 尹元龙赶紧上了白云。被唤做范师兄的道人也没再去管那两个道童,驾起白云,朝着北方飞去。 …… 而在丛林的另一个方向。 先前与徐长生缠斗的范家修士老木,正奔走在那崇山峻岭间。毕竟刚刚那一下,他便已然算是范家的逃兵了。现在若是再回去范家,铁定就是回去送命。 因而为今之计只有逃,只有逃出鱼古县,才有那一丝活命的机会。若是能逃出桃源郡,那边肯定能活下去。 也还好他从小便在这鱼古县城内长大,对这鱼古城内的大小山川都比较熟悉。所以挑的也是恰好与那鱼古城相反的方向。 可没想到,就当他掠至一处河边时。 一道人影凭空落下。 于家,于卓中。 毕竟山水县和鱼古县本就接壤,而这两县之内也就范家和于家算得上是仙门。一家之内也就那么几个入玄境。 所以老木才能一眼便认出。 “你是范家的人?”于卓中皱眉道。 老木眼神闪烁几下,看他前进的方向,显然是于家也得到了消息。这样一来,可就有趣了,两家交锋,自己若是发挥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几分利益。 而自己若是否认,可这鱼古县能上的了台面的武夫也就那么几个。说不定这于家的入玄境仙人都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这样一来,若是自己再否认。惹恼了他,可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正是。” 老木微微弯腰拱手道,也没隐瞒身份。 于卓中颔首道:“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老木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除了那林家余虐,现在她还找来了位少年武夫。具体根脚不知,但实力极其雄厚。” 于卓中也来了兴趣,毕竟林秋雨她哥可是死在了于家手中。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之内,她竟然又找来了帮手。 “说说。” “修为是金筋境巅峰,但能敌同境的蜕凡巅峰。现在是范家的熊子文在对付他,不过现在看来,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听罢于卓中笑了笑,问道:“那你呢?” 老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老木见情形不对,便先跑了。” 于卓中长“哦”了一声,也终于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认真道:“背信弃义,卖主求荣,当杀!” “你!” 老木话还未出口,便倒在了河流之中,再无生息。 随后一道白云升起,沿着他来时的方向飞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八章 于家与范家 - 问剑长生 - 书上 那熊供奉与那练气五层的芥子物被徐长生收了起来。 只顾赶路,也没时间查看。 两日后,两人终于赶至一处山顶平地。 平地极大,中间凹陷,形成一个山湖,湖心有一岛。 两人站在湖边,望着那湖心岛。 林秋雨喜悦道:“就在这了,那藏宝之地的入口就在那湖心岛上。” 虽说终于到了,徐长生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说不出的慌张。 负剑少年还没回话,天空却传来一道声音,“就在此地?那看来你们也没什么用处了。” “吓?” 两人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一朵白云从云海中脱离而出,直直朝着两人飞来。 定是范家的人又追了上来。 “你先去,我殿后!” 徐长生说完一把抓住林秋雨的衣领,将她朝着湖心岛扔去。 林秋雨虽是百般不愿,但也无济于事了。 两人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赶到这藏宝之地,没想到还是被范家的人追上。而且那进入藏宝之地的方法只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只能靠林家后人才能打开。 两人之中,殿后的只能是徐长生。 但却怎么能是他? 萍水相逢,他乡之客。 却为自己屡次涉险,看那朵降下的白云,应该是范家那几位入玄境神仙中的一个吧,徐长生只是那金筋境,怎么可能是那入玄境的对手?却依旧留在了那岸边。 回头一看,徐长生已是架起拳架,双拳紧握于腰间,身体微屈,目光直指天幕那朵白云。 林秋雨一咬牙,脚下出现那柄分水刺,将自己一拖,终于进入了那湖心岛内,消失不见。 范阳秋居高临下,看着岸边那少年武夫,一脸平淡。暗忖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已是金筋境,而且看那雄浑拳意,定是个武道天才。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没在附近几座县城内听说过此人! 那说明这少年必然是个初出茅庐的野修! 不禁心中一动。 “小子,今日你若愿意加入我范家,贫道便免你一死。”范阳秋笑眯眯着说道,身上衣衫无风自动,俨然一副神仙姿态。 这招也百试百灵,以往自己遇到那颇有天赋之人,自己只要稍微显露一点神通,对方还不是求着要拜自己为师?毕竟哪家少年不想像自己一般,能够腾云驾雾? 一旁的尹元龙也是心惊不已,看来范阳秋又起了那股心思了。 这范阳秋别的实力没有,收徒倒是有一套,在这鱼古城范围内也是收过多名徒弟,但无一例外,没过几年都是离奇失踪,范阳秋也懒得去找,只对外说是外出历险时葬身妖腹了。 徐长生心头一动,收起了拳意,朝着范阳秋问道:“我若是加入范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范阳秋心中更是畅快,看来今日不仅能为家族夺来这宝藏,更能为自己寻一上好的“修炼之物”。 至于那林家秘宝,既然都找到了,难不成还能飞走不成?自然不急于这一时。 “你若有这份心,贫道当场便可收你为徒。”范阳秋捋着胡须说道。 尹元龙暗念一声,果然!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悄悄往后缩了些,一副观望姿态。 徐长生微微皱眉,“可前辈你是修道之人,我只是体修,拜你为师,你也教不了我什么啊。” “不妨事,我范家老三,便是那换血境武夫,教你绰绰有余,而且,我范家还有那换血秘术,能让你换血的几率高上数成!” 徐长生心中冷笑不已,换血秘术? 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好事,但凡换血,唯有靠自身苦熬,才能度过那天险! 但依旧表现出十分震惊的样子,“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秘术……” “对,而且还有诸多拳法招式可让你挑选。”范阳秋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可是……” 听到徐长生还有疑虑,不禁有些微怒,喝道:“可是什么?今日你要是不入我范家,拜我为师,我便当场打杀了你!” “可是我觉得你这老道也不过如此!” 徐长生大喝一声,拳意鼓荡,惊起大片湖浪,脚下一震,高高跃起,一拳朝着范阳秋砸去。 怕? 该怕时自然会怕,如林秋雨初次邀请自己时,对于那些不该涉险之事自然怕。 可现在已经上了船,怕又有什么用? 记得月夜下,那个邋遢大汉临走时跟自己所说,吾辈武夫,当向更高处问拳! 什么叫更高处?修为比自己高的,自然算是一种! “好胆!” 范阳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武夫,比自己低一境了,还敢出拳! 掐动手诀,身前出现一片云气,护住己身。 徐长生一拳落在云气上,毫无着力之处,不禁心中一慌,这就是入玄么?若是蜕凡境的道修,自己这一拳下去,不说打穿这云气,但至少也能让其稀薄几分。 哪像这般,一拳下去,毫无动静。 可云气后面的尹元龙却是一阵心惊,还好当初没和那熊子明一起前去,不然就这拳法,自己也是接不了几拳,没看到连范阳秋都得尽全力才能维持这云气不受震散么! 可范阳秋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右手之上出现一张符箓,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触符箓,往前一挥。 符箓当即幻化出一把灵气小剑,对着徐长生飞去。 “吓!” 徐长生赶紧摆出不动如山,将一身修为用出了个十成十!浑身上下也是泛起铜制光泽,在烈日下极为醒目。 灵气飞剑刚一触及徐长生的护体拳罡,便飞快旋转。 徐长生立马将其一手握住,身形也往下坠去。 飞剑在徐长生手中不停地打转,肆意搅动着他的血肉。待徐长生张开右手时,飞剑消失不见,但右手手心却是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抬头望去。 只见范阳秋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有点意思,看你能接下多少。”说完大袖一招,其中飞出多张符箓,冲出云气之后皆是化为灵气飞剑,对着徐长生刺来。 山顶尽是平地,连一处可以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徐长生身形往旁边一闪,那些飞剑竟然跟着转弯,朝着他追去! 一柄飞剑尚且难以招架,更别说是一群了。 不过那老道好像也没取他性命的意思,那飞剑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徐长生都把自身实力发挥到极致了,可依旧甩脱不了! “如何?小子,可愿拜我为师。” 飞剑猛一加速,停留在徐长生身前。 徐长生好像认命了一般,低垂着脑袋,如霜打了的茄子。 “好,我加入。”说完更是垂头丧气。 “哈哈,早该如此,何苦去受那苦痛。” 范阳秋大袖一招,灵气飞剑便出现化为符箓,飞回了他的袖中。 “好徒儿,还不过来拜见师父?” 范阳秋站在白云之上,满脸笑容。 徐长生抬起头,也是一脸微笑,“师你大爷的!再接你徐爷爷一拳试试!” 说完高高跃起,翻江倒海的拳意灌注到开门见山的拳架当中,一只硕大拳影从右拳浮现,朝着范阳秋砸去。 “岂敢!” 范阳秋大喝一声,头顶飞出一张黄底紫纹的符箓,正是他祭炼已久的本命符箓,曾在那桃源洞内修行时耗费众多钱财才换来的高阶法器! 嘴上飞快念动口诀,天空中汇聚形成一片乌云,声势惊人。 徐长生也不去管那老道施展出来的雷法,一拳砸下,直指那老道。 待那拳破云气之时,乌云之中也降下一道雷电,眼看着就要劈在徐长生身上。 异变再起。 天幕之中再次降下一道术法,将那雷电打散。 徐长生也落回了湖边,三人齐齐朝着天幕看去。只见一朵白云再次脱离了云层,朝着地面落下。 最先辨别的自然是范阳秋,只见他挥手之间收回符箓,捏在手心,微眯着双目,笑道:“于兄,好久不见啊。” 落下的于卓中紧跟着拱手道:“久违了,范兄。” 打完招呼便是直接将目光看向湖边的徐长生,微笑道:“既然范兄与这小子无缘,那便让给我于家如何?若是真这么打杀了,可是我们桃源郡的一大损失啊。” 他范阳秋能看出徐长生身上的利益所在,他于卓中自然也能看出。先前之所以没出手,也是有借着范阳秋的手看看这少年武夫的底线到底在哪的心思。 现在底线试探出来了,范阳秋却想着一杀了之,他于卓中自然得拦下。 范阳秋脸上青白不定,没想到于家果真是得到了消息!而且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看来今日也多半是不能善了了,至于眼前这少年…… “于兄若是真的有心思,自行问他便是。” 于卓中道了声谢,低头看向负剑少年,沉声问道:“少年,你可愿入我于家?” 徐长生苦笑一声,为今之计,也好像只有这一条路了,反正留在此地多半是死,于是弯腰拱手道:“小子愿意。” “那好……” 于卓中刚想着收下,却收到一阵传音,随之脸色一变。 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范阳秋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于兄这是怎么了?” 于卓中没说,而是直接说道:“我们于家还有别的事情,此事就多有打扰了。” 说罢深深地看了范阳秋一眼,竟直接架起白云离去。 片刻没有停留。 徐长生却是脸色惨白,难不成今日真要命陨当场不成? 范阳秋见状则是低下头颅,狞笑道:“今日,你只有死!” 说完头顶一直翻涌着的云层再次劈下一道雷电,击中了少年身影。 雷法之下,徐长生躲无可躲,瞬间焦黑,落入了湖水之中。 生死不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七十九章 藏宝洞府 - 问剑长生 - 书上 林秋雨进入湖心岛后,便急急忙忙朝着地图上的入口赶去。还好这么几百年来也没人发现,只是一路都长满了各种长藤古树。 最后终于在一片树丛中找到了那块石板,掀开之后便出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不大,刚好可供一人通过,也没光亮,还好林秋雨是到了蜕凡境,褪去了凡躯,可以黑夜视物。 林秋雨按照家族传承下来的方法,割破自己的手掌。直到流出猩红的鲜血,才举着冲进了密道。 刚一进入。 密道两旁的石壁上便沙沙作响,竟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听见声音刚想飞出。可是嗅到林秋雨的鲜血,一个个便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 最后终于在一面石壁面前找到了那凹槽,将鲜血滴入其中,后面的石壁开始泛起柔光。 紧接着出现一道漩涡,将林秋雨卷入之后,重新回归平静,宛如从未出现一般。 …… 待徐长生再次醒来,已经是出现在了一间石室之内,靠着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的微光,徐长生看见跪坐在一旁哭红了双眼的林秋雨。 可浑身上下疼痛无比,连稍微动弹一下都是难以做到,只有双目还能勉强转动几下。 见徐长生终于睁开了双目,林秋雨欣喜万分。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一碗血气沸腾的药液,用灵气操控形成一条匹练,小心地喂入了徐长生口中。 还好林家先祖当年布置这藏宝之地时,用阵法将整个湖泊和湖心岛都包裹在内了。 林秋雨进来之后,便是被传送到了那阵法操控之处。 等她好不容易掌控了那阵法,刚好看见徐长生被雷法劈入了湖水之内。 便急忙操纵法阵将他拉了进来。 原本也是以为徐长生被那雷法劈死了,可一翻感受之后,竟发现徐长生那一股心气竟然未被劈散,虽也是微弱无比,但还好还活着。 欣喜之下便一边从那药材库内取来补充血气的药物,捣碎成药液,一边等候着徐长生醒来。 直到刚刚。 待徐长生喝下那碗药液之后,终于恢复了一些,费劲地问道:“还有没有?” 林秋雨终于破泣为笑,“有,药材库里多的是,我这就去给你拿。” 洞中无岁月,等徐长生不知吃下多少天材地宝被炼化成血气恢复自身之后,终于能勉强起身活动一下。 四处打量之后,不免担心道:“我们都进来这藏宝之地了,那范家要是打来怎么办?” 说到这,林秋雨骄傲道:“此地有我林家先祖布置而成的灵阵——五行御灵阵,别说是刚刚那范家老二,就算是那丹心境的范家老祖亲自出手,也破不开!” 听到此番话语,徐长生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向林秋雨询问这藏宝之地内的事情,她也没藏私,往往是徐长生问一处,她便顺带着说出好几处来了。 一番询问之后,徐长生也终于知道了,这藏宝之地内不仅安全,简直是一座完好的仙人洞府,林秋雨完全可以在这里面修炼个几十年再出去。 除了天材地宝,各种修炼用的功法,仙术,法宝,恢复用的丹药,仙家钱币,简直是应有尽有。 林秋雨也打算在这洞府内修炼到丹心境再出去,报了那家仇!至于从蜕凡境修炼到丹心境,到底需要多久,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得有个念头。 徐长生两人在洞府内聊着天。 外面的范阳秋却是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 发现徐长生被阵法收进去之后,他便急忙赶去那湖心岛,灵识一扫便发现了那洞口。自然也发现了密道内的那群喋血影蝠,与尹元龙一齐战斗了好一阵才解决,甚至尹元龙还受了不轻的伤。 原本还有那阵法遮掩着那入口,可过了这么几百年,石室外面的阵法自然早就瓦解,范阳秋略微查探一翻,便发现了那隐藏在石壁上的入口。 先前以为凭他入玄境的修为想进入那藏宝之地不过是探囊取物,没曾想任凭自己法术尽出,也丝毫撼动不了那法阵分寸。 甚至连那阵法到底是何跟脚都看不出来。 毕竟他范家也没得到过确切的消息,不知林家祖上到底是出过什么修为的修真者,只听林章的一位徒弟所说林家祖上出过更厉害的修真者,还留下有藏宝之地。 一番确认之后,范家才决定出手,灭了林家镖局。 没曾想林家祖上的修士竟然如此不凡! 为今之计,只有回去了。 随即转头,对着尹元龙沉声道:“回去,请老祖!” 尹元龙赶紧低头应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精光。 …… 洞府内。 徐长生看着林秋雨在慢慢炼化那五行御灵阵,忽而开口道:“秋雨,你也到了这藏宝之地了……” 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林秋雨也停止了炼化,她也知道,真正到了辞别的时候了。她会留在这洞府内静修,徐长生会继续北上。 “长生,要不,要不你留在这和我一起修炼吧,等突破到了换血境再走也不成……”说道最后,林秋雨甚至把头整个低了下去。 就算徐长生再怎么是根木头,也知道林秋雨对自己的心思,何况从小就和梁米唐宋他们混在一起,对这些男女之事都知道了个通透。 但他却更相信林秋雨对自己的是感激,感激自己从危急之中将其救出,感激自己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而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只要自己离开一阵,时间自然就冲淡了一切。 旋即苦笑道:“秋雨,我是体修,留在这静坐吐纳是没有用的。” 她自然知晓,那番话,不过是个随口说来的借口罢了,希望的无非是徐长生能够留下来陪着她。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借口? “那就等你伤势好些再走吧。”林秋雨挣扎道。 徐长生略微感受一下,刚刚吃下那些天材地宝之后,伤势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但左右一想,在这多待一天也没事,反正自己也不急着赶路,而且自己走后,林秋雨就可能几十年都会在这苦修,根本没机会和别人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林秋雨也没修炼,而是一直在没话找话的跟徐长生聊天,直到徐长生再次请辞,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许久。也没再说现在是不是过了一天,毕竟有些借口用了一次便是了。 用多了,徒增烦恼。 “那好吧……我去给你拿些东西,便送你出去。”说完便要起身。 徐长生却制止了她,帮她本来就是顺路,也没想过什么报酬。最后两人坚持不下,徐长生只好答应收下她准备的那些补充血气的天材地宝,当做修炼所需,其他的,都尽数还给了她。 虽说只是些天材地宝,但其血气之充盈,肯定也是值不少钱。 天材地宝是用一个戒指状的芥子物装好的,徐长生一愣,本想说芥子物就不用了,但看林秋雨那伤心的模样,还是接了过来。 “那就送我出去吧。” 出去自然不可能将他送到湖心岛外面去,这山湖下有条暗河与那流进石桥、鱼古两县的灯临江相通。徐长生通过那暗河便可出去外面的灯临江,到时直接溯江而上,便可到那石桥县城。 林秋雨却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徐长生,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来,徐长生身体一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着谢谢。 要不是有徐长生,她肯定还在那小镇便被抓回去了,更别说走到这藏宝之地来…… 更别说有了个可以每天期盼的未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某些时候自己的一个举手之劳,对别人来说却是能改变一辈子的机遇。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章 范家老祖 - 问剑长生 - 书上 滚滚南下的灯临江边。 徐长生靠在一颗大石头后面,默默地取出了熊供奉的那枚芥子物。 与此同时,大吕正坐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一枚白水币狂啃着。这段时间以来,徐长生一直和林秋雨待在一起,也不便将它放出来,可把它憋坏了! 因此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徐长生要来一枚白水币,安慰一下自己瘦小的心灵。 徐长生从那暗河出来后,便沿着灯临江狂奔了一日,生怕那范家的入玄境修士再次追上来,直到力竭之时才停下。 取出那芥子物。 熊供奉已死,他的芥子物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徐长生刚一运转瞳术,便破开了禁制,看见了里面的物品。 不得不说,这蜕凡巅峰就是比那蜕凡中期的周道长有钱,连芥子物都是足足有两方,比徐长生自己的还大上一方。 东西也极多。 徐长生索性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放在面前的石板上,一一清点着。 最后分拣干净才知道。 仙家钱币竟然有一枚青蚨币零七十五枚白水币之多,这样一加起来,自己手上都有两枚青蚨币零五十枚白水币之多了,这些还是除去给大吕当粮食之后的了。 顿时欣喜万分,忍不住又从那堆白水币当中取出一枚递给了肩膀上的大吕,当做口粮。 这人嘛,发财了肯定也不能忘记自己身边的朋友,特别是像大吕这样既可爱又有本事的朋友。 可刚听见大吕“咔嚓”一声咬开那白水币之后,便止不住心里一阵抽痛! 这败家玩意,那可是一百两黄金啊! 竟然就被它这么一口给吃了,要是拿那枚白水币去买酒水,喝死自己都够了。 最后还是默念几声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去继续清点那些杂物。徐长生拿起那面羽扇,极轻,拿在手上宛若无物,感受一下,怎么也得是高阶法器,甚至是巅峰法器! 自己不能用,但可以拿出去卖钱啊! 等到了石桥县,便拿去聚宝斋一卖,铁定又是一大笔白水币进账。而且拿去聚宝斋,放心。据林秋雨所说,那聚宝斋可是一个与大瑞一样,同为二级势力所开办,专门为了方便修真者们交易的场所。甚至在大瑞的每个县城都有开设,人家家大业大,肯定不会为了这些小钱坑了自己的。 还有那个熊供奉拿来保命的盾甲,徐长生握在手中观察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古铜色的盾甲上还雕刻着几个铭文,但是品阶好像不是很高。只有中阶。 其他的便是一些丹药了,徐长生甚至还在那一堆瓶瓶罐罐当中发现了一个小玉瓶上写着“辟谷丹”。随即赶紧倒出来一粒,放在手心,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就跟平常的小药丸一样,嗅一下也没什么香气扑鼻。 这真的是所谓的辟谷丹么? 徐长生有些怀疑,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吞下了一颗。 咽下之后也没什么别的问题,少年也就懒得管了。 重点是那熊供奉在自己的芥子物当中放了许多圣贤书籍,这可是徐长生的所好啊!可现在也没时间翻看,便全部放进了刚得来的那枚芥子物当中,也把自己原先那个指环里的都转移了进去,不然搞来两个,也是不太方便。 最后才取出林秋雨给的那个戒指,不禁叹了口气,也只能希望她在那山洞里面能好好修炼,早日报了那家仇。 瞳术运转,刚一看见里面的空间。 徐长生便愣住了。 这个芥子物,大小竟然有徐长生原先那个的十倍!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放好了各种药材,无一不是血气充沛,有几颗甚至在那药材上空都氤氲着一团血色雾气,徐长生都觉得林秋雨可能把那药材库都搬空了,不然哪来这么多的药材。 但也不可能再送回去,只能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她的了。 随后徐长生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入了那戒指内,便取出了应钟,看着他们两人把那两枚白水币都吃完,才一拍大吕的小脑瓜。 大吕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了灯临江内,转头怒视着徐长生,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几页白纸,摊平,放在石板上,笑道:“吃饱喝足,该干活了。” 大吕立马蹦跳着去拿起那杆狼毫,除了吃,它最大的爱好,便是写字。 徐长生也发现,随着大吕吃下这些白水币,那些曾经断掉的狼毛正在缓慢的长出来,虽然极慢,但以徐长生的眼力,自然能看出。 等大吕抱着那杆狼毫,应钟也已经吐出了墨香扑鼻的古墨。 而后徐长生便靠在巨石上,一边叙述着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大吕抱着狼毫飞快的书写着,小脚蹦跳个不停,字却写的工整。 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徐长生摘下福禄,一边小口地喝着蛇胆酒。心想,等下一次见到李软姐姐,一定要把这本山水游记给她看看,看看自己也已经走了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的光景,也成了修士。 虽然还不是那仗剑远游的剑修,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悬浮着的银色飞剑,应该也快了吧。 到时,喝酒应该不会脸红了吧。 …… 鱼古城,范家。 范阳秋直接将尹元龙从空中扔下,转身又驾着白云离去,留下鱼古城内的一群城民在议论纷纷。 除了他们范家双雄和当今的范家家主,没人知道那位传说中的范家老祖,中三境神仙,根本就不在范家内修行! 飞至一处山坳,范阳秋降下白云,朝着山坳外的一个小镇走去。 傍晚。 范阳秋敲开了小镇的一户宅院,开门的是一个农家美妇,姿色上佳,身材姣好。见着范阳秋陡然一惊。 范阳秋也对她微笑示意,丝毫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这位美妇,可是范家的禁忌! 要是没有她,她的那位毫无半点修炼天赋的窝囊废丈夫,也不可能混上范家家主的位置。 走了进去,在房屋内见到了那两鬓微霜,身姿挺拔的范家老祖! 满头白发的范阳秋对着那稍显年轻的男子行了一礼,羞愧道:“启禀老祖!阳秋无能,没能替您取回那林家藏宝。” 虽然在回去的路途中,范阳秋已经通过传音符跟他大致叙述了一番,但事情到底如何,他还是不知,便叫范阳秋过来了一趟。 “按你之前所说,那藏宝之地是有一座阵法?”范家老祖询问道。 “是的,晚辈无能,连那阵法是何跟脚也未能看出。”范阳秋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当初在老祖面前信誓旦旦的是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范家老祖却没在意这些,暗念道,连范阳秋都丝毫没有办法的阵法,说明当初的林家先祖,修为肯定比自己还高,少说也得是那灵台境了! 自己要是得了那秘宝,说不定修为还能再突破一些!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鱼古城内竟然还藏有这样的宝藏。看来,自己这番是赌对了! 想必于家现在正为自己得到了一件灵器窃喜吧!等到自己吞下了这藏宝,也是时候去趟山水县了。 “对了老祖,我在那藏宝之地还遇见了于卓中。想来山水县的于家也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范阳秋赶紧说道。 “这事我知道,我也已经和那于家老祖谈妥,这秘宝,他们不会插手了。” 听完之后,范阳秋陡然一惊。 自己身处范家尚且不知此事,可远在这小镇的老祖却知晓,甚至暗中都已和于家老祖做好商量。难不成真如老三所说,老祖在范家之外还培养了一批势力? “阳秋啊,此事一定得保密,决不能让桃源郡的其他几家知道!我们范家能不能再往上走一些,就靠这次的机缘了!”范家老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范阳秋身形一抖,连忙回道:“是,那其他几名,还有那尹元龙……” 范家老祖冷哼一声,范阳秋神魂一阵颤动,连忙运转功法稳住心神,心惊不已。以他入玄境的修为,在这中三境的老祖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怪不得在这修真界一直流传着一句古话,“丹成山上客,无缘树下鬼”。 隔壁的那位美妇更是如坠冰窖。 “这还要多说吗?” “是……” 说完范家老祖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符箓,扔给了范阳秋,“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老祖我也要休息了。” 范阳秋接过符箓一看,心中大喜,这中三境的神仙随意从指甲缝里抠出点东西,对自己这下三境的修士来说都是宝贝啊! 随后赶紧起身告退,接下来就该是那妇人与老祖的事情了。 …… 尹元龙从云端下来之后,立马急急忙忙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路上连招呼都没回。 一众家仆杂役也都颇为奇怪,这尹道长今日是咋了,以往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今日竟然这般急迫。 只有尹元龙才知道,自己在那密道内被喋血影蝠所伤,那范阳秋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将自己扔了回来,连颗疗伤用的丹药都没曾留下。 更别说自己掌握了如此大的一个秘密,以自己这几十年来对范家作风的了解,等范阳秋回来,还有自己的活路么? 为今之计,只有趁范阳秋还没回来,赶紧逃出鱼古城,才能取得一线生机。 到时自己掌握了这么个宝藏的消息,无论是将它卖给哪个郡的五级势力,都能换来个好前途!哪还用留在这范家做牛做马,整天还得对着一群杂役和颜悦色! 风水轮流转。 站在灯临江边的尹元龙回头看着这庞大的鱼古城,苦笑一声,没想到白天还在追杀别人,到了夜晚,自己就得面临着范家的追杀了。 还好,沿着这灯临江顺流而下,就能到达大瑞十州中的命州了! 就算范家的手再长,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别州去。 …… 山水县,于家。 在一间阁楼之上,坐着于卓中和他的大哥,于成庆。 也是这于家家主,一位丹心境的道修。 “大哥,我当时都已经找到了那藏宝之地,更在那发现了一名惊才艳艳的少年武夫。你怎的还要招我回来?”于卓中心中虽然愤懑,但也知道大哥这番作为,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成庆把玩着手上的瓷杯,笑道:“范家的那位给我许诺,只要我们于家不插手,他便能将范家的那杆‘袭风旗’赠与我们。” 于卓中眼睛猛地睁大,也怪不得他会惊讶。 那袭风旗可是范家的一件灵器,虽是低阶,但依旧威势极大。这些年来,他们于家可没少在那件灵器下吃亏。没想到范家今日竟然愿意拿出这件灵器当做报酬。 而需要的,仅仅于家的不干预! 这说明什么? 于卓中沉声道:“大哥,范家的那位老狐狸可不是吃亏的种……” 于成庆嗤笑一声,“他真以为我于成庆看不出来?老二,你现在就拿着我的印信前去‘桃源洞’,去寻我师兄,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他。” 于卓中一喜,连忙起身离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一章 桃源三奇 - 问剑长生 - 书上 除妖历四零二五年七月五日的清晨。 徐长生沿着灯临江一路而上,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那同在灯临江边的石桥县城的轮廓。 第一眼望去,便觉这石桥县城比那山水城和鱼古城大了不止一星半点,更别说那徒有其名的南风城了。 巍峨的石桥城耸立在这灯临江冲击而成的平原上,显得十分壮观,这还是徐长生头一次见着这么大的城池。 显露出炼体一重的修为,徐长生跟着人群流入了石桥城内。 进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石桥县的修真者也比那山水城和那鱼古城的多得多,只是刚一进城,徐长生便感受到了众多修真者的气息,练气期如那过江之鲫,蜕凡期也是夹杂其间,甚至还在一栋酒楼内感受到了好似入玄期的气息。 这么一来,自己这个铜皮境的体修,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样更好,芸芸众生,丝毫不引人注目。 还没进城之前,徐长生便已想好,进城之后有两事,一是要去聚宝斋内将那些法宝和杂物兜售出去;二是要在去采购些酒水和做饭用的调料。 经过这么几日,徐长生也算验证了那辟谷丹果真是那实物,吃下之后,一路走来也没再有饥饿。可虽说不用再吃东西,徐长生却始终觉得少了些味道,怪不得当时唐宋在望月山教自己练拳时,也是顿顿少不了。 到底还是要吃些人间五谷,才能走的舒坦! 询问了几人之后,徐长生终于找到了这石桥城的聚宝斋所在,不得不说,这城大,聚宝斋也就跟着大。 这石桥城的聚宝斋竟然比那先前两城的还要高一层,有着四层的高度!第四层虽不大,但却极其豪奢,外表看去便是富丽堂皇,雕龙画凤,走近之后才感受到,除了笼罩整个聚宝斋的阵法之外,那第四层竟然还单独布置了个阵法! 按照聚宝斋的规矩,是一层对应一重修士,像这一层,自然就是为铜皮境和练气期的修士准备的。 徐长生顶着炼体一重的修为,自然也只能在一层,寻了那法宝区,依旧是一位玄衣管事,坐在柜台后面,静静地吐纳着。见徐长生进来,被打乱节奏,呼吸有些紊乱,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长生也没在意,熟门熟路地坐在管事面前,取出那件盾甲,放在桌面上。 “卖” 管事也不惊讶,来这聚宝斋卖法宝的多是些体修,毕竟他们得来这法宝,没有灵力操控,根本发挥不出这法宝的威力,拿在手上还没那百炼钢来的好用。 查探一番,管事便有了答案。 “三十五枚白水币” 和徐长生所料的也没差多少,卖!随即又取出那柄羽扇,放在桌面上。 管事的灵识刚一探过去,便一惊。 这才炼体一重的少年武夫竟不知从哪弄来这巅峰法器!这可是许多蜕凡境的修士都没有的,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不禁对徐长生也有了些怀疑,但无论他怎么查探,徐长生都是那铜皮境的修为。 也不去多想,考量一翻之后,有了定计。 “八十五枚白水币,卖不卖?” 看来这真是一件巅峰法器了!不然也不可能给出这么高的价格,再往上,就是灵器了。 卖,自然得卖,不然留在自己芥子物当中也是吃灰。 没想到卖这些法宝就卖来了一枚青蚨币,这样一来,自己手上就有三枚青蚨币之多了!等下再去处理了那些丹药和杂物,说不定就能有四枚青蚨币了。 虽说这里面大多都是不义之财,通过杀人得来的,可徐长生早已看开,杀人放火金腰带,指不定哪天自己也成了别人手下的亡魂,都正常。 等徐长生依着去处理了那些杂物和一些只有道修才能使用的丹药后,自身的财富已经“膨胀”到了四枚青蚨币零十二枚白水币! 不过还是留下了几枚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聚宝斋,徐长生是觉得这天都格外的蓝,走起路来都像是突破到了御风境武夫,格外的轻快,恨不得飞起。 有芥子物中的那些书,应该够看好久了,徐长生也没去找那书店,而是就近去了一间酒肆。 同在这修士的街道上,少有凡人,连那酒肆都是一个蜕凡巅峰的酒糟鼻老修士开的。 会去这间酒肆,徐长生主要是看中了酒肆挂着的那副对联,上联:入馆无等级,下联:出门是死敌,横批:老廖说的! 店面不大,但也放得下那么七八张方桌,桌椅都颇显老旧,一些前来喝酒的酒客们与那掌柜也是旧识。一个个都“老廖,老廖”地喊着,有几个甚至还邀请他也来喝上几杯。 老修士搓了搓那通红的酒糟鼻,说着,“酿酒的不愁酒,喝酒的才愁酒”。 说完打几个哈哈,继续去招呼着别的酒客。 待徐长生进来时,也没人在意,只有那酒糟鼻老廖笑呵呵着走了过来,迎头便问:“小兄弟是在这喝还是带走?” 徐长生看了看那些端着大碗,往往是一口闷的酒客们,笑着回道:“要带走,也要在这喝。” 老廖听完冲徐长生竖起根只剩半截的大拇指,“好酒量,哈哈!” 被夸赞一番的少年立马红了脸,也不去反驳,不过就冲老廖这一句话,徐长生便决定多买上那么几壶放在芥子物中屯着。 为啥? 没看见老廖这眼睛是慧眼嘛,一眼便看出自己是好酒量,这还是第一个看出自己酒量好的人!也怪不得他能在这修真街上盘下那么个店铺。 至于那只剩半截的大拇指,徐长生自然也看见了,也没问,谁没那么点过往?何况老廖一看就年纪不小了。 “小兄弟看看需要什么酒水。”老廖从柜台后面递出一卷竹简,便双手笼袖,撑在柜台上。 竹简早就被人磨得发亮,摊开后连那些字迹都是与竹简同色,只能勉强看清。 老廖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小哥将就着看一下,看不清的可以问我,放心,老廖我开了几十年酒肆,这酒水,妥妥的!” 徐长生还没回话,后面一个虬髯酒客便喊道:“你这后生,要买便买,糊弄那么多作甚。” “和你的酒去,搅了我的生意,我老廖可不跟你这老匹夫讲什么情面!” 这酒客和掌柜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不过徐长生却感觉实在!好像回到了那南风镇,在那钱掌柜开的酒肆里头。 酒的种类不多,都是些女儿红,竹叶青之类的平常酒水,便宜的也有那米酒。正当徐长生准备要几壶女儿红的时候,却突然在竹简的最边缘看见了一行小字:梨花春,一枚白水币/壶。 “掌柜,这是?”徐长生指着那行小字问道。 老廖笑着看了一眼,“哎哟,这是我闲来无事酿的,小店怎么也得有个撑门面的东西,也就这勉勉强强算是仙家酒酿吧,哈哈。小兄弟要是中意,我这就去给你拿上一壶。” 徐长生想了想,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仙家酒酿,之前那壶蛇胆酒也能算是,可无奈那米酒掺的水实在太多,根本没什么味道。 “成,掌柜给我拿上一壶,顺便给我来三坛竹叶青,我要带走!” 老廖擦了擦酒糟鼻,起身前去拿酒,一边说着,“好嘞,小兄弟也别喊什么掌柜了,叫我老廖就成,反正都这么喊。” 等他取来酒水,徐长生付了钱,便将那几坛竹叶青都收进了芥子物,也没在这直接倒入福禄内,毕竟这修士众多,难免会遇上什么有心人。 至于放在芥子物中就不用担心了,这东西,只要是到了蜕凡境,基本上便是人手一个了。 而后提着那壶梨花春,走到了一张放在角落的方桌面前,拿起桌上的酒碗,倒出了些许,小口地抿着。 这花了一枚白水币的仙家酒酿就是不一样! 还没进嘴,便是酒香扑鼻,还裹挟着淡淡的梨花香,入口之后,也没那辛辣之味,更像是果酒,有着些许甘甜与醇香。 一边喝,一边听着酒客们的议论。 “那十年一次的‘鱼跃龙门’就快开始了吧?” “对,就在后天了,不然你以为怎么这石桥县突然就多了这么多修士。那可是附近几个县城的都赶来了。” 旁边桌的一位蜕凡初期的修士接过话头,“别说是别的县,城北那钱来客栈知道吧。那里头住着的可是特意从黄粱郡赶过来的人!” “真的么?” “我还骗你不成,就昨晚赶过来的,据说还有个仙子是那白雾门的内门弟子!” “嘶~白雾门,我滴个乖乖,那可是和我们郡的桃源洞是一个级别的势力了吧。” “那不成,就你一个蜕凡境的小修士,连那白雾门都进不去,啧啧啧。” “诶,我说李二你今天是咋回事啊,喝了几口酒就想上天了是不是?想打架我可是奉陪到底!” 老廖一听,赶紧过去打了个圆场,还好都是熟人,两边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才都重新坐了回去。 也正常,都是酒客嘛,别说吵那么几下,就算真的打上一架,明早来了,又是哥俩好。 老廖说完也就来到徐长生这桌坐下,笑着询问道:“咋样,小兄弟,我老廖这门手艺咋样。” 徐长生红着脸又喝了小口,冲他高高竖起根大拇指。 两人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听着他们聊了一阵,徐长生摇醒了正在打盹的老廖,歉笑道:“老……老廖啊,他们说的那‘鱼跃龙门’是啥东西啊?” 旁边一个盯了徐长生那壶梨花春许久的灰袍修士立马说道:“这位道友肯定是从外地来的吧。” 徐长生点点头。 那修士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那肯定也就不知道这‘桃源三奇’吧?”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二章 还是老廖 - 问剑长生 - 书上 桃源三奇? 这还真没听过。 徐长生也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还望这位道友告知。” 灰袍修士盯着徐长生那壶梨花春,咽了咽口水。徐长生哪会看不出他的意思,连忙提起酒水,“来,咱俩一边喝一边说。” “这感情好!”说着赶紧递出自己的酒碗。 老廖却一把敲了他的手。 他立马缩了回去,瞪眼道:“你这老廖是咋回事啊?我喝口酒水咋碍着你了。” 老廖冷哼一声,“想喝酒自己买去,在我这小店里头,我就看不惯你这样的。” 徐长生一见情形不对,立马从自己桌上取下两个酒碗,给老廖和那灰袍修士倒了一“碗”。 老廖没接,那灰袍修士却接了过去,刚想说一句,“你小子,上道!” 可看到那碗底的酒水,脸色一黑,对着徐长生说道:“你这酒水好伤人。” 随后端起一饮而尽,长叹了口气,还好够润润嗓子,开口道:“这桃源三奇,一是那拖琴县的‘仙人抚琴’;二是那原先山水县,现在那个南风县的‘众仙出行’;这第三,就是我们石桥县的‘鱼跃龙门’了。” “这‘仙人抚琴’是发生在拖琴县的符琴山,地点确定,时间却不准,最近出现的一次怕也是在十多年前了吧。” “那什么是仙人抚琴呢?”徐长生忍不住问道。 “你这后生,急啥?这仙人抚琴啊,就是有位神仙,是真正的神仙哈,会突然出现,高坐云端,抚琴而歌。但每次弹奏完一首曲子,便会消失不见,后来丹心舍的那位飞升境的陆地神仙还特意来过这拖琴县。经过证实,才知道此地在上古年间曾是一位乐道圣人飞升之地,留有大道遗韵,将会不定时受大道运转显化,将那仙人抚琴时的场景重现人间。所以啊,那拖琴县,弹琴的人是最多的,不管是那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会弹上那么几首曲子。” 徐长生若有所思,“那什么是大道遗韵?” 灰袍修士赞许地看了一眼徐长生,“这个问题问得好?” 徐长生希冀地看着他,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老子要是知道还会坐在这要你这口酒喝么!早他娘的飞升了。” 满座哄堂大笑。 坐在前桌的一位蓝衫修士回过头,“这‘众仙出行’就让我来说说吧。这奇景发生的地点是在山水县的南风镇,也就是现在的南风县,时间也固定,每甲子一次。届时,有着成百上千的上三境神仙从那群山之中飞出,四散开去。原先还以为那群山之中隐藏着什么宝物,但人们却发现自己连那南风镇都进不去。” “现在好了,这一秘密也终于揭开了,奇景也就消失了。”蓝衫修士说道这也一停,显然是想要徐长生问他。 不过徐长生这次也学精了,愣是不说话,端着碗梨花春,小口地抿着。 还是老廖接了话,笑呵呵着说道:“老马你就死了这条嘚瑟的心吧,这小兄弟就是从山水县过来的,这事,知道的比你还清楚。” 被唤做老马的蓝衫修士冲着徐长生狠狠地剜了一眼,而后转过头去,不再搭理。 原先那个灰袍修士却是大笑几声,极为畅快。 老廖回过头,“最后就剩下我们石桥县的‘鱼跃龙门’了,这事,还是我这个在石桥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土著跟你说说吧。” 徐长生立马给他倒了半碗酒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廖笑着端起,喝了满满的一口,才说道:“这事还得才那条灯临江说起,这灯临江发源于那小重山,流经我们桃源郡的石桥县,鱼古县,而后流入了命州,并入那天水河后,最终流入了东海。本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河,可在数千年前,一条生长在小重山深处的蛇妖,却选了这灯临江,作为那走蛟的场所。” “走蛟?” “对” 走蛟一词徐长生也在书上看到过,是说那蛇妖想要化龙,必须经历两次走蛟,一次是由蛇化蛟,一次是由蛟化龙。 这第一次可由那蛇妖自选,无论是小江还是大河,但往往走蛟的那江河越大,将来化蛟之后的天赋与实力都更高,可那江河越大,危险程度也就越高,所以许多蛇妖都会根据自身实力选择较小的江河。 但第二次走蛟,就不能自选了,必须得是那一州之最的长河,走蛟成功后,才能被这方天地承认,化为世间真龙。 老廖继续说道:“那条蛇妖也算是有些能耐,愣是顶着各种劫难强行游到了东海,化为那蛟龙种属。但真正有能耐的还是它那番运道,刚刚化蛟成功,便被一条将要去那南溟大陆的啼妆河,走蛟化龙的大蛟抓了去,准备当那化龙路上的替死鬼。” “没曾想那大蛟经历了众多磨难之后,竟然还真被他走蛟成功,可在那最后时刻,却被一位早年结怨的大剑仙一剑斩断了那天地虹桥,断了那化龙的根基,最后拼命与那大剑仙双双陨落,那化龙机缘却平白落入了那小蛟手中。” “但因为那天地虹桥被斩断,那小蛟也未能完全化龙,最后化为了那半龙半蛟的四不像。” “可到底还是有了那半分龙气,这灯临江因为是它第一次走蛟的缘故也沾了光,有了一方气运加持,我们石桥县的那座古桥也因此有了那龙门的一丝功效。每积累十年便可开启一次,供那灯临江水族提纯自身血脉,不过因为气运与龙气过于淡薄,只能入玄境以下的水族使用。” 老廖说完对着徐长生嘿嘿笑道:“小兄弟运道也不错,误打误撞竟然遇上了这十年一遇的盛事!” 提起运道,徐长生却突然想起了当时乐安说自己身上有着诅咒之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对自己现在没什么影响,也就懒得管了。 “嘿嘿,还行,这下可得留下来看看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这梨花春的后劲却是挺大,徐长生只是喝了几口,就已是满脸通红发烫,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了。 这时又来了几波客人,老廖也赶紧起身去招待,没时间留在这唠嗑了。 徐长生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好像是宗门弟子。 每一波都是穿着制式衣裳,三三两两要了些酒水,寻了位置坐下。 最后还来了三名身穿白色衣袍,背后绣着鱼龙图案的年轻修士,各自要了壶梨花春,见位置已满,只有徐长生一人占了张方桌,便径直走了过来。 打头的是一名面容桀骜,走过来便把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小子,一个人坐占了整张方桌,有些浪费了。” 徐长生抬头看了一眼,蜕凡中期罢了,也没生气,朝着旁边努努嘴,“还三个位置,刚好。” “就你也配和我们同桌饮酒?”白袍修士语气扬起,盖住了酒馆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进门前是不是没看见门口那副对联?” 白袍修士还想说,却被后面一名脸色平静的修士拦了下来,对着徐长生说道:“那就多有打搅了。” 徐长生也没回话,手一招,将那剩下的半壶梨花春收进了芥子物内,往桌子上一趴,再不眯会,是门都要出不去了。 没办法,这仙家酒酿太醉人了。 后面发生的什么徐长生也不清楚,好像后面来的几波修士还因为什么吵了起来,还想打架的,却被老廖和那波酒客们赶了出去。 “诶,小兄弟,醒醒,要打烊了。” “嗯?”徐长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酒肆内也只剩下自己和老廖两人,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睡竟然一天就过去了。 看见老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徐长生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色又是一红,早上还被夸了好酒量,没想到还真是好酒量,喝完就睡,丝毫不惹事。 赶紧狠狠地搓了几把脸,才清醒了些,笑着说道:“这几天有些累,禁不住就睡着了。” 老廖打了个哈哈,“小兄弟年纪轻轻可要养好身体啊,这样可不行嘞。” 徐长生本想打个掩护,没想到却是越描越黑,也就不管了,起身打了个招呼便朝着门外走去。 老廖一边擦着徐长生坐过的桌子一边喊道:“小兄弟等下可以来城北的归白街找我。” 徐长生是一头雾水,应了声好。 这都晚上,还去找他干嘛? 喝酒不成? 可等徐长生逛完城东和城南才知道老廖说的是啥意思,竟然没有一间客栈有空房!不管是那专门给修真者们准备的仙家客栈,还是那种普通的路边客房,无一不是客满。 无奈,只能朝着再去城西看看,不然就只能去找老廖了。 这“鱼跃龙门”不愧是十年一遇的盛事,一路上的人是摩肩接踵,修士也极多,有那衣衫华贵,特点鲜明的门派弟子,也有那身穿一身劲袍的体修武夫,也有像徐长生一样装扮的山野游侠,还有那装扮奇特的诡门术士。 比如说徐长生就在那城南看见了一个头上缠着一条雪白长蛇的蜕凡境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腰间盘着一条猩红长蛇的妖艳美妇,修为也是到了蜕凡后期,两人一路走过,人们也是纷纷让路,生怕一不小心惹上祸事。 城西好像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等徐长生过去的时候,已是一片漆黑,纷纷大门紧闭,更别说什么客栈了。 现在看来只能去往那城北投靠老廖了。 徐长生也不怕什么陷阱,冲他那酒肆的面貌,就知道老廖这人,差不了。 到了城北,寻着标识找到了那在一条繁华街道后面的归白街,没走多远便找到了老廖的房屋。 没办法,实在太明显了,相信只要是去过他家酒肆的人便能看出来。 木门旁贴着一副红底黑字的对联,上联:我有酒肆一间,草屋一栋,下联:还藏美人二三,好酒两窖。横批:还是老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三章 白雾门,桃源洞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屋里还有着光亮,徐长生刚敲几下,老廖便开了门。 见着是徐长生,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过来,快进来吧,再不来,老汉我都睡了。” 有些人刚认识就像是老友,而有些人认识了数十年依旧像是个陌生人。 老廖这样的人就是前者。 徐长生笑骂道:“你一个蜕凡境的修士,有什么好睡的。” 老廖眼一瞪,“知道我是蜕凡境的修士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找死不成。” 徐长生赶紧求饶,“晚辈知错了,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行,那你就在外面睡去吧。”老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酒糟鼻。 “哎,别别别,风餐露宿了大半夜了,怎么也得找个屋子过夜。” 两人一番“争执”,最后还是让徐长生住进了旁边的一间茅草屋。 按理说,老廖怎么也是名蜕凡境修士,何况还在那修士街上盘下了那么大一间酒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住草屋的地步。不过徐长生也没问,对他来说,都一样,而且草屋住的还更踏实,要是来到这归白街,看见老廖住的是那高堂大院,徐长生铁定不会去敲那门。 而在老廖看来,徐长生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却直爽,合胃口!不像那别的少年,修为没多少,却老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交朋友嘛,合得来就行了。 负剑少年刚回到房间伸了个懒腰坐下,就响起了敲门声,“徐小子,出来喝酒不,梨花春呢,不要钱的哈哈。” 提起喝酒,徐长生又是一阵头痛,今天白天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可长者赐不敢辞。 徐长生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其实还是冲着老廖后面补的那句话,不要钱!!! 这样的酒不喝,还是喝酒的人么,李推当时可是问过自己什么酒最好喝,记得自己好像说的是越贵的酒越好喝。 可李推却给了自己一个脑瓜崩,说自己太笨了。 还好挨了打之后也告诉了自己。 这天底下的酒水啊,当然是不要钱的酒最好喝了! 酒还是上午喝的那种,老廖也看出了徐长生的酒量,给他拿了个小碗,自己则提着一大壶,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徐长生抿了一口,便将酒碗放在了石桌上,“老廖啊。” “嗯?咋了?”他回过头来。 “你真的有两窖的酒么?” “嘿嘿,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那酒肆咋撑起来的。”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 老廖把头一转,哼了一声,“想打我酒的注意?没门!” 徐长生摇头道:“怎么不见你藏的美人二三?” “都说了是藏起来了,怎的还会让你看见。再说了,小小年纪,管那么多做甚,赶忙喝你的酒去。” 徐长生一时语滞,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端起酒碗,又抿了口酒。 “老廖啊,你是这石桥县城的人么?” “对啊,只不过不是这县城内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镇子上,后来突破到了蜕凡,才搬来这县城。” “噢,那你在这蜕凡境待了多少年了?” “没多久吧,也就一枚白水钱。” “嗯?想来以老廖的天赋,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不定明早起来就是那入玄境的神仙了。” “不错不错,徐小子一看就是老江湖了,怪不得酒量也这么好!” 徐长生还想回话,前边街道上的一间客栈房顶却“嘭”地一声被撞出个大洞,一个白衣青年男子空中一个翻身平稳地落在房顶上,写意至极。 客栈内传出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还请黄师兄自重!不然就休怪师妹无情了。” 黄飞白脸色一阵变换,最后终于恢复如常,平静道:“师妹还是早些休息吧,师兄这就告辞。” 说完脚下出现一朵白云,带着他往城南飞去。 没想到这男子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竟然已经是那入玄境了,果然是人外有人,看来自己还是要更加小心,徐长生暗忖道。 而后和老廖对视一眼,也没说话,两人心中都宛如明镜一般,这种事,自然早就看个通透。徐长生则是没想到仙人之间也会有这种事。不过再一想,仙人仙人,是仙,也是人。也便不惊讶了。 再聊了一阵,两人便各自回了房间,虽说一晚不睡对两人都没什么影响,但到底还是睡了会比较舒坦。 徐长生白天睡了一天,晚上也睡不着,便坐在窗边,借着明月,取出一册《人界全知》,细细观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徐长生抬头准备休息一下,却看见先前那客栈房顶上,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抬头望着夜空,黑发飘摇,虽只能看见个背影,也是极美。 白婉凝突然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在注视着她,微微蹙眉转过头去,只见一少年坐在窗边,好像还在翻看着书,却已是把头低了下去。 各自看了一眼,他没看见她的正脸,她却看见了他,不过依旧是路人。甚至明天起来都不一定能记起他的模样了,只记得昨晚有个少年坐在窗边,掌月做灯,手捧书籍。 第二天。 徐长生也没地去,早早地起了床,与老廖一商量,便准备今天前去帮他一起打理一下酒肆,就当报了老廖的接待之恩了。 两人各自吹捧了一路,很快便到了酒肆。 刚开门没多久,便来了俩酒客,进门第一句就是。 “哟,老廖这是发财啦,都请起店小二来了。” “就是,老廖,是不是这些年从我们手上挣了太多的钱财,没地花了。” 徐长生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笑道:“还别说,老廖连钱都没给我。” “那你在这作甚?” “唉,没办法啊,昨天喝了酒,钱不够,只好拿自己抵账了。” 老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徐长生身后,敲了他一下,恶狠狠地说道:“知道没给钱还不干活去,还在这瞎扯什么。” 酒客越来越多,每来一个或是一群,都会指着徐长生打趣老廖一番,徐长生也配合,众人直呼老廖找了个好伙计,要不是老廖身下无女,都可以招了徐长生做女婿了。 日上正午,来的人也少了,老廖便坐在酒客中间,一起在那侃大山,把徐长生留在柜台上看着。 突然一股威压逼迫而来,酒肆内的众人也是一滞,纷纷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群白衣男子站在了门口。 徐长生心中颇为惊讶,竟然都是“熟人”,打头的那位是昨晚从客栈被赶出的“黄师兄”,后面跟着的几位正是昨天准备抢徐长生位置的宗门弟子。 老廖赶紧笑着跑过来,询问道:“不知几位想要喝点什么?” 昨天那名跋扈的青年抢先说道:“给我们来五壶梨花春,在这喝,还不快给我们清出个位置来?没看见这是我们白雾门的师兄来了啊!” 老廖连忙答应一声前去取酒,剩下的酒客们却是十分震惊,竟然真的有白雾门的人前来! 这白雾门可是北方黄粱郡的五级势力,与桃源郡的桃源洞一样,都是有着分神境坐镇的一郡顶尖势力。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这石桥县,看来这次的“鱼跃龙门”,可能会有些不太一样了! 等老廖拿来酒水,准备送去那空桌时,却被那入玄境的黄师兄伸手招了去,看这酒肆乱糟糟的环境,实在是没心情在这喝。 至于身后那几名鱼龙宗的弟子,当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几人刚一出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三名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 “嗯?这不是桃源洞的那群道士吗?也不趁着还有一天的时间好好修炼一番,怎还有时间在这外面乱逛?”黄飞白嗤笑一声道。 为首的那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人念了句道家偈语,而后正色道:“黄道友不一样在这闲逛么?” 说完张望一番,疑惑道:“今日怎么不见白仙子了?” 黄飞白脸色一青,冷声道:“难道吴道长也想与我那白师妹结为道侣不成,一日不见便急着追问!” “黄道友休要胡言,贫道只是惊讶今日怎么没看见你们俩走在一起罢了。”吴承炳将手中拂尘一挥,似要扫去那话语。 “这与你这桃源洞的道士何干!”黄飞白羞怒道。 吴承炳身后的一位小道士突然跳出,伸手指着黄飞白,“你这家伙好生无礼,我吴师兄只是关心一下,你却如此出言不逊!” 黄飞白冷眼相待,“牙尖嘴利,明天手底下见真章!” 说完手一招,“我们走!” 几名鱼龙宗的修士立马跟了上去。 徐长生也转头看向老廖,却发现老廖也是一脸疑惑。看样子也是不太清楚。 反倒是酒客们议论开了。 “不知道那白雾门的弟子说的明日是什么意思,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和桃源洞对上了。” “谁知道呢,多半是他们神仙打架,我们这些野修啊,看看好戏就成了。” “也不知怎么就看见了白雾门和桃源洞的修士,难道其他三郡的势力都没来么?” “不管了,喝酒喝酒,明早就知道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四章 龙门现 - 问剑长生 - 书上 到了傍晚,就已经没多少酒客了,来的多半也是直接买了几壶老酒便匆匆离去,不作停留。老廖索性把门一关,准备回去,徐长生则趁着天色还早,去把要买的东西都买了去,明天多半是没时间了。 买完回去的时候,发现老廖家中多了名仙风道骨的背剑中年男子,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身边都摆着碗酒水。 见着徐长生,老廖伸手一指,“就是这小子,死皮赖脸地赖在我这不走,酒量还不行,一口就倒,哈哈。” 说其他的徐长生没关系,但说他酒量不好就不行了,“老廖,这你就不仗义了啊,不是你打赌欠了我那两枚青蚨币,我会待在你这破草屋里?” 说完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老家伙该不会是欠了钱就不认账吧。” 老廖立马吹胡子瞪眼站了起来,“你这混球,我看你是讨打。” “别说了,这壶酒就当抵债了。”负剑少年说着提起那壶梨花春就往芥子物中放。 老廖冷笑一声,“我刚往那里头吐了口水。” 徐长生手一滞,随即放回了桌面,这老汉,着实有一手,不服不行! 冯青就这么看着这一老一少表演,他也知道,自己这老友识人向来颇准,而且不看年龄,只要合得来,别说是少年,就算是个孩童,也愿与他相交。 由此观之,这少年武夫修为尚且不看,至少这性子上是绝对没问题。 现在事情说完,也便起身告辞,老廖不耐烦地挥挥手,“回你的城主府去,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冯青笑骂一声,化为一道剑光往城南飞去,人不见,桌上的那壶梨花春也顺带着消失了。 徐长生有些惊讶,“老廖,看不出来啊,这石桥县的城主也被你呼来喝去。” 老廖一搓鼻子,抬起头,“那当然,别说是区区一个城主了,就是这桃源郡的郡守,也不在我的眼里。” 徐长生噢了一声,手搭住额头,朝着天空中张望着。 老廖有些疑惑,“看啥呢?” “诶,你看到没,老廖,那边云端上有只牛妖。” 老廖立马来了兴趣,“哪呢?哪呢?” 张望一番,才知道着了那小子的道。 一回头,却发现徐长生已经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堆杂物,在院子里摆弄了起来。 老廖凑过头去。 徐长生抓住他的衣袖,“别瞅了,快过来生火,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徐长生的手艺。” “切,这有何难。”说着往那木炭中吹了口气,木炭立马烧着了起来。 徐长生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那山野里头生火时的场景,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最后两人一手提着一壶梨花春,一手抓着一串洒满了各种香料的烤肉,吃的满嘴流油。 “徐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门手艺,要不别走了,留在我那酒肆烧烤吧,保证挣钱。” “就你那小庙还想留下我这尊大佛?” “你这混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老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在我那酒肆入份股!” 徐长生伸手又拿了串烤肉,还特意从芥子物中取出些孜然洒了上去,说道:“我还想去外边看看,要是我老了,也成了老徐,保证开间像你这样的酒肆。” 老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低落,不再说话,开始一个人在那喝闷酒。 徐长生也没打扰,提着酒壶,去了旁边的石墩上坐着。 过了会,老廖也跟了过来。 “刚刚冯青,也就是这山水城的城主,来跟我说,这次的鱼跃龙门,不再是朝廷定夺了。” “啥?” “以往跃过龙门的龙种都是直接被朝廷收了去,这次开始,朝廷不会再要了,那些龙种,都由我们渡州五大郡的势力自己争夺。” 徐长生有了一丝明白。 “不过这次消息刚刚传出,只有我们桃源郡与北方黄粱郡的势力到了,其他三郡的这次是来不了了,只能等着十年后了。” “那他们怎么争夺?” “明天跃龙门结束后,会有一次‘龙门大会’,供那白雾门与桃源洞修士比武争夺。” “跃龙门是啥时候?” “日出之时。” …… 天还微亮,就已有修士从那四面八方齐齐飞起,朝着城西掠去。 鱼跃龙门的地点正是西门外的那座横跨灯临江的石桥。 等徐长生两人赶过去时,才发现灯临江两岸已经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层的人。 不过站位显然是按着修为来的。 达到了入玄境的都各自架着祥云站在空中,徐长生还看到那白雾门的黄师兄与当晚那白衣女子都站在一名鹤发童颜的紫袍男子身后。 桃源洞的那三名年轻道士也站在一位背负着桃木剑的中年道人后面,与那白雾门遥遥对立。 也在那石桥上空看见了盘膝而坐的城主冯青。 而站在江边的则是蜕凡巅峰的修士,越往外,修为越低。 老廖见状,对着徐长生眉头一挑,十分惋惜,叹息道:“徐小子,这下我就没办法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站在最外面吧。” “至于老汉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去那江边看看喽。”语气轻快,却是丝毫看不出为难的样子。 说完蜕凡巅峰的修为一放,人群纷纷避开,老廖直直往前走去,说不出的牛气。 徐长生一笑,不知道等下老廖在旁边见着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人群刚刚合上,又感觉一股极强气势从身后压来,纷纷回头,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个二境修士? 徐长生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朝着老廖刚刚走去的方向挤了过去。 老廖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灵识一扫,陡然一惊,好小子!竟然藏得这么深! 徐长生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来,你这老汉,还不赶紧让让道?” 老廖朝旁边站了站,至于另一边那位蜕凡巅峰的修士,见着徐长生,也是微微惊讶,什么时候竟然来了一位这么年轻的金筋境武夫?这天赋,怕是能进那五级势力的祖师堂了吧! “徐小子,看不出来啊,藏得这么深!”老廖低声说道。 徐长生也眉头一挑,十分惋惜,叹息道:“没办法啊,我也不想的,可修为就是这么突突突的往上涨。” 旁边那名修士却是脸一黑,这少年的话,和那剑仙的飞剑都有的一拼了,实在是忒伤人了些。 老廖也懒得理,徐长生却又凑了过来,“老廖,有没有觉得自己这几十年都白活了?” 老廖呼吸一粗,要不是没把握,都想把这小子摁下去喝几口这灯临江的河水了,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就在这时,大日金乌从远方缓缓升起,照耀在了灯临江面。 盘膝而坐的冯青睁开双目,闪过一道精光。 “安静!” 吵吵闹闹的修士瞬间噤若寒蝉。 冯青捏起手印,往下一摁。 一道金色光幕从他身下蔓延而去,转瞬便笼罩住了整座石桥,而后江面翻涌,升起一道金色拱桥,与那石桥合二为一。整座石桥瞬间大放光芒,宛如黄金浇筑而成。 灯临江面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越聚越小,随后整条灯临江升起万千光束,在石桥上空的云端上聚合,化为一条金色龙影,在大日下炯炯生辉。 龙影在云朵中穿梭一阵之后直直降下,注入了拱桥。 拱桥也随着龙影的注入,光芒愈甚,让人不敢直视。徐长生微眯双目,那股摄人的光芒便消失不见,桥身也渐渐浮现出双龙戏珠的图案,其间浮现出莫名的律动。 江面上已是水族攒动,有着那数丈长的红色锦鲤;也有那背负小屋般大龟甲的河龟;也有那腰身粗的水蛇;徐长生甚至还在其间看见了一条碗粗的泥鳅。 冯青迎着朝阳起身,肃然道:“鱼跃龙门,开!” …… 而此时的山水县于家。 于家老二于卓中正站在一位手持拂尘的道人之后,驾驭着一朵白云落入了于家之内。 落地之后,道人将拂尘一挥,搭在右手之上,再踏出一步,便消失不见。 一处阁楼之上。 于家家主于成庆穿着崭新道袍盘腿而坐,身前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谁也想不到,这位带领着于家顶过风风雨雨的家主,此刻竟然在亲手泡着茶。 被于卓中接回来的道人悄无声息地便出现在了对面,自顾自地坐下,静静地等着茶水。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师兄,请。” 于成庆小心地倒出一碗茶水,伸手示意。 茶水之上灵气缭绕,一眼便能看出此茶定非凡品。 道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于成庆也不生气,哪怕几十年不见,这师兄依旧是老样子,轻声道:“最少也是一件灵器。” 道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而后捋着长须笑道:“现在便去看看如何?” 于成庆也摇了摇头,“范家那位刚刚去了。” 道人直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进来新学了门道法,只要我想隐藏,同境之内没人能发现。” 于成庆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精芒,很快又被压下,“既然师兄有意,那便先去瞧瞧。” 说完随手收起茶具。 转眼间一朵流云急速消失在天边。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五章 跃龙门 - 问剑长生 - 书上 随着冯青一声令下。 一条青鱼尾巴一摆,率先越出水面,围观的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青鱼身上氤氲着淡蓝光芒,速度极快,转眼便离开水面丈许,就在这时,青鱼好像突破了某种桎梏。在徐长生的感知中,这青鱼的气势好像为之一紧,有了些许突破。 可到了两丈时,升势便开始减弱。 而此时,离那龙门还有着八丈! 青鱼眼中满是不甘,尾巴再次狠狠一甩,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湛蓝光芒,上升之势再起,突破了两丈的高度,气势也随之再次紧束。 但不管再怎么努力,到了那两尺半的高度时,便再也无法寸进。 青鱼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浑身血气缓缓被抽离出去,化为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球,飞入了那桥身上的龙眼内。 青鱼再也没有了生机,落回水面,肉身瞬间就被底下的水族分食殆尽,化为一堆白骨。 徐长生目瞪口呆,这跃龙门不成,便是死? 老廖也有些感慨,“什么跃龙门,分明就是养蛊!” 别说是这水族,世间凡修行,莫不如是,成者生,败者死,从来就是修行法则。 等那青鱼最后一丝血肉被分食干净,灯临江左侧有一条黑白交错,腰身足有碗口粗细的水蛇破水而出。 与此同时,灯临江右侧也跃起一只甲壳怪虫,头部有着一对触角,胸部长有三对长足。 两水族对视一眼,齐齐朝着龙门掠去。 黑白水蛇身形晃动,扶摇直上,猩红的蛇信飞快地吞吐着,转眼便突破了两丈的高度,而升势只是稍有减缓,看其自身修为已然达到了蜕凡巅峰。 那只甲壳怪虫也不弱,浑身实力皆露,六只长足飞快地舞动着,表面看去杂乱无章,但只要细细观察,便能发现那长足划过的地方都会闪过一粒白沙。 长足点过,白沙消散。 可等两水族到了三丈的高度时,虚空之中忽地浮现出一道金色法阵,法阵上金色光华游动,中间还闪烁着一个古朴图案。 两水族刚触及法阵之时,法阵忽然闪过一道金色光辉,升势顿减,水蛇甚至也是摇摇欲坠。但突破法阵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血液精纯,实力的提升! 水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身上浮现出暗红色光芒,随后光芒愈来愈亮,如那火焰升腾。 徐长生也是震惊不已,只见那水蛇从尾部开始燃烧,转眼间便是可见森然白骨,身躯虽在燃烧,但换来的却是升势再起,朝着龙门扶摇而去。 冯青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这水蛇,够狠! 另一只怪虫突破法阵之后,升势也瞬间减缓,看来那三丈的高度,却是一道门槛! 怪虫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水蛇,心念一动,四周灵力齐聚,怪虫浑身一晃,竟从甲壳中抖落大量白沙,与那灵力搅和,化为一块白沙平地。 “这竟是‘玄金沙’,这可是能炼制高阶法宝的原料啊!” 看来这怪虫也有一番机缘,竟能有这等宝物。 正当怪虫稍稍放心时,一道光芒从桥身的龙眼出闪出,瞬间就击中了那片白沙。 白沙轰然粉碎,怪虫也是六足微屈,猛地一跃,朝着那水蛇而去。 水蛇身上的火焰已是燃烧过半,腰身以下尽是白骨,突感身后一道气势袭来,来不及回头,那怪虫已然到了眼前。 怪虫一侧身,六足中有四足踩在了水蛇头顶,而后再一用力,朝着龙门跃去! 大道争锋,它竟将那水蛇当做垫脚之石,再次借力而起! 而那水蛇被借力之后,再也没有了跃龙门的力量,开始朝着江面跌去。 怪虫借力之后,升势骤然提升,转眼便到了六丈的高度,它眼中满是狂喜,只要突破了六丈,以它的后手,定能再次突破九丈,一跃龙门! 忽然身下传来一丝灼热,怪虫一惊,拼命晃动身躯,可已无大用,水蛇喷出了火焰瞬间包裹住了怪虫。 怪虫就在那暗红的火焰当中拼命地挣扎,头顶一寸,就是那六丈的法阵,可它就在那高度,被火焰燃烧殆尽,化为了飞灰。 水蛇落入江面之后,水族纷纷避闪,生怕沾染了一丝暗红火焰。最后水蛇的尸体就带着火焰沉入了江低,继续燃烧着。 底下水族已是跃跃欲试,随着那条红色锦鲤破水而出,江面瞬间沸腾,万千水族纷纷从各个地方一跃而起,身上无不闪动着耀眼光芒。 众多蜕凡巅峰的水族气势汇聚一处,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顿时,这灯临江两岸风起云涌! 灯临江两岸的人族修士也是纷纷显露修为,身上气息笼罩江河两岸,空中传来一阵阵轰鸣,但终究还是抵抗住了那股威势。 终于,石桥底下出现了那副十年一遇的奇景,鱼跃龙门! 徐长生双目也是不自觉的放大,这一趟,走的实在是太值了!竟能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要看个清楚,将来回去的时候,好好和乐安说道说道。好让他明白,自己这江湖,可不是白走的! 一众水族,修为最低的也是那蜕凡后期,再低的,肯定愿意等到下一个十年了,毕竟这跃龙门,成则好说,败,就是死! 水族虽多,可经过三丈处的法阵一筛选,就已有九成的水族化为了血气小球,被那龙像吸收,尸体则落回江面,被底下的水族分食干净。 其间最为突出的当属一开始那红色锦鲤,和一条碗粗的大泥鳅,出水不过片刻,便与那一众水族拉开一丈的距离。 而且自身气息极其雄浑,徐长生感觉那红色锦鲤甚至达到了蜕凡境的大圆满,离那入玄境只有一步之遥,随时都能突破。可为了那一丝大道机缘,依旧前来这石桥之下,跃龙门! 那条大泥鳅也不弱,浑身暗光闪动,妖气肆虐,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还好不知哪位修士施展了一式风法,吹散了些许。 两妖扶摇而上,直到突破六丈的界限,升势才被压下。至于其他水族,突破六丈的,只剩下一只老龟和一条巴掌大小的鲫鱼,而且都是颤颤巍巍,随时都有要掉下去的迹象,剩下的,都已成为了那龙门路上的枯骨。 果不其然,还没到七丈的高度,那老龟和那鲫鱼便齐齐变成了血球,没入了龙眼内。 锦鲤与那泥鳅身上的妖力疯狂涌动,拼命抵消那股降下的龙威,可越往上,离那石桥越近,威压却是愈强,到了八丈的高度时,已如托山而上,两妖身形也是愈发晃动。 九丈高的空中,再次浮现出一道金色法阵,阵上龙影游动,金光浮现,锦鲤眼中满是渴望,甚至是疯狂! 大道机缘就在眼前,谁能不眼红。 身上气势再次一提,终于堪堪突破了九丈的法阵。 可突破之后,身形却一滞,两妖眼中满是惊恐。 没跃过龙门的,根本不知道其中艰险;没到过九丈的,根本不知道其中威压。 煌煌龙威,覆压在两妖之上。 妖力疯狂涌动,那红色锦鲤还能堪堪上升一丝,而那碗大泥鳅,却是晃晃悠悠,不得寸进! 最后皆是在那威压之下,化为血球,重新落回了江面。 徐长生也是微微诧异,这等修为的鱼妖都不能成功,真不知道要是何等逆天的水族,才能真正跃过龙门! 两妖落下,剩下的水族纷纷跃起。 再无停留,既然都来到这石桥下,自然早已做出了那不成功便成仁地打算! 不消片刻,经过那三丈法阵之后,只有那只背负巨大龟壳的河龟脱颖而出。 速度不急不慢,缓缓而升,待那一众水族都化为血球之后,只有它慢悠悠地再次突破了六丈的法阵,继续直上。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河龟身上,这次鱼跃龙门能不能出一只龙种,就全在此妖身上了! 真正紧张的还是那白雾门和桃源洞之人!毕竟有了一只龙种,对自己宗门,可是有着极大的意义。而现在的全部希望,都在那河龟身上了。 河龟眯起双目,四肢之下妖力涌动,虚托而起。 可身形依旧晃晃荡荡,到了八丈的高度时,九丈的法阵便已开启,静待河龟上来。 龟壳轻轻撑破法阵,随后四肢也紧随其上。 可到了九丈的高度,也是一停! 全场都紧张的看着那只河龟,徐长生甚至看见白雾门那黄师兄都已经紧握双拳,恨不得前去帮它一把! 可河龟依旧不得上升丝毫,停在了那法阵之上。 就当众人以为它快不行的时候,异变突起! 龟壳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一条只有手臂粗细的泥鳅从龟壳之下窜了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直直朝着龙门掠去,速度极快。 而那河龟好像也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目,身上飞出一个血球没入龙眼,巨大的身形朝着江面坠落而去,惊起大片河浪。 众人却宛若不觉,依旧看着那泥鳅。 直直跃上了石桥。 而后桥身上的龙像破壁而出,从新化为一条金色龙影,只不过龙身之上多了无数血丝,盘旋一阵之后,注入了那泥鳅身上。 就在这时,冯青长袖一甩,其中飞出一块暗青渔网,裹住了那浑身金光闪耀的泥鳅。手一提,那渔网落入了江水之中,一条银色丝线被他提在了手中。 异象渐散,金光消融,一切回归了鱼跃龙门之前的模样。 泥鳅在江水中不断翻涌,发出嘶吼,搅起巨浪,渔网上不断浮现出一个个奇异符文,闪动着暗青光芒,盘旋在渔网四周。无论那泥鳅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冯青把目光转向白雾门与桃源洞的众人,平淡道:“诸位道友,龙门大会,开始吧!” “好!”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六章 如此大胆 - 问剑长生 - 书上 底下围观的众人还在一脸迷糊。 白雾门的紫袍男子飘然而下,立于灯临江左侧;桃源洞的中年道人叹了口气,落到了徐长生众人面前;冯青直直降下,脚下灵力翻滚,傲立灯临江之上;三人成犄角之势站立。 正当众人愈加疑惑之时。 三人手捏法诀,卷起一片气机,两岸修士只觉气势如山般袭来,纷纷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三人身上各自升腾起一道光柱,直入云霄。云随柱动,盘旋而下,转眼间就到了这灯临江上。 “开!” 云气瞬间在这灯临江上平铺而去,形成一块云雾平地,随着天上云雾不断降下,平地也是不断地加厚。直到云开天幕,三人才散去灵力。 而后再次念动口诀,大喝一声,“起!”。 双手虚托。 灯临江面波涛滚滚,升起四道水柱,撑起云雾,高出岸边三丈。随后从平地边缘缓缓升起一道光幕,在平地顶端回合之后变为透明,与虚空融为一体。 三人再次回到云朵之上,盘膝而坐。 中年道人与紫袍男子对视一眼,心中便已明了。 “公羊兄,直接三局两胜吧,就不多做烦忧了,如何?”中年道人谢茂彦呵呵笑道。 “好,如此就劳烦冯兄,当个公证人了。” 公羊海与谢茂彦齐齐朝着冯青拱了拱手,冯青难得露出个笑容,同样拱手回道:“不妨事。” 这下围观的修士们终于明了,看这架势,白雾门与桃源洞是要干架啊!不禁有些热血沸腾,以往这些大门派有什么摩擦,往往都是私底下,寻一隐蔽之地解决,可从没向现在这般,在这鱼跃龙门的石桥县,公开摆阵! 公羊海转头朝着三人巡视几眼,沉声道:“飞白,这第一战,就交给你了。” 黄飞白神色一凛,转头朝一旁的白婉凝看去,却发现她神色冷漠,都不曾看他一眼。 低声道:“好!” 先前的安排就是,如果是一局定输赢,那么就由他上。三局两胜的话,第一局就给白婉凝,一旁的丁良工中场,自己压阵。 可没想到现在却是自己来打头阵! 路过公羊海身边时,他却突然心湖传音道:“飞白,下死手!” 黄飞白身形稍稍一慢,随后白云分开一朵,将他托了下去。 对面的谢茂彦同样安排道:“承炳,这第一场,看你的了!” 年轻道士手握拂尘,脸色平淡,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经过谢茂彦旁边的时候,同样接到了“下死手”的命令,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背负着桃木剑的中年道人,只见他双目紧闭,似是于心不忍,但却没再多说。 徐长生也是瞪大双眼,盯着那云地之上,生怕错过什么。 突然感觉胸前的芥子物微微震动,负剑少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没过多久,又是有些颤动。 只好稍稍侧身,运转瞳术,朝着芥子物内看去。 竟然发现大吕从狼毫内钻了出来,蹲在一张宣纸上写着什么,好像感觉到徐长生的气息,突然站了起来,不停地挥舞着小手,而后又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宣纸。 寻着看去,只见纸上写着,“快将应钟放出去!!!” 应钟? 放它出去做什么? 大吕见徐长生毫无反应,气的不停地跺脚,只好将狼毫捡起,又蹲在地上写着,“应钟要吃龙气,你快点啊!!!” 徐长生陡然一惊,应钟竟要吃那龙气!这也能吃?不过转念一想,大吕和应钟本就不是寻常物种,能吃那龙气也是有可能。 可该如何将它送去? 大吕好似知道徐长生的困扰,继续写道:“将应钟放进河里面就行了。” 徐长生不禁朝着云端望去,只见冯青背剑居中,似在闭目调息,另外两名仙门修士则是死死盯着河中场地。 而且昨晚曾问过老廖,知道了那冯青是灵台境的修士,灵台是什么?入玄之上是丹心,丹心之上才是灵台,自己连那入玄境的范家修士尚且不是对手。现在竟要在这灵台境的看守之下偷食?! 而且这灵台境还是不止一个,看冯青与那两名仙家修士之间的对话,他们两个必定也是灵台!不然哪有丹心境修士敢与灵台境称兄道弟的。 想到这,低头对着芥子物气急道:“你们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老廖转头看了徐长生一眼,“你这小子,嘀咕些啥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还不盯着点!说不定还能学着几招!” 其实在场的大多数修士都是打着跟老廖一样的主意,希望能看这仙家子弟的打斗,学到一点什么,就算学不到其中口诀密钥,但学到一点战斗的技法也是好的。 至于修为再低些的,就当是看戏了。 徐长生连忙应着,眼神却继续朝着芥子物中看去,却发现大吕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大片文字。 大吕:“徐长生,这龙气对应钟真的很重要啊!!!” 大吕:“别想了!!!快点啊!!” 大吕:“徐长生,你人呢,怎么能这么绝情?!” 大吕:“徐长生,应钟可是母的,你可是早就将她都看光了,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徐长生:“……” 大吕:“你要是让应钟吃到了龙气,她以后就不用吃你的钱了。” 大吕:“好吧,徐长生我也可以不吃那么多,我一个月吃一枚白水币就够了……我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你倒是快点将她放出去啊。” 而且那一个月上面还涂涂改改了好几次,依稀之间还能看清“三天,五天,半个月”之类的字样。 看到这,徐长生忍不住心中狠狠一抽,这天杀的大吕!!! 之前可是三天两头就朝自己要吃的,有时候甚至一天就吃了自己两枚白水币!!! 这是什么,这可是白花花的钱啊,还不是普通的金银,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仙家钱币,竟然就被它这么当零嘴吃了。 徐长生甚至觉得这一个月,还是值得考究,搞不好就是半年,不!是一年! 不过,这好像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应钟一直跟着自己,自己就必须得时不时地喂它吃些仙家钱币,毕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饿死不是?长此以往,哪怕吃的是白水币,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且这么一路走来,与那两个小东西相处了这么久,要说没点感情肯定也是不可能的。现在遇见了对它们有帮助的东西,能就这么错过吗?没看见大吕为了应钟,连关乎自己口粮的大秘密都说出来了么! 芥子物中又是微微震动。 徐长生低头看去,大吕已经把应钟叫了出来,一条小小的墨鱼出现在了砚池内。 徐长生把牙一咬,干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徐长生脑中闪过大堆在书上看到过的大道理,就为了说服自己! 抬头看去,吴承炳与黄飞白已是打的难解难分,法术挥舞,但飞到云端边缘的时候却被浮现出的法阵一一拦下。 徐长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该如何将应钟放进河里去? 正思量着,前方的云地之上,黄飞白大吼一声,“吴承炳!给老子去死吧你!” 说完腰间飞出一道白光,悬浮在了黄飞白面前,白光渐渐消散,竟是一截断裂的剑尖。他一咬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喷洒在了那剑尖之上。 剑尖遇血,迎风见长,转眼间便有了拳头大小,其间剑气萦绕,发出嗡嗡铮鸣。 背负着桃木剑的谢茂彦见状忍不住霍然起身。 对面的公羊海冷笑道:“小辈之间的战斗,谢道友不会也想凑热闹吧。” 谢茂彦冷哼一声,只好再次盘膝而坐。 底下的吴承炳心中惊慌不已,这一下,可能是真的要羽化了! 立马祭出全身灵力,手上杂乱的拂尘忽的变大,阻挡在了身前,但这还不够,心一狠,脸色忽的一白,强行取出一张符箓,咬破手指,点了上去。 “给我死!” 剑尖斩落,发出一声巨响,三位灵台境修士联手布置的法阵都是颤动不已,气机从中喷涌而出,围观的修士也被震地东倒西歪。 至于战斗的两人,早已被一道白光掩盖,生死不知。 徐长生抓住机会,往前一趴,手搭在江边,一个小小的黑点便从袖口滑出,落入了灯临江内,不见踪迹。 老廖赶紧把徐长生一拉,低喝道:“你这小子,干嘛呢,还不快起来。” 徐长生赶紧起身一看,发现两岸的蜕凡巅峰修士,只有他和另外两名倒了下去,而且那两个,其中一个还是靠着别人搀扶才能起身,老的连双目都快睁不开的那种;至于另一个,全身早已萎缩,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身。 往后一看,再发现倒下去的修士都是往后倒的,就他一个人是往前趴的。 尴尬笑道:“我是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 说着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害怕是真的害怕,毕竟这可是在三位灵台境眼下偷东西,能不害怕吗? “切,没想到你这小子的胆量竟然就这么点,啧啧啧。” 徐长生也没心思回他,毕竟心跳如擂鼓了现在。 前方的战局也落下帷幕,两人都是躺在云地上,脸色惨白,生死不知。 冯青略微感受一下,平淡道:“此战,平局!” 谢茂彦与公羊海皆是脸若寒霜,伸手打出一道匹练,准备将自家子弟招回来。 就在此时,三位灵台境修士直直站起,身上威压皆露,底下一众修士只感觉气势如山岳般袭来,一些修为低的修士甚至是跪倒在了河岸上。 冯青伸手一拍剑鞘,长剑飞出,化为三丈巨剑,对着灯临江狠狠劈下,一道剑光闪过,视野之内的江水尽分两半,镇死水族无数。 但好像并没有效果。 公羊海朝着两岸修士扫视一眼,冷声道:“是谁,如此大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七章 姜还是老的辣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公羊海的感知中,那股龙气忽的凭空消失,那泥鳅失去了龙气的庇佑瞬间被缚龙网绞杀。 随后冯青一剑劈下,但水底却并没有藏匿什么妖物。 至于来人就更没有了,自己这三位灵台坐镇此地,若有来客必定能察觉,至于三人都无法察觉的存在,自然没必要行这下三滥之事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围观的这些修士里面,不知道是谁用出了什么诡异术法或是什么奇门法宝,躲避了自己的查探,毕竟大道三千,无奇不有! 老廖赶紧朝身旁的徐长生看去,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迹,自己竟然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但现在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希望他命大了。 他却不知道现在身处练气期队伍里的徐长生,正和那一众修士一起,瘫倒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瘫倒是假,发抖是真! 留在那最前面也太危险了,站的这么显眼,稍微有点动静都能被那三位灵台境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架势,铁定是应钟得手了! 可自己现在却是连它在哪都不知道,万一被抓了怎么办?就算没被抓,可要是它一回来,把自己连累的被抓了怎么办? 正当徐长生焦躁不安的时候,他身下的泥土微微隆起,而后一个小东西“嗖”地一下就窜进了他的胸口。 徐长生连忙朝着芥子物中看去,只见应钟浑身泛着微弱金光钻回了砚池,消失不见。直到此刻,他才稍微心安不少,至少不用再担心应钟了。 冯青朝着地面扫视一眼,伸手一提,便将缚龙网提了起来,里边只有剩下那条死去的泥鳅,身上的龙气再无半点。灵气涌出,尸体便化为飞灰消散,缚龙网也重新化为巴掌大小收回了袖中。 三人收回了威压,好像是在心湖内交谈着。 底下一众修士也赶紧爬了起来,纷纷讨论着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时之间灯临江两岸便如菜市场一般嘈杂不堪。边缘处有几名修士还想趁乱离开,毕竟谁也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可还没走出一丈的范围,身体便炸成血雾消散,剩下的芥子物飞上了云端,片刻,公羊海冰冷的声音便再次传来,“擅自离开者,犹如此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徐长生立马一层层放开修为,挤回了老廖旁边,一见着他,老廖立马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小子跑哪去了,老汉我还以为被炸掉的那几个人是你呢!” 徐长生心底微微一暖,笑骂道:“你这老廖,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老廖突然心湖传音道:“刚刚冯青传音给我,说刚刚龙种身上的龙气消失了,他们正在追查,你小子别乱跑了,万一被误杀了就真的死翘翘了。” 说完又觉得不够,补了句,“跟在我老汉身边,稳妥的很。” 徐长生自是赶紧答应,这时候,还有什么比保命重要? 也还好在这石桥县遇见了老廖,这才解决了自己许多困难,也没想到这江湖上还有老廖这种人,与自己一见如故。 正当两人交谈时,徐长生突然感觉一阵灵识扫过,浑身上下宛如被看光了一般,对面的老廖也是微微皱眉,随即心湖传音与冯青交谈了几句。 按理来说,这种用灵识直接横扫的方式在修真界是大忌,因为这样随意查探,一些弱者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很容易就被看光,特别是女修! 但徐长生此时也没有抵抗之力,只能任由他们处理,几遍之后,冯青没再心湖传音,直接冷声道:“两位,够了么?这是石桥县,不是在你们宗门,别忘了,你们站着的还是大瑞的领土!” 哪怕冯青是个再冷淡的性子,此刻也是有些怒火中烧,这仙家门派终究是大瑞的一个毒瘤! 就像眼前这两位竟然公然用灵识查探别的修真者,还是在他坐镇的石桥县,这无异于在打他的脸了! 谢茂彦也有些犹豫,要不是这龙种对宗门实在太过重要,他也不会犯这修真界的大忌,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旁的公羊海却突然沉声道:“找到了!” “什么?!” 冯青与谢茂彦连忙用灵识探去,至于公羊海则是直接飞了下去,施展道术禁锢住了那片的修真者。 徐长生见此情形心中大骇,公羊海禁锢住的那一片,正是他刚刚躲避的地方! 要不是自己跑得快,肯定被抓了个现行的!心中也是愈发小心,指不定就有什么仙家道术能将自己查探出来,不禁往老廖身后躲了躲。 公羊海指着地上的一个小眼,喝道:“刚刚是谁站在这?!” 附近的几个练气五层的修士已经是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个甚至已经瘫倒在地上,身上冒出一股尿味,公羊海见状直接升起杀念。 一柄长剑带着凛冽剑气从天而降,插在地面上,震颤不止,“公羊海,劝你适可而止!” 冯青站在云端,冷眼看着地上的公羊海。 要找可以,要是态度好点,冯青甚至还能主动配合,就当是交好一下本地宗门了,可这公羊海,属实有些过分了! 公羊海深呼吸一口,压下心中的怒火,抬头问道:“我禁锢住的这块区域的人,都留下,这不过分吧!” 冯青犹豫了一下,“好!” 说完再次盘膝坐下,一副坐镇此地的模样,浑身上下灵气沸腾,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势。 其余修士踌躇不前,直到有位胆大的修士开了个头,发现没事,才纷纷作鸟兽散。 徐长生也和老廖跟在人群当中,扭头看了一眼那群被公羊海禁锢住的修士们,有的一脸迷糊,有的则是满脸崩溃,还有的则盘膝而坐,鼻息之间两条灵气吞吐,已然开始了吐纳修行。 徐长生表情复杂,本就是自己取了那龙气,可担下那份罪责的却是他们。 就因为他们修为低,所以就得承受了这番无妄之灾。没想到自己离开小镇才这么点时间,就也成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们”,肆意剥夺着别人的生命。不禁苦笑一声,可能有些人到死都是莫名其妙吧。 可真要自己跳出去,大喊一声“龙气在我手上”,徐长生还是做不出来,到底还是个怕死的人。 越想少年心中愈发难受,到最后甚至是被老廖拖回了归白街。 回去之后,老廖也没说话,直接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坛梨花春,递给了他。 徐长生一愣,接过酒壶,拍开上面的封泥,直接提起,咕咚咕咚地就往嘴里倒,身上也都洒的是酒水。 他也没在乎这么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在乎,还好有酒,可能大醉一场之后就想通了吧,就算想不通,也能冲淡一点心中的感觉。 老廖看着眼前这个灌着自己酒水的少年,心中有些畅快,没想到都一把年纪了,还能碰见此间少年,这江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江湖味的。 等少年已经将那谈酒水灌的差不多了,一张小脸也已经通红大片,老汉才笑着说道:“放心吧,被留下的那些修士不会有事的,冯青能保下他们。” 徐长生突感失而复得,惊喜道:“真的吗?!” 老汉笑着点点头。 少年抱着酒壶倒在了院内。 等再次醒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烤肉的香味,徐长生挣扎着起身,感觉脑袋还是有些疼痛,走起路来都有些晃晃悠悠,不禁有些羞恼,自己这酒量,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出了房门,果然看见老廖正坐在石墩上,提着壶酒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还摆了一大堆用过的竹签。 老汉提了提酒壶,“哈哈,徐小子,继续过来喝啊!” 徐长生赶紧摆了摆手,再喝下去,可能要喝死了。随后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发着呆,脑中一片空白。 老廖喝了口梨花春,随口问道:“那龙气藏好了没?” “藏好……”徐长生刚说出口便大惊失色,霍然起身。 自己竟被这老廖套了话! 还把自己取了龙气一事透露了出去! 老廖见状嗤笑一声,“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 徐长生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坐了回去,对老廖,他也相信,要是老廖真有心思,早就趁着他昏睡的时候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是怎么发现的?”徐长生取了份没吃的烤串随意地吃着。 老廖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鄙视之意尽显。 徐长生不禁老脸一红,自以为瞒天过海,没想到却被老廖看了个通透。 “你以为你扔下去那个小黑块我没看见?至于后面的表现就更明显了,我也就懒得说你,没点经验,要是做小偷的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啧啧啧~” 徐长生脸色更红,想争辩什么,可却发现老廖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竟无从反驳。 老廖叹了口气,说道:“唉,取走也好,省的给了那几家宗门,一天天在这闹事。” 说着看了徐长生一眼,“你放好就成,只要在石桥县这段时间别取出来就成,只要放在芥子物里,他们就查不到。” “好!” 老廖也没问徐长生为何取那龙气,毕竟哪个修士没点自己的秘密,有时看透不说透,友情才能长久! 最后黄飞白还是被丁良工带回了住处,公羊海一心寻那龙气,早已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毕竟一个祖师堂嫡传与龙气终究还是没法比。 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黄飞白,丁良工心中闪过一丝快意,看这样子,黄飞白就算是活过来,也回不到之前的实力了!这样一来,门中的一众长老,终于会把视线多放在自己身上了。 当然,还有那白婉凝!没了黄飞白,自己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出手了!想着眼中闪过一丝淫邪。 最后前去敲开了白婉凝的房门,入眼又再次恢复了一副人畜无害地笑容:“白师姐……” 另一边的谢茂彦则没留在那,匆匆抱着吴承炳回去疗伤,至于龙气一事,洞主出门前就跟他说过,随缘便成。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桃源洞的谢道人,做事最讲究缘法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八章 有人住高楼,有人楼上愁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两天后,徐长生背起木剑,辞别了老廖,再次北上! 走的时候,在那北门外,这个酒糟鼻老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回来的时候,再来一趟这石桥县,到时,就不能只喝老廖的酒水了。 徐长生自是拍着胸脯保证,保证每到一地,便会买点当地的酒水,到时一定要老廖喝喝那天边的酒水。 老廖也是笑呵呵地应着好,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瓶陈年梨花春递给了徐长生。 少年嘴上说着够了够了,取一把抢过塞进了芥子物中。老廖一愣,自己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还真被这小子抢了去!但也不好要回来,只好催促着他快些走。 最后等到徐长生都已离开几里远,老廖才慢悠悠地回去了归白街,这天也没再去酒肆。 回到家中,看见桌面上摊着一副红纸黑字的对联。 上联:南风少年千杯不醉。 下联:石桥老汉万盏微醺。 横批:小徐老廖 老廖看完连喊了三声好,好,好!立马收了起来,这么好的对联,一定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好好装裱起来,挂在大门口! 不过就是这上联不太贴切,还千杯不醉,我看啊,分明就是一杯就倒! 难道这读书人都如徐小子这般没脸没皮? 而此时,徐长生正坐在山顶一棵大树上,看着堪舆图,一翻对比之后,下一站,就定在那水火镇吧。 水火镇也是位于灯临江边,不过是在极上游。据老廖所说那小镇大部分都是修真者,因为这水火镇本就是专门为那水火灵宗修建的。 水火灵宗实际上是两个宗门,一个是位于小重山上的水灵宗,一个则是位于大重山上的火灵宗。顾名思义,水灵宗主修水法,火灵宗主修火法,可能是因为修行功法的原因,两个宗门也是势同水火,常年征战不断。 但有修士的地方就有交易,何况还是有着两个宗门的地方,一开始只是有人在那摆摆地摊,当个包袱客,后来人越聚越多,也就形成了个小镇。 徐长生刚把堪舆图收回去,坐在一旁的大吕就背着张宣纸走了过来。 宣纸上画着个小人,徐长生一眼就看出了画着的是大吕,圆头圆脑的,还能看出那根显眼的朝天辫。 画中小人半躺在地面上,一手捂着干瘪的肚子,一手指着前边,表情极其痛苦,徐长生顺着它的小手看去,只见前边写着“徐长生”三个字。看来大吕本意上是想画出徐长生的,不知道是画工有限还是时间不够,只是写下了徐长生三字。 只是这么几眼,徐长生便明白了大吕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仙家钱吃了,但可惜之前已经把秘密告诉了他,现在又不好直说,只好用出这样的办法了。 大吕见徐长生没什么反应,又指了指画中那小人。 徐长生恍然大悟,噢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大吕的小脑袋,笑道:“画的真好。” 大吕本来还以为徐长生看破了画中意,能答应它的,没想到徐长生却来了这么一句,气的直跺脚,满脸委屈。 徐长生装作一脸迷糊。 大吕只好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 徐长生一脸疑惑,捏起大吕,细细看着。 大吕一阵羞恼,挣扎着要下去。 待徐长生放它下去之后,大吕对着他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捡起狼毫,写道:“大吕饿了!要饿死了!” 徐长生又是噢了一声,笑道;“你早说嘛,直说多好,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说完取出一枚白水币,大吕眼睛一直,呼吸都有些急促。 徐长生把白水币递过去,大吕连忙伸着手去接,徐长生却往前一扔,大吕立马跟着跳了出去,是毫不犹豫。 徐长生大笑一声,跟着跳了下去一手抢过白水币,一手捞住大吕,放在肩膀上,朝着山下掠去。 任由大吕喊叫。 …… 鱼古县与石桥县的交界处。 一处荒山顶。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眯着双目,盯着对面的一座平顶山丘,表情冷漠。 许久之后对着身后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说道:“阳秋,范家就靠你照顾着了。” 范阳秋连忙称是,“那老祖?” 范家老祖冷笑一声,“老祖我倒想看看一个蜕凡操控着的死阵能抵挡我多久!” “是!”范阳秋低声应道。 “这次不管是谁问,都说我在闭死关!” “那要是那个范二问起?” “也是!” 表面上问的是范家家主范二,不过两人心底都敞亮,问的不过是那一直在小镇伺候着范家老祖的那妇人罢了。 范阳秋心中冷笑一声,不过这次,老祖最少也要在这看守十年!届时回去,容颜已老,范二那家主之位肯定也是坐不稳了。 范阳秋一开始以为只要自己老祖来了,想要破这阵法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却没曾想,老祖在那湖心岛枯坐三日之后,手段尽出,只是让那法阵震颤不已,术法之后,法阵依旧稳如磐石。现在更是要使出这水磨工夫,准备以自身灵力修为,去磨损那阵法。 更快捷的方法自然也有,无非就是去找位阵法大师,破解了这阵法,或是去请一位丹心之上的灵台境修士,强行破阵。但这样无疑这份宝藏是藏不住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分出去五成! 所以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靠自身破阵,只有这样,才能独吞这秘宝。 当范阳秋远去,范家老祖再次枯坐湖心亭时,静修的林秋雨也睁开了双目。透过法阵,看见了那以自身灵力缓慢消磨法阵的范家老祖,冷笑一声,就这速度,没个几十年也是难以看到成效。 而且几十年之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林秋雨看了眼石壁上的痕迹,再次闭上了双眼。 …… 南溟大陆。 未知之地。 一栋宏伟的九层高楼之上。 一位蓝裙女子凭栏而望,引得底下的众多男性修士也时不时往高楼瞟去,看着那宏伟“高楼”。 蓝裙女子也习以为常,反正看自己几眼,自己也不会少块肉。但等李推从扭曲的虚空当中现身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李推心念一起,这新建的九层高楼,便被迷雾笼罩,底下众人看去只剩一片白雾,顿时心中一慌,想走估计也难了!果然,李推的声音适时响起。 “童宇,林乐邦,孙石,还有游光玉,跑啥子呢,刚刚不是很闲嘛?你们几人要是今年内还没点突破,明年就去地窖给我酿酒吧。” 被点名的几个纷纷一愣,彼此对视几眼,都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回去了自己的小院。 李推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提起北葫,喝了口美酒,转头说道:“闺女,又在想那徐家小子了?” 李软微微点头。 李推唉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说说你,这才回来多久,你就想了他几次了?我说啊,那徐小子有什么好的,长得也不俊,天赋还不高,我刚点名那几个,哪个不比他好?而且这还是最差的一批了。” 李软终于转过头,认真道:“他不一样,他是我弟弟。” 随后又转过头去,看着远方云雾涛涛,幽幽道:“我想去找他。” “噗”李推吓得连酒水都喷出来了。 扭头瞪大着双眼说道:“你说啥?找他?不行不行,你要是现在走了,那老家伙非得劈了我不可。” 李软怔怔道:“我就随口说说,事情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两人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 李推突然说道:“等那件事一了,你若还想去就去吧,宗门内,我和你娘亲和你担着!” 李软一愣,没想到李推竟然会这么说,展颜笑道:“不用的,我家弟弟,肯定会来找我的!” “他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来?”李推问道。 “他说过的,会来,就肯定会来,我相信他。” “倘若没来呢?” “那我就等着。” “若是百年之后还没来呢?” 李软忽的沉默了,百年,世间能有几个凡人有着百年高龄?而且如果真的百年之后还没见着徐长生,如果没来,恐怕也已经化为枯骨了;可如果来了,恐怕更是化为枯骨了。 许久之后,李软才轻声道:“百年之内,我必飞升!” 李推一楞,对于自家闺女的这话,他可是毫不怀疑!甚至觉得她说的百年还过于谦虚了。 如果没有这番天赋,那老家伙也不可能把那个唯一的机会送给她了。 至于飞升之后,就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就算徐长生真的已经去世,李软一个飞升境也能将他从那轮回之中找出,恢复前世记忆,只不过对自身的损害也不小。 想到这,李推叹了口气,身形缓缓消散,又去寻那一众酒友了,只留李软一人依旧凭栏而望。 直到傍晚,李推带着满身酒气出现在楼下空地时,看着那位置都不曾变换过的李软,脑中忽的就闪现出一句早年游历江湖时,曾听那学院夫子念叨过的话语。 有人住高楼,有人楼上愁。 而此时,李软心心念念的那个徐长生,背着一把木剑踩在夕阳,走入了一个小镇。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八十九章 水火镇内人算人 - 问剑长生 - 书上 水火镇内九成都是修士,剩下的一成凡人也是为了服侍那些修士,就像是酒楼里的小厮,或是那那大宅院内的侍女。 据老廖说这里的店铺都是为了修士开的,徐长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颇为新鲜,本想去看看,张张见识,可又天色已晚,只好准备休息一晚,等到明日再去逛逛了。 不过等徐长生走完小镇所有的客栈的时候,那股新奇感便消失了,甚至觉得这满是修士的地方也没那么好。 为啥? 因为坑钱! 客栈最差的一间下房,都嚷着要一枚白水币一晚,这不是坑钱是什么? 最后还好有家和善一点的掌柜告诉徐长生,这小镇的酒肆晚上不关门,要壶仙家酒酿便能在那坐一晚上。最后看见徐长生幽怨的目光,掌柜还难得多说了一句,也没必要是仙家酒酿,平常酒水也可。 不过一般都会要壶仙家酒酿,没人会为了抠搜那么点钱,而遭受那“万众瞩目”的待遇,因为实在没那脸皮。 徐长生一开始还不怎么信,可当他在那非人的目光中,提着一壶十两银子的陈年女儿红坐在大堂中间的时候,还是有些后悔,不过想到自己芥子物内的那个销金窟时,那丝后悔便随着他们的目光消散了。 自己怀揣着四枚青蚨币! 何必来遭受这待遇? 对!都是因为大吕,自己这般节省,都是为了它的口粮。想到这,徐长生便感觉那些目光都绕过自己,进入自己的芥子物,落到了大吕身上。 小镇也难得碰见一个这样的人,见着徐长生这番举动,议论纷纷,许多酒客还就着徐长生这事,多要了几壶酒酿,直到这时,掌柜看徐长生才顺眼了一点,好歹没有了一开始那一言不合,便要将其踹出酒肆的感觉。 入夜越深,酒客也就越多。 徐长生也被掌柜一“请”再“请”,最后坐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连酒桌都有些摇摇晃晃了,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徐长生也没生气,毕竟本就是自己对不起掌柜在先,掌柜没将他赶出酒肆便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酒肆内嘈杂不堪,徐长生也是许久才抿那么一口女儿红,没法子,这酒酿度数实在太高,只能等离开了酒肆,在里面兑些别的酒水才能喝了。 徐长生一边喝着,一边听着酒客们的议论。 “刘兄,不知今日斩获了几枚风精啊?”一名灰衣男子说道。 对面被唤做刘兄的男子叹了口气,“唉,别说了,今日要不是李兄来请我喝几口这仙家酒啊,我是连酒水都喝不起了。” “这可别,要是连刘兄的兜风袋都没有斩获啊,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灰衣男子吧唧一下嘴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一说到这兜风袋,刘兄立马就是眉飞色舞,连忙说着哪里哪里,随后凑过去低声说道:“今日就多谢李兄的招待了,待过上几日,等我凑些钱币,便邀上李兄一起去那‘销水门’潇洒一翻。” 说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灰衣男子立马咽了咽口水,“我觉得那‘泄火窟’也不错。” 随后两人便再次凑近了些,开始细细交谈。 一开始徐长生还以为那“销水门”与“泄火窟”也是什么仙家门派,可听到他们依稀说着什么口活好,花样多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于是便集中精神去听那别人的交谈。 “唉,这到底还是体修的好,花上一枚白水币,既能进去炼体,还能捕获风精,要是捕获的多了几枚啊,还大赚一笔。” “谁说不是呢?可能这风眼是唯一一个体修比道修还吃香的地方了。” …… “明日!我要再去趟风眼!届时定要斩获……五枚风精,赚他个底朝天。” “好,那明晚的酒水钱可就由陆兄包了!” “好说好说,还请诸位兄弟借点白水币,不然明日陆某人是连那风眼都进不去了。” “滚滚滚,没钱装什么大款,来来来,我们几个走一个!” “来,走着,走着。” 于是徐长生便看着一个身穿水灵门衣裳的消瘦男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酒肆,说不出的落寞 。 远处传来一道更小的声音。 “听说今日有个姓曹的二境体修捕获了一枚上品风精。” “嘶” 酒客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竟然是上品风精! 只恨那人为何不是自己。单一枚下品风精便能在那兑换处换取一枚白水币,一枚中品风精能兑换十枚白水币,而一枚上品风精,更是能兑换三十枚白水币!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说了句。 “他奶奶的,明天我也要去风眼试试!不就是一枚白水币吗,就当是拿去买酒了。” “对,同去同去。” …… 接下来酒肆谈论的内容也多是与那风眼风精有关。那风眼徐长生也知道,地图上有标注,就位于大小重山交界的地方,有个羊肠小道,届时从北方的黄粱郡吹下来的大风通不过去,便形成了一个风眼。 老廖也还特意指出,那风眼处的风能帮助徐长生炼体。 这也是徐长生会选择来这水火镇的一个原因,可那风眼处有什么风精徐长生却不知道,老廖也没说,可能是觉得徐长生来了就会自己知道吧。 接下来一整晚的时间徐长生都在集中精神听着,哪怕是他也有些困意,直到天色微光,酒客散去的时候,徐长生才从角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最后在掌柜幽怨的目光中离开了酒肆。 听了一整晚,徐长生终于知道了那风精的事情。 原来那风眼处因为常年受罡风风吹,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精,风精又分下,中,上三种,每种风精都对应着不同的价格。到时交纳一枚白水币便能在那风眼里面待一天,不管你是体修炼体还是进去捕获风精,都行。 要交纳白水币是因为进入风眼的两个入口都被水火灵门把持住,想进去,就必须交纳一枚白水币。 至于为什么只能待一天,是因为每到昼夜交替之时,风眼处便会出现一股极强的“倒谷风”,届时里面所有的修士都必须出来,不出来的也有,不过都已经与那“倒谷风”融为一体了。 来都来了,徐长生也不急于一时。 这一日,便索性在这水火镇逛逛,看看这仙家镇子的区别。 出了酒肆,便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往北边赶去,多是意气风发。昨日有人捕获了上品风精的消息还是刺激到了许多修士,纷纷想做那幸运儿。 徐长生沿着东边的街道逛去,竟发现许多店铺都是大门紧闭,门口还挂着块木牌,写道:“有事可来风眼寻我,无事也可来。” 顿时哭笑不得。 转过条街道,徐长生终于看见间开门的店铺,店名“人算人”,店面极小,堪堪能让一人进去。 待徐长生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更小,放着张小小的桌子,靠墙的那边坐着一个目盲道人,双目紧闭,须发斑白,整个眼眶还泛着黑色。 感觉到有人进来,目盲道人笑道:“不知道友想要算何人?说上姓名与生辰八字即可。” 徐长生半信半疑地问道:“只能算人?算事不行?” 目盲道人脸色一变,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招牌,“还请道友出门口看看此店的招牌,若要做生意,贫道自然欢迎,若要闹事,贫道也不惧。” 说着身上蜕凡初期的修为一放,压在徐长生身上,一个炼体一重的小子,自然不惧。 徐长生连忙装作呼吸困难的模样,出门跌一境的老规矩,可不敢忘,艰难地说道:“我是外地来的,不知啊,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目盲道人冷哼一声,才收回身上气势,“说吧,要算何人?!” 徐长生小心地问道:“不准怎么办?” “不准自然不要钱!”道人手拍桌面,啪地一响。 “好!” 说着徐长生报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父母的死因,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也始终都不相信里正说的一面之词,只可惜当时那里正回来没多久,也因病去世了。 当时徐长生也年幼,不知世事,到了现在,恐怕也就只有他徐长生还在念着那事了。故而现在成了修士,还碰着机会,徐长生自然不会放过。 目盲道人沉思片刻,冷笑道:“本店只算人,不算鬼,你这小辈,不信便不入此门,入了又屡次三番地挑衅,滚!” 徐长生还想解释什么,毕竟初来乍到,对这老道的规矩本来就不知。可这目盲道人却根本没给徐长生解释的机会,不知施展什么术法,身形倏地变大,一把提起徐长生的衣领,往外一甩,将徐长生扔出了店铺。 徐长生坐在街道上目光呆滞,这老道,真是蜕凡初期?自己掩盖的只是气息,可实打实的修为却是改变不了,这目盲道人一个蜕凡初期,竟有如此实力? 正当他疑惑时,那道人走出门外,被大日一照,赶紧伸手护住双目,退回了店铺内,对徐长生说道:“想算鬼,找我师兄去!别在老道门口晦气。” “那我该去哪找?”徐长生连忙问道。 “随缘,贫道也不知,不过可以告诉你,贫道师兄被唤做‘人算鬼’。” 说完直接走回了店铺内。 徐长生连忙跟进去,可无论怎么请求,这目盲道人都是闭目不语。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章 承蒙惠顾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最后徐长生还是垂头丧气的离开,只能寄希望于将来。 逛了许久,开门的多是一些酒肆或是客栈,其他的大都关门闭户。 忽地在一条街道的末尾看见一间店铺竟然敞开着门户,徐长生连忙赶了过去,走近了些才看清店名“承惠铺”,估摸着是取那承蒙惠顾之意,想必那开店的掌柜多半也是位儒家修士。 可待徐长生进去才发现,还是自己道行不够,坐店的掌柜竟是位黄衫道人,戴着一顶道冠,耳边垂下两条丝带,正闭目吐纳着。 店铺是间杂货铺,其间东西琳琅,跟那行走天下的包袱客差不多,卖的东西也都是与修士有关,多是些古代修士遗物,但因时间过于久远,光华黯淡,丝毫感受不到灵气流动。所以来这种店铺买东西,就跟买赌差不多。 徐长生进来,道人睁眼一看,发现只是位炼体一重的体修,随即又闭上了双目。只是淡淡说了句,“可看,勿碰。” 体修,连开那防止灵识查探的“灵盲阵”都没必要开启,更别提那抽离灵气的“抽灵阵”了,省的浪费钱财。若是那道修上门,铁定是要开的,哪怕是亏本也要开。不然道修拿灵识一扫,哪怕一些货物准备的再充分,也会被发现端倪,届时,才亏大发了。 毕竟这些众多的古物,大部分都是后天形成的。 没人打搅,徐长生也乐个清净,在这店铺内闲逛了起来。毕竟老早就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地方了,全靠眼力与运气捡漏,可往往就有那种走狗屎运的修士,花上一两枚白水币,买了件中意的物品,后来找那专门营这行当的修士用鉴灵术一看,发现竟是件道器乃至半仙兵,瞬间翻了无数翻,从而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更多的却是在这种店铺内买的血本无归。 但这正是这种店铺吸引人的地方,毕竟开店的掌柜也不知道哪件是法宝,哪件不是。 全靠各自的运道。 放眼望去,最显眼的自然是摆在铺子中央那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了,石头上“长”满了大小各异的小石头,小石头上再长满了更小的石头。 徐长生见此笑问道:“这也是卖的?” 道人眼也不睁地回道:“放在店铺内,自然是卖的。” 徐长生应了声便继续在这铺子内闲逛了起来,看着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徐长生突然觉得就像是走进了梁米的百宝箱,简直是什么东西都有,除却那块石头,还有拳头大小的泥巴,小小的瓦片。 徐长生这次也准备露一手,毕竟初来乍到,还怀揣着一笔巨款,怎么也不能光看,说不定自己也能走次狗屎运,买件重宝下来。 忽然徐长生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停,眼底闪过一瞬光华,又继续闲逛了起来。就在此时,坐店的黄衫道人也忽地睁开眼,眉头微皱,用灵识连续扫了几遍都没发现徐长生的异常,狐疑了半天,只好闭上了双眼。 徐长生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没想到李软传授的瞳术竟然还能这么用! 通过瞳术,徐长生立马就发现那团泥巴就真的只是团泥巴,瓦片就真的只是瓦片。 正当他想暗自吐槽几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个泥巴包裹着的木鱼竟然看不透!其间一片漆黑,甚至连里面的木鱼都看不见,只能通过外在的形状大致看出是个木鱼。 徐长生也没立马说要买,而是默默记住那木鱼的位置,继续闲逛着。 没多久徐长生又发现一块描绘着仙女散花图案的木碑,瞳术所现那仙女似被雾气笼罩,正当徐长生以为自己又能捡漏时,却发现那木碑下面明码标价地写着:五枚青蚨币! 徐长生浑身一个激灵,这就算是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也买不起啊!随后朝两旁看去,徐长生才发现这块的东西都被明码标价写出来了,大多都是在五十枚白水币往上。 最贵的则是那如众星拱月般放在最中间的,一朵生长在石头上的红色小花,标价是十枚青蚨币,徐长生只是盯着看了几眼,发现其间烟雾缭绕,似有阵法包裹,便退出了这块区域,反正买也买不起,看了也是白看。 但不得不说,那块区域的物品当中,有异状的就是比其他地方的多。 逛了一会下来,徐长生也挑出了几件有着异状的物品,除去一开始的那个木鱼;后来还看见一块散发着微光的鱼鳞;一把锈迹斑斑的剑鞘,一开始徐长生是没发现它有什么不同的,后来都准备离开那个区域了,才看见那锈迹当中竟然隐藏着几条暗红色的纹路,不似凡品。 可惜,不能长时间维持瞳术的运转,就刚刚那一会,徐长生便感觉眼睛干地很,在看下去便感觉眼睛都要瞎了一般,更可惜的是还有一半的店铺都没看完。 也不好一直待在这,万一那道人发现什么异常就难办了,毕竟徐长生看不清那道人的深浅,还是稳妥一点为妙。 于是徐长生便走过去问道:“我看中了几件物品,不知是道长前去陪我一起取,还是……” 听到要买,道人终于来了些兴致,连声音都缓和了不少,“你直接取过来便是,贫道在这看着。” 说是让徐长生自取,可当他一转身的时候,道人便将灵识铺展而去,徐长生也是悚然一惊,这道人竟然也有入玄境的修为! 这感觉,和被那范阳秋盯上时,一模一样。 还好徐长生也没别的打算,老老实实地将那木鱼,剑鞘取来,至于那块鱼鳞,徐长生斟酌一翻还是决定算了。 一来,担心自己买了这么几件物品,钱财会不够,毕竟就算是自己发现了那几件物什有异状,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法宝,万一还是买亏了咋办? 更主要的是徐长生买东西没这大手大脚的习惯,习惯了存粮。 当徐长生刚拿起那两件古物时,道人心中便有谱了,那木鱼是自己当初野游时,路过一家破败寺庙时捡来的,当时还担心被别人发现,便裹上了一层地上的烂泥。 至于那剑鞘就更简单了,是自己那凡人战场上捡来的,看着有些年代,便都放在这店铺内。 反正这买卖,全靠自愿,付了钱,因果便散了。 故而看见徐长生拿起这两件物什时,心中也是颇为快意,今天这门开的啊,不亏! 徐长生也是轻轻的将其放在柜台上。 黄袍道人仔细看了一下说道:“这剑鞘是贫道当初从宗门带下来的仙家遗宝,怎么也得六枚白水币,不然卖不了;至于这木鱼,来头可就大了,当年可是一位上三境的佛门神仙用过的,虽然流经到我手上啊,可是经历了多番波折,现在你要买去,也成,就算你十枚白水币吧,反正你年纪看起来也还小,就当结个善缘。” 哪怕徐长生之前有个底,也没想到只是这件破铜烂铁和一团烂泥,竟然也能开口要到十六枚白水币的高价! 这简直是比那客栈还宰人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靠钻营这行当而亏了个倾家荡产。 道人见徐长生一直在沉吟,也觉得自己开的价格有些高了,毕竟徐长生只是个铜皮境的体修,哪来那么多钱财。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徐长生却试探性的问了句,“八枚白水币可以吗?” 遇货砍一半,这还是徐长生当年听高母在嘚瑟自己聪明时听来的,说外边商人心最黑,你砍了一半的价之后,他还是能赚上不少。 道人却眼一瞪,喝道:“你这小辈,下手怎如此狠,真当老道是做那没本生意的胡囊客不成,今日看你是刚上门,便让你一枚,十五枚白水币!” 徐长生本的预算就是十枚白水币,再贵,再贵自己就得拆开一枚青蚨币了,这对徐长生来说怎么受得了? “八枚,道长前辈,我真的只有八枚白水币了。”徐长生固执道。 道人见徐长生刚刚那砍价的架势,一看就是商家老手,怎么也不止那八枚,不过肯定也没太多就是。 道人装作犹豫了一下,“八枚肯定不成,你怎么也得给我十三枚白水币。” 徐长生咬着牙,好像做出极大的让步,“九枚,道长前辈,真的不能再多了,我这剩下的一枚还是准备还债的钱。” “不成,九枚老道我不得亏死,看你实在喜爱,那就再让你一枚,十二枚!”道人听见徐长生还有之后,立马就开口道。 没办法,在这大瑞境内,受朝廷制约,少有修士敢行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一旦被现,立马就会被大瑞的“平魔卫”追杀,没那上三境的修为,就别想逃出大瑞境内。 而这规矩,多半都是儒家圣地,稷下学宫所制定的,只有少数是大瑞根据自身所处,进行了少部分修改。 为了钱财而去杀人越货,正是其中一大禁忌。 想发财,行,都得老老实实的按规矩行事,就像这道人都是入玄境的修为了,还在这开这店铺挣钱,要是出了大瑞境内,去到那不受儒家规矩制约之地,早就一道术法结果了徐长生,拿了他的芥子物逍遥而去了。 “前辈,我真的只有十枚白水币了,再多,我就只能割爱了。”徐长生平静地摇了摇头,仿佛真的不要了一般。 老道一拍巴掌,“好,成交,十枚就十枚。” 徐长生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只知道就该多坚持一会的!可现在也晚了,随即指了指桌上一个彩塑的小泥人,说道:“那就当个彩头,将这泥人送给我吧。” 道人随意瞥了一眼,“成。” 这泥人正是他平日里闲来无事捏的,别说这个,就算是徐长生想要个新鲜的,他也能立马给他捏出来个。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一章 尊严馆内买尊严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最后徐长生将那三件物什收进了芥子物内,辞别了黄袍道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小店。 那剑鞘可以自己用来存放剑器,那个小泥人可以给梁米,反正他的百宝箱内多是这种泥人,放去刚好可以凑成一套,至于那木鱼,可以回去小镇的时候,给乐安,他也喜欢这种能叮当响的东西。 不过还是得先搞清楚那木鱼到底有什么怪异再说,万一真是个什么好宝贝,相信乐安也是更愿意他拿去卖钱的,反正都是自家人了,反正自己的钱财也是他的钱财,反正乐安也不知道这回事,就不用在意那么多了。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镇南,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走了许多的店铺,也遇到了许多想买的东西,可看着芥子物仅剩的那四枚青蚨币,还是忍痛离开了。 没想到最后竟在那最南边的一条偏僻街道上,看见了大批摆着地摊的修士!从练气期到蜕凡期都有,而且售卖的东西也多是些修士所需。 在那闲逛的也都是些修士。 徐长生见状双目不自觉地放大,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缓缓跟着人群走了过去,街道两旁的地摊上多是些符箓,破损的法器,恢复用的丹药,还有些古物,就像先前的承惠铺,只不过没有店面,物什也少罢了。 而且摆摊的多是一些穿着制式衣裳的修士,左边是红衫,右边是蓝袍,泾渭分明。 看来多半是这水火灵门的弟子。 徐长生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细细地对比了一番,最后还是在街尾右边的一个地摊面前蹲下,本来在打盹的一位水灵门修士立马惊醒,抬头笑道:“不知这位道友想要些什么,自挑,保证价格公道!” 徐长生也才看清,摆摊的竟是位样貌奇特的歪嘴男子,修为也不高,练气五层罢了。 随意挑选几下,甚至还用瞳术看了遍,发现全是堆破铜烂铁,只有那几张符箓是真货,不过也算不上多好。 徐长生笑了笑,指着张火符,问道:“这张怎么卖?” 歪嘴男子见徐长生竟然开始询问价钱,立马来了精神,左右查看了几眼,才靠近徐长生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位道友,这张火符是我宗门内一位擅符道的入玄境的长老绘制而成的,还是我当初机缘巧合帮他完成了一个地级任务,他才一时兴起赏赐给我的,要不是为了筹措那进入风眼的资源,我是铁定不愿意拿出来卖掉的。” 徐长生看着这张灵气稀薄,能不能施展出来术法都两说的符箓,若有所思。 歪嘴男子生怕徐长生放弃购买的想法,立马补救道:“一枚白水币两张!”说完又从旁边拿起一张水符。 徐长生叹了口气,“唉,我看道友这些符箓品相都不错啊,本来我是打算都买下的,可是这刚在那边买了件符甲,钱财有些不够,若是道友愿意等我,傍晚我再来找你。” 歪嘴男子一听徐长生要买下所有的符箓,立马激动了起来,自己这可是有着十二张!!!要是按一枚白水币两张的价钱卖出去,也能卖个六枚白水币。 要知道自己为了钻研符箓一道,花费的钱财可是不在少数,现在好不容易出了成绩,就立马拿着下山来到这坊市,希望能卖出个好价钱,可没想到守了都一天了,也没人上来搭理一下,现在看见徐长生凑上来,还说要全买下,怎么能不激动! 也不担心徐长生骗他,毕竟都买得起符甲的人,像是为了这点钱财哄骗于他么? 毕竟符甲可是修真界的奢侈品!不管是购买时的价钱,还是破损后的修缮,花费的钱财绝对不在少数,但还是被修真界无数的年轻一代所追捧。 为啥?能保命的东西谁不想要? 据说有些仙几代出门的时候,都恨不得往身上披那数十件符甲。 徐长生看了看四周,随口问道:“这位道友,你们这摆摊是随便都能摆?” 那歪嘴男子现在可是将徐长生当做亲爹一样啊,见他有疑问,自是赶紧答道:“是的,只要在这条街道上就能随便摆?” “那不用交什么租赁用的费用么?” “唉,看道友你也不明白,我还是给好好介绍一下吧,你要是不嫌弃,就坐这吧。”歪嘴男子说完拍了拍旁边的一块空地。 趁徐长生坐下的时候,两人还顺带着自我介绍了一下,歪嘴男子叫陆戒酒,说是他爹在他娘怀孕的时候因为喝酒差点惹上祸事,还好后面靠着打点关系度过了一劫,他爹也就狠下心来要戒酒,还将他取名为戒酒,每次叫他的时候,也是提醒自己要戒酒。 “我们这一行,叫包袱客,但也不是真正的包袱客,真正的包袱客是全靠一个包袱走南闯北,遇见城池,便卸下包袱,摆个地摊,通常是将那天南的东西,带到地北去售卖,赚那中间的差价。” “而我们,无非就是在这水火镇内摆摆地摊罢了,说是包袱客,还是为了那点脸面,不至于被别人说成是摆地摊的罢了,至于徐道友你说的这费用问题,有些城池是要交钱的,还有专门的人在那坊市上守着,规定多少钱一个时辰。但像我们水火镇是不用交钱的,你想在这摆多久就摆多久。” 陆戒酒一口气讲了许多,徐长生也算明白了不少。 “那为何我在别的城池没见过?”徐长生问道。 陆戒酒笑了笑,“道友去的肯定是那小城池吧?” 徐长生点点头。 陆戒酒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道:“一般小城池是没这样的坊市的,一来修士太少,摆了摊也没人买,还浪费时间;二来嘛,修士少,自然就显得金贵,哪丢的下那脸面去摆摊?像这水火镇,你一颗小石子扔下去,说不定都能砸到两名蜕凡期的修士,至于像我这样的练气期,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徐长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起身拍了拍屁股,“好!今日就多谢陆兄解惑了,且待我去筹措一些钱财,便来购买陆兄这些上品符箓!” 陆戒酒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徐长生远去的背影,心中愈发感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徐长生离开坊市之后,继续闲逛,天色也渐暗,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前去风眼的人也该回来了。 突然看见一间占地极大的店铺,远远的便能看见那金光闪闪的鎏金店名“尊严馆”,徐长生看了嘴角微微抽搐,真的是什么名都有。 走的愈近,便愈能感受到那店名的威力,看的徐长生都想敲下一块前去换酒喝了。 可当徐长生走近之后,便知道自己见过的天地实在太小了,入目之处,尽是金光闪耀,整个大厅是一片金碧辉煌,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那金光闪耀的竟是一件件符甲。 但这符甲却有些别致,只能裹住下半身,勉强能到大腿的中部。 徐长生看了是疑惑不已,朝着那坐店的女子修士问道:“这符甲是?” 女修一看便知道徐长生是刚来这水火镇,不然也不至于问出这样的话,说道:“道友是没去过那风眼吧。” 徐长生点点头。 女修解释道:“一般的衣服是抵挡不了那风眼处的罡风的,道修还好,可以施展一些防御术法,抵御罡风,至于体修,就全靠肉身了……” 话语未落,徐长生便明白了,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直接去那风眼,而是来这水火镇内先逛逛,不然不需要明天,可能今晚,自己的光辉事迹便传遍整个小镇! 买! 必须得买! 直到这时,徐长生也愈发的感受到那店名的威力,“尊严馆”,名副其实。 可万一是那女子体修呢…… 想到这,不禁朝着四周望去,也在一个角落看见了那能包裹住全身的,同样金光闪闪的符甲。 察觉到徐长生的目光,女修解释道:“那边的是一枚青蚨币一件,这边的稍小的则是十枚白水币一件。” 徐长生听了心中一阵抽痛,不管怎么,一定要在那风眼处把本挣回来再说! 不然,无颜北上。 哪怕是再不舍得,徐长生还是掏出了一枚青蚨币,买下了一件稍小的符甲。 当然得找钱就是了。 没想到刚刚还跟陆戒酒说自己买了符甲,没想到转眼就真的买了一件! 再次出门时,天色也变得灰暗,大日也已落下山头。 徐长生也赶紧再次朝着坊市赶过去,晚上等那些去了风眼处的修士都赶回来了,生意应该会好些吧。 而陆戒酒看见徐长生走过来的身影,简直是热泪盈眶,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努力,坚持,就一定会有收获,如果自己稍稍不坚定一点,就挣不了这笔钱财了。 看着徐长生直直朝他走来,陆戒酒不禁捏紧了双拳,为自己打气,等走到他面前时,刚想开口搭话。 没曾想徐长生却径直走到他旁边那空位,盘膝坐下,从芥子物内取出了一件件物品,摆放在身前。 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那回事。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二章 戒酒啊 - 问剑长生 - 书上 陆戒酒是目瞪口呆。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但偏偏就有,此刻还就坐在他的旁边,从芥子物中取出了几本书册,一些奇形怪状的杂物,陆戒酒甚至看见几个小物件上包裹着的泥巴还是新鲜的,果然是在商言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最后都摆的差不多了,徐长生才慢悠悠的从芥子物中取出几张符箓,放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上。 陆戒酒看到那几张符箓的时候,呼吸都一滞,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符箓,伤心不已。 如果说自己这符箓还能卖一枚白水币两枚的话,那徐长生那符箓就该卖两枚白水币一枚了。 灵气充沛,笔画连贯。 只要一捏碎,是百分百能成功的。 而且六张符箓里头,水火符箓各一张,剩下的四张都是防御符箓!这样的好东西徐长生竟然也拿出来卖,等进到风眼,捏碎一张,显化出防御术法,在那里头还不是如鱼得水?别人都是求之不得的东西,他竟然还拿出来卖! 要说徐长生,可是第一眼看见这坊市的时候就心动了,这么好的挣钱机会,自己要是浪费了,不说别人,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也暗自庆幸,还好当初在石桥县的时候留下了几张符箓,不然连个充门面的东西都没有! 而且刚刚在这坊市上逛了几圈,发现大部分符箓都有,最稀缺的就属这防御符箓了,而自己芥子物中那几张符箓当中,大部分都是防御符箓,这怎不让人惊喜。 仔细对比之后,发现还是陆戒酒旁边那空位比较合适,哪怕是在最里面,但酒香不怕巷子深不是? 于是也就有了刚刚出现的那一幕。 徐长生都摆放妥当之后,才转头对着陆戒酒歉笑道:“陆兄,还望见谅,这钱财还是没筹备妥当,只好来这与你摆个摊,希望能挣些银两了。” 陆戒酒看了那些符箓一眼,自然知道徐长生说的都是场面话,但平白被徐长生摆了一道,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冷笑道;“徐兄这就有些不仗义了。” 徐长生叹了口气,“唉,陆兄,实不相瞒,这囊中羞涩,是行止两难啊。” 陆戒酒看着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实在是不想搭理徐长生这样的人,行走江湖,怎能这般没有信誉? 徐长生也知道是自己对不住他在先,随后从芥子物中取出一瓶寻常酒水,递了过去。 虽说仙家酒酿自己也有几壶,还都是在老廖那连买带抢的弄过来的,可要他现在拿出来给这陆戒酒喝,还是有些不太舍得。 陆戒酒瞥了一眼那壶竹叶青,又抬头看了看那满脸歉笑的徐长生,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接过了酒水。 几口酒下肚,两人也是熟稔多了,毕竟男人之间,没有什么是几口酒下肚还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壶,于是徐长生又递过去了一壶。 “戒酒啊……” 陆戒酒把手一扬,“什么戒酒,叫我陆酒就成。” 徐长生哑然失笑,“陆酒?你爹不会生气啊。” “生气?生个鸟的气,这名字还不是他叫起来的,听我娘说,这陆戒酒的名字没喊多久,就直接陆酒陆酒的喊起来了,还说什么喊戒酒太拗口?具体啥原因嘛,都知道。”陆戒酒又灌了一大口酒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徐长生也知道了在这边摆摊的多是水火灵门的外门弟子,还都是那种毫无背景的贫苦人家出生的,来这摆摊,彼此交易一些修炼所需的物品,讨个生计。 在他看来,徐长生愿意在这摆摊,想必家境也是差不多,既然都是一类人,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何况徐长生还挺上道,知道拿些酒水来道歉。 就是这为人不太爽利,喝酒还小口小口的抿,没点气概。 酒过三巡,这坊市上的人也是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 见陆戒酒那壶再一次喝完,徐长生也是赶紧收起自己这壶,说着“挣钱重要,挣钱重要。” 陆戒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扭过头去安心看着自己的铺子。 没过多久,徐长生便迎来了自己开张以来的第一个顾客,一名练气五层的长脸修士。 蹲在徐长生的摊子面前看了一会,而后指着一张防御符箓问道:“道友,这符箓怎么个卖法?” 徐长生伸出两根手指。 长脸修士一喜,“一枚白水币两张?好,我全要了!” 说着立马伸出手去要拿,徐长生一手挡住,笑道:“道友误会了,是两枚白水币一张。” 长脸修士幽怨地看了一眼徐长生,把手缩了回去,悻然道:“道友,有些贵了吧。” “这怎么贵了呢?我觉得还卖便宜了。”徐长生微笑道。 长脸修士瞪了他一眼,起身便走,徐长生也不急,他相信对方会回来的,就算不回,也会有其他人要买。 毕竟这可是抢手货。 除了他,估计在场的也就只有两三个人有的卖了。 果然,没多时,又来了两名练气期的修士欲买那防御符箓,可问清楚价钱之后,纷纷摇头离开。 一旁的陆戒酒看着徐长生的符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符箓,暗自叹了口气,只希望别人来关顾徐长生的铺子时,能看看自己的店铺,哪怕不买,问问也是极好啊。 徐长生就这么一边守着铺子,一边暗自用血气冲刷着飞剑,手上还拿着一本《人界全知》在翻看着。 一心三用,还是有些吃力,毕竟还要时刻盯着铺子别被某些道修施展些下九流的道法卷了去。 正当陆戒酒想和徐长生搭话是,先前那个长脸修士又走了回来,蹲下来问道:“道友,两枚白水币三张成不?” 徐长生头也没抬地摇了摇。 对方见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有些怒火中烧,但也无可奈何,纠结一阵之后,咬牙道:“我买!麻烦道友稍等片刻,我去和我师兄商量一番。” 长脸修士一走,一旁的陆戒酒立马凑了过来,扭捏道:“徐兄,我也想买张防御符箓,只是这……” 徐长生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符箓递过去,“这张就算你一枚白水币吧。” 陆戒酒一喜,连忙接过来放进了芥子物内,“这感情好!那就多谢徐兄照顾了。” 当给徐长生递过去一位白水币时,陆戒酒也是唏嘘不已,一开始还想着挣徐长生的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徐长生挣了他的钱。 不过,至少这笔钱花的也不亏,有了那张符箓,明日肯定能再往里走一段,说不定就能多抓几枚风精。 “陆兄明日也打算去那风眼么?”徐长生问道。 “啊?对啊,徐兄明日也去吧。” 徐长生笑道:“去,自然得去,来这水火镇怎么能不去风眼看看呢。” 正当两人聊着,那长脸修士也带着足够的钱财回来了,将那四枚防御符箓都一并买了去。 没了那符箓,徐长生的铺子也就变得和陆戒酒的差不多了,路过的连个低头的都没有,两人也乐得清静,便开始商量着明日去风眼的事宜。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三章 初入风眼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刚微明。 徐长生便跟着陆戒酒收了地摊,跟着人群朝着镇北走去。 昨晚经过陆戒酒解释,他也知道了灯临江左侧的那个通道口被火灵门占据,右侧的这个则是被水灵门控制。 而他们要去的正是这右侧的入口。 离着还许长一段距离,便排起了长队,他们两人也只能老老实实排在队伍末尾。 毕竟,插队这种头铁的事情,两人还是做不出来。 徐长生眯着双目远远望去,只见排队的人给那木桌后面的水灵门修士递上一枚白水币,而后走近了旁边的一道光门,便消失不见。 据陆戒酒所说,这风眼是被水火灵门的祖师爷齐力布下的大阵束缚住,不让里面的罡风吹拂到外面来,故而外围看上去平平无奇,可一旦跨过那道光门,就是另一幅天地。 徐长生心里也是颇为痒痒,恨不得现在便进去一探究竟。 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们两人。 徐长生跟着陆戒酒递过去一枚白水币,便朝着光门走去。 进门前。 陆戒酒突然回头诡异一笑,“徐兄,好自珍重。” 说完身上闪过一道光华,踏入光门消失不见。 徐长生也是一头雾水,毕竟本就说好了,进去之后便分开,各走各的。 不然遇见了风精,也不好处理,若是熟悉还好,可问题是两人不熟,还是分开好。 正想着,徐长生也是一脚踏入了光门。 一进门,迎面便扑来一股强烈的劲风,宛若一把把小刀在割裂着徐长生的衣物。 只是一瞬,浑身上下便被割出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裂缝,露出白皙健壮的身躯,至于关键部位,则从缝隙中泛露出一丝金光。 本来徐长生一个二境武夫是可以凝聚拳罡护体的,但为了不暴露实力,而且靠着拳罡护体,还有什么炼体的效果? 徐长生放眼望去,这入口处也还剩下几堆人,道修身上浮现出微弱的光亮,抵御着劲风;而体修身上多是破破烂烂,还透露着金色光芒,却也是在谈笑风生,丝毫不在意。 人堆中自然也包括双手抱胸,正一脸嬉笑地等着他出丑的陆戒酒。 可是看到什么之后却是脸色一沉,嘁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徐小子,还说自己没经验,这尊严裤都准备妥当的人,怎么像是没经验了? 人群渐渐散去,没入远方的劲风之中。 徐长生挑了个看起来人少的方向,也窜了出去。 …… 外围的风看起来极强,都已能割裂衣袍,但实际上吹拂到徐长生身上时,却跟挠痒痒差不多,完全没感觉。 边跑边看,四周风沙遍地,全是黄褐色的沙砾或是石头,除此之外,更无它物。 一眼望去全是此景。 抬头看去,大日黯淡,连天幕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据陆戒酒所说,外围的风精都被捕获的差不多了,而且往往凝聚出一枚风精,便是一堆人围困上去。 想要有些收获,只能深入。 徐长生也只好警惕着四周,迎着劲风,朝里面走去。 等到徐长生身上的衣物都被撕裂的差不多时,浑身上下也只剩那件堪堪包裹住下半身的符甲在风沙中闪闪发光。 一路走来,徐长生也远远的看见过几个这样的光亮,想来也是跟徐长生类似的武夫。 更近的时候,是和一个练气五层的道修,双方距离都到了已然看清对方模样的地步,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远离对方而去。 走了许远,也没能遇见过一枚风精,却是被这风沙吹的双目有些发酸。 正当徐长生郁闷时,身形像是穿越了一道薄膜,踏过之后,风势猛地加强,劲风割在皮肤上都有些生疼。 徐长生连忙往后一退,回到刚刚的位置,那股风势又消失不见,四周打量一眼,也没发现别的异常。 往前一踏,风势又再次加强。 难道这就是蜕凡期与练气期的分界线? 徐长生感受了一下,这里头的风势绝对不是练气期或是铜皮境能抗衡的。 依稀之中都能看见远方的飞沙走石。 辨别不清徐长生也没敢继续深入,而是朝着右边走去,按照堪舆图上的标注,右边是小重山。 徐长生也准备贴着山体走,至少安全一些。 没走多久,徐长生忽地看见前方的巨石后面闪过一丝绿光。 风精! 铁定是,走了这么久,终于还是遇见了一只。 徐长生一发劲,冲了过去。 绕过巨石,果然看见一个黯淡的绿色光团,缩在巨石下乱撞。 下品风精! 徐长生心中还是颇为喜悦,至少把那入门费赚了回来。 伸手出去一握,风精却忽地一闪,绕出了徐长生的手掌,依旧在巨石下乱撞。 徐长生一惊,右手连抓几下,可那风精却宛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每次都能从他的手心溜走。 徐长生停了下来,风精也没再乱动,一会之后,徐长生猛地一挥手,终于把风精握在了手上。 “嘿嘿,还想跑?没门!” 风精在他手上拼命的挣扎,但也无济于事,徐长生的手宛如绳索将其紧紧地束缚住。 拿近了些也没看见异常,徐长生只好将其塞进了芥子物内。 一进入,风精便成了无源之风,再无动静,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 徐长生将其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空地上,便不再管他,继续朝着东边走去。 估摸着到了晌午,徐长生终于到了小重山的山脚,靠在山体上休憩着。 一路走来,徐长生也再次捕获到了一枚下品风精,不过刚刚将其收入芥子物,附近的一位水灵门的蜕凡境初期修士便感到了。 一开始还惊讶于徐长生的修为,想逼迫他交出来,可当徐长生修为尽放的时候,对方也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虽说体修与道修的差距确实不小,但他也没把握以自己一个蜕凡初期能将金筋境的徐长生打趴下。 而且进来之后,不到必要的时候,一般也没人愿意大打出手,有那打斗用的灵气还不如多施展几个防御术法,继续深入一点,指不定还多能捕获到几只风精。 休息了片刻之后,徐长生便沿着山体继续深入。 没走多久,突然发现身前的虚空之中有几道气旋汇聚,而后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流转,其间也正缓缓的浮现出一道黯淡的绿光。 这是? 正在形成的风精? 待那气旋消散,徐长生立马一把把那刚形成的风精抓住,收入了芥子物内。 而后继续深入。 或许是捕获那只刚形成的风精消耗了所有的运道,接下来许久的时间都没再遇见过一只风精。 直到天色渐暗,还在远边的风沙之中看到几缕金黄色的光芒朝着外围掠去。 徐长生也只好收起继续深入的心思,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赶去。 待突破那分界地之后,徐长生的修为又再次跌落到铜皮境,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 靠近出口时,远远地便能看见围了大群的人,纷纷在那水灵门安置的地点交纳着风精。 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惊呼,想必是出了中品,至于上品,就别想了。 徐长生三枚下品风精也是平平无奇,可是一位铜皮境武夫捕捉到的就有些惊讶了。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最后徐长生怀揣着三枚白水币,踏出了光门,出去之后自然赶紧披了件完好的衣裳,毕竟他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出去之后,徐长生也没再去那酒肆。 而是依旧去了坊市的老位置,摆摊坐下,能不能挣钱是一回事,但至少自己得努力不是。 奇怪的是陆戒酒竟然没在这,旁边的位置也一直空着,徐长生也管不到,依旧一心三用。 直到月上柳梢头,他才歪着嘴,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 在徐长生身边坐下。 徐长生转头问道:“今日是咋了?怎这副模样?” 陆戒酒抬头看了徐长生一眼,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今日的状况吧。” “今日?怎么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四章 中品风精 - 问剑长生 - 书上 “今日风眼内出现了反常的怪风,在外围吹死了五名练气期的修士了,据说内围还有一名蜕凡中期的师兄也因此受了伤。” “嗯?” 这事徐长生还真不知道。 “死去的五名修士当中有两名都是我们水灵门的修士,估计明日便会有有宗门长老进去查探了。” “而且宗门也通知我们,劝诫我们事情没结果之前,别再轻易进入了。” 徐长生沉思片刻之后问道:“那你呢?” “我?可能明日一早也跟着门内师兄一起回山上了吧,毕竟我老陆家就我一根独苗,我可不敢成为让我老陆家绝后的千古罪人。”陆戒酒苦笑一声,眼中说不出的无奈。 其实也是,不能进入风眼,许多他这样的仙门修士便失去了一个固定的资源点,单靠着宗门内发放的资源。 只会让他们与那些内门师兄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但也无可奈何。 仙路坎坷,一路走来,从不缺少枯骨。 说完之后,陆戒酒也再次摆出昨晚的杂物,希望着能有生意上门。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枯坐一宿,辞别了徐长生,陆戒酒也跟上了回山的队伍。 徐长生则跟着去风眼的队伍继续北上。 毕竟好不容易遇见赚钱的地方,还是仙家钱,这可不能错过了。 果不其然,今日进风眼的人少了许多,估摸着比昨天少了一半。 徐长生交纳了一枚白水币再次进入了风眼。 不过一进去便释放修为,拳罡流转护体。 低头看了一眼,还好这件衣服没被割破,不然又是浪费了一件衣物,虽说不贵,但出门在外,什么地方都得花钱,徐长生自然能省就省。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就顺畅多了。 徐长生也没准备在这练气期的外围停留,要去自然是去内围,不管是炼体还是捕捉风精。 内围都比外围有优势。 沿着昨日的路线,徐长生一路疾驰而去。 跑到没人的地方,徐长生也褪去衣物,只留下那条金闪闪的符甲,在这风沙中炯炯生辉。 等到了昨日的那地方之后,徐长生也再次捕捉到了一枚下品风精,取回了入场费。 到了之后也没停留,还是选择继续深入,毕竟这里的风虽说强烈,但还远远达不到让他炼体的程度。 行至晌午,徐长生再次深入极远,至少这劲风已隐隐能割裂他的肌肤了。 看着芥子物中躺着的那两枚下品风精,徐长生也是颇为无奈,一上午竟然就只斩获两枚,这得啥时候才能赚回那成本? 正当徐长生暗恼时,前头却突然闪过一道绿光,而后消失不见。 这光亮……好像远比下品风精浓郁啊! 二话不说,徐长生不再停留,冲了过去。 行至那处,竟发现那山壁凹陷,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入口,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而此时,正有一只稍大的风精在里头晃悠。 见此情形,徐长生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竟然是一枚中品风精! 这可是直十枚白水币啊,只要抓到它,自己这“条”符甲的钱就都回来了。 不过这山谷内不见半点风沙,全是拳头大小的砾石,徐长生也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甫一进去,便觉万千飞刀迎面扑来,浑身上下瞬间渗出无数鲜血。 徐长生闷哼一声,深呼吸一口,朝着那在山壁上忽上忽下的风精冲了过去,心中却是隐隐有些高兴,这山谷的风势,隐然可以满足炼体所需了。 还没到风精身前,它便一闪,瞬间到了山坳的另一头。 徐长生微微一笑,身形猛地加速,跟着到了另一头,手上裹挟着山海拳意朝着风精抓去。 风精好像受到惊吓,又朝着山坳深处飘去。 徐长生紧随其后,双手变换,一式泥牛入海。 风随手动,化为一滩浆糊,风精拼命地往前飞动,却丝毫不得寸进。 徐长生哈哈一笑,伸手一捞,便将其握在了手中。 仔细一看,发现这中品风精与那下品风精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体型大了些,身上的绿光浓郁了些。 刚将其收进芥子物内,徐长生便感觉到一股风势宛如箭矢激射过来。 “嗯?” 徐长生赶忙一侧身,风箭擦身而过,打在身后的山壁上,崩下几块沙石。 直到这时,徐长生才打量了一下这山坳,发现山坳入口极小,进来后却颇为宽敞,呈东西走向隐匿在这小重山内。 再往后一看,发现山壁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显然是被刚刚那风箭崩落而成。 那么那风箭是从何而来? 徐长生朝着山坳的另一端掠去,至于浑身渗出的鲜血,也不在乎,等下吃上一颗林秋雨准备天材地宝便能恢复。 一番查探之后,徐长生只是在山壁的一个小凹陷里头找到了一个小孔,正当徐长生疑惑是不是它时。 忽地又从小孔里头射出一枚风箭,击碎了对面的山壁。 一番打量,徐长生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察觉到里面是中空的。 思量了一下,就这么离去肯定不甘心的。探险这种事,徐长生也是挺喜欢的,指不定里面就有什么机缘。 既然看不出来,那就进里头去看看! 身躯后沉,一式开门见山便击碎了山壁,现出一个洞口。 徐长生心中忽地一凉,瞬间闭上了双目,身上拳罡尽显,皮肤表面也是浮现出古铜色。 一直拥挤在洞口处的劲风没了束缚,立马化为一支支小小的风箭激射出去。 徐长生身上瞬间千疮百孔,有些地方已然能见到森然白骨。 还好那劲风只有一波,要是多来几波,徐长生还真不一定能撑下去。 劲风过后,徐长生也没立马钻进洞内,而是闪到一旁,坐在砾石上。 从芥子物内取出一棵血气氤氲的淡蓝色果实,用拳罡包裹住,几口便进了肚。 缓了一阵之后,徐长生才起身,走到洞口处。 这一处的风势显然比别的地方强上数倍不止,徐长生只是往这一站,刚刚结痂的伤口瞬间开裂,涌出鲜血。 徐长生也不敢浪费,这风口,简直是天然的淬体圣地啊! 深呼吸一口,缓缓摆出“崖边松”式,身形瞬间枯萎,宛如一棵生长在这砾石丛中的古朴劲松。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徐长生都是在修炼中度过,每当血气枯竭,难以抵挡劲风时,他便闪到一旁,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棵天材地宝,几口吞咽下肚。 恢复片刻,又立马回到风口处,继续化为一株万年老松。 不过也没立马从这洞口进去,毕竟风险不知,自己也没那道修的灵识,只能靠自己双目去看。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现在这风口好好炼体,等这风口对自己再没用处,自身实力也再次得到提升时,再进去一探究竟。 徐长生也知道自己在这修炼,肯定就会耽误自己捕获风精。 但他更知道,唯有自身实力上去了,才是根本,这还是当初在小镇时便明白的道理。 更何况,实力上去了,挣钱的门路肯定多得多,而且绝对比在这抓捕风精轻松。 直到天色渐暗,徐长生才从修炼当中退出,恢复一阵之后,便从另一处搬来颗巨石,将这洞口堵住。 而后一边朝着入口走去,一边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件衣物穿上,遮掩了身上狰狞的伤口。 回到出口时,水灵门准备的兑换处也没了昨日的拥挤。 而且有几人身上还挂了彩,站在一旁等待着。 还在轻声交谈。 “我今晚便回宗,这实在太危险了,要不是闪得快,恐怕被风撕成两半的就是我了。”一名练气五层的水灵门修士说道。 言语之中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惶恐。 “只是可怜了古师兄啊,还有宗门那心心念念的唐师妹。” 一旁的年轻修士脸上还是惨白一片,显然没从那场惊魂中回过神来。 一名身穿淡蓝长裙的秀气女子也是刚刚结算完毕,走到两人面前,低落道:“阎师兄,陶师弟,我们还是先回宗门吧,回去在那春阳岗上给古师兄立个碑。” 说到后面都带着哭腔了。 “诶诶诶,你有没有风精啊,没有就别在这占着位!”值守的一名蜕凡期修士拍着桌子喊道。 徐长生连忙醒悟过来,“有有有。” 说着从芥子物中取出两枚下品风精。 对方刚想结算。 徐长生又取出了那枚中品风精。 对方一滞,抬头看了一眼徐长生,也没多说,接了过去,默默地从芥子物中取出了十枚白水币。 身后排队的一众修士却略显骚乱。 “嘶~竟然是一枚中品,还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一个铜皮境的小家伙竟然还有这运道。” “谁说不是呢?只是可惜那人不是我啊。” “你们就没发现今天的中品出的有些多么……” “别说中品,我觉得上品今天都可能出来好几个,待会结算完,我可得在这好好看一下热闹。” 徐长生也没理会身后的议论,收完钱财便踏出了光门,跟上了回镇的人群。 毕竟别人的风精再多,也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五章 你这匹夫 - 问剑长生 - 书上 总有人就这么熙熙攘攘地擦肩而过,或是搭上几句话,而后再一回头,便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之中。 徐长生与陆戒酒正是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几十年过后,陆戒酒还能不能记起那个在水火镇坊市,与他摆摊两晚的徐长生。 恐怕,多半是不能了。 身上没了符箓,徐长生也没再去摆摊,而是转身去了那晚的那间酒肆。 不过这次没再抠搜的要上一壶寻常酒酿。 而是难得大方,花了一枚白水币,要了一壶药酒,酒名——枉戒酒。 或许是那晚掌柜的介绍说这药酒有活血的功效,徐长生今晚也正好受了些轻伤。 也或许是因为戒酒那两字。 总之,徐长生要了一壶“枉戒酒”,坐回了那晚那个角落里头。 其实来这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知道一些关于风眼的一些事情,毕竟还在入口时,便听说又死了人了。 自己在这水火镇内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根本没个地方接收消息。 要是因为消息不灵通,在那风眼里头翻了船,可就亏大发了。 而酒肆,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这还是当初小镇的钱掌柜告诉他的,只要小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不一定是最先知道的那个,但必定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 待徐长生手中的药酒都已过半,酒肆终于坐满了人。 各种声音糅杂,负剑少年也没再喝酒,而是集中注意力,开始听了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没,今日水灵门的孟经业也在内围捕获了一枚上品风精!” “听说了,就那水灵门的祖师堂嫡传?好像有着蜕凡巅峰的修为了吧。” “对,据说差一步就能成为入玄了。” 忽然又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 “你们就没觉得这上品风精有些多了吗?前几日才出了一枚,今日又出了一枚。” “这位道友的消息好像不太灵通啊。” 先前说话的那人回头喝道:“我消息不灵通?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水火镇内百晓生’的名号?!” 一旁的一位男子淡淡地说道:“今日火灵门那边也出了枚上品风精。” 嚷嚷着的男子也低下头去,不好再抬起头来。 “这……这上品风精是大白菜了不成,我明日定要再去一趟,说不定也能撞上那狗屎运!” 一时间酒肆内纷纷叫嚣着要去风眼。 不知谁说了句,“你们知晓今日风眼里头死了多少人么?” 酒肆又瞬间噤若寒蝉。 那人继续说道:“据我从一众好友那统计,今日那怪风又出现了,死了一名蜕凡中期,两名蜕凡初期,四名练气期和三名铜皮境武夫,还有一名火灵门的蜕凡后期弟子,因为遇到怪风,强行施展道术,崩碎了灵湖,成为废人。” 酒肆内愈发安静,许久之后人们才消化完这消息,开始低声交谈着。 再无之前说要去风眼时的意气风发。 徐长生也知道死了人,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个,这还只是这名修士一个人统计出来的,实际上的可能更多。 还好自己没遇见那怪风,不然结果还是两说。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遇上。 想到这徐长生差点没给自己一个耳光。 自己这脑子竟然啥都想。 不过。 明日还是得去,发现了一个那么好的修炼场所,却不去修炼,这怎么成?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接下来都在谈论着到底要不要去那风眼,想去又怕死,不去又舍不得那白水币,一时之间纠结万分。 喝酒之际,徐长生还听见有人说了句,“今日我见着一名铜皮境的武夫都抓到了一枚中品风精,什么时候连中品都会跑到外围来了?” 看来多半说的就是自己了。 再到后半夜,徐长生还听见有人说什么灵虚门有名祖师堂嫡传被赶出了祖师堂,这事好像还在整个云昕大陆都闹地挺大的。 这灵虚山徐长生也在书上看到过,是云昕大陆四大顶尖宗门之一,门内还有着飞升境的老神仙坐镇的地方。 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人被赶出祖师堂。而且还是祖师堂嫡传。 至于什么是祖师堂嫡传,那可是每个宗门的底蕴所在。往往看一个宗门的实力如何,都不用去看高阶战力如何,看看那个宗门的祖师堂嫡传便知道了。 不过这事也就只能听听,毕竟人家和自己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待到天亮时,徐长生也跟着人群散去。 不过出门后,北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到了入口时更是,只排了不到盏茶时间便进入了风眼。 进去后,徐长生也是径直往那山坳走去。 一踏入光门,徐长生便觉风势大了许多,如果说昨日这入口的风势是滴水的话,那今日便是碗茶。 有几人进来之后表情挣扎,犹豫不定,一番思索之后还是踏出了光门。 今日这枚白水币就当是扔了吧。 毕竟钱挣地再多,也得有命花才对。 徐长生也没多考虑,身上拳罡浮现,冲入了风沙之中,消失不见。 一路上风沙暴虐,飞沙走石,徐长生走的也是极为吃力,风险虽大,不过收获也是颇丰,还没到那山坳,芥子物中就已经安稳地躺着三枚下品风精了。 可走到那山坳入口附近,便听见其间有些打斗声。 徐长生不禁放缓脚步,双拳捏紧,小心翼翼地往其间走去。 入眼是一位蜕凡中期的独眼修士,身上穿的还是水灵门的衣裳,手上掐动术法,法鞭挥舞,正在抓捕着一枚中品风精。 竟然又是一枚中品风精! 徐长生也有些懊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来,只要来的再早些,这枚风精肯定又是自己的了。 独眼修士也发现了徐长生,忽地一惊,身上术法黯淡,差点被劲风割破。 到底不是体修,这道修在这要是防御术法要是被破,不消片刻,便会被劲风撕裂。 别说像徐长生这般全身流淌着鲜血还宛如无事。 何况这山坳内的风势本就比外面强上数倍不止,不管是维持防御术法还是捕捉那风精。 独眼修士灵湖内的灵气都是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 现在见徐长生在一旁看着,胡志心中一急,恨不得立刻便把这风精收回芥子物内,谁知道耽误的久了,徐长生会不会出手,要知道这风眼内每天莫名失踪的人可不在少数。 风精却忽左忽右,丝毫不给他机会。 胡志情急之下强行将法鞭一分为二,朝着风精呼啸而去。 灵湖内灵气瞬间见底,连法盾都无法维持,瞬间黯淡。胡志大惊失色,连忙朝着山坳外掠去,一边朝徐长生大喊,“道友救我!” 徐长生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被劲风肆虐,一步便到了他旁边,提起他的衣领,将其扔出了山坳,而后转身朝着风精掠去。 山坳外的胡志连忙吞下几枚恢复用的丹药,重新唤出法盾,看着那风精,又看了看身上这身水灵门内门弟子的衣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一枚中品风精自然逃不出徐长生的掌心,几式“泥牛入海”,借风力擒风精。 不出片刻,那枚风精便在他手中挣扎不断。 徐长生看了也是微微一笑,刚想收回芥子物内。 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道友,多谢你替在下捕捉到这枚风精了。” 徐长生回头一看,正是刚刚那独眼修士,手上法诀掐动,凭空出现一股吸力,想要将那枚风精吸纳过去。 徐长生立马将其收入芥子物内。 “你!这可是我先发现的风精,道友直接将其收入囊中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徐长生冷笑道:“是你的怎么不是被你抓住,反而到了我手上?” “还不是你见我吃力,心生歹意,打伤了我,强取了这风精!”独眼男子显然早有腹稿,对徐长生的质问丝毫没有意外,脱口而出道。 徐长生气急,自己救了他一命,不记账就算了,还回来倒打一耙,这与当初那周道长又有何异? 对方若是好言相求,自己说不定还会分他几枚白水币。 没曾想却是此般行为。 “既然是我打伤了你,那就成全你!”徐长生沉声道。 身形下压,拳势翻涌,硬生生地在风势当中挤出一片空地。 胡志见状恍若见鬼,甩出一张迷雾符,身形飞似地往后退去,狠声道:“你这匹夫,给我等着!” 徐长生也没再管他,而是将那颗巨石搬开,露出风口,化为一颗古松,继续修炼。 …… 鱼古县与石桥县交界的一座荒山上。 一身躯挺拔的男子盘腿坐在湖心岛中,身体之内不断有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蔓延而下,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而身处洞府内部的林秋雨却是浑然不管,自顾自地吐纳修炼着。 天幕之上的云层之中,也站着两名男子,看着这和谐的一幕。 忽然其中中年道人说道:“师弟,迟则生变。” 于成庆也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地在权衡着利弊,照师兄所说,自己两人联手再加上他那件法器,是有把握在半旬之内破开这阵法。 但是万一呢? 瞧着于成庆脸上变化的脸色,中年道人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既然你做不下决定,那么便让师兄帮你。 想着一式雷法劈下,于成庆眼睛猛地睁大。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六章 麻烦上门 - 问剑长生 - 书上 独眼修士之事对徐长生来说终究是小事,就像是看完了一页《人界全知》,翻过去,就了了。 但对胡志来说,却远远不是这样。 “孟师兄,我发现了上品风精!”胡志对着眼前的俊朗修士心湖传音道。 “哦?在哪?”孟经业眉头一挑,出声问道。 胡志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左承运。 孟经业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此人可信。 胡志这才说道:“我在小重山那边的一个山坳里头,发现了一枚上品风精,正在捕捉的时候,被一名突然出现的金筋境武夫截了道,不仅被他打伤了,连上品风精都被他抢了去!” 本是中品风精,可胡志心中明白,要真说是中品风精,孟经业肯定不太上心。 果不其然。 听到上品风精,孟经业心中一喜,昨日那枚上品风精,得到的可不止是白水币,还有风光。 不过面色却是一沉,“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风眼里头挑衅我水灵宗。” 只一句话,便将徐长生的行为定性在了挑衅整个宗门,那么他孟经业前去便是为了宗门的利益而战,而不是为了那枚上品风精。 除却自身天赋实力。 有些人年纪轻轻能身居高位,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哪怕胡志知道孟经业的心思,但还是心中暗喜,不管怎样,他的心思已经达到了。 “回禀师兄,那人不过是一名山泽野修,不是仙门弟子。”胡志低头说道。 “岂有此理!什么时候野修也敢欺压仙门弟子了,走!” 胡志连忙引路,“快走,二位师兄,那人就在这边。” …… 还在练着《枯槁》的徐长生显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但对他来说,被盯上了又如何? 自己所作所为,只要无愧于心。 那么出拳,必然是一往无前。 刚刚吞服了一颗药草,准备继续修炼的徐长生忽地听见人声,“师兄,那人就是在这里面抢了我的风精。” 徐长生朝着入口看去。 胡志正引孟经业和左承运两人走了进来。 一见着徐长生,胡志立马用唯一的那只眼睛瞪着徐长生,“师兄,就是他!” 徐长生感受了一下,一名蜕凡巅峰,一名蜕凡后期,还有就是那蜕凡中期的独眼修士了。 见着徐长生身后那风势强劲的风口,孟经业三人心中惊喜,难道里面有什么秘宝?不然哪来的如此强劲的妖风。 等下解决了徐长生,定要进去一探究竟! 随后孟经业才打量了一下徐长生,发现果真不是认识的人,那等下出手就更加没有顾忌了,至于徐长生金筋境巅峰的修为。 在他眼中,完全不够看。 修道以来,杀死的武夫还算少么? 而且,体修,不应该就是来当做活靶子的么? 什么时候体修也能翻身,欺压道修了。 “小子,就是你抢了我师弟的风精?”孟经业沉声问道。 徐长生摇了摇头。 “是他实力不够,逃出去之后,我才出手的。” 胡志一听立马怒吼道:“你放屁,明明是你看见那风精,心生歹意,打伤了我,强抢了风精!” 徐长生也没再解释。 对方都是一伙的,没什么好解释。 而且不管自己再怎么解释,难道他们还会听自己一个外人的辩解,而去否认同门师弟? 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没什么好解释,就乖乖地将风精交出来吧。” 徐长生依旧摇了摇头。 孟经业还想说什么,徐长生却打断了他的话语,“别再惺惺作态了,既然想取,那就动手吧,打赢了自然就给你们。” 虽说自己现在不是巅峰状态,甚至被劲风割地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但冉酋教他习武之时,也告诉过他,既然作为一名体修,就要有体修的觉悟。 什么是体修的觉悟? 第一,就是被其他修士所看不起。 第二,就是随时都能保持巅峰状态。 只要一口心气还在,那么只要出拳,就得是最强一拳,而且得是一拳强似一拳。 所以在他们这一脉,就有个说法。 更强的拳,永远都是下一拳。 最强的拳,永远都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拳。 孟经业狞笑一声,“有种!二位师弟,一起上!” 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君子道义,还讲什么单打独斗,能三个人一起打赢,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上? 徐长生心如湖面,丝毫不起波澜,右脚后撤,以一式不动如山起手。 这第一拳,他准备试一试对方的深浅。 孟经业伸手一挥,在两人中间插下一根深蓝色的法旗,手上法诀掐动,法旗瞬间涌出大量迷雾,覆盖住了方圆十丈的范围。 这迷雾对他们道修来说,有与没有自然没什么差别,灵识一扫自然都知晓。 但对一般的体修来说,这迷雾却宛如天障。 徐长生心中一紧,这道修就是麻烦! 随即运转瞳术,眼中光华内敛。 “吓” 徐长生连忙往旁边一闪,几支水箭擦身而过,击中了身后的石壁,崩下了大量石块。 “躲得倒挺快。”迷雾之中传来孟经业的声音。 而此时,胡志和左承运的术法终于施展完毕,空中挥来一条法鞭。 两人之间也升起一道水幕。 一攻一防。 密不透风。 徐长生也知道不能被他们这样占据了主场,脚下发力,窜了出去。 一式开门见山,击碎了水幕。 那条水法氤氲的法鞭也抽在了徐长生身上,打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徐长生紧要牙关,去势不减。 武夫,争的就是一口心气。 连孟经业都没想到徐长生的速度能有这么快,更别提他们俩了。 分明是转瞬即到眼前。 一式开门见山,直指孟经业的面门。 “唰” 孟经业连忙捏碎一张符箓,在两人之间幻化出一面灵气盾甲。 徐长生对他一笑。 正当他纳闷时,徐长生却忽地一转,朝着疯狂后退的胡志掠去。 胡志惊骇万分,疯狂地心湖传音道:“孟师兄救我!!!快救我!” 孟经业脚下一点,化为一缕青烟,朝着徐长生追去。 哪怕他速度再快,也没有早有准备的徐长生快。 毕竟徐长生一开始就没打算与那孟经业缠斗,不管怎样,他都是一名正经的蜕凡巅峰,还是出生于正统仙门,就算自己能拿下,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先把胡志这个白眼狼解决了,一来,可以震慑一下他们。 二来,徐长生心中确实十分恼怒,自己好心好意将他救下,他反而恩将仇报。 只一拳,徐长生便打碎了胡志的脑袋,鲜血四溅。 身上拳罡一震,便震散了所有血迹。 双目浩瀚如星辰,徐长生回头看着落在身后的孟经业,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咧嘴一笑。 “如何?” 孟经业心中虽然震惊,但也丝毫没有胆怯,不管怎样,他这水灵门祖师堂嫡传弟子的身份,是靠实打实地打上去的。 “有点本事,不过还是不够看。”孟经业同样咧嘴一笑。 随后往后一倒,落回迷雾之中,同时留下一句话语。 “承运,布阵!”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七章 阵法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直站在迷雾之内的左承运迅速从芥子物内取出一件件器物。 安置在四周。 随后取出一把法器长剑往下一摁。 虚空之内杀意四起。 哪怕徐长生时刻运转着瞳术,也是一阵模糊,辨别不清人影。 就在此时,孟经业身上白色盾甲浮现,操纵着本命符箓,从迷雾当中杀出。 徐长生不退反进,一式翻江蹈海迎敌。 身处阵法之内的左承运却是一惊,阵法之内的水属灵气竟被徐长生那拳法卷了过去! 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但此刻也不是查探的时机,连忙取出几枚白水币补充上去。 孟经业心念一动,符箓飞舞,吸纳虚空当中的水属灵气幻化成一头巨大地蛇相,朝着徐长生扑了过去。 “砰” 拳头与蛇相相交,发出巨大声响回荡在这山坳里头,连带着炸开大片风沙。 位于战场中央的两人更是声势惊人。 孟经业水蓝色法袍猎猎作响,身上法盾飞快地旋转,以此来抵消徐长生的拳意。 心中这是震撼无比,没真正交手还不知道。 可交手了,才知道徐长生这体修。 不似体修! 徐长生身上铜光大放,可在铜光之下却是血色浮现,蛇相拼命地往前挤,灵力外放,宛如一枝枝利箭,刺在徐长生身上,鲜血四溅。 徐长生额头之上青筋暴显,紧要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四海升平!” 拳势猛地一变,虚托而起。 徐长生紧跟发力。 蛇相竟被其硬生生地抬起,无论孟经业拼命地压制,都无法抗拒。 抬起之后,徐长生猛地将其往旁边一甩,蛇相撞在一旁的山壁之上,瞬间化为灵气消散。 不等孟经业反应的机会,徐长生一闪再次冲了上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继续缠斗下去,自己必定血气枯竭,到时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孟经业也是大惊失色,现在也是对自己身上这法盾越来越不自信了,喝道:“承运,启阵!” “好!” 左承运手上法诀变换,四周灵力汇聚,先前插下的长剑正缓缓与法旗消融。 转眼间,便合二为一。 就当徐长生刚要冲到孟经业身前时,阵法忽地扩张,瞬间便将两人包裹其间。 徐长生依旧猛地一拳挥出,却打在了空处。 四周传来孟经业的大笑,“莽夫就是莽夫,入了我左师弟的阵法,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无论徐长生怎么去听,都无法辨清他到底身处何方。 徐长生缓缓聚拢自身拳意,眼中精华一闪,朝着四周扫视而去。 刚捕捉到一个人影。 徐长生却忽地摆出一式不动如山,拳罡闪烁,一枚灵气小剑撞在拳罡之上,嘭地一声消散。 可心中却是一紧,这灵气小剑的威势可不小,虽说一枚破不开徐长生的拳罡,但要是多来一些,自己铁定是防不住的。 徐长生心中愈发焦急。 但却不停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体修对战道修,本就属于弱势,自己要是还先乱了阵脚。 那就不用再打了。 忽地徐长生猛地往前一窜,几枚小剑立马插在了刚刚站过的地面上。 徐长生心中冷笑一声,布阵的到底还是一个蜕凡后期,要是像那范家修士一样的入玄境,施展出的法剑还能紧跟其上,那才是大麻烦。 藏匿阵法之中的孟经业也是一惊,没想到徐长生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 连法剑都能躲避。 而此刻左承运在操纵法阵。 看来还是得自己动手了,心中默念口诀。 四周灵力汇聚,形成一个个手持着刀枪剑戟的灵力法相,身上水法符文流转,宛如水制而成。 随着他心念一动,一众灵力法相纷纷挥舞着手中武器朝着徐长生杀腾过去。 这正是孟经业刚成为祖师堂嫡传之时,去那藏经阁顶楼换取的一门水属真法《一念生万鬼》。 传言修炼到极深处。 只要心中一念起。 便可平地生出万千法相。 但孟经业修炼时间颇短,而且自身灵力有限,能瞬间化出六名法相,而且每名法相都有他的三成实力,因而也是被门内长老大肆夸赞了一翻。 徐长生自然也发现了汹涌而来的一众法相。 硬拼自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跑! 虽说自己对这阵法根本就不了解,但也不妨碍他跑。 可回头没跑多远,便迎头撞上了阵法的边界,边界如一堵坚硬石壁,徐长生一拳砸去,边界之上泛起一阵涟漪,瞬间便抵消了徐长生的拳意。 就在此时,法相也已杀到。 纷纷擎着手中武器劈砍过来。 徐长生只好冲了过去,双拳狠狠地砸在法相的胸腔之上,一声闷响,打头的两名法相连退数步,身上符文也黯淡了几分。 就在此时,左承运操纵着法阵,虚空之中形成数柄飞剑,刺向了徐长生。 这下终于挡无可挡。 几柄飞剑刺在了徐长生的后背。 虽说当住了三柄,可还是有两柄穿破了徐长生的拳罡,在他后背炸裂开来,直接剜去大片血肉。 徐长生脸色忽地一白。 强行咽下一口鲜血。 转头一看,心中冷笑一声。 终于找到一个! 先前左承运操纵法阵攻击徐长生,无意之中泄露出一丝气息,震开来些许迷雾。 但只要这些许,便够了! 徐长生转身朝着左承运冲了过去。 他们两人自然也发现了徐长生的去向,左承运想跑但是不敢跑,只要他一离开这阵眼,以他这种拙略地手法布置而成的阵法,必定顷刻之间就会消散。 至于孟经业,光是操纵着六名法相便耗费了他大量心神与灵力,哪还有精力去救下左承运。 当初在水灵门的试炼广场之上,自己施展出的法相可远远不会像这般难以操控的,明明可以驾轻就熟,哪像这般,就像瞎子过河一般。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在仙门时所处的环境,灵力充沛;而且对战时也是意气风发,心气十足,不像这般情急之下强行施展出这术法。 最主要的是当初对战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哪像徐长生这般难缠。 拳意之重,拳法之狠。 都是从所未见! 左承运则是不停地施展着术法,符箓也是贴了一张又一张,身上万法齐出。 没办法,连孟经业都难以抗衡,更别说他了。 徐长生转眼即到身前,在左承运惊恐的目光之中,一拳砸碎了水幕。 再一拳,身上的符箓便崩碎了大半。 左承运也是一拍地面,迅速朝着远方掠去。 这命都要没了的时候,谁还管什么阵法,管什么秘宝,没看见孟经业为了自身性命都躲藏在阵法当中不肯过来么。 左承运一走,阵法便开始消散。 徐长生强行提起一口心气,冲了出去。 还没到山坳的出口,左承运也再次被追上,三拳毙命。 至此,山坳之中只剩下徐长生与孟经业了。 但炼体之后又久战的徐长生已是到了强弩之末,而孟经业却只是灵力稍微有些耗尽罢了。 两方对比,高下立判。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八章 反杀孟经业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就这么盯着孟经业。 丝毫不见动作。 孟经业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分辨徐长生到底是真的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还是假装。 正当他狐疑的时候。 徐长生认真道:“杀你,一拳足矣!” 孟经业冷笑道:“既然有本事,大可一试,何必口出狂言?” 不闻言语,只见动作,徐长生欺身向前,孟经业直接飘然后退。 徐长生忽地停下,大笑道:“跑什么,正好试一下是你的脑壳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你!” 立于山壁之上的孟经业一时气急。 徐长生却笑着说道:“再打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如我们就这样两散,你走你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 孟经业不加思量,脱口而出,“好!” 说完徐长生果真侧身摆出一副让他出去的架势,孟经业也就果真朝着出口掠去。 就当他掠过徐长生上空时,徐长生一蹬地面,拔地而起,一如当初唐宋拳杀天外修士一般。 气势恢宏而起。 孟经业也是早有所料,随手之间甩出几张符箓,身形借力而起,站到了另一端的山壁之上。徐长生一拳击碎几道水柱之后也不做停留,脚下一点,再次朝着孟经业杀了过去。 毕竟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双方谁也不愿放过谁,更别提相信对方了。 那一番对话也只是徐长生为了平复自身血气,而孟经业也是为了抓紧时间恢复一丝灵力。 双方都是出奇地默契。 就像现在这般,徐长生再次击碎一张水幕之后,终于到了孟经业身前。 孟经业也不见慌张,伸手一摁,虚空之中再次浮现出一道水幕,朝着徐长生包裹而去。 “嗯?” 身处虚空之中的徐长生也无处借力,只能直直朝下坠去,同时双手画圆虚张,对着孟经业笑道:“这一式,叫海纳百川。” 落地之后,水幕也彻底化为一间水牢包裹住了徐长生。 孟经业脸色惨白,但也终于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自己一直没有闪躲,反而让徐长生冲杀过来,也正是这个原因,积蓄已久的灵力全都用在了这《水狱》之中。 至于徐长生刚刚掉下去的时候说的那句是什么,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水狱》一出,任由徐长生这个金筋境有万般本事,也休想从这里头出来了。 毕竟这门术法可是由水灵门那位看管水牢上百年的老祖参悟出来的,连那入玄境的妖物都无法从中挣脱出来,只能活活困死。 虽说自己掌握的也不是很娴熟,但困住徐长生这种垂死挣扎的人就更不用多说了。 正当孟经业以为高枕无忧,自己可以稳坐钓鱼台的时候。 水牢之上却忽地破开一个大洞,徐长生破狱而出,身上水法环绕,狞笑道:“这一式,叫敲山震虎!” 随着徐长生一拳打出,身上水法随之倾泻而去。 直到这时,《山海》这门拳法的威力才真正显现出来,借力打力。 要是这不是水牢而是其他任何一门道法,徐长生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的脱困而出。 《山海》两卷,山法可搬山,水法可翻海。 别说是这样的小溪小河,拳法通天时,就是那东南西北四海,照样给它翻个干干净净。 伏天圣能被誉为渡劫之下第一人,这拳法的作用可不小,但也就这么机缘巧合之下,被冉酋传给了徐长生。 而今,已被徐长生融会贯通。 水法拳意为基,山法拳架为矛。 一拳之下。 再无完人。 徐长生浑身震颤,强忍着浑身的剧痛。 大大小小伤口无数,有战斗的伤势,但更多的是被这山坳的劲风所伤。 而后瘫靠在山壁上,也不管什么药材,直接半眯着眼睛从芥子物中取出几颗天材地宝,往嘴巴里塞。 哪怕被劲风切割掉的还更多了。 可依旧是塞了一颗又一颗,直到肚子被塞的满满当当,徐长生才挣扎着起来。 起来之后又是一阵眩晕,这一战,伤势实在太重。 缓了一阵,徐长生才从芥子物中取出林秋雨送的那瓶化尸水,消融了三人的尸体,又收拢了三人的芥子物和法宝。 将战场打扫干净之后。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杀了人。 当然得逃命了。 在漫天风沙之中,徐长生扶着山壁,身上隐隐浮现出黯淡的拳罡,朝着北方而去。 如果堪舆图没骗他的话,从这风眼处一路北上的话,通过那羊肠小径,是能走到黄粱郡的。 …… 就在孟经业死的时候。 远在小重山最高峰的水灵门祖师堂内,却是炸开了。 负责看管嫡传弟子长命灯的一位掌灯童子只是眨了下眼,便看见位于最中央的一盏长命灯晃悠几下,忽地便熄灭了。 而那长命灯下,镌刻着三个小字:孟经业。 一番确认之后,掌灯童子出门敲响了一旁的闻钟鼓,不消片刻,水灵门门主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宗门,“五息之内,所有长老,祖师堂议事。” 随后,几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入了小重山最高峰。 …… 一番议论之后。 掌律峰首座“灵阳真人”与水灵门内唯一的一名剑修“上山剑客”化虹而去,直至山下风眼。 徐长生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在天色稍显黯淡的时候,能看见河对面的大重山。 看来就要快通过这风眼,到达桃源郡北边的黄粱郡了,只要出了这桃源郡,就算水灵门执意要追杀自己,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了。 毕竟他可不信那些化尸水能躲过水灵门的侦查。 为今之计。 只有快些逃出这风眼才是正道。 越快越好。 多快一分,逃出升天的希望也就大了一分。 一路上徐长生也再次吞服了多次药草。 至少实力已经恢复了些,拳罡浮现,身上也穿上件外裳掩盖住了那支离破碎的身躯。 平地越来越窄,看来终于快到风眼的最里面了。 不过风势也越来越大。 徐长生也只能靠贴着山壁慢慢往里面走去。 就当徐长生快到尽头的时候,坐镇风眼的两名入玄修士同时睁开双目。 自从这怪风出现以后,水火灵门便各自派出一名入玄修士坐镇此地,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而此时,水灵门的安山真人却眉头微皱,随即传音道:“小辈,这风眼怪异频出,莫要再次深入,速速退去。” 徐长生一愣,随后拱手道:“是!” 没想到此地还有修士坐镇!也不敢多做停留,徐长生随即往回走去。 心中也是一阵悲凉,难不成今日是要栽在这风眼不成?一旦自己被水灵门捉住,就真的是再无天日了。 万念俱灰的徐长生心中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自己在那山坳遇见的风口! 其间风势惊人,与这风眼最尽头的风势比起来都不遑多让了。 说不定,从那也能出去! 成与不成,总比在这风眼里头当那瓮中之鳖要强,说走就走,徐长生立马朝着原路返回,脚步也是越走越快。 坐镇风眼的安山真人见着徐长生的行为,也是微微一笑,权当他是乖乖听话了。 而就在徐长生走后不久,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坐在不远处的赤火真人忽地惊起,身上火法氤氲。 …… 此刻,远在鱼古、石桥边界上的无名荒山。 于成庆两人正枯坐湖心岛上,默默调息着紊乱的气息。 良久。 于成庆才开口说道,语气也是颇有责怪。 “师兄,我们什么准备都没好,你不该这么早出手的。现在这么一来,我们也是骑虎难下了。” 中年道人笑了笑,这师弟下山数十年,这性子是真的没半点变化。本性难移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瞥了眼不远处的尸体,中年道人说道:“连范家那位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敢坐镇此地,肯定是跟范家下了闭死关的命令的,不然不至于如此。如果师弟还是担心,或可连夜去将范家屠个干干净净。” 话音一落,于成庆就连忙否定道:“这不行,我虽下山多年,但也不是嗜杀之人。再说,如果我们这个关头灭了范家,朝廷那边难以交代不说,肯定会被别的有心之人察觉,到时此地必定会暴露。” “那不就得了?一来一往,大道机缘不就落到了我们手上?”中年道人神色微冷,一甩拂尘道。 理好像是这个理,但落到于成庆头上,终归是有些不那么踏实,但要他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瞧着难耐的师弟,中年道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发现了此处机缘,自己早将他一腿踢出去了。 身处洞府之内的林秋雨自然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先前坐镇此地的范家老祖被突然出现的两名丹心境神仙斩杀。 这样一来,自己这阵法能坚持的时间必定就只剩一半,或是连一半都没了。 特别是那手持拂尘的道人坐下之后。 阵法的磨损速度便开始急剧加快。 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全力修炼了。 而在鱼古县与命州的交界处。 从范家逃出去的尹元龙又重新踏在了鱼古县的领土,于此先不同的是。 身边多了名鹰钩鼻修士,气息忽闪,让人难以辨别底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九十九章 逃离桃源郡 - 问剑长生 - 书上 从天而降的灵阳真人身穿一袭全黑法袍,阴森森地看了一眼赤火真人,随后传音问道:“安山师弟,今日可曾出现极强怪风?” 安山真人疑惑道:“怪风是有,但怎样的才能被称作是极强怪风?” “能杀死蜕凡巅峰的怪风!” 安山真人立马摇头。 他常日坐镇此地,自然知道个清清楚楚,今日还算太平,别说是杀死蜕凡巅峰,就算是能杀死蜕凡中期的怪风都没曾出现过。 灵阳真人得到了答案,也没多做停留,再次架起白云,化虹而去,安山真人连忙传音问是何事。 “经业死了。”平淡的声音在安山真人的心湖响起。 他却忽地站起,一脸地难以置信,“什么!” 一旁的赤火真人待到灵阳真人走后才收回术法,心安不少,虽说完全处于一个被忽视的地位,但他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毕竟谁要是得到了这水灵门“阴司”的正视,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不过现在看见安山真人这一惊一乍的模样,他还是颇为好奇,出声问道:“你们水灵门是咋了?连阴司都出门了?” 安山真人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再次盘膝坐下。 心中却惊起了滔天骇浪,没想到门内最有天赋的孟经业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风眼之内。 他离入玄都可是只差那临门一脚了,别说是在那门内弟子中能排第一,就算整个石桥县的年轻一辈,恐怕都没人能斩杀与他。 难不成,是这火灵门动的手? 可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斩杀孟经业,至少也得是入玄了吧。难不成火灵门还有哪位老骨头偷偷地潜进来了?可火灵门要是真有这实力,那自己这水灵门还混什么? 早给他们提鞋去了。 一旁的赤火真人则是无声无息地传讯给了宗门,这种事,宗门肯定知道。 毕竟两座宗门在这石桥县内斗争了几百年,彼此渗透,在对方宗门埋下的暗子可不在少数。 只要一家宗门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另一家宗门不用多久便能知晓。 …… 怀疑是火灵门动手的,可不只是安山真人。 整个水灵门的上层修士都怀疑是火灵门动的手。 甚至火灵门的门主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怀疑是自己门内的人动的手,可想到自己根本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 只好心中暗喜,这么一来,水灵门的实力就得大减了,至少年轻一辈,火灵门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但再一想,又开始担心。不管是谁,一发生这事肯定首先就会把目光盯在水灵门身上的,难道这是哪方势力故意下的黑手? 灵阳真人与上山剑客碰头后。 商量了几句,决定开始扫荡这风眼,由上山剑客扫荡水灵门这边,至于火灵门那边,还得灵阳真人去。 不然火灵门那边肯定定是寸步不让。 只可惜此刻已是天色黯淡,查探不了多久了。 等那倒谷风一来,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得退出来,不然的话,连他们两个都可能折损当场。 而这些,徐长生都不知。 等他回到山坳时,夜幕已经渐渐笼罩了山头。 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入口,徐长生深呼吸一口,放下了手中巨石,挡住那洞口,一头扎了进去。 进去之后,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还好徐长生有那瞳术,这才解决了很多困难。 风势极大。 这是徐长生的第一感觉。 弯腰行走于洞内,能清晰地感觉到两边的石壁上被劲风吹拂的沟壑纵横,地面也是极为的不平坦,一看就是天然形成。 没走多久,徐长生身上的拳罡便被吹的支离破碎。少年也只能再次用肉体去硬抗这劲风。 风挤过一些狭小的通道时,还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宛如深渊厉鬼的呼喊,听地他心慌不已。 可想到自己再不走,就可能再也走不了时。 徐长生还是硬着头皮,艰难地往前走去。 没走多久,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势再次皮开肉绽,疼地他龇牙咧嘴。 特别是有些地方还极其狭窄,徐长生也只能钻着前进,这么一来,凸出的岩壁便会狠狠地“爱抚”着他那皮开肉绽的伤口。许多血肉都因此被牵挂在了岩壁之上。 这酸爽,简直让徐长生痛不欲生。 再次连着挤过几个狭窄地转角,眼前霍然开朗。 竟是一个几丈宽的石室,再往另一端看去,徐长生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徐长生仔细数了好几遍才确认下来。 竟是五颗上品风精! 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绿光,而且越往中间越是浓郁,到了最中间已是宛若实体了。 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头,好像完全不知道徐长生的靠近。 什么身体的疼痛,血气的枯竭,在这五枚上品风精面前都败下阵来。 这是什么? 徐长生根本没看见那五枚风精。 看见的,是钱,都是仙家钱! 至少还是一枚青蚨币零五十枚白水币,要是自己到时提一提价,说不定还能卖的更高! “唰~” 徐长生右手猛地一挥,迷迷糊糊地五枚上品风精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进了他的芥子物内。 或许是这几枚风精自形成之日起,便一直待在这石室里头,完全没有外面的那种野性,一枚中品风精都能把徐长生累的够呛,更别说是上品的了。 还好是在这里头发现的。 收完风精。 徐长生也再次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 转身看了看石室的另一个通道,一咬牙,再次扎了进去。 就在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极其黯淡。 身躯挺拔高大的上山剑客也站在了徐长生杀人的山坳里头,扫视几眼,随手打出一道剑气。 徐长生阻拦的那颗巨石便轰然破碎。 露出里面那个黑黝黝的入口。 不消片刻,一袭黑袍的灵阳真人便站在了他身边,一脸阴沉。 上山剑客也没解释什么,灵阳真人自然看清了一切。 “明日再去吧。”灵阳真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上山剑客摇了摇头。 径直踏步朝着洞口走去,每走一步,身上便飞出一缕剑气没入洞口。 待其走到洞口时,已破开一条人高的宽敞大道,头也不回的说道:“宗门就麻烦你去解释了,我去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他姓孟,他也姓孟。 一个叫孟经业,一个叫孟经国。 爹娘死之前可是亲口让他照顾好弟弟的,事实上这几十年来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哪怕孟经业曾经做出过许多混账事,他也帮他兜下了。在他看来,自己弟弟终究还小,有些错事也在所难免。所以他也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对他严加责骂。 可自己的弟弟,自己怎么打骂都没关系。死在别人手里,自然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还好孟经业天赋也不算差,不然也不会和他一起被誉为“孟氏双雄”,更有甚者说几十年后水灵宗就要改姓孟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 现在人都死了,自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方能告诫孟经业的在天之灵。 身处洞穴深处的徐长生自然也听见了那几声轰响,也知道肯定是水灵宗的人追了上来。 不禁咬牙忍住伤痛,再次提速往前钻去。 孟经国也知道杀死弟弟的人就在前边,可无奈于这连劲风磨蚀上百年都未能磨平的石壁,实在太过坚硬,而且是越往里走,越是坚硬。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孟经国心中愈加焦躁。 心念一动,眉心飞出一柄指长小剑。 绕体一圈后,化为一道流光撞向了前面的山壁。 石壁顿时如豆腐般被切碎,可就是这么一下,孟经国便是额头冒出细汗。 飞剑的磨损,灵力的消耗。 远远要比对敌来的大,而且还是大得多。 唯一好的就是,前进的速度大幅度加快了。 一追一赶。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徐长生看到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时,终于还是被赶上。 孟经国强行操控着摇摇欲坠的飞剑,一剑将其透体而过。 徐长生也爬出山洞,倒在草堆从中。 夜雨连绵,生死不知。 …… 无名荒山。 盘膝而坐的于成庆师兄弟齐齐睁开双目朝着天边看去。 只见一朵暗青流云急速从天边飞来,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捏起了法诀。 是敌非友。 流云落地之后,赫然是尹元龙与先前在两州边境上出现的鹰钩鼻修士。 于成庆或许不知,但来自五方山的道人师兄卫炎柳却是认识。 对方是来自多糊郡首宗极上宗的游名,与自己一样都是丹心境巅峰的修为。 但不同的是,他是一名阵师。 布道阴阳,逆转乾坤的阵师。 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卫炎柳眯着双目看了看尹元龙,没说话,但眼中的杀意却是实打实地。 尹元龙赶紧往游名身后躲了躲。 “卫兄这是何意?难道对我新收的这道童有何成见不成?”鹰钩鼻修士淡淡地说道。 于成庆刚想开口,卫炎柳却传音给他解释了一翻。 “直说吧,游兄想要做何打算?”中年道人沉吟道。 “这简单。” 游名取出一面罗盘,灵力注入,而后看向对面的卫炎柳和于成庆,冷声道:“你们都走,此地归我。”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章 小文圣老爷 - 问剑长生 - 书上 漂泊大雨。 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凭空出现,看了看徐长生,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招,两人便凭空消失。 至于因飞剑受损而倒地不起的孟经国,则是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 等徐长生再次醒来。 睁开双眼,猛地一惊。 入目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其间布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要不是身体的疼痛还在,他都以为自己是转世投胎去了。 “嘁,瞧你那德行,胆小鬼,老夫我又不会吃了你。”矮小老头鄙视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哼着调调转身离开了。 直到这时,徐长生才得以打量一下四周。 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张木床上,木床外,是一间四面透风的小木屋,甚至还能通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色。 木屋内,除了木床,也是空空荡荡。 徐长生缓了一阵,才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块血气沸腾的药根,几口便下了肚。 也不担心那老头觊觎。 如果他要是有这份心思,还救自己干嘛? 直接将自己扔在那荒郊野外,取了芥子物,岂不美哉? 而且,徐长生根本看不出这老头修为的深浅,气势全无,倒更像是位普通人。 可能将自己从那剑修手中救下的,像是普通人吗? 这样一来,这老头肯定是那修为不可测的老前辈。 等到勉强可以活动手脚的时候,徐长生才挣扎着从木床上爬起,缓缓推开木门。 甫一看到外面的景色,徐长生便惊呆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四周是一块不大的山顶平地,其间生长着不知名的草木小花,缓缓吹来的煦风还带来着阵阵清香。 只这一眼,徐长生便觉是置身仙境。 老者不高,比徐长生还矮了个头,此刻正站在山边,背负着双手,看着无尽云海翻涌不断,宽大的青白色衣袂翻飞,尽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象。 徐长生上前弯腰拱手道:“多谢老前辈搭救。” “那你准备怎么答谢我呢?钱财嘛,看你这穷酸样估计也拿不出让老夫心动的宝贝;人嘛,老夫更不好这口;做牛做马嘛,你这长得也磕碜,倒老夫胃口。”老头转过身来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等着徐长生的答案。 “这……” 徐长生也是急的冷汗直冒。 初次见面,自己也根本就摸不清这老头的意图,甚至连他为何会救下自己都是不知,情急之下说道:“那就先赊着,等晚辈能拿出让前辈心动的宝贝时,定亲自奉上!” “啧,有点难,不过也成,那就先赊着吧。”说完还真取出一本厚厚的“账本”,翻开大半。 又问道:“你叫啥?” 徐长生连忙回道:“晚辈名叫徐长生。” 矮小老头一阵涂抹,才收回了账本,抬头说道:“好了,既然欠了老夫的账,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就好说话多了。” “此地是那桃源郡与黄粱郡的分界山,名为‘书山’,老夫正是本山的山神。”矮小老头高昂着头,说不出的嘚瑟。 徐长生立马再次拱手道:“晚辈徐长生见过山神老爷爷。” 矮小老头皱了皱眉,“不成,换个称呼,这样太没排面了,世上山神千千万,谁知道你叫的是谁。” “晚辈徐长生见过书山山神老爷爷。” “不成,太长了,听着拗口。” “书山老爷爷?” 矮小老头忽地怒骂道:“你这是暴露老夫根脚!” 徐长生吓得一抖,只好把身形压得更低了些,“那,那麻烦老前辈给点提示……” 矮小老头咳了咳,“老夫生前曾是儒家子弟,死后侥幸成了这书山山神,平日里也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看看书,什么儒家经典,道教经义,佛门密藏都有涉猎。” “那就……那就书海老爷爷?” “不成,太俗,不够大气。” “儒圣老爷爷?” “大气是大气,就怕明日便有人来拆了老夫这山神庙。”矮小老头缩了缩脑袋说道。 “那就文圣老爷爷?” 老头直接跳过来,一巴掌甩在徐长生脑袋上,“你这小辈,是想害死老夫不成!” 随即弯着本就不高的身子,拱着双手,朝四面拜了拜,嘴里嘀咕道:“都是小子不懂事啊,学生可觉没有这份心思,还请文圣老爷莫要怪罪啊。” 此时,一位远在一间书院内安坐的老先生翻书的手微微一滞,随后还是翻过了这一页。 等矮小老头拜完,转过身,看着那惊慌失措的徐长生,忍不住又是一手甩在他脑袋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开窍呢!啊?是不是要我也给你来上一刀!” 徐长生是被吓得丝毫不敢动作。 矮小老头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徐长生面前,而后拿大拇指摁上去,只留下了小小的一点空隙。 说道:“老夫看的书虽然没有文圣老爷看的多,但也是相差不了多少,顶多也就这么一点点了。” 徐长生终于有了一丝眉目,沉声道:“晚辈徐长生,拜见‘小文圣老爷’。” “啊~~~对,就是这个味!”矮小老头一副极其畅快地模样。 随即立马转过头来,“你刚刚叫我啥来着?” “小文圣老爷。” “再叫一声。” “小文圣老爷。” “你这小子,大声点啊,叫给谁听呢?就你这点声音,蚊子叫一声都比你这大。” 徐长生酝酿了一下,大声喊道:“小文圣老爷!” 矮小老头立马捂住徐长生的嘴巴,气急道:“喊这么响作甚,这等好名头,可别让别人抢了去。” 等到徐长生终于叫地他满意了。 少年才得以直起腰身,可看到老者那矮小的身影,忍不住又是微微弯腰,谁知道这老头是啥性子,万一看见自己比他高,要砍掉自己一半咋办? “小子,你是不是认识别的神祇?” 徐长生一愣,“啊?没有啊?” “放屁,你要是不认识神祇,哪来的神韵缠身!”矮小老头转身喝道。 徐长生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当初乐安给自己喝的那晨露。 记得当初乐安第一次给他的时候,还开玩笑的说,喝了我乐大神的水,今后就是我乐大神的人了。 不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故。 沉吟片刻之后,徐长生才说道:“我来自南风县。” 矮小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长生一眼,“原来你就是那两个‘弃子’之一,不过看你这模样,习武到也是一条出路。” 在他看来,徐长生的神魂虽然崩坏,但也能勉强习武,至于修道,那就别奢望了。 而且看徐长生的血气,倒还是个习武的苗子。 “怎么?这样往北走,是准备去那天策府试试运气?我记得当初去那参台秘境的,也有那天策府的铁骑吧。”矮小老头似笑非笑道。 徐长生摇了摇头,“不是,我准备去破军城。” “噢?破军城?我记得好像几年前,老夫外出观景时是看到破军门从那穹虚界里头带走了个人。” 徐长生惊喜,“对!我就是去找他,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这么远你也识路?”老头笑道。 “不认识,不过走着走着应该就认识了吧。”徐长生也有些郁闷。 “老夫这倒是有几张云昕大陆的堪舆图,你要我倒可以给你一张。” 矮小老头说完随手一翻,取出一张堪舆图,递给了徐长生。 徐长生赶紧打开一看。 片刻后,少年抬起头,哭丧个脸,“小文圣老爷啊,我才走了这么点吗?你这堪舆图是不是有假啊。” “咋样?还去不?”老头似笑非笑道。 “去!” 少年一把收回了堪舆图,认真道。 远些怕什么,自己就怕这路程不够远。如果真就山水县到鱼古县的这点范围,那自己这趟远门还是远门吗? 反正自己还年轻,走完这些山山水水回来,也还没事,就是苦了贺大娘了。 后来矮小老头坐在草地上,手捧着一本古书,看的津津有味。 徐长生想了想,还是问道:“小文圣老爷,我能在贵地留宿几日吗?” 一来自己的伤势也还没好,贸然下山,生怕遇见什么妖魔精怪,到时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鱼肉;二来,也担心那水灵门的修士依旧在附近蹲着自己,到时一下山,也是送上门。 总而言之,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 …… 林家藏宝地。 也不知卫炎柳两人于那游方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最后三人竟联手布下阵法。 在那荒山顶,以阵破阵。 而身处阵法内部的林秋雨自是早已察觉。 心如死灰。 这样一来,可能不消十日,对方便能破阵而入了吧。 难道林家真的要没了吗?徐长生经过千难万险将自己送到这藏宝之地,竟然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想到最后还有一个猎户。 万念俱灰之下。 林秋雨也没再修炼,而是默默起身,开始在洞府内搜寻着。 把一些能毁的东西都毁掉,不能毁的也都在尽力毁掉。 做完这一切的她,坐在一间石室中央。 默默地等待着。 只可惜,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徐长生的一片好心。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一章 人界百晓生 - 问剑长生 - 书上 要是自己现在有那上三境的修为,不,就算是有炼体三重换血境的修为,徐长生也敢直接下山。 何须寄人篱下。 矮小老头头也没回,不耐烦地说道:“想待就待着,别烦我。” 徐长生也不敢继续说话,生怕再次打扰到这位脾气古怪的小文圣老爷,不然他一生气,自己可就难了。 而后也坐在一旁,翻开李软当时送的那几册薄薄的书籍。 离开小镇时,也没落下,都被放在就自己的芥子物中。 这么一来,在路上还能翻看,不会落下这些内容。 可早就能倒背如流的几本薄薄的小册,还有什么能落下的? 无非就是这个初离家乡,便是远行千万里的少年,想姐姐了…… 书被徐长生小心的用油布包裹着,生怕被磨损,故而现在拿出来,和当时李软刚送给他时,也没多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上面多了一位少年对姐姐的思念。 一边看着书,一边默默的恢复着。 反正在这书山之上,安全的很。 体内血气也在不停地冲刷着飞剑,增加着彼此的联系。指不定哪天就能出鞘,到时自己也能成为那人人敬仰羡慕的剑仙,要是自己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成为大剑仙。 可这一切,都得自己的神魂能恢复。神魂要是没恢复,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而恢复的希望,全在那《枯槁》之上。 具体来说,是在《枯槁》的第二重,神似枯槁上,可无论徐长生怎么参悟,都是悟不出来那神藏,到底是何物。而参悟不了神藏,就别想着能突破到《枯槁》的第二重了。 正当徐长生入迷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来得及回头。 矮小老头那被岁月雕刻过的脸,便从徐长生的右肩上探了过来,“你看啥书呢?徐小子。” 不等徐长生解释,他便嗤笑一声,“还在看这启蒙书,看来你小子的学问也是低的可以啊?起先看你还以为肚子里有些墨水呢,没想到都是这样的货色。” 徐长生也不敢顶撞,“不高,不高,和小文圣老爷的学问比起来,怎么也得差上一个书山的高度。” 虽说相处的不久,可徐长生也算是摸清了这山神老爷的脾气,只要顺着老虎须摸,就铁定没事。 果不其然。 矮小老头又坐了回去,捋着胡须,怡然自得,嘴上却说着,“哪里哪里,老夫估计啊,我与文圣老爷之间的差距啊,也就差一个你的学问了。” 徐长生连忙称是。 矮小老头听了之后好像极为开心,伸手对着徐长生说道:“来,把书给我翻翻,今日老夫便指点你几句,说不定你还能受用终生呢。” 一说到要徐长生的书籍,他就立马犯难了。 这书可是李软送给他的,而且本来就是旧书,自己平日里翻看,尚且小心翼翼。 现在要给别人翻,徐长生确实不太愿意,而且看这山神老爷大手大脚的模样,指不定就给自己弄脏了。 更何况他脾气本就古怪,要是自己等下一不顺着他的意了,一怒之下把书撕了,那自己可就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矮小老头见他一直磨磨蹭蹭,又有些生气了。 徐长生忽地灵光一闪。 也凑上头去。 嘴上说着,“不知道小文圣老爷看的是什么圣贤经典?能不能也让晚辈看看,长长见识。” 矮小老头没想到徐长生会来这么一出,连忙把书合上,再一翻,便消失不见。 而后转头怒目,生气道:“圣贤书籍岂是你这种无知小儿可以随便翻阅的?闪开闪开,莫让老夫生气。” 说着伸手把少年一拨。 可到底还是被徐长生看到一句。 只见书上边写着,“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 徐长生瞬间便明白其中含义。 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矮小老头竟也有些害羞,也没再提指点徐长生的事情,咳了咳,老脸一红说道:“徐小子,看你也是出生于乡野,今日老夫便给你讲讲这人界的几位大人物吧,省的到时候行走天下,无端被人嘲笑。” 哪怕徐长生知道他是想转移话题,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拳头大的有理。正好一把收回书籍,生怕他再次要翻看。而后盘腿而坐,摆出一副学生的模样,静待着他的下文。 矮小老头再次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据说当初参台秘境现世的时候,这人间第一刀,宋唐也出现在了穹虚界当中,今日老夫便给你讲一讲这宋唐的故事吧。” 徐长生忍不住打断道:“小文圣老爷,这人我知道。” 这能不知道吗?自己能坐在这听你讲故事,大部分都是唐宋的功劳。 矮小老头晃着脑袋,“哦,那老夫就换一个,给你讲讲这‘万载最风流’的事情吧。” “这,我也知道。” 矮小老头挺着身子,瞪了徐长生一眼,“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那这人界百晓生你可曾听过?” 徐长生也还真都看过,那本赠来的《人物志》上都有。可现在也不敢再说知道了,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这山神老爷便要把自己从这书山里头扔下去了。 见徐长生终于摇了摇头,矮小老头轻轻哼了一声。 “要说这最潇洒的人可能有人会说宋唐,燕满楼什么的,众说纷纭,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向往的神仙;但要说这人界最神秘的人,可就只有一个说法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徐长生适时接上,“莫非就是小文圣老爷要跟我讲的那人界百晓生?” 矮小老头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眼光看了徐长生一眼,说道:“对,你这朽木看来还是勉勉强强可以雕琢一下的。这人界最神秘的人啊,就是这百晓生,可以说这人界四大陆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你可知为何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人界最神秘的人?” 徐长生又摇了摇头。 “因为,整个人界,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甚至连他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不知。” 徐长生“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矮小老头继续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出名吗?算了,不问你了,问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整个人界的谁最强,谁最弱,都由他说了算,知道为什么吗?” 矮小老头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专门制作人界的各大榜单,例如被誉为‘小封神榜’的谪仙榜,上面记载的十个人都是每座大陆年轻一代最强的十人,一旦超过了一甲子的骨龄,就无法进这谪仙榜了。” “还有那剑仙榜,上边记载的是每座大陆最强的十位剑仙或者是大剑仙,这榜单也是个有说头的地儿。因为不管是那位剑仙,只要是入了这剑仙榜,便会去那出榜之地埋下一缕自身剑意。因而那剑仙榜方圆三千丈,都是剑气肆虐,你小子将来要是有想法也可以去瞅瞅热闹。” “还有那争议最大的,也是一举将他推上神坛的‘封神榜’,上边记载的名头可就大喽,都是每座大陆最强的十人,无论是出世的,还是隐居的,都被他翻了出来。 那上面可都是一众飞升境的老神仙啊,竟都被他记于朱笔之下,排出个先后座次。这可是那几位圣人都不敢做或是不愿做的事情,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写下来了。” “当时这封神榜一出,可是整个人界都沸腾了,没入榜的都忙着看热闹,至于入了榜的,都忙着找人打架,凭什么你就排名比我高?都是飞升,也没打过,对吧?于是一时间整个人界都风声鹤唳。” “更恐怖的是,那些人打过之后,发现自身实力,竟与那百晓生排出的座次,相差无几!”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修炼几千载,所有的实力都被别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他们就不怀疑这人界百晓生是谁么?”徐长生配合地问道。 “怎么就不怀疑,自那之后,整个人界都在找这百晓生是谁,可翻遍了整个人界,都没找出来,赝品倒是找出来不少。”矮小老头完全沉浸进去,宛如自己就是那人界百晓生一般。 “那他是如何公布自己的榜单的呢?难不成也是印成个小册子?”徐长生问道。 矮小老头白了他一眼,“每座大陆都有专门的出榜地,这你自个到时找书看吧,我就不和你讲了。” 徐长生应了一声,又问道:“小文圣老爷啊,你觉得那人界百晓生是谁呢?” “有人说他就是那飞升境的老神仙中的一位,也有人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未被人知道的神秘势力,赞同这看法的人最多;还有人觉得,他是整个人界大道意志的化身,总之,啥看法的都有。” “至于我啊,老夫肯定觉得他就是文圣大老爷啊,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实力!” 不等徐长生说话。 只见矮小老头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嘴巴也张不开,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后,凭空出现一道云制的戒尺。 重重地打在了他手心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二章 悬刀修士 - 问剑长生 - 书上 看着这位小文圣老爷微微颤抖的右手。 徐长生也不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生怕一不小心染上灾难,只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问,矮小老头却自己嘀咕着说道:“这文圣老爷啊,对学生到底还是这么严,唉,肯定是因为学生太有出息了,他不愿看着学生就此堕落,所以对我才这么严格的。真的苦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说完竟捂着面,似是羞愧无比。 少年几次张了张嘴,想问问您难道是那文圣老爷的学生?可到底还是不敢。 这老头,除了长得老,怎么也不像是个前辈。更别说还是文圣老爷的弟子了。就文圣老爷那样顶了天的读书人,会教出一个没事看禁书的学生? 接下来的时间徐长生便坐在书山山神的旁边,看着书,看着山下云卷云舒,看着日落云海,看着月照当头。 “小文圣老爷,你就这么一天天地坐在这山头吗?”徐长生忽地问道。 矮小老头回过身,皱眉不解地说道:“不然呢?还能去哪?况且在这山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卧看日出,站望日落,还能看看书,多惬意。” “那您不想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人界美好吗?”徐长生低着头问道。 矮小老头站起身,背负着双手,在这不大的山顶来回走了会,才说道:“你还小,多走走,见见世面挺好的。等你活到老夫这个年纪,走的路多了,看多了这山下的腌臜事,你也会有老夫这种感觉的。” “什么感觉?” 矮小老头仰头看着月色,呵呵笑着,难得说了句读书人的话,“逢人都说江湖好,没人能说江湖老。哪怕你来过云昕,去过南溟,走过苍落,回到圭土,你会发现,其实自己走过的地方,不过这么大。” 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掌,摊开。 徐长生一头雾水。 矮小老头哈哈大笑一声。 “小子,你可知这世上谁的心里最热闹?” 少年依旧不知,只是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看过的书那么少。如果能多看那么些,哪怕就是小文圣老爷伸手的那么多,也能多听懂些道理的。 “在这北海之北,有一座断崖,断崖之上有一位钓鲲者。他生于荒岛,还未见着人烟,便一步入了那飞升。从此之后,便隐居北海之北,枯坐断崖不知几年。” “那他坐在那,只是为了钓鲲吗?”少年问道。 矮小老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是他的心里最热闹?” 老者呵呵一笑,“因为他没见过人烟,没来过四洲,没走过江湖,所以他的心里最热闹。” 少年似懂非懂。 老者没再说话,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徐长生连忙追问道:“小文圣老爷,您在这当山神当了多久了啊?” 矮小老头边走边挥了挥手,“未有大瑞,先有我,再远,就记不清了。” 徐长生应了声,回过身,继续看着书。 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聊。 这人间纷彩,故事温柔,少年总想着能走快些,看看这山山水水,听一听这人界情话。可奈何实力就这么点,连这桃源郡都还没出去,就已经屡次涉险。 想到这又起身,将书放回芥子物。 在这书山山头,就着凉风月色,打起了《山海》,从山法的开门见山,打到水法的泥牛入海,再从水法的泥牛入海,打到山法的开门见山。 最后借着月色,徐长生高高跃起,远比山高。 到了那最高处,转身一拳狠狠砸下,一个偌大拳影从天而降,砸碎了大片云海。 少年落地后哈哈大笑。 好像在说着,世间腌臜也不过如此,在我徐长生一拳之下,都尽如泥瓦碎。 忽地从木屋内扔出一只破鞋,砸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打了个趔趄,同时传来一声怒吼:“大晚上发啥子疯!不知道老年人睡眠不好啊!” 少年站稳后,揉着发疼的后脑勺,傻笑不已。 …… 第二天。 徐长生还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叫醒的,惊醒之后也没发现别的异常。 矮小老头也恰时打着哈欠,拍着嘴巴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吵吵吵,吵你娘的吵,大清早的就知道吵。” 说完跺跺脚,那股震动感才消失。 徐长生一脸纳闷,也不敢问。 矮小老头却自己解释道:“没啥,就是那风谷里头的老家伙要出来了。” “风谷?老家伙?”徐长生疑惑道。 “就是你来的那个风谷,底下镇压着个老家伙罢了,最近好像是想出来了,有些闹腾,烦人的很。也不知道出来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前年老王八都想着爬出来。”老头摆了摆手,显然极为的不耐烦。 徐长生这下终于明白了,“那老家伙是啥啊?” “好像是上古的一只风兽吧,浑身臭的很,好了好了,大清早起来,你这小子咋就那么多问题,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看看书去。” 一见老头有生气了,徐长生连忙低头称是,闪到一旁,坐下看书。 不过那风兽闹得动静也挺大,整座书山都时不时便会震动几下,吵得矮小老头极为恼火。 后来从袖中取出一块镇纸,放在木屋前头,那股震动才消失不见。 徐长生就这么看看书,没事便和他说说话,多是他讲他听。 月兔跟着金乌东升西落,三天时间眨眼而逝。 徐长生感觉自身伤势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便准备和老者请辞。 可还没等说出口,矮小老头便看穿了他的想法,捋须笑道:“不妨再等几日,看完好戏再走。” “好戏?” 徐长生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 老头手一招,收回了三天前放下的镇纸。顿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剧烈的晃动。 徐长生猝不及防,摆动几下才站稳,出声询问道:“这是那风兽要出来了?” “不然呢?” 徐长生连忙走到山边,朝着山下望去,可是依旧是云海茫茫,依稀之间还能看见几只仙鹤在云海之中穿梭。 丝毫看不出来异样,尽是一副祥和景象。 要不是亲身体会到了那股晃动,哪怕是“小文圣老爷”亲口所说,徐长生都不一定会信。 矮小老头也跟着走到徐长生身边,凝视着云海。 片刻之后,扭头对徐长生说道:“徐小子,云海虽然好看,但千万别被它遮住了双眼。” “您老是说,我天天看的这云海是假的?”徐长生震惊道。 矮小老头哭笑不得,“不然呢?你以为哪来这么好的景色?” 老头搓了搓双手,在徐长生眼前一抹,笑道:“你再看试试。” 说完朝着山下一指。 徐长生循着对方的手指看去。 “吓!” 再看去哪有什么云海,山下是个巨大的盆地,仔细辨别一下,正是那风眼,两边绵延着两座巨大的山脉。 而风眼中间,只见一只头生双角,形似虎豹,浑身长满淡青长毛的异兽,正被困在一间云雾牢笼之内。 风兽极大,四爪撑地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两侧的山体般高。 目光之下,异兽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每撞击一次,云雾便黯淡一分。 没看几眼,风兽便好似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停止了撞击,转头看向了书山这边。 只见异兽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巴,龇牙可见大嘴已裂到了耳根,眉间还有一道符文,疑似竖眼。 只一眼,徐长生便瞬间心神失守,神魂剧痛,捂住脑袋蹲在了地上。 矮小老头冷哼一声,大袖一挥。 便又传来了一阵阵轰鸣之声。 徐长生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蹲在地上抬头问道:“小文圣老爷,那风兽是何修为啊?” 矮小老头背负着双手走动几下,“比起老夫来,还是差了那么许多的,至于具体多高,说了你也不清楚啊。” “那你就是等于没说喽。”徐长生郁闷道。 矮小老头跳起来一袖子狠狠地甩在徐长生头上,“你个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一点都不会尊老爱幼,圣贤经典都被你学哪去了?!望了你根本就没读什么书。” 徐长生赶紧捂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那我也是幼啊。” “还说是吧!老夫看你这小子今天是皮痒了,不揍你几顿,你是不知道你小文圣老爷姓啥了是吧!”矮小老头扬起衣袖欲打。 徐长生一边抱着脑袋逃窜,一边嘟囔着,“我本来就不知道小文圣老爷姓啥啊。” …… 就在此时。 遥远的南风县城,大瑞派来镇守南风县的那位官家悬刀修士,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而后一边逃窜的徐长生便看见一人闲庭信步般从天边走来。 几步便至身前。 一袭暗青武夫袍,拉碴胡子卧蚕眉,脸色平静。 看了徐长生一眼。 便走到矮小老头旁边,拄刀而立,望着山下。 “你来的早了些。”老头眯着眼睛说道。 悬刀修士摇了摇头,伸出右手,以手作刀往前一劈。 平平无奇,徐长生却分明看见一道山高刀影破空而下,转眼便斩开了云雾牢笼。 异兽双爪伏地,望向山头。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三章 殷甲斩风兽 - 问剑长生 - 书上 相传远古蛮荒时期的人妖两界并未如此分明,其间杂糅难辨。而当时的大陆之上也并不是人族称雄,主宰这片世界的还是靠着肉身横行四野的妖兽异种。 因为当时的人族主修都是体术,靠后天苦修的人族无论如何都不是先天便体魄强大的妖兽的对手。这种妖强人弱的局面直到后来道修的出现才被打破。 而这风兽便是远古蛮荒时期的妖兽异种,还是其中的翘楚,在远古大地之上肆意屠杀人族,为虐四方。 直到后来道修体系创立,一位杀妖证道的飞升境的陆地神仙设计将其镇压于此,但依旧没有能力将其斩杀。寄希望借用时间长河的水磨工夫能将其抹灭。 只可惜千万载已过,岁月多磨。 渐渐的阵法也开始松动。 风兽的一丝气息也泄露了出来,形成这风眼。 据琥阳为都的大瑞也就是这时候才开始注意到这远古遗留下来的阵法,还有阵法下边的风兽。 一开始发现这上古遗种,大瑞还想着直接请示儒家圣地,希望能借圣地之手解决这隐患。但后来经过一番探查发现,这风兽早已实力大跌,不复当年。 因此大瑞便决定自行消化,毕竟这风兽虽说实力不俗,但大瑞能在这混乱不堪的云昕大陆打下这么大一块地盘,立下这么份安定,也绝不是靠着嘴上功夫。 更主要的是这远古遗种,一身都是宝啊!皮毛可炼制符甲,眼珠可炼制丹药,妖血可篆画符箓,兽骨打造仙兵,无一不是上好的材料。 因而大瑞早在百年前便秘密布下这次斩首行动。 而此刻站在小文圣身边的刀修——殷甲,一方面是替大瑞坐镇那穹虚界的遗骸,也就是现在的南风县,以防外界贪图牟利。 另一方面,他便是此次斩首行动的操刀手。 看着旁边两位坦然自若的仙人,再看看自己,徐长生还是觉得得往后退一点。 至少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殷甲道:“老先生兜得住不?兜不住我就带走。” 矮小老头白眉一挑,吹胡子瞪眼道:“你都叫我老先生了,兜不住也得兜住。” “好!” 殷甲沉声回应,右手搭刀柄,欲要起身。 “哎哎哎” 矮小老头连忙拉住他。 “等会,等老夫去趟茅房。” 殷甲皱眉道:“多等一分,这风兽的实力便增添一分,到时可就不是这么说了。” “成,那你动手吧。”矮小老头立马回道。 虽说有些棘手,但事情轻重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甫一说完,殷甲便纵身一跃。 而后化为一道流光扑向了风兽。 “嗷~” 风兽嘶嚎一声,口吐人言,语气嘶吼道:“人族,都得死。” 血盆大口张开,偌大的风谷在它一眼之下开始弥漫起滔天杀气,两侧大小重山的树木在这杀气之中迅速枯萎。灯临江上河水翻涌,无尽水族从水中跃起,朝两侧岸边游去。 风兽说完尾巴一扫,回头便朝着石桥县扑去。 两两相比,风兽实力未复,自然不愿选择与巅峰的殷甲硬碰硬。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横行万界的道理。 而此时。 石桥城城主冯青,负剑站于北门之上,神色平静。 一人之后,站着的是举城百姓,无论修士凡人,此刻都是站在街道之上,看着那位慷慨歌行的剑修城主。 这时候,没有纷争,没有吵闹,有的只是举城将覆之下的悲壮。 人固有一死,为这人族战死,总比老死与那仙人洞府强。这历来就是他剑修冯青的为人准则,或许也正是因为有这份信念,他的境界才能一路破门而上。 就在异兽要扑到石桥县时,冯青身后长剑出鞘。 剑名“青山”。取那青山不老之意,也取那青山厚重之魂。 就在长剑裹挟着冯青毕生剑意,欲要以一己之力送死之时。凭空出现一页书籍,金光闪烁,悬浮于空中。 阵法再起。 此刻,书山之上,只剩负剑少年一人。 身材矮小的书山山神盘膝坐于风眼上空,摇头晃脑地念着一本圣人书卷,每念一字,便从嘴中飞出一个金色文字,飘落身下,加固着阵法。 殷甲已在空中拔出佩刀,狠狠劈下。 刀光闪烁,化为一道巨大匹练,横亘山川,劈在了风兽脊背。 “嗷~” 风兽吃痛,巨大的嘶吼声掀起山高的沙砾,但却都被阵法拦下,而后跳转过来。 大嘴一张,喷出一股飓风,风眼内顿时飞沙走石。朦胧一片。 无论徐长生怎么都看不真切。 黄沙之中不断响起风兽的怒吼和一声声金石碰撞之声。偶见其间刀光闪烁,撕裂出一片黄沙。 许久之后。 忽见殷甲持刀飞掠空中,转身朝下扔出手中佩刀,法诀一掐,佩刀瞬间化为一柄百丈大小的巨刀,朝着风兽斩去。 同时捏紧右拳,俯冲下去。 风兽立起身子,前爪抓住巨刀,狠狠一口咬下。 殷甲的右拳也适时落在了风兽的小腹之上。 “砰~” 一声闷响。 风兽巨大的身躯狠狠一甩,砸在了小重山上,发出一道巨响。连坐在虚空之上的矮小老头都是一晃。 要不是有阵法稳固,估计就这一拳,都能砸碎整座小重山。 殷甲随之现出法相,变为一个百丈高的巨人,再次握紧大小合适的佩刀。 一晃身,抡刀便砍了下去。 靠在小重山上的风兽惨叫一声,一狠心,闭上了双目。 虚空之中忽地荡漾起莫名的律动。 一直摇头晃脑的书山山神忽地惊醒,将手中书籍放在身前,一手摁住。 顿时书中放出耀眼金光,笼罩住了整个风眼。 同时喝道:“殷家小儿快闪开!” 律动越来越强,连远在书山山顶的徐长生都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离得最近的殷甲却宛如没感觉到似的。 手持佩刀,狠狠地斩了下去。 风兽眉间的符文忽地放开一丝光芒,紧接着光芒越来越亮,四周也开始微微渗出一丝鲜血。 就当长刀快要斩在它身上时。 眉心竖眼终于睁开。 从中射出一道强烈光芒,转眼便汇成一道巨大光柱,撞上了佩刀。 气机疯狂涌动,负剑少年连忙把头低下,不敢再盯着战场。矮小老头也站起身,飞快地念动着一篇篇圣贤经典。 只是一瞬,风兽便开始七窍流血。 佩刀劈在光柱之上,刀芒闪动,将其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佩刀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 等快要触及到风兽时,佩刀也消融殆尽,同时,竖眼内放出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直到消失。 本命法宝破损,百丈高的殷甲也再也忍受不住,脸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 而后强行一手摁住风兽,一拳狠狠地锤在其头颅之上。 风兽浑身颤抖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殷甲也散去法相,消失不见。 与其消失的还有那风兽巨大的尸体。 矮小老头也身形一晃,回到了这书山山顶,剧烈地咳嗽着,要不是那风眼的劲风消失不见,与那留下的战斗痕迹。 徐长生都想象不到,刚刚在这,竟然有那仙人斩妖,有那山神压境。 等他缓过劲来,徐长生才问道:“小文圣老爷,那风兽?” “死了。” “那个佩刀的修士呢?” “他啊,他叫殷甲,回朝廷复命去了,顺带去疗伤,毕竟本命法宝都没了,估计以后也难过了。”矮小老头说完也是唏嘘不已。 好好的一位天才修士,竟然就这么被自己把前途给作没了,连带着还把本命法宝搭了进去。 估摸着以后,人界就再也没了那号称“小宋唐”的殷甲了。 负剑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懂本命法宝没了是什么意思,而是不懂什么是“小宋唐”。 又过了一天。 徐长生便再次跟这书山山神请辞。 矮小老头这次也没再留他,而是笑眯眯的取出一张白纸,说道:“徐小子,相逢即是有缘,这页白纸,便送给你当做个留念吧。” 徐长生一脸疑惑。 矮小老头脸色渐渐变换。 徐长生立马接了过来,连忙道谢,顺带查看一番,发现竟然真的只是张普通白纸,便将其收回了芥子物中。 想了想。 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册自己已经看过的《人界全知》,递给了他,笑着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册书,便当是回礼了。” “哦?”矮小老头一脸惊讶,接过书籍,随意翻看了几下。 发现徐长生在书册上密密麻麻些满了批注,有些地方甚至还是增删了好几次。 然后满意的笑道:“不错,不错,小子,治学一事,当有你这般严谨。日后行走天下,切莫丢了这份本心。” 这还是徐长生与他相处这几天来,第一次受到他的夸赞,忍不住也是有些开心,笑着回道:“谨遵小文圣老爷劝诫。” 矮小老头挥挥手,“去吧,去吧,日后切莫记得要还老夫的账就行。” 徐长生一愣,僵硬地笑着,应了声好。 而后转头,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越走越快,气息却越来越低,最后直至消失。 矮小老头捋须看着徐长生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在他看来,有意思便是很高的评价了。 毕竟人活着,活得好太难,活得差太遭罪,活得有意思,便是最好。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四章 再遇佳人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下山之后。 徐长生立马感觉到大吕拨拉着手脚从笔筒里钻了出来。 二话不说,心念一动,立马将小文圣老爷送的那张白纸放进了自己一开始的那个芥子物内。 里面除去刚放进去的这张白纸,剩下的都是一些仙家钱了。 没办法,自打上次在那石桥县灯临江旁,徐长生发现大吕在芥子物中,也能从那狼毫内自由出入的时候。 便立马将里面的仙家钱转移到了另一个芥子物内。 谁知道大吕这家伙,会不会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跑去把自己的钱财都吃了。 就算没有,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和它放在一起,没有安全感……自己可是清晰地记着当时它为了给应钟求情都不愿说实话,涂涂改改的。 当时大吕发现之后,可是好几天都没从狼毫内出来。 最后还是徐长生,再次忍痛,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白水币,放在狼毫旁边,大吕才极为不情愿地,以屁股先出现的方式,挤了出来。 至于应钟,自从吞食了龙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一直待在砚池里头。 问大吕,大吕便说它在里面睡觉,睡醒了,自然就会出来了。 徐长生只好等着。 一直等到现在,应钟也没个动静。 一路上就这么晃晃悠悠。 行到风光处,便停下歇息,看看那美景,又或是取出书籍,细细品读。 再或是在那无人山巅,打几套《山海》。 再或是在那瀑布底下,化为一株老松。 越往北走,徐长生一身修为也是愈加深厚,虽说还是在炼体二重停留着。 可对力量的掌控,却是越来越娴熟。 这一日。 徐长生在一株苍松顶端,遥遥望见了一个聚集在河边的村子。 不禁欣喜,走了许久,终于再一次遇见人烟了。 可也有些担忧,这深山老林中的村子,多半会有些不简单…… 就像之前在鱼古县遇见的那河猫村一样。 徐长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就算真有什么怪异,自己应该也能自保吧。 再说,现在正是晌午,光亮的很,怕啥。难不成那妖精鬼魅,还敢在大白天出来害人不成?书上不都说是大晚上,特别是月黑风高的晚上,才会出来嘛。 于是徐长生便收回了肩膀上的大吕,踩着树顶,朝那村子疾驰而去。 以他如今的修为,不消片刻,便到了那村子外头,而且这还是他故意将实力压制在炼体一重的缘故。 村子门口立了块石碑,上头写着:上凹村。 奇奇怪怪的名字。 等徐长生走进村子,发现村子里头更是奇怪,一眼望到头的街道上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且两旁的民居还是大门敞开。 一切都是冷冷清清。 徐长生心中一沉,看来刚刚所料不差。 深山小村,非鬼即怪。 随即身上拳罡浮动,包裹住全身,再缓缓朝着一旁的民居走去。 大厅内的桌椅上都覆盖有了薄薄的灰尘,看来村民们也不是刚刚失踪,至少也是几天,甚至更久,想到这,徐长生才微微放心,这么一来,至少不用一直提防着突然蹿出个什么妖魔鬼怪。 就在徐长生刚刚放心的时候。 “嗖~” 一旁的房间忽地闪过一道小小的灰影,徐长生转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一只小小的灰兔缩在角落的一堆瓶瓶罐罐之后,瑟瑟发抖。徐长生才微微松心,可看到那灰兔的双目时,心中又是一紧,冲上前去,拳罡包裹住右手,缓缓将那灰兔提了起来。 只见灰兔双目混沌,其间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阴气,令其神志不清。 徐长生思忖片刻,竭力将拳罡移出体外,包裹住灰兔,而后心念一起,那股阴气便被拳罡灼烧待尽。 灰兔也重新恢复正常,在他手中不停地挣扎,徐长生打量一下,没再发现端倪,便将其放在地上。灰兔蹦跳几下,便立马窜出了厅门。 徐长生跟了出去,却发现灰兔只是蹦进了村子外的草丛,并没有什么异常。 无奈之下,负剑少年只好走近了旁边的一户民居,一连逛了几间。才终于了解到,这群村民应该都是饭点的时候,被掳走的,而且还是全部都是同一瞬间被掳走! 因为根据走过的这几间民居来看,有好几间都是桌上还放着饭菜,虽说都是已经发霉长毛,可依旧还能看出菜的样式,据此推测,这群村民应该是四五天前被掳走的。 想到这,徐长生心中一沉,。 天已过,这群村民活着的几率,都是在是太小了,甚至是渺茫。相信不管是何妖属,将这么多村民掳了去,肯定不可能是让他们给它唱戏的! 而且以人肉为食的妖属,极多! 徐长生愈加恼怒,这么个村子的人都失踪了,竟也不见大瑞朝廷派人前来查探,难不成这黄粱郡与桃源郡的差别就如此之大? 走过一个转角,徐长生忽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巷道末尾闪过。 徐长生心中一冷,难道那妖物竟如此胆大?杀害了整个村子的人竟然还这么正大光明的在这村子里晃悠! 可看那妖物掳走村民的手段之神通,徐长生哪怕对自己再自信,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它的对手。 可不是对手又如何? 难道就这么看着它逍遥于人世间?这显然不是徐长生的处世之道。 修行,唯心安。 于是徐长生脚下猛地一蹬,拔地而起,宛如一道剑光离地,转瞬即到远方。 站于屋顶的少年略微感受一下气息遗韵,便再次化为一道利箭冲出。 一追一赶,徐长生也是越来越心惊,自己虽说气息没放开,可赶路到底还是拿出了实打实的修为,可依旧连个影都没见着。 眼看着就要离开村子了,徐长生心中也是越来越担心,一旦离开这光敞地,进入了密林,一切就还真的不好说了。 就当他正要离开冲入密林时,忽地从树顶掠下一条白绫,欲将其将其裹挟在内。 “嗯?” 徐长生空中一个翻身,一式泥牛入海将附件的气机搅和地浑浊不堪,白绫到了此处也是前进的极其缓慢,甚至是停滞不前,而后脚下一点,重新落回了身后的屋顶。 抬头一看。 “是你!” 两人同时惊呼道。 徐长生也没曾想到,竟是在那石桥县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女子,今日竟还能在这相遇。 不过想来也正常。 毕竟这白衣女子本就是这黄粱郡首宗——白雾门的弟子,好像还是祖师堂嫡传,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有这入玄境的修为。 白婉凝也没曾想到在那石桥县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竟还能再这小村子遇见。 不过看他那副装束,倒像是个行走天下的游侠儿,能在这遇见,也实属正常。 “你怎么再这?”白婉凝平淡道。 “路过” 听见徐长生这么说,白婉凝更加坚信了对他的看法。 旋即开口道:“此地不是你个铜皮境的小小武夫能停留的,你还是速速离去吧,最好是这东梧县都不要停留了。” 徐长生疑惑道:“因为此地的怪异?” 白婉凝微微蹙眉,“既然知道还停留在这做什么?还不离开?” 徐长生想了想,“姑娘你不也一样停在此地吗?” 白婉凝摇了摇头,“我是专门来调查此事的。” “那不知道姑娘查出什么了没?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徐长生心中一喜,有消息最好,至少不用他如无头苍蝇一般盲目乱撞。 “有” “那姑娘你倒是说啊!” “为何要告诉你?让你前来送死不成?” 徐长生沉吟片刻,而后将修为一放,金筋境巅峰的修为激荡而出,扫起屋顶大片灰尘,“不知这样,可否帮的上姑娘的忙?” 帮忙是假,想查清这村子人们的死因才是真,就算是没有这白衣女子,徐长生肯定也会留在这,调查个清楚。 白婉凝也是心中一惊,不管是上次见面,还是这次见面,都只是察觉到徐长生炼体一重的修为。 没想到这少年藏得也是如此之深。 不过也正常,年纪轻轻能有这修为,谁没点造化机缘? 可帮忙这话,就有点嚼头了,宗门内打着帮忙的名号,来接近自己的人,可不在少数。可看这少年的眼神,也不像是那种人。 白婉凝犹豫一下,从树顶飘然而下,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下凡,哪怕徐长生再心如止水,也难免有些荡漾。 不得不说,修道之人就是不一样,单单这股出尘之气,便不是凡俗女子所能拥有的。 不过这份悸动立马便被他压下,大丈夫行走世间,怎么能以色取人?若是今日遇见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自己就会有另一番想法不成? 落在地上的白婉凝瞧见徐长生还站在屋顶发呆,眉头为蹙,冷哼一声。 徐长生这才醒悟过来,人家都下去了,自己还在这高处站着,怎么也不是回事。 随即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不过落地的一瞬间,身上气势再次掉回炼体一重。白婉凝也是微微一惊,不得不说,单是徐长生这份隐匿功夫,便是超出了寻常修士一大截。 徐长生走到女子身边,不过两人中间还是隔了有两尺的距离。 “不知姑娘可知这村子的惨状是什么造成的?”徐长生也没多做打听,直入主题道。 白婉凝轻轻点头,“知道,这东梧县,来了名‘过阴客’。” 徐长生听完猛地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说的,可是那九大异端修士中的‘过阴客’?” 白婉凝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五章 九大异端修士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道修士千千万,若说体修是实力最低让人看不起。可有九类修士,却是被天下修士所不齿,甚至是人人得而诛之,这九类修士,合称“九大异端”。 这九大异端分别是驭尸、鬼磨客、绣花郎、邪婴、过阴人、食髓鬼、摘心魔、红妆女、无面人。 驭尸,即一类修士通过尸修秘术可以将尸体炼化成战尸,替自己战斗。战尸又分四种,分别是最低级的青冢战尸,这类战尸通常是在坟冢附近行动,走不远。其次是背棺战尸,这类战尸已是能通过背负自己生前的棺冢,跟随驭尸四处行动。 再高,则是金铸战尸,这类战尸已是极其罕见,毕竟就算是一万头背棺战尸里头,也不见得能出一只金铸战尸,而且想要炼制这金铸战尸,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至于等级最高的,则是那处于传说中的不化骨,到底存不存在这一等级的战尸,也没人知道,这都是靠典籍流传下来,才被世人所知晓的。 而驭尸一族之所以那么不受待见,是因为多数驭尸人都是靠杀人取尸或是掘人坟冢,来获取战尸。甚至流传,如果炼化的尸体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等级提升的会更快,甚至一经炼化,便是那第二等的背棺战尸。 因而驭尸一族,多是丧尽天良之辈。 鬼磨客,相传这人界有一类修士能召唤阴间厉鬼,将其从无尽鬼蜮之中召唤出来,可却不能指定召唤,往往都是低阶鬼磨客布置出那召唤法阵,却召唤出一只高阶鬼将或是鬼王,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鬼磨客杀死,而后为祸一方。 如果召唤出来的鬼将实力比自己低的话,鬼磨客便会将其收服,成为坐下幽鬼,为虎作伥。 绣花郎,此类修士多是那阴阳人,而且修行天资极快,隐居于繁华闹市,常年女工于窗前,笑览人间,若是有那男性修士不清不楚,寻上门去。时间一久,身份暴露,若是男子接受得了,便平安无事,甚至与其相好,成为神仙眷侣。 若是接受不了,绣花郎端是绣花郎,届时,绣的将会是那男子的面皮。而后将那男子面皮覆于自己脸上,幻化其身形,为祸一方,直到身死,才会暴露身份。 邪婴,生来即有大灾。还未出生,便能通引四方灾邪之气祸乱家人,往往在腹中,便是只剩其母亲一人。这时方是杀他的最佳时期,不然一旦让他出世,第一件事便会生食其母。吃完殆尽,修为直入分神,离那上三境神仙,只差一步之遥。 若是没能及时阻杀,将会酿成极大灾祸。据史书记载,大瑞历史上就曾出现过一位邪婴,祸乱郡府,直接将一郡之地的生灵全部炼化为血气,最后还是大瑞那位渡劫境的老祖出手,才将其镇杀,不然等到它吞食血气之后,非圣人不能杀! 哪怕是飞升境的陆地神仙都没把握。 其中食髓鬼与摘心魔往往是一起行动,故而有些人又将其称为八大异端,但不管是几种,这两种都是必杀的修士。 食髓鬼、摘心魔,顾名思义,其杀人手法之暴虐,可见一般。 红妆女,此类异端极少,因为想修成极难!新婚之夜,女子红妆,惨遭大难,红妆化血,只需一瞬,便可由人入异端,化为那极端修士,横行人间。此类异端,可悲,可一旦化为异端,便极为可恨。 行走人界,专挑新婚燕尔的男子下手,最后在其佳人面前行那丧尽天良之事,待那佳人万念俱灰之际,红妆女便抽出男子神魂,让其受尽苦难,不得入轮回。 无面人则是分两种,一种是自觉容貌极差,而后将其磨损殆尽,毁面皮,自甘化为那异端修士,行走于荒野山林,与孤魂为友,和野鬼作伴。 另一种,便是强行被他人削去容貌面皮,化为无面人,此类异端怨念极大,往往是蹲守野外,遇见那容貌上佳之人,便会极其恼怒,将其脸面削去,活活惨死。若是心生邪意,便会与其一道,化为异端修士——无面人。 过阴人,靠吸收阴气以供自身修行,这类人一般在凡俗战场上居多,往往是在那大战之后,过阴人便如那喜食死尸的秃鹫一般闻风而上,在那战场之上炼化阴气。这一类还颇能接受。 但有些极端的过阴人,是直接通过杀人来获取阴气,而且杀害之前,往往是百般折磨,以此磨炼其阴气,这一类过阴人,多是整个修真界的必杀贴! 以此看来,此地的过阴人,便是后者了。 想到这,徐长生心中更加焦虑,自己只要晚一点找到这些上凹村村民,他们便多受一丝伤害,甚至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忍不住问道:“姑娘知道那过阴人的藏身之处吗?” 白婉凝怀疑地看了徐长生一眼,也不知道这少年是真傻还是假傻,遇见这种事情还傻乎乎的上。 要是寻常修士,早已避之不及,恨不得能能远远闪开。 自己要不是接了这任务,染上这因果,多半也是不愿来管这事的,或许其中也有一丝匡扶正道之心在作祟,但肯定不多。 毕竟,异端之所以如此被人惧怕,除了他自身所修大道。 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其修行速度之快,道术之诡,往往一不小心便会中招。 “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去,最好是这东梧县都不要停留,毕竟这东西可不是你能招惹的。”白婉凝郑重道。 “不妨事,要是真的不敌,我能自保的。”徐长生脱口而出道。 白婉凝见徐长生表情不似作伪,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也不知,我只是接到宗门的任务,说这东梧县内有村民频繁失踪,命我前来调查,可没曾想是有过阴人流窜到了东梧县。” 徐长生沉吟道:“那姑娘可知那过阴人是何修为?” “比起我来,只高不低,不过肯定没有突破到中三境便是。” 徐长生心中一沉,最低都是入玄…… “那姑娘可曾通知你门中长老?”少年询问道,毕竟两人加起来,能不能打赢那过阴人还两说,自然是寻求外援稳妥。 白婉凝缓缓摇了摇头,“此地离我宗门太远,一来一回,不知道得有多少东梧县百姓遭殃。” 徐长生转头,狐疑看着她,道修不都有着传讯符么?怎么还需要自己赶回去? 不过人家这么说,便这么说吧,自己也不可能追着人家问:你为什么不用传讯符通知你宗门内的长老前来?你是不是成心不想救这些村民?难道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本就是萍水相逢,就算没遇见她,徐长生肯定也会留下来查一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没遇见东梧县这趟事还两说,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要是遇见了还当没遇见,徐长生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修行,修的也是一份心安。 “那就我们两个人吧,届时那过阴人双拳难敌四手,说不定我们还能占据上风。”徐长生拿手抓了抓头发道。 “你真要插手?”白婉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骗你作甚,不知道你手上掌握了哪些消息?”徐长生也不愿多做解释,直入主题道。 白婉凝不再多想,轻声道:“我也是前两日刚来,直到来了这村子才查出是过阴人所为,其它的,也是一无所知。” 正当徐长生微微失落时,白婉凝又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过阴人肯定和这东梧县的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一个官家修士前来。” 白婉凝声音也是越说越冷,这种不拿百姓当人看的朝廷官员,只要是个正派修士,都会看不顺眼。 徐长生思量片刻,开口说道:“既然都没消息,不如先去东梧县城打探一下消息吧,总比我们在这山里头乱撞地好。” “好!” …… 破开阵法之后的三人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洞府,脸色阴沉如水。 凭三人的修为,自然能轻易辨别这洞府之内原先存放过何物,更别说一些丹药、地宝刚刚被林秋雨摧毁,其间灵气血力氤氲弥漫。 而现在存留下来的,仅剩一些摧毁不了的法宝器材。 甚至一些符箓都全被她震碎,浑身也是被笼罩在一层浓郁的符箓光华之中。 远道而来的游方还好,毕竟是一位阵师,地位尊崇,平日里登门拜访求事的人多,收获的天材地宝自然不菲。因而也没太过在意这些藏宝。 但于成庆与卫炎柳两人却不是这般了,两人都是寻常修士。特别是卫炎柳,虽说出自桃源洞,可被分配在一个清水衙门当长老的他,自然早就是紧衣度日。难得碰到这样一个能赚外快的机会,竟然还被这女修毁了。 如何能不生气? 至于于成庆,虽说恼怒,但远不至于卫炎柳这般。 此行卫炎柳能助其斩杀范家老祖,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赚到了。 忽地,林秋雨头顶闪过一道雷光,眼看着就要劈下。一直默不作声的游方却突然打出一块小型阵盘,挡下了雷法。 “这女子,我要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六章 前往东梧县城 - 问剑长生 - 书上 见对方答应,徐长生转身欲走。 白婉凝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嗯?不是要去东梧县城么?”徐长生疑惑道。 “……” “我驾云去,能快些。” 白婉凝说这话时都是怪怪的,毕竟她在宗门内历来都是独来独往,偶尔几次驾云载人,都是载的宗门师妹,可从来没有搭载过哪位男性修士,更别说是让她主动邀请了。 徐长生更是激动,虽说已经走过一郡之地了,可那都是拿双脚丈量着人界的宽度,哪有机会乘坐云朵。 驾云,这可是道修的专属,修为到了入玄境,便能习得最基础的驾云之术,虽说速度凡凡,可依旧让无数修士凡人趋之若鹜。 飞天,这可是所有人的梦想。 不能驾云,哪怕你能呼风唤雨,别人都会以为你是凡人,顶多是个会些歪门邪道的凡人。可一旦能白日之间驾云远去,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仙人,还是正经的仙人。 这也是无数人想着修道的原因,若是体修,修为必须得到了炼体七重御风境,才能御风远游千万里。届时,同境界的道修早就将飞行,当做家常便饭之事了。 没想到初来这黄粱郡,竟然就有机会乘坐祥云,去那天上看看,果然还是要行走天下来的好。 见徐长生那兴奋劲,白婉凝突然又有些后悔答应他一起去寻那过阴人了,但也不好再拒绝。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徐长生轻轻一跃,上了脚下祥云。 …… 而此时,白雾门内。 丁良工带人强行破开白婉凝庭院的法阵,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旋即一脸阴沉,“要你们有何用!这么大一个活人跑了都不知道,还信誓旦旦在我面前保证。” 身后两名白雾门内门弟子瑟瑟发抖,其中一名胆大些的开口解释道:“我们现在就去宗门外守着,只要白师姐一回来,我们立马通知丁师兄。” “算你们识相,还不快滚!” 两名内门弟子立马弯着腰快速离去。 丁良工随手将法阵修复,一回头,立马又变回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见到谁都会亲切的叫上一句师弟师妹。 至于先前宗门内的风云人物黄飞白,早就被扔到杂役区,当一名普通杂役了,毕竟灵湖崩碎的废人,宗门没将他扔出去,还让他在杂役区有口饭吃,就已是仁至义尽了。 …… 最后白婉凝带着徐长生在一处无人的山谷降落。 一路以来。 徐长生与白婉凝也算是互报家门,不过徐长生依旧说自己是桃源郡山水县来的,而没说自己是南风县的。 白婉凝也没追究,只说自己是白雾门的嫡传弟子。 等出了山谷,就剩下背着木剑的徐长生和另外一个瘦弱书生了。 这也是徐长生强烈要求的,不然白婉凝之前那副白衣胜雪的装扮一出,谁都知道是位仙子了,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想,便能判断出她是白雾门的白婉凝。 毕竟这白雾门在黄粱郡的地位,和桃源洞在桃源郡的地位一样。 都是一郡首宗。 寻常的消息人们可能不会太了解,但是一涉及到一郡首宗,或多或少都会在意些。故而一位白雾门祖师堂嫡传的行踪还是很值得关注的。 更别说这位祖师堂嫡传还是位女修,容貌上佳的女修。 这么一来,众多的男性修士们,眼中多会冒出些眼神,专门用来关注她。 白婉凝一开始还极为不愿意,可听徐长生一解释,也觉得挺有道理,便答应了。 身上气息也是极力收敛到练气期。 只要修为没她高,都看不出来她原本的修为。 两人就这么往东梧县城走去,还好降落的地点离着县城不远,两人只走了一会,便到了。 交了四文钱,两人便跟着人群入了城。 根据先前的安排,两人一入城便分开,由白婉凝去城主府附近查探。 毕竟两人只有她有灵识,查探起来也方便。 至于徐长生,则是去其他的地方查探了,东梧县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只有他们俩察觉,肯定还会有着别的风吹草动。 分开后,徐长生便开始在这县城内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往往是哪边修士的气息浓郁一些,便往哪边走。 不过这次,却没再去往聚宝斋,处理水灵门那得来的财宝,而是统统放在自己的芥子物内。 那地方,简直是坑人不偿命,自己在外边当个包袱客,摆个地摊,怎么也能多赚上三分利! 可别觉得这三分利少,只要自己能做成一笔一枚青蚨币的生意,那自己至少就赚了三枚白水币!要是再将这白水币换成黄金,再换成白银。 用梁米的话来说,就是“这麻麻多的钱哇。” 所以徐长生宁愿多花些功夫,也要在外面摆摊卖掉,这钱,可都是这么一点一滴来的。 要知道在小镇的时候,徐长生都是宁愿多跑一炷香的路程去那镇南的黄家铺子去买米,就是因为去他那,能便宜一文钱,虽说米是不咋好,但同样能顶饱就是。 从晌午逛到日落西山,也没打听到啥有用的消息,唯一有用的,就是这东梧县城的城主,长得很胖,心还黑,只要哪家铺子没给他交够足够的“孝敬”,第二天便会有城卫军上门,将其铺子封掉。 没有办法,徐长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东梧县的酒肆上面了。 这酒肆,三教九流汇聚,历来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天色渐暗。 徐长生紧了紧身后木剑,踏进了一家街边酒肆。 人声鼎沸,随便要了一壶寻常酒水,徐长生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小口地抿着酒水,静静听着议论。 可有用的消息终究是少,只是偶尔有人提了句这东梧县好像好多地方都有村民失踪,可转眼又被人声淹没。 其他的消息倒是不少。 “你们听说没,就前几天,二皇子突破到了灵台后期,这么一来,灵台后期的皇子就有三位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琥阳那边的道友传来的消息,近段时间以来啊,这琥阳城内可是闹腾地很啊。” “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道友给说道说道。” 说话的那位咳了咳,对方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吆喝道:“掌柜的,给这桌来壶悬南酒。” “这使不得使不得,既然道友有这份心,那我就说说,这段时间不是二皇子刚刚突破到了灵台后期吗,刚刚一突破,可是风头无两,在琥阳城内搅动一片风云。” “既然他出了手,决心要参和进这皇位的争夺中来,那原先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大皇子和五皇子肯定也不可能不接手对吧,这样一来,三家的势力就闹腾起来了,据说最狠的时候,大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联手直接在宫门外将二皇子堵了下来,最后要不是尊王爷出面,可能都要大打出手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不过我这也有个消息,也是琥阳城内的……” 起个头,男子突然停住了,与其交谈的那位也会意,招呼道:“掌柜的,还要一壶悬南酒。” 这番行为无非就是先前那男子觉得这消息不值那壶悬南酒罢了,既然不值,那还他便是了,反正左右就是一枚白水币的事,要是为了贪这壶酒,恶了一位同阶修士,那才是不值当。 男子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悬南酒,才开口道:“大瑞郭家兄台知道吧。” “就是那三朝卿相的郭家?” “对,不过现在再也没有了什么三朝卿相郭家了。” “噢?此话何解?” “那位上门的赘婿,如今的高侍中,已经将郭家更名为高家了,就在前不久,已经把大门的牌匾都换了。” 听到这,徐长生抿了口酒,喝的满满当当。 这高家,应该就是高荐之家了吧。 果不其然,那人继续说道:“知道那高侍中为何手段如此通天不?” “这……还请兄台告知。” “那高侍中,就出自我们隔壁的桃源郡。” “嘶,兄台所说的,莫非是那小世界?!” “正是!可不止是他,就在前不久,那位高侍中还将自己在那小世界内的结发妻子,也一并接了过去,同去的还有他在那小世界的一个儿子。” “那他这么做,郭家那边就不反对?”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啊,据说那带过去的儿子,天赋也是极佳,这才一年的时间,就已经突破到了蜕凡,这事,可是机密的很,要不是我那位道友与郭家还能沾亲带故,这消息,铁定是传不到我们这的。” “原来是这样,来,吃酒吃酒,别客气。” 徐长生听完也是喝了一大口酒,酒下肚,脸立马通红。 直到快天亮时,徐长生又听见。 “刚刚接到消息,听说我们云昕大陆出现了一位天才刀修,一出山,便被百晓生列入谪仙榜第三,力压那位丹心阁嫡传——画秋白。” “竟还有这么回事。” “对了,那刀修好像叫做什么,阎北辰。” 徐长生又喝了一大口酒,依旧灌得满满当当,不过这次,很痛快。 当他走出门口时,脑中忽地响起白婉凝的传音。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七章 天翠湖上翠云楼 - 问剑长生 - 书上 白婉凝清冷的声音在他心湖中响起,“我这边暂时还没什么消息,再在这县城内守一天,要是明早还没什么消息,我们就自个去找,不能在这耗着了。” 徐长生也没回,谁让她只给了自己一张传讯符,还说有什么重要消息时,再联系她。 要是现在回了她,真到了那有急事的时候,反倒是联系不上。 而且现在自己就算是回复,顶多只能回复个“好”。 于是负剑少年便出了门,在这东梧县城内闲逛了起来,准备今晚,再去这东梧县最大的酒楼看看,毕竟那里才人多口杂,消息也多一些。 总比在这样的小酒肆里好。 至于白天,便去这东梧县城的坊市看看吧,摆个地摊,挣点酒水钱。 地点也早就在昨天闲逛的时候找好了,就在那聚宝斋门口的街道上,不过只占据了小小的一角,不大。 到了地,徐长生便取出快平整的布匹摊开,而后从芥子物中取出几张符箓,一些丹药,自然也不会忘记取出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镇镇铺子。 哪怕摆地摊,这来头也得大,到时别人随手指着一块瓦片,自己也得挺着胸膛大声地说是祖上那位飞升境的老祖宗传下来的。 一番思量,徐长生还是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件下品法器放在自己面前。 这镇铺子的有了。 压铺子的也不能少。 对徐长生来说是平平淡淡,至于真正值钱的,都还在芥子物中放着呢,这点东西,九牛一毛罢了。 谁让那水灵门的那两位祖师堂嫡传这么有钱,特别是蜕凡巅峰的那位,是真有钱…… 可同在一起摆摊的几位练气期修士看来,徐长生这厮,才是真有钱。 别人摆摊都是遵从“十物八假一次一好”的原则,坑点的直接连那“一好”都没有。 可徐长生这厮呢? 一眼望去,这都“十物八好两次”了,连个假都没有,那看起来最低端的泥团上都有着淡淡的灵气,不似赝品。 坐下后,徐长生便开始取出一册书籍,一手执笔,一句一品。 其间也有好些人前来询问价钱,可当徐长生报出价格之后,纷纷摇头离去,嘴里说着“道友好不仗义”。 徐长生也不担心卖不出去,毕竟自己这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好,绝不是别的摊子上的以次充好的那种。 结果许久也没卖出去一件东西…… 伸了个懒腰,而后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壶没拆的酒水,递给一旁的一位武夫游侠儿。 对方一愣,不解地盯着徐长生。 徐长生晃了晃手中酒水,笑道:“不知这东梧县内可有什么山野怪谈,小弟初来贵地,还望兄台告知一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笑脸人还这么上道。 那铜皮境武夫接过酒水,一手拍去封泥,大灌了一口,也不担心其他,毕竟都是铜皮境,而且看徐长生那摊子,远比他有钱,就更不用担心了。 先前不接,只是不知道徐长生何意罢了。 “我老刘也算是这东梧县内土生土长的,山野怪谈也知道不少,既然兄台有意,那我便给你说道说道。” 徐长生双手一拍,“那可求之不得。” “这东梧县最大的湖,兄台应该知道吧,就是这城西的那天翠湖,极宽,方圆百里尽是湖水。 不过据说,原先那并不是个湖泊,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唤做天翠峰。 后来有天来了位仙人,一手持书卷,在那天上俯览人间,没多久,便一手将这天翠山直接提走了,就跟提着根棒槌一样,往东边走去,将那天翠山放在了我们黄粱郡与桃源郡的交界处,成为那界山。” “这天翠峰被拔走之后,东梧县便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倾盆大雨,直接将那坑洼填满,天翠峰也就变为了闻名黄粱郡的天翠湖,而且据说,水入湖泊的那个夜晚,有人亲眼见着一条百丈巨蛇,从雷云之中降落,汇着河流,游入了天翠湖,也不知是真是假。” 徐长生听的是津津有味,怪谈自然就当做怪谈去听,要是求个真假,那就没意思了。 看着徐长生希冀的眼神,反正自己铺子也没生意。老刘便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 继续说道:“这东梧县有处地方,唤做无明谷,也叫鬼见渊。 具体在哪都不知道,只是说有那地方。 据传,那山谷从出现开始就没见过阳光,无论大日如何变化,都照不到那里,里头只有一片黑暗,早先有几名修士误打误撞进去过,可出来之后都疯了,说着什么‘无明谷内不见光,神鬼见了也发慌’。这地方,可邪乎地很。” “尽管只是个传说,可东梧县内依旧有着许多修士在找着那个无明谷,因为听过这传说的人,都认为那里头有着天大的机缘,先前进去的人疯了,是因为他们没这福分,或是没这实力,得不到机缘的认可罢了。” 徐长生若有所思,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倒也神奇,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那近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怪谈呢?”徐长生出言问道。 老刘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听说近来,东梧县东南的那一带,频繁有人口失踪,不过贾扒皮也没点动静,只说是山中野兽下了山,没什么大事,还不让大伙议论。这事兄台可别说是我老刘告诉你的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放心,这定然不会。”徐长生同样沉声道。 没想到问了这么久,也只是听了个这么不是消息的消息,再问,老刘也就说只知道这些了。 想来也是,这事情,老刘能知道这么多,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实力修为就摆在那,这事,终究不是他能参活的。 接下来,徐长生便继续熬炼着飞剑,一边看书,静待着夜晚的到来。 结果在这坊市坐了一天,也只卖出一张符箓,换来两枚白水币。 不过,徐长生根本不着急,现在这徐大户可是越来越大户了,单单钱财就有十一枚青蚨币零二十三枚白水币了,加上刚刚这两枚,零头就有二十五枚白水币了。 要是再加上别的财物,那可就不得了了,想想就让自己心慌。 只是可惜梁米没在这,不然跟他分享一下。他肯定会吃惊地把嘴张开,说着,“娘嘞,这麻麻多的钱,能买多少只烧鸡啊。恐怕把我撑死都够了吧。” 至于这些钱是徐长生的,会不会拿来给他买烧鸡这事,他从来就不担心。徐长生对他,由来就是极好。 不过现在小鼻涕虫可是跟着谈笑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等到下一次见面,他肯定会看不上自己这点钱了吧。 想到这,徐长生心中有些低落,但更多的却是开心。 天色渐暗,徐长生跟旁边的老刘打声招呼,便收拾了摊子,朝着城西赶去。 东梧县最大的酒楼——翠云楼,便是坐落在那天翠湖上,说是酒楼,实际上是一幢九层高的庞大楼船,被布下法阵,固定在那天翠湖上。 翠云楼,是这东梧县最大的势力——天武宫的产业。 故而才能在这东梧县内稳如山岳,要是寻常的势力,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建一幢这么大的楼船,还将其安置在这天翠湖上。 等徐长生走到这天翠湖岸边时,天色已暗。 远远地便能望见那栋九层高的楼船,楼身上下挂满了灯笼,听说那灯笼里头的灯油,都是被仙家手段炼制过的,换一次,便能保证十年不熄。 楼船四周都是纹凤雕龙,皆镶有五彩碧玉,金光铜箔,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愈加金碧辉煌。 因而附近这一大块地方,都被灯笼映照着宛如白昼。 走近些看,便发现每层楼层外头都有一个画栏,画栏之上站了一群莺莺燕燕,彼此互相打闹,嬉笑之声在这空旷的夜里传出去极远。 还间或传来几声异样的声音,让人听了血脉喷张。 不得不说,整栋楼船,都是尽显奢靡之风。 等徐长生走到岸边时,才发觉那楼船离岸边还好一段距离。翠云楼也算贴心,还在这岸边布有一排的小船,可供酒客们渡水而过。 乌蓬小船之上也是挂着一盏制式的红灯笼,上头写着“翠云”二字。而且摆船的船夫也都是妙龄少女,穿着尽显身段的制式衣衫,气派无比。 徐长生哪见过这阵仗,挑了条最近的乌蓬小船,红着脸走过去问道:“请问这位姑娘。” 船女掩嘴轻笑,徐长生立马憋红了脸。 许久之后才再次问道:“请问要登上翠云楼,是乘坐这小船吗?” “是呀,公子要去的话,可要快点上船哦,不然晚了,可就没位置了呢。”船女娇声娇气道。 女子一开口,徐长生只觉一股香风扑来,愈发不好意思。 只想着快点登上楼船,别误了正事。 所以一听,立马朝着小船钻去。 船女一边替徐长生撩起船帘,浅笑道:“公子小心点,可别磕到头了呀。” 等徐长生坐好,船女才一撑船杆,笑道:“船费一两白银哟。” “嗖” 徐长生立马撞开船帘,冲了出去。 回到岸边才舒了口气,转头瞪眼道:“你说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八章 何等做派卓师兄 - 问剑长生 - 书上 船女哪见过这阵仗。 掀开船帘,幽怨地看着徐长生,泫然欲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嘛。”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犹豫了一下才询问道:“姑娘刚刚说什么来着?” “船费一两白银呀,从这翠云楼建成的那天开始,便是这个价了,可没变过呢。”船女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徐长生摆了摆手,“那没事了。” 随后转头看向别处。 只见一位穿着锦衣绸缎,油光粉面的年轻公子搂着旁边的船女,登上了乌蓬小船。 船女也是一脸羞涩,不过就差挂在那位公子身上了。 再往远处看去。 只见几名蜕凡期的修士,站在岸边彼此大声交谈着,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待到在场许多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身上时,忽地跃起,脚下灵力包裹,如蜻蜓点水在湖面上踩动几下便登上了楼船,引起楼下一众船女纷纷喝彩。 更有甚者是一位蜕凡巅峰的年轻修士,直接踏水而行,边走边摆手,到了楼船近处,更是直接御水,从湖面上升起一道水梯,直搭楼船。 待那年轻修士进入楼船,才有几位大胆女子在喊着那修士的名字,也是极为露骨,像什么。 “卓师兄,我喜欢你~” “卓师兄,我非你不嫁。” 有位更大胆的直接喊道:“卓师兄,我今晚不关房门!!!” 一语既出,岸边一度冷清,直到那卓师兄的声音从翠云楼内幽幽传来,“本尊心向大道,无关儿女情长。” 岸边才恢复正常,不过依旧有人在窃窃私语。 “卓师兄分明就还爱着那个黄师姐,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人都死了,还让卓师兄念念不忘。” “切,谁知道呢?没准就是个狐媚子,把卓师兄的魂勾了去。” “别胡说,卓师兄这是痴情,没想到世界上竟然如此痴情的男子,竟然还是我师兄,不行,我要进去找他。” …… 抬头望去,也有那入玄期的修士直接驾云落入楼船高层,被一众女子迎了进去,立马不见踪迹。 再一回头,先前欲搭载自己的那艘乌蓬小船,也载着别人,驶向了巨大楼船。 徐长生仔细看了看岸边与那楼船之间的距离,看起来远,但对自己来说其实不过是轻轻一跃的事情,可那是自己原本的修为。 这距离对炼体一重的自己来说,却已是极限。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为。 犹豫了片刻,一狠心。 干了! 谁让那无良船夫这么黑心,这么一点点距离竟然就要收一两白银,真以为自己的钱是路上白捡的啊。 随后酝酿一下,深呼吸一口,脚下狠狠一蹬。 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朝着楼船掠去。 许是徐长生这一脚动静实在太大,导致岸边的众人全都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一境武夫。 想看看他等下到底是以何种姿势落入这天翠湖内。 不过多半是落下后,便偷偷潜水从别处上岸吧,还从此地上岸这事,应是做不出来的。 毕竟,人还是要点脸的。 飞掠至空中的徐长生一脸平静,强行摁住想释放修为一掠至楼船的心思,就这么“艰难”地朝着楼船跃去。 直到眼看着就要落下的时候,徐长生右脚脚底踩在左脚脚背之上,直接将左脚的布鞋崩了出去。落入了湖水当中。 岸边的人群顿时一阵哄笑。 此情此景,着实有趣。 行为虽是不雅,但徐长生身形却再度发力,朝着楼船掠去。最后双手搭在楼船边缘,猛地一拉,终于登了上去,只不过右脚却是光着了。 旋即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双新鞋,就地换了上去,也不管岸边的哄笑,反正自己觉得这笔还是赚大了。 既隐藏了修为,还省了一笔钱,如是搭那小船,怎么也得一两银子,可自己这么丢些脸面,只废了一双十文钱的破鞋。 怎么看也是赚大了。 翠云楼的几位门房见徐长生这模样,也是尽力地憋住笑意,可怎么也不敢笑出声来。 毕竟,登门是客,何况还是位修士,该给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先前进去的卓师兄听见后面的哄笑,也是回过头来,瞧见徐长生蹲在地上换鞋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与不屑,随即又被自己掩盖下去。 进到大厅中央,也不再管那些酒客的招呼,一旁等候的酒楼掌柜直接架起云朵,升入了高层。 徐长生换好新鞋,也转头朝着酒楼走去。 一位门房见徐长生进来,立马迎着他朝里头走去,一边解释着这酒楼的风光。 进去徐长生才知道,原来外头瞧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酒楼内部好像还布置有阵法,故而实际大小远比外头看见的大。其间光亮如白昼,九柱撑高楼,巨大的梁柱之上更是雕满了珍禽异兽,奇珍异宝。 酒客四周围坐,酒楼中间是个巨大的展台,其上有着十数名容貌上佳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身若惊鸿,舞姿曼妙。 歌舞之声与交谈之声连绵不绝。 徐长生就这么四处张望着被门房引去二楼,这一楼多是些凡俗之人闲坐,只有二楼以上,才是修士们的场所。 果然,一到二楼,那股嘈杂之声便消去不少,耳边只剩下一些舒缓的歌女的声音。徐长生被引到一处靠画栏的地方,刚好能瞧见楼下的展台。 此时门房已经退去,换上了酒楼的小厮,递过一份酒谱。 徐长生只看了一眼,便想从这翠云楼二楼直接跳到下边的天翠湖去,这最便宜的酒水,竟然都要五枚白水币!!! 最贵的竟然还有十枚青蚨币一坛的酒水,唤做“琵琶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酿成的,竟然如此之贵。 难不成喝上一口,便能让凡人成为修士不成? 可想到正事,徐长生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抽痛,要了一壶最便宜的也是徐长生喝过最贵的酒水“楼别酒”。 可当负剑少年刚把那酒谱递给小厮,他却转手又递过一份菜谱。 徐长生太阳穴突突直跳,也不敢再翻,生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从这跳下去。 “不点菜成不?” 徐长生咬牙问道。 小厮低头回道:“客官,这喝酒怎能没点下酒菜呢?” 徐长生一手搭在桌面上,缓缓捏住,青筋暴显,声音却平缓,“小子行走江湖的第一条禁忌,便是喝酒需要下酒菜。” 瞧见徐长生那架势,小厮也知道是何意,说白了就是穷,就是没钱罢了,今日来这翠云楼,肯定也是攒了好久的钱才来的。 可为了酒楼的生意,小厮依旧问道:“不知客官需不需要酒侍?” “嗯?酒侍?这是什么?”徐长生疑惑道。 小厮指了指一旁,徐长生循着看去。 只见那头的酒客怀里都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手捏酒杯,朝着酒客的嘴边喂去,酒客的双手也没停下。 少年只看了一眼,浑身打了个激灵,立马拒绝。 我徐长生行走江湖,岂是这等低俗之辈!来酒楼吃个酒,竟然还想用这等胭脂俗粉坏我道心。 没多时,那小厮便端来了一小壶酒水。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过,也不敢大口地喝,只是非常小口的喝着,毕竟,这随便一口下去,都是几两甚至是十几两的金子啊。 可没多久,徐长生便觉得亏大发了。 旁边酒客虽多,可都是修士,彼此之间的交谈也多,可往往谈到重点的时候,便开始传音交谈,无不例外。 这么一来,自己还听什么? 听了个寂寞! 无奈,徐长生也是愈发郁闷,只好集中精力,去听从楼下飘来的声音。 可楼下谈的更是,无非就是在谈论展台上哪位女子的舞姿优美,身材上佳。 谈到兴起时,直接唤来管事,扔下大包财宝,而后将那女子拥入怀中。 徐长生便这么百无聊赖地喝着闷酒,一边想着该如何才能打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毕竟自己在这多耽搁一天,便有不知道多少无辜村民落入那过阴人的魔爪。 忽地听见一阵阵呼喊,徐长生转头望去。 只见先前进来那卓师兄好像已经喝完酒水,从那高楼飘然而下,四周灵力包裹,就这么缓缓地从酒楼中间落下,顶楼之上还有几名女子挥洒着各色花瓣。 花瓣落到他身边时,便被灵力裹挟,而后朝着四面八方飘去,落入了那些围观的女子手中。 接到花瓣的女子无不欢喜雀跃,没接到的则是呼喊地更加大声,希望下一片花瓣能落入到他的手中,徐长生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等做派,只好这么看着他的表演。 毕竟世上修士千千万,怎么样的人都不缺。自己也不可能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为人处世。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见这位风姿潇洒的卓师兄恰好落在一群舞女中间。旁边一位舞女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自己的梦中情人,脸色羞红之际竟然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卓师兄眼疾手快,顺手就搂住了她,不过眼尖的人却看见,卓师兄的左手与那舞女之间竟然还隔着一段距离。 就在此时。 徐长生的脑海之中忽地响起白婉凝的传音。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零九章 云山三杰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东梧城城主贾子明不知受到何人邀请,连夜赶往了翠云楼,我现在正在往那边赶,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先过去。”白婉凝清冷的声音忽地在徐长生脑海中响起。 这次徐长生也没再藏着,而是直接从芥子物中取出那张传讯符,压低身子,轻声回道:“我已经在翠云楼了,在二楼左侧靠进画栏的位置,你上来便能看见。” 说完轻轻一捏,传讯符便化为星光消散。 徐长生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忽觉的,好像只有道修才算得上是神仙吧,这种种奇妙的手段,怎么都比自己这只知道挥舞着双拳的武夫来的好。 正当徐长生暗忖时,底下的喧嚣突然消失,只剩下展台上的歌女还在翩翩起舞。 连那卓师兄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哈哈哈,这翠云楼不愧是我东梧县的门面啊,这都夜半了,生意还这么红火。” 楼下传来一道嚣张至极的笑声,徐长生立马探出头,望去。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中年男子正背负着双手,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身穿一袭青黄华贵衣衫,留着两撇八字胡,油光满面,甫一进来便盯着展台上的歌女,连双目都懒得移。 “没想到贾城主这么晚了还大驾光临,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名长脸男子驾着一朵白云从高楼降落,手捋着长须,笑谈道。 矮胖男子眉头一皱,佯装怒道:“胡楼主这是什么话,我贾子民向来爱民如子,虽说这大晚上的,也得来视察一下老百姓的生活,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屁股下面这个位置呢。” “是在下多嘴了,楼上请,楼上请,劳烦贾城主先在楼上稍等片刻,我这就通知掌门大人 。”胡楼主微微拱手道。 “没事,没事,胡楼主忙去吧,这地方,我熟。”说着往展台中间走去,边走脚下边出现一朵祥云,走到展台边缘的时候随手一捞便搂住了一位歌女,随着白云一起升上了高楼。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酒楼才渐渐有了些声响,不过比起之前来,声音已是低了许多,再也听不见什么高声谈笑,甚至连那醉的不省人事的酒客,听见贾子民的声音,都清醒了过来。 徐长生也只能喝着闷酒,微红着脸,静静地等待着白婉凝的到来。 还好,贾子民上去没多久,白婉凝便赶了过来,从楼梯口缓缓冒出个小脑袋。 依旧是个书生装扮,不过比起别的书生,却是白皙不少。 徐长生立马站起身,挥舞着右手,示意他在这。 白婉凝瞧见他这模样,微微蹙眉,可徐长生好似不见,依旧挥舞着右手,只好传音道:“看见你了。” 徐长生才缓缓坐了回去。 等白婉凝刚在他旁边坐下,徐长生便凑过头去,低声说道:“刚看见……” 还没等徐长生说完。 白婉凝随手施展一个隔离术法,便将徐长生推了回去,传音寒声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传音?” 一旁的人感觉到灵力波动,纷纷扭头看着徐长生两人。 只见白婉凝化作的书生眉头紧皱,而徐长生却一脸幽怨,好似求欢不得。 纷纷惊恐不已,难不成,那少年武夫,竟有那龙阳之好! 徐长生赶紧朝四周歉笑几声,可无论他朝哪边看,哪边的人便转过头去。 徐长生只好回过头来,疑惑道:“体修还能传音?不是只有道修才能传音么?” 这下轮到白婉凝语滞了,她也算是明白了徐长生是什么样的人,完全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什么修真常识也没有,遇见什么事也就只知道硬着头皮上。 这也难怪知道是过阴人了,还愿意参进这浑水中来。 但也只能给他解释清楚,不然徐长生这老是凑近了说话,她更受不了了。 “谁告诉你武夫不能传音的?” 徐长生刚想回话,却发现,真没人告诉自己武夫不能传音,这全是自己揣测出来的…… 白婉凝继续解释道:“武夫的确能传音,不过这与道修传音确实不太一样,道修是直接通过神魂之力将话语传递到对方的心湖 。 而武夫只能通过‘凝语成丝’,将说出的话用血气之力包裹,不让声音溢散,而后直接传递到对方的耳中。 相对于道修,武夫的‘凝语成丝’,却是容易被发现。” 白婉凝一说完,徐长生便开始尝试。 嘴唇微动,小心翼翼地将那句话语用血气之力包裹住,往白婉凝传去。 可还没离开寸许,那股血气之力便消散开去。 “这……” 徐长生脸色一变,原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没想到才传出去这么点距离,便失败了。 “噗嗤~” 瞧见徐长生那傻愣的模样,饶是白婉凝这清冷的性子,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现在看来,徐长生真的是个愣头青,不然也不会连那只有到了换血境才能血气离体的常识也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到了换血境,武夫才能通过“凝语成丝”传音。 徐长生听见白婉凝的笑声,不禁更加尴尬,涩红着脸,转过头去,一人在那边尝试着。 白婉凝也懒得管,便一个人看着展台上的歌女跳舞。 一会之后,徐长生也放弃的抵抗,回过头来,轻声询问道:“你在那边打探的怎么样了?” 说道正事,白婉凝也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传音道:“没什么消息,这几日贾子民一直待在城主府内不见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 白婉凝好似想起什么,脸色一沉,连语调都冷了不少,“不过前去找他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而且无不是领着一位貌美女子前去!” 说到这,白婉凝脸带寒霜,凶狠地盯着徐长生。 “我!” 徐长生还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何意,只好提起酒壶,默默地喝了口酒。 脸色更红 。 白婉凝也才注意到,徐长生这桌面上,竟只有这一壶酒,除此之外,更无他物。而再看其他的桌面上,则是摆满了各式佳肴,更别说怀里还抱着陪酒的美人。 自己好像真的误会了他。 眼前这背着木剑的少年,好像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至少,他没钱,或者是不愿意将钱花在这种地方。 就在此时,凭空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震动,整栋楼都在摇晃。 一众酒客们都在纷纷咒骂,但更多的还是在观望。 徐长生也将目光投向白婉凝。 毕竟只有她有灵识,而且还是入玄境的修为,灵识一扫,肯定都知道。 白婉凝也在细细地查探着。 忽而出声“不好!” 说着便往酒楼外边掠去,徐长生紧随其后,收起酒壶,一窜而出,直接撞开酒楼的画栏。 空中一个翻身,朝着酒楼上空望去。 只见五层以上的楼层全都消失不见,此刻更是燃烧着大火,冒出着滚滚浓烟。 还能听见那胡楼主的怒骂,“你们‘云山三杰’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天武宫的产业也敢炸!等会待我家掌门来了,看你们如何收场!” 大火之中响起一道平稳的声音,“胡楼主莫慌,我云山行事,自由我云山人担着,还请胡楼主让开,免得殃及池鱼。” 徐长生空中连点几下,便平稳的落入了岸边。 而此刻的岸边也站了许多人,多是三四楼的蜕凡境修士或是更高层逃难出来的入玄境修士。 徐长生看着酒楼上空,低声询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看着便是,或许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白婉凝平淡道,脸色古井无波,丝毫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徐长生只好抬头望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章 九河双煞 - 问剑长生 - 书上 云山三杰是东梧县的另一大势力,不过比起这天武宫,还是弱上不少。 毕竟这天武宫还是有一位中三境的老祖坐镇,而那云山,修为最高的云山老大许无风,也才入玄巅峰。 不过这两派势力一东一西,彼此之间的矛盾也颇少,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云山的行事,颇有那凡俗绿林之风,与那修士云集的山上门派相比,却是少了股仙气。 徐长生竭力望去,也只见熊熊烈火。只好运转瞳术,眼底闪过一丝光泽。 眼前的景象瞬间一变。 那大火之中,竟还有一间巨大的金色牢笼,被三条灵力锁链牵引着,固定在了翠云楼的中间。 灵力锁链的尾端各自坐着一位修士,两男一女,都是入玄期的修为。 再仔细看去,只见那牢笼中间困着的人,竟是先前进去那东梧县城主——贾子民! 可他身为一县之主,最少也是丹心境的修为了,怎么还能被三位入玄境给困住? 莫非是那锁链的缘故? “白姑娘,那贾子民怎么会被三个入玄境的修士给困住?”徐长生询问道。 听了他的话,白婉凝愈发惊讶,要知道这火也不是凡火,别说燃烧起来阻隔视线,甚至连灵识都有屏蔽的作用。她查探起来都有些费劲,而徐长生这体修竟然还能看清。 怎能不让她惊讶。 不过徐长生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依旧等着她的答案。 “这是阵法,还是灵阶下品的三魂锁龙阵,所以那三名入玄修士才能困住那贾子民。不过看起来是用阵图布置而成,没有阵师操纵,看来是困不了多久。”白婉凝传音解释道。 虽说有阵法相助,许无风三人也是对抗的极为吃力,不管怎样,贾子民始终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中三境修士。 术法频出之下,许无风三人操纵的大阵也是岌岌可危。 不多时。 “嘭”地一声,燃烧的火焰都被气浪掀开,落入湖水之中依旧在燃烧。 还有许多火苗都飘入了岸边的人群。 可现在还敢留下来观战的修士至少也是蜕凡巅峰的修为,自然不惧这些火焰。 “云山三杰,我贾子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围杀于我!”贾子民站于一奇形法器之上,披头散发,嘴角还流着鲜血,不过浑身依旧被金光裹挟。 许无风从废墟之中站起,斥声道:“你这狗官,人人得而诛之,杀你,何须理由!” “你!”贾子民一时气急,立马掐动法诀,废墟之上残留的火星汇聚,在他身前幻化出一头丈许长的火蛟。 “去!” 贾子民心念一动,火蛟立马朝着许无风掠去。 许无风冷笑一声,“贾老贼,真以为我们会来送死不成。” “二妹,三弟,起阵!” “好!” “好嘞,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还未等火蛟触及,许无风三人再次掐动法诀,只见天翠湖上升腾起六道巨大水柱,直直朝着贾子民汇聚而去。 “轰~” 火蛟撞即在许无风胸前,发出一道闷响,许无风也脸色一白,喷出一口血雾,瞬间又被火蛟的热浪消融。 一招既出,贾子民瞬间撑起一个圆形光罩,笼罩住自己,哪怕他再被酒色冲昏了头脑,也知道此刻是生死存亡之刻了。 而且他们三名入玄敢来围杀自己这位丹心,必定是做足了准备。 水柱轰然而上,转瞬就到贾子民上空。 虽说不知道这水柱是何来头,但看其能阻隔灵识,就必定不是俗物,还是小心为妙,想着贾子民再次往身上拍了几张符箓。 就在此刻,两道水柱之中忽地各自窜出一道人影。 一黑一白,皆是手持圆月弯刀。 黑者一身漆黑,连弯刀都是如墨汁当中捡起一般;白者则是一袭白袍,雪白的弯刀在黑夜之中极为醒目。 “唰” 两道身影彼此交错,再次没入对面的水柱之中消失不见。 只见贾子民身上的光罩如镜面般破碎,身上的符箓也燃烧个干干净净。 “九河双煞,没想到你们也来了。”贾子民仓皇地说道,脸色则是瞬间惨白。 “嘿嘿,如何,贾城主,滋味如何呀,哈哈哈哈。”虚空之中回荡着一声声怪笑,让人根本辨别不清说话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用多说,徐长生肯定又不知道这“九河双煞”是何人,白婉凝只好传音解释道:“这‘九河双煞’是这东梧县隔壁的九河县的两名流浪杀手,都是入玄巅峰的修为,我白雾门也多次招揽于他们,可都被拒绝了,现在不隶属于任何一个组织。” “这么说,这贾子民今日是死定了?” 白婉凝沉吟了片刻才回道:“八九不离十。” 而此时,贾子民则是在五人的围杀之中节节败退,一边喊道:“九河双煞,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贾子民出三倍的价格,麻烦你们助我!” 许无风也是心中一惊,生怕对方反水,不然,自己三人就真是前功尽弃了。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反手斩出一道刀光,“答应了你,我九河双煞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刀光撞在贾子民身前的防御术法之上炸开,贾子民也被迫连连后退。 “好,既然都想看着我死,那就一起死吧。”贾子民狞笑道。 徐长生身体之中的飞剑疯狂地震颤。 而此时,一袭围观的修士还恍若不觉。 徐长生一把拉起白婉凝的手臂,修为一放,撞开人群,急忙往后退去。 白婉凝刚想发怒,灵识一扫,却一手搭在徐长生背后,强行施展出一式禁忌术法,两人凭空一闪,便已离去极远。 只见贾子民从芥子物中取出一颗剑丸,表情狰狞,而后猛地捏碎。 “都给我死吧!哈哈哈哈。” 剑丸破碎,生出万千剑气,瞬间便将残余的翠云楼切割地干干净净。 围观的一众修士现在才想到逃离,可再快哪能快得过剑气,一缕缕寸许长的剑气转眼便覆盖住了天翠湖边。 至于身处剑气最中间的贾子民,只坚持了片刻,便被剑气消融。接下来便是围杀的那五名修士,艰难地抵抗着剑气,往外围退去。 九河双煞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捏碎一张符箓,身形便消失不见。 对他们来说,贾子民已经身死,那么自己的任务便是完成了,不过确是平白耗费了一张保命用的底牌。 可剩下的云山三杰却是没这么厚实的家底了。 防御的术法一层层被切碎。 场中唯一的那名女子望了一眼许无风,惨笑一声,冲入了剑气中央。 …… 都已离开极远的徐长生两人,依旧听见了那天翠湖边的一声巨响。 最后两人停在一处高楼之顶,白婉凝才得以问道:“你是如何发现那贾子民要同归于尽的?” 徐长生看了白婉凝一眼。 她也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失神了,这等秘密,肯定是自身底牌,怎么可能随便告诉自己。 “可惜,现在这边的线索也断了。”徐长生蹲了下去,手抓着头发。 白婉凝望着天翠湖的方向,怔怔道:“现在东梧县无人坐镇,消息要传到黄粱郡城,而后再派人前来收拾残局,起码也得一天时间。” 说完低头看着徐长生,轻声道:“我们在这多耽搁一天,不知道就得有多少无辜百姓受难,所以,我们等不起了。” 徐长生听完起身,拿双手搓了搓脸,“对,我们还是得快些去。” 随后看着那火光熊熊的方向,叹息道:“那云山三杰都是好汉,只可惜都葬身在那了,不然,说不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白婉凝摇了摇头,“未必。”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山起线索 - 问剑长生 - 书上 “嗯?你的意思是?”徐长生疑惑道。 白婉凝看着夜幕,道:“还有一个人逃出去了,好像就是那云山之人。” 负剑少年右拳一捏,左手拉了拉胸前的束剑绳,“走,现在追上去!” “你确定?”白婉凝回头道,脸色有些狐疑。 “这还有假?快些去吧,别耽搁了正事。”徐长生催促道。 说完两人脚下便凭空出现一朵白云,漂浮而起,在夜幕中载着两人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云端之上, 负剑少年盘膝而坐,默默地冲刷着飞剑。刚刚还好是它,不然两人刚刚肯定会有大麻烦,虽说不一定身死,但重伤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忽而白婉凝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说,他们杀掉贾子民,算是为民除害吗?” “算啊,这怎么不算?贾子民在这东梧县作威作福,为祸一方。现在除了他,东梧县百姓身上自然就少了一座大山。”徐长生抬头疑惑道。 白婉凝伸手一挥。 “你看。” 脚下白云忽地变淡,最后直至透明。徐长生低头看去。 只见东梧县内的修士如扑火之蛾,更如嗅到屎味的苍蝇。纷纷从四面八方朝城主府赶去,而城主府内早就被修士围地水泄不通,彼此之间还互相扔着术法,气机杂糅,火光冲天,杂乱不堪。 许多修士都是趁乱取出些财宝,或是随手带上几名貌美女子在夜幕中远去。 可更多的还是在城主府内为了某件财宝或是女子大打出手。生怕自己手上拿的不够多,或是心里想的太少。 一时之间,城主府那块区域便完全成了法外之地,儒家法规在那处地方荡然无存,圣人经典都随着火光冲天,再随之熄灭。人性的黑暗完全借着这场纷争暴露了出来。 负剑少年也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只好站起身,右拳紧握,左手将其托住放于身前,闭目沉思。可仔细想来发现自己看的书里头,完全没有对这些问题的解释。自己遇见的人和事,都没如此棘手过。 或许要是小文圣老爷在的话,就能回答她了吧。至于自己,只能多看些书,多走些路了。 少年思量了许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道。 再次睁眼,早已离开了东梧县城的范围,脚下是匍匐的山脉,徐长生轻声回道:“如果我回来的时候,还能遇见白姑娘,或许就知道答案了。” 白婉凝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在这黑幕之中极其醒目,淡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不必放在心上。” 徐长生再次盘膝坐下,闭目不语。 不多时,便已追上许无风,或是他在这等候。 “不知两位道友执意追上我许某,所谓何事?”许无风强行压下伤势,摆出一副完好无事的姿态,沉声问道。 白婉凝向来不会与别人打交道,和徐长生能说上几句话,完全是看在徐长生还是个只有着一腔热血的愣头青的份上,若是唤做他人,哪怕愿意一起追查这过阴人之事,白婉凝也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的。 徐长生往前一步,抱拳道:“有要事相商,还望许道友能稍等片刻。” 虽说不知许无风是何年纪修为,但行走江湖,一声道友,自可免去诸多困扰。 许无风暗忖片刻,实则细细打量着徐长生两人的修为实力,一番对比之后,说道:“既有要事,便随我一起前往云山一趟吧。” 说完转身架起白云,直直朝着西北风飞去。 白婉凝自是随意,前来寻这许无风,也是徐长生的意思。 不然以她的性子,要不是徐长生提议,哪会来找他人帮忙,甚至连这东梧县城都不会来,而是直接一人在那群山之中追寻。 徐长生稍一思量,“跟上去。” 每次说这话时,徐长生心中都有一丝尴尬,毕竟自己也不能飞,只能靠着白婉凝了。 还好白婉凝也不在意这些,架起白云便朝着许无风追了上去。 最后两朵白云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顶之上降落。 一栋斜顶木屋之内。 许无风也没顾及他事,而是直接屏退左右,带着徐长生两人来了这会客厅。 许无风端坐在主位之上,徐长生两人客座其下。 “不知两位道友找我何事?现在可以说了。”许无风强行提起一口气道。 徐长生看了一眼白婉凝,却发现她只是闭目养神,并未出声到底打算。 于是开口说道:“许道友可知道近段时间村民失踪之事?” 许无风眉头一皱,一路上以来,他也是考虑了许久。开始还以为徐长生两人追上他,是为了问他那“九河双煞”的联系方式,或是那“三魂锁龙阵”。却偏偏没曾想是为了此事。 但也耐着性子回道:“知道,贾扒皮说是野兽下山,但必定不是。” 徐长生立马追问道:“那许道友可知是何妖物作祟?” 许无风手搭在扶手之上,食指轻轻敲击着,微微摇头,“东梧县东片都是天武宫的地盘,我们云山自然不好去探查。” 白婉凝终于睁开双目,与徐长生对视一眼。 徐长生捏紧右拳,解释道;“据我们查探,是异端‘过阴人’。” “什么!” 许无风一拍桌面,霍地起身,情急之下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白婉凝见状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疗伤用的上品丹药,纤手一推,便到了许无风身前。 许无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担心有诈,直接取了吞咽下去。 片刻之后,才问道:“小兄弟此言当真?要知道这异端可不是这么随便便能修炼成功的。” “这……”徐长生只好转头看向白婉凝,毕竟异端之事,还是她率先说出来的。 见两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白婉凝道:“九成。” 许无风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暗自思索着。 白婉凝见状右手在身前一挥,凭空出现一块氤氲着白光的雕纹玉佩,而后伸出白皙的右手食指,在那玉佩之上轻轻一点。 玉佩如云雾般消散,随之在这大厅中间出现龙飞凤舞的几道大字。 “白雾门” 许无风好歹也是走遍这渡州五郡之人,见过不少大世面,自然不可能为此太过惊讶。 沉声道:“阁下可是白雾门的白婉凝‘白仙子’?” 白婉凝轻轻颔首,算是承认。 事已至此,许无风终于相信,在这东梧县为祸一方的是那异端过阴人。 毕竟白婉凝虽说只是入玄期,可毕竟是这白雾门的祖师堂嫡传,门内还是有着分神境老祖的五级势力,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因而所言自然非虚。 接下来徐长生便将自己与白婉凝所查探到的消息一一告诉给了许无风。 说完已是天色方明。 许无风听完之后沉吟片刻,道:“根据徐小兄弟所说,那过阴人想要藏匿如此多的村民而不被发现,而且还是在东梧县东边的范围之内,我只能想到三个地方了。” “噢?是哪。”徐长生心中一揪,这么些天,总算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许无风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透明圆球,注入灵力,圆球之上立马投射出一道虚影。 虚影之上是一副山川景茂,细看还有一个个城池,最大的城池上空飘荡着两个小字,“东梧”。 许无风手再一拂,虚影放大,而后指着一处山涧,说道:“这是火空涧,表面狭小,实则内藏空间,在那山涧之下有块极大的地底河滩,完全能藏匿住那些村民,不过……不过那火空涧里头有一头入玄巅峰的‘噬水蟾’,二位要去的话,还是得小心一些。” 而后又指向一处高山山脊,说道:“还有便是这‘暮枯洞’,山洞里头也有一块极大的空间,也能藏匿得住那些村民。据我推测,那过阴人最有可能躲在这了,毕竟这暮枯洞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一个村落,而且这外围还有一片毒沼,人迹罕至,是个很好的藏匿之所。” 最后许无风指向一处群山环绕之地,说道:“若说还有,这‘天武宫’也算是一处,毕竟占地极大,哪怕门内弟子再多,依旧空处大片区域。不过却是可能性最低的地方,不管怎样,天武宫都还算是正道宗门,而且门内还有大阵守护,这过阴人想偷摸进去,还带着这么多村民,确实不太可能。” “除此之外,这东梧县怕是没地方能藏匿这么多村民还不被发现了。”许无风说完转头看着两人。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双拳紧握,“多谢许道友了,我们这就去查探一番。” 许无风站起身,抱拳沉声道:“两位务必小心!我还得留在这等候新来的县令查问,不然定会与二位一同前往!” 徐长生也起身告辞,“多谢许道友告知,叨扰了。” “这小玩意就送给徐兄弟引路吧,多少还是能有些帮助的。”许无风手一挥,透明圆球便到了徐长生身前。 徐长生顺手收进了芥子物中,抱拳笑道:“告辞!” 说完便与白婉凝踏出了堂门。 架起白云,向东而去。 剩下的中年男子仰望着远去的白云,久违的觉得,这江湖好像年轻了些。 因为除了那些高居庙堂的神仙,也多了些愿意为人间奔走的少年郎。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罪孽 - 问剑长生 - 书上 深山多云雨,清晨多薄雾。 一朵白云从淋着蒙蒙细雨从厚厚的云层之中降下,落入了一处高山山脊。 白云落地之后化为水雾消散,只剩下一名白衣貌美女子与一名背剑的少年武夫。 两人立于一棵古树之巅,雨滴还未落到少年武夫身上,便被沸腾的血气蒸腾为水汽消散,至于年轻女子那边则是还在头顶三尺的高度,就已朝着两边滑落。 少年取出一颗圆球,却发现怎么也催动不了,只好尴尬地看向一旁的年轻女子。 “不用看了,就是此处。” 白婉凝说完身形飘然而起,衣袂飞舞,身形在这崇山峻岭之中说不出的和谐,似乎她本就是这山野精灵,亦或是落下凡尘的仙子一般。 徐长生反手收回圆球,脚下树叶轻微晃动,便已朝着白婉凝追了上去。 最后两人在一处狭窄的山间空地面前停下。 白婉凝伸手一拂,石壁之上杂乱的荒草便朝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人高的黑黝黝的洞口。 女子灵识一扫便知大概,“走吧,没在这。” 虽说见这荒山洞窟情形,徐长生便已知根脚,可心底还是有些微微失落,三个地方,这么快就排除了一个,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后面两处地方了。 不多时,一朵洁白云朵再次从山间升起,没入云层。 火空涧位于东梧县的东北方,有一条地底暗河从此处流出,常年冲刷之下,再加上渗水滴漏,便形成了一处一线天的险迹。 是日晌午,一朵白云从天而降,落在这火空涧前头的河边沙地上。 负剑少年抬头望去,只见这山崖从上至下宛如被巨剑裂开一条空隙,而在最底端却是留有一个不大的洞口,汩汩水流从中流出,端是一处奇景。 白婉凝灵识一扫,只现这河流甬道极长,秀美微蹙道:“这离许无风所说的那处内部空间太远了,我的灵识也探查不到。” 徐长生看着美景微笑道:“不碍事,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里面还有一头‘噬水蟾’,至少也是入玄巅峰的修为了。你去还不如我去。”白婉凝提醒道。 显然她也不愿意把这危险托给徐长生,毕竟她进去,如果真的不敌,还有把握脱身。可若让徐长生去,恐怕只是平白的去送肉食。 负剑少年也没再解释,只是气息在她面前忽地消失,毕竟再多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若不是离得近还能看见他这个人,还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白婉凝都要以为没他这个人了。 白婉凝也才想起他这变态的敛息术,深呼吸一口,压下那股能让她变色的情绪,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传讯符,平淡道:“这是一张最低等的传讯符,只不过不能传音,你捏碎我便能感应到。” 瞧着那张符箓,徐长生手一翻,也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箓,问道:“是这种么?” 他从孟经业那芥子物中可是得了一把这样的传讯符,当时也不知道是何符箓,便都塞进了芥子物当中,没想到这竟是传讯符,只可惜却没那种能传音的。 不过想来那种能传音的应该是很珍贵的吧,不然白婉凝也不至于给这种低级符箓给他。 “对,就是这种,不过我已经在这张符箓里面种下了我的灵识烙印,到时你只要捏碎我便能感应到。” “好!” 说完徐长生便转身朝着洞口走去。 还没到洞口前,他便感受到一股冷风从洞口吹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瞧见那黑漆漆的洞口,宛如鬼怪张开的大嘴,择人而噬。耳边传来的潺潺的流水声,则宛如阴间厉鬼的惨笑。 少年压下心中的惊恐,也不敢放出拳罡,生怕惊醒那头妖物,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走了进去。 甬道之中风力极大,徐长生只好贴着石壁行走。 石壁上多生青苔,触手冰冷,每碰及一处,徐长生又是一阵心惊。 毕竟看得见的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看不见的。 还好头顶石壁的缝隙当中有着一丝光亮,能勉强看清地面,不然全靠瞳术,又是一个麻烦。 不停地调整着呼吸,朝着里头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发现越走越宽敞,甬道右边是汹涌的暗河,左侧则是一块巨大的砾石空地,显然已是到了许无风说的那空地。 瞧着空无一物的四周,徐长生略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见着那妖物。 或许是被哪位路过的仙人一剑斩杀,也或许是已经搬离此地。 一道光亮从空地顶端的一个缺口处照下,才让这里头不是那么阴暗,多了几丝人间的气息。 又是一阵冷风吹拂,带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尸臭。 “不好!” 徐长生心中猛地一慌,难不成那过阴人真是在此处不成!双拳一紧,拳罡浮现。 警惕地朝四周望去,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徐长生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在这空地之中搜寻,可没走多远,一回头,忽地愣住了。 只见空地南侧的一处石壁之中还有一处凹陷。 而此时。 那凹陷之中竟堆满了尸体! 还是早已腐烂,面目全非,身上爬满了蛆虫的尸体,河风吹过,又是带来一阵恶臭。 徐长生忍不住弯腰干呕几声,却始终没有吐出来。 等到再一抬头,已是脸色平静,可内心之中却是怒火滔天,如同一头久经囚禁的凶兽正在撕裂着牢笼。 没想到这过阴人竟然真的将村民藏在此处,还将他们残害。看这情形,都得近乎一周左右了。 罪孽,若是徐长生精通那望气之术,恐怕不用进这火空涧,远远地望上一眼,都能看见这冲天的怨气。 也不知这过阴人还在不在此处,在的话。 最好! 正好省了一段寻找的麻烦。 取出传讯符,捏碎。 在洞外等候的白婉凝心中一慌,白影一闪便至洞口处,而后身前浮现出一只小小的莹白色光盾,便踏进了甬道。 女子闪动速度极快,身上气机肆虐,不消片刻,便站在了徐长生身边。 拥有灵识的她不用徐长生解释,便发现了那些尸体,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是布满寒霜。 “将他们火化了吧。”徐长生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好!” 白婉凝手上法诀掐动,打出一道火法。 早已渗出尸油的尸堆,遇见火花瞬间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光影映照在两人脸上,肆意地舞动着。 宛如一只只冤死的百姓的厉魂,在疯狂地嘲笑着他们。 嘲笑他们空有一身修为,却只顾自身大道。嘲笑他们高高在上,丝毫不沾尘埃。 白衣女子忽地沉声说了句,“我白婉凝必杀此过阴人!” 咬字极重,吐字如冰。 虽说平日里也是冷冷冰冰,可徐长生到底还没在她身上体会到过这种情绪,只是低低地回了声,“好!” 就在这看着火光愈烧愈烈,再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徐长生表情忽地一变,只觉体内飞剑又是震颤不已,难不成是那过阴人还留在这火空涧内?! 亦或是那妖物回来了?! “跑!” 徐长生大喊道。 说完便朝着洞口跑去。 不管怎样,这峡洞里面都不适合打斗。 可白婉凝却不见动作,身上白衣之中飞出一条雪白长绫,轻声道:“晚了。” 只见右侧入口暗河处咕噜噜地冒起大片水花,徐长生猛地停下,浑身上下拳意沸腾。 水花越溅越高。 最后一条水柱从暗河上升腾而起。 “哗——” 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越至空中。 “轰——” 而后重重地砸在地面,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只见一头房屋大小的蟾蜍正蹲在出口处的岸边,披着麻灰色的外皮,外皮之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其间还渗出着绿液,此刻正瞪着巨大的两只双眼看着徐长生两人。 “这就是许无风说的那头‘噬水蟾’,现在看来依旧是入玄巅峰的修为,不过已经无限接近于丹心境。跑是跑不掉了,你自求多福吧。” 白婉凝传音说完,身上便再次浮现出两枚莹白色的小盾,绕身旋转,雪白长绫也搭在两只手臂之上,轻轻飞舞。 隔着许远,徐长生都闻到了那股掩盖过尸臭的清香。 不过此刻却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心念一动,身后一直背着的“降妖”便被收回芥子物之中,转而出现的是陪伴已久的“长三”。 白婉凝瞥了一眼,再次传音道:“收了你那中品法器,这对它没用,连皮都隔不破。” “‘噬水蟾’拥有上古妖兽‘吞天蟾’的一丝血脉,虽说是一丝,但对于我们来说也极强。因而体内也自成一处空间,估计九成存放的都是这河水,你要小心点。” 好似回应白婉凝一般。 噬水蟾忽地张开大嘴,从中喷出一股强烈水柱,朝她汹涌而去。 白婉凝也不惊,手印翻飞,莹白小盾忽地变大护住身体。 雪白长绫如穿花蝴蝶一般飞舞盘旋,缠住莹白盾牌,而后她伸出白皙的右手搭于长绫之上,灵气注入。 “轰——” 水柱终于撞在了长绫之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激战噬水蟾 - 问剑长生 - 书上 水柱迎面撞向了护盾。 只一接触,便是一声巨响,直接将白婉凝撞飞出去。 雪裙飞舞,传来一声娇斥,白婉凝便再次立于空中,将白绫一提,便将小盾拽了回来,而后掐动法诀。 山洞之内灵气沸腾,薄薄的水雾从河面朦胧升起。 凭空之中开始缓缓凝聚出一柄柄冰剑。 徐长生也没再观战,反手收回长三,便朝着噬水蟾冲了过去。 虽说两者之间完全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其中一个还是以肉体见长的妖兽,可那又如何? 我辈武夫。 竖炼一口气,横炼一颗胆。 岂能未战先怯。 水法真意在双拳之间汇聚流转,隐隐之间可见蓝色气旋忽闪,待掠至噬水蟾下方便直接一脚跺地,高高跃起。 噬水蟾也早就察觉到了徐长生的到来,可对它来说,少年这点修为实力,完全就跟蝼蚁一般,真正能威胁到它的,还是白婉凝。 拳意不断地被徐长生压缩再压缩,跃至与其等高时,双拳上的拳意已是宛如实质,狠狠挥出。 隐隐之中已经带着破空之声。 一双铁拳如常,但徐长生却能感觉到双拳之中拳意肆虐,每多压制一刻对自己来说都是折磨。 噬水蟾避也不避,脖颈之上浮现出绿色妖气,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便将徐长生的拳意格挡在了体外。 拳意与妖气相接,滋滋作响,水法拳意与绿色妖气相接,弥漫出一股灰色气旋,从中散发出一股强烈恶臭。 忽地,噬水蟾猛地将头一甩,撞在了他的拳罡之上。 徐长生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便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撞入了一旁的石壁之中,砸落大片碎石,不见踪迹。 生死之际白婉凝也顾不得他。 何况她手中的术法也已施展完毕。 虚空之中浮动着五柄冰晶长剑,寒气凛人,长剑四周则是有着冰晶雪花不断飘落,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剑意激荡八方。 “去!” 她轻斥一声,手上法诀变换,冰晶长剑忽地一闪,带着风啸之声刺向了噬水蟾。 “呱——” 噬水蟾浑身绿光大显,张开巨嘴,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蛙鸣。 洞穴四壁不断有着灰尘泥沙滚落,有些角落甚至是整片整片碎石的落下,砸在暗河之中。 紧接着巨嘴之上出现一道妖力漩涡,呼啸不已,带着一股极强的吸力,连地上的沙砾都被吸力卷起,在漩涡之中盘旋几下便消失不见,冰晶长剑飞至漩涡前也是颤抖不已,不得寸进。 白婉凝自是竭力操纵着几柄长剑不被噬水蟾的本命神通吞进腹中,灵力不断地被消耗,她额头上也是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一时之间,两者也是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石壁之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这峡洞之中。 徐长生浑身浴血,以一式开门见山破壁而出,再次冲向了噬水蟾。 半空之中,他神色平静,宛如就像是平日里练拳一般,甚至比练拳之时更加平静,一身心境古井无波。但实际凶险,唯有自知。 就当要触及噬水蟾时,拳势猛地一边,再度变为翻江倒海! 拳头撞在噬水蟾的脖颈之间。 “嘭——” 噬水蟾发出一道呜咽声,头部也随之一歪,释放出来的本命神通也被徐长生这一下打断,漩涡消散。 白婉凝抓住时机,手诀一捏。 “斩——” 冰晶长剑猛一加速,瞬间便刺在了噬水蟾的脊背之上。 “呱——” 噬水蟾再次吃痛,背后的伤口之上流出渗人的绿血,与此同时还蒸腾出一股白气。 不消多时,几柄冰晶长剑便化为雪水消融。 “什么!” 徐长生惊讶出声,噬水蟾前腿一抬直接将徐长生踢飞出去,“呱”,而后猛地跳起,朝着空中的白婉凝扑了过去。 白婉凝自是早有防备,先前捏好的法诀一放,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后峡洞顶部打来一道白绫,声势惊人。 直接撞在了噬水蟾脊背的伤口之上。 一声闷响。 噬水蟾背后的疙瘩之上直接喷出星星点点的绿液,朝着虚空之中的白婉凝激射上去。 “不好!” 心念一动,立马收回长绫。 白绫穿蝶,雪色飞舞,长绫在她身前飞快的滑动,自行形成一道护盾,犹如蚕蛹。 绿液落在白绫之上,发出一道冰水落在烧红的铁面之上的声响。 甫一接触,白绫瞬间便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白婉凝心惊不已,要知道自己这长绫经过几次炼化打造,早已触及到灵器的门槛,只要自己再收集到一件材料,回炉锻造一次,便能彻底跨入灵器的殿堂。 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地被这噬水蟾的毒液所毁,怎能不让人惊讶,但更多的,还是胆寒! 要是这白绫没防住,等这毒液落在自己身上,必定落个身死道消。 就当几层白绫都被腐蚀殆尽之时,终于,那些毒液也消失不见。 本命物受创,白婉凝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脸色惨白,随手将白绫收回,强行压住伤势,念动口诀,身形被一阵光华裹挟再次俯冲而下。 至于下面,徐长生早已浑身渗出鲜血,捏紧双拳,与噬水蟾缠斗在了一起。 不过往往是一击而中,转身就跑,身形在峡洞之中穿梭不已。 虽然看起来不错,能和噬水蟾不分上下。 可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毕竟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徐长生的拳头落在噬水蟾小屋般的身体之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而噬水蟾的攻击落在他身上时,却是触之即伤。 “闪开!” 徐长生的脑海之中传来一声冷斥。 随即脚下一点,连忙朝着背后退去。 抬头望去,只见白婉凝手一招,从暗河之中卷起一股水流,飞至空中。 水流炸开,化为漫天的水滴,悬浮于空中。 随之从白婉凝身上传出一股奇异的光纹,光纹扫过的水滴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柄柄冰晶小剑。 白婉凝的头发末梢也在缓缓地染上冰霜,身处地面的徐长生都感觉这峡洞之中冷上了几分。 噬水蟾两只前腿猛地抬起,再砸下,溅起大片砾石,整个峡洞都随之一晃。 而后再次张开巨嘴,从中喷出一股水柱,冲向了高空的白婉凝。 “嗤” 白婉凝手上的一张符箓无火自燃,一股无与伦比的寒气立马朝着前方席卷而去,撞上了噬水蟾喷出的水柱。 在徐长生眼中,水柱就要触及白婉凝时,忽地被一股白气笼罩,迅速结冰,化为一根巨大的冰柱。 “去——” 漫天飞舞的冰晶小剑,在空中呼啸乱舞,却又有迹可循,铺盖的空间也在急剧缩小。 而空间的最中间,赫然是那头噬水蟾! 徐长生贴着石壁,寻了一处凹陷,藏了进去,生怕被误伤。 噬水蟾也没坐以待毙,瞪着巨大的两只双目,寻了处稍显薄弱的地儿,后脚一蹬,再次跃起。 身处虚空的白婉凝冷笑一声,手诀一换。 只见漫天飞舞的冰晶小剑忽地朝一个方向汇聚。 呼吸间,无数冰晶小剑便已汇聚完成,在那噬水蟾跃起的方向化为一柄数丈长的巨大冰剑。 噬水蟾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却已然晚了。 白婉凝左手负后,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做剑指状,从上往下一划。 神色冷厉,衣袂轻舞,宛如一位女子剑仙。 “斩——” 言出剑随。 巨大冰剑高高扬起,对着飞跃上来的噬水蟾猛地斩下。 噬水蟾头顶冒出宛如实质的绿光,可依旧被巨剑斩下,落回地面,发出一声轰响。 一剑之后,绿光缠剑而上,瞬间便包裹住了冰剑。而后绿光腾越化为一道燃烧的绿火,转眼间便把冰剑融化。 落地后的噬水蟾翻身而起,头顶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在冒出滚烫的绿血。 一招未死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匍匐在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鸣叫。 嘴巴两侧的皮囊也是急剧地膨胀着,徐长生见状不禁喊道:“小心!” 回应他的是白婉凝飞快掐动的手决! 噬水蟾再次张开巨嘴,从中喷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水柱。 白婉凝脸色一变,手决掐动更加快速。 四周气机疯狂涌动,灵力汇聚化为一朵雪白莲花,初而只是一个巨大花苞,随着灵力不断注入,花苞缓缓绽放,开为一朵白莲。 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加之术法频出,让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几近枯竭。 白莲只是阻挡了一瞬,便被水柱冲馈,化为灵力回归天地。 匆忙逃离的白婉凝依旧被水柱擦伤,撞到一旁的石壁之上。 但更多的水柱却是直接轰在了入口上方的岩壁之中,强烈的冲劲直接轰碎了大片石块,倾然而下,直接将入口堆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巨大石块。 但还好的是白婉凝还有着符甲护体,才不至于受伤太重。 落地之后的她也是灵力枯竭,岌岌可危,可依旧传言道:“你想办法让它再次张开嘴巴,我这还有一枚‘陷魂丹’,有一定几率能让中三境以下的修士陷入昏睡状态,事到如今,只能一试了!” 徐长生一抹脸上鲜血,沉声道:“好!”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喝酒红脸徐雄霸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微微沉身,强忍着裂骨扎进血肉的伤痛,翻江倒海的拳意渐渐在双手之间汇聚。 虽是强弩之末,但对他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不同的是,此刻拳法之重,远胜开头。 拳意鼓荡,双臂之上的衣袖早已被拳意撕裂,露出血染的双臂。一式式拳术变换,越打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拳影,早已不见徐长生的踪迹。 不远处拖延噬水蟾的白婉凝也是心惊不已,和徐长生一比,门内那些个体修,算什么体修? 或者说,徐长生这样的还是体修? 也可能,只有他这样的,才叫体修! 就在噬水蟾转身的那一刻,少年双拳紧握,身形一闪而出,瞬间即到其下方,一脚踏地,左手微屈放于腰间,右拳冲天而起。 积累已久的拳意。 就在跃起的那一刻,拳势一变,一股厚重山势以徐长生为中心蔓延出去。 一层层石子被拳意吹起,化为气浪,整座洞穴都为之一震。不远处的白婉凝都驭起法盾阻隔。 “砰——” 右拳狠狠地砸在噬水蟾的下巴之上,拳劲之大直接另其头颅后仰,原本稍稍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吃痛不已。 噬水蟾呜咽一声,一股暴戾之气汹涌而出,前段时间来了位人类修士直接抢了它的老窝就算了,毕竟打不赢,只能忍痛离开。 没想到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走了,又来了两名小修士,还屡次三番的将其打伤,怎能不怒?! 特别是眼前这个臭虫,粘人地很。 前腿急速抬起,直接将徐长生踢飞出去,而后对着还在空中的徐长生喷出一口水柱。 就在白婉凝震惊的眼神中,水柱直接将徐长生顶入了岩壁之中,轰下大片岩石,不见踪迹。 也来不及去管徐长生是死是活了,再拖下去,肯定两个人都得命陨当场。 白婉凝深呼吸一口,身形飘然而起,就在噬水蟾刚要合上嘴巴之时,屈指一弹,直接将那枚“陷魂丹”弹入了它的嘴巴之中,而后立马朝着身后飘去。 是死是活,全凭天命了。 那枚丹药对它来说,实在太小,甚至都完全感受不到,噬水蟾转而低头看向白婉凝,后腿一蹬,发出一声低鸣,朝着她扑了过去。 瞧着越来越近的庞大身影,白婉凝心如死灰。 一声灵力早已所剩无几,根本支撑不了她继续施展大型术法,甚至连个普通的瞬移之术也不行了。 或许这火空涧,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吧。 或许死了更好,反正出生就没见过父母,还是被师父带回的宗门,现在数十年已过,师父一次外出就再也没有回来,自己留在那也是艰难度日。 这次本就是随意接个任务出来,摆脱一下丁良工的纠缠,没曾想却遇见了过阴人,只是可惜,还是没将其找出杀死,便先遇见了这入玄巅峰的噬水蟾。 最后白婉凝朝着徐长生撞入的石碓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双目,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忽地,“嘭——” 一声巨大的落地之声传来,而后是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白婉凝睁眼一看,只见噬水蟾正蹲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自己甚至还能听见它若有若无的心跳之声。 成功了! 没想到那唯一的一枚陷魂丹竟然对这妖兽也有用! 大难逃生,白婉凝竟有些喜极而泣,两行清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泪痕,露出白皙的肌肤。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白婉凝随意抹了一下脸,便朝着徐长生那边跑了过去。 不管他是生是死,总要将他带出去! 过去一瞧,还好,徐长生只是被几块巨石压住,白婉凝灵力细细感受一番,便知他的心气还在! 没死,只是受伤重了些,浑身渗出鲜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外露的断骨。 见此情形,白婉凝心中也是难免一阵心疼,赶紧伸出双手搭在一颗巨石之上,用仅剩的灵力刻画出一个重力术,而后将巨石抬起放在一边。 许是放下的动静过大,噬水蟾又发出一声低鸣。 白婉凝一惊,回头一看,发现噬水蟾依旧在沉睡,才心安不少,瞧着剩下的几块石头,不禁更加小心翼翼。 但也不敢拖延太久,生怕再起事端。 将那几颗巨石搬开后,白婉凝便谨慎小心地抱起徐长生残破的身躯,朝着入口走去。 可瞧见那被巨石堆砌的密不透风的入口,白婉凝忍不住又是呼吸一滞。 先不说再次搬开这么多的巨石,会不会吵醒那噬水蟾,也不知道那一枚陷魂丹能让它沉睡多久。 更何况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灵力也不能支撑那么多次术法的施展,若是先恢复一阵灵气,那就更是不可靠了。 白婉凝站在暗河边,深呼吸一口,将最后的灵力逼出体外,化为一道薄膜包裹在徐长生身上,而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暗河。 水势汹涌,只是一瞬便将两人吞噬不见。 …… 而此时,云山。 许无风接见过徐长生两人的大堂之内。 正站着一名灰发铁面的黑袍中年修士,双目锐利,身形挺拔,肩膀之上还站着一只拳头大小的怪鸟,浑身没有一根羽毛,而是布满鳞甲,正“咕咕咕”地鸣叫着。 许无风躬身站在其身后,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豁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许无风,你去北境边关戍守十年,可有异议?”中年修士冷淡道。 许无风洒脱一笑,拱手道:“许无风多谢荆大人照顾!这东梧县,就拜托荆大人了。” 荆罪冷笑道:“你还没资格说这话,没事就现在去吧,指不定待会本官又改变主意了。” 说完便直接踏出了门外。 许无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伸手道:“荆大人留步!” “嗯?还有何事?”荆罪回头皱眉道。 “有一事不知是真是假,但我觉得还是告诉荆大人为好。” “说” “这东梧县,好像是来了位异端——过阴人。” “什么!”荆罪身形一闪便到了许无风面前,许是速度太快,肩上怪鸟鸣叫不已。 荆罪眉头一皱,它便立马安静下来。 “将你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荆罪身上黑袍无风自动,神色凌厉,安然坐在竹椅上。 许无风自然不敢托大,躬身站在荆罪面前,将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荆罪摸着手上的那只怪鸟,待他说完,才抬头问道:“你是说,这过阴人的消息,是白雾门的白婉凝传出来的?” “是,当时她还是和一名金筋境的武夫一起来的。” 荆罪随手将那只怪鸟一扔,怪鸟挥动几下双翅,便在这厅堂之内消失不见。 “此事本官自会处理,你去便是。” 说完荆罪霍然起身,往门外走去,随着走动,他黑袍随之震荡。许无风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发现那黑袍背后,竟露出一只面目狰狞的人脸,对着他咧嘴一笑。 “哈哈哈,有趣,魑魅魍魉,就且待我荆罪压一压这东梧的歪风邪气。”门外传来一声大笑。 许久之后许无风回过神来,才觉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刚刚看见了什么,一想,脑袋便是刺痛不已。 不多时,许无风便驾云北去,同时云山上下响起一道声音,“今日起,云山散。” …… 一处不知名的破旧道观之中。 一个虬髯大汉横躺在地面上,右手作枕,左手抠脚,抠一会还拿起左手,放在鼻子边上闻一闻,而后面目都挤在一块,差点呕吐出来。 背后一个虎头少年则是小心翼翼地给他捏着肩膀,每捏几下,便又捏起拳头,轻轻捶那么几下。 忽地大汉说了句话,吓得少年一抖。 “酋啊,你给我收的那徒弟叫啥来着?徐啥子?”大汉扭头问道。 “啊?叫,叫徐长生。”虎头少年立马回道。 大汉打了个哈欠,一副无聊的模样,“俗气,更不霸气,啥破名字,要是我给他取啊,保证得取个响亮的名字,保证那十里八乡的人听一遍便能记住。” 虎头少年习惯性配合地问道:“那师父给他取个啥名字好呢?” 大汉仰头看天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徐雄霸!咋样?响亮不?啧啧啧,都快有我伏天圣这个名字霸气喽,还好当初你师父我上过几年私塾,才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 冉酋一惊,敏锐地抓住了话语中的重点,说道:“师父这名,是自己给取得?” “哈?哪有,哪有,这是我爹给我取得,我怎么可能给自己取名,净知道胡说八道!平时净知道打拳,也不多看看书,下次要是在外人面前说这事,倒我架子,看老子不劈了你!愣着干啥?还不快给老子捏捏肩,不然就让我帮你喂喂拳。” 冉酋浑身一抖,立马又给他捏起来了。 “对了,酋啊,你说他酒量咋样来着?” “一喝酒就脸红的那种。” “丢老子的脸!下次见面,非得灌死他不可,在我伏天圣门下竟然敢不喝酒,我呸!” 第二卷 山外青山 上架感言 - 问剑长生 - 书上 新人新书,能写到现在,写到这章上架感言,其实很不容易。 大部分新人都在签约的路上,或是在上架的路上,放弃了自己心中的梦想。 其中缘由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孤独。 但还好,我坚持下来了,其中有些读者朋友们一直在默默支持着,这本书的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每一张推荐票,都是各位默默地撑起来的。 在这里,书上拜谢! 对于这本书,书上也没求过什么,一是新人,本就没什么读者。二来,是不想,看书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写的好,你就看,看的爽了,就评论一下,或者是给张推荐票。看的不爽,默默退出就是了。 我是兼职,存稿不多,对于求票爆发这种事,也很难(主要是第一个原因,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这262个读者朋友里面有多少一直在追读,也不知道今天上架之后还有多少。但还是希望能多来一些吧,写书,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还是新人。 就像我们作者群里有人说的,“切书,其实我比读者们还痛苦,他们顶多骂上几句,而我切掉的,是我的梦想。”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其实没有一个作者原意切书。 可能你不经意的一句评论,哪怕只是一句“哈哈哈哈”,都能成为作者好几天的动力。因为他知道,他写的书,有人在看,有人喜欢。 对于这本书,我也说过会很长,因为我要写的故事,要写的 人很多,徐长生要走的路,还很远,还很波澜壮阔。 而现在,徐长生才恰好出了新手村而已。 所以请诸君放心,《问剑》绝对精彩! 最后还请诸位给个首订。 这对我们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书上拜谢!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眼两散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处不知名的山脚谷地,有一条暗河从中汩汩流出。 这日清晨,破晓时分。云雾缠绕还未散尽,缕缕朝阳破开薄雾,隐隐约约洒落在河滩上。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晨起河水草木的清香。 不多时。 有两个人影先后从暗河当中冲出。 刚至谷地边缘。 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便翻手打出一道灵力绳索,系在岸边古树上,一手搭住仍在昏迷的少年武夫,绳索一收,便被拽上了岸。 这两人正是从那火空涧中逃出的白婉凝与徐长生。 上岸以后,白婉凝小心地把徐长生平放在岸边的沙地上,还好在那地底暗河之中飘荡一晚,灵力也恢复了不少,不然现在肯定没这么轻松。 还好现在终于逃出生天,白婉凝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徐长生的伤势,不管怎样,徐长生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大部分的原因都还落在她身上。 也不管因沾水而紧贴肌肤的衣衫与湿漉漉的头发,女子伸出白玉无瑕的右手,轻轻地搭在徐长生的手腕之上。 还未等她的灵力查探。 徐长生却忽地睁开了双目,精芒一闪,双眸之中仿佛倒扣着万古星穹。 白婉凝也没想到徐长生竟然这么快就苏醒过来,吓了一跳,樱唇微张,往后一缩,胸前双峰也是跟着一抖。 徐长生也没想到自己一睁眼,竟然就能看见这样毕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白婉凝浑身滴答着水滴,素面无暇,五官出奇的精致,其间微微流淌着未干的河水,从下巴滴落。再往下看,一袭宽大的白衫也因为沾水而紧贴在身上,近乎透明,能看见她那长久未见光而白皙的过分的肤色。 令徐长生更没想到的是,在她宽大白衫下面隐藏着的是那么丰腴的身体,凹凸有致,前后更是雕画出夸张的曲线。鼓起的双峰被包裹在一条粉红的肚兜之中,可依旧从四周溢出。 徐长生就只看了这么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刚刚苏醒过来好像又要昏迷过去。 白婉凝也由一开始的吃惊,转变为羞怒,最后再变为冷漠。 哪怕知道这只是个意外,徐长生也只是无意,自己也是因为疏忽,可依旧接受不了这样被一个男子瞧见自己身子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被男子占过那么大的便宜。 仅有的灵力四散,浑身上下瞬间蒸腾起大片水雾,将其包裹在内。 再转眼间,水雾散尽,衣衫尽干,白婉凝也回到了先前初遇时的神情。 冷若寒霜,可依旧能从眼底之中看出一个女子因为初次被人看了春光时的羞涩。 可徐长生却肯定发现不了,也不会再去看。只能再次闭上双目,细细感受着身体的伤势。 白婉凝也是飘然而起,神色平静,落在了一颗古树之上,一边恢复着灵气,一边修补着因为本命物受损而开裂的灵湖。 这一战,先不说徐长生,单是她被摧毁的本命法宝,便让她受伤惨重。虽说不至于说什么修为再无寸进,但这数年之内,是别想有着较大的突破了。 因为寻常法宝一旦被炼化成本命物,便与灵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修为越高,联系就越紧密。 像白婉凝这样的终究还是算好的,一来修为不是很高,两者联系也不是很密切。就像这次本命物损坏,她也只是灵湖开裂,花费数年的水磨工夫,好好修补一下灵湖便成了。 二来趁着年轻,灵湖也不算老化,指不定刚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更换一下本命物。 届时寻一个上好的五行之属,稍加炼化,令其坐镇灵湖,修为速度必定能够快上不少。 难得是像殷甲那种,成了上三境,还是差一步渡劫的归真境大能,竟然主动崩坏了本命物。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了。 没多时,徐长生便艰难地起身,从芥子物中取出一颗补充血气的天材地宝胡乱塞进嘴里。 两人就这么各种恢复着,没人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打破那一层尴尬。 最后还是徐长生主动些,感受了一下身体的伤势,缓缓从地上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在这沙地上打起了《山海》。动作也不敢过大,更没有血气沸腾。 只是一股股拳意缠绕在手臂四周,每次想要溢散的时候,都被他一个小动作收回。毕竟打拳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活跃自身的血气。 一套拳法打完,刚好站在了白婉凝前头的沙地上。 徐长生也没抬头,不敢也不好意思,说道:“现在那些失踪的村民也都找到了,可依旧没有见到那个过阴人,不知白姑娘有什么打算?” 说完之后,再无回应。 徐长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依旧坐在树干之上闭目调息,根本没有与他说话的想法。 徐长生只好再度打着拳法,沿着原路回到了岸边,一套打完,忽地心有所感,调整身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别人,就地摆出一式奇怪体术,化为一株老松。 气息陡然一变,白婉凝也忍不住睁眼朝徐长生看去,只见他浑身干瘪,无一丝血肉,宛如被那异端修士吸干了浑身血气的干尸一般。 哪怕白婉凝从小在宗门长大,修炼有成之后也数次出山,见过的体修与各家各派修士也不少,甚至连那被誉为“画龙人”的朱笔修士都侥幸见过一次。 可依旧没见过徐长生这种奇怪体术。 要不是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都要以为他真的因为先前的大战而血气枯竭而死了。 只是片刻,徐长生变从《枯槁》之中退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很快便将其压下。 随后便一边吞服着天材地宝,一边在这河边沙地上打着拳法,伤势不断恢复,自身拳意也愈发浓厚,打到后面,竟将这山谷内的气机搅动地震荡不已,连白婉凝都不得不施展术法来抵御。 待一身伤势恢复个六七成时,徐长生便停止了吞服天材地宝,一方面是林秋雨准备的那些,经过徐长生这段时间不要钱似的吞服已经所剩无几;另一方面是没必要什么都靠着外物,徐长生更喜欢依靠自身。 最后打完一式泥牛入海,徐长生竭力稳固着这山谷内的气机,一边跟白婉凝说道:“白姑娘,现在什么线索都没了,我还是准备去那天武宫看看,不管怎样,它都是这东梧县东最大的势力,肯定知道一些风吹草动的。” 白婉凝依旧不愿跟他说话,却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传讯符,落入了徐长生手中,他看了一眼便翻手收回,抱拳道:“先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这一路也多谢白姑娘照顾,告辞!” 而后身上拳势微微一变,便将这山谷内的气机引爆,以徐长生为中心四周席卷而去。 一时间,山谷之内拳意沸腾,万千拳影冲天而起,在这山谷上空直接撑开一片云层,大日洒落。 而徐长生却早已借着这股拳意踏空而去,登上一座山头消失不见。 大日飘洒在站起的白婉凝身上,宛如披上了一层神光,望着徐长生远去的方向,有些失神,也有些难以置信,一个野路子出身的体修,哪来如此厚重的底蕴与拳意? 或许是哪家大门派出来的红尘弟子吧,不过以他修炼的体术与拳法来看,少说也是一州首宗出来的,至少像“白雾门”这样的一郡首宗是肯定没有这样的底蕴的。 但转念一想,要真是大门大派出来的弟子,会什么都不懂? 不多时,云开见日。 山谷之内再无一人。 …… 东梧县城主府内。 原先的狼藉早已被收拾干净,不过,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珠光宝气与莺歌燕舞。 按照新来的这位县令大人的说法就是,一切从简,甚至说话也是,能用一个字说完的话,就绝对不能用两个字。 一时间整个城主府的人都是战战兢兢,根本摸不清这位荆大人的意思,只好小心再小心。 而此时,这位直接从黄粱郡城被郡守大人调拨过来的东梧县县令,正坐在大堂内的一张藤椅上,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扶手,那只怪鸟则是站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咕咕”地叫个不停。 待那怪鸟安静下来,荆罪随手取出一把黑色沙砾。 怪鸟便跳在他手腕之上,脑袋晃动,只是片刻便将这些沙砾啄食干净。 吃完之后不待荆罪开口,它便振翅朝着东边飞去,不过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荆罪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而后转身回去后堂,将一张白纸放入了一只纸质青鸟腹中,青鸟随即无火自燃,消散不见。 做完一切的荆罪拿双手搓了搓脸,挥手打出一道暗光,便将这后堂早已布下的阵法启动。 而后将身上黑袍取下,黑袍便自行悬浮于身前,待他盘膝坐下,黑袍背后再次显露出一张诡异人脸,咧嘴大笑。荆罪也不意外,缓缓运转道法,人脸嘴中便喷出一股黑雾将其包裹。 许久之后,黑雾渐渐暗淡。 露出的荆罪却是脸色铁青,表情狰狞。 竟与先前那人脸无一差别。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探天武宫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武宫位于东梧县东最大的山脉“九拂山脉”之中。 群山环绕,雾霭常缠。 诸多房屋高舍在迷雾之中影影绰绰,更有仙家古木,异花奇草暗藏期间。或有仙家修士盘坐白云,上下起降,亦有各家修士争论道法,高谈阔论,回荡山间。凝神远望,更见绰约仙子赤足行走于云端。 尽显仙家气派。 两日后下午。 一少年男子身披兽皮,背负一把巨大弹弓,追花鹿误入天武宫护山阵法。 看守阵法的内门弟子略微感受一番,便朝着四周的师兄弟笑道:“讨生活的猎户罢了,没多久便会出去。放心吧,我们天武宫雄踞九拂山脉,没人敢来捋老虎须的。” 一踏进阵法,徐长生便竭力运转《藏计》,收敛自身气息。 闪身,窜入了丛林。 片刻之后。 在那内门弟子的感知之中便再无徐长生的气息,“瞧,先后盏茶时间便出去了,准是误入阵法的猎户,我们还是安心修炼吧。” 说着不等回应,便自行开始了吐纳。 徐长生在赶来的路上也仔细打探了这“天武宫”的信息,虽说不至于了如指掌,但一些基本的事项还是知道的。 例如那天武宫的护山阵法能罩住山外百里的距离,不管人兽,只要踏入这个范围便能被天武宫知晓。 天武宫看似范围极大,实则只占据九拂山脉中间的一小段区域,其中就包括九拂山脉的主峰“虹光峰”。 虹光峰为北端,其南边东西两侧各有山脉连绵,将中间围圈出大片空地。 而天武宫人数最多也是地位最低的杂役弟子,便是生活在这空地之中。往上则是外门弟子,只要能从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便能选择各峰脉络,搬迁至各峰山脚。若是再升为内门弟子,则是可搬迁至山腰。至于各峰山顶,便是各峰大殿所在。 而主峰“虹光峰”则是天武宫的祖师堂所在,亦是嫡传弟子与掌门大殿所在之地。 事实上只要是以山脉为基的宗门结构多是如此,只是在细微处略有不同罢了。 例如有的宗门将祖师堂放在宗门中央,以此为中心向四面浮散开去,为那“山聚”之势。 也有的宗门四高间小,一方山水皆汇聚中央,再辅之阵法拦截,将一地山水倾泻而下,注入祖师堂。 也有的宗门直接将山址放在那一地山脉连绵之处,不需平地,不需水脉,不需起伏之势。只凭借一己之力,立于巍峨,横亘山川,去截取那山水颠倒时的大气运。对于这类宗门,不能以寻常之势对待。 …… 进山之后,徐长生便立马朝着天武宫的宗门所在之地掠去。也不敢去那各峰山间,不管哪座山头,都是至少有着一位入玄修士坐镇。自己要是贸然闯进去,想不死都难。 挑着两峰之间的小道,负剑少年隐匿气息,急速穿过。 穿越群山之后,豁然开朗,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眼前是大片空地,其间房屋鳞次栉比,俨然是一个人间小镇的模样,再抬头,则是云雾缭绕,不见高处光景。 尽显仙家景象。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边空地走去,毕竟杂役区生活的多是凡人,自己去了行事也方便些。 天武宫看似森严,可一旦进来,却是颇为宽松,徐长生走了许远的一段山路也没见着几人。 找寻许久,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离队放水的杂役弟子,少年轻轻一下将其打晕,藏匿于树丛之中,取其外衫披于身上,便开始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青石小道之上,偶尔遇见路过的相同衣衫的弟子,只是微微点头,也没过于关注。 毕竟来往的杂役弟子,多是这般年纪。 杂役区太大,有些不认识的也是在所难免。故而也没人发现异常。 于是徐长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走进了这天武宫的杂役区之内,至于木剑,早就在换衣衫的时候放回了芥子物内。 光明正大,还背着木剑,那也太明显了。 一进来屋丛当中,徐长生才发现每个人都是在忙忙碌碌,或是说他看见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烧火埋锅,洗衣做饭,扫地挑水,砍柴除草。 只有他一个人是无所事事的在四处闲逛。 少年心中微微一慌。 就当他思量着要不要也找处活来掩饰一下的时候,反而被巡守的蓝衣执事盯上了。 “前面那小子,是不是吃饱了不用干活,还到处逛!是不是受不了山上的苦,还想着回去做你的富家少爷?行啊,要不要现在就把你赶到山外头去?” 徐长生立马装作颤颤巍巍的模样,低头转身拱手,动作一气呵成,那蓝衣执事连他的脸都没看清,便听见他那胆寒的声音,“回仙人的话,我,我只是肚子有些难受,刚去茅房那边方便了一下,可别赶小子出去,我,我是村里的,家里还指望着我出人头地呢,我现在就去干活……” 蓝衣执事嗤笑一声,随手挥了挥,“去吧去吧,记得多干些活,多为我们天武宫的未来添砖加瓦。” 说完便哼着听来的小曲,扬长而去,仿佛那干活的是他一般。 徐长生见他远去,才直起身,眯了眯双眼。才跑去不远处拿来个扫帚,就在此地清扫了起来。 一直扫到大日西斜。 忙完一天活计的杂役弟子们才纷纷从火房吃完晚膳,三三两两的出来,回去自家房舍。 路上瞧见仍在清扫的徐长生,大多惊讶不已,更有甚者还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啊,兄弟,饭都不用吃,我们天武宫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兄弟们说对不对啊!” 男子身后的一众杂役纷纷叫好,“就是,兄弟,加油好好干!祖师堂嫡传非你莫属!” “哈哈哈哈,说的好!” “该不会是刚来的愣头青吧,天天就知道做梦的那种。” “就是,瞧他那傻样,真以为扫地就能扫进外门弟子去不成?哈哈。” “……” 徐长生也不恼,不管怎样想,他都没有生气的理由。 待众人离去,他才放下扫帚,思量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今晚该怎么过夜,其实过夜倒不难,巡守的那些蓝衣执事也多是练气期的弟子,修为还没他高。 自己只要敛息,随便往哪一躲都能过夜。 就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打探到关于过阴人的消息。 片刻之后,徐长生将扫把一放,绕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待其从小巷另一端出来时,已经背上了一个小包袱,带着一脸的期望与微笑,朝着远处走去。宛如一个初入仙门,还对仙道充满着自信的少年。 没法子,这一块区域的杂役弟子都刚刚见过他了,想行事,怎么也得去没人认识的地方。 直到日落西山,挑挑拣拣了许久,徐长生才背着个包袱,走近了一间寻常的房舍。 …… 也就是这一日。 一处未知的山洞之内,一个面目扭曲的年轻男子,正疯狂地拿头撞击着地面,没多久便血流满面。 男子反而直起身,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一脸陶醉。 忽而从他体内飞出一道灰色虚影,浮于他身前,幻化成一道诡异人脸。 人脸飘忽不定,一张大嘴开合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老祖现在就走,省得看你这废物在这胡言乱语。” 男子继续舔着嘴角的鲜血,说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人脸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飘动,“男人?哈哈哈哈,就你这废物也配叫做男人?用强的不行还把自己的下半身搭上了,老祖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男子听完之后,脸色铁青,面目再次扭曲成一团,斑驳的血迹也因此沾染到了大部分脸庞,宛如阴间厉鬼。 “啊!!!!” 年轻男子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这山洞内回荡。 也还好他事先布下禁制,才不让声音传递出去。尖叫之后,男子伸出鹰爪似的右手,直接将那人脸洞穿。 年轻男子牙齿都咬出鲜血,一字一句道:“你这老狗,下次要是再拿这件事开口,我就将你的事情都告知于众!” 人脸化为灰影从他手中脱离,又在再另一处重新汇聚,“你倒是去说啊,你要是有这个胆量大可去说,哈哈哈哈。小丫头,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威胁老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听见那称呼,男子神色再度扭曲,跪在地上,拿头疯狂的撞击着地面。 等到再次血流满面,男子才起身,恍若无事。 人脸也没再挑衅,而是化为一道灰影没入男子体内,同时在这山洞之内回荡着一声怪笑。 “老祖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不成,老祖就将你当那敲门砖哈哈哈哈哈。” 男子捏紧双拳,紧咬牙关。 好像做了个什么极大的决定,神色一松,朝着洞外走去。 走出洞口的那一刻。 男子身上闪过一道光华,再度变回那副风姿倜傥的模样。 与先前在山洞内的人影。 判若两人。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武宫内有蹊跷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地处空地的杂役区其实占地也不大,一间间屋舍内多是住了三四人。 徐长生走走逛逛了许久,终于发现了间只住了两名杂役弟子的小屋,上头写着“丙甲七十九”。 一番整理之后悄然踏入。 “你是谁?” 两名正在闭目尝试着吐纳的杂役弟子睁开双目,一脸警惕着看着这个身穿制式衣衫,面带羞涩笑容的少年。 徐长生尴尬一笑,挠了挠头。 左侧那名瘦削的青年男子询问道:“新来的?” 徐长生点了点头。 “怎么一个人来的?带你来的管事呢?”右边那名稍矮的杂役弟子已然起身问道。 “管事?他在路上被别的管事叫走了,说什么有要紧事,好像还和什么村民有关。于是便把住处告知了我,让我自己来便是。我还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的,地儿实在太大了。”徐长生说着又挠了挠头。 显得极其羞涩。 另一名瘦削的男子也起身让开空地,去后面倒了碗白开水,递给徐长生,低声说道:“那小兄弟肯定也还没去领些生活用具吧,现在太晚了,估计坐班的管事也走了。只能将就一晚,明早再去了。” 徐长生心中微微一慌,竟然还要领什么东西,不过想来也是,不然刚进来的人啥都没带,该咋生活。 还好通过刚刚的接触,两人也相信了徐长生新来的身份,没再多问。毕竟潜进天武宫这种事,远远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想到的。 于是两人便坐在了那张占据了房屋小半的大床的床沿上,将那唯一的一张椅子空出给了徐长生。 待他坐下后,两人便拿手撑着大腿,看着徐长生,其中一个问道:“小兄弟是走‘前院’进来的还是走‘后堂’进来的?” “嗯?什么是前院?什么又是后堂?”徐长生疑惑道。 不就加入个天武宫吗,咋还搞出个啥前院后堂来了?再说,自己又不是真的天武宫人。 两杂役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大概,左侧那瘦削男子解释道:“这‘前院’便是说你是被红衣管事从各村镇收来的,走的是那光明正大的前门;‘后堂’则是指兄弟不是因为有修炼天赋,而是通过各种门路进来,争这一份仙缘的。” 徐长生心中明了,笑道:“我就是一偏僻村子来的,哪走得了什么后堂,自然是被管事大人相中,收取进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接纳了徐长生,“那敢情好,我们都是前院的,下次有机会,便带你去我们前院的聚会上看看,鄙人不才,也在里面有那么一官半职,带你进去涨涨见识还是没问题的。对了,我叫韦火,是大坳村的,旁边这位是宋柱,来自修平村。” 徐长生赶紧跟他们打声招呼,而后介绍道:“我叫贺长生,是远山村的,是个很偏僻的村子,两位大哥肯定没听过。”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就算不成,至少也得合乎事宜。 两人果然没听过,但也正常,东梧县那么大,两人都还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都听过。 这么一来,三人也算正式认识了,都是男人,接纳的也很快。没聊几句,徐长生便躺在了大床之上空出的那个床位上,不过他们俩都还有着铺盖,而他只有一块木板。 徐长生也习惯,行走山野,露宿荒岭的时候,只能以天为被,借地做床,现在都算好的了,好歹还有着遮蔽的房屋。 通过交谈,徐长生也了解到,他们这一片都是水房的人,专门负责给杂役区挑水。活不重,人多做起来也快,两人也答应明日再帮徐长生干一天活,让他有时间准备一下。 到了后天,就得他自己跟着他们一块去挑水了。 许是白天挑水太过劳累,没聊多久,两人便是昏昏欲睡。 徐长生却是有些急,虽说聊了这么多。可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想了想,只能这般了。 于是他悄悄起身,前去自己放包袱的桌边,装作从中取出三瓶巴掌大的酒酿。 实则还是从芥子物中取出。 回到床边,将那渐至昏睡的两人摇醒。 脾气略显火爆的韦火一醒便想发怒,徐长生却适时递过酒酿,还顺手帮他打开,媚笑道:“大哥尝尝,这是我自家酿的竹叶青,看看味道咋样。” 说完便把另一瓶递给了迷迷糊糊的宋柱。 果然,迷糊着还想发怒的韦火闻见酒香,立马便清醒了。接过小口的抿了一下,发出一阵悠长的呻吟,就像是久旱逢甘雨。 直到再也品不出酒味,韦火才回过神来,朝着徐长生大笑一声,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弟有这种好东西,也不知道早些拿出来,可让哥哥们好等。” 一旁的宋柱却是直接一口干掉了半瓶,“就是就是,这样的好宝贝,咱们哥三知道就成,长生你可别让外人知道了去。” “这不是怕两位大哥不好这口嘛,刚刚听见宋大哥迷迷糊糊的好像在说好酒什么的,小弟才敢拿出来。”徐长生也跟着小抿了一口。 宋柱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至于自己到底说了没?或许说了吧。 管他呢,谁记得清,有酒喝就行了。 “哈哈,哪能,还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酒这种美味。”韦火大笑一声道。 徐长生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随口问道:“两位大哥可知道最近这村民失踪的事情?” “什么?”韦火一个纵跃过来,立马捂住了徐长生的嘴巴。 本来徐长生也能躲过,可见他反应如此剧烈,徐长生觉得还是配合一下的好。 而后韦火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别的异常之后,才将徐长生放开,郑重道:“长生,慎言,慎言啊,这事在我们天武宫可是一项禁忌。” “嗯?”徐长生心中一动。 忙低声问道:“这是为何,还望两位大哥给说道一下,小弟也不想一来就犯了禁忌,万一被赶了出去,我倒是没啥事,就是家中酿酒为生的爹娘怕是不好过了。” 说完还喝了口竹叶青,拿着酒瓶在两人晃动了一下。 瞧着手里的酒,韦火咽了口口水,回头说道:“柱子,你去外头望风,我跟长生讲讲。” 宋柱也知道事情轻重,将酒瓶塞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枕头边上,才出了门,刚关门却又打开,探回个脑袋,冲韦火说道:“老火你可不能偷喝我的酒哈,不然跟你没完!” 韦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谁喝你的酒了,快去快去,别耽搁了,还要早点睡呢。” 待他再次把门关上,韦火才凑近了徐长生,低声说道:“村民失踪这事啊,可不能在这天武宫内议论,千万别啊。” “这是为什么啊?”徐长生追问道。 韦火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总之,在这公开场合议论的,都被管事们抓了去,等他们被带回来之后,人都变形了,再也开不了口,甚至有些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长生心中一惊,看来这天武宫内果然有什么隐秘。 随即继续问道:“难不成真的是野兽下山?” 韦火喝了口酒,壮了壮胆,才继续说道:“咋可能,我跟你说,就我前不久回家的时候,才听我娘说,我们村子的那个冯老汉,腿都瘸了,别说进山,都只能每天待在家,却依旧失踪了,还是待在家里头,凭空失踪的。若是野兽,哪来这样的野兽,怕是妖兽都不为过了。” 徐长生喝了口闷酒,说道:“就在我们村子不远,有个上凹村,整个村子的人都不见了。” 韦火忽的好像想到了什么,朝着门外喊道:“柱子,柱子。” 没一会宋柱便合上门,走了进来,低声问道:“咋了,叫我干啥?” “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你有个啥亲戚在上凹村对吧?”韦火盘腿坐着问道。 “对啊,我大姑姑便是嫁到那去了,我小时候还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知道我被天武宫看中之后,我大姑姑还特意跑到我家,把自己藏了好久的一株老参给了我,对我可好了。”一说起他大姑姑,宋柱脸上便止不住的笑意。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 宋柱也发现了不对劲,忙问道:“你们问我这是干啥,是不是上凹村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徐长生强笑了声,“没事,好着呢,我刚跟韦火大哥说我家就在上凹村不远,然后他就想起你这件事来了,于是就叫你回来问问。” 宋柱长舒了口气,说着没事就行没事就行,而后便学着那佛门僧侣的样式,双手合十,不停地祷告着。 问完这些,他们俩也不知道什么了。 于是徐长生只好和衣躺在木板之上。 感受着宋柱沉重地呼吸。 徐长生没想到自己也有替他人平怨的一天,就像当年听说书先生讲的那样。 江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是江湖就这么一代代传承着。 永远没有老去。 体内飞剑好像感受到徐长生的想法,微微跳跃,好似回应。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事情败露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武宫内肯定是有猫腻的。 不然不至于连谈论都不能谈论。 可按着韦火两人的说法,杂役弟子知道的消息肯定都差不多,没啥太大的区别。 毕竟实力地位都摆在那,能接触到的人和事也就那样。 所以想要知道的消息,还得往上走。 第二天一早。 徐长生便跟着他们两人一起起了床,不过出门之后却是各自分开,他们俩去挑水,徐长生却按着他们指点的方向去领些生活用的器物。 没走多久,徐长生便自行绕开,窜进了小巷。 等到日上半山,他才穿着一件先前遇见的蓝衣执事穿的衣衫大摇大摆的出来,身上气息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铜皮境。 至于衣服是怎么来的,当然是找那些天武宫的蓝衣执事们借来的。 至于怎么借,就和当初冉酋在小镇借药草时一般。 拳头大,很容易就借来了。 不得不说,穿上这蓝衣,徐长生也感觉自己神气了不少,走起路来都是威风凛凛。更别提那些杂役弟子看自己时都是带着羡慕,可等自己看他们时,他们却只敢躲闪。 好像,自己正慢慢过上了当年所羡慕的生活。 可自己真的想过上这种人上人的生活吗? 徐长生不禁有些烦闷,赶紧甩了甩脑袋,不去想这事,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才走过几个山脚,便已至晌午,也没太多时间可供耽搁,徐长生便就近挑了一座人来人往地最多的山峰,踏了进去。 山名:望月峰。 这还是徐长生上山前,在一旁的石碑上瞧见的。 入山之后,人群上上下下,不过多是与他一般是一重修为的,偶尔还能瞧见几名蜕凡期的内门弟子,大摇大摆的从人群当中走过。 至于一众一重修为的弟子,自然纷纷避让。 不过,身穿这蓝衣的人却是少,或者说就他一人。 一路上也颇有些人对他指指点点,徐长生也不顾,就一边往山上走去,一边思量着,该如何行事。 按之前在杂役区的那一套估计悬,且不说外门弟子本来就少了许多,彼此之间都是相互认识。更别说外门弟子都是通过大比从杂役弟子里面严格筛选上来的,哪会这样随意拉人进来。 就当徐长生思量的时候,别人反而先找上门了。 一个蜕凡中期的内门弟子带着几名外门弟子拦住了徐长生,几人手臂之上皆是悬挂着一块古朴袖章。 袖章之上别着一柄血色长剑,锋芒毕露。 为首的内门弟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芒,伸手拦住了徐长生,寒声道:“你是哪一峰的弟子?怎在我望月峰闲逛?” 徐长生心中微微一慌,却依旧表情冷静,拱手回道:“回禀师兄,我是隔壁器炉峰的弟子,来望月峰是为了寻一好友。” 器炉峰,还真是隔壁一座山峰的名字,也是徐长生先前查探时默默记下的。 内门弟子忽地斥声道:“还想撒谎!给我拿下,今日当值的明明是虎丘峰的师兄弟们,哪是什么器炉峰。” 徐长生心中“咯噔”一声! 身后几名弟子果然术法齐出,灵力绳索,法器禁锢,瞬间便将徐长生裹个严严实实,虽说他也能躲开,即便现在被束缚,依旧也能挣脱。可他却没这般行事。 内门弟子欺身上前,冷笑道:“外头来的?胆子不错啊,还想着来我天武宫闹事,也不知道你有几条命能给你这般行事。” 旁边也渐渐围了些人,看着这是发生了何事。 只见徐长生脸色极其不解,还有些恼怒,红脸道:“师兄这是何道理,今日明明是我器炉峰当值,哪是什么虎丘峰。师兄这般折辱于我,待会回峰之后,我非得跟我们器炉峰的师兄们好好说道说道!” 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更是底气十足。 若问为何,徐长生这衣衫的原主人正是从器炉峰上走下来的,还是他亲眼目睹,所以他才有这番底气。 果然,瞧见徐长生这据理力争的模样,内门弟子反而一笑,让他们收回了术法,一边给徐长生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歉笑道:“近日一直忙着修炼,是我记错了,还望这位师弟见谅。不知师弟是要寻谁?需不需要师兄带人指引?要在这望月峰内寻人,对师兄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徐长生装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脸色通红,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还是极为大度地挥了挥手,“不妨事,师兄且忙去吧,我自个识路,这就告辞。”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诶,等会,不知师弟姓名,他日有空,还望能登门致谢。”那人拦住了徐长生。 难缠。 很难缠。 看来此人能在这天武宫混上内门弟子的身份,天赋暂且不说,自身实力还是很不一般的。 徐长生压下心中的恐惧,强笑道:“器炉峰贺长生,致谢就不必了,只是师弟事情有些急,还望师兄莫要阻拦。” 听完对面果真让开条道,任由徐长生远去。 毕竟和他们待得越久,就越容易暴露,特别是说话的那名笑面虎般的内门弟子,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在自己身上扫个不停。徐长生甚至觉得,直到刚刚,那人还是没完全相信自己“器炉峰弟子”的身份。 想来也正常,能在这仙门之中混上内门弟子身份的,没几个会是傻子。 见正主走了,围观的人也一一散尽。 那内门弟子却阴沉着脸,朝着一齐当值的师弟们说道:“此人必定有鬼,寻人就寻人,哪用得着这么东张西望的。卢荃荟,你把信物留下,跟上去,只要他一有动静便传讯给我。” 说完取出一张传讯符递给那名外门弟子。 只见那名外门弟子摘下袖上的袖章,递给他,转身便朝徐长生跟了上去。 丝毫没有怨言。 待卢荃荟走后,他取出另一张传讯符,对着低声说道:“董师兄,帮我查一下今日器炉峰在杂役区当值的都有哪些人,事情有些急,还望师兄帮帮忙。” 说完,一把捏碎了符箓。 而后他朝着徐长生远去的方向看了眼,心中冷笑一声,只要查出徐长生的身份,那么落在自己身上肯定是大功一笔,到时自己再凭借这笔功劳,换上颗丹药,修炼速度肯定能再快上一截! 届时自己突破后期,一举成为祖师堂嫡传,看谁还敢四处议论自己! 徐长生却是越走越急,还好一路走来,也发现一些外门弟子穿的是寻常衣衫,而非是那制式衣衫。虽说不多,但终归还是有的,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走到一树从,他便窜了进去,转眼间便从另一端出来。身上衣衫也变成了寻常衣物,而非是那件显眼的蓝衣。 被派来跟踪他的那名外门弟子却依旧在树丛中四处找寻,却是离徐长生越来越远。 出来之后,徐长生便走在一片竹林之中,寻了一处石椅坐下,看着竹海翻腾,思量着该如何是好。 现在自己就算是没败露,但估摸着也离着不远了! 到底还是自己年轻,道行不够,要是多些经验,怎么也不至于刚来就被别人看出破绽。 这么一来。 留在自己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就是走,可走了之后,想要再混进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毕竟这天武宫的人也不是傻子,都被别人摸进宗门来了,肯定会有对策的。 另一条路则是继续留在这天武宫内与他们纠缠,可这条路必定是凶险无比,甚至一不小心就有丧命的危险,何况自己实力本就不足。 可修行不是本就该逆天而行,一路之上披荆斩棘,迎难而上么? 想到这,徐长生起身就朝山下走去。 自己可不要做什么逆天之人,安安心心的修炼,能拔刀的地方仗剑而上就是了。 真要遇到不敌。 还是狗命要紧,要是自己命都没了,别说什么帮村民报仇,连个给自己报仇的都没有。 虽说自己也向往着行侠仗义的生活,可也得有那命,总不能明知不敌,还要硬着头皮上,那般行事的人,多半是非死即亡。 而在另一边。 那在树丛中找寻许久的外门弟子,寻人不得,又怕耽误师兄大事,只好捏碎了传讯符,将事情经过告诉给了那内门弟子。毕竟这位师兄的大名,在这天武宫,都是能走得出三分地的。 发现徐长生异常的那名内门弟子曹渊忏也收到了那位董师兄的回信,对比之下,发现果真没有徐长生的名字,正当他以为机缘到手的时候,又收到了卢荃荟的传讯。 情急之下,曹渊忏只好选择了传音给望月峰长老,万一被徐长生逃了出去。 那自己就非但不是有功,反而是大过了。 就在徐长生神色如常,即将走出山脚时。 天幕之中忽地闪动一阵流光,奇形符文堆叠,转瞬便笼罩住了整座望月峰。 于此同时,一道威严声音传遍了整座高山。 “望月峰内潜进外来修士,大阵已开,各弟子尽快回府,如有异动者,斩!”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羔羊还是猛虎?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语既落。 看守山门的几名修士立马回头警惕着看着即将下山的众人,其中徐长生一身简朴衣衫在一众制式衣裳里头,如那白纸上的一滴墨水,极为显眼。 稳。 这时候得稳。 少年沉住呼吸,学着众修士的模样朝周围的人群张望,看看有没有那名传说中的“外来修士”。 倒有几人察觉徐长生面生,但看他一副“我就是望月山的人,你们谁是奸细最好快些走出来”的样式,简直比自己还要像是望月山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大家都忙着修炼,有那么几个不熟悉的师兄弟还是很正常的。 既然长老都发了话,就只好回去自己那小院落内。 可众人一走,徐长生就慌了。 你们有家回,可我没有啊。 转眼间,在场便只剩下他一人。现在再想要出山,肯定就是自投罗网了,唯有退回山上,再做打算。 于是他只好跟在众人之后,朝着山上走去。 这是一条直通山顶的主干道,两旁各有许多青石小径分叉开去,通往各处房屋与那修炼场所。 越往上走,一群人不断朝着两旁的小径走去分散,最后只剩下徐长生与另外一名练气四层的文弱修士。 想了想,徐长生一咬牙,学着他人的模样朝着右侧的一条小径走去,装作是回住处的模样。 那名文弱修士瞧着徐长生的背影,面露惊骇,仿佛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哆嗦,立马冲进了对面的小巷。 说是小径,其实说是大道也不为过。两侧栽满高矮紫竹,轻风吹过,紫竹沙沙作响,更带来一阵花香。若不是此时正在逃命,徐长生都想停下,在这青石板上打上一套《山海》,或是坐在那紫竹之下,翻看一篇书目。 深呼吸一口,强行压下心中杂念,继续往前走去。 可越走越是心惊,都已走完许长的一段距离,竟还没看见一栋外门弟子的住处。要是等到别人追上,发现自己仍是无处可归,岂不是直白的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奸细? 再次转过一个弯角,终于在前头不远的一处紫竹环绕之处瞧见一幢庭院,不过与其他的一些比起来,却是宽敞许多,甚至还是一栋两层的小筑。 四周亭角翘檐,小小的庭院之内还栽满了各色奇花,远远的都能瞧见其上蜂蝶盘旋。 是女修住处? 但此刻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徐长生步伐平稳地走到近处,也没在里头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气息。再往远处看去,又是一片茫茫紫竹,下一处住所还不知道在何方。 心中一狠,纵身一跃,直接撞破了小筑二楼的窗户。 就在破窗的那一刻,长三出现在手中,同时身上气息一放,往前头背对着他的那名女子修士身上压去。 “闭嘴,不然杀了你!灵识也收回去!”徐长生凶狠道。 元月悦心中一慌,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外来修士潜入进来,而且是一名金筋境的武夫,还跑到自己这来了。 感受着脖间微凉的剑刃,少女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我……” “闭嘴,别说话!”元月悦刚想说话,却被徐长生喝断。 而后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手镯,扔在前头,冷声道:“自己捡起来带上。” “你!”元月悦刚想发怒,剑刃又往里移了寸许,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徐长生若是那道修,只要灵力涌入些许,便立马能从长三中激荡出宽敞剑气,将那女子的头颅斩断。但奈何不是,因而只能将这仙家法器当做那寻常的凡俗铁器使用。 尽管如此,长剑抵颈,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慑。 无奈之下,元月悦只好捡起那枚锁灵镯,套在了右手手腕之上。 见此情形,徐长生冷声说道:“灵气呢?” “你太过分了吧!”元月悦气呼呼地说道。 徐长生也懒得理她,只是把缓缓抽动了一下剑柄,剑刃随之就在她的肩膀之上滑动。 移动的不快,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恐慌。 元月悦甚至全身汗毛倒竖,浑身颤抖,生怕徐长生真的一剑下去。 只好将灵力缓缓送入了锁灵镯内。 银白手镯微微闪烁,元月悦脸色一白,自身灵湖上空忽地出现一道道灵力锁链,彼此穿梭交错编制成一道巨网,宛如天道禁锢覆压而下。 灵湖瞬间化为一潭死水,无论她怎么都调动不起来。 直到再也没再她身上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徐长生才微微松了口气,收回了长三。 至少现在不用随时担心这女子暴露自己的位置了,不然她要是传音,或是捏碎符箓之类的,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现在好了,有了从水灵门修士那边得来的锁灵镯,将其灵湖束缚,就与凡人女子无异了。 徐长生收回了长三,元月悦才得以转过身来。 秀气稚嫩的脸庞,小巧的琼鼻,一双水润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徐长生,白皙的脸庞因为生气而染上了些许透红,小嘴也有些气鼓鼓的。 元月悦还以为挟持住自己的是一位凶神恶煞的壮汉,虽说不至于青面獠牙,但肯定也是人高马大,浑身肌肉虬结的那种。这也得益于刚刚徐长生故作凶狠的声音,才让她有了这样的错觉。 可没想到,这名潜伏进来的外来修士竟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武夫,而且长得也还算清秀。 只是这样的少年,怎么会闯进我们天武宫来?不禁让元月悦更加好奇。 “诶,你来我们天武宫是干什么呀?”元月悦拿脚踢了踢徐长生,一脸的好奇。 不懂就问,这是她爹娘从小就教导她的。 徐长生瞥了她一眼,也没理,径直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思量着该如何逃出去。 元月悦也跟着他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拿手掌拖着下巴,撑在小桌上,看着徐长生。 完全没有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十分自然,甚至是兴奋。 “诶,你是在想要怎么逃出去吧?”元月悦抿着嘴问道。 徐长生本就有些烦,更是有些焦虑,加之此刻元月悦又一直追问,不禁愈发烦躁,对她低吼道:“对啊!你又不能带我出去,在这吵什么吵!” 元月悦也不生气,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站起,“谁说我不能带你出去的。” “你……”徐长生一时语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要是能把我带出去,我就放过你。” “好啊。”元月悦答应的极其爽快。 徐长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元月悦把小脑袋一扬,轻轻“哼”了一声,“我爹可是这望月峰的首座长老,别说把你送出这望月峰,就算把你送出天武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坐在竹椅上的少年瞬间手脚冰冷,无处安放。 本以为抓了只绵羊,没曾想却是送入了虎口。 难道自己不仅没经验,连运道都是这般差么……看来以后行走江湖,真的得小心再小心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感觉过了许久,徐长生才呆呆的问道:“你爹是长老,那你怎么住在这外门弟子的区域?” 元月悦拿小手一拍桌面,提醒着徐长生道:“诶,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咋回事啊,难道我爹是长老,我就应该住在山顶大殿,修那高阶道法,身上还带着一堆法宝,当那仙二代不成? 我跟你说,我元月悦可不是那种人,我就要靠着我自己的实力和天赋,一步一步爬上去,最后还要成为那祖师堂嫡传,搬到那虹光峰上住去!” 瞧见徐长生的眼神,元月悦又是一阵气恼,“别不相信,没看见我现在都是练气五重了吗?等到今年大比,我肯定能突破,成为内门弟子。” “你吼这么大声,别人不会听见?” “哼,我这可是让我爹单独布置了阵法,别说声音,就算是我爹他们入玄境的灵识也扫不进来。”元月悦骄傲地晃了晃脑袋。 徐长生终于一阵舒心,这么看来,至少自己现在还是安全的。 可还是有些烦闷,便从芥子物中取出闲置已久的“福禄”,摘去盖帽,喝了大口,一股辛辣从嘴巴缓缓流下,倒是冲散了不少心悸。 “为何这天武宫内不能谈论那村民失踪的事情?”徐长生摩挲着福禄的外壁问道。 元月悦心中忽地一动,又坐回了竹椅之上,一双眼睛忽眨忽眨地说道:“诶,你来我们天武宫是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啊?你是不是就是在山外面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是拔刀相助的那种游侠呀?” 元月悦越说越兴奋,从小就在这天武宫长大的她,却是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可她爹却是给她下了禁足令,说不突破到蜕凡境,便不会让她出山。 因此她只能从那些出过山做过任务的内门弟子口中,幻想一下外边的世界,可没曾想,竟遇见了徐长生这个外来修士,而且看其样式,与师兄师姐口中那些行走天下,锄强扶弱的游侠儿竟无太大区别。 这一来,可是激起了她的好奇。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章 小人卓星海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有人身居云端,却一心想着沾染凡尘。 有人出生微末,却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临万古。 有人介于两者之间,却一直在徘徊,既想成仙做祖又想红尘万丈,最后一无所有。 看着兴奋的元月悦。徐长生心中也有了些底,便说道:“你觉得是,那便是吧,不过你还没回答我。” 少女“嘁”了一声,“还能为啥?不就是那个小人给下的命令呗。” “嗯?什么意思?”徐长生转头疑惑道。 元月悦才发觉自己这么讲,他也听不懂,便索性解释道:“我们天武宫现在的宫主闭关突破去了,便将宗门内的事情交给了那个小人和祖师堂处理,下这个命令的肯定是那个小人。祖师堂的那些伯伯们肯定不会这么无耻的。” 少女说着还有些咬牙切齿。 “不知你说的那个小人是?” 元月悦一跺脚,“还能是谁,肯定是卓星海那个小人了啊!也不知道当时赵伯伯怎么就瞎了眼,选了他作少宫主,真是气死我了,哼,等我修为比他高了,到时肯定就废了他,然后再把他赶出我们天武宫去。让他跟在那些乞丐后面去讨饭去。” “每次看见他,我都恨不得当场就把他赶出去。” 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但这小姑娘恨那卓星海肯定是真的,不然不至于如此。 听着元月悦的气语,徐长生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晚在翠云楼上遇见的那位蜕凡巅峰的修士,而且更有种直觉,元月悦说的那人肯定是他。 “那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竟然连谈都不能谈这件事,这就有些过分了。” 徐长生觉得这少女背靠着她爹那棵大树,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便多问了几句。 元月悦说的也有些口渴,伸手对着对面桌子上的一杯茶水一招,可却没有半点反应,也才想起自己的灵力已经被徐长生的锁灵镯困住,不禁起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才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徐长生也有些尴尬,到底还是自己对不住人家在先,若不这么做,自己肯定不安心,更别说坐在这与她交谈了。 可一想到她的身份,心中又是一慌,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便挑了条路,竟然也能碰见这望月峰首座长老的女儿,也不知是自己运道好还是不好。 也不知道元月悦是真的不害怕,亦或是有别的防身手段,哪怕她灵力尽失,还被徐长生制住,依旧泰然自若。 “那小人啊,最好脸面了。他下这样的命令我也不奇怪,肯定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早有定论,要是再多加谈议,肯定就是打天武宫的脸,于是才会这样。”元月悦重新坐在了他对面,说道。 语气之中充斥着不容置疑与对卓星海的了解。 但徐长生此刻却是不太在意,冷笑道;“定论?所谓的定论就是野兽袭村么?” “诶,你也觉得不是野兽么?我也觉得不是,可偏偏宗门的那些长老们都这么说,真是把我气死了。你应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才来我们天武宫的吧?你调查的怎么样了啊。”一说到这种事,元月悦又兴奋起来,撑着桌子起身道。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托着福禄的底部揣在怀中,靠在椅子上说道:“我是在查这件事,不过具体是什么也还不清楚,只知道与你们天武宫有关系。” “啊?不会吧。”元月悦一惊,又坐回了竹椅上。 这消息可与她平时知道的天武宫可不一样,从小就在这山里长大的她,听到的消息也多是说天武宫光明宏伟。可从没听到过天武宫还会与这些腌臜事联系在一起。 徐长生拿起福禄,喝了小口,望着窗外的紫竹林,微微失神。 自己也没骗她,通过这种种迹象来看,哪怕那过阴人没藏在这天武宫内,这天武宫肯定还是有些猫腻的。不然就解释不通为什么这天武宫会与那死去的东梧县县令都一致地认为,被过阴人所杀的那些村民都成了野兽的腹中物。 更别说,这事在这天武宫内都成了禁忌,连议论都不能议论。 而元月悦说的那个理由,稍微一想便知道是站不住脚的。 肯定不会因为脸面,就不能议论,更不会因为说了几句,便对自己门内的弟子下此狠手。这是宗门事,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那卓星海既然能混上这天武宫的少宫主,自然不可能连这般道理都不明白。 所以说,这天武宫,肯定与那过阴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长生甚至都有猜测,那过阴人,就是元月悦口中的那位“闭关”的天武宫宫主——赵以扬! 据他入山之前的打探,赵以扬在一年以前就传出风声,说要闭关,准备在那玄之又玄的中三境上再走上一截,而那时,正好是那过阴人出现的时候…… 哪怕不是,他也必定知道一些,这东梧县原先也就两名中三境的道修,一位是那死去的东梧县县令,一位就是他了。若说这东梧县有什么大点的风吹草动,或是来了什么外来修士,最先知道的,必定是他们俩。 但现在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好不容易找到那些村民,竟然都已被残害!想到这,徐长生心中又是一阵怒火,赶紧深呼吸,又喝了口酒水,压下愤懑。 原本就有些因为怒火而发红的脸庞瞬间通红,整个人就像是大醉了一场。 元月悦见状不禁有些想笑,“喂,你喝酒都脸红了,怎么还喝酒啊。” 徐长生转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喝酒脸红说明那是酒量好,只有那些酒量不好的人,喝酒才不红脸,可他们往往没喝多少,便醉的不省人事,不像我,喝酒虽会脸红,可怎么也按捺不住酒量好啊,什么千杯不醉都是小事。” “真的吗?”元月悦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狐疑地问道。 徐长生不耐地挥了挥手,“小姑娘家家的,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随后却赶紧岔开话题,继续问道:“你怎么称呼那卓星海为小人啊?” “因为他本来就是小人啊。”元月悦脱口而出道。 可瞧见徐长生不解的目光,她缩了缩脑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可以跟你说,但你可不能传出去啊,这可是我们天武宫高层才知道的一件事。” 听她这么一说,徐长生也来了兴趣,将福禄别回腰间,“好。” 见其答应,元月悦才开口道:“这事我还是从我娘那听来的,我爹是不可能会跟我说这种事的,他眼里面只有修炼修炼,哼! 好啦,我要开始说了。早年,那小人还不是少宫主,也就刚刚成为祖师堂嫡传的时候,爱慕上了一位师姐,也是一位祖师堂嫡传,至于名字我就不告诉你了,跟你说了也没啥用。” 徐长生身子微微前倾,用手摩挲着竹椅,继续听着她的解释。 “可那名师姐却不喜欢他,因为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不过不是修士,而是一名山下的凡人,好像是一位书生,与师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两人也是互相爱慕。 只可惜,仙凡有别,那书生知道他和师姐肯定不能长久,哪怕再相爱,也抵不过岁月蹉跎吧,而且那时他也三十好几,周围的同龄人有的都已做了爷爷,只有他,身旁连个伴也没有,可能是家里催的急了。 不过他就是个榆木脑袋,师姐都说了嫁给他,他还不娶,说什么你还是当年少女模样,到时一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带的是我孙女呢。” 说了长串,元月悦也有些累,又喝了口茶水,不过这次却是直接坐在徐长生对面,“后来的事情我娘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人好像都不了了之,那书生到底还是和一位凡人女子结了婚。哼,真是瞎了他的眼,我师姐这么好的人他竟然还看不上!” 说完竟是十分气恼,捏着小拳头挥舞着,仿佛那师姐就是她一般。 徐长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只好轻声问道:“那卓星海怎么就成了小人了。” “哦,对了!”元月悦又是一拍桌面,啪地一响。 “就在那书生大婚的那个晚上,师姐悲伤欲绝,恰好卓星海那晚还去找她,她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竟然答应做那小人的道侣,当然这也是他的一面之词,具体又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了。除非有那天高的神仙愿意出手强行干扰那一处的时间长河,重现那一晚的光景。不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听完之后,徐长生更是一头雾水,这怎么就成了小人了。 果然,察觉到徐长生的目光,元月悦也有些不开心,“哎呀,你别急嘛,还没讲完呢。” 少年摸了摸腰间的福禄,往后一靠,再次靠在了竹椅上。忽地就想起了一次在城隍庙,唐宋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晚城隍庙门前燃着篝火,梁米在捣鼓着他的百宝箱,徐长生与唐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躺在沙地上,看着忽闪忽闪的星星,唐宋不知怎么就憋出一句,在徐长生现在看来还是极其有道理的一句话。 他说:只要是女子,便有一种天性,那就是对情爱一事有着远超男人的理解。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行侠仗义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山风吹拂,透过窗户看去,只见一片紫竹泛起阵阵波涛海浪,更远处还有淡淡云雾如同围纱缠绕山间,徐长生也好像明白为什么元月悦要将居所定在此处了。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我猜是那晚师姐悲伤过了头,才会答应。总之第二天那小人再去找师姐的时候,师姐就矢口否认了。哼,要是我,我也会不认账的。” 察觉到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少女吐了吐小舌头,又继续说道:“后来那小人还屡次三番地去找师姐,可师姐早已对男女之事关闭心门,怎还会答应那小人。 当时全宗门的人都在看那小人的笑话,甚至包括那些杂役弟子都在议论,我之前也说了,那小人最好脸面,遇见这样的事情,肯定气不过。 再后来,那个小人竟然寻了机会,给师姐喂了药,将她强行侮辱了!师姐醒来之后,万念俱灰,竟然自毁灵湖,跳崖而亡了。” 说完之后,元月悦也是沉默,似还沉浸在那师姐的故事之中。 徐长生摘下福禄,仰头喝了口酒,有将其系回了腰间。 片刻之后,元月悦再次开口道:“后面这些,都是只有祖师堂的一些长老才知道的事情,门内给的解释就是说那师姐因为修炼强行突破,导致灵湖被焚去世的。”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她忽地冷笑道。 徐长生又微微前倾,左手抵在右手之上,沉吟道:“因为他也是和你一样的仙二代?” “切,还不算太笨。” 徐长生嘴角微微扬起,元月悦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过却不是,他也只是从山外的小村子里被领进来的,真正让祖师堂这般行事的,是因为他的天赋。要知道,当时他才被带进宗门三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跨入了蜕凡高阶,从而成为了我们天武宫的祖师堂嫡传,而那位师姐已经是修炼了二十多年,才突破到的蜕凡高阶。” 剩下的不用元月悦多说,徐长生也已明白,许是天武宫看中了卓星海的天赋,两相对比之下,自然选择了牺牲那位女子。 不过想来也正常,这山上仙门与那山下江湖,差距到底还是不大,甚至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江湖。 即是江湖,自然有行事的江湖规矩,只要背靠的大树够大,又或是自己站的够稳,那么不用自己太过打拼,天上落下的大饼自然就能砸到自己头上,而且往往是一砸一个准。 徐长生抬起头,刚想说话,院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呼喊,“元师妹,元师妹。” 这还是得益于她那住在山顶的爹和他布下的阵法,要换成是寻常的外门弟子,哪会这般处事,没直接拿灵识横扫就算是很看得起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了。 可徐长生依旧一惊,只凭那几句声音,他便已然听出,正是先前在外头遇见的那名毒蛇般的内门弟子。 元月悦朝徐长生看了一眼,他看了一眼窗台。 元月悦才漫步走去,从窗台探出个脑袋,笑喊道:“原来是曹师兄呀,今天是轮到你当值么?要不要进来坐坐呀。” 坐在后头竹椅上提着福禄的徐长生心中一冷,手上福禄立马就换成了长三,气息也随之慢慢沉寂下去,一身血气却开始缓缓沸腾。 还好,那内门弟子在外头高声回道:“下次吧,今日事情比较多,就不进来坐了。不过,我们望月峰潜进来了名外来修士,师妹要是没事,还是不要出门地好。” “好的,多谢师兄啦,那你去忙吧。”说着还探出去只小手,轻快地挥舞着,丝毫看不出异常。 追捕的曹渊忏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寻找的徐长生,此刻正坐在那元师妹身后的竹椅上,握着一个酒葫芦,大喝了口酒,压下心悸。 目送着曹渊忏远去,元月悦才回头,冲着徐长生冷哼一声。徐长生取出长三时的动静能瞒过外面的曹渊忏,却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她。 徐长生也不觉尴尬,在他看来,这终究是人之常情。 “怪不得你一进来就暴露了身份,原来是遇见了曹师兄,也算是你运道差。”元月悦轻快地说道。 徐长生微微晃了晃身子,“他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元月悦拍了拍手掌,“那当然,曹师兄的修为或许不是我们望月峰最高的那位,但绝对是我们望月峰名号最响的那位,掌律峰那边啊,都派人来邀请过好几次了,可都被曹师兄拒绝了。” 徐长生还想问,却被她打断,“好了,好了,不说他了,那个小人还没讲完呢。” “而且那小人当上了少宫主,还作,要是有弟子当面叫他少宫主,他还会当场翻脸,而叫他卓师兄,他就会喜笑颜开,真是让我看了作呕。”元月悦说完,果真拿小手捂住嘴巴,干呕几声。 听完元月悦的介绍,徐长生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晚在天翠湖,卓星海登楼与下楼时的做派,倒真与她说的无异。不过人界何其辽阔,有这样的人也很正常,也总不可能人人都与那说书先生一样。 一碗茶,一地边,摊儿一摆,一个故事讲一天。 徐长生揉搓着双手,羞涩地问道:“不知元姑娘有什么方法能带我出去?” 一说完,徐长生的脸就更红了,到底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学着那歹人行事,劫持了人家姑娘,现在转眼又要人家姑娘帮忙,还是很不好意思。 元月悦回头一看,发现徐长生竟然羞红了脸,忍不住捂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最后更是捂着肚子,蹲在楼板上笑。 他一笑,徐长生就更不好意思了,拿手狠狠地搓了搓脸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还好元月悦笑了一阵,便停了,不过一起来看见徐长生那正襟危坐地样子,又是忍不住笑,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道:“带你出去可以,不过你得先给我讲讲你行侠仗义的故事,要是讲的好了,本姑娘觉得你是个好人,就带你出去,不然,哼哼!” 徐长生也没说话,长三再次出现在了手中,不过这次却是套在剑鞘当中,这剑鞘还是当初在那水火镇捡漏来的,也不知是何物,虽然古朴破旧,但总比将长三放在竹鞘当中,要好得多,至少,看起来就上档次! 而此时,徐长生安坐在竹椅上,右手托住剑柄,左手轻抚剑身,低头说道:“元姑娘好像没看清楚局势啊。” “你!”元月悦咬着嘴唇,手指着徐长生,一脸怒容,几次想转身前往另一个房间,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一跺脚,坐回了他对面。 不过这些小动作到底还是没瞒过徐长生,看这情形,她肯定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招数,有也正常,毕竟有个入玄境的老爹,怎么可能真和寻常的外门弟子一样。 想到这,徐长生也不敢逼得太狠,万一真逼急了,死的还是自己。 随后收回长三,双手放于膝盖之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道:“那你想听些什么故事?” 元月悦端起茶杯,喝了小口,却把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哼了一声,“不听了我!” 徐长生脸上表情变化数次,没想到,世上女子竟然真的这般可怕,又想到书上说的那句,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虽不知是何道理,但想来应该就是眼前这情形吧。 再一想,还好自己先前遇见的都算是好讲话,不然,与她们相处起来,真比打上一百套《山海》还累。 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元月悦也好像出了口恶气,扬起小头颅轻轻地“哼”了一声,“那本姑娘就勉勉强强听一下吧。” 说完立马把头一低,凑近了徐长生,低声说道:“你行侠仗义的时候一般是自己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 徐长生摘下福禄,放在手中,“一个人吧。” “那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妖怪?就是长得凶神恶煞,青面獠牙,还喜欢吃人的那种啊?” 徐长生摇了摇头,这还真没见过。 “那你有没有遇见过那种喜欢采阴补阳,专挑大姑娘下手的采花大盗啊?”元月悦不甘心,有继续追问道。 徐长生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很恐怖,或者是很奇怪的事情?”元月悦直起腰身,靠在了竹椅上。 徐长生仔细地想了想,依旧摇了摇头。 “你!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行侠仗义的事情啊,竟然什么都没遇见过,怎么感觉你就是个骗子呢?”元月悦蹙眉道,眼神之中更是写满了怀疑。 徐长生双手拿着福禄,站起身,在这狭小的庭室之内来回走动,笑道:“行侠仗义不一定得是遇见那种新奇,有意思的事情才会行侠仗义。你行走在小巷,帮那稚童取下树顶的风筝;走在荒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路过野岭,救下那蛛网上的蝶虫。这些都是行侠仗义。” 随后转头看着她,笑道:“行侠仗义的事情,很多的。” 元月悦有些不好意思,经过徐长生这么一说,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看着站在窗台的徐长生,元月悦再次问道:“那你行侠仗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啊?” 徐长生回过头,露出个灿烂笑容,而后更是大笑一声,“很爽!” 瞧着那得意至极的嘴脸,元月悦就很想上去给他一拳,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却什么都不说,真是气死人!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线生机 - 问剑长生 - 书上 眼瞧着又已过去许久,元月悦却始终没有提如何送自己出去一事,徐长生心中也有些急躁,沉声道:“不知元姑娘什么时候送我出去?” 元月悦眼神一转,不悦道:“急啥,本姑娘现在就送你出去。” 徐长生一喜。 “不过,走正门肯定是走不了的,现在那边肯定会有好多师兄师姐们在那守着,走其他的地方的话,又都被阵法笼罩着……”元月悦自言自语道。 被她这么一说,徐长生心中又是一慌,“那你还能不能带我出去?” 元月悦白了他一眼,“哼,这种事情怎么难得了我?我知道有处地方,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没被阵法覆盖,从那里肯定能出去的。” “走啊,那还不快去。”说着徐长生便往窗户走去。 “哎呀,你别急啦,你这样出去,肯定会被阵法查探到的,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两个东西。”说着元月悦便往房间走去,不过一进去便关上了房门。 徐长生也没想法去看,便坐在竹椅上等着,还好,只是片刻她便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两张符箓。 “喏,这是专门防止阵法查探的符箓,等下你出去的时候,将它贴在身上,阵法就发现不了你了。” 徐长生接过那张朱红色线条勾勒而出的符箓,将其贴在胸前,也没管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反正元月悦还在自己手上,要是真发生什么,她也能为自己抵挡一二的。 “那现在就没事了吧?”徐长生再次询问道。 “没了,没了,你快跟我来。”元月悦随手把符箓往身上一拍,便拿手拈起宽大的衣袍,朝着楼下跑去,一袭黑发飘飘,徐长生跟在她身后还能闻见阵阵香风。 一路跟着她跑出小院,再次走上门口的青石小道,不过这次却不是往外走,而是沿着徐长生来时的方向,朝着深处走去。 由于一身灵力被禁锢,元月悦也跑不快,只能小跑着,可没跑多远,便是香汗不止,徐长生也想过帮她取下那锁灵镯,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取下,毕竟这东西他也没用过,名字与作用都还是从书上看来的。 而且一旦取下,元月悦还愿不愿意带他出去也是两说。 因此徐长生就这么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轻风微拂,也算不上炎热,鸟儿婉转,彼此回响,没有一丝杂音,听来极其自然。而且每一次呼吸,都是沁人肺腑的舒畅。 不得不说,这仙门的风景是真的好,若没有在被追捕,徐长生真想停下,好好赏一赏这仙门光景。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元月悦走的也越来越慢,拿着条不知从哪取出的绣花的手帕不停地擦着香汗,却也没有喊停。 两人也只顾着赶路,一路上也没交谈。 直到徐长生看见她走的摇摇欲坠,可前方依旧是一片茫茫紫竹海的时候,才开口道:“元姑娘,要不我背着你吧,这样能走的快些。” 从来没受过这苦的元月悦已是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要不是心中憋着那股气,她早就想放弃这个想法了。现在听见徐长生的话语,刚想着答应,话都到了嘴边了,却又止住,毕竟从小到大,还只有她爹背过她。 不过看徐长生的模样,也不像是那种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不然也不会为了调查一些不相关的事情而将自己陷入险境了。 其实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元月悦一直向往着山下江湖儿女的生活,希望着有人能叫她一声“元女侠”。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过上她心中向往生活的徐长生,免不了心生好感,不过这好感不同于男女之情,而是单纯的同道中人的好感。 虽说遇见的方式不太对,可她也能理解徐长生的做法,若不这般,他的性命都会难保。 “那好吧,你背着我,我给你指路。”元月悦一说完,两颊便染上了绯红,还好本就走的气喘,也看不出什么。 “好” 徐长生走到她面前蹲下,元月悦顺势便趴了上去。 只是一瞬,徐长生便感觉到了什么异常,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触碰到女人的身体,虽说元月悦还是少女模样,可女性该有的特征一样也不少。 感受着背上两团柔软,徐长生深呼吸一口,双手搭在她的大腿之上。虽说隔着一层衣料,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因为紧张而绷起的惊人触感。 一呼吸,还能感受到少女因为出汗而沁出的体香,柔软的发丝垂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 身后的元月悦也是面红耳赤,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忍住不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就是这条路,你往前走就是了,换路的时候我会跟你说。” 说完便趴在徐长生的肩膀上不再言语。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却又嗅到她吐字时的清香,强行压下心中的杂念,脚下一发力,如脱缰野马,窜了出去。 背上虽说多了一人,但这点重量,对徐长生来说,宛如无物。 耳边尽是呼啸风声,元月悦也忍不住偷偷地睁开双眼,看着右侧光影般往后掠去的紫竹,丝毫也没感受到颠簸,徐长生不宽的肩膀却给她一种出奇的踏实。 不知何故,她竟有些想让这条路一直蔓延下去,这样她就能一直待在徐长生的背上了。心绪一起,元月悦立马羞红了脸,脑袋一转,趴在了徐长生的后背上。 徐长生也不知少女思绪最多愁,呼吸平稳地他一如既往地往前掠去,可没跑多久便停下脚步。 因为前边的路口出现了分叉,一条青石小道斜向上,直接穿出了紫竹林,消失在转角。另一条小道却是往下直接没入了大片的紫竹海,地面上铺垫的青石也因此布满了紫色的竹叶,朝着远处望去,更是一片汪洋的紫色。 “元姑娘,现在是走哪条路?”徐长生询问道。 背上的元月悦丝毫没有感受到徐长生早已停下,此刻听见他的话语,却是一惊,在他背后一抖。 “啊?” 而后从他的背后探出个小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在他背后嘀咕道:“走下面这条啦。” 若不是四周安静,徐长生还真不一定能听清她。 “好” 徐长生沉沉地应了一声,脚下一点,便朝着竹海冲了下去,进入竹海之后,一呼一吸之间更显舒畅,露出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一丝阴凉。 急速穿过之后更是带起一阵劲风,卷起大片竹叶,再加上头顶之上间或有着竹叶落下,在这竹海之中宛如下起了一片紫色的雨。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元月悦拿手指头戳了戳徐长生的肩膀。 听到问话,徐长生微微慢了些,轻声回道道:“我叫徐长生,长生路的长生。” “哦~” “那你今年几岁了?” 徐长生想了想,“十六了,过了年,就要十七了。” “哦,我今年才十五呢,比你还小一岁,嘻嘻,不过等我十六的时候,肯定也能突破到第二重的,我爹老是说我破境慢,还好我娘会鼓励我,哼!对了,你是哪个宗门的啊,云山吗?应该不是吧,他们那边都没什么体修。”少女趴在他背后不知不觉就说了大串言语。 “我说我是山泽野修你信不信?” “不信啊,有你这天赋,去哪家宗门都会抢着要的。而且你要是野修,哪来的体术,更别提给你喂拳了。”少女显然不信他说的话,还自带着分析了一通。 徐长生微微一笑,不过身后的少女只能看见他脸颊的微动,却不知他是什么表情,“我说了,可你不信。” “要不回去吧……”少女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不可闻。 徐长生微微回过头,“嗯?你说什么?” 少女忽地惊醒,“啊,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快点吧,前边没岔路了,你走到尽头就是。” “好” 徐长生应完再次提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不过盏茶时间,徐长生便背着她来到了一处断崖边,也是这青石小道的尽头。 断崖之下是一片云海,从这崖顶看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不知几深。 元月悦也挣扎着下来,下来之后立马整理了仪容,偷偷瞥了一眼徐长生,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她,又是忍不住一“哼”。 而后才与徐长生一齐朝着崖下看去。 “元姑娘,你确定从这能出去?” 徐长生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少女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又没从这出去过,怎么知道能不能出去,我只是说这里没有阵法笼罩,你要是走这里的话,不会被发现就是了。”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都走到这了,再回去也不是个办法,“好,那就多谢元姑娘了!” 说着朝她一拱手,而后蹲下,一手搭在崖边,开始朝着崖地攀爬而去。 “哎,你就这么走啊?”元月悦赶紧喊道。 只剩下手指和脑袋高出崖边的徐长生一脸不解,“对啊,不然还要咋样?” 元月悦脸一红,走上前去,对着徐长生的右手就是狠狠地一跺,“哼!你快点走,再不走,我就喊我爹了!” 徐长生忍着手指的疼痛与心慌,直接攀岩而下。 元月悦就这么弯着腰看他,直到他没入云海,再也瞧不见,才起身,撕下身上的那张符箓,往锁灵镯上一拍。 符箓撕裂破碎,锁灵镯也随之掉在地上,揉了揉发酸的右手手腕,元月悦直接将那锁灵镯踢进了旁边的草丛,才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马,往地上一扔。 木马迎风见长,化为一匹莹白色的小马驹,元月悦翻身上马,一边小声地嘀咕着,“行侠仗义很爽?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很爽。” “驾,小白我们快走。” 随后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了竹海之中。 没过多久,白色的小马驹又跑了回来,少女翻身而下,在那草堆当中捡起那枚锁灵镯。 脸色一红。 又将其那手帕包好,收回了芥子物中。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诡异山谷 - 问剑长生 - 书上 若是徐长生能在那天武宫内多加打探一番,便断然不会下这山崖。 每座宗门选址,除去要选那山水脉相汇聚而灵力充沛之地,受尽瑰丽。 还要选那有着人间污秽聚集之地,举宗门之力镇压,而那地方往往被唤做“禁地”。 一饮自有一啄,方才符合大道运转之理。 你拿了这方天地多少,自然也要回报多少。 但也有那奇宗,以各种诡秘,逃脱这一规矩的,不过那样的宗门,提着灯笼也难找着一个。 而天武宫,自然就是前者。 这山崖下虽说不是禁地,但也离着那不远,因而被唤做小禁地,平日里根本没有人前来,久而久之,此地也被默认为禁地的一处了。 元月悦作为望月峰首座之女,自然知晓这一事。忽悠徐长生前来,一方面是为了报被他劫持之仇。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复他那句“很爽”之怨。 若是徐长生知晓,是肯定不会贪那一时嘴快的。 可他到底还是不知,攀爬在这云海之中,上下两难,身边缠绕着的是水润的雾气,往上也看不到那处断崖,往下更是被这白雾所挡。 踩在一块稍凸的岩石之上,微微休憩了一阵,一脚踏下,继续攀爬。现在再上去,多半是死路一条,往下,许是还有那一线生机。 再次攀爬了盏茶功夫,终于脱离云海。 徐长生却是惊奇地发现,谷底竟就在自己身下不过十丈! 不再多想,双手一撑,直接脱离崖壁,朝着谷地跃去。 “嘭——” 溅起大片尘土,他至于平稳落地,举目望去,四周是一片的参天古树,其间云雾缭绕,暗苔丛生。上头云海相连,不见半点大日。 只是身处片刻,徐长生便已觉有些寒冷。 双手搓了搓,却是忽地一愣。 不对! 除去自己下来时的声响在这山谷之中传出去极远,而后竟再没听见半点声响,连一丝虫鸣鸟叫,风吹树丛的声音都没有。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切,宛如都被静止在了某一个时刻,唯有自己,是外来客。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靠在崖壁上,警惕着看着四周,却发现又无半点异动。 等候了片刻,徐长生往后一跃,重新站在了与树顶等高的崖壁之上。 放眼望去,古树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除此之外,更无他物。无奈之下,徐长生只好运转沉眠许久的瞳术,朝着远方看去。 除却云雾,徐长生竟发现仍看的不是很真切,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想来,是这山谷内的怪异颇多。不过还好的是,依稀看见山谷的东西两侧都是被大山阻隔,只有正北方向依旧是一面白雾。 这样一来,至少有了个前进的方向,不至于在这山谷里头乱撞。 不过他也不敢直接闯入丛林,而是跃下山谷之后,摸着山壁,朝着东边走去。 一路之上,徐长生走的是心惊胆战,生怕就从某些个地方窜出头妖兽,或是某些怪异。因而往往是一步一停,直到日落西山,还在这山谷里头转悠。 天色渐暗,徐长生也不敢继续赶路,便在这崖壁之上,用长三挖出一个刚好可供容身的地儿,缩了进去,默默用血气冲刷着飞剑。 若是在这夜间赶路,虽说能勉强看清,但也不可能随时运转着瞳术。 不然还没走出山谷,自己便先瞎了。 山谷内安静,外头却是不太安宁。 白日里望月峰的动静自然传遍了整座天武宫。 起先是位于山间平地的杂役区。 开始被徐长生打晕的那名杂役弟子也晃悠悠地回来了,回来之后自然免不了被掌律峰传唤,不过那弟子也是晕晕沉沉地去,迷迷糊糊地回来。 毕竟以他的实力想要发现徐长生的动作无异于异想天开。 挑水回来的宋柱与韦火两人一回屋,发现没有徐长生的人影,甚至连他昨晚放在木桌上的包袱都不见了踪迹,再联想到今日在水房听来的传言,心中立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再一回想昨晚徐长生的言语,也发现到处都是漏洞。 看着空荡荡的木屋,宋柱呆呆地说道:“老火,昨晚……” 还没等他说完,韦火便扑了过来,鹰爪似的右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低声道:“柱子,昨晚没人来过,就我们两个人住的,明白不?不管跟谁,都这么说!” 宋柱点了点头,韦火才将他放开。 可手刚一拿走,宋柱便如一阵风似的冲向了床铺,而后一把掀开被子,看见今早走之前放的酒壶还老老实实躺在被窝里头,才松了口气。 韦火嗤笑一声,“瞧你那德行。”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脚下动作却没停,一个纵跃便上了床,抓开枕头,也看见了自己的酒壶,才缓缓将枕头放了回去。 “老火,你说,他给我们喝的酒,会不会有毒啊……”宋柱忽地一脸惊惧地看着他。 韦火若有所思,“我觉得也很有可能,要不,我帮你处理掉吧。” 说着就要去拿,宋柱却立马将其放在了身后,“好你个老火,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骗我的酒喝,我们俩完了我跟你说!” “别贫了,还不快些吐纳去,难不成你还真想在这杂役区待一辈子啊。” 说完也不再管他,自顾盘腿坐下,暗自吐纳着。 实则内心却在暗自后悔,自己昨晚怎么就被那一壶酒冲昏了头脑,要是自己昨晚就发现他的异常,然后再去告知宗门,自己现在指不定就已经获赠了灵丹,成功吐纳,步入了练气期。 届时就真正的成为了仙人,回到大坳村,才是真正的风光啊。 可惜,一子没有落对,自己就依旧在这杂役区受苦受累。 至于宋柱,则是全身心的吐纳着。 哪怕一次次失败,却一次次继续。 …… 望月峰。 元月悦闷闷不乐的推开了自家的屋门,却发现里头站着一名模样与其有着七分相似的美妇,身穿着一件瑶红樱花曳地裙。在这院内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听见开门的动静,美妇一回头,便把元月悦拥入了怀中,惊喜道:“悦悦啊,你去哪了?没事吧,怎么现在这时候了还往外面到处乱跑。你是想吓死娘吗?” 元月悦也没回话,处在唐紫的怀中,感受着久违的安宁,竟是忍不住微微啜泣着。 唐紫也是发现了她的异常,焦急地问道:“悦悦怎么了?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跟娘说,娘帮你报仇。” “不是,娘,我就是难受,想哭哭了。”元月悦委屈道。 “好,那跟娘回家住去,别在这山下住着了,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灵气也不充裕,你还非得住这,你爹也是,竟然还同意了。”说着拉起元月悦的手就往山上走去。 元月悦却一把挣脱,“不,我就要住这里,不回山上!” 就在这时,天幕之中落下一道湛蓝剑光,落地之后化为一道人影,俨然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白面无须,身后背负着三尺青锋。 男子身上剑气环绕,眉头一皱,“悦悦,你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人来过。” 本就有些委屈的元月悦瞬间惊醒,连忙晃着脑袋,“没有,没有,就我一个人住,哪里来的外人。” 中年男子还想说话,却被美妇人心湖传音制止,有些事情,到底女人更懂女人,更别说两人之间还是母女关系。 好不容易送走了父母的元月悦立马回了屋,关好门窗,才取出那个锁灵镯。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对着那镯子傻笑,不一会儿,却又将那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可又赶紧捡了起来,小心的擦拭干净。 擦着擦着,又开始流泪。 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了那行侠仗义的少年,就这么跌跌撞撞,敲开了女子的心房。 可到头来,却是那白云远望,空对流水,负了卿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少年仍坐在那狭窄的石洞之内,小心稳养着飞剑。 也不知道白姑娘在外面查探的如何了,有没有那过阴人的线索,自己这边虽说有,但与没有也没太大区别,只可惜那可以传音的传讯符只有一张。 不然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的猜测都先告诉她,让她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路耽搁下去,等到了破军城,都是猴年马月了。可这也没办法,相信到时候跟熊大哥解释一下,他也应该能理解的,毕竟当年他也向往着这行走江湖的生活。 或许,他现在也在某个地方,做着那行侠仗义的快活事。 想来以他那性子,估计出手之前,都会喊上一句,“你熊爷爷来也!” 想到这,徐长生忍不住会心一笑,早年还在小镇的时候,也就只有他,能与巫维虎过上几招,当时每次要打架前,他都是这么喊的。 世事难料,没想到自己当年与巫维虎不怎么对付,可到头来,还与他成为了好友,更结下了那“一剑之约”。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开始打铁,毕竟这也是他的梦想,就跟徐长生一直做着那一剑远去千万里的修仙梦一样。 正当徐长生思虑万千的时候,远边的黑幕之中,却忽地惊起异象。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实卓星海 - 问剑长生 - 书上 起先还只是一片黑幕,忽地,一缕红芒从那不知名的某处亮起,而后划过夜空,落入远方的迷雾。 徐长生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擦了擦双目,却又一次看见一缕红芒升起,如那春日里连绵的雨丝,不过却是从地表升起到云幕。 紧接着。 又是一缕,两缕,三缕…… …… 铺天盖地的红芒从这山谷各处浮现,没入云端,借着光芒映照,徐长生隐约之间看见那些红芒竟是从这些古木之中升起。 原本就已寂静的山谷,此刻更是诡异万分,如那料峭鬼般的古木在这红光之中若隐若现,四周崖壁之上也带有模糊的血色。 徐长生内心亦是掀起惊涛骇浪。 忽地,一缕红芒竟从他面前不过寸许的地方缓缓升起,红光照耀之下,他已能看清自己的鼻尖,甚至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哪怕是再愚笨,也知现在这情形不妙,可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徐长生只能全力运转《藏计》,收敛一身气息,静静地等待着异象消散。 无尽的红芒从山谷各地缓缓升起,在远边的空中聚作一团,炯炯生辉,最后化作一团血月,悬挂于这山谷上空。 血月旋转不定,像是在等待着剩下的红芒汇聚。 半晌,直到最后一缕红芒没入其间,血月忽地一停。 徐长生心中猛然一缩,暗恼为何没有讲这山洞挖的深一些,哪怕是稍微有个转角也行,虽说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至少能有一份心安。 就在这时,异象再变,只见那轮血月正在缓缓拉长,顶端生出高矮,隐约可见一个花苞轮廓。 四周氤氲着淡淡的血色光晕,凭空将那花苞增添了几分妖冶。 正当徐长生在想它会不会盛开时,花苞之上竟出现一只巨大的云雾手掌,从天而降,将那花苞打入地底,消失不见。 山谷之内再次归于黑暗,不见半点光芒。 诡异的是。 从始至终,无论是那红芒升起,亦或是那血月旋转,还是最后出现的手掌将那花苞打入地底。 都没有半点声响。 就像是活在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缓缓伸出手指,在那石壁上轻轻敲击一下。 “咚~” 微弱的声音传出,徐长生才松了口气。 …… 而在山谷之外。 最高的山峰顶端,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殿。 对门的高处安有一张镂空雕刻着祥云的木制坐椅,而后左右两侧依次排下八张木椅。正是这天武宫宫主与那八位祖师堂长老议事之地。 而此时,除却宫主闭关与那掌律峰长老外出之外,其余的七位长老都安坐于此,静静地等待着。 召集众人而来的伍侍峰长老熊柳正缩在右侧第二个木椅之上,留着山羊胡,脸颊凹陷,头戴一顶道冠,将那为数不多的头发藏匿其间,身披一件宽大道袍,让本就瘦小的身躯更显瘦弱。 “禁地,又有变故了。”熊柳尖锐的声音在祖师堂内响起。 一语落,原本闭目的几位长老几乎同时睁开双目。 坐在熊柳正对面,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虎丘峰长老公庄恩手捋长须出声询问道:“那妖物出来了?” 熊柳“嗤”笑一声,也不搭理。 坐在左侧首位的望月峰长老,也就是元月悦之父元池低眉沉声道:“熊长老还是直说吧。” 熊柳一卷袖,冷哼一声,从座位上撑起身子,“血精汇聚,妖月重现,要不是老夫发觉的快,都要血莲盛开了!” “什么!” 一众长老无不震惊,甚至横练峰的那位三境武夫长老都已惊呼出声。 “那如今呢?”先前出声的公庄恩继续询问道。 熊柳这次也没抬杠,双手拢袖说道:“莲苞被老夫打散,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诸位还是想想看吧,到时,可别指望着我伍侍峰的弟子上去送死!” 说完脑袋一沉,陷入衣袍之中往后一靠,再次锁在木椅当中,显然是不愿再说话。 “届时,我元池必当是第一个!”元池一甩衣袖,霍然起身,身后剑穗飘摇,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 也无人敢有异议,同境之中也无人敢对一位剑修说的话有异议。 他说第一个,那必然是第一个。 直到他走后,剩下的几位长老才算是开始议事。 “我们几人,能有几层胜算?”右侧靠近门边的一位手持拐杖的长老低声道。 对面一位手腕上雷蛇环绕的魁梧大汉冷笑道:“胜算不知道,不过加不加上你,没多大区别。” 先前说话的长老脸色一沉,“在坐的哪位不是?” 一句话顿时让整座大殿冷清下来,虽对他说的话感到不悦,但不得不说,这话,着实对理。 “要不,还是请宫主出关吧。”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长老出声道。 她一说完,那位魁梧大汉便否决道:“不成,宫主此次闭关事关重要,不到生死存亡之刻,绝不能打扰他。” “那就只能请求朝廷了,不然还真靠我们几个去送死不成?”门边的那位长老撑着拐杖说道。 “嗤,朝廷?荆罪就在山下的东梧城内,你自个有本事可以去!”熊柳尖锐的声音从那衣袍之中响起。 忽地,一道温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不知诸位长老为何担忧?星海愿一同担抗。” 众人齐齐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一席米白色衣袍的卓星海,手上把玩拿捏着一块玉佩,风流倜傥,微笑着踏步进来。 身上入玄境的气息震荡,似有想压但又压制不住之感,显然是刚刚突破不久。想来也是,若没有入玄境的修为,断然是走不到这祖师堂来。 “怎么?哪位长老来给星海说道说道,我现在可还是迷糊着呢。”卓星海微笑道。 半晌之后,靠的他最近的那位拐杖长老从何出声问道:“星海这是入玄了?” 哪怕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卓星海淡淡地点了点头,从何才相信,拄着拐杖回头对几位长老大笑道:“此乃天武宫之喜啊,不过星海有这天赋也正常,诸位还请继续议事吧。” 其余几名长老纷纷祝贺,同是入玄,哪怕卓星海低了一辈,此时也是同道中人了。毕竟修真界从来就不是靠年龄称尊,而是修为高者为长。若是卓星海能原地再破境一次,成为那玄之又玄的中三境神仙,哪怕前几日卓星海还喊着他们师叔,他们此刻也得对其喊上一声前辈。 不过道贺之后几人又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此地并没有安置多余的椅凳,有几位朝着空出的元池和没来的掌律峰长老的位置看去。 可没想到卓星海目不斜视,直直地朝着高出地面三尺的空位看去。 公庄恩见状止不住咳了咳。 卓星海捏着玉佩转头笑道:“不知公长老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星海这恰好有些灵丹,不知是否需要?” 缩在木椅上的熊柳不知何时也抬起了头,咧嘴一笑,“小辈,水可比你看到的深。” 卓星海大笑一声,一反常态地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凑在熊柳面前,微笑道:“昨晚,多谢熊师叔了。” 熊柳看着这近在咫尺,俊秀异常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 心思各异。 卓星海转身一步踏出,便登上了那三尺高台,伸手轻抚着木椅,一脸陶醉。 “竖子尔敢!!!” “放肆!” “还不滚下来!” …… 见此情形,一众长老纷纷怒不可遏。可依旧不解,不知为何平日里踏实稳重,深谙世事的卓星海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难不成真是实力动人心? 亦或是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卓星海置若罔闻,那衣袖拂了拂,直接转身坐下,眉头一挑,看着底下众人,淡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天武宫宫主。” 而后一低头,咧嘴极宽,大笑道:“诸位,站队的时候,到了。” …… 破晓时分,山谷内终于渐渐亮堂了起来,徐长生居高临下,运转着瞳术,小心翼翼的查探着山谷。 许久,直到双目刺痛,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发生在梦境之中。 思量了片刻,双手一拉,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落,落地无声。 可徐长生却是心中一惊。 缓缓抬起右脚,只见脚下的枯枝落叶全都化为了粉末,极细。 再一抬左脚,也是如此。 往旁边一踩,不用抬脚,他已然感受清楚。 虽不知为何,但想来肯定与昨晚的异象脱不了干系。 忽地,徐长生往前几步,走到一颗古树面前,也不放开拳罡,只是抬起右手,往前一点,起先还无动静。 转眼之间,整棵大树竟从那一处小点开始,崩塌为极其细小的粉末,倒塌在了地面上。 徐长生往后一跃,避过那些粉末,再一抬头。 才发现,头顶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大日洒在这个久未见光的山谷之中,暖洋洋的。 可徐长生浑身上下却无一丝暖意。 因为天幕之中,隐约有那血光流转,竟与昨晚所见红芒无异!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武将崩 - 问剑长生 - 书上 可那些红芒不都应该被打入地底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天幕? 不仅徐长生不明白,连天武宫的弟子们也都诧异不已。 “咦,你们看,天上的是什么?还在动!”随着一名杂役弟子的惊呼。 附近大片的杂役弟子,包括那些巡视的蓝衣执事,都纷纷抬头望去。 “那些红光……好像是在我们的护山大阵上。”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端倪,半信半疑的呢喃道。 “难道是长老们在维护大阵吗?” “看了会就行了,这是长老们在升级我们的阵法,少见多怪,还不快点去干活!”有名脑子活络的蓝衣执事跃上屋顶,吼了一嗓子,一众杂役弟子们才醒悟过来,纷纷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杂役弟子都是些凡人,也没翻阅过任何仙家道法,各派图录,往往都是那些蓝衣执事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再往上,那些内外门弟子们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快看,大阵上好像有动静!” “那些红光……是什么?” “管它是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长老们都还没动静,你们急啥,切。” 元月悦自然也听到了些,站在窗前,看着天幕上的异象,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颇不宁静。 忽地想到,难不成是因为徐长生? 呸! 元月悦立马捂住了小脸,羞涩的嘀咕着:“谁会去想你这个王八蛋啊,哼!” 再说了,昨晚自己还偷偷的问过娘,从那断崖下面下去会怎样,娘都告诉自己了,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禁地,也能出了天武宫。 不过,他现在会去哪呢?可能又是去行侠仗义了吧,那人家会不会叫他徐少侠呢?徐少侠,徐少侠,叫着就很顺口,嘿嘿,以后也会有人叫自己元女侠吧。 …… 真正担忧的,还是天武宫的几位长老!毕竟这天武宫的护山大阵是何情形,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一时间,几位长老纷纷架起祥云,驭起虹光,朝着管理宗内各大禁密的伍侍峰飞去。 最快的还是一道剑光,从一座高山之顶飞起,径直破开大片云层,落入了另一座山峰。 一落地,元池便知不对,伍侍峰内竟然感应不到熊柳的气息,而镇山大殿之内竟然充斥着一股邪秽之气。 既然不对,那就一剑开道! 心念一动,身后剑鞘之内飞出一缕剑气,气势磅礴,将整座大殿瞬间掀开大半,露出里面的情形。 浑身被灰雾裹挟着的一个人影站于大殿之中,右手放于身前,其上虚托着一个血球,血球之上不断有血色丝线飞出,没入一面阵旗之中。 而那阵旗,正是这护山大阵的阵眼!平日里都是安置在这伍侍峰,由熊柳看守。 人影察觉到动静,回过头,笑道:“到底还是剑修快些,不过,元长老还是晚了点。” 脸上的灰雾退却,露出的,竟是卓星海那张俊秀的脸庞! 元池虽没料到,但也不甚惊讶,不管对方是谁,此刻,都是天武宫的敌人。 “熊柳呢?”元池问道。 卓星海看了看手上的血球,满意的笑道:“都在里头呢,还好有他,不然都喂不饱这宝贝。可惜,元长老不在里头,我这宝贝还不知道剑修是什么味道呢。” 元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没事了。” 说完眉心飞出一把指长飞剑,悬浮于身前。 卓星海随手将血球一甩,便将其悬浮在了阵旗上方。 “来来来,让我瞧瞧元长老的‘过江’又是什么光景。”卓星海大笑道。 “如你所愿。” 一语落,飞剑划过,一条汪洋大河横挂于两人中间。 元池心念一起,大河之上升起万千飞剑,铺天盖地地朝着卓星海飞了过去。 卓星海也不躲闪,身上飞出一面令牌,正面敕刻着“五雷破魇”,背面是一只异禽阳刻。 飞剑升空的同时,令牌之内化出一道雷网,横跨整个大殿,将卓星海与元池分割开来。 雷网锁空,竟连飞剑都无法破开。 卓星海猖狂大笑,“看来元长老的飞剑,也是个花把式啊。” 元池也不恼。 只见大江之上生起一轮明月,浩浩荡荡,如玉如盘,将整座山顶都照耀在内,虽是白昼,但此刻在这伍侍峰顶,月轮便可与大日争辉! 甚至急急忙忙飞来的几位长老都发觉这耀眼的白光,知晓元池这是动了真格,看来是真有大敌当前了。 “这一剑,我称之为‘明月过大江’。” 江面之上再次升起一枚飞剑,没入玉轮,再从另一侧飞出时,没了玉轮,只剩一把玄玉大剑,高高扬起,散发着恐怖威势。 “斩——” 大剑轰然劈下,竟将这山顶劈开一条丈深沟壑。 灰尘散尽,没了大殿,只剩下阵旗与那血球依旧如故。 “看来元长老的实力也就这么点,这就有点无趣了。” 卓星海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空中,竟然毫发无损! 元池散去长河,皱眉道:“你不是入玄?!” 卓星海大笑一声,“与你而言,是与不是,重要吗?” 剩下的几名长老终于姗姗来迟,站在了元池身后的不远处。 毕竟元池身上剑气肆虐,靠近,就是自讨苦吃。 看着战斗的痕迹,众人无不变色。 至于卓星海的气息,早就感应出来了,虽是气愤,但也无可奈何了。 卓星海落回地面,左手放在血球之上,一脸陶醉。瞧着怒不可遏的几位长老,笑了笑,“等了这么就,终于来齐了,可惜啊,熊长老和那掌律峰的老狗就是不懂事,竟然比你们先走了一步,哎呀,这人啊,就是不懂事,一家人不就应该整整齐齐吗?对吧。” 听着卓星海猖狂的言语,几人无不震惊,难不成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可按他这般年纪,能突破到入玄都已经算得上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了,若不是当年宫主外出恰好将其救了下来,结下因果,他这样的天才怎么也不可能会加入到天武宫这样不入流的小势力来。 哪怕是白雾门这样的一郡首宗,都不一定能容纳的下他。 或许是要五方山这样坐镇一州的三级势力,才是他的归宿。 当时天武宫宫主赵以扬将其带回的时候,一众长老可是激动了好久,纷纷认为天武宫的大兴之日到来了。 可现在看来,不仅不是大兴,反而是大难! 元池忽地想到什么,问道:“那些失踪的村民,也都是你下的手?” 卓星海颇为惊讶,“没想到元长老还挺聪明,不过却有些过头了,你看,掌律峰的那条老狗就是因为这么聪明,才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器炼峰的长老哪受得了这等鸟气,祭出一座小鼎,迎风见长,化为一座三尺高的青铜巨鼎,悬浮于空中。 身形魁梧的他一手搭在巨鼎之上,灵气涌入,而后从中飞出一头火蛟,身长数丈,朝着卓星海盘旋而去。 一众长老见状也纷纷施展各式术法,同时不忘传音,让伍侍峰的一众弟子纷纷避开,免被误伤。 几位入玄一旦战斗起来,必将会把整座山都化为战场。 有那火蛟在山顶吞吐着烈焰,将山顶化为一片火狱。 也有那飓风汹涌,风助火势蔓延一片。 还有云雾缭绕山顶,其间飞剑隐匿,暗藏杀机。 更有那换血境武夫穿梭其内,拳罡澎湃,血气沸腾。 卓星海也不惧,反手之间取出令牌,反面朝上。 “啾~” 山顶之上飞起一只翼展三丈的金雕,仰天鸣叫。 双翅一挥,震散了火焰,吹散了云雾。 脑袋一点,啄碎了那武夫的头颅。 唯有飞剑刺在铁羽之上,发出金玉碰撞之声。 卓星海一步踏出,出现在了金雕之上,瞧着山顶众人,大笑道:“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丹心境的威势席卷而去,实力稍弱的从何已经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唯有元池,身上剑意沸腾,隐隐能在这威压之中撑出一片小天地。 瞧着恐惧的众人,卓星海也没心思再次玩弄,而是降下身形,回到阵旗旁边,一手摁下,直接将那血球捏碎。 丝丝缕缕的血气直接注入阵旗之中,原本湛蓝的阵旗顿时血红一片。 几名长老见状,面如死灰,本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可没想到,这孽徒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突破到了丹心。 入玄撼丹心。 就与蚍蜉撼大树无异。 毕竟“丹成山上客,无缘树下鬼”这句山上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金雕振翅,一口啄碎了一位入玄境的头颅,唯有元池,“过江”横空,飞剑破碎,才堪堪挡下。 从何看着越来越近的金雕,缓缓闭上双目,悍然起身,气机震荡,抱住那金雕。 化为一道赤日,照耀在这伍侍峰峰顶,同时一道悲怆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天武宫。 “天武将崩,恳请宫主出关。” 缓缓移动到了山谷边缘的徐长生,看着山谷之下的一座更大的山谷,心情忐忑。 或许当时回头才是更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从何那声嘶吼也传到了山谷,回荡许久。 下方的山谷之内气机汹涌。 一道虹光震碎大片古木,冲天而起。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雨 - 问剑长生 - 书上 “孽畜岂敢!”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响彻云霄,天武宫的弟子都知晓这是宫主赵以扬的声音。 再联系到之前伍侍峰的巨大动静。 众弟子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昨日潜进的那外来修士,竟逼得宫主出关。 人未到,一道紫色玄雷便已破空而至,直指地上的阵旗。 这一式,竟是想直接将这护山大阵给毁掉。 知徒莫若师。 卓星海的事情虽然隐秘,但赵以扬作为将他领入山门的师父,对他的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 就像他一直在修炼的魔功! 原本以为自己将他立为少宫主,他就能稍微收敛一些,可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前段时间他捕杀一些村民时,他也知道一些,可想到都是些凡人,而且他修为实力高了,也是宗门之福。 可没想到此刻他竟想着献祭整个宗门! 这可是祖宗留下的基业啊,若是毁了,他还有何颜面。 卓星海终于正色,狞笑一声,金雕振翅飞去。 玄雷劈下,金雕变为令牌飞回到他手心,令牌也是布满裂痕。 与此同时,血丝缠绵,终于全都汇入了阵旗之中。 原本由湛蓝变为血红的阵旗再次变回湛蓝,不过阵旗之上暗红血丝缠绕,犹如一头头血蛟蜿蜒其上。 赵以扬见状,脸色苍白一片,只好大喝一声,声音响遍全宗。 “门内异变,所有弟子住所待命,不得外出!” 卓星海直起腰身,朝着天幕望去,坦然笑道:“师父,你回来的好像有些晚了啊,而且,真以为不出门就能躲得了吗?” 赵以扬脸色铁青,又悔又怒,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赵以扬,你又不是没体会过实力的美妙,何苦为了这么一群毫无用处的蝼蚁们,拖累自己?”卓星海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以扬落下山顶,不再言语,双手虚托,天幕之中汇聚出大片乌云。 其间雷电暗涌,山顶气机鼓荡,吹动两人衣袍猎猎。 卓星海身上隐隐也有紫雷闪烁,“噼啪”作响,望着对面的师父,大声道:“赵以扬,这还是你当年传授的雷法,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青出于蓝!” 说完右手双指并拢,遥遥指向天边乌云,随之一道细长雷光引入云层。 而后一股水桶粗细的紫雷直接被雷光牵引而下,砸向卓星海。 赵以扬眉头一紧,没想到这孽徒天赋竟然如此之高,短短不过数年时间便有这等雷法造诣。 随后一张宽大符箓出现在他脚下,将其托入上高空,身后自动浮现出三面法旗。 正黑,正红,正紫。 正黑居左,正红于右,正紫坐中,法相森严。 赵以扬伸手往身后一拍。 喝道:“释厄!” 正黑法旗应声而出,遥遥飘在卓星海头顶,扎根虚空。 而后一道紫雷劈在法旗之上。 法旗微微一晃。 紫雷通旗而过,便化为一道漆黑如墨的电光劈将而下。 卓星海冷笑一声,身上紫雷越聚越小,化为一个紫色小球,随后将其一拍,迎头撞向那道黑芒。 一声巨响传遍四方,直接将这山顶压矮几分。 卓星海一身衣衫震震,仰天大笑道:“如何?赵以扬,百年修为敌不过我数年光彩,心里好受不?” 赵以扬也没回应,雷光照耀下,他再次拔出正红法旗,狠狠往下一砸,法旗悍然而下,插在山顶,迎风而展。 “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招数还是一起使出来吧,不然这么藏着掖着打起来也没意思,不如一起上吧。”卓星海愈加癫狂。 “杀鸡焉用牛刀。” 赵以扬灰发招招,淡然道。 正红法旗随之化为红色灰烬消散,沉入地底。 正当卓星海惊讶时,整座山顶忽地生出万千红光,彼此相接化为巨网,笼罩住了伍侍峰顶。 一切归于平静。 原本惊慌的天武宫弟子也都渐渐心安,看来那擅入天武宫的贼子还是敌不过宫主大人。 这样也正常,毕竟在他们的世界里,赵以扬就是天花板的强了。 而身处战场的赵以扬却是极为不平静,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孽徒。 看着不断鼓荡的巨网,赵以扬不断用灵力祭炼着正紫法旗。 可没过多久,一道浑身缠绕着雷光锁链的丈高人影直接撕裂了巨网,踏步而出,其间身上还有伤口密布。 看着天幕之中的赵以扬,卓星海一脚蹬地,狞笑着冲了上去。 赵以扬面色一沉,伸手取下正紫法旗,迎身而下,脚下符箓则是化为正常大小,贴在后背,金光微微闪烁。 …… “咦,怎么下雨了。”韦火伸手摸了摸脸。 “哪呢,大晴天的下啥雨啊,老火你是不是被那神仙打架吓坏了。”宋柱头也不回地说道。 韦火拍了拍宋柱,“真的,柱子,不信你看看我脸上,这不是雨是啥。” “看啥看!”宋柱一回头,便愣住了。 “血!老火,你脸上的是血!”宋柱惊慌的喊道。 韦火一愣。 就在这时,宋柱也感觉到一滴水滴在了自己脸上,一惊。 韦火便替他喊了出来,“柱子,你脸上也有!” 两人纷纷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围在屋外的一众杂役弟子也感受到了血滴,惊讶之后也朝着天幕看去。 不仅是杂役弟子,连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也在惊讶于这异象,毕竟晴空下血雨这事,在天武宫建宫以来都没有过。 但他们显然镇定许多,有些甚至主动施展术法,欲将这些血滴隔绝在外。 可没想到,这血滴刚落一在护盾之上,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如那石板烤彘,油声噼啪。 “不好,这血滴有古怪,竟能穿透灵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于是纷纷驭起术法,抵御血滴,但更多的却是急急忙忙回去庭院,有眼尖的发现,那血滴落在墙瓦之上则如寻常雨水无异,顺着斜坡流淌而下。 与那伍侍峰的热闹相比,还是自个性命重要,毕竟也没个人能说清这是何物属。 独自居住在紫竹林深处的元月悦也靠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血雨,有些说不出的恶心烦闷。 血雨滴答,不知是何原因,有几滴血雨竟从窗外飘忽而今,朝着她身上落下。 可元月悦哪会让它如意,淡淡黄光罩身,仿佛身披霞光。血雨落在霞光之上,已经是滋滋作响,腐蚀而进,转眼间,便将护盾腐蚀出一个小洞。 就在要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之上时,藏在胸前的一张符箓微微发烫,身上再次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剑意。 这正是元池为了她的安危,特地耗费数年所熬剑意凝练出的一张符箓,原先她一直以为待在宗门之内,没有危险,便将其收纳在芥子物中。 可经过徐长生一事,令其知晓了在这宗门之内也不是那么安全,才将其随身携带。 没想到,前后不过一日,便再次发挥了作用。 血滴落在剑意之上,立马便有丝丝剑气反扑而上,凝聚出几枚发丝般粗细的小剑,将其不断切割殆尽。 直到浑身上下再也感受不到血滴存在,元月悦才心安不少,看着窗外依旧落下的血雨,她灵气四溢,立马便将所有门窗关好合上。 正当她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却发现窗户边上的缝隙里头,竟缓缓渗进血迹,猩红无比。 …… 看着大阵上流转的血精,赵以扬披散着头发,目眦欲裂。 “卓星海,你真要对这天武宫赶尽杀绝不成!”赵以扬吼道。 而站在他对面同样嘴角渗着鲜血的青年男子冷笑道:“赵以扬,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在看玩笑吧,啊?” 这位悔恨当初的天武宫宫主看着自己曾经的爱徒,又看了看山底下还不知所以的一众弟子,缓缓闭上了双目。 与此同时,天武宫八山加上祖峰虹光峰,皆有一道剑光飞起,没入护山大阵之中,再一次出现,已到伍侍峰顶。 九道剑光合一,化为一柄无鞘长剑,被赵以扬握在手中。 不过瞬间,肆虐的剑气便将他的右手手中绞成白骨。 但他宛如未觉,凄声道:“无能后辈赵以扬,请祖师剑!” 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可长剑之中却喷涌而出大气象,剑气肆虐山顶,笼罩两人。 …… 不知为何,那血雨竟然未曾落到徐长生所在的山谷。 只有零星的几点才山顶飘落下来,可见识过这异象的他自然有了几分小心,这血滴还未飘落到他身上之前。 便有拳罡流淌,自动将其隔绝在外。 可刚刚将这血滴燃烧殆尽。 他便感觉到丝丝震感,而且根据感觉判断,这声音,还是来自前面那座更大的山谷?! 经过一众商量之后还是返回了住所的韦火两人,安安心心的坐在床沿上。 也没过多讨论,见识了伍侍峰大战的两人,对那神仙生活更加羡慕,现在一有机会,自然便按着天武宫入门功法开始慢慢吐纳。 没多久,宋柱忽地睁开双目,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兴奋地喊道:“老火,我终于感受到气感了!我要成为神仙了。” 一说完,嘴巴都还没合上,宋柱便被眼前的惨相震住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莲现,门户开 - 问剑长生 - 书上 眼前坐着的哪还有韦火。 分明是一架灰白骷髅,身上骨骼一块不少,只是再无一丝血肉,就像是被风干而成。 宋柱心神恍惚,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眼前这般景象。 “老火,老……”还未说完,宋柱便有些难以开口,艰难地低头看去。 才发现,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竟也变成了累累白骨,灰白无比,而且脖子上的血肉也在逐渐消失,正当他想到什么的时候,却失去了意识。 因为头骨已经裸露。 不仅是他们,整片山谷中的杂役弟子都在枯坐之中化为了雪白骷髅,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大片屋舍突然安静下来,一栋栋原本人声鼎沸的小院,仿佛就在这么一瞬间变为了荒冢。 血雨渐歇。 山势往上。 伍侍峰顶上依然在传来声响,不过原本与那另外七座长老峰等高的伍侍峰已经凭空矮了一半。 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是在闭目吐纳中化为了枯骨,只有少许没在修炼的弟子发现身体的异常,急急忙忙冲出庭院。 有的是去了旁边同门的庭院,却发现都是这样的惨状,恐怖的是,这血肉消失根本无法抵抗。有些弟子疯狂的往嘴里塞着各类丹药;有些是不断的往自己身上拍着各式符箓,希望能减缓血肉消失的速度;更有甚者直接狠心,将自己的双腿砍下,却发现血肉又开始从斩断之处继续消失。 而且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痛处,只是莫名其妙的,那些地方就没了知觉。 住在紫竹林深处的元月悦依旧盘膝而坐,不过身上却是密密麻麻沾满了血雨,只是依旧被一层薄薄的光罩挡住,才不至于触碰到身体。 可那剑意光罩也已经黯淡不已,原先还是几枚发丝小剑切割一滴血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枚发丝小剑要抵抗数滴血雨的侵蚀。 元月悦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也不知捏碎了多少张烙有元池神魂印记的符箓,可都是石沉大海。 至于联系唐紫与元池的符箓,则是早已捏完,可都是毫无回应。 眼看着那张护体的剑意符箓就要崩碎,元月悦赶紧掏出了最后一张联系元池的传讯符。 猛地捏碎。 一捏两碎。 身上的剑意符箓也随之破灭。 正当血滴快要触及元月悦时,她已然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随之滑落脸颊。 “嘭——” 一道剑光砸破屋顶,从天而降,也震散了那些血滴。 看着脸色惨白的元池,元月悦扑了上去,再也不愿松手。 可元池却是直接抓住她的衣领,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便再次起身,朝着山顶掠去。 一路之上。 元月悦看见那些内门的师兄师姐们,大多都是艰难的往山顶爬去,因为腿骨以下,全都裸露出来,一片惨相。 有些则是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极其悲惨,而且无不都是在念叨着爹娘。 也只有在这生死之间,他们才能想起那远在凡尘,或是早已埋入地底的父母亲,而不是他们整天念叨着的仙路。 而最接近山顶的地方,早已堆着几具灰白骷髅。 其中一具骷髅之上,正半依着一个人影,手中拿着一把法器短匕,听见头顶的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是剑光闪过,连忙哭喊喊道:“元长老,元师妹,救救我啊,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听那声音,元月悦已经听出是那追捕徐长生的曹渊忏的声音,刚想叫元池将其救下,一回头,却是发现 元池已是脸如金纸,嘴角也是止不住的流出鲜血。 早已六神无主的元月悦只好闭嘴。 而在此等待片刻的曹渊忏发现没有动静,一狠心,直接将自己腰部往下的位置全都斩去,正当他以为没事的时候,却发现断口往上的血肉又开始消失。 看着自己的白骨,他仅剩的上半身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双目。 如果所料不错,自己躺着的这具枯骨,应该就是自己追求已久的孟师姐吧,平日里高高在上,仅差一步便能成为祖师堂嫡传的她,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被自己压在身下。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笑,也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舒坦的笑过了,连脸颊上的肉都有些僵硬。 或许就是自己发现的那名潜入天武宫的修士造就的这血雨吧,也就是他,毁了自己的未来 ,毁了自己的长生路。 因为除了他,曹渊忏实在想不出是谁。 只可惜啊,自己修为低微,还是逃不出这必死之局,若是…… 来不及在想,这白骨之上,便多了具白骨,在这望月峰上,望月百年。 回到望月峰顶的元月悦急急忙忙撞开大殿。 悄无声息,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之上,多了具森然白骨,还微微仰着头,伸出右手,想要将门推开,只可惜,依旧与大门离了那么几分距离。 早已失神的元月悦只是干张着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倾洒而下。 站在她身后的元池也早已料到会是这番场景,每座长老峰上的阵法,与那护山大阵都是同根同源,那血精既然能直接通过护山大阵 滴落,自然也就能通过这阵法落下。 而修为只有蜕凡初阶的唐紫怎能抵抗的了丹心境的卓星海布下的手段? 也还好自己当初给元月悦布下的阵法是完全与这护山大阵脱离,而且还给了她那张剑意符箓,不然今日见到的就不是一具枯骨了。 伍侍峰方向再次传来一阵震动,将元月悦惊醒过来,望着母亲的尸骨,她回头看了看元池,轻声问道:“爹,家是不是没了?” 元池微微点了点头,躬下腰身,仔细地看着女儿的面容。 “月悦,接下来我会将你送去我们黄粱郡与桃源郡的交界处,到了那,你就一路往南,去那石桥县,寻城主冯青,他是我老友,你将这传讯符交给他,他自然会处理好一切。以后,你可别老给你冯伯伯惹事,好好修炼。” 说完,直接摘下腰间的一枚剑符递给元月悦。 没接。 因为她知道这是元池的芥子物,而他将自己的芥子物都交给了自己,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元池直接将那剑符塞在了她手上,也没像往日的呵斥,而是声音平淡,就像自己年幼时,拉着他讲故事时一般,“月悦,你娘向来害怕孤单,我得去陪着她,不然她又该念叨了。你也这么大了,到时找了婆家,记得将那小子领来给我们看看。不过,到时若是还是这般场景,就不必来了,隔山给我们烧柱香便成。” 元月悦还想说话,元池却制止了她。 直起腰身,转头透过殿门,看向天幕,背对着少女,畅然一笑。 “剑修元池,炼剑五十一载,剑名‘过江’,今日,便在这望月峰顶,再来一场过江!” 而后回头看着相处了十多年的女儿,笑道:“月悦,我也没陪你荡过游船,今日陪你在这大江之上,览一览这东梧县的大好河山。” 身形缓缓消散,而后在这九拂山脉之上,江水滚滚南下,有那一叶渡江,更有那少女梨花带雨,泪流入河。 最后在那山顶大殿,缓缓凝聚出一道透明身影,看着地上的那具枯骨,满目柔情。 蹲下身子,小心地将那白骨抱起,往大殿深处走去。 转眼间,大殿轰然倒塌。 埋葬了那红粉骷髅与那风华剑修。 …… 未知的山谷。 徐长生站在那山崖边,一脸惊愕。 只见山谷之下的山谷,缓缓绽放着一朵血莲,正是那晚被打入地底的那朵。 近在咫尺,徐长生甚至感觉伸手就能碰到莲花的花瓣。 直到最后一朵花瓣盛开,血莲流转飘向远方,飘到山谷最中间,忽地停下。 山谷之中生起一条暗红藤蔓,与那巨大的血莲相接。 正当徐长生以为终于安定的时候,山谷之内气机澎湃震荡,顷刻之间,山谷之内所有的古木都化为齑粉,只剩那朵巨大血莲立于其间。 而后天幕之上再次倾洒出大片红芒,落入血莲之中。 血莲晃荡。 莲心之处红光已宛如实质。 徐长生恍惚之间好像听见镜面破碎的声音,再看那血莲之上竟开出一道漆黑门户,立于一片血色之中极为显眼。 正当他心惊不已,准备后退时,那血莲竟散发出一股极强吸力,不等他传音,甚至都来不及呼喊 ,便将他吸入了门户之中,不见踪迹。 …… 伍侍峰。 两具摇摇欲坠的人影。 赵以扬看着艰难的朝着山顶爬来的嫡传弟子,这些原本的天武宫的未来,此刻却是因为他的一时所做,而化为枯骨。 不远处的卓星海却是一脸畅快,到底还是年轻的好,虽说两人实力差距不了多少,但自己熬也能将这老匹夫熬死! 届时,再进入那小秘境,取了那传承,天大地大,还不是任自己施展,何必受困于这一亩三分地,连突破用的资源都是难以凑齐! 就在这时,卓星海也感受到了那山谷内的动静,顿时心中狂跳不已,看了赵以扬一眼,也不再管他,脚下现出血芒,朝着山谷掠去。 早已不顾一切的赵以扬哪还会让他逃离,雷光一闪,便追了上去,而且眼神之中满是疯狂。 瞧着越来越近的赵以扬,卓星海不停地催促着。 “老祖,你倒是快点啊,那老匹夫就要追上来了!” 而一直待在他灵湖之内,给他提供实力的那个诡异人脸这次却没再理他,而是直接从他灵湖之内抽离,化为一道灰影飞向那朵在风中摇曳的血莲。 就在那灰影离开的那一刻,卓星海也被赵以扬追上。 一师一徒,就在这天幕,化为了一声巨响,消失不见。 就在那诡异人脸进去不久。 一直守候在天武宫外围的一位肩负怪鸟的修士也出现在了血莲底下,看了那漆黑门户一眼,微笑着一步踏入。 不久之后。 一位浑身裹在宽大黑袍之内,男女不分的修士也从地底冒出,踏入了门户之中。 就在其进去之后,门户消散,天地之间只有那朵血莲屹立。 而屹立东梧县东数百年的天武宫。 寂静无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明谷幽影魔君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几日天武宫内冲天的怨气对修士来说,一如夜间掌灯。 寻常修士惜命,只敢待在九拂山脉之外,静静地等待着,不过也有些奇门修士,用那不为人知的术法打探到了里面的情形。 其中流传最广的,无非就是那些累累白骨与那朵巨大血莲。 哪怕知道是那朵血莲的古怪,里面也肯定暗藏着一份机缘,可依旧没人敢去一探究竟。 毕竟人人惜命。 直到黄粱郡守派出了官家修士,先去查探打扫了一翻,其他的修士才渔翁而入。 但也有一些依旧在观望。 观望的人群之中,也有白婉凝。 此刻她正一副男子装扮藏在人群当中,等待着下一步结果。 至于为何不进去,自然是因为她在那些官家修士之中,看见了丁良工的身影,自己要是跟着进去,极有可能会被发现。 没多久,便有一名手持令牌的长脸修士驾云而出,将那令牌抛向高空,令牌悬停,从中传出一道威严声音:“天武宫灭,此地将由大瑞朝廷正式接管。” 传达完毕,那修士随手一招,便将令牌收入袖中,返回了山谷内部。 其余修士再也按捺不住,各施手段,朝着山脉内部而去。 得到了答案,白婉凝也转身离去。现在看来,那少年武夫肯定也葬身在这场变故当中了,加之自己与那张传讯符之间的联系也已经中断,他存活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至于那过阴人。 现在由朝廷正式接管了天武宫,不管他在不在里头,都不用自己担忧了。若是在,那必然与这一场变故消失,若是不在,此刻也只有逃命的份了。 只是可惜了少年武夫,才刚刚出山,便折损于此。而且对于体修一途,还是难得的天才,这般年纪便有了二重巅峰的修为不说,根基更是出奇的扎实。 可如今,却连尸骨都不知道是哪具。 所以这天下从来就没什么天才。 只有活下来的,才是高手。 而此时。 一位样貌普通的青衫儒士从天而降,手上还持着一柄木质的如意,落在了东梧县城主府门口,也没出声,在这门口看了一眼,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进去,出奇的是,竟没有任何人在意到他。连那门房都依旧在打盹。 或者说,根本就没人看见他。 进去之后,儒士深呼吸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直直的走入了荆罪常待的那间密室,绕了一圈,走到一堵墙前,负手而立。片刻之后,取出一页白纸,再取出一支朱笔。 随后在那白纸上写下一个猩红的“现”字。 笔画勾勒,力透纸背。 移开朱笔,白纸自燃,散发出屡屡白烟。 烟雾飘荡不定,弥漫在这密室之中,隐隐约约竟可看见一个人影,盘膝坐在这密室之中,有一衣袍悬挂其身前。 青衫儒士见状拿起如意往那衣袍一指。 云烟汇聚。 那衣袍之上现出一模糊图案,只可惜看的不是很真切,青衫儒士却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随手之间挥散烟雾,与其一起消散的,还有人影。 烟雾散尽,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 黑。 无尽的黑。 这是徐长生睁眼之后的第一感觉。 甚至好几次都以为是自己没睁眼,直到自己用双手把眼皮提起的时候,才确信自己睁开了眼,只是这四周就是这么黑。 通过短暂的摸索,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躺在一个砾石堆上,只是在哪却是不知。 爬起身,运转瞳术。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通过瞳术看去,依旧是迷迷糊糊的黑,看的很不真切。 不过还好,终于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自己目前是处于一块巨大的砾石滩上,没有一棵草木,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只有右边不远处有个低矮的山丘。 再往远处看去,是一片漆黑,仿佛黎明未开时分。 只是这么片刻,双目便开始发酸,甚至远远不到先前所能维持时间的一半。 瞳术消失之后,徐长生再次回归到一片黑暗之中。 摸索着起身,却发现连站稳都是很艰难,总觉得得扶着什么才安心。 心中也是止不住的害怕。 自己哪曾经历过这般场景,先前虽也有遇见一些磨难,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如个睁眼瞎。 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只知道是被那门户给吸了进来,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甚至连看都看不见。 这时,徐长生也暗怨着自己要是道修,而不是体修该多好,灵识扫荡之下,远比肉眼看的真切,眼前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也根本就不是阻碍。 心中忽地一动,徐长生对着芥子物内轻声喊道:“大吕,大吕。” 芥子物内的狼毫一阵晃动,从中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人,头上扎着一根朝天辫,身上穿着一件红肚兜。 看起来就莫名的喜欢。 可一出来,大吕就浑身一抖,赶紧往笔杆里爬。 徐长生却是取出狼毫,将大吕留在里头,气得它直跺脚。 “大吕,快帮我看看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徐长生也不敢再出声,只好拿刚掌握没多久的方法,凝线传音道。 身处芥子物中的大吕也没在意到这些的不同,随意抱起支笔,跪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道:“你这是发什么疯!跑这地方来找死吗?快将我和小鱼放出去,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跟你陪葬。” 徐长生现在真的是将大吕拿出来分尸的心都有了,明明都在一条船上,它竟然还想着自己走。 亏自己还给它吃了这么多的仙家钱币。 “你倒是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在哪,怎么一点光都没有?”徐长生压下心中的恐慌,再次凝线传音道。 大吕想了想。 还是继续写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哪,但给我的感觉和你一开始那地方差不多,不过就是好害怕,徐长生你快点离开这里好不好?” 写完就将笔一扔,躺在白纸上,双手抱着双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将狼毫归还给它,同时说道:“我会尽快出去的,你先忍着待一会吧,到时出去了我再叫你。” 大吕连忙坐起点了点头,而后四肢并用地钻回了狼毫之内,再也不见动静。 无奈之下,徐长生再次运转瞳术,辨别了一下那座小山丘的位置,而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走去。 可没走几步,徐长生便有了一股恶心想吐之感,连忙蹲下,缓了好一阵之后,才再次起身,朝着那山顶走去。 明明就是不远的距离,可就是怎么都跨不过去,走到最后,徐长生甚至要趴在地上爬着才能走动。 一狠心,直接站起,用力一蹬,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震动, 徐长生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悬空,他也没如此清楚的体会过自己跃起在空中时的感觉,就像是在温水中浸泡一般。 直到嘭的一声落在地面,还踩在一颗尖锐的石块之上,生疼。 摸索着感受了一下,已然在那山丘之上,只是依旧未曾登顶罢了,也不敢再次起跃,生怕一不小心过了头。 又再次开始趴在地面 ,四肢并用的向上爬去。 还好先前的一跃。 爬了不到片刻,便到了最顶端。 小心翼翼地起身,再次运转瞳术,双目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转眼间又被这黑暗所同化。 放眼望去,虽不真切,可依旧知道了一些。 砾石滩。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砾石滩。 只有那不知多远的远方,看到有山峦隆起,在这一马平川的石滩之上极为的突兀。 除此之外,便只剩自己了。 也没发现什么异象,也不知该如何出去。 为今之计,只有朝着那山峦走去了,在这万般皆平的情况下,有那一份不平,那便有它不平之处。 收回了瞳术,刚想往山下走去。 却忽地听见一声破空之声,悚然一惊,一身拳意自行沸腾。 耳边一阵风势掠过,翻手就是一拳,却落了个空。 身前“腾”地一声。 两盏跳动的火苗破空亮起,通过这微弱的火光,徐长生看见了一张人脸,也只有一张人脸,在他面前漂浮着,而那火苗正是从它眼眶之中燃起。 大嘴开合,飘忽不定,那人脸竟然吐出话来,“没想到竟是个武夫,可让老祖好找。” 徐长生看着眼前这怪异,低声问道:“此处是何地?” 人脸怪笑一声,连带着眼眶中的火焰都是跳动不已,“此地乃是老祖的仙场——无明谷,不过你们多是叫他另外一个名字,鬼见渊。” 徐长生紧了紧拳头,好像在哪听见过这名字。 对! 自己在东梧县城摆摊的时候,旁边摆摊的那老刘跟自己讲过的山野怪谈里头,就有无明谷这地方,原本还以为只是个怪谈,没想到还真有! 还让自己撞上了。 现在看来,这里头还真是有什么机缘了,比如说自己眼前这个自称什么老祖的怪物。 见其没有动手的心思,而且在它身上也没感受到心悸的感觉,最主要的是身体内的飞剑都没示警,看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微微松了松拳意,徐长生开口问道:“那你又是何人?” “人?老祖是魔,名号‘幽影魔君’!”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冤魂 - 问剑长生 - 书上 幽影魔君? 这还真没听过。 可名号这么大,还有着这样一块仙场,修为必定不弱。 徐长生问道:“那为何我会进来这里面?” 人脸依旧飘在身前,说道:“你是误打误撞,可也没有办法,为了老祖的千年大计,只能是你了。” 徐长生紧了紧衣衫,“愿闻其详。” 没曾想那人脸直接飞过,贴在他的眼前,火苗跳跃仿佛都能烧掉他的眉毛,这也是这人脸第一次有了表情的变化,大嘴裂开,表情狰狞。 “别在老祖面前扯那些酸儒的话,老祖最受不了这些了,你下次要是再说这些鸟话,老祖拼着千年大计不要,也要将你宰了!”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怪异,徐长生直接一式开门见山,从下而上砸了过去,拳意吞吐,直接将这人脸打成虚无。 正当他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人脸又再次在他身前汇聚,不过这次明显带了几分忌惮,沉声道:“《山海》?你是那老疯子门下的?” 看来冉酋还是有些来头的,不过也正常,没点来头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有那般实力。 也没想到这“幽影老祖”竟然知道《山海》,而且看这样式还颇为忌惮,于是徐长生很自然地说道:“会《山海》,还不够吗?” 人脸“啧啧啧”地惊叹几声,“这更好,到时,就让你去开馆吧。现在还是先给你说说情况。” 不等徐长生说话,人脸便继续说道:“老祖其实已经在千年之前就已坐化,可这长生一途怎会如此轻易地断掉,他们那些伪君子们怎么也想不到坐化的只是老祖的躯壳,现在千年已过,我幽影,又回来了!” 说着这人脸便开始癫狂的怪笑,仿佛做了一件大事。 也亏徐长生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才会被这番言语给震慑到,逆天改命,躲避大道的探查,这可不是说的这么简单。 有多少惊才艳艳的修士最后都是因为寿命,折损在了大道的长河之中。 “其实在数十年以前,老祖便开始布局,先后派出去三个分魂体,都是为了帮老祖收集血精,以谋复活大计,而且也是为了寻找适合老祖寄居的躯壳,现在血精已足,就差这躯壳了。” 徐长生问道:“那你是第几个?什么是躯壳?” 人脸落在地面的石堆之上,继续说道:“老祖是最后一个,也是走的最近的这个,就在这东梧县内。至于躯壳,便是那阴魂之人。 至于阴魂之人,便是那命格为全阴,也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分出生的人,像老祖先前找的那卓星海便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个废物,有老祖帮忙竟然还死在了那小小的丹心境手里。 不过这也正常,谁让他连男人都不是,哈哈哈。” 听完之后徐长生也明白了,只是没想打那卓星海背后竟然有这幽影魔君的影子,也就难怪天赋那么高了。 突然徐长生好像想到什么,随口问道:“这个收集血精是怎么收集的?” 人脸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也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懂,收集血精不就是杀人么!这也要问,你怎么不问问老祖为什么还会说话!” 徐长生好像没听到它的斥责,心中一沉,现在看来东梧县失踪的那些村民有九成都是被卓星海杀了,或者说是被眼前这幽影老祖杀了。 “那除了我,还有别人进来了吗?”徐长生再次问道。 问这事人脸倒没生气,而是解释道:“除了我,另外两个分魂肯定也各自带了一人进来,不过他们找的都是阴魂之人,专门为了给老祖我复活所用的,原本老祖找的那卓星海也是,只可惜死了,死了也好,就算没死,老祖也肯定不会选他那样的废物。” “那我呢?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徐长生还是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你又不是阴魂之人,不过看在你会《山海》的份上,到时刚好可以给老祖开馆。至于出去,等老祖复活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了。”人脸又从地上飘忽而起,说道。 虽不知道它说的是真是假,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也总比像现在这般,枯坐在这强。 “好,到哪去给你开馆?”徐长生问道。 人脸怪笑一声,飘忽而起,转头,眼中跳动的火苗看向远方,徐长生也悄然发动瞳术,发现它看着的正是远方那群隆起的山丘。 “老祖的魔宫便在那边的通幽山脉之中,你只要过到那边去,老祖自会告诉你往哪去。” 徐长生装作四处观望,一边问道:“在哪呢?哪有山脉?” 人脸嗤笑一声,“体修就是废物,也就你们这一脉还能看的过去一点,不过搞不懂那老疯子怎么没让你成为那赌徒,却让你只修这体魄。” 说完眼眶中的火苗一熄,忽地一闪,徐长生只感觉衣衫背后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 拳罡浮现,拳意立马开始朝着身后倾泻而去。 背后却传来一声斥骂,“就你拳意了不起是不是!还想不想看清了?不想看清就滚,老祖自个走。”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收敛拳意。 而后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身后爬起,越过脑袋,附着在了双目之上。 一阵微微发痒。 眼前便清晰了起来,虽不是白昼那般,但却能依稀看清,就如那天色暗淡的傍晚时分。 长吐了口气,也终于感觉舒服了不少。 没了那心慌烦闷,也没了那来至未知的恐惧。 只是这背后多了个不知何物的怪异,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想来应该是坏的多些,自己刚刚可是清楚的听见它自称是魔。 “还不快去,在这磨磨蹭蹭的!”背后传来一声斥骂。 徐长生也没搭理,轻轻一跃便下了山顶。 …… 而在无明谷的另一处未知的地方。 荆罪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肩上的怪鸟也没出声,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没多久,心湖之中也响起了一道声音,“就在前面那座通幽山脉之中,你前去便是,到了我自会告知与你。” 荆罪沉沉地应了一声,肩上怪鸟率先飞了出去,他才紧随其后。 可没走多久,荆罪身上飞出一道暗芒,没入地底。 片刻之后,地底传来一声嘶吼,又再次悄无声息。 他也停下了脚步,出声问道:“那是什么?” “人死后不堕轮回化为的冤魂罢了,很正常,不过老祖离开之前都还没有的,不知怎么现在倒出现了。” 荆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朝着那通幽山脉走去。 …… 同样是在这无明谷内。 一袭黑袍飘荡在这无尽的砾石滩上,目标也是直指那隆起的山脉。 出奇的是,一路上地底也是不断有黑影冒出,嘶吼着朝它扑去,可还没靠近三尺的范围,便浑浑噩噩地停下,再次回到地底,消失不见。 因此便在这砾石滩上形成了这样一出奇景。 一袭黑袍朝着前面飘去,两侧不停地有着黑影跃起,而后又再次落下,就像是专门为其指引出一条宽敞大道。 刚跃下山丘没多久的徐长生,突然感觉到地底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升起,直接往旁边一闪,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便窜出一团黑影,对他不断地发出嘶吼。 气息不弱,隐隐约约依旧有了蜕凡中期的感觉。 “嗯?” 黑影扑来,徐长生直接一式开门见山对上。 却仿佛打在棉花之上,根本无处着力。黑影之中却伸出一只巨爪,对着他抓了过来。 散发着黑雾的巨爪抓在拳罡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徐长生却顺势往后一退,急忙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人死后幻化出的冤魂,也算是一种鬼修吧,不过却没有灵智。你这样打是打不死的,瞧见它体内的那颗红点没有?那就是它的命门,只要你将其打碎,这冤魂也就消散了。” 徐长生一边躲闪一边朝着那冤魂看去,果真在它的体内看到一颗若有若无的小点。 既然有弱点,那就好办多了。 将拳罡汇聚在右手双指之上,而后跃到黑影背后,直接将右手狠狠地插了上去。 就像是烧红的铁棍插入到冰雪之中,极为容易地便伸了进去,冤魂惨叫一声,而徐长生的两根手指却是精准地夹住了那颗宛如石子般的红点,稍一用力,便将其捏碎。 冤魂跟着嘶吼一声,便化为黑雾消散。 徐长生也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背后的人脸却再次传来一声鄙视,“打个蜕凡中期的冤魂还这么麻烦,果然是个废物。” 话虽如此说,可通过刚刚徐长生溢散出的气息,幽影老祖却是察觉到他竟是步入了体修二重的极境! 但在那老疯子门下,若不是极境,才奇怪。 而让他真正震惊的是徐长生竟然能将气息完全的收敛,连它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虽说它现在没了往日的修为,可那份眼力却是依旧。 这说明什么? 创出这术法的人,远比它要强,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至少让它来,是绝对创不出这么精妙的敛息术。 看来对这少年的安排,好像要改变一些了…… 徐长生刚准备顶它一句,却发现刚刚那冤魂死去的地方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虽然微弱,但确实能感觉到。 疑惑不已的他一脚踩在了那石堆之上,一股冰凉的气息直接从脚底钻进体内,急转直上,瞬间便没入了双眼之中。 双目微微一凉。 徐长生却是欣喜万分,这感觉,与当初杀那猫妖之后,气息没入自己双目的感觉如出一辙! 运转瞳术,发现所见果真比刚刚清晰了一分。 背后的人脸却又在催促着徐长生走快些,还带着怒骂,徐长生也不气,此刻倒是巴不得能多来些冤魂了。 与此同时,一道消息从这东梧县内,朝着四面八方传递了出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章 再入极境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瑞官制,一郡郡守必须有着神驭境,才能镇守一方。而一郡首宗,修为最高者,不过分神,要是破境分神,成了那神游四方的上三境,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招安,加入朝廷,成为那被山上修士又爱又憎的官家修士;另一条,则是自行离开,出了大瑞十州的范围,天大地大,去哪都成。 而渡州黄粱郡的郡守,名为于兴文,乃是正统的儒家门生,出自大瑞京州的五蕴书院,可谓是根正苗红。来这黄粱郡之前,大瑞皇帝也与他彻夜长谈过一次,说的无非就是这黄粱郡一事。 黄粱郡,位于渡州北部,西接渡州雁西郡,南抵渡州鸿影郡,北方与东方呈半弧状,与大瑞命州接壤。位置虽不重要,但有两事,却让朝廷一直暗中把握,甚至于兴文都多次察觉大瑞还在此地安置有那归真境的迹象。 这两事中的其中一事,便是现在出现的这无明谷。 无明谷,乃是远古时期一座小秘境崩碎后的残骸,后被幽影魔君发现,经过他的一番炼化,成为了他的道场。当年他也是靠着这秘境残骸,进可攻退可守,才在这人界打出赫赫威名,破境归真,成为一代魔君。 只可惜他死后便连带着这秘境残骸都渺无音讯,一些魔道修士甚至搜寻许久,就是为了能一夺他的遗宝。后来直到大瑞建国,在这云昕大陆上划下山水界限,才发现这秘境竟在此处。 第一时间大瑞便展开了探查,更知晓了那幽影魔君死而不僵,由内对外将秘境残骸封闭,因而哪怕大瑞有着能够雄踞一方的渡劫巅峰战力也无济于事。 之后大瑞自然就围绕着这秘境展开了多方面的布置,以谋这秘境残骸。虽说已是残骸,但其中暗藏着的机缘,依旧极多,别的不说,单是那无明谷无明一事,便是天大的机缘,更无论其他。因而哪怕幽影魔君也曾占据这秘境百年之久,但终究是一人,索取终究有限。 可若是交由大瑞手中就不一样了。 都不用举国之力,只需几名擅长取夺一道的上三境修士,便能采取殆尽。 最后再由几名墨家修士,对其改造一番,又是一处取之不尽的源头水,有着数不清的仙家钱币流入到大瑞的国库当中。 因而这无明谷现世的第一刻起,于兴文便已通知了大瑞皇帝。 不到一日,便有一名手持长棍的大汉赶到了他身边。 事发之前,于兴文也曾将大瑞可能派出的归真修士列出个十人榜,这大汉张狂被他排为第九。 这第九倒不是说他实力在这几人之中排第九,相反的是,他张狂在这众人之中少说也能排到第三,甚至是第二。于兴文将其排在第九,是考虑到了各个方面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大瑞一般都不愿派他出山。 张狂,人如其名。 可现在大瑞依旧将其派了出来,想必此事,必然没那么好收场了。 别的不说,恶战是肯定有的打了。 想到这,于兴文忍不住一阵暗恼,有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了,自己回去书院当个教书先生多好? 非要把自己推出来主政一方,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小于啊,现在有几方势力到场了啊?”大汉手拄着长棍,满不在意地问道。 两人面相看起来都差不多,虽说境界差了一境,可这样被别人唤做“小于”,这青衫儒士也是颇为不快,可依旧回道:“回禀张前辈,目前到场的只有五方山的紫微真人和问心门的须陀真人,其他的暂且不知。” 听完之后,大汉直接双手提起长棍,往下一砸,喝道:“啥张前辈的,就你们这些书生屁事多,直接喊张哥,要么喊狂哥,懂了没!” 一旁的青衫儒士提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好的,张哥。” 张狂大笑一声,如提小鸡般提起儒士的衣领,一步踏出便到了旁边那座山顶。 人一走,先前两人站过的那立过的山峰便化为粉末消散。 张狂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揽住儒士的脖子,说道:“小于啊,待会打起来了,你可别光顾着跑,远远地站着就成,当然,也别光顾着站着,还得喊‘张哥打得好’啥的。反正你们这些读书的名头多,嘴皮子也快溜,给我使劲喊就成了。” 青衫儒士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才说道:“张哥,你是如何知道待会会打起来?” 大汉松开儒士,嘚瑟一笑,“不打架?那你以为官家派我来干啥,看戏不成?!” 儒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走哪条路能跑的快些。 …… 无明谷。 徐长生转手之间再次打碎一团黑雾。 而后前进的路线便稍微斜了那么一点点,一脚踩在了乱石堆上。 “你这废物能不能走快点!这都一天了,你看看你才走了多远!老祖翻个身都比你走得距离远!”背后传来一声怒骂。 徐长生回头看了看那依旧能看得清轮廓的小山丘,也觉得好像是走的有些慢了,不过不急,套话套了一天,也差不多知道了。这幽影魔君的分魂,也就是自己背后这人脸,一旦脱离了活人,单靠自己是走不远的。 而且想要打开魔宫的大门,必须是要三个分魂齐聚。 所以说,只要自己没去,另外两人就算到了门口,也进不去。 这样一来,徐长生就更不急了。 在这外头慢悠悠地杀一些冤魂,修炼一下瞳术,岂不舒爽?干嘛要去那魔宫里头闯荡生死。若不是被那门户吸了进来,就连这无明谷,他都不想进来。 而且,徐长生也发现,越往山脉那边走,遇见的冤魂实力就越来越强,从一开始的蜕凡中期,现在已经到了蜕凡巅峰,只要再往里走一些,估计就会升入到入玄了。 果不其然。 前头的石滩底下,忽地升起一股心悸的气息,铁定是入玄境的冤魂要出来了。 徐长生也有些热血沸腾,自从与那噬水蟾一战,被它一顿好揍,打碎了全身筋骨之后,也彻底打消了自己身上的暗伤。也终于到了那混元一体的极境! 炼体二重金筋境的极境。 开始徐长生还以为与那金筋境的巅峰没多大区别,直到真正打斗起来,他才体会到。 极境是如何的一重境界。 冤魂一冒头,徐长生便捏着双拳,血气蔓延全身,拳罡则是汇聚到右腿之上,一个翻身,右腿狠狠地砸向了冤魂。 依旧是砸在棉花的感觉,不过对于冤魂来说却不是这般。 黑影黯淡几分。 发出一阵嘶吼,从中伸出两只巨爪,对着徐长生的双手抓去。 通过这一天时间的打斗,徐长生也明白了这些冤魂的技巧,无非就是那三板斧,利爪,飞扑,还有那略带震慑的嘶吼。 早有准备的徐长生身形一闪,便从利爪的范围之内脱离,这还得亏他已经突破到了极境,若还是先前的境界,别说打斗,只有逃命的份! 一击扑空,冤魂有些恼怒,黑雾不断的从它身体溢散,徐长生刚想捏着拳头再次冲上去,背后却再次传出一声话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是不是不识字,没看过书?这他娘的是冤瘴!有毒的,你也敢往里冲?是不是打拳把脑子打没了?” 徐长生尴尬地笑了笑,往后一掠,赶紧离开。 没曾想,地底再次传来震动。 看这情形,铁定又是一头入玄境的冤魂。 徐长生也不惧,刚好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到底有个几斤几两了,省的到时候自恃甚高,误入歧途。 不过也不敢把战圈再次拉大,万一再次惊醒一头,自己就真的只能跑路了。 趁着那冤瘴消散了些,徐长生一式山崩地裂起手,拳势骤然而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刚回头的冤魂之上。 魂体再次黯淡,不过徐长生却是连忙抽身而走。 无他,刚出现的那头冤魂已然飘至背后。 微微躬身站在不远处的徐长生,看着两只一齐向其飘来的冤魂,神色冷静,丝毫看不出起伏。 战圈也不敢拉大,为今之计,只有硬抗着先强杀一头了,不然再拖下去,自己得不到休息,也是劳累。 脚下一蹬,山法拳意流淌全身,少年武夫捏拳而出。 就在靠近那团稍显黯淡的黑影之时,左手化指,右手捏拳,上下交错。 “嘭——” 左手一夹,黑影再次嘶吼一声,化为黑雾消散。 可背后却是一阵火辣。 入玄终究是入玄,随意一击便已划开他的护体拳罡,在他背后划出一道口子。 徐长生也没问那幽影魔君为何没帮他拦下,打架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而且两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但也没这个义务。 “咋样,小子,被这冤魂所伤,可是有的疼的。”背后衣衫虽已划破,可依旧能听见那幽影魔君的声音。 徐长生也没理,再次捏紧双拳,忍着背后的伤痛,冲了过去。 半晌之后。 穿着一身破碎的衣衫,披着一身鲜红的伤口,少年坐在一颗稍大的石块之上。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那人脸说道是什么意思了。 被这冤魂抓破的伤口,自愈起来竟然如此的缓慢,甚至都快感受不到在自愈了。 一直藏在背后的人脸突然冒出句。 “小子,杀这些冤魂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秀才遇到兵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少年武夫一愣,“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要是没用,我杀这些冤魂作甚?” 幽影魔君冷笑一声。 “我这刚突破极境,怎么也得连连手吧,要不然,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少年说完从石头上缓缓起身。 而后双手握拳说道:“现在看来,初期倒没太大问题,就是中期的还没怎么尝试过。” 说完微微一笑,身上血气又是止不住的沸腾,“不过想来也没太大的问题。” “小子,你再不走信不信老祖能让你死在魔宫里头,连灰都不剩。”幽影魔君冷笑道。 “哈哈,走,这就走。” 徐长生大笑一声,《藏计》运转,身上气息急转直下,不过呼吸之间,便化为普通人,再一压制,气息便荡然无存。 而后朝着远方的山脉,踏步而去,至此,地底冤魂与身后人脸再无动静。 此举也是他有意为之。 一来是为了扯张虎皮震慑一下幽影魔君,好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也是有些背景的,真要想拿捏自己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二来也为了让它转移一下注意,别盯着自己杀冤魂一事,毕竟这事可经不起推敲。 一路往前,地底再无冤魂冒出,也不知脚踩着的下面到底埋葬了多少枯骨,这些,或许九成都是背后这魔君的“功绩”。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徐长生就算想管,想帮这些死去的冤魂除去这魔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自己只是能帮的才帮,而不是一味地去求死。而自己拿着炼体二重金筋境的修为去找一位八重魔君的麻烦,这和求死有什么两样?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石块渐渐变的细小,甚至隐隐有了沙化的迹象。抬头望去,那山脉就在眼前不远处,也只有到了近处,徐长生才看清这山脉到底有多隆起! 若说小镇的天虞山已经能没入云端,那么此山脉至少能有两座天虞山的高度,还好这无明谷内没有那云雾遮挡,才看的真切。 特别是幽影魔君还告诉他,魔宫就位于这通幽山脉的最高峰,通幽山顶。 深呼吸一口,徐长生出声问道:“魔君,就没有能直达山顶的办法吗?” “有啊,你若是有着武夫七重御风境的修为,想上山顶还不是轻轻松松?”幽影魔君一如既往地嘲讽道。 山壁峭立,全是一些不知名的灰黑岩石,徐长生试着取出长三狠狠一扎,却只有冒出一片火花,丝毫不得寸进。 幽影魔君见状只是嗤笑一声。 徐长生也不自讨没趣,都到了这份上了,除了上山,也没别的去路,再说,来都来了,不去见识一下山顶的风光,怎么行?指不定还能够捞到几分机缘。 收起长三,脚下微微用力,一步而起,双手搭在山壁上,再一拉,便上去极高的距离。 …… 通幽山顶。 荆罪盘膝坐在一块岩石上,默默调息着紊乱的气息,身上衣衫也是裂口密布。肩上怪鸟的胸口也是裂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冒腾着淡淡的黑烟。不过此刻依旧转着脑袋,眼珠却始终盯着对面的那黑袍人。 相反的是,黑袍人身上并没有半点伤势,连一身黑袍都是一尘不染,依旧崭新。面目之处也是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不分男女。 但这也正是荆罪担忧的原因,自己一路走来,其中凶险无人能比自己清楚,若不然,自己也不会受如此重伤。而对面那人,不曾受伤便算了,甚至连气息都不曾紊乱,就像是游山玩水般惬意。 这说明什么? 对方远比自己灵台后期的修为高,而且高的还不是一星半点,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中三境的最后一重——分神境! 来之前,幽影老祖便说过,届时自己与那黑袍人还有那未到的第三人之间,只有一人能得到他的传承,并与其共存在这世上,至于剩下的两人,都会成为养料。 现在看来,那第三人还没来,自己便是遇见了劲敌! 忽地心有感悟,荆罪抬头看了一眼那扇开在山壁上的猩红大门,发现其上竟有暗芒吞吐,隐隐可见人脸浮现。 坐在他对面的黑袍人也难得抬起头,看向了大门。 不多时,大门之上凸起一个人脸,双目之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铜钉排布在人脸之上,将本就恐怖的人脸显得愈发狰狞。不过眉心却并列排布有三个空洞,好似缺少了些什么东西。两人都已看清,正是寄居在自己体内的那幽影魔君的模样。 此时,两人背后同时飞出一道灰影,朝着大门掠去。 随后没入两个空洞之中,化为一红一黑的两颗眼珠,正好嵌入其间。 人脸等待一会,依旧未等到第三道灰影,不禁怒道:“老三呢?莫不是死在外头了吧,尽是废物,给老祖丢脸。” 声音虽是平常,但荆罪听了却是止不住的烦闷,甚至有一种杀人的冲动。不用多想,定是这声音的缘故。 魔君就是魔君,随口说出句话,竟然就有如此威力。 至于对面的黑袍人亦是黑袍鼓荡,好像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大门之上再次响起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荆罪知道那是一直待在自己身后,甚至屡次帮自己化险为夷的老祖的声音。 “没有,刚刚我进来的时候还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指不定还在半路呢。不过,若是老三挑的种子太过废物,死在半路也难说。” “就是,一直窝在这东梧县里能有什么出息,废物挑出的肯定也是废物。” 人脸听了之后似乎极其愤怒,眼眶中的两团幽蓝火焰飞快地跳跃着,吼道:“给老祖闭嘴!我看你们俩才是废物,出去那么久也没凑齐血精,还得让老三出去,全是废物。” 吼完一红一黑两颗眼珠瞬间黯淡下去,没有半点动静。 可荆罪就没那么好受了,双眼暴起,似要炸裂一般,体内灵海也是沸腾不已,原本刚刚压下的伤势也是再次受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肩上怪鸟则是“咕咕咕”地叫个不停,身上伤口汩汩地冒着黑血,人脸再次吼道:“聒噪!” 怪鸟瞬间炸成一团血雾,飘散在这通幽山顶。 对面的黑袍人也终于抵抗不住,覆盖在脸上的黑雾也缓缓消散,竟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容,相貌极佳,不过此刻也是紧咬牙关,嘴角渗出鲜血,一张俏脸也是惨白,显得楚楚可怜,恨不得让人抱在怀里怜惜一番。 人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有点意思。” 说完缓缓消隐在大门之中,不见踪迹。 …… 九拂山脉,原先天武宫的宗门所在之地。 几波人各自占据了一处山顶,将那朵血莲围在了最中央。 张狂带着于兴文站在望月峰山顶,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朵血莲,而张狂却是手提着长棍,在几方势力之间流转不定。 占据着虎丘峰的是一位背负着桃木剑的鹤发童颜的道人,一旁还站着一只仙鹤,偶尔还发出“啾啾”地鸣叫声。 器炼峰上是一位身材中等,光头,皮肤颇为黝黑的男子,看起来颇为凶狠,可却每次都避开着张狂的目光。 在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黄衫仙人,灰白头发,身形瘦削,双鬓还垂下两缕长须,无风飘动。 不用于兴文多做介绍,张狂也认识这几名同为归真的道友们,这江湖说大是大,可真正到了那境界,成为了那一小撮子人,也会发现,这江湖其实也就这么大。 特别是这座名为大瑞的江湖。 张狂咳了咳,扛起长棍,对着不远处的道人喊道:“紫微兄,不知最近可好?要不趁着现在大戏还没开始,我们先热热身?” 道人双目也未曾张开,随口回道:“劳烦张兄挂念,贫道最近很好,无须操心。” 张狂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看向那光头男子,“须陀兄,听说你最近学了个什么劳啥子道法,今日正好,来领教领教。” 光头男子连忙摇手道:“没,最近我就一直待在问心门内,连宗门都没出来过,我自己这门土法都够参悟许久了,更别说学什么道法。” “呔,你们俩人打还是不打!别把本尊逼急了,不然连你们俩一起揍!”张狂手持长棍,左右挥出一个大圆,长棍之上也是雷光闪烁,声势惊人。 道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张道友若是实在手痒难耐,可以先和那边远道而来的客人先过上几招。” 远处的黄衫仙人手一抖,身上自然而然便浮现出一头黄蛟,在身体四周游荡着,气急败坏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自己害怕就害怕,把祸水引到本尊身上作甚!” 大汉紧了紧手中的长棍。 于兴文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却被这大汉抓了个正着,“于小子,你跑啥!还担心本尊护不了你不是,给我过来!” 说完不由分说,手一张,直接将于兴文拉了过去,同时传音道:“你这书生快给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他们答应和我先打一架。你要是想不出来,老子就先和你问上几棍!” 说着还扬了扬手上的长棍。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少女守酒馆 - 问剑长生 - 书上 无明谷无明。 既无大日,也无玉轮,让人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日还是夜晚。 徐长生还未到达山顶,荆罪与那黑袍女子便已察觉到他的到来。 黑袍女子倒是看不透,可荆罪却是心惊不已,对面的黑袍人自己看不穿修为便罢了,现在才姗姗来迟的这武夫,自己竟然也看不透,甚至连他是武夫。都还是自己通过灵识查探到他手上的茧子才判断出来的。 气息悠远绵长,可一身血气感觉不到丝毫。 这一点,同样让那黑袍女子惊讶,这大瑞,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名天才武夫?而且还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徐长生用力一拉,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还未抬头,他便已然感受到了两束灼身的目光。 左边站着一位全身裹挟在黑袍之中,不知男女,身上气息如一潭死水,丝毫看不出修为的高低。 右边是一位脸色暗青,面容狠厉的中年修士,身上气息澎湃,除却在那书山上遇见的小书圣老爷和那殷甲,就属他给自己的压迫感最强。 而殷甲与小书圣老爷,都是等到他们动手时,方才体会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而这中年修士则不是如此,仿佛是故意将气息施加到自己身上一般。 徐长生强撑着威压,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魔君,到家了,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飞出一道灰影,悬浮在他身前,重新化为一道人脸,面目狰狞,阴测测地笑道:“小子,老祖在里头等你,希望你能活着走到老祖面前。” 说完也没搭理剩下的两人,直接化为流光,没入了猩红大门之中。 幽影魔君一走,徐长生眼前便再次回归一片黑暗。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运转瞳术的时候,眼前却缓缓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第三道分魂体没入之后,猩红大门终于开启。 里面也终于不再是黑暗,而是亮起微弱的红光,徐长生察觉到的光芒正是从门后散发出来的。 微微高起的山壁之上出现一个人高的洞口,山壁之后却是一片虚无,也不知那扇大门之后,连接着又是哪一个世界。 不过唯一好的是,这片长久沉寂在黑暗之中的天地,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正当徐长生思绪万千的时候,一袭宽大的黑袍出现在他的视野,悬停在空中,在红光的照耀之下显得异常诡异,而后竟直直朝着大门飘去。 穿过大门之后有个转角,黑袍沿着洞壁往旁边飘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徐长生也不急,不图谋那魔君遗藏的他早就做好了最后一个进入的准备。 可荆罪却不是如此,在那黑袍人进去的时候,他便已经蠢蠢欲动,生怕开头便落下了半步。可又担心里头的危险,便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在外头等待着。 又想起已经被魔君杀死的那只怪鸟,要是有它在,怎么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至于相处的几十年的感情,自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若是能换来实力,感情又算的了什么? 等了约莫盏茶功夫,里面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动静,荆罪再也忍耐不住,窜进了洞中,消失不见。 徐长生也没抢,悄无声息地运转瞳术,查探着这山顶。 半晌之后,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福禄,满满地灌上一口从老廖那坑来的梨花春,而后将其再次悬挂腰间,朝着山洞走去。 …… 老廖依旧守着他那间小酒铺,整天和那些酒客们吵嚷着,不过生意却没因此而损伤半点,反而愈加红火。 经常都是来了的酒客找不到位置,便买了酒,自个在门外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天。老廖也觉得不好,便听了酒客的建议,在门口支了个棚,每当晚上,里里外外都是红火的不行。 老廖也是乐的开心,里头走了外头走,经常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晚,酒客们也都散的差不多了,老廖也在忙活着收拾店铺,不过多是一个术法过去,地面桌面便干干净净。 忽地,剩下的酒客们都齐齐起身。 “冯城主好,这么晚了好过来喝酒来了呀。” “来,冯城主,喝两盅!”胆大的已经直接吆喝着。 自从风谷内惊现风兽,冯青一人一剑立于城头,大有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之意。 他在这石桥县的威望也因此达到了顶峰。 毕竟有实力还这么有担当的大瑞官员可不多,甚至许多山野修士都自愿进了城,在这石桥县安家,就为了寻一处庇护。 其中多是水火镇的修士。 风兽被斩,风谷也就自然消散,没了这稳定的货源,据此为生的许多修士自然都是人走鸟兽散。 而最近的落户地儿,自然就是这石桥县。 可这城主除了清修,唯一会走动的地,就是老廖这酒馆了。 或许老廖这酒馆生意能红火,这也是一个原因,反正开业这么久,就从来没见有不长眼的泼皮来这闹事。 “哟,冯城主这么晚了还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咦,还带了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不会是你在外头哪弄的私生女吧,不过也不像,就你这长相,哪生的来这么俊俏的姑娘。”老廖则是丝毫不见外,这唬头话是张口就来。 冯青狠狠地瞪了这老友一眼,说道:“这是我在黄粱郡那边的老友的女儿,她父母最近有些事,便托我照顾几天。”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依旧传音道:“我那老友是天武宫的,这事你也知道。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缓过来些,等下不管有没有喝酒,都别乱提。” 老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揉了揉酒糟鼻,笑着说道:“既然都是朋友之后,那就叫我廖伯吧,来,小姑娘,初次见面,也没啥好招待的,喝瓶酒吧。” 说着取出一坛梨花春,拍去封泥,酒香立马四溢开来,弥漫在这酒肆里头。 至于先前那几名修士,自然早已离去,虽说冯青平易近人了些,可平日里招呼几声,混个眼熟便成,若是真的死皮赖脸地往上贴,准地得恶心到人家。 冯青直接一手抢过酒坛,皱眉道:“哪有你这样的,给人家小姑娘喝什么酒,成何体统!” 难过了几天的元月悦也难得出来散散心,来的还是这人界的酒肆,这可是原来只在师兄师姐嘴中才听到过的地方,没想到自己竟然来了,只不过,再也没有了师兄师姐。 元月悦眼神又是一黯,双眸低垂。 老廖见状直接招呼着,“喝酒咋了,现在行走江湖,谁家儿女没点酒量,万一到时遇见了心仪的姑娘男子,直接灌醉了扛起就走,岂不美哉!” 元月悦听了“噗嗤”一声,忍不住破泣为笑,可想了想刚刚老廖说的话,又觉得不好,暗暗呸了一声。 老廖忍不住向冯青一挑眉,显示着自己的本领。 冯青也懒得搭理。 “冯伯伯,廖伯伯,我,我在山里头喝过酒的,爹娘都说我酒量好。”元月悦红着脸说道。 这还是她来到这石桥县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平时都是一言不发,也就冯青问她时,她才会说上那么几个字。 老廖立马又取出一壶梨花春,拍去封泥,招呼着两人在一旁坐下,又取出几幅没用过的碗筷,一一摆好,才给元月悦眼前的小碗倒上,一边小心的倒酒,一边说着,“酒量好就行啊,可别跟不久前那个混小子一样,一喝酒就红脸,还说什么酒量好,千杯不醉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月悦却一愣,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老廖,一字一句问道:“廖伯伯说的那人,叫什么?” 别说老廖,连冯青都被她这神情吓到了。 “徐,徐长生啊,好像是叫这个名吧。”老廖小心地说道。 元月悦听完却直接往桌面一趴,压碎了酒碗,泪湿了衣衫。 …… 徐长生踏进大门之后,“轰”地一声,大门便再次合上。 石壁之上镶嵌着一个个人头骷髅,散发着红光的,正是这些。 山洞微微左转,幽深,静谧,丝毫不见动静。 徐长生深呼吸一口,拳罡浮现,身上血气沸腾而起,才缓缓往前头走去。毕竟这场面,实在有些骇人!从小镇出来的他,虽说性子跳脱了不少,可到底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 山洞不大,全程都是只够一人通行,不过也没什么书上说的阵法机关,除却那人头骷髅,一切都与寻常无异。 直到走出这狭长的通道,抵达一处大殿之中。 大殿空旷,唯有正对着通道这边的墙壁之上开有三道大门,两道大开,只有一道还是关闭着。 不用多想,徐长生也知道剩下着的这扇是留给自己的。 也没急着进入,运转瞳术,走到中间那扇已经打开的大门前,朝着里头望去,可却丝毫瞧不见任何异常,只是一片漆黑。尝试着往前走去,却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推了回来。 尝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无奈之下徐长生只好放弃。 再次打量了一遍这大殿,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他才走到那扇唯一紧闭着的大门前,伸手轻轻一推。 大门轰然打开。 不过里头却不是漆黑,而是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徐长生没再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 石桥县。 元月悦在与冯青返回城主府的途中,突然开口道:“冯伯伯,从明天开始,我就去廖伯伯店里头帮忙好不好……他年纪也大了,一个人也不太方便。” 冯青知道多半是因为那徐长生的缘故,也没多问,反正都在石桥县城内,不管发生何事,自己都能瞬息而至。 因此待在他那与待在自己城主府也没多大区别。 “好,有什么事就跟冯伯伯说,跟老廖说也一样,别多想,在冯伯伯这就跟自己家一样。” 晚风中,少女沉沉应了一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魔宫第一关 - 问剑长生 - 书上 踏进那扇大门之后,眼前场景忽地大变。 不再是那甬道,而是出现在一个新的大殿之内。不过除却自己站身的一小块地方,其余之地都是冒腾着滚滚的岩浆,热浪扑面而来。 徐长生仔细打量了一翻,发现仅有对岸开有一扇小门,门前也有一小块空地,想来,是要自己跃过这岩浆才能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这岩浆池起码也有三十丈的范围,以自己二重极境的修为或许可以一试,就算未成功,自己强行横渡那剩下的一两丈的距离也不是太难。 只是如此的话,就太照顾那两名道修了,以他们的修为,哪怕不驾云,随意施展个小术法,也能过去了吧。 正当徐长生抖擞了一下精神,准备强行横渡之时。 头顶传来一道突兀地怪笑。 抬头望去,又是那幽影魔君幻化出来的人脸,不过这次的好像并没有灵智。 人脸僵硬地说道:“此乃入宫三关的第一关——禁。” 说完张口一吐,嘴中吐出一道灰芒,速度极快,徐长生都来不及反应,那灰芒便已落入到身上,瞬间铺开,笼罩全身。 徐长生一急,猛地发力,却发现身上血气如一潭死水,只剩下纯粹的肉体力量。 人脸继续说道:“此关不可动用灵力,血气,想熬过这三十丈火狱,须全靠肉体力量。届时,若是坚持不住便可出声,老祖自会出手将你救下。” 说完人脸便依附在大殿顶端,不再出声。 看来这关,真的是全靠肉体力量了。不过这样的话,这第一关,显然是自己占优了。 没下去过,怎么也不清楚情况,徐长生还是决定先试上一试,权当炼体了。 做好了准备,徐长生也不再犹豫,右脚稍稍后撤,左脚叩地,猛地一踏,朝着对岸跃去。 可没想到刚离开地面,头顶便传来一股威压,将徐长生死死地压入了岩浆之中。 入脚是一片滚烫,徐长生只感觉自己的肌肤在瞬间便被消融,岩浆不深,堪堪只将小腿淹没。 而站立之地离那空地竟才只有一掌的距离,自己只需往后一靠便能碰到。 深呼吸一口,徐长生尝试着轻轻移动右脚,可刚一动作,右脚便是剧烈的疼痛。原先冉酋和唐宋给他炼体喂拳都是大片大片的打碎,而且往往都是一拳下去自己便没了感觉,粗糙之至。 哪像这般,滚烫的岩浆将自己身上的肌肤一丝丝的消融,等到肌肤消融殆尽,便是血肉。也不是大片大片的削去,而是一层一层,一丝一丝地被这岩浆烧成黑炭,同化。 换言之,唐宋两人给自己喂拳,就是大方向地把握。 而现在这岩浆,则是从极其细微处,将自己慢慢雕琢。 不过呼吸之间,徐长生便再也忍耐不住,双手往后一撑,便上了岸,坐在空地。只见小腿之上,没入了岩浆的部位,全是血红一片,隐隐之中都可看去紧绷的肌肉。 徐长生倒吸一口凉气,正考虑该如何恢复的时候,头顶之上便飘来一团淡淡的绿光,包裹住受伤的小腿。 只觉温温凉凉,宛如泡在温水中一般。 片刻之后又感觉到一丝发痒。 等到绿光散尽,受伤的小腿便已恢复如初! 不仅外表上丝毫看不出异常,徐长生稍稍用力,也是一如当初。 看来这第一关还算是人道,竟然还会主动帮忙恢复伤势。 不过徐长生却隐隐之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沉思一会,他收敛了思绪,再次进入岩浆。 没选择先下一只脚,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先踏入了一只脚,那么剩下的那只便很难下来了。走到空地边缘,深呼吸,小心的操纵着自己的肉体,轻轻一跃,落岩无声,连一丁点的火星都没冒出来。 不过刚一进入,脸色瞬间一白。 刺骨的疼痛。 这次也没再感受,而是直接提起脚尖就往前头走去。稍一动作,双腿便愈加疼痛,甚至还能感觉到小腿之上的血肉被岩浆融为黑炭,自己再一动作,黑炭破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又再一次被高温炙烤成黑炭。 等到一步站定,便再也承受不住,双腿猛地用力,便再次上了岸。膝盖以下依旧是血肉狰狞,看起来都极其骇人,还好头顶再次飘来绿色的光团,助其恢复。 刚一好,徐长生也没再迟疑浪费时间,轻轻一跃便下了岸。 这次走了两步,不过却发现,这岩浆池竟然是斜的!而且是越往中间便越低的那种。 难不成,岩池中间还能没过头顶不成? 徐长生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幽影魔君说的坚持不住的时候就跟他说一声是何原因。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继续。 几次之后,待徐长生再次起身发现,自己的体魄好像增强了不少,特别是小腿,被一次次受创,再次恢复之后。 尝到了甜头,他忽地闪过一丝疯狂的念头,或许真的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己的极境走的再远一些。 而自己所需要付出的,无非就是时间与痛苦。 至于后面的什么机缘秘宝,那就后面再说,先把眼前的秘宝拿到手中,毕竟只有拿到自己手里的才踏实。 其他的,不过是镜花水月。 随后站在岸边,往后一躺,整个人便睡进了岩浆里头。 起先是衣物,毛发,而后是皮肤,一点点的消失。待整个人完整地躺下,岩浆没过全身,便能感觉到浑身的皮肤都在化为焦炭。特别是双目,能清晰地感觉到眼皮的碳化。 忽地,徐长生在岩浆之中张嘴,“救……” 只吐出一个音,岩浆便灌入他的嘴中,令其不得已地闭嘴。 他也才开始想到,万一那幽影魔君不再出手,或是那恢复用的绿色光团不足,那自己不是在这自寻死路? 还好,正当他惊惧的时候。 凭空出现一股力道将其从岩浆之中托起,稳稳地放到空地上,而后那股绿色光团便如约而至,包裹住他的身躯,缓缓恢复着。 许久之后,徐长生才睁开双目,发现自己的体魄果真增强了不少,看来自己选的这条路果真行得通! 只是,未知的危险也有,于是他抬头问道:“魔君,是不是只要我没过去对面,你便会一直救我?” 依附在大殿顶部的人脸应了声是,也没别的回答。 “那恢复用的灵力呢?”徐长生继续问道。 “也有。” 毕竟不是先前那样的分魂体,能有自己的意识,这人脸能做的,只有回答他的问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徐长生是又喜又惧,喜的是体魄能变强,自己的实力也能得到提升。惧的是,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这第一关虽说是有些难,但却没有丝毫的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一份白送的机缘。 可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何况这无明谷的主人本就是魔,还是赫赫有名的魔君,曾在这通幽山脉之下埋葬了无尽枯骨的存在。 不过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魔君布局千年,怎么也不是自己这二重武夫能破解的了的。 长吐了口气,再次走到空地边缘,往后一躺,没入了岩浆池中。 …… 无明谷外。 张狂扛着长棍,狠狠地拍了拍于兴文的肩膀,大笑几声,转头看着五方山与问心门的两位真君,大声道:“两位道友,这秘境怎么说都是我们大瑞自家的东西,这自家的东西肯定得分给自家人,要是被外人占了便宜,还怎么得了?” 远方的那黄袍道人开始蠢蠢欲动。 不等他们俩回答,张狂便猛然举起了长棍,大喝一声,长棍通天,搅动一片风云,带着万般威势悍然而下,长棍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面般破碎。 黄袍道人也没躲闪,也没起身,只有一条巨大的黄蛟从他体内飞出,迎上了长棍。 五方山的紫微真君与那问心门的须陀真君也没出手,就这么看着两人之间的打斗。 他张狂后面站着的是大瑞,自然无惧与黄蛟真君背后的拜蛟岛。可他们不是啊,同属于这云昕大陆的三级势力,门内最高的战力也不过是归真。 问心门与五方山说到底都是一张桌子上的酒客,只不过背后依附的势力不一样罢了。大瑞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拜蛟岛,可他们不敢。毕竟拜蛟岛的势力就在这东海之上,离着大瑞的海岸线也不远。 再加上自己门内的弟子们也多有在这东海之上游猎,寻找着那一份机缘,他们可不想自己门内的弟子什么时候便消失了。 黄蛟挡住了长棍,可身上的鳞甲却开始不断的崩裂。 张狂大笑一声,一步踏出,便到了那黄蛟之上,踩着蛟龙的头颅,手持长棍,往下一戳。 盘坐山巅的黄蛟真君脸色一白,幻化而出的巨大蛟龙便化为灵气消散,他怒目而视,“张狂,你大瑞这是要对我拜蛟岛宣战不成!” 张狂双手搭着长棍,驾于后背之上,落到他面前,认真地问道:“宣战?” 黄蛟真君气得直抖胡须,“难道不是吗?大道机缘,皆是有缘者据之,哪有落在谁那便是谁的这份说法?” 张狂耐心地听他说完,而后抡起长棍,砸在他的小腹之上。 原本站在他对面的黄蛟真君瞬间便至天边,同时传回一阵怒骂,“你大瑞这是要对黑龙岛宣战!待本尊回去和黑龙岛的黑龙大人通禀之后,看你张狂如何收场!” 张狂没有回话,再次举起长棍。 站在云端的黄蛟真君立即朝着东方掠去。 张狂也没追,而是回过头,看着剩下的两人,狞笑一声。 “你们站着的,皆是我大瑞的国土!”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宫第二关 - 问剑长生 - 书上 能破境归真,悟得那大道规则的人,没有谁会是傻子。就像张狂,有些事,就算大瑞皇帝没说,但他也能明白,不然是断然不至于一来此地,便是如此张狂。 于兴文也隐约知道一点,但不是很确定,于是他此刻便在这望月峰顶的空地上,陪这大瑞的“狂将军”说说话。 修为没有那上三境的修士早就远远地离开,生怕一不小心便被哪位真人、真君踩死。而剩下的那两位归真境的真君,则是闭目参悟大道,早已无暇其他。 “张将军,这次的棋盘,有多大?”于兴文一边翻看着一本破旧书籍,一边问道。 至于“张哥”一事,实在是有些叫不出口。 张狂则是躺在地上,以手做枕,看着漫天流云,“多大就不是我操心的了,只是你这小小的贤者若是要参与进来,多半是个死字。” 青衫儒士一时语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这实力若是高上一重,就不止是压死人这么简单了。 “于小子,你们书院有人要来不?”张狂扭过头,瞪大着双眼问道。 于兴文翻书的节奏突然被打断,也就没再继续翻看,笑道:“于郡守不知书院事,书院事莫问于郡守。” “嘁” 张狂挥了下手,翻过身去,显然是不想与这酸书生继续说话。 正当于兴文准备继续看书时,眼前这大汉却突兀地说了俩词,“摸底,掀桌。” 一说完便鼾声如雷。 于兴文无声地笑了笑,捻起书页,折起一角当做书签,便将书收了回去。 …… 未知的大殿之中。 一团微弱的绿光散尽,露出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男子,还好此地也没别人,不然此景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男子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而后纵身一跃,便落入了那占据大殿大半的岩浆池中,双腿一摆,宛如游鱼,瞬间便潜入了岩池最深处。 许久之后,岩池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不一会儿,一副与骨架差不了多少的身体便被虚托上来,放在岸边。 随后头顶便飘来一缕极其浓郁的绿光,将那骨架包裹住。 感受着身体缓缓的恢复,原先缺失的部位也在慢慢的补齐,徐长生也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虽说先前的感觉着实不太美丽。 “这样的创伤,只能再帮你恢复一次!”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待到绿光散尽,徐长生才抬起头,疑惑道:“魔君,你先前不是说这恢复用的灵力能管够吗?” “……” 长久无言,显然,问这没有意识的“幽影魔君”,还不如自己想。可现在他既然说了只能再恢复一次,那就肯定是只能再恢复一次了。 现在看来,这第一关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虽说没有将这岩浆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但有现在这效果,已经是极大的机遇了。至少现在再去与那噬水蟾一战,肯定吃不了太大的亏了。 而且经由此事,也知道了自己的体魄,还远没有达到所能淬炼的巅峰。所以说,自己这极境,还远远不是真正的极境! 徐长生微微紧了紧双拳。 如此,最好。 而后也没多做停留,跳入岩浆之后,便化为游鱼,不消几个呼吸时间,便从岩浆池的另一侧上岸。 上岸之后,浑身没有一丝的伤痕,连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之前便已有的功效,他甚至已经在这岩浆池中游过好几个来回,都没有一点事情。 只要不响先前那样,长时间地待在这岩浆池中。 重新套上一件衣物,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人脸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不再多想,再次踏入了甬道,消失不见。 …… 再一次踏出甬道,依旧是一座大殿。 没有什么岩浆池,也没有别的杂物,就是一座大殿,简单,干净。 徐长生也没贸然行动,而是静静的打量着四周。 或者说,是在等待着那幽影魔君。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头顶再次灰雾汇聚,化为一道人脸,“此地乃魔宫第二关——破。” 说完之后,再次张口吐出一道灰芒,落在徐长生身上,消失不见。 灰芒过后,他再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气再沸腾。 心念一动,身上果然再次浮现出拳罡,久悬的心也终于安下来不少,虽说武夫有这血气和没这血气,靠的都是自己的体魄,但有这血气,就能凝聚出拳罡,对于武夫来说,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突破到三重换血境之后,血气离体,这对武夫来说,才是一次大的突破。 “规矩只有一个,杀死所有的对手,便算作通过。” 幽影魔君不知道徐长生的心思,就算知道,也不会去管,说出了通关的信息,他便再次敛去气息,附着在大殿顶部。 对手? 难不成这大殿之内还有别人? 徐长生立马紧握双拳,退到墙根,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地,一侧墙壁洞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门户,徐长生立马死死地盯着。 “咚~咚~咚~” 从那门户之后传来一阵阵声响,一个身形也缓缓从中走出。 人形,全身木质,还有着淡淡的符文闪烁,流转全身,步伐僵硬。 傀儡? 这东西徐长生还是从那书上看来的,原先在那水火镇的坊市上也看到过,不过都是极其简陋,没有修为,就算买回去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哪像现在这般,木质傀儡身上气息浓郁,隐隐之间已有金筋境巅峰的迹象。 察觉到徐长生的气息,傀儡扭过头,立马便朝着他冲了过来,速度极快,甚至比徐长生金筋境巅峰的时候还要快上不少。 但那是他金筋境巅峰的时候。 现在,已是极境。 何况先前在那第一关,还再炼体了一次。 正好,现在他也刚想尝试一下自己炼体之后的新成果,没想到这第二关自然就送上门来了。 不对! 徐长生好像抓住了什么,可又没抓住。 因为那傀儡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徐长生也没躲闪,身上隐隐有着拳罡覆盖。 “嘭——” 拳头打在他的肩膀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徐长生微微一笑。 这一拳,很好! 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就像这么不轻不痒的被撞了一下。 随后右拳之上拳意包裹,以一种极快地速度打在了傀儡的脑袋之上。 只一拳,这金筋境巅峰的傀儡便头颅破碎,细小的木块洒满了地面。 没了头颅的傀儡也跟着倒了下去。 不过刚一落入到地面,便与那些碎屑一起消失不见。 徐长生也不惊讶,毕竟道修的手段本来就是多的不行。只可惜,这二重巅峰的傀儡根本不经打,才一拳便结束了战斗。 忽地,漆黑的门户之后再次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响动。 徐长生捏着双拳,侧开身子,静静地等待着那傀儡出来。 不过真等那傀儡出来,他反而笑不出来了,因为这傀儡显然是刚刚那一只。连被打碎的头颅都是刚刚被黏合回去,甚至还能看到那一丝丝裂痕。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傀儡的气息加强了。 不再是二重巅峰。 而是到了三重换血境初期,连身上的符文都亮堂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古怪,但此刻只有战斗! 没等傀儡出手,他便率先冲了出去,速度极快,在这大殿之内留下一道道残影。 他快,傀儡也快。 当他一拳就要轰到傀儡头部的时候,傀儡身上符文一闪,转身就是一拳迎了上来。 木质的拳头之上,泛起淡淡地白光,与那身上符文的光芒无异。 两者相撞,一道声响回荡在这大殿里头。 徐长生微微后仰,便有握紧拳头,一式开门见山,弯下腰身狠狠地砸在傀儡的上半身。 不得不说,这有没有《山海》差距还是很大的。 原本还是差距不大的两者,这一拳之后,傀儡便招架不住,木质的身躯撞在墙壁之上,连身上的符文都是一阵黯淡。 若是寻常的三境初期修士,接了徐长生这么一拳,不说死,重伤是肯定的。但这没有灵智的傀儡却不是这般。 双手在地上一撑,以头颅为矛朝着他飞快的撞来。 也没躲闪,身上水法汇聚。 这种攻击,《山海》之中也有专门的抵御手段。水法真意缓缓流转到双手之间,徐长生的双手也随之转动。 猛地一翻手,傀儡便撞到了他的双手之上。 一股巨力袭来,徐长生也止不住的往后退,气机在这大殿之内涌动肆虐。他也才知道自己与那三重换血境的差距到底在哪。 虽有,但并不是天堑,至少与这傀儡来说,并不是。 双手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傀儡的正脸便被他拧到上头,正对着自己。 这一下虽说没有彻底解决,但也差别不大。 傀儡的面目之上还雕刻着粗糙的五官,而此刻,傀儡的嘴角微微一扬。 徐长生心中一慌,傀儡的拳头便再次砸了上来,砸的还是他的脑门。 一拳吃痛,他拉住傀儡的右手,猛地一拉,手臂之上肌肉虬结,瞬间便将它的右手给扯了下来。 傀儡身上的符文微微一暗。 徐长生立马一手将其摁住,右手之上拳意包裹,再是一拳下去,傀儡的脑袋便再次崩碎。 傀儡身上也彻底没了气息。 前后不过一呼吸的时间,徐长生便发现躺在地上的傀儡又再次消失不见。 正当他惊惧的时候,漆黑的门户之后再次响起了声音。 “咚~咚~咚~”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份 - 问剑长生 - 书上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猜想,那只傀儡拖着半残的身躯再次从通道之中走出。 头颅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整个就像被打碎再次黏合之后的瓷器。被徐长生撕裂的右手也再次接上,不过却好似因为时间不够,连方向都装反了,变成了一手朝前,一手朝后的诡异姿势。 可这不是让他害怕的地方。 他害怕的是,这傀儡身上的气息竟然变成了三重中期! 比先前又高了一小层修为。 难不成这傀儡竟是打不死的不成? 还是说每打死一次便会高上一层? 那就算自己这次再侥幸将其打死,那下一次再出来,不就变成了三重后期? 这哪行? 不对,若是这幽影魔君真的没给出任何生机,哪还寻他们三人进来作甚?通过第一关的经历,徐长生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还没得到验证罢了。 扬起手臂,挡下了这砸向脑门的一拳。 可身躯却被这一拳轰飞,直直地撞在了墙壁之上,还未落地,徐长生便再次在墙上一蹬,如同一道剑气,掠向了傀儡。 他快,傀儡更快。 毕竟,本就高上一境。 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可落在徐长生的身上却是变成了万钧重。 徐长生撑起双手,竭力挡下这一拳,待那拳势过后,反手就抓住了傀儡的右手,带着它一齐朝着墙上撞去。 去势不减,凭空就是一脚,速度极快。 徐长生也做好了被打的准备,拳罡护身,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处。傀儡一脚直接踢开拳罡,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噗~” 徐长生喷出一口鲜血,可也终于借着反震之力,将那傀儡的右手再次卸了下来。 没有犹豫,立马便将这傀儡的右手收进了芥子物中。 至于再次撞上墙壁,他也不在乎。 反正死不了,顶多就是吐几口血,疼一下便是了。 吐血什么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实在不行,吃颗天材地宝,就补回来了。至于疼,不知从哪年起,徐长生就免疫了这东西。 实在忍不住的例外。 不过例外。 极少。 就像现在,水法拳意为架,再次支起了山法的敲山震虎。 拳意不断汇聚,叠加,以至于双臂之上的衣衫全都被震碎,化为粉末飘散。 前后不过一瞬,徐长生的双拳便成犄角之势落在了傀儡之上。 《山海》到底是《山海》,而不是寻常武夫所用的花架子,一拳之后,傀儡也被击飞。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徐长生向来清清楚楚,身形紧随而上。 至此,大殿之内只剩拳影。 一人一傀儡速度都极快,在这大殿之内不断翻飞,拳头也是如雨点般挥洒,他看不清它的拳,相信它也是,但都知道对方在出拳。 挡下的虽多,可更多的还是落在了身体之上。 不多时,徐长生竟然发现,这傀儡的每一拳,竟然都是恰到好处的在帮自己锤炼肉体! 先前在那第一关增长来的实力,在这傀儡的拳头之下,迅速变得扎实。原先还不太熟练变化后的身体,可被锤打之后,那增长而来的气力与体魄,便逐渐被自己掌握。 发现之后,徐长生出拳也开始刻意避开对方的拳头,让其好落入到自己身上。 傀儡也没意识,只知道不断地出拳,再出拳。 一个地方被连续击打之后,徐长生便开始移动自己的身形,让对方的拳头尽可能的落在还未被锤打过的空处。 这样造成的结果便是不断的被打飞撞墙吐血,可他依旧乐此不疲,不断的冲上前去,只为了多挨那一拳。 不知过了多久。 徐长生只觉浑身酸软,要不是靠着毅力强行支撑,自己都可能站不稳了。 傀儡出拳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哪怕拳势依旧重,可那拳迹却是明明白白。 若不是徐长生主动凑上前去接下那一拳,准是落空。 而此时,傀儡身上的符文也是愈发黯淡,甚至依旧开始闪烁。 徐长生摇摇晃晃地再次起身,走到傀儡面前,把自己的脸递了过去,再次被一拳轰飞。 一拳过后,傀儡身上的符文忽地一暗,再没了动静。 傀儡站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徐长生拖着半残的身躯再次晃悠悠地走了回来,看着这个替自己打熬身体的“好傀儡”,有些惋惜。 哪怕是拼着自己能源耗尽的威胁,也要替自己打熬肉体。 这年头,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所以,这一次只要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要将这位傀儡兄也带出去。怎么也不能让它继续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宫里头了,徐长生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原则,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得更好。 至于什么将这能自动进阶的傀儡带去聚宝斋什么的地方坐坐啊,自己是肯定没想过的。 真的没想过吗? 真的! 徐长生还自个在心中多问了一句。 忽地心有所感,随手一挥,那站着的傀儡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灰芒便打在了刚刚傀儡站过的地面上,消失不见。 徐长生抬头望去,只见依附在大殿顶部的人脸微微晃荡,随后空荡的眼眶之中“腾”的冒起两朵火花,好似在大殿之中扫视了几圈。 可最后还是慢慢贴在大殿顶部,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他才沉入芥子物内,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其中的傀儡,松了口气。 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 至此,大殿之内再无动静,那么去往下一关的路,肯定就是那扇傀儡来时的门户了。 看着那黑黝黝的甬道,徐长生有些莫名的心慌,刚刚那傀儡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自己这么进去,会不会走到傀儡窝? 到时自己一进去,瞬间就从四面八方跳来大波傀儡,而后每个给自己一拳,这世上便少了一人。 想到这,他突然有些不想进去了,自己就在这大殿之内熬一熬也好,反正自己芥子物中什么都有,就当是在这看看书,练练拳,好好闭关一段时间。 好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眼前这两扇大门突然就开始缓缓合上。 徐长生心中一惊,转身看了看四壁,发现只有这一道出口。 脚下一踩,就在他窜进去的瞬间,大门轰然关闭。 …… 九拂山脉。 天武宫。 望月峰顶。 一直闭目养神的于兴文忽地睁开双目,默默地消化着刚刚传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他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云端之上便落下一个手持长棍的大汉。 “啥事?” 大汉随口问道。 于兴文心湖传音道:“进去无明谷的三人,都打探出来了。” “哦?说说。”大汉将长棍往旁边一插,扶着坐在了于兴文身旁。 “第一个便别说了,你我都知道。这第二个,是原先我黄粱郡的功曹,前不久被我调任这东梧县,本想着让他处理完这东梧县的祸患,便让他往上面走一走,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阴魂之人。” 张狂听完鄙视地看了于兴文一眼,甚至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就这么直愣愣地瞥着他。 于兴文也不尴尬,这么些年的官宦生涯,早已将他的脸皮打造成一件法器,还是件防御重宝,别说是这样的眼神,就算是张狂指着他的鼻子笑话,他都能不带反驳的。 毕竟,两人之间差了整整一境,还是那一境一重天的上三境。 儒士拿手擦了把脸,继续传音说道:“这第三人是机缘巧合之下,顶替了那第三名阴魂之人,才进去的。” “哦?” 张狂失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子,这九死一生的门路都被他撞上了?也不知是该说他运道好还是不好。” 说着还摇了摇头。 “或许是不好吧,查来的消息说,这小子还是为了查探那过阴人,才来到这天武宫的,没想到却撞上了这么一趟子事。” 虽说不知道怎么又扯上过阴人了,不过稍一想这幽影魔君的布置,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五方山的?” 于兴文摇头,“不是大瑞十家的,是个山野武夫。” 张狂瞬间没了兴趣,看来只是个蝼蚁,意外闯了进去。 “来自南风县。” 于兴文突然说了句。 张狂转头就是给了他一巴掌,喝道:“以后少在老子面前搞这些幺蛾子,有屁就一块放了,不然小爷就将你串在我这棍上。” 说完又不太对,敲了敲一旁的长棍,“是这根。” 于兴文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也不敢反抗,继续传音说道:“是留下的那两个中的神魂开裂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走上了体修的道路,还来到了这东梧县。” 张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于兴文这为神驭境不知道,可他这位归真却知道。 至于穹虚界的年轻一辈只有徐长生与李寒冬被留下一事,在他们这些大瑞高层眼中,早就知道了清清楚楚。 甚至徐长生还待在南风镇的时候,他的大名就已经上过徐长生宗门的祖师堂了,甚至是那顶级势力的祖师堂中,都不止一次谈论过。 就在于兴文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底下山谷之中走来一位和尚。 双手合十,一步一停,踏在那粉末铺就而成的大地之上。 笔直地朝着那朵血莲走去。 到了附近,双脚往上一抬。 直接踏步虚空,步步生金莲。 落在了血莲花顶。 盘膝坐下,念起了佛门真经。 顿时,血莲开始微微晃动,从中飘溢出丝丝缕缕的血气,落入地面。 山顶的众人都不再言语。 这是佛门弟子,还是行走天下的座元一脉,宁损自身修为,普渡人间疾苦。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六章 账本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外面的一切一切,徐长生都不知。 此刻的他,眼前一片漆黑。 甚至都已经运转了再度提升的瞳术,依旧毫无作用,无尽的黑,就像是月黑黎明前的天幕。 伸手不断的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了墙壁,他才心安不少。 但此刻却好像还是待在甬道之中。 扶着墙壁,缓慢的朝前走去,不多时,手上一空,哪怕是看不见,他也有了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到了下一个大殿。 依旧看不见,就像是瞎了一般。 身后一动,徐长生立马伸手往后一拍,发出闷响。 看来来时的路也被关上了。 体内飞剑也没异常,想来是没有危险的。拳罡浮现,靠在墙壁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 从芥子物中取出福禄,灌了大口,却被呛得咳嗽不已。 剧烈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听到自己的声音,徐长生心里也平静了不少。这不知多少年前才有人来过的大殿,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提着福禄,闭着双目,就这么靠坐在墙壁上,静静地等待着幽影魔君的出现。 说到底还是累了,从书山上下来,进入这东梧县,就没安宁过一天,无一不是在奔波,到了后来还疲于奔命。进入这无明谷之后更是一直在与幽影魔君斗智斗勇,哪怕他说的再真实,自己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信,心中更是有一把铡刀悬在头顶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所以在第一关的时候,哪怕如此苦难,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为的,就是那一点实力的提升。 行走在外,没有实力,哪怕自己再怎么足智多谋,能言善辩,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实力,才是真正能让自己走的远些,走的快些。 若是自己有实力,又岂会受困在这无明谷,将自己的脑袋挂在幽影魔君的裤腰带上。 早就一拳锤杀了这魔君,再一剑开天而去。 “此乃魔宫最后一关——封。” 大殿之中突兀地响起一道声响。 不用多说,徐长生也知道这是幽影魔君的声音,还知道他肯定是附着在大殿顶部。 只是没想到这魔宫就只有三关,而且这最后一关还是“封”,也不知道封的是什么,只有等着接下来的消息了。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后续。 徐长生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张嘴喊道:“魔君,魔君?” 可一张嘴,他便发现,自己竟然听不到声音了!自己明明是很用力地在喊,可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慌张地站了起来,看不清,也不敢乱走,就是扶着墙壁站着。 没多久又坐了下来,苦笑一声,摘下腰间的福禄,抿了口酒水。 不对! 连味觉也消失了。 好像有些知道这“封”,到底封闭的是什么了。 五感。 开始进入的视觉,后来的听觉,再到刚刚的味觉。 还没消失的,只有触觉的嗅觉了。 拿起福禄闻了一下,发现果真,连嗅觉也没了。 徐长生拿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福禄的光滑的表面,他知道,不需要多久,自己就连这触感也会消失了。 几个呼吸之后,徐长生习惯性地将福禄系回了腰间,静静地靠在墙壁上,闭上了双目,宛如等死一般。 …… 而在另一处大殿之内,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地面,宛若癫狂,双手不断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浑身布满鲜血的荆罪则是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在黑暗中怒目圆睁,也不知是生是死。 …… 不知过了多久,徐长生也由一开始的平静变得有些焦躁,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坐着,可是却体会不到坐着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 他开始不断地起身,坐下,再起身,再坐下。 赶紧深呼吸一口,默默地调动着体内的血气,开始疗伤。哪怕都是些皮外伤。 俄顷,伤势痊愈,他又开始有些焦躁。 不断地深呼吸,压下自己内心的烦闷,一点要找些事情来做,不然肯定会被逼疯的。 可能有什么事? 除了脑子还能动弹一下,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天地之间,一片空灵。 忽地,徐长生猛然坐起,好像找到了。 算账。 算算自己欠了谁的账。 又有那些人欠了自己的账,到时还得去追回来。 虽说自己偶尔也会想想,可都没具体的想过,没个大概,也没个账本。 说做就做,靠在墙壁上的徐长生都感觉到了一丝振奋,焦躁什么的都立马烟消云散。 拿手撑着脑袋,先想一想自己欠了哪些人的账吧。 脑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大堆的人影,李软、唐宋、乐安、贺大娘……这样想也不是个理,得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可又一想,只有外人才算是欠账,真正的家里人,是不能用账本来算的。就像自己要是有困难,贺大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是砸锅卖铁也会帮助自己,而要是换成了别人,兴许借些钱财,此事便算是过去了。所以这算账,自然算的是外人。 这么一来,脑中立马就少了许多人影,什么贺大娘,李软之类的自然就不能算了,乐安那家伙也算了。 唐宋应该是得算的,自己与他无亲无故,认识也才几年时间,他却对自己倾囊相授。帮自己喂拳,指点出体修的大道所在,从第一境开始便步入极境,让自己有了与道修争锋的底气。 传自己《藏计》,虽说自己只走了这么短的江湖,可都已经察觉,《藏计》这门敛息术,比自己所有的道术拳法都要来的有用,毕竟只有打出去的拳才叫拳,一旦人没了,哪怕通天的拳法都是为零。 再后来更是传自己练剑法诀《拂剑术》,甚至还把他的飞剑都寄存在了自己体内。 这份恩情,很重。可能不能还得起都两说,经过这段路程的了解,也才知道唐宋已经是站在人界的天花板上了,而自己,嗯,还是不说了。 接下来是冉酋,虽说自己修炼这《枯槁》是拿熊有福家的长矛与他交换的,本该两清。可他却还帮自己走上了体修的道路,虽说没有他,自己也能走上,但肯定是走不远的。 不说别的,单单是耗尽血气一事,便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或许等自己发现了,也会到处去寻那天材地宝,耗时耗力不说,单单是先前受到的暗伤便是难以弥补。 何况后来还传了自己《山海》,这拳法到底是什么品阶,徐长生也不知道。但想来是极高,从自己平日里拿它对敌也能看出一二,再联系到冉酋的师父,或许也是自己师父,那位归真境第一人的伏天圣。所以说,自己这拳法,哪怕不是体修界的一小撮,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冉酋这恩情,也极重。 苏笙,巫维虎,梁米之类的都是朋友,或许有着欠账一说,但这种账和前边说的却又不一样。自己有欠他们的账,他们自然也有欠自己的账。而朋友,就是在欠账与还账之间,越走越远。只不过这个账,欠的比较细腻,欠多了不还,不行。一欠账就还,也不行。 而许多朋友,就是这么一欠一还之中,便走近了。 就像巫维虎,他们邀请自己去截胡李寒冬,是一欠。自己邀请他去对付那灵虚山的仙人,是一还。这一欠再一还,两人也成了朋友。甚至互相还有一欠,欠的是那一剑的承诺。 至于其他人,就不存在欠不欠账的问题了。 不过行走天下,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像林秋雨,老廖,小书圣老爷什么的,都是好朋友。 想到他们,徐长生心就有些痒痒,想摘下福禄,可又摸不到,但应该是摸到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想到了朋友,却没有酒,终归是少了点什么。 自己有欠账,自然也就有别人欠自己的账。 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自然便是古零清了,本来自己也有着那通天的坦途,哪像现在这般,受这些苦难。这笔账,迟早得去古家问一问。而当时还一同玩了几天的古关,到底是摸不清他的心理,兴许是游戏人间,也或许接近自己就是有那图谋。这一切都还是未知。 但这都不是主要的,重点是,他古家,杀了乐安,这笔账怎么都得算,哪怕自己真的是穷其一生也达不到古家的那个高度。这笔账还是得问,这与实力无关,只与心中道义有关。 他乐大神要保护徐长生,徐长生又何尝不想保护乐大神? 接下来的,便是南溟皇朝了,与其结怨也有多处,一是因为苏笙,据说当时为了那件祖传遗宝,南溟皇朝的人还对苏笙动了手,这事苏笙是不可能告诉自己 的,还是自己从别人那打听而来。 二是因为钱掌柜和李大娘,当初自己送别李软时,可是亲眼看见钱掌柜被南溟皇朝那个身穿蟒袍的人打死了。这笔账,也得说道说道,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长辈,还是对自己好的长辈。或许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随手之恩,但落到自己头上,便不是这般了。 还有那古关的死对头,当初在微尘巷门口可是无缘无故就被揍了一顿,据说是什么“余一半”,也是一个顶级势力的祖师堂嫡传。 想到这,徐长生苦笑一声,自己这账本,好像有些小啊,半点实力没有,却惹上了三家顶级势力,有家还是死仇。 或许到时还没等自己找上门去,他们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只能希望对方家大业大,看不上自己这个小虾米吧。 忽然,身后一动。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过三关 - 问剑长生 - 书上 似有所感,赶紧伸手往身后一摸。 入手是一块冰冷,粗糙,坚硬的石壁。徐长生心中一喜,难道这五感就要恢复了不成? 几个呼吸之后,眼前渐渐露出迷迷糊糊的红,也逐渐看清了这大殿内的情形。除却在大小上与先前那两个大殿一样之外,这大殿之中还多了一样东西。 或者说是半件。 一具半残的雕塑。 依稀还能辨清是一位拄剑而立的将士,高三丈,身披铠甲,只不过雕塑的头颅与那长剑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将士斑驳破碎的身躯。 饶是如此,徐长生依旧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甚至血液都止不住的有些沸腾。 耳边也仿佛有那金戈铁马之声,甚至恨不得也拿起大刀长矛,前去冲杀一番。 “杀!杀!杀!” 徐长生双目开始发红,呼吸也开始急促,甚至拳意都已不自觉的流转。 就当他弯腰下沉,紧握双拳的时候。 “嗡——” 体内飞剑铮鸣,徐长生瞬间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转过视线。 不用多说,那雕塑肯定有古怪,竟然能影响自己的内心,要不是飞剑示警,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徐长生内心微微一沉,人界无垠,百家并起。每家的手段又各不相同,而自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山间小子,要是真的不小心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走上了下辈子的路。 就像这次。 深呼吸一口,没再多想,而是转头寻找着离开的此地的门户。 可大殿空旷,一眼便看了个通透,在殷红的光芒下,别说门户,连个小窗也看不见。 抬头望去,本想问问幽影魔君,却发现不知何时连他都已离开。 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 按现在的情形看,破解此关的关键肯定就在那雕塑之上。幽影魔君设下这入门三关,肯定是能通过的,毕竟他的打算就是为自己寻找一副合适的躯壳。 因而也就不可能将自己三人困在这里。 “杀!杀!杀!” 忽地,脑中再次响起一阵战火之声。是那雕塑,自己没看它竟然还能影响到自己的心智。 徐长生强行压制住自己沸腾的血气,也不敢再看那雕塑,生怕自己着了道。 体内飞剑再次铮鸣,帮自己驱散了那股杀意。 正当徐长生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芥子物中微微一动 ,沉下心神看去,只见先前在水火镇内捡漏而来的那柄锈迹剑鞘,正躺在芥子物内震颤不已。 连锁在狼毫内一直不愿出来的大吕都挣扎着露出个小脑袋,盯着那剑鞘,看了一会,似乎不知道原因,敲了敲自己的小脑瓜,双手撑住笔杆,又缩了回去。 难不成是因为那雕塑? 还是那股杀气? 不然自己随身携带它这么久都没异常,何故今天便开始震颤。 想不通,那就拿出来试试。 谁知那剑鞘一从芥子物中出来,都还没落到许是手上,便飞到了雕塑面前,绕了一圈,而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雕塑拄剑而立的位置,刚好补足了那空处。只可惜少了把三尺青锋,若是再加上,那便刚好合适了。 正当徐长生思虑万千的时候,雕塑双手叠放之处,竟缓缓汇聚出一团灰蒙蒙的光球,悬浮在剑鞘上方。 灰团越来越大,直到触碰到剑鞘,才开始变化,宛如水流一般,缓缓倾洒进剑鞘之中。 俄顷,灰团越来越小,直至全部没入剑鞘之中。 剑鞘微微一震,最上方的锈迹竟化为粉末消散,显露出血红的本色。 或许是那灰团不足,才褪去了整个剑鞘的十分之一左右,便不再有动静。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发现雕塑也变成了普通雕塑,没有了那股摄人之感。甚至浑身上下都是裂迹斑斑。 他伸手取下剑鞘,除却那些脱落的剑锈,也没发现何处有着不一样的地方,想了想,又从芥子物中取出已经快要被淘汰的长三,往其中一插。 “叮——”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这大殿之中。 徐长生见状立马猛地一拉,却发现剑鞘与长三纹丝不动,仿佛合为一体了一般。再次发力,双臂之上血气浮现,拳意流淌,可依旧拉不开来。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将两者都收回了芥子物内,才继续打量着大殿。 难不成,是要将这雕塑打碎? 正当他疑惑时,雕塑从内而外开始扭曲,转眼间,便没了雕塑,转而出现了一个漩涡。 阵法。 在那林秋雨家族的藏宝之地,徐长生便见过类似的东西。 只要自己踏入进去,便能通过阵法到达另一个地方,不过穿越的距离却是极短,或者说这就是一扇阵法做成的门。 而这扇门现在出现在了这地方。 毫无疑问,只要自己踏入进去,就可能要再次面对幽影魔君了。 是生是死,只要自己踏入了这扇门,便不由自己了。 可不进去,难道自己就能活下去?能一直待在这大殿之中? 徐长生苦笑一声,一脚踏入了漩涡,消失不见。 …… 天边白云彩带,一黑一黄两道流光破空而来,稳稳地落在了九拂山脉之中。 黄的正是先前被张狂赶走的黄蛟道人,一同赶过来的则是一身黑袍,头生双角的壮硕男子。 刚站稳的第一句便是:“张狂,是你对我黑龙岛的人动了手?” 张狂拄着长棍,“正是你张爷爷我。” 表面上是如此说,内地里却是传音道:“于小子,待会要是真打起来了,你就赶紧跑,实在不行,压箱底也要跑掉。” 儒士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也理解张狂的做法,更知道刚来的那头生龙角的男子的实力,真要打起来,估计得要一个半张狂才能勉强和他打平。 没办法,大瑞十大天策上将之中,张狂只能排到第八。而刚来的那位黑龙岛的武龙君,至少也是天策上将中前三的水平。所以对张狂的这番说法也不惊讶。 武龙君冷笑道:“是你便好。” 右手缓缓递出一掌,一头漆黑龙影直接透掌而出,迎风见长,化为百丈巨龙,朝着望月峰顶的张狂撞了过去。 提起长棍,右手横握,静待其上。 可没想到龙影飞至血莲上空时,一直安坐在血莲之上的引释直接起身,念了句揭号,伸手一握,便将黑龙捏碎,平淡道:“阿弥陀佛,魔道未除,还劳烦诸位施主稍后再战。” 其余诸位修士纷纷起身,表示理应如此,连一向张狂的张狂都低头称是。 武龙君冷哼一声,往后一躺,凭空出现一座巨大的龙椅将其接住。 哪怕身处不同势力,但引释愿意讲和,他武龙君便得答应。这天底下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哪怕是哪位圣人,看他什么行为不顺眼,也能唾骂几句。 可在这人间,不能不给佛门座元一脉面子。 待众人坐下,张狂微微一动,暗自冷笑一声。 传音于兴文道:“其他地方的事情都已经妥了,就差我们这的了。” 于兴文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郡守大印,笑道:“还请张将军为在下解惑一二。” “也成,反正估计要不了多久你也能收到消息了。”张狂盯着武龙君看了一眼,也再次坐了下去。 “官家原本的意思就是借着这秘境出世一事,来摸一摸这大瑞十家的底,派我前来,也是为了吸引各方势力的目光。” 于兴文暗自点了点头,这点倒不是这“狂将军”吹嘘,他也的确有这本领。只要他一离开琥阳城,大瑞十家的眼光,保证都在他身上。 至于原因,从大瑞的修真界流传着的这句话便能略知一二。 “宁可十州大地起狼烟,莫要张狂将军出山田。” 无他,擅惹事罢了。 但大瑞偏偏就需要一个这样擅长惹事的疯狗,因而每每遇到事情,大瑞都会帮其兜底。 “这次直接由卿相大人出马,半月之内横跨大瑞十州,小鱼小虾暂且不算,这次可是直接网住了一条巨鲸。”张狂砸吧了下嘴,好像有些后悔没有一同参与进去。 于兴文笑了笑,“哪家出事了?” 张狂瞥了他一眼,“和你们这些文人说话就是没意思,也不知道配合一下,让我张哥的脸往哪搁?!” “此事涉猎极宽,在下实难猜测,还望将军解惑。”于兴文一脸认真地说道,仿佛刚刚稳坐钓鱼台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张狂嘴角上扬,嗤笑一声,“川州的暗涧坞,连老巢都被卿相大人一人端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小虾米在逃了。现在琥阳的神魔军正赶过去收场,卿相大人也正往我们这边赶来。” 说完瞥了武龙君一眼,继续传音道:“这次非得把这头老龙留在我们大瑞不可。” 似感受到张狂的目光,武龙君睁开双眸,其间星辰倒映,于兴文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忙念道:“圣人言:非礼勿视。” 待恢复清明,才转头问道:“那其余几家呢?” 张狂打了个哈欠,“除却云州的寰宇宗还有些毛病,其他的还好。” 说着朝另外两座山峰看了一眼,暗自嘀咕一声,“怎么这渡州的五方山和那命州的问心门就胆子这么小呢,搞得我都没理由动手了。” 于兴文浑身一抖,转过身去。 看来此事过后,一定要和这“狂将军”断绝联系,不然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难知客 - 问剑长生 - 书上 依旧是大殿。 不过这次的大殿,显然与之前的不同。四根需数人合抱才能绕上一圈的血红顶梁柱矗立在大殿的四角,支持起了大殿的全貌。 顶梁柱上雕刻着一个个未知的符文,更有一头头凶兽浮雕其上,龇牙咧嘴,鳞甲獠牙,让人心生畏惧。头顶之上,是一片虚无,四根柱子没入无边黑暗之中,不见其顶。 大殿中央是一座高台,离地约莫十丈。 高台之上放着的,不是其他,正是一副血色棺材,不知材质,隐约猜测是一种奇石。 棺材也是浮空,被四条巨大的锁链托起,锁链的另一端则是系在四根巨大的顶梁柱之上。 丝丝缕缕的血气从无边虚无之中倾泻而下,灌注到血棺之内。 铁链横空,其上还托着一副血色棺材。只一眼,便让刚刚到达此地的徐长生有些压抑,心跳加速,宛如有一只远古巨兽伏在上空。 这感觉,与在那书山之上,看那刀客斩风兽之时,何其类似。 就在此刻,另外两侧的空间微微荡漾,便从中走出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朝着相反的方向拉开身形。 这两人也正是先前在魔宫外遇见的那黑袍人与那铁面男子。不过此刻,两人好像都经历了什么,一个黑袍鼓荡,飘在空中,可却是没走几步便是一停,而后再次加速,显得极其不自然。 荆罪则是抱着脑袋,闪烁几步便已站定,而后又继续捂着脑袋,脸色惨白,表情狰狞,看起来异常痛苦。 徐长生也不知两人经历了什么,掂着脚步,小心的往后退去,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之中。同时也是竭力运转着《藏计》,血气无时无刻不在拍打着飞剑,将自己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 待三人站定,各自成一个犄角之势。 高台血棺之上浮现出一个灰色人脸,绕着从天而降的血柱盘旋不已,猖狂大笑,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徐长生立马捂住双耳蹲下,可那声音依旧直穿神魂。原本无事的神魂在这笑声之中,宛如又要裂开一般。 眼角的余光一瞥,发现另外两人反应更是剧烈。 铁面男子抱着脑袋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最后滚到一根梁柱之上,便不停地拿头撞击着梁柱,没几下便血流满面。 另一名黑袍人也没了那缥缈之感,而是趴在地上,捂住脑袋,身躯止不住的颤抖。没了灵力支持,宽大的黑袍塌陷,覆在身躯之上,显露出玲珑的曲线。 女子? “哈哈哈哈,千年光阴,看谁熬得过谁!”幽影魔君在这大殿之内癫狂的大笑。 俄顷,笑声停止,人脸立在血棺之上,阴冷的笑道:“欢迎三位通过禁、破、封三关,来到我这幽影大殿。” 幽影魔君将目光看向徐长生,狞笑道:“你,先等着。” 而后又看向另外两人,怪异的人脸之上尽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原本有三个人的,还比较麻烦。现在好了,只剩下你们俩。不过你们俩人也只有一人能获得传承,与老祖共存于世,至于另外一人,死。” 话音一落,荆罪与那黑袍女子对视一眼,再次拉开一道距离,生怕对方一不小心便悍然出手。 “至于谁活下来,就不用老祖教你们了吧。”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大笑,而后人脸没入血柱之中,消失不见。 徐长生禁不住再次往后,尽力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靠在墙壁上,才继续看向两人。 荆罪拿下双手,晃了晃脑袋,血流满面,显得狰狞恐怖,而后右手一抓,手中出现一柄勾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说道:“我知道你是女子,来,驱了那术法,让大爷我看看你长得啥样。” 黑袍女子不为所动,缓缓起身,巨大的黑袍再次鼓荡,浑身隐匿其中。 而后抬起双手,放于身前,轻轻一按。 一股极强的气机朝着荆罪席卷而去。 荆罪狞笑一声,“找死的娘们!” 右手一挥,勾环之闪出一道巨大的刀气,朝着黑袍女子劈将而去。 刀气劈碎了气机,一往直前。 就当快要劈至黑袍女子身上之时,忽地一停,刀气依旧,连带着荆罪都是静止。 女子再次抬起右手,穿出黑袍,露出白皙纤细的手指,隐隐约约还笼罩在一团白光之中。 手指在那刀气之上轻轻一点。 刀气消散,荆罪也是恢复正常,喘着粗气,后怕道:“难知客!你是哪方势力的?!都是难知客了,还来蹚这趟浑水作甚!” 难知客?! 这女子竟是传说中的难知客。 之前从李软口中也听过这个称呼,后来买了那《人界全知》,也从书上看到过。 难知客,神魂修炼者,属于道修的变种。修道,更修魂,其稀有程度比剑修还要少上数倍。往往是一洲之内都难出上几名。人少,实力也高。 对他们来说,越境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而且不是小境地越,而是一跃就是一重天。 可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了一名。 黑袍女子也没理,右手虚托,其上出现一颗透明圆球。左手指着圆球,轻轻一挥,圆球之中散发出一股无形波动。 荆罪见状,立马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枯黄树叶,覆在额头。 难知客的攻击无形,无色,无感。直指神魂,与之对战者往往是还没察觉,便死于无形。 荆罪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护神法宝。本以为是放在芥子物中吃灰,没想到今日反而发挥了作用。 徐长生则是什么都不知,便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 一股极其熟悉的刺痛感,让他无从抵抗。开始神魂之中还升起一道薄膜,可只坚持了瞬间便破碎。 原本黏合起来的神魂也在逐渐开裂。 观战的少年拿头抵地,发出一声声低吼,咬着牙,缓缓起身。 在这大殿一角弯下身形,化为一颗古松。体内也开始散发出丝丝清凉的神魂之力蜿蜒而上,抵御住了刺痛。 只是一瞬,交战的两人便停下身形,朝着墙角看去。 开始还以为这大殿之内出现了什么天材地宝,可看见徐长生的身形也才知道是他在修炼体术。 也只是惊讶于他这体术。 转眼之间,两人便再次战做一团。 ……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已经往嘴里塞了五次药材。两人依旧在战斗。 徐长生也不敢停,先前只是吃药的时候停了片刻,便差点再次倒下。不过也看出了点苗头,两人之间到底还是那男子的修为高些。可碍于黑袍女子那神出鬼没的手段,一直没能下杀手。 荆罪也是越打越慌,自己虽说一直占据着上风,可实际情况却只有自知。一身灵力不剩一二,可能不到盏茶时间,自己便会倒在这秘境之中。 这一切还是得益于那额头上的护神法宝,不然自己早就成为那黑袍女子的刀下亡魂了。 “道友,帮我杀了那贱人,事成之后我将这秘境内的藏宝分你一半。” 徐长生脑中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他睁眼一看,发现那男子一边四处躲闪,一边焦急地看着自己。 察觉到两人的异常,黑袍女子也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无非就是想联合那一直未曾出手的武夫。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那武夫看着年轻,可一身修为却是连自己都看不透,而且看他先前修炼的体术,也不似凡品,想来出身也是非凡。 更何况自己两人在这打斗,他竟敢光明正大地在那修炼,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且以他先前的表情判断,肯定是发现了自己难知客的身份。 饶是如此,还这般坦然。 若没有那稳操胜券的修为与那不凡的定力,岂敢做如此行径? 想到这,也赶紧传音道:“道友,只要你帮我杀了荆罪,这秘境的藏宝都给你。” 徐长生脑中又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果然是位女子。 而且两人筹码都是极大,开口便是秘境藏宝的一半或是全部。 徐长生哪怕心动,也不敢这么随随便便就出手。看这两人出手时的阵势,必定是有那中三境的修为,至于具体是哪一境还不好说。 可哪怕是中三境中的丹心境,也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 何况他也不心动,就他这点修为哪敢染指这些藏宝。他只想这秘境早些结束,他便好继续北上。 至于其他,他都不想管,也不敢管。 而且经此一事之后,他保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再随意染上这杂事了。 荆罪则是以为自己开的筹码不够,又继续传音道:“道友,只要你愿意出手,这秘境内所有的宝物只要是你看中的,我都没二话,我只要此地的传承,如何?” “道友,如果你愿出手,我能保你从此地安然离去。不然的话,哪怕你出手得到了此地的秘宝,也难逃生天。” 这女子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然不会说出这番话,难道是外面有人守着?又或是说她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正当徐长生思虑的时候,女子再次传音道:“我大瑞的白衣卿相正在秘境外守候,若没我作保,你依旧是个死字。” “小子,你再不出手,等本尊杀了这贱人,便将你送去给她陪葬。”荆罪凶狠道。 相劝不成,两边都开始威胁。 可同样是威胁。 徐长生散去体术,缓缓站起。 摩挲着腰间的福禄。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衣卿相风不闻 - 问剑长生 - 书上 见徐长生起身,交战的两人各自打出一击,晃开身形,忌惮地盯着他。 徐长生再次摩挲着福禄,笑道:“我就看看,你们继续,继续哈。” 说着摆了摆手,仿佛真没出手之意。 可一说完便立马凝线传音给那黑袍女子,“待会我伺机出手,你帮我寻个近身的机会。” 女子心中一喜,想来有了徐长生的帮助,铁定是八九不离十了。毕竟看他这架势,三拳打死荆罪是无疑了。 “好!” 女子回应道。 不过口上却娇喝道:“不想死就滚远点,否则连你一起斩了!” 这还是荆罪第一次见到黑袍女子开口,正当再次考虑她的身份时。女子双手轻抚圆球,嘴上念念有词,而后圆球之中再次散发出莫名地律动。 不过,很自然地绕开了徐长生。 荆罪连忙往后一退。 徐长生血气汇聚双腿,冲了出去。 可他一出手,黑袍女子便心凉了半截。 这是啥?换血境?还是金筋境? 得亏自己还以为他是什么龙骨凤髓境的武夫,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大路货色,还在这吹嘘,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 她慌,荆罪却是大喜。 本以为是位劲敌,没曾想却是个喽啰,就他这点修为,就算是自己站在这让他打,估计也破不开自己的防御吧。 徐长生也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但却知道自己与荆罪之间的差距。 可知道又如何? 知道差距,自己就该投降认输,求对方放过不成。 不是,正是因为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才要问拳。当年在那山中习武时,唐宋就曾告诉过自己。 我辈武夫,问拳当向高处。 什么是高处? 修为高的就是高处。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咬牙切齿,就像是平日赶路,行至那山野美景处,随手打的一式《山海》。 荆罪原本便是敞开了修为,任徐长生施展,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知道。 不是什么错都能犯的,有些错,这辈子也只能犯一次,犯了,人就没了。 平平无奇的一拳,连拳意都极其淡薄。 交战的两人瞧见徐长生这拳势,也都看出了大半。 花架子,假把式,多半是什么野鸡拳。 徐长生不为所动,心如止水。 稳稳的一拳落在了荆罪身上。 原本还是满怀自信的他,脸色瞬间僵硬。不止是他,连对面的黑袍女子也震惊了。 这是拳? 这是一位换血境的拳? 一拳之下,荆罪瞬间被击飞,浓缩到极致的拳势被徐长生紧握在手中。在触及到他身上时,才瞬间炸开。 可徐长生也不会自大到真的以为自己能翻手之间锤打中三境的地步,一击中后,身形疯狂后退,同时喝道:“愣着作甚!干他啊!” 黑袍女子醒悟过来,意念一动,神魂之力凝聚出一枚枚牛毛针,转眼之间倾洒而去。 刚刚落地的荆罪来不及阻挡,脸色瞬间煞白。 还是自己托大了,原本以为只是个拳头,没想到真的是个拳头。 现在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左右是个死,想拉那难知客陪葬是不行了,只有那少年武夫。既然自己活不下去了,那他也别想活! 转念之间便已做好打算。 荆罪再次翻转勾环,从中飞出一柄柄长枪虚影,直指徐长生。 黑袍女子见状,藏在黑雾下的脸色变了又变,到底还是出了手。 飞出的枪影一柄柄的破碎,根本看不到攻击是来自何处。可到底还是迟了一分,最先的那三柄枪影已是到了徐长生面前。 躲不了,只能硬接。 身形一沉,隐约可见一座山势虚影笼罩其身。 长枪一滞,只是片刻便顶碎拳罡,落在了他的肉体之上。 徐长生浑身发劲,一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 枪影破皮,再入肉,便耗费了灵力,消散不见。 徐长生起身狞笑一声,说道:“你是蜕凡境还是入玄境?” 杀人莫过于诛心,徐长生此言彻底让荆罪恼怒了起来,自己堂堂灵台后期的修为,何曾被一位三境武夫鄙视过? 勾环一转,招式还未出手,便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徐长生立马朝着黑袍女子看去,只见她弯下腰身,双手撑住大腿,喘着粗气。 强行抹灭一位灵台后期的神魂,对她这丹心境巅峰的难知客来说,还是太吃力了。若不是先前在那第三关内消磨了荆罪的意志,再加上幽影魔君的暗刺和徐长生的出手,想彻底杀死荆罪,还是需要一些水磨工夫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徐长生的伤势也已止住,只是双臂与小腹之上依旧是沾染了大片血迹,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毛毛雨。 忽地,两人齐齐朝着血棺望去。 只见血棺之上灰雾翻涌,幽影魔君也再次露脸而出,狂笑道:“很好!很好!你们果然没让老祖失望。” 说完从高台之上俯冲而下,带着长长的灰雾绕着黑袍女子转动几圈,最后停在她身前,一脸陶醉,“不错,这难知客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没想到啊,我幽影千年之后归来,竟然还是难知客,真想看看到时候那些老家伙是副什么嘴脸。” “女娃,放心,等老祖附身之后,恢复修为,你便能直指魔君,也便是你们人族的归真境,怎样?这笔买卖划算吧。”人脸不断地绕着她旋转。灰雾弥散。 徐长生隔着黑袍都能感受到女子身体的僵硬,好似十分抵触。 难不成,她不是自愿前来的? 正当徐长生疑惑时,幽影魔君忽地飞到他面前,“小子,还不上去帮老祖开棺,楞在这作甚!” 这么快就得轮到自己了?徐长生深呼吸一口,看着上空那血气弥漫,散发着摄人心神的神秘力量的血棺。自己如果真的这么老老实实去开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可如若不去,也是个死。 又是一个两死的境地。 “小子,你还去不去,不去的话,老祖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嘴中喷出一股黑雾,徐长生立马伸手一挡,拳罡消融,左手瞬间被黑雾腐蚀,血肉斑驳。 “如何?还不快去?”幽影魔君冰冷道。 强忍着手上的伤痛,徐长生开口道:“魔君,你明明自己能出来,为何还要我去开棺?” 幽影老祖一愣。 “你三个分魂找的都是为你附身所用的阴魂之人,而没有准备为你开棺所用的人,所以魔君应该是能自己出来吧。”徐长生继续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你今日是难逃一死了。你若好好给老祖开棺还好,兴许到时老祖心里一开心便将你放了出去,不过现在看来,只有死才适合你。” 说完不再搭理两人,再次飞回血棺之中。 徐长生心中一紧,不自觉握住双拳。黑袍女子也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 “嘭——” 血棺由内而外被打开一条缝。 …… “来了。” 张狂传音于兴文道。 说完直接起身,大声道:“紫微真君,须陀真君,今日我们三联手将这黑龙岛的老泥鳅留下来如何?” 虎丘峰上的仙鹤立马啾鸣叫一声,鹤发童颜的道人则是伸手摸了摸背负着的桃木剑。 器炼峰上的男子摸了摸光头,身下土法微起,大有一言不合便远遁千里的迹象。 武龙君依旧是大马金刀地躺坐在椅上,也不起身,道:“蝼蚁就是蝼蚁,打个架也得招朋引伴。” 张狂大叫一声,一直都是主动惹事的他,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骑在他头上称三道四。高举着长棍,朝着对面的武龙君砸了出去。 这一次,引释没再阻拦。 头生双角的黑衣龙君冷笑一声,随手一挥,“黄蛟你先退后。” 说完纵身而起,双手握住长棍,猛地一甩。便将张狂砸在了一座无名山峰之上,没入山体。 武龙君凭空而立,笑道:“服气否?” 山体之中传来一声怒斥,“服气你姥姥?!” 一道流光飞出,直指空中的武龙君。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响起一道惊雷,电光闪烁,对着武龙君狠狠劈下。 武龙君一手挡住长棍,回望了一眼正在施法的紫微真君,冷笑一声,身上黑袍幻化,一头漆黑巨龙便朝着他飞了过去。 紫雷劈下,武龙君身体只是微微一晃,便一拳砸在了长棍之上。 长棍脱手。 龙吟震天。 紫微真君身上道法翻飞,一柄拂尘横扫,最后立于云端,脚踩仙鹤,祭起一面八卦镜,黑龙才被武龙君收回,重新化为黑袍。 于兴文见状,连忙撕碎一页金色纸张,说道:“吾三尺之内,皆为东梧城主府。” 说完身形消散。 至于器炼峰上,早已空无一人。 武龙君衣袍猎猎,立于半空。而后伸出右手往下一摁,直接将张狂压入地底。 心念一动,脱手的长棍再次离地,朝着张狂飞去。 武龙君原以为张狂还有什么招数,没曾想长棍入手之后,他直接驭起术法,朝着远方遁去,同时大喝道:“风大人救我!” 武龙君一慌。 只见更高处的虚空之中,漫步走出一个人影,中年模样,白衣黑发,只一眼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武龙君浑身冰凉。 说好的此行无忧,说好的安然无恙,说好的大道坦途。 见到此人的时候,都土崩瓦解。 无他。 白衣卿相风不闻来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章 落幕 - 问剑长生 - 书上 血棺越开越大,却不见人影。 从天垂降的血气也开始变淡,四条巨大的锁链也开始晃动不已,连带着四根顶梁柱。 最后整座大殿都开始晃动。 徐长生立马稳住身形,却发现黑袍女子竟开始缓缓上升,仿佛是到了那道修的神驭境,能凭空而立。 “你先退后。” 徐长生脑中忽地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是那女子。她现在竟然叫我退后。难不成她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与那女子身上了,不然让他去和一位上三境的魔君掰腕子,就是茅厕里点灯了。 于是徐长生从善如流,脚下一点,便已退到大殿的墙边,静静地看着女子与血棺的变化。 女子应该是受到了血棺的牵引,身形越飘越高,直到与血棺等高,而后身形开始倾倒,平躺。黑袍下垂,覆盖在身上,凸显出两座巨大的山峰。 徐长生也没多做打量。 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忽地,血棺之中飞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影,浑身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出来之后便朝着黑袍女子飞去。 到其上空时,化为一枚悬针,没入了她的眉心。 女子娇躯一抖。 便再无生息。 大殿也停止了晃动,四条横空的巨大锁链也开始缓缓收回,没入顶梁柱之中,血棺也开始缓缓降落,平稳地放在了高台之上。 一切都好像已经结束了。 徐长生也松了口气。 若是实在不行,也就没得办法了,只能拿出那压箱底的招数了。不过到底还是不想,这离开小镇才多远,就得拿出那样的底牌,难不成离开了小镇人的徐长生,真的寸步难行? 不是的。 徐长生向来都习惯于一个人,随后他靠在石墙上,摘下福禄,慢慢地喝了小口,谈不上甘甜可口,有些辣喉咙。 “嘭——” 女子的身躯被砸落地面,溅起大片灰尘。 巴掌大小的人影再次透体而出,头颅上还扎着一枚小小的钉子。身形也在急速地黯淡下去。 “该死的女人,你是谁派来的?!透魂钉!你竟然有这样的东西。”人影抱着脑袋在空中不停地上下翻飞,看起来极其痛苦。 透魂钉? 这就是黑袍女子的底牌? 看起来还挺有用,现在看来,那女子应该是大瑞朝廷的人,是专门前来对付这幽影魔君的。 这还是徐长生根据她之前说的话,和她的所作所为推测出来的,哪怕不对,也八九不离十了。 黑袍女子搀扶着铜柱缓缓起身,也没言语,就这么看着在空中挣扎的人影。 “你也给我死!” 人影怪叫一声,俯冲而下。黑袍女子似有准备,身前出现一张火网,护住身形。幽影魔君撞上去,发出一阵哀鸣,再次逃窜。身形也是愈发淡薄。 那枚墨黑色的透魂钉也是不断地散发着黑气,腐蚀着他的元神。 “你们都去死吧!”幽影魔君见无力回天,撞向了放在高台之上的血棺。 “快拦住他!”黑袍女子喝道。 可再快哪能快得过他,巴掌大小的人影撞上了血棺,化为虚无消散,一枚古朴的铜钉掉落在了高台之上。 血棺轰然炸开,连带着散发出滔天血气,朝着大殿四周汹涌而去。 血气触及铜柱,也瞬间被腐蚀,倒塌。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宛如地裂天崩。 头顶的虚无之处也再次汇聚出大片血气,化为一条血河,倾泻而下。 血气触及之地,皆是被腐蚀同化。存放血棺的那座高台也是在血气之中坚持了呼吸时间,便消失不见。 而大殿之中,没有任何出口。 看着这必死的结局,徐长生缓缓将手伸向了脑后。 就在这时。 女子突然出现在徐长生面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只一眼,他便看见女子身后的黑袍已经被血气腐蚀殆尽,露出挺翘雪白的浑圆,不着一缕。 不过两人如今都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抓住了,跟我走。” 说完忽地捏碎手中符箓,一股未知的力量降临,瞬间将两人带走。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 血河倾洒而至。 …… 除却四大顶级宗门,大瑞在这云昕大陆里头也是排的上号的。渡劫战力暂且不说,毕竟这事,只有大瑞皇帝才知道。 而重点要说的,便是这大瑞的归真境强者。 除却一人压一州的大瑞十大州牧是归真境。摆在桌面上的,还有大瑞的十大天策上将,这张狂便是其中一个。先前在那风谷斩风兽的殷甲也是一个,而且在十大天策上将里头,还是被大瑞皇帝排在第二的位置,专门在大瑞皇宫为其镇守宫门。不过民间却有个说法,说殷甲并不是大瑞的人,镇守宫门也是为了还债,不过具体为何,也不太清楚。 说完这十大州牧和十大天策上将。 大瑞摆在明面上的最强归真,便是这名震海内的“白衣卿相风不闻”。 说起这“白衣卿相”,那是在这云昕大陆里头,也是人尽皆知的,还不止一次上过百晓生的榜单。据说云昕大陆四大顶级势力里头,灵虚山和丹心舍都是派人来亲自邀请过他的,不过都是被他拒绝了。 而且拒绝灵虚山的时候,还说了句十分有嚼头的话,他说:“站的越高,天地便越小;站的越低,天地才大。” 更为难得的是,灵虚山那位前来招揽风不闻的渡劫期祖师堂长老也没发怒,反而替他扬了次名。因为他回到灵虚山,竟然放出话说:“不是卿相入了大瑞,而是大瑞迎了卿相。” 一时之间,“白衣卿相风不闻”的名号甚至传遍了四大陆。 可这白衣卿相,却为被排入天策上将里头。一人独领朝堂,威慑海内。 “许久不见,风相大人也是风采依旧啊。”武龙君也没起身,反而落回了山顶。 风不闻意味深长地笑道:“龙君也是不减当年啊。” 说完踏出一步,便到了望月峰顶,站定,张狂立马便从地底钻了出来,站在其身后。 高居穹顶的紫微真君也落下身形,回到了虎丘峰顶,安抚着仙鹤。 武龙君携着黄蛟也再次回到山顶,与风不闻两人遥遥对立。 全场唯一没有动静的,便是安坐在血莲之上的佛门引释。身上佛光笼罩,梵音叠陈,不断地度化着冤魂血气。 没人打断,也没人出声。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天色渐暗。 九拂山脉一阵晃动,巨大血莲被拦腰折断,眼看着血气就要弥散开去,引释当机立断,解下袈裟。 默念真经,转眼之间,袈裟遮天蔽日,收拢了漫天血气。 片刻之后,袈裟恢复了正常大小,被引释穿回了身上,只是一瞬,金身破碎,血液浸透。 一步一个血印,离开了此地。 从进山到出山,劝了场架,不为己,为众生。哪怕最后以身度血气,金身破碎,也没人出手。这是他的道,是佛门座元一脉的道。若出手,便是大道之敌,不仅他此事毫无功绩,更是大道蒙尘,从此修为不再寸进。 众人默然,直到引释离场,血莲扎根之处现出一口漆黑深井。武龙君才打量着对面的一袭白衣,最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问道:“大瑞这是要独吞?” 风不闻摇了摇头,“自家人吃自家食,算不得独吞。顶多是不愿施舍出去罢了。” 读书人一张功夫全在嘴上,而白衣卿相风不闻更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 “我大瑞的国师去了正北,荆王去了西南。”风不闻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幽幽地说道。 自入场至今,还是武龙君第二次变色,也是脸色大变,两次都与风不闻有关。 下三境的读书人最简单,上三境的读书人最难缠。 这是修行路上的金规铁律。 武龙君也没逃,一来是丢不起这个脸,二来是没必要。 于是他缓缓从身后的黑袍之中抽出两柄金色短枪,枪身雕龙,枪尖篆槽。 白衣卿相随意翻开一页书籍,稍微拿起,像是借着落日余晖照清书上文字,好不容易看清,朗声道:“夜深霜露锁空庙,零落一丛斑竹风。” 语落,天地皆暗。 武龙君手持双枪,拼力在这深夜之中划出一道光明。 划破,转瞬又被合上。 读书人与这方天地的契合程度,仅次于道家的无为一脉。修炼的也全是嘴上功夫,所以行走天下,切莫与儒士争辩,越是高境的儒士,越是争辩不得。 因为,儒家擅以理服人。 笼罩了这数座山峰的深夜,也覆盖住了在场的所有仙神,不过受创的只有武龙君与黄蛟。单是这份对小天地的掌控,便已无限接近于那儒家的九境大儒,也就是众所周知的渡劫境。 可这风相却已足足压境数十年,与伏天圣的最强归真不同的是,这几十年的压境,完全是他主动压下的。至于原因,也只有他才知晓。 许久之后,风不闻才笑声道:“龙君大人,天色已晚,可以安息了。” 不去听那黄蛟的苦苦哀求,一袭黑袍的武龙君也终于显露真身,化为一头百丈黑龙,盘曲在这小小的山谷之中,可无论他怎样发劲,都只能显化出此般大小。 永远也挣脱不开这黑夜的束缚。 远在东梧县的于兴文已然听见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龙吟,至于一众连上三境都未到的修士凡人,都宛如无物。 思量了片刻,于兴文还是去了天武宫。 这屠龙一事,可不多得。 就当他刚一赶到时,便听见了风不闻那醇厚的嗓音,仿佛是在念着大道至理,令其灵湖沸腾。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 说完黑暗之中,倾泻而出一道剑光。 其间水波荡漾。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黄粱郡城 - 问剑长生 - 书上 黄粱郡,道聚县的官道上。 一个少年背负着一柄桃木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从魔宫里突然就来到了这道聚县。 而这道聚县的名字都还是他刚刚从路人口中问出来的,还好的是,此地离那黄粱郡城也不远了。 至于在那东梧县耽误的日子,就权当是赶路去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见着那女子,也就没机会打听一下别的事情。比如说那魔宫后续会怎么处理;那外面守了哪些人;她又是怎么带自己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张符箓又叫什么名字…… 感受着身上的伤势,徐长生又是愁眉不展。连怎么受的伤都不知道,便是成了这幅模样。 血气一动,便是刺骨的伤痛。哪怕是以他的忍耐力,依旧是疼的咬牙切齿。筋脉出了问题,但这也能自愈,无非就是慢些罢了。从这大半天的效果来看,想要完全恢复,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可惜从林秋雨那得来的血药,也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不然的话,这自愈速度也难快上一截。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走了一趟魔君的魔宫,竟然还活着出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大事了,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开心的呢? 刚刚从树林中苏醒的时候,他可是狠狠地灌了自己好几口酒水,才从地上起来,毕竟大难不死这事,值得浮一大白。 只不过走了许久,又变回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在东梧县一齐寻那过阴人的白姑娘怎样了,哪怕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不欢而散。徐长生对她依旧没什么恼怒,毕竟那事本就是无心之失,可到底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也不知道那在天武宫给自己带路的元月悦又如何了,不过想来,多半是在这场大劫之中离世了,哪怕他爹是入玄境,可在上三境的仙神眼里,与地上的蚂蚁也没什么多大区别。 哪怕筋脉受损,可体魄犹在。 行至傍晚,终于瞧见了这人生当中的第一座郡城。 绵延两侧见不着边际,城墙高耸,隐约之间还能见到阵法的雏形。城门之上,城楼之前,竖立着一面巨大的血红旗帜,红底黑字,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瑞”字。 大旗迎风招展,只望了一眼,徐长生便有些热血沸腾,恨不得横刀立戟,为大瑞倾洒热血。 不用多说,这大旗必定也是有古怪,与先前在魔宫遇见的雕塑一般,都有惑人心智的功效。 随后赶紧低下眼眸,不敢再看。 跟着人流,交纳了一两银子的入城费之后,也算是真正踏入了这黄粱郡城。 大瑞十州,一州多有五六郡。一郡必定有着一位上三境的仙神压阵,除却那要塞边关是得领悟了大道至理的八境归真镇守,其他的郡城,多是七境神驭仙神坐镇。 像这黄粱郡的坐镇郡守,便是儒家五蕴书院出身的于兴文。 而这些,徐长生在来之前也多有打听,因而也不算是完全的不晓。 不得不说,这郡县之间的差距远比县与镇之间的差距要大。除却刚刚看守城门都是二境武夫之外,进城之后两侧的摊贩与店铺之中,都是有着异于凡人的气息。 这样一来,徐长生炼体一重的修为反而显得平平无奇了。也好,没人关注。 紧了紧身后木剑,少年微笑着流入了人群,两只眼睛不停地往四周扫视着。但依旧目不暇接,恨不得能多张几双眼睛。 没走多远,少年便长了许多见识。 有那站在乌龟上的摇头晃脑朗诵书籍的青年儒士。也有那满头长辫,再细看却是细长小蛇的奇道修士。也有那头顶与两肩各扛一朵火焰的道人。再有就是那丈高的大汉,背负着两柄长刀,怒目而视。 也看见一家没打招牌的店铺,其间人头攒动,也不知是何场所。 还看见天上一线剑光划过,如那破晓晨曦。 也有那异兽拉车,所过之处,脂粉飘香。 于是少年被那人群越挤越远,无奈之下,只好换了条人稍微少了些的街道。 可一去,少年便有些后悔了。走动着都是男子,从凡人到那气息深厚看不清底细的都有。 整条街道,也都飘荡着水粉的香味。 两侧的店铺楼房上,也都站着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有在画廊之上翩翩起舞,也有轻舞琵琶缓吹箫,还有着一步一停闭目吟诗的清秀少女。 不用多说,徐长生也知道了这是何场所。 无非就是喝酒观舞聊人生嘛,哪怕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不过在那些卖货的女子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修士的气息就让他有些惊讶了,而且有些还不低,蜕凡入玄皆有,至于再往上的中三境,却是没有感受到了。 不过单单那些入玄境,就够他惊讶的了。 有着入玄境的修为,何苦来营这行当? 不懂,就当做没看见吧。少年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只想着快些离开这地。 他当做没看见,那些姹紫嫣红的年轻女子却是看见了他。 对她们来说,像徐长生这样的少年,正是最好的客人。心思火热,届时随便忽悠几句,再吹吹枕边风,都舍得为她们砸下大比的钱财。更难得的是,这少年竟然还是武夫。 也只有在这样的勾栏场所,武夫才吃香,无他,体魄强健而已。 除去武夫,便是那熟知人间风月的儒士了。 吟诗作对,提笔作画,谈吐风趣。都总比伺候那些杂家修士要好。至少这些读书人们,知道疼惜。 最主要的是,这儒士们的一身修为,都在嘴上。 “少侠,进来坐坐呀,小女子在这好生孤单呢~” “别走那么快嘛,奴家又不会咬你,快进来嘛~” “公子,今晚长夜漫漫,良宵苦短,何必去受那兄弟之苦呢?男女阴阳,本就是天地至理,你怎能背道而驰。” …… 人群中的徐长生赶紧再次加快了脚步,不过不得不说,这郡城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至少这说起话来,就是头头是道。也不像南风镇上唯一的那家勾栏场所的女子们,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话。徐长生每次送豆腐从那路过的时候,都能听见她们在那喊。 “徐家小子,给老娘死进来,要是把老娘拱舒服了,指不定还能赏你几个铜板。” “跑啥跑,信不信老娘把你逮进来,没交上个十几次的存粮就不放你走了。” 每当这时,徐长生都恨不得能给自己安上对翅膀,这样就能快些离开那地方。没法子,那几个年龄都堪比贺大娘的妇女实在太恐怖了。 可也没办法,有个老人就住在那条巷子的最里头,还每天都会点李软家的豆腐,说什么人老了,只能吃些豆腐,才咽的下去。在这小镇里头啊,也就只有李软家的豆腐才好吃。 可徐长生有次去送豆腐的时候,分明见着他拿着根鸡腿,吃的油光满面,可当他敲响大门的时候,老人立马就把鸡腿塞进了袖中,一抹嘴,坐在那哀叹。 直到出去了这勾栏巷,徐长生才松了口气。至少这外头的女子,不会择人而噬。 瞧着天色渐暗,也没去寻那打尖住店的客栈。 对徐长生来说,有这个时间,去找个坊市,当那包袱客,岂不美哉? 既能见识这天下修士,还能挣上些神仙钱。 不过挣钱什么的,都是小事。摆摊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长长见识。 走了许久,终于在那华灯初上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一幢五层高的大楼,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在那夜色之中极其的醒目。 聚宝斋。 那么坊市肯定也就在附近了。 这一路来,徐长生也了解到,这聚宝斋也是一个与大瑞齐名的二级势力,门内也是有着渡劫老祖。 不过这聚宝斋的开山祖师却是位商家修士,不与四方交战,一心只谋钱财。故而哪怕它处在在混乱的云昕大陆,依旧与四方交好。 就像大瑞,都让聚宝斋的门店开到了每一个县。事实上也不止大瑞,附近好些势力,都与聚宝斋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而聚宝斋的老祖在开创这个势力之前,也坦诚地说好了。 聚宝斋只聚天下财宝,不惹世间腌臜事。 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了修真者们,至少这买与卖之间,少了许多麻烦。 不过对于徐长生这样的山野修士,倒还是这坊市方便。价格让利皆掌握在自己手中,兴许靠着张嘴皮子,便能遇见那冤大头,成为那开张吃三年的幸运儿。 望山跑死马。 在这摩肩接踵的黄粱郡城里,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倒不是说远,而是行走艰难,往往是一条窄窄的巷道,想要过去也得盏茶功夫。 至于用强,从那人群之中腾跃而过。 当他瞧见那气息雄厚,少说是那中三境的修士依然是在老老实实走路的时候,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许久之后,这个衣衫凌乱的少年终于挤进了这条坊市街。 瞧见这黑压压的一片,少年咽了咽口水。 这事,好像有点难办了。 恰好,他旁边的一位蜕凡境的修士好像接到了什么消息,手一挥,立马收回了摊子。 少年眼疾手快,身子一转,便坐了下去。 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买书老者 - 问剑长生 - 书上 收摊的那位修士动作明显一愣,奇怪地看了徐长生一眼。 少年报之一笑。 两人就这么分离。 待那人走后,徐长生才手撑着往后挪了挪,坐到刚刚那人的位置。拿手狠狠地搓了搓脸,清醒了些,才缓缓从芥子物中取出那块干净的桌布。 又从芥子物中取出几瓶丹药,三张上好的水符,两张藤甲符,一本只能修炼到入玄境的木法和几册自己看过的书籍。 也没忘记取出那堆镇铺子的杂物,毕竟能不能开张吃三年,都得靠它们了。 最后则是取出一杆阵旗,中阶法器。 不管怎么说,这镇铺子的有了,压铺子的也不能少。 一切都放好之后,也不敢看书。只能一边用血气冲刷飞剑,一边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毕竟这里人多手杂,自己要是一分心,被顺了一笔可就亏大发了。 但人多也好,没坐多久,便有生意上门了。 一个蜕凡中期的长脸修士,小心翼翼地蹲在徐长生的铺子面前,扫视了一圈之后,指着那藤甲符问道:“这怎么卖?” 坐铺子的少年微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长脸修士缩着身子摇了摇头,“道友不厚道。” 徐长生摇了摇头,“五枚白水币,两张。” 对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拍地面,“成交!” 钱货两清,长脸修士拿着藤甲符满心欢喜地离去,徐长生则是将那五枚白水币收回了芥子物中的芥子物,又默默地从中取出两枚藤甲符将空位补上。 不得不说,这没有本钱的生意来的就是爽快。 只可惜,杀人夺宝终究不是什么正道,要是能有那不用杀人也能得到别人的芥子物的话,才是真正的正道。 忽的,少年一愣,好像想到了什么。 随后一拍大腿,悲戚万分,可惜了那位中三境的荆罪,人都死了,还要芥子物给他陪葬。要是被自己带出来了,准能将他芥子物中的东西发扬光大的。 正当他暗自伤神的时候,一旁同为包袱客的人却是在议论着。 “仇道友,听说了没,明日有人要去走那‘奈何桥’,登那‘吕翁亭’来着。” “什么?果真?这是哪路的道友,走一趟吕翁亭,可是需要十枚红叶币啊!” 本来徐长生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听到十枚红叶币的时候,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十枚红叶币,这要是换算成白水币得是有多少啊,恐怕自己的芥子物都装不下吧。 而自己,可是连那红叶币是怎么样都没见识过。 吕翁亭,徐长生也曾了解过。 据传是上古时期一位老神仙的仙家道场便是位于这吕翁亭内。至于怎么流传到了大瑞手中却是不知,但现在只要能进去,得到某种认可,便能一悟“黄粱一梦”,听来无非就是做了场梦,但对于心境受创的修士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宝地。“黄粱一梦”,做的不是梦,梦的是人生,是心境。 进去之后,吕翁亭会根据入梦者的心境,自行造化出最适合的梦境,助其明悟,走出桎梏。而心境对于一位修士来说,甚至比那天赋更为重要,你可以天赋不高,但勤能补拙。可若是心境由瑕疵,那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吕翁亭有着这一神奇功效,因而也被誉为“小轮回秘境”。 一旁摆摊的两人继续交谈着。 “听说好像是雁西郡聚宝斋的公子吧,也是因为一个女子,才受了情伤,心境蒙尘,故而才来这吕翁亭,希望能够缝缝补补吧。” “原来是聚宝斋的公子,比不得,比不得。” “如何,仇道友,明日一起去瞧瞧不?” 被唤做仇兄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铺子,有些犹豫。 对方见状立马趁热打铁,“就这么个破位置,也挣不了什么钱,倒不如去那吕翁亭瞧瞧,长长见识。” “好!去便去吧。” “这才是好兄弟嘛,对了仇兄,我这边有兄弟已经在那边占了个好位置,你要去的话,我们可以让出个位置给你。” “那感情好啊。” “那是,三枚白水币一个位置,不知道仇兄是现在付呢还是到场了再付?” 仇姓修士默默地收回了想要拍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铺子,默不作声。 “仇兄?” “我这铺子挺好的。” “明早你啥时候能到?” “我这铺子挺好的。” “……” 徐长生哑然失笑。 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铺子面前也蹲着位老人,身着青衣,不高,脸颊凹陷,满脸皱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而老人身后,则是站着一位束发少年,着灰衣,冷峻的脸色之下也是难掩稚气。发现徐长生在打量他的时候,还扬起脑袋,“哼”了一声,随后便是拿着鼻孔盯着他了。 小屁孩罢了,徐长生也懒得搭理他。 随后朝着老者微笑。 至于对方若有若无的气息,则自动被他忽略了,能进来这坊市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凡人。 老者笑呵呵地看了看铺子上的东西,而后指着一块石质的镇纸,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瞧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徐长生反而吃惊了,难不成自己这铺子上真有什么重宝?竟惹得一位不知深浅的老者前来询问? 再一瞧那镇纸,明明是自己在路边捡来的一个石块,无论怎么看,都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 可这镇铺子的东西,怎么能简单呢? 徐长生咳了咳,“不瞒这位老前辈,这镇纸,是我家祖上用过的。可到了我这辈,家道中落,我也只好做那不肖子孙,将这祖传的宝贝拿出来售卖,换口饭吃。” 短短的几句话,说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可惜,对面的老者依旧是笑呵呵地看着他。 徐长生也不觉得尴尬,就当是自己表现不够佳罢了,自顾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看着老者。 “那你家老者是何修为?” 徐长生捏了捏拳头,沉吟道:“这也不瞒老先生,我家老祖,是那飞升境的陆地神仙。” 还没等老者说话,后面你束发少年反倒嗤笑一声,“我家老祖还是圣人呢。” 老者皱了皱眉,回头喝道:“君子当三缄其口!” 少年立马闭嘴。 老者才转过头,看着徐长生,笑问道:“看的书多吗?” 徐长生摇了摇头,“勉强识字罢了。” 老者微微颔首,也不作评价,“读过私塾?” 哪怕徐长生心中实在惊讶,可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读过一段时间。” “师承何处?” “山野秀才。” “南方有鸟,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卵破子死。你可知为何?”老者捋着长须,笑问道。 徐长生也笑了,“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 “西方有木,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而临百仞之渊。为何?”老者继续问道。 “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 “蓬生麻中,不扶不直。”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老者扺掌大笑,“善!” 随后老者指着地上的几册书籍,询问道:“这几本书册怎么卖?” 回答了几个读书人的问题,再问价格,就有些难为情了。徐长生挠了挠头,“这几册都是小子看过的,既然老先生看中,便拿去吧。” 老者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 “那就一文钱吧。” 说完老者既然果真从袖中取出一文钱,放在徐长生手中,而后从摊子上拿起那几册略显破旧的书籍,又放进了袖中。 临走了,又回过头,笑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坐在地上,摆着摊的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本就不高,走入人群之后立马消失不见。 目送着两人远去,徐长生才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铺子。不知为何,与那老者对话之后,神魂莫名的舒服,就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般。 老者走后不久,又有人蹲了下来,不过这个却是做正经生意的了。一番询问之后,买走了那三张上好的水符,又是花了六枚白水币。 于是徐长生便净赚了十一枚白水币了。 只可惜这样的符箓终究是少数,除去这三张,剩下的品质都是差了些。 嘈杂的人群忽地安静了下来。 徐长生抬头一看。 只见不远处的聚宝斋金光闪烁,巨大的歇山型屋顶竟开始缓缓升起,凭空而立。 再远处,两匹雪白天马拉着架银白马车,在夜幕中极其醒目,朝着聚宝斋驶来。 马车过处,皆留有星光点点,宛如仙迹。 直到马车进入高楼,屋顶回落,众人才惊醒过来,纷纷议论。 “这是哪位仙家啊?竟如此豪奢,造一辆这样的马车得花多少钱啊?” “我估计就是明日要去那吕翁亭之人。” “你是说,是那雁西郡聚宝斋的公子?” “不然谁还有这本事,让聚宝斋大开天门。” “也是,除了聚宝斋,别人也没这财力。” 徐长生默默地用血气冲刷着飞剑,怪不得人人皆仰慕仙神。人人皆想成仙。 …… 而那老者与少年出了坊市之后。 少年拉了拉老者的衣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老者心念一动。 少年立马开口问道:“先生为何对那小子这般上心?” 老者边走边说道:“他是个读书人。” 少年眉头一挑,心想上一位被先生说是读书人的是谁来着? 好像是那什么五蕴书院的院长吧。 当时他听到先生这般评价他的时候,可是如个小孩子般欣喜若狂。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粱郡城有薛南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城有大城的好,坐了一晚,徐长生就净挣了二十枚白水币。 所以说,这无本生意就是好。只可惜,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道,想要挣钱,还得靠那细水长流的法子。 画符?不会。 锻造兵器?不会。 炼丹?不会。 算了,还是摆摊吧。 直到天色微明,人群明显稀少了许多,剩下的些人行走之时也都在议论着吕翁亭一事。 说那十枚红叶币可不是常人能有的,因而这吕翁亭也是往往数年都难得一开,这次,一定得去瞧瞧。 摆摊的少年心思一动,收了摊,也跟在了那几人后头。 挣钱啥时候都能挣,可这好戏,一旦错过了,就没了。 摆摊的坊市在城南,而那吕翁亭在偏西南的位置,所隔也不是很远,因而没多时便到了。 说是吕翁亭。 其实就是在一湖心岛上,湖名:无舟湖。顾名思义,湖上常年无舟。受那一方天地制约,不管是那寻常的渔夫小船,或是那道门仙兵,只要湖上出现小舟,便会立马沉入湖底,不见踪迹。 而通往那湖心吕翁亭的,只有一处浮桥,名唤奈何桥。 一上奈何桥,便是两界人。 说的便是只要踏上这奈何桥,便算是进入了吕翁亭。也便开始了那“小黄粱一梦”,至于能不能登上吕翁亭,做一宿黄粱梦,便是看其在那奈何桥上的机缘了。 等徐长生来到这无舟湖附近的时候,也终于知道了昨晚那道友说的三枚白水币一个位置是何缘故了。 湖呢? 只有人。 除去围绕着无舟湖的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湖的两岸树头高枝也是站满了修士。更有三三两两的仙人们踩踏着各式法宝,俯览而下。 这事徐长生也听说了,在这黄粱郡城内,只有分神境一上的修士才能御空而行。至于低的,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地面上吧。如若没有这规矩,入玄以上的皆可驾云,那这郡城内必定是乱作一团。 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不能飞,但是能站的高啊,毕竟这黄粱郡可没规矩说不能登高望远。 于是这无舟湖的四周,便多了许许多多站在人为高枝的人群。 等徐长生来到这近处的时候,不由得蒙生退意。这能看什么?看人头,看背影。 可一回头,便又呆住了。 原来自己来的不是最早,却也不是最晚。 来不及转身,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了前头,可依旧有着源源不断的人群涌来。 这真是修士?怎么和那街头百姓无两区别。武夫来挤这人群他能理解,可怎么在这人群之中还瞧见了诸多道修的身影?他们不都应该施展些神通术法,待在那舒爽之地默默观看吗? “挤,挤什么挤?小爷的蛋都要被你挤爆了!”前头一位头发杂乱,眼眶发黑凹陷的男子转过头来怒骂道。 男子修为不高,也才蜕凡中期。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衣衫,不过只有从那零星的斑点处还能看清是一件白袍,脸上倒是还算白净,但怎么也谈不上俊秀。 男子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群立马扭头看着徐长生两人。表情淡定,身形却是止不住的往旁边挤,将两人空了出来 。 徐长生认真道:“人群拥挤,道友既然来了就要有这准备。” 男子上下打量了徐长生一眼,切了一声,瞪大着那血丝密布的双眼又回过头去,继续朝着无舟岛看去。 不得不说这人群拥挤,可仗着自身目力,依旧能从那人头之间的缝隙中瞧见一丝场景。 偌大的无舟湖中间有个方圆约莫十丈的小岛,小岛之上有一小亭,无壁,攒尖顶。 而连接小岛与湖岸的是一条木质的浮桥,瑟瑟秋风之间,湖面联动着浮桥荡漾。一切的一切,都是平平无奇。若不是这么多人在这围绕着它,还知道这是吕翁亭。哪怕是徐长生从这路过,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处宝地。 还是一处名满天下的宝地。 事实上这大道机缘都是如此,同样是地上一块石子,你走过去便是过去了。而他走过去的时候,便将石子捡起,揣进兜里。后来他成为了威震海内的绝世强者,而你依旧在为了一枚白水钱而奔波。 忽地,前头那人拿手肘顶了顶徐长生,低声说道:“这都是人的,也没啥看头。道友要是信我,就跟我走,我有法子。” 徐长生有些惊讶,但也确实如此,哪怕是自己,在这看着依旧很是费劲。也不管那男子说的是不是实话,但他有这份心,哪怕最后还是没看成,但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好看的景色看了,便过去了。 可好友这东西,却是越老越醇香。 “走!” 可一回头,徐长生又是一阵头疼。那男子却是不惧,双手捂住脑袋,一弯腰,便挤进了人群,惹来一阵怒骂。 徐长生只好有样学样,跟着挤了过去。 怒骂再起,可怒骂的人却老实,立马挤上前去,为自己离那无舟湖又前进了一丝而窃喜。 徐长生也不知道跟着这男子到底撞到了多少个人,而且还发现这男子竟然专往有那女子修士的地方挤去,还多次“一不小心”撞到那女子修士的怀中,说着抱歉抱歉。 而徐长生跟在他后面平白挨了几拳之后,便老实了,也不再跟着,而是挑了最近的条道,直直地挤了出去。 因而徐长生在那人群之外站了好一阵,才看到那眼眶内陷的男子神清气爽地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抚了抚乱糟糟的头发,还闭上双眼,好似在回味。 “咳咳。” 徐长生咳了咳。 男子依旧闭目。 徐长生再用力地咳了咳。 男子还在闭目,甚至嘴角都已止不住地扬起。 无奈之下,徐长生只好走上前去。可还未靠近对方三尺,男子立马惊醒过来。瞧见他,才恍然大悟。 “走,道友跟我来。” 男子大手一挥,宽大的衣袖飞舞,显得极其的潇洒,前提是得不去看他那件灰黑之中带点白色的白袍。 一边走,男子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薛南,你叫我老薛便成。” “老薛你好,我叫徐长生,长生不老的长生。”少年挠了挠头。 简短的交流之后,薛南便加快了速度,窜过一条条小巷之后,终于在一间……巴掌宽的小门面前停下。 甚至都不能说是门,夹在两栋酒楼之间,仅用一块木板隔住。 “徐兄也别看不起我这破地方,要知道当初我旁边这家‘醉云居’可是给我开了一枚红叶币的高价,说要买下我这屋子,我都没卖。”薛南凝神注视着徐长生。 少年先是瞥了一眼那门可罗雀的醉云居,再看了看薛南的住所,眼神之中充斥着钦佩,说道:“我觉得老薛你不卖是对的,在这寸金寸土的黄粱郡城,老薛你竟然有这么一家屋子,果然是大户人家。” 说着对其竖起一根大拇指,继续说道:“要是我啊,低于十枚红叶币,我都不卖。” 少年越说,对面那双血丝密布的双眼便是睁地越大。 等到他说完,薛南立马一手拍在徐长生肩膀上,激动道:“对,对,没错,当年我就是这么跟这醉云居的掌柜说的。我开价十枚红叶币,他竟然说我脑子有病,还把我从楼上扔了下来。” 徐长生不动声色地拿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眼神之中满是认真,“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好了,不说了,老徐快进我家坐坐,今日得遇老徐,真是三生有幸。”薛南立马拿开那块木板,从中挤了进去。 徐长生只好有样学样,跟在他身后。 进去之后依旧是一块巴掌大的地,搭着一条木梯通向二楼。他进来时,薛南已经踩着木梯登上去了。 “老徐等一下。” 薛南说完从身后掏出一面布匹,往进门处一扔。 布匹挂在墙上,往下一垂,刚好将那窄窄的木门挡住。随后灰光一闪,那布匹便化作了墙面模样。 而后薛南又扔下一头巴掌大的木质小狗,落地之后立马变为正常大小,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若非是亲眼瞧见他扔下,徐长生都要以为这是条真的小狗了。 瞧见徐长生疑惑的眼神,薛南情不自禁地嘴角开始上扬,摆了摆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罢了。” 徐长生会意,朝着二楼的男子竖起根大拇指。 薛南只是觉得遇见老徐之后怎么嘴巴都有些合不上了。 登上二楼之后。 徐长生只觉这薛南果真是个“大户人家”,左右不过四尺宽的地方,被他堆满了杂物。 各种木质的小玩意,石质的雕塑,布制的小玩偶。还有兽骨,颜色各异的水,几件成色都差不多的衣衫被随意扔在角落,还有一张睡觉休息用的竹椅。 整个二楼也都弥漫着稀奇古怪的味道。 薛南也难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随手打出一式道法,房间之内便随着吹起一股凉风,将这味道送出了窗外。 “坐,老徐随便坐,家里有些小,你也就将就一下。”薛南咳了咳,赶紧招呼着。 徐长生左右扫视了一圈,便盘腿坐下。 “我还以为去那无舟湖上能看的多清楚,到头来还不如我在家看。”薛南一边在一个箱子里头翻寻着,一边抱怨道。 徐长生刚想说话,薛南却拿着两个千奇百怪的东西转过身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奈何桥头吕翁亭 - 问剑长生 - 书上 当薛南亲手把那个千奇百怪的东西架在徐长生鼻梁上之后,他眼前的景色瞬间就一变,不再是什么暗室杂物间,而是一片光明。 再仔细一看,却仿佛是站在了一棵树上,身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旁边是一栋栋两三层的楼房。可怎么看都是有些眼熟。 对! 就是自己刚刚进来时的这街道,好像自己进屋时还看见了旁边有一棵几层楼高的梧桐。 可自己明明就是在薛南的屋子里,怎么会跑到外面去? 而一旁的薛南也带上了这个千奇百怪的物什,笑问道:“老徐,做好准备了没?” “啊?什么准备?” “哈哈,布谷,我们起飞!”薛南大笑一声。 徐长生眼前的景色也忽地一变,开始不断升高,地上的人群也在不断地变小可没多久,却猛地一沉。 徐长生尖叫一声,立马抓住了旁边的杂物,宛如是自己就要摔下去了一般。 薛南咧嘴一笑,“老徐别怕,不会摔下去的。” “你给我戴的这是什么?”徐长生拉着一个木箱,声音都有些惊惧。 “哈哈,这也是我捣鼓出来的小玩意。老徐你是不是有种在飞的感觉?有就对了,那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看到的是布谷的视野,哦,对了,布谷就是一只鸟。”薛南咧着嘴解释道。 徐长生好像有些明白了,也渐渐熟悉了那不断掠过的景色。 “老薛你这是傀儡术?” “嗯……差不多吧,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反正我没事就爱捣鼓这些小玩意,也挺有趣的。” …… 布谷鸟越飞越快,直直地跃过了一栋栋高楼,徐长生也终于在视野的尽头瞧见了那无舟湖的影子。 “不能靠太近,万一被那阵法察觉到古怪,把我的布谷误杀了就不好了。” 薛南一边解释,布谷鸟也就不断地下降,最后站在一棵柳树上,借着视野徐长生还发现这棵柳树的枝干上也站了好几个人,至于修为却是不知。 他们自然也瞧见了这“看戏”的鸟儿,也没在意,继续朝着无舟湖看去。 薛南激动地搓了搓双手,“还是我这小玩意好使,总比在那人挤人好。要不是小爷我护的好,老子的蛋都被挤爆了。” 此时无舟湖附近的人群,远比徐长生之前的时候还要多上数倍不止,低头看去,只觉乌泱泱的一片。 而在那浮桥连接着的岸边,也空出大片空地,留给了一个衣衫华丽的年轻男子。昨晚在聚宝斋看见的那架天马拉动的马车也停在了不远处的天幕之中。 徐长生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问道:“老薛,怎么听不见声音?” “呃。” 哪怕看不见,徐长生都能感受到薛南在挠头,“我这小玩意还有些瑕疵,等我再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听见声音了。” “老薛,平日里这无舟湖也是这么多人吗?” “怎么可能,平时这无舟湖附近都是被阵法束缚起来的,只是今天有人要来这吕翁亭,才关去这阵法。而且也不是完全关闭,还是有好几个阵师镇守的。” 说着徐长生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化,竟是那布谷鸟开始转动着脑袋,薛南则是一边解释道:“看,那站在湖边石墩上,穿着湛蓝色衣衫,盯着吕翁亭的便是看守这无舟湖阵法的阵师。这样的人一共有四个,分别是在这无舟湖的四个角上。” 布谷鸟跟着转动,徐长生果真在这四个角上瞧见了四个穿着制式衣衫的阵师,其中有一名竟然还是一位女子,宽大的衣袍在她的胸口处开叉极大,所露颜色也极多,姿色倒是寻常,不过到底是位修士,身上出尘的气息怎么也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也别问徐长生为什么能看的这么仔细。 反正薛南操纵着的布谷鸟转到她那边时,便没再移动过脑袋。 直到那女子好像心有所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薛南才恋恋不舍的让布谷鸟转过视线。 场中那年轻男子则是依旧在那站定,好像再等待着什么。 薛南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操纵着布谷鸟在人群中肆意的搜寻着。 没多久,便听到他在旁边哀叹,“这都啥嘛,挤在一堆,只能看见个脑袋,能让我看啥。” 说完之后,徐长生眼前的景象便会时不时的往那女子阵师身上飘去。还好,不是一直盯着,她也没发现异常,不然徐长生还真担心对方一怒之下直接抹杀了这小鸟。 “老薛啊,你是如何想到要研究出这傀儡的?”徐长生幽幽地说道。 沉迷于寻找某样东西的薛南顺口说道:“当然是为了看……” “当然是为了我的无上大道。”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那老薛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那女子阵师,万一被她察觉到异常,就没得看了。” 视野再在那女子身上停留了几个呼吸,薛南跟着沉吟道:“我觉得老徐你说的对,不如跟我一起找找吧。” “找什么?” “这也要我说?” “……” “刚刚闪过去的那群制式灰衣男子身后。” “哪呢?没瞧见啊。” 布谷鸟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咕咚” 徐长生听见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老徐!你这眼光独到啊,藏得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啧,这腿,我能玩一年。我靠,后面那是啥,竟然有人先上手了,那娘们竟然不反抗!畜生,放开她!” 薛南怒目而睁,对那只手恶语相向。 “嘘,开始了,开始了,快看。”徐长生催促道。 视野极其缓慢地往左边移去,终于停留在了那男子身上。 只见他深呼吸一口,缓步走向那浮桥。 就在他踩上那浮桥的那一刻,四名阵师齐齐站起,一道光幕从湖边缓缓升起,最终在湖心岛的上空汇聚。 而后一道七彩流光从吕翁亭中倾泻而出,沿着浮桥飘洒。 “开始了,那男子踏上奈何桥的第一步时起,这问心局便开始了。老徐你看那男子是不是站着不动。” 果真,那华服男子刚踏上浮桥便停下了,双目紧闭。 “这奈何桥共有三十三面浮板,对应的是三十三问。若是前来问心之人,能够直面这三十三问,那便有机会踏入那湖心岛,一悟黄粱。” 不得不说有个黄粱郡城的土著就是好,若是徐长生一人再那看,多半就看看那些流光溢彩的仙迹,而不能像现在这样,知道些真相。 “三十三问问的都是什么?” 薛南思量了片刻,“每个人的问题都会不一样,都是根据他们自身的经历,从他们内心发问,要求他们直面本心。” 男子脸色阴沉,但终于踏开了第二步。 当他踩上第二面浮桥的时候,又是一停。 “那前来这吕翁亭的人多吗?” “呵,这你就问对人了。据我统计,近百年来,共有十四个人来闯这吕翁亭。” 不等薛南继续讲解,徐长生问了句,“老薛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啊,怎么了?是不是看着不像?我也知道,都怪我这长相,明明都十八了,竟然还跟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一样,唉,着实有些忧郁啊。” 前半句徐长生还很赞同,可后半句…… 想到薛南那凹陷的眼眶,杂乱的头发,以及那眼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丝绿光。 嗯……其实先前徐长生是以为他都有三十多了。 于是徐长生果断地放弃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十四个人里面,有几人踏上了那吕翁亭?” “一个。”薛南脱口而出道。 “一个?” “对,这一百年来,只有一个人成功踏上了这吕翁亭。其他的,走的最远的,也不过走了二十三步便落水了。” 徐长生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座吕翁亭,而现在,那男子已经是站在了第四块浮板之上。 “登上过那吕翁亭的那人是?” 薛南回忆了一下,“现在的平妖阁祖师堂长老——平白剑仙。” “剑仙?”徐长生一下抓住了重点。 “对,原本来这吕翁亭前,平白剑仙也只是一个靠着家族余荫的普通入玄境剑修。可自从在这吕翁亭堪破情关之后,破境如喝水,短短百年之内便突破到了神驭境,成为我们云昕大陆的天才剑修。”薛南口中也带着些许羡慕。 徐长生拿了拿福禄,可到底还是放弃了喝酒这个想法,问道:“老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薛南缓缓合上了一本,《吕翁亭百年记事》的书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因为我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看来也是遇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读书人。 读书人好啊,和读书人说话就能少去很多不必要的交谈,就像现在,徐长生随口说道:“看那阵师。” 根本不用多做解释,恰到时机的提醒,又让薛南大饱眼福。 无舟湖上的男子不知不觉,也已经踩上了第九块浮板。 可刚一踏上。 便喷出一口鲜血。 一道雷光袭来,将其打入湖水。 看戏的众人无不惊起,纷纷盯着摔入水中的那男子。 薛南也是惊讶万分。 “这吕翁亭今日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未听说过它还会主动伤人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五章 薛道友 - 问剑长生 - 书上 正当众人惊讶的时候,云端马车之中匆忙走出一位美妇,一身粉蓝绸缎,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曳地,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 眉如双燕,本就绝色的脸上现在却是写满了焦急,从马车之中出来之后便是看着湖面。 秀眉微蹙。 随即袖中飞出一根粉红丝带,掠向湖水。 可还未触及湖面,便被闪过的一道白光挡回。 当那美妇刚一走出马车的时候,布谷鸟小小的脑袋便不自觉地往上抬了抬。 直到现在,徐长生耳边依旧是薛南咽口水的声音。 “老徐,快,扶住我,这女子……在我见过的女修当中都能排上前三了。当真是极品啊。” “这女子应该是那落水男子他娘了吧。”徐长生有些吃惊他的口味。 薛南摸了摸鼻子,“老徐你的档次太低了,和你没啥讨论的意义。” 徐长生还想着解释一下。 可无舟湖上空的云端之上,天马对面,凭空出现一个瘦弱人影,青衫飘摇。 原本还嘴上花花的薛南立马闭嘴。 无舟湖四周原本还交头接耳的人群也都瞬间安静,皆是抬头看着云端。 “他是谁?”徐长生问道。 “黄粱郡郡守——于兴文。” 青衣儒士随手一挥便从湖水之中捞起那气若游丝的男子,扔在马车上,脸若寒霜。 “斯文败类!” 儒士看着马车上的两人斥骂道。 几匹天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急忙拖着马车直直朝着西方跑去。于兴文就这么站在天幕之中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出了黄粱郡的范围,他才低头。 忽地看了柳树这边一眼,冷哼一声。 布谷鸟在无声无息之间便化为齑粉。 一旁的薛南惨叫一声,立马把那架在鼻梁上的物什取下,不停地揉着双眼。 随着眼前一黑,徐长生也赶紧摘下。 “郡守大人怎么会突然对着我们出手?”徐长生沉吟道。 按理说他们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毕竟去那人群之中也挤不过,也只能借助这些小技巧观看一下。而于兴文身为一郡之守,更没理由这样随意对着辖下百姓出手。 他身为儒家弟子,正统的朝廷官员,理应对这些都极为了解。 既然问题不出在他身上,那显然就是出在薛南身上了。 “还能咋,我当初不就是借着布谷去看了一下怡红院的活春宫吗?他至于吗他,就一直逮着我不放。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我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难啊……” 看了看这个愤世少年身后悄然出现的青衫儒士,徐长生还是觉得不接这个话好。 可他不接,愤世少年也能自个接着讲。 “他以为我就一只布谷,其实我还有另一只,等他发现了另一只,他又会发现我还有另另外一只。”少年说着眉飞色舞,哈哈大笑。 徐长生强忍住笑。 青衫儒士也是微笑道:“那你可真棒。” 薛南如酒后微醺,摇了摇手,“哪里,哪里,老徐你……” 还没说完,他便僵硬地回过头,惨笑道:“于先生你好,我也是个读书人,也爱读书,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最好。” 青衫儒士轻飘飘地回了句,而后墙上一个壁橱上的一排尚未雕刻完全的木块便全都化为粉末飘散。 看着自己心爱的小玩意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薛南欲哭无泪,可于兴文却并没给他抱怨的机会,处理完这些便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还好也不是第一次了,薛南深呼吸几口便从悲伤之中缓过劲来,平淡地说道:“没事,反正小爷我用不了几天也要走了,到时天高任布谷飞,他就再也管不到我了。” 徐长生也撑着从楼板上起来,犹豫了片刻,询问道:“老薛,你和于郡守是什么关系?” “他啊?他是我爹身前时为我找的先生,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寻常的夫子。也没把他当回事,每次他为我授课的时候,我都在捣鼓我的小玩意,他也不生气,有几次还在跟我讨论怎么篆刻更有效果。”回忆起来薛南是一阵唏嘘。 “后来呢?” 薛南脸一黑,“直到那一天。” 徐长生忍住想用拳头问问他的心思,依旧沉声问道:“然后呢?” “直到那一天,有人在我面前叫了他郡守大人,他就再也没跟我讨论过这些机关的事情,整天就是逼着我背书,写字。”薛南扭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着这满屋子的杂物,徐长生也理解他的感受,轻声道:“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儒家的。” 薛南拿起一旁的一块小木头,在手上把玩着,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想着我能好好读书,到时考取个功名,他便心满意足了。只可惜啊,到他走的那天,我依旧在琢磨着这些机关术。” 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不说他了。咱们喝酒去,能喝不?” 负剑少年拍了拍腰间酒葫,笑道:“走,我请客!” 话说的爽朗,可看到薛南大手一挥,要了两壶五枚白水币的仙家酒酿之后,少年的心就开始滴血,甚至都已经暗自捏了自己好几回了。 许是来的太早,酒肆内也没多少人。 两人寻了个上好的位置,靠着窗户边上坐下。 掌柜的是一位风姿犹存的入玄境女修。见到薛南前来还特意送了盘花生米,招呼着说好好喝。 徐长生也没问薛南和这女掌柜是不是熟知,有些时候,一个眼神就很能说明问题。 女掌柜走的时候还多看了徐长生一眼。 再徐长生看来,那眼神,宛如就在看一个傻子…… 一口酒下肚,一粒花生米进嘴,薛南随口问道:“听老徐的口音应该不是我们黄粱郡的吧?” 小口地抿了几两黄金,徐长生点了点头,回道:“对,我是隔壁桃源郡来的,准备出趟远门。” “去哪?” “有些远,破军城听过没?”徐长生终于从薛南嘴下救下一粒花生米。 没有回话。 待其将最后一粒扔进了嘴中,才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从芥子物中取出张堪舆图。 图上画着的是整个云昕大陆。 哪怕知道破军城在哪,徐长生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看到那长长的距离,又是一阵揪心,却也有些兴奋。 毕竟这可是一趟真正的远门。 薛南提起酒壶,喝了满满地一口,继续对比着,而后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老徐你确定要去破军城?” “对啊,骗你作甚?”徐长生疑惑道。 薛南一笑,指着一处地方,“我要去这。” 徐长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惊又一喜。 因为薛南指着那处地方,在堪舆图上离着破军城不远,是一处名叫“舒兰国”的地方。这么和大瑞一对比,两人至少能有八成的路程是能一起走的。 “老薛你啥时候出发?”徐长生心中的欣喜终于冲散了些许郁闷。 薛南也收回了堪舆图,笑道:“过几日就走,我有些事还得处理一下。” “一起?” “你那不废话吗,我正好发愁一个人怎么去呢。” 说着两人大笑一声,碰了下酒壶,都满满的灌了一大口。 这次徐长生也没再扭扭捏捏,毕竟有些事,有些人,值得大醉一场。 天色渐晚,来的人也越多,聊得也多是今日吕翁亭一事。 “你们说说,今日那聚宝斋的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问心局?竟然连那吕翁亭都主动将他打入水中,后来更是连郡守大人都到处了。” “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郡守大人兴许也知道一些,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问问他。” 不知是谁的一句话,瞬间便憋死了酒肆内所有的言语。 也憋死了徐长生两人的对话。 但不得不说,那修士说的也是极有道理。有些事,天生就只能拿来被猜测,而非是被大家所熟知。 “我这还有个小道消息,不知几位道友听说了没。”徐长生后桌的几位修士议论道。 “听没听说过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听说。” 一听就是位暴脾气。 “别急撒,且待我孙某人细细道来。” 接着就是脑袋叩响桌子的声音,惹来一众哄笑。 那孙某人也没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白雾门那位白婉凝白仙子知道吧?” “那位祖师堂嫡传?” “不然白雾门内还有谁叫白婉凝?” “好了,别打岔,让孙道友继续说。” “咳咳,我听说啊,前几日,白仙子在返回白雾门的途中,被一位仙姑看中,带回她门下去了。” 徐长生抿了口酒。 “被谁?那白雾门就没点反应不成?” 那孙道友喝了口酒水,砸吧了一下,“被飞羽观的念慈真君相中,收回去当亲传弟子了。” 酒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徐长生也是喝了满满一口酒。 飞羽观知道,念慈真君不知道,但知道什么是真君。 简单来说,就是白婉凝被一位归真境的仙人收为了亲传弟子。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徐长生自然为她能有这样的好事而开心,毕竟怎么也是同过一番生死。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自己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把她当成了朋友的。 不知不觉,薛南手里的仙家酒酿便已见底。 眼看着他又要扬起手,负剑少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手压下,低声道:“老薛,我这也有一壶上好的仙家酒酿,今日便让你开开嘴。” 就在薛南期待的目光中。 徐长生取出了一壶从老廖那“取”来的梨花春,一把拍去封泥。 可没想到酒水还没倒进碗里。 就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给拦了下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读书人和武夫 - 问剑长生 - 书上 是她。 这间酒肆的女掌柜。 “不知掌柜的这是何意?莫非是此间酒肆不能自带酒水?”徐长生笑问道。 “你是石桥县来的?”女掌柜反问道。 看了看自己的酒水,徐长生好像有些明了,点了点头。 女掌柜有些牵强地一笑,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两壶先前的酒水,递给两人,说道:“相逢即是有缘,这两壶,就送给两位小兄弟了。” 说完直接放下酒水,走近了后堂。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徐长生手中的那壶梨花春。两人都不傻,自然知道对方上门的原因是出在这酒水上。 “你这酒水哪来的?”薛南传音问道。 徐长生刚想凝线传音,可一运转血气,便是一阵刺痛,只好说道:“朋友送的。” 没人看见,后堂的门帘一抖。 两人也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薛南拍开了一壶封泥,徐长生则是将那壶收回了芥子物,继续抿着手中的那大半壶。 “老徐,你这酒量好像不太行啊,这么小一壶都喝了这么久。”薛南冷不伶仃地来了句。 徐长生默默地收回了桌上的开了封泥的梨花春,继续小口地抿着。 薛南眉头一挑,立马岔开了话题。 几口酒下肚,两人也是敞开了聊,天南聊到海北,云昕聊到苍落,也从男人聊到了女人。 还好徐长生也自恃是个读书人,不然好多时候真接不上话。 像聊着什么异端,薛南突然就会插上一句“一山更比一山高”。徐长生一愣,再一回头,便会低声回道:“山高林密,小心火烛。” 随后两人便会极其有默契地低下头,喝上一口酒水。 不过每次聊到和他父母有关的事情时,薛南便会巧妙地避开,徐长生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因而这次酒宴,也算是喝的宾主尽欢。 直到喝完这一壶,薛南也没再要,而是起身摇头晃脑地往门外走去。 回到薛南的住处,说了句随便睡,自己便倒在了那张竹椅上。 瞧了瞧只能下脚的楼板。 徐长生还是选择了窗台边,小心的清出一小块空地,透过四角的夜幕,看着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月兔。 醉后不知是星闪,还是云动。 负剑少年摘下了负剑,平放在膝盖上。 轻抚着被衣衫摩挲发亮的竹鞘,往上是早已褪色的剑穗和发黄的剑柄。 轻轻一拔,木剑便已出鞘,依旧是黯淡。 闭目,体内是那柄身处黑暗的飞剑。好似感觉到徐长生在查探,飞剑有些惬悦,不断地震颤着。 没看见的是,平放在膝的木剑剑穗,无风扬起。 可等到再一睁眼,一切便已回归平静。看着竹鞘与剑穗,不觉间便已回想起了贺大娘。 也不知自己走了这半年来她是否习惯,吃饭时是否还是喜欢坐在靠近自己的位置上,嘴里是否还在念叨着小长生,是否还是经常站在微尘巷的门口,盼望着那个少年能早些归家。 不知不觉间便已睡去。 而在那徐长生两人去过的酒馆二楼,有位女子也靠坐在窗台上。取出一支略显老旧的长萧,平放在膝,双目紧闭。 …… 当薛南坐起的时候,徐长生便已睁开双目。 看着捂着脑袋晃个不停地好友,徐长生笑道:“老薛真是海量啊,壶酒安能睡一天。” “哪里,哪里,老徐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余留半壶啊。” 读书人过招,都在嘴上。 一番亲切的问候之后,薛南说道:“这几日我都得处理一些事情,你可以在这黄粱郡城内先逛逛,过几日我们便走。” 说完从墙上取下一件灰黑白袍,又将自己身上这件灰黑白袍挂了上去,权当是换了件衣衫。 随手招呼了一声,便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丝毫不担心说什么徐长生在他的屋子里需要怎么防备之类的,完全就将他当做了兄弟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心大,还是果真信任了徐长生。 他走后,负剑少年想了想,也跟着从二楼一跃而下。出门之后径直往昨晚那酒肆走去。 这次是自己一个人,便要了壶最便宜的寻常米酒,坐在了老位置上。 白天喝酒的人总比晚上的少,而且多少三三两两坐在角落里,没有开口,脸上表情却是不断的变换。 果不其然,当徐长生刚坐下没多久,昨晚那女掌柜便同样提着一壶仙家酒酿坐在了他对面。 拿着手上的酒水朝徐长生示意了一下。 负剑少年摇了摇头。 无功不受禄,萍水相逢没有一直白嫖别人酒水的道理。 随后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壶未开的梨花春,递了过去,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这壶酒就当送给掌柜的了。” 女掌柜一愣,笑着接下,却未拆开,只是握在手中。 “小兄弟来自石桥县什么地方?” 徐长生双手握着酒壶,说道:“是桃源郡的,但不是来自石桥县,都是路过。” “那……这酒水?”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果真是因为这梨花春。 可真是因为这酒水还是酿酒水的人?脑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了一个酒糟鼻。没想到啊,老廖那副对联果然都是真话。 想来也是,酒肆一间,草屋一栋,以及好酒两窖自己都在石桥县见过了。只有那美人二三,迟迟未曾露面,原先还以为是老廖拿出来撑场面的话语。 没想到老廖那家伙看起来是一副落魄装扮,竟然真的藏有美人,还藏在了这黄粱郡,果真是藏。不过对联上可是写着美人二三呢。难不成除了她,还有别的? 想到这,徐长生还偷偷打量了一下这女掌柜。 容貌上佳算不上,但至少看起来很舒服。 以老廖的相貌,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了。可他竟然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这不行。 “老廖送的。”徐长生抿了口酒水。 女子掌柜脸色一变,先是露出一丝难过,而后又变为冰冷,最后再变为茫然,问道:“他在石桥县怎么样了?” 徐长生想了想,四顾之后说道:“还行吧,也开了家和你这差不多大的酒肆,生意也红火。他也就整天也那些酒客们扯皮罢了。”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一直悄然观察着她的少年顿时明了,趁热打铁道:“我有幸在石桥县停留过几日,都是住在老廖家中,与他也算熟识。也才知道,老廖他并不是那么开心……” “嗯?” 女子有些诧异地盯着徐长生。 少年咳了咳,“我在他房中曾看到过一副对联。” 对联?女子心中一动。 “什么对联?” 少年仔细想了想他酒肆与他家门口的那副对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腰缠万贯容易,寻一佳人难得。” “啪!” 女子掌柜一拍桌面而起,指着徐长生骂道:“准是又在想那骚狐狸了!我就说嘛,他一个人哪能守住那酒肆几十年,肯定是那狐狸给他帮衬着。果然,狗就是改不了吃屎!” 至于这对联的真假,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除了他那狗屁不通的半个读书人,谁还会写出这样狗屁不通的对联?竟然还光明正大地挂在墙上。 四周的酒客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转头,看着窗边的少年和那俏掌柜。 徐长生见状,立马招呼着她坐下。毕竟自己不是薛南,可背不起这调戏女掌柜的“大名”。 女子冷眼相待,在他看来,这少年能与老廖那样的人结为好友,肯定是蛇鼠一窝。 少年喝了一大口酒水压惊。 才慢悠悠地说道:“掌柜的别急,这对联还有横批呢。” “说” 少年抬起头,大胆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黄粱一梦。” 女掌柜身躯一抖,花容失色,跌坐在椅子上。 不过转眼间,双目便噙满了泪水,连抓着桌子的双手都是指节发白,“这是真的吗?” 少年脸色之中透露出些许不悦,“读书人说话,自然是真的。” 可现在说话的是个武夫,少年暗想道。 女子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徐长生也没再说话,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酒水。有些话,当说则说,至于是不是真的,便另行考虑了。可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对于这些事,少年一向分得清。 就像一直住在城隍庙的那个邋遢大汉,有次花好月圆,真的喝了个大醉。一个人抱着一个大大地空坛,倒在门口的石阶上说着胡话。 那是少年从未在那为自称剑客的刀客身上看见过的,是出奇的温柔。 他伸出右手,好似在轻抚着什么,醉眼惺忪,嘀咕道:“你让我练刀,我已经练成了天下第一刀,可是你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坐在旁边。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 直到少年都已昏昏欲睡。 他才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稀碎。 大笑着走进了城隍庙。 “什么情情爱爱,这偌大的江湖啊,爱慕我唐宋的可多了去了。” 话虽豪迈。 可步伐杂乱,头颅低垂,说不出的落寞。 好像他这一转身,便失去了整个江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年与勾栏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待徐长生拎着壶五枚白水币的“梅花冬”返回到住处时,薛南已经坐在那张作用齐全的竹椅上,雕刻着手中的木块了。 刚一上楼,负剑少年便瞧见对方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默不作声,手上的梅花冬便变成了女儿红,还笑着说道:“老薛,在外面闲逛,顺带给你带了壶酒水回来。” 说着便朝他扔去。 薛南笑着一手接过,脸色一变,“老徐,不是每个人都是徐长生。” 原本笑着的少年脸色也一变,默默地走上前去,取回了那一壶女儿红,沉声道:“难啊,难啊。”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霍然起身。 最后两人手上各自提着一壶梨花春坐在了窗台边上,不过位置自然是挤出来的。 “事情办的怎么样?”说话的少年小小地抿了一口。 “今天挺顺利的,估计还要两三天便是了。”说话的少年喝了一大口,生怕嘴巴不够大。 “需要我帮忙不?” 少年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铜皮境都不稳,还想跟小爷我去闹事?” 也不怪他会认为徐长生只有铜皮境的修为,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许多筋脉都还没完全恢复,血气浮动。徐长生索性也就直接放开,丝毫没有运转《藏计》。 徐长生还想解释,少年却直接打断道:“对付他那个小杂鱼,哪里需要两个人动手?小爷我一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对了,老徐,你今天做什么去了?” “酒肆喝酒。” “一个人?” “不然半个人吗?” “切,来,小爷我告诉你一个好去处。”说着便朝徐长生凑了过来。 瞧见他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徐长生也猜到了一二,直接将其推开,郑重道:“我不是那种人。” 少年还想说话,徐长生抿了口酒,淡淡地说道:“五枚白水币。” 不得不说,这从老廖那学来的这招就是好,一出手,薛南这小子就闭嘴了,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 第二天。 薛南照样换了一件“新衣服”出门。 徐长生依旧跟在他后面去了酒肆。 入门的时候,女掌柜已经坐在柜台后等着了。 见到她,徐长生笑道:“廖嫂这么早就开门了啊。” 女掌柜先是一愣,而后一怒,脸上最后还是抹上了一缕绯红,白了徐长生一眼,说道:“油嘴滑舌,年纪轻轻地就不学好。” 于是少年走的时候,要了一壶梅花冬,在一声声“廖嫂”声中,女掌柜笑着收了他四枚白水币。 昨天在那待了一天,也解开了她的心结。那么今日就没必要待在那了,反正帮老廖找回了廖嫂,自己就已经算得上是很对得起他了。 在徐长生看来,这家酒肆很快就要关门了,因为女掌柜要去做老板娘了。 还有几天时间,他也打算在这黄粱郡城逛逛,长长见识。 毕竟书上可是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别到时候自己这几万里路走下来,还不如别人读了万卷书。 吕翁亭一事过后,这黄粱郡的人就少了许多。 至少大街上不会再拥挤不堪,摩肩接踵。 对徐长生来说自然是算件好事。 可对薛南来说就不一定了。只见他走在略显空旷的大街上,不停地朝着四周打量着,心中懊恼不已。 明明前几日都还能来个暖玉在怀的,今日却只有呜呼哀哉了。 垂头丧气地走了片刻,便闪进了一条小巷。 巷中空旷,只有在最末尾开了一扇小门。待他走到门口时,突然从地底冒出个人形傀儡,挡住去路。傀儡身高不过一尺,手上还捧着一个小碗。 薛南熟门熟路地将一枚白水币放在小碗上,傀儡便没入地底。随之大门开启,薛南一步踏入。 进去之后却是另一幅光景,一个空旷的大院内用青玉搭起一座高台,边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修士。 见到薛南前来,左侧的人群纷纷起身,打着招呼。 “南哥好。” “南哥今天准备怎么虐他啊?” “肯定是将他的傀儡直接打爆啦。” “……” 薛南随意摆了摆手,“我薛南是那么暴力的人吗?得低调,低调,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就是不听。” 而对面被人群围在场子中间的一个弱冠少年阴沉着脸,看着薛南几人的意气风发。 “薛南,钱都凑齐了吗?”弱冠少年起身问道。 薛南一拍胸脯,“这点钱,还不够我老薛一顿酒钱,还需要凑吗?也就你这样的穷鬼才需要东拼西凑。” “牙尖嘴利!废话少说,赶紧比,比完了小爷还要回去修炼呢。”弱冠少年冷笑一声。 说完从袖中跃出一只小狗,迎风见长,落到青玉高台上时,已然变成了一头三尺高的恶狼。 身上毛发炸起,嘴巴大张,显得极其凶恶。 傀儡一出,薛南便正经了起来,“小道而已。” 说完随手一甩,一只木质的小狗飞了出去,落在了高台上。不过扔出时是何样,落地之后依旧是何样,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一只小狗,体长不过尺许,身上还能瞧见未被打磨干净的毛刺木块。 众人也对薛南这种奇形怪状的傀儡习以为常,甚至脸上写满了凝重,因为看不起这傀儡的人都已经从这院子之内赶出去了。 恶狼低吼一声,率先扑了上去。 小狗却好像才刚刚苏醒过来,僵硬地转过脖子。 却直接被其一下顶翻,撞在了边界的阵法之上。 也没人嘲笑,因为看过薛南对战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 只见恶狼再次朝着小狗扑去。 可小狗却动了。 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风云皆动。 狠狠地一下撞在了恶狼身上,其立马倒飞而去。甚至比来时的速度还快。 它快,小狗更快。 挥动着木质的爪子,转瞬便到恶狼上空,一抓挥下。 薛南便打了个哈欠,这战斗,着实有些无趣了。 这偌大的黄粱郡也是,竟然没有一个能让我薛南出全力的人?果然啊,高处不胜寒。 这感觉,肯定是于兴文那老家伙都体会不到吧。 还是自己天资聪颖,短短不过十八年时间,还包括了喝奶过家家的时间,竟然就走到了这黄粱郡的最巅峰。瞧了瞧四周那些脸上写满了沧桑二字的修士们,薛南突然有了些感伤。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薛南。 而后收回了小狗,走到对面,从那名叫米源的白雾门道修手中取下了钱财,也不忘提醒道:“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米老弟可得准备好钱财,别到时候付不出来账,那可就麻烦大了。” 说完大笑一声,将那一袋子的钱财收回了芥子物中,扬长而去。 出了这名叫“青傀阁”的地下黑市,也没回家。转过街角,再七弯八转之后,便到了一条烟花勾栏巷。 想着那熟识的姑娘,薛南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可没多久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那熟悉的勾栏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背着木剑,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似在犹豫,可怎么都没踏进去。 正当薛南以为他要进去的时候。 却没想到那个背着木剑的少年身子一转,进了对面的一家勾栏。 薛南见状沉思不已,原来自己和老徐到底不是同路的人。为啥?他竟然没有选择和自己同一家勾栏,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说明他徐长生,喜欢的和自己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 “那正好,以后不会抢了。”薛南嘀咕一声,径直走向了徐长生对面的那家勾栏。 进去之后满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负剑少年背负着抖动地双手,静待那老鸨上门。 今日,不管怎么也得当一回“公子”。 可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人来搭理,反而是身后不断有人推搡着。 “前面的兄台走不走啊,不走别占坑啊。” “就是,你一个人堵在这干啥?” “是下面没带头还是兜里没带头啊,堵这作甚。” “……” 负剑少年掩面而去。 径直冲出了这烟花巷,直到坐在了一间豆腐铺,要了碗豆花,还是甜的,才冷静下来。那种鬼地方,是真的不能去了。 要不是自己定力好,或许当场就要吓得坐在地上了。 不是听唐宋那家伙说,只要是有人去了,老鸨便会上来指引,然后喊出一排姑娘让自己挑选吗?而且要是姑娘主动挑选的自己,便连那“过夜费”都免了。 毕竟他唐宋去这样的地方,就从没付过过夜费。 难道是那老鸨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故意不来接待自己? 想到这,少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一袭灰色的武袍,虽然破旧,但却干净整洁,身后背的是木剑…… 行吧,或许自己看起来真的没钱。 随即心念一沉,进入芥子物中的芥子物,瞧见那被自己磨洗干净的白水币和十一枚青蚨币。 止不住为那家勾栏的老鸨一阵惋惜,毕竟他错过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哗啦啦的仙家钱。 喝完了豆花,天色也渐暗。 少年便起身往住处走去。 就在此时,另一位脚步轻浮的少年也从某地踏出。 两人背道而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我大瑞者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少年看着少年。 一个似笑非笑。 一个惊惧未定。 老徐啊老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竟然瞒着我去勾栏。不过,我喜欢……一个少年想到。 他在笑什么?总不会是知道我去了勾栏吧。不可能,我都偷偷去的,还在外边观察了这么久,不可能会被他看见,再说,他不是忙事情去了么……另一个少年想到。 “哟,老徐啊,今天回来这么早,是不是没去喝酒了啊?”薛南走上前来拍了拍徐长生的肩膀,鼻子也跟着嗅了嗅。 可却没闻到那股熟悉的脂粉味。 薛南皱了皱眉,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不是这小子?不可能,自己都是蜕凡境了,又不是凡人,怎么可能会看错人。 除非,这小子也是个行中老手。跟自己一样会那“祛香之术”。 “没,哪有那么多钱天天喝酒。”徐长生掰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转身朝着那扇“大门”走去。 “那老徐你去哪了呢?这一天呢。”薛南追问道。 “还能去哪,到处逛逛呗,看看这郡城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两人踏上了楼梯。 薛南也使出了必杀之术,“老徐啊,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该不会是去勾栏了吧。” 走在前头的少年明显一停,身躯都有些僵硬,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怎么可能,我徐长生不是那种喜欢进风月之地的人。身上的香味应该是那位……不小心撞到我身上的女子留下的吧。” 后面的少年憋住笑,长“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老徐了。” “不过老徐啊,你这艳福可不小啊,走在街上都有女子往你身上撞。” “哪里,哪里。” 上楼之后,徐长生好不容易才将他从这问题上掰转过来,随口问道:“你哪天才能把事情办完呢。” 薛南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明天还需一天,后天我们就出发。” …… 第三天照旧,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不过徐长生却是特意绕开了烟花巷,去那坊市里头摆了一天的摊。许是戏散人走茶凉,一整天下来,也只挣了五枚白水币。 还好他也不是那种贪多的人,哪怕只有五枚白水币依旧是挺开心的,从那酒楼之中买了两坛上等的女儿红,几斤牛肉和很多的花生米,是真的很多…… 因为上次他发现只要自己喝酒的时候吃上些花生米,便不容易醉,起码也能多喝上几口。这一发现也让他好一阵开心。 毕竟这酒量也是一点一点涨上来的嘛。 再说了,和在小镇的时候比起来,自己的酒量已经好了很多了。相信只要继续喝下去,自己肯定能真的千杯不醉,而不是嘴巴上说说的那种。 回去住处,天色也还早。 可徐长生却发现薛南竟然比自己还先回来了,坐在竹椅上背对着自己。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随手放下买的酒肉,问道:“老薛?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挺利索的吗,过来吃酒啊,坐在那干嘛。”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薛南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小子铁定是有问题了,不然不至于如此。 少年想了想,闷声道:“明天就要走了,我还准备咱哥俩好好喝上一顿呢。既然你没这打算,那就算喽,这几壶梅花冬,还是我自个好好品尝吧。” 说完便响起一阵酒壶碰撞之声。 “别,喝,喝!”坐在竹椅上的少年立马转过头来。 于是徐长生便看见了一张清淤肿胀的脸。 薛南躲闪了几下,看到酒肉之后便索性放开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又没那心仪女子在场,何必在意那么多? 而后一边吃喝,徐长生一边追问,直到大半壶酒水都进肚之后,薛南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黄粱郡内有一名叫“青傀阁”的地方,专门给那些对傀儡一道有兴趣的人交流所用。后来随着这青傀阁的创始人离开,此地便成了那些傀儡师们私底下打斗的地方。 久而久之,这股打斗之风愈演愈烈,青傀阁更是成为了一个赌斗的场所。薛南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这个地方之后,不消一年时间,便成为了此间翘楚。 但这一年的时间里,也得罪了许多修士。山间野修暂且不顾,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这黄粱郡白雾门的一名内门弟子——米源。 两人曾在数年前结怨,而后大小摩擦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更是已经定下十年之约,现在薛南有事要离开了,便将这十年之约提前。 也就是这三天,一天一斗。 前两天的打斗,薛南都是赢的毫无压力。 直到今天第三场。本来也是毫无悬念的,可就当薛南快要胜出的时候,米源那边竟然有一人不顾场中规则,直接出手。不仅打散了他的傀儡木偶,更是直接将他打伤,逼其将前两次赌斗的钱财都吐出来。 听到这,徐长生默默地喝了口酒水,问道:“打伤你的那人什么修为?” 薛南抹了下嘴巴,“祖师堂嫡传,丁良工,前不久刚突破的入玄中期。” 说完扭头不屑地看了徐长生一眼,“咋地,你一个铜皮境还想上去帮我报仇?行了吧老徐,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顶多买些酒水治愈一下我的伤势,不过这寻常酒水可不行,得那五枚白水币的梅花冬才有用。” 徐长生咽下一粒花生米,擦了把嘴,缓缓坐直了腰身,而后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福禄,笑道:“可以打。” …… 琥阳城。 一处未知的大殿。 曾在无明谷搭救出徐长生的那名黑衣女子正站在一位人间帝王身后。 “你说,他打的是《山海》?”这位云昕大陆最高的帝王站在这高楼,俯览着人界问道。 与先前不同的是,黑袍女子并未以黑雾遮脸,而是露出了原本的面容,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精致的五官宛如天成,眨眼之际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让人不自觉便会沉迷其间。 女子丝毫没有犹豫,说道:“正是,这一点,弟子敢确定。” 大瑞皇帝回过头,眉头紧皱。一位归真境巅峰的布局,其实对如日中天的大瑞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可这一次布局的归真,却不是寻常的归真。 伏天圣。 单这一个名字,便能引起人界的极大关注。 就像先前在那穹虚界门口的出手,看似好战。其实他那一下,却是承了三份的情。 一是云衣仙宗,江绮云得他相助当场便突破到了归真巅峰,相信不久之后云衣仙宗便会多上一位渡劫期的仙人,更是一位杀道仙人。这份情,云衣仙宗是不认都得认。 二是铁骑韦止戈,若是没有伏天圣邀战为由,他留在那多半是讨不到好的。 三是那些被云掠“祸害过”的道不出姓名的女修们。 因而他在穹虚界出来的那一手看起来是无理手,实则却是神仙手。只可惜,当时场中能看出这步棋的人却是极少,不然也不至于让后面出来的伏天圣捡了这个大便宜。 事实上也是,能在这人界四大洲都混出名号的修士,没有一个会是傻子。 只是没想到那老疯子除了那步神仙手之外,还在那小世界中留有后手。 可这一步,却又是为何? 大瑞皇帝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挥了挥手,“璩瑶,你先下去。” 黑袍女子微微拱手,身形便消失不见。 大瑞皇帝转过身,半晌,轻声喊道:“风相。” 空间随之微微震荡,一股温醇和煦的轻风便扫过了整座大殿,一个白衣中年男子随之出现,而后往前踏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竟只比大瑞皇帝落后半步。 一君一臣便站在这人间高楼,俯览着万家灯火。 “风相,你说他此事是有意还是无心?” 白衣卿相笑了笑,也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书院学子文斗,皇上说得益者谁呢?” 大瑞皇帝摇了摇头,“他伏天圣会做这亏事?当年为了收徒那冉酋,一场问心局可是几乎弄垮了一个二级势力。这事,不得不防。” “现在那小子到何地了?”皇帝追问道。 风不闻闭目沉思片刻,说道:“刚到黄粱郡。” 随后大瑞皇帝竟然破天荒地苦笑一声,“这老疯子可给我们大瑞出了个难题啊,拔刀不成反受其累。” “既然如此,那便尽快将其送出我大瑞境内吧。只要出了大瑞,就随便老疯子怎么折腾了。”白衣卿相衣袖无风自动道。 大瑞皇帝颔首,也没再追究此事,转而问道:“高侍中那带回来的嫡子如何?” “归真可望,不过……” “不过何事?风相但说无妨。”大瑞皇帝转头笑道。 风不闻右手笼进袖中,斟酌了一翻才说道:“不过此子心胸有些狭隘,若没有改变,悟道一事怕是难以翻越。” “现在修为如何了?” “入玄中期。” 大瑞皇帝略微思索,说道:“传朕旨意,令那高家嫡子去一趟吕翁亭。” 白衣卿相诧异地看了这位相伴百年的人间帝王。 大瑞皇帝笑了笑。 “入我大瑞者,皆入朕瓮中。”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好像很自信 - 问剑长生 - 书上 再三天后。 徐长生两人坐在窗台边上,一脸郑重。 “老徐,你到底是什么修为?”薛南认真道。 而他脸上的肿胀也在各种药物的作用下恢复了正常,当时用药时,徐长生还好一阵抱怨。可薛南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怨言。 薛南一边擦着药,一边说着,我这脸要是没好,可是这黄粱郡城数十万少女的损失。 他一说完,负剑少年也便明白了,有些人习惯睡觉,不管白天还是夜晚。 徐长生笑了笑,“炼体一重铜皮境,实打实地。” 薛南翻了个白眼,“不说拉倒,反正狠话我已经帮你放到了,人也会今天到场。怎么收场就看你的了。” 负剑少年扭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屋子,咧嘴一笑,“你是先走还是一起去?” “自然是走……一起去。反正他们又不敢杀我,怕什么,倒是你啊老徐,一穷二白的,万一真被打死了,我可没能力帮你报仇啊。” 负剑少年大笑一声,直接手一撑,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入玄中期,土鸡瓦狗罢了。” 薛南紧跟而下,骂道:“你不吹牛会死啊!” …… 待那云开日现。 两位少年一前一后地踏入了那条小巷。 走在前面的薛南交纳了两枚白水币的入门费之后,徐长生便跟着走了进去。 兴许不是那一月一度的集斗日,而那白雾门的丁良工也还没到场,整个青傀阁内也就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空旷的青玉高台,徐长生皱眉道:“老薛,你该不会是没去传消息吧?” “放心,你只管做好准备便是。” 而后两人便在那高台旁的石椅上坐下。 看着略显荒凉的庭院,和那栋三进三出的别居,徐长生皱眉道:“老薛,这青傀阁的主人就一直没回来过吗?” 薛南则是往后一躺,靠在石椅上,回忆了片刻才说道:“据说创下这青傀阁的人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久据,当时也是创下不久之后就离开了此地,继续游历天下去了。” 说着薛南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负剑少年,说道:“而且据说那人在这别院里头还设有传承,只要有人能破解那大阵,便能进去里头,去那传承。” 徐长生也来了兴趣,“真的吗?” “骗你作甚,只要是进来过这青傀阁的人都知道。”薛南似乎对他的疑问有些生气。 “那你怎么不去试试?莫非你也破解不了那阵法?”徐长生似笑非笑地说道。 薛南拍着大腿,怒声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薛南就是那种啃别人吃过的骨头的人?!我告诉你,我薛南不是!我要走的是一条没人走过的无上大道!” 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不到片刻他便萎了,“好吧,我去试了,没破解成。” 徐长生才缓缓收回了他脖子上的右手,感叹道:“这世界上的奇人真的不少。” “对了老薛,你确定在那打架阵法扛得住吧?”徐长生朝那高台努了努嘴。 薛南想了想,“只要你们俩不是中三境就肯定扛得住。” 徐长生颔首,转头望去。 只见入口处一前一后走进两位男子。 徐长生微眯着的双目瞳孔一缩。 是他。 当日在石桥县观看龙门大会的时候,站在白婉凝身后的那名男子。 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在这遇见,还是因为薛南。 看来两人之间果真是有缘。 徐长生认出了他,但他肯定不识的徐长生。当日他高高在云端,而徐长生却是待在河流两岸拥挤的人群之中。 “哟,薛南,这就是你找的帮手?还是体修?炼体二重的体修,你莫不是来送钱的吧。”丁良工隔得远远的便一道灵识扫遍了徐长生,也知道了他的修为。 不过到底还是被徐长生掩盖了不少,不然那真若是极境的血气沸腾,铁定会被对方认为是三重换血境修士。这样一来,对方定会小心谨慎。 也不敢太过掩藏,若徐长生是以炼体一重的修为入场,对方肯定也会有所怀疑。毕竟能让薛南找上门来,重启争端的底气,肯定不会是炼体一重。 只是这钱? 徐长生扭头看了看薛南。 “我当时怕他们不答应,便开口说一场架五枚青蚨币。”薛南赶紧传音道。 正当徐长生准备传音时,薛南赶紧回道:“这笔钱,我有,我有。” 徐长生眯了眯双眼,果然是好兄弟,好道友。 “丁良工,废话少说,不怕死就赶紧的,打完小爷还得赶路呢。”薛南却似一滚刀肉,指着对方便吼道,完全不顾丁良工的修为已是比他高一境。 “钱准备好了没?”丁良工嗤笑一声,显然不把薛南的狠话放在眼里。 薛南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依稀可以看见五枚青色的钱币在里头碰撞。 丁良工微微点头,才将目光转向徐长生。 却发现这少年身背一把桃木剑,表情冷静,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完全不似一个即将面临苦战的武夫。 而且对战的还是比自己高一境的道修。 徐长生缓缓摩挲着腰间福禄,跃上了高台,左手负后,右手虚请,笑道:“来战!” 风轻云淡,仿佛就像是邀请邻居入室一观。 丁良工一拍腰间的芥子物,一步踏出便上了高台,与徐长生遥遥对立。 一个身穿简朴布衣的负剑少年。 一个衣着华贵玄衫的青年男子。 气机逐渐在场中肆虐。 底下观战的两人也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来之前,徐长生也特意跟薛南打听过这白雾门丁良工的消息。 丁良工,白雾门祖师堂嫡传,入玄中期修为。擅木法,手中还掌握一件攻伐灵器,常与术法搭配,能发挥出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在入玄初期的时候就曾斩杀过入玄中期。 徐长生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时候,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摸着少年的后脑勺,神秘一笑。说着,只要功夫好,烟花巷的姐姐们什么都会告诉你。 负剑少年沉下腰身,一式不动如山起势。 这一手,他准备先试一试这丁良工的深浅。虽说在那无明谷里头也与入玄中期的冤魂战斗过,甚至还斩杀不少。但那终究是冤魂,没有任何灵智。 他有此意,对方又何尝不是? 丁良工手中掐动法诀,两人之间缓缓凝聚出一柄木质长刀,气机包裹其上。 见对方依旧毫无动静,丁良工冷笑一声。 “斩——” 说罢眉心飞出一缕白芒,没入长刀之中,瞬间长刀声势大涨,刀芒吞吐。 “老徐小心!” 底下的薛南大喊道。 他也没想到对方身为白雾门的祖师堂嫡传竟然下如此阴手,对付一个比自己低一境的武夫竟然还行这下三滥之术。 哪怕他喊的再快,也快不过长刀。 巨大的刀芒转眼便到了徐长生的额头之上。 躲也不躲。 刀芒倾泻而下,斩在了青玉高台上。阵法流光闪过,便卸去了力道。 人呢? 一阵劲风扫过。 丁良工陡然一惊,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率先祭出防御术法,而是兵行险招,企图一刀解决战斗。 “你好像很自信。” 耳边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不是得意,也不是轻蔑。 而后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颊之上,带着他朝另一侧飞去。 负剑少年重新出现站在了他站过的位置,一身轻松,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完全不是他。 凭空出现一朵白云,托住了倒飞出去的丁良工,而后升上了高空。 观战的米源见状大笑道:“武夫竟然还来打道修,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下看你怎么打,只有当活靶子的份了吧。” 不远处的薛南也是紧了紧双拳,狠狠地盯了米源一眼,恨不得自己先把他打趴下。可也是担心,这么一来,老徐恐怕是真的连碰都碰不到丁良工了吧。 哪怕这阵法有着边界,可这边界离地起码也有着数十丈。 正当众人都以为徐长生只能当活靶子的时候。 只见他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叠符箓,一张张往双腿拍去,手势极快,转眼间便是在双腿之中拍了不下十张。 薛南眼睛一眯,想起了喝酒的那晚,自己好像曾问过徐长生如何处理现在这种情形。 他当时好像是拍了拍胸脯,说道:“只要我够快。” 而后第二天他又出去了一趟。 再联想到他现在手中的那一大把符箓,瞬间明了。 薛南能想到,丁良工自然也看出了他手中的那些符箓是何作用。也不慌,随手扔出一颗青色圆球,落到半空,忽地铺开,化为一面藤蔓巨网,铺盖空中。 少年抬头望了一眼,身形便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已是到了藤蔓之上,脚底之下正好铺盖上最后的空隙。 少年抬头笑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了。” 丁良工脸色一白,显然没想到徐长生速度竟有如此之快。自己原本的后手却是变成了他的登天梯。 随后心念一动,藤蔓巨网再次变回了一颗圆球。白云也开始在这空中流转不定。 气机却是愈发肆虐。 少年用力一蹬,小腿之上的符箓开始缓缓燃烧。 身形转眼便是出现在了最高处。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章 降妖变化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头顶寸许便是阵壁。 居高临下,丁良工的移动轨迹清晰可见。 少年一跃而下。 而一直用灵识追寻着他的丁良工自然也早已察觉,驾驭着云朵四处躲闪。 徐长生也不慌。若是在外头,没这阵法的束缚,他丁良工要逃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留得住。但在这阵法之内,想走,还是得问问自己的拳头。 落至等高,少年脚下出现一个石块,用力一点。 石块炸裂。 身形瞬间横移而去,双手之间拳意乍起,声势如虎。 转眼之间便轰在了丁良工的小腹之上。身形随之激射出去。 云朵消散,少年与其一同落下。 凌空喷出一口鲜血的白雾门嫡传弟子脸色狰狞,就在坠落的同时捏碎了手中圆球。 高台之上气机肆虐,一柄柄刀枪剑戟开始凭空浮现。紧接着丁良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缓缓触及眉心。落地之后猛地往外一拉,眉心之中飞出一道道白芒,没入凭空汇聚的木质法器之中。 一式既出,丁良工脸色愈发惨白,强行催动灵器的代价果真不是他一个入玄中期能承受的。先前那一下倒还好,可这一下属实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五百了。 而身处法器中央的徐长生也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世间能成为修士的就没一个能简单,简单的也不适合成为修士。 何况这丁良工本就是一郡首宗的祖师堂嫡传,身上手段千千万,哪能简单的了。 因而哪怕是徐长生准备的再充分,出手再小心,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都显得过于苍白。 这一招,好像是躲无可躲了! 虽说死不至于,但重伤是肯定的。可谁想受伤?自己伤势刚刚痊愈,总不能又带着一身伤势上路吧。 就当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一柄柄法器动了。速度极快,转瞬便消失不见。 底下观战的薛南也是脸色惨白,这一式下去,老徐该不会是见自己老爹去了吧……他可是帮自己来报仇啊! 而对面的米源则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高仰着头,坐在一张石椅上。 场中的少年则是疯狂的催动着身上血气,凝聚出一层厚厚的拳罡。双手之间则是水法拳意翻涌,一式泥牛入海倾泻而出。 就当一柄柄法器快要触及到少年时。 少年也准备受尽伤痛也要从对方身上找回来时。 一柄柄法器忽地静止。 就这么悬浮在少年四周。 不止是他,在场的众人都纷纷看着这诡异一幕。 不过最惊惧的当属是那白雾门的祖师堂嫡传,只见他双手虚推,灵识倾泻而出,企图再次袭杀。 可无论他怎么发力,都宛如有一座苍茫大山横亘身前,半步不得进。 后知后觉的徐长生伸手往身后一拍。 陪伴已久的降妖便出现在了手中,依旧古朴,不过在那剑尖处露出了点点星光。 降妖在他手中也是震颤不已。 少年握住剑柄,咧嘴一笑,左右横劈两下,一柄柄刀枪剑戟轰然破碎。每碎一柄,丁良工便喷出一口血雾,待那最后一柄长枪破碎,他附着在术法之上的灵识也都被剑气搅碎。 内外反噬之下,他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神色衰颓,宛如斗败了的攻击。 徐长生也没乘胜追击,而是反手收回了降妖。 知道了降妖的不凡之后当然得收好,万一被别人看出门道来就不好了。 至于研究其中的秘密,当然得在没人的时候研究,总不可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吧。 毕竟,财不露白! “还打不?”没再负剑的少年笑了笑。 跪倒在地的男子费劲的摇了摇头,能私底下爱慕白婉凝多年,却从未露出端倪,直到那位一直站在自己头上的师兄废了之后,才暴露本性的他。 从来就不是蠢人。 就像现在,他自然知道了先前那少年手中的木剑是一柄上等的攻伐重宝。现在若是还想着继续出手,无非就是自讨苦吃。 言罢,少年笑了笑,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来,招呼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不过薛南却是直接绕道去了那老对头面前,伸手招了招。 瘫倒在石椅上的米源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识,不情不愿地从芥子物中取出一袋子仙家钱。可却没想到薛南直接顺手一抄,将他腰间的芥子物取了下来。 “你!” 米源霍然起身。 薛南拿着芥子物直接喊道:“老徐。” 而后转头瞥了一眼,白雾门的内门弟子又重新跌回石椅。 薛南扬长而去。 跨出院门之后,发现徐长生正站在门口等着。 “你现在就赶紧走,在北门外等我,我去处理件事情立马就来。”少年郑重说道。 “现在就走?”薛南有些惊讶。 徐长生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语气说道:“打了人不跑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找死不成。” 说完之后也不再搭理,转身便走,他相信薛南分得清轻重。 不过转身的瞬间气息便完全落回,变成了毫无修炼气息的凡人。 薛南心中一紧,暗骂了句老徐这阴货,也急忙跟了出去。 …… 却不知两人走后的青傀阁内。 脸色惨白的丁良工站在那内门师弟身前,轻声说了句,“师兄是不会败的。” 内门师弟赶紧起身,低头回道:“啊?师兄本来就不会败的 。” 丁良工颔首,“刚刚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和师兄出来,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这青傀阁,我也没见过师兄。” 一口气说完许多,米源才心安不少,也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欣喜。说不定师兄会因为我的机敏,一开心便补足了我的损失。 丁良工摇了摇头,“不,你看见我赢了。” 在米源瞪大的目光之中,一道白芒没过了他的灵湖,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内门师弟,丁良工咳嗽着说了句,“师兄永远都不会败的。” 而后挥手之间抛下一棵种子,落在他的尸体上,不过呼吸之间,那颗种子便发芽、开花、结果。 走完了它短暂的一生。 就像刚刚升入内门的小师弟。 丁良工心念一动便收回了那株成熟的花草,转身离开此地。 至于米源的枯骨,则早已成为了冬泥。 …… 半晌之后,不再负剑的少年走进了那间熟悉的酒肆。 原本坐在客桌之上嗑着瓜子的廖嫂立马走了过来,笑道:“小徐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徐长生笑吟吟地说道:“我是来请辞的,这几天多谢廖嫂的招待了。” 女掌柜摆了摆手,“这有啥,不妨事不妨事,来,这几壶酒小徐留着路上喝。” 少年笑容愈甚,嘴上拒绝着将其收了下来。放回了芥子物。 客套一番之后,少年郑重地说道:“廖嫂,我走之前还是得说上一句。” 女掌柜也正色不少,“你说。” 少年好像做出了极大的决定,深呼吸一口说道:“以我在老廖那帮店的几天来看,去他那喝酒的人,多是些女修,而且……” 女掌柜脸若寒霜,“而且什么?” 少年好像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才说道:“而且,老廖走路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太稳当,经常磕磕碰碰。” “这天杀的廖跛子,看老娘不去掐死他!”女掌柜紧咬牙关,吼道。 少年却是大笑一声,一溜烟跑出去极远,在那茫茫人海中挥了挥手,告别了一位萍水相逢的老友。 直到目送着他走远,这位操持酒肆十数年的女掌柜才展颜一笑,暗自啜了一声:“小小少年,尽是不学好。” …… 待他跟着人群走出北门的时候。 一眼便瞧见了那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坐在路边,一双眼睛横扫竖扫的少年。 本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没想到他一眼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徐长生,大笑着跑了过来。 “说吧,是不是见你那个老相好了?不让我去,自己却偷偷地跑去,也不怕害臊!”薛南一见面便劈头盖脸地责骂道。 在他看来,能让徐长生这么铤而走险,都逃命了还不忘回去探望一眼的,肯定是那勾栏里的姑娘们。毕竟这几天,他可是一有时间便往外边跑。 自己因为这脸上的伤,不好意思出去,他自然就不怕了。 他现在不让自己跟着,意思也很明显,肯定就是担心自己撞破,到时一路上尴尬地不敢抬头。 徐长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走,再慢些可能就要被别人收尸了。” 同时凝线传音说道:“说说,那个芥子物里头有多少钱。” 薛南一愣,跟着往前走去,“芥子物?什么芥子物?” “路上的酒钱你付。” “好吧,也没什么钱,他的钱都之前赌斗的时候输给我了。” “那不一样在你身上?” “这不一样。” “哪能不一样?” “我身上的钱都被我拿去睡女人了。这总行了吧,我都交代了,你就别再问了。” 少年脑中灵光一闪,怪不得这厮一直说我是不是去了勾栏…… “好了,不问了,快些赶路吧。” 可没跑出去多远。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两人面前。 一脸微笑。 两人瞬间不动。 第二卷 山外青山 请假条 - 问剑长生 - 书上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祝各位读者打野们双节快乐!明天恢复正常更新。《问剑长生》第二卷 山外青山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君千里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不是不能动。 而是不敢动。 依旧一袭青衫的黄粱郡守于兴文就这么站在两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徐长生眼角的余光甚至都能瞥见薛南颤抖的身躯。 不用多想,铁定是这小子要搬家竟然都没跟自家先生说,现在都追上门来了。 既然不是来找自己的,那便不用担心了。 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过往的新人都是自顾自地走着,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异常,甚至多看几眼的都没有。 “放心,他们看不见的。”于兴文淡声道。 说完便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子。 薛南颤抖的频率更高了,恨不得都跪坐在地上,“先…先生,我…我准备…回我娘那边去了,这不是怕……怕打扰到先生,就……”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听薛南说他的家事,原来这趟远门是去找他娘。 “正常说话。” 黄粱郡守一说,他便立马直起了腰身,腿也不抖,说话也不颤了,只是依旧低着头。 “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 薛南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先生。 自己可是清晰地记着,老爹走的时候,跟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说别的无所谓,苟且地活着也好,被人打死也罢。但一定要看着自己,别让去找他娘,千千万万不能去。 所以现在自己去,也是偷偷的去。 甚至还特意去那聚宝斋兑换了一张“移花”符,将自己的气息依附在符箓上,贴在家中。等到符箓消散,于兴文发现自己离开的时候,自己早就离开这黄粱郡不知几远了。 所以现在见到自家先生时,才这么恐惧。 可却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阻拦。 “有些路,哪怕明知道前面是那断头路,也会去走,对吗?” 薛南点点头。 于兴文也点点头,“你是你,你爹是你爹。现在你也成年了,有些事,有了自己的看法,也没必要一直按着你爹的意愿去做。但大方向还是要的,比如说,活着。” 薛南抬起头,看着陪伴了自己十余年,却只有自己知道他是自己先生的先生。 “过去了之后,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遇见了什么。都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忍辱负重,不怕,怕的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只有自己活着,才能有机会。” 一直坚强的少年开始流泪,也没擦,任由流淌。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过于有失偏颇。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恰是如此。 黄粱郡守笑了笑,有些苦涩,有些难以名状,“说是先生,其实这十多年来,也没教过你什么。毕竟你本就不适合我这一路,不过送你那几本书,可以时常翻阅一下。里头讲的,不是那些难懂的圣贤至理,而是先生这一路走来遇见的一些小故事,小人物。” 薛南流着泪点了点头。 “路程远,远比你想象的远,出了我们大瑞,其实也就走了那十份中的一份罢了。可先生能力也有限,只能在这黄粱郡内庇护你,远了,就得靠你自己了。” “这一路上,凡是多问问徐长生,你虽然有些小慧,可却急躁。他稳,遇事会多想,多看。所以他这样的人,能走的远,而且吃不了亏。” 薛南流着泪,一揖到底。 徐长生弯腰拱手,执弟子礼。 正值中年的黄粱郡守抬起头,眨了眨眼,轻声道:“吾三尺之内,皆为黄粱边界。” 天旋地转。 待徐长生再次抬头,却发现已然到了一处山头。远方是群山连绵,身后是一条滚滚大江。 黄粱郡守背对着他们,说道:“前头就是命州了,我也只能将你们送到这,再远,就越界了。” 大瑞规矩向来如此,一郡守一郡地,管一郡事。 “曲北啊。” 薛南陡然一惊,拱手正色道:“弟子在。” 黄粱郡守转过身,手上拿着三张白纸,说道:“山高路远,其中凶险也多。先生送你三件礼物。” 薛南接过书页。 “这一张里头含有我的道理,若是遇见无法抵御的敌人,你便将其撕碎。归真以下,皆可杀!” 这是一位儒家贤人的底气。 “剩下的两张都是传送符箓,能将你们俩带离战场六千里。若是真遇到不可力敌的对手,那便跑吧。” 薛南也没拒绝,默默地收回了芥子物内。毕竟行走天下,也需要些保命的法宝。 见其收下,于兴文便将目光转向徐长生,笑道:“把那柄剑拿出来。” 徐长生心中一惊。 也没耍小心思,而是大大方方地将降妖取了出来。 木剑古朴,唯有剑尖处有着星光点点。 于兴文接过木剑,惊叹一声,而后手作剑指,轻轻滑过剑身。 转眼间,木剑铮鸣,冲天而起,欲直插天际。可堪堪飞上三尺,便遇见屏障,不得寸进。可剑尖处依旧剑气肆虐,不断地切割着屏障。 这是降妖? 徐长生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木剑。更没想到它竟有如此威能,这究竟是传说中的道器还是更往上的半仙兵、仙兵? 片刻之后,于兴文伸手一摘,直接将其从空中取下,握在手中。 可木剑依旧震颤,从剑尖处飞出密密麻麻的细小仙气,企图斩断他的右手。可无论剑气如何切斩,于兴文的右手依旧稳稳当当,剑气与右手之间宛如有着一道天堑。 黄粱郡守直接冷哼一声。 降妖之中飞出的剑气才崩散,剑尖处也不再星光点点。 而后于兴文直接以手作笔,在那剑柄处写下一个“隐”字。虽无笔墨,可写下的字却金光闪耀。 随着字迹落下,异象频出的降妖终于恢复了正常,一如先前模样。 于兴文随手将降妖抛回给徐长生,说道:“这是件难得的重宝,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好好珍惜。现在它已经被我布下禁制,只要修为没高过我的,皆看不出其中神异。你若要用它对敌时,只需用手划过剑身即可,不用亦然。” “不过劝你没到山穷水尽之时,切勿拿它对敌。”于兴文补充道。 对于这一点,徐长生深以为然,这么好的宝贝,怎么能随意拿出手呢?万一被那贼人瞧见,抢了去,可就亏大发了。就算没有,那也不成,没看见刚刚它都要飞走了么? 毕竟自己可没于先生那样的神通,它降妖要走,自己还是拦不住的。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送了,不送了,你们自个走吧。” 薛南猛地抬起头,看着身形逐渐消散的黄粱郡守,泪流满面。再次一揖到底。 “弟子薛曲北,恭送先生。” 手托木剑的少年亦是如此。 两人久久起身,并未言语,默默朝着北边山下走去。 直到走下山头,徐长生耳中却再次响起黄粱郡守的声音。 “后头的路,应该还会有不少修士官员打着各种名号说要送你们一程。届时,你一定要拒绝。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出大瑞去。” 少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虽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 目送着两人远去,远在云端的于兴文终于松了口气。 在这黄粱郡内没出事便好。 出了黄粱郡,便与他无关了。 不过自己刚刚那句话才真正是这场送别的点睛之笔啊!想必后面的一些郡守州牧要是知道自己这句话啊,肯定会拜谢自己的。唉,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读书人呢? 读书人向来是乐于助人。 在这云端之上,这位黄粱郡守是越想便越开心。 接下来就要回去等着那位侍中之子了,据说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而且性子还有些问题。 难喽,难喽…… 刚准备来一句“圣人言”离开此地,却发现不远处的云端之上站着一位金甲神人,手持一杆金锏,对自己怒目而视。 “呃…龙老哥近来可好?”于兴文尴尬地笑了笑。 毕竟刚耍了个小聪明便被抓了个现行,哪怕是他这位贤人,也是难掩心中难堪。 “托你于郡守的福,接下来很不好。”金甲神人龙老哥冷声道。 于兴文敢保证,若不是这位命州白马郡的郡守担心律法,不敢越界。他现在肯定是想过来给自己头上来上一锏。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儒家吗?” 不等于兴文回答,白马郡郡守自己却说了出来,“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奸诈小人!” 而后怒吼一声,一步踏出,却堪堪站在两界的边缘。 只要在走一步,便是到了黄粱郡的地界了。 可他不敢。 但却敢打,手中金锏高高扬起。 “别别别,龙老哥。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何必打打杀杀。”于兴文赶紧阻拦道。 若是俩人真的在这一动手,那么不说别的,附近几个郡守铁定都能感觉到。这样一来,不仅自己的布局成了笑话,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这架,是千万不能打。 金甲神人冷笑一声,“不打也成,你得想办法赶紧把那小子送出去。若是真不小心在我这白马郡出了事,你于兴文也得给我担着!” “成” 于兴文苦笑一声,闭上双目。 还是自己不够机警,他一个神驭境的兵家修士竟然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竟然没发现!铁定是因为刚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得长个记性了! 半晌之后。 于兴文悄然传音道:“龙老哥别问,可悄然施展那咫尺之术,将其以最快的速度送出你白马郡便成了。记得别让他们俩察觉,权当是他们自己脚程快。至于送到哪个郡,就看龙老哥你自己的意思了。” 白马郡守听完大笑道:“果然不愧是读书人啊。” “走了” 云端之上的金甲神人缓缓消散。 于兴文则是擦了擦额头。 只能希望这事没人发现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五日看尽白马花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瑞琥阳城。 一袭常服的大瑞皇帝悄然出现在了宫墙之上,站在一位盘膝而坐的男人身后。 哪怕知道皇帝到来,男人也没起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见过皇上。” 见过是真的见过,不过见过一次之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对大瑞皇帝施过礼数。 大瑞皇帝夏颢也没发怒,这些事,早习以为常。 “当时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的。” 男人咧嘴一笑,“借用佛门一句话,皇上你着相了。” 夏颢哑然失笑,背负着双手,看着宫墙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其实有时候还是很羡慕你们,来来往往,想走就走。甚至连那本命仙兵都可以说不要便不要。” “皇上若是想做,能做的更潇洒的。” 大瑞皇帝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这哪能,大瑞国祚兴隆,岂能就此断绝。” 男人听完也不再祭炼刀气,直接站起,身形却在大瑞皇帝之前,也没在乎,回头瞥了一眼,说道:“皇上这位置,也是很多人羡慕的。” 常人若是如此说,不须夏颢亲自出手,自有那些争着表现自己忠心的“好官”们愿意当那铡刀。 可他殷甲说了,便是说了。 “也不多,像你就不羡慕。” 殷甲大笑道:“我只羡慕单刀匹马走江湖,皇上这皇位,只是个拖累。” “可是,你的刀呢?”大瑞皇帝幽幽地说道,似惋惜,又像是嘲讽。 “手上的刀碎了。” 殷甲也不藏私,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心中的刀还在,以后出刀,会更快。” 大瑞皇帝捏着腰间摘下来的一枚玉佩,摩挲着问道:“接下来去哪?” “随便走走吧,时机到了就去一趟那里。” “不留了?” 殷甲眉头一皱,摇摇头,“百年时间,够了。” 得到了最后的话语,大瑞皇帝才真正洒然一笑,朗声道:“百年守夜,无以回报。只能希望将来的人界,能真正没有那位口口相传的‘小宋唐’。而是多了位人人提起便会竖起大拇指的殷甲!” 男人听了眉头一展。 大瑞皇帝能如此说,可不是随便说说。国祚在身,平日里说话都得小心翼翼,故而才有了“君无戏言”一词。 可今日,这位云昕大陆最大的皇帝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然足够。哪怕知道其中暗藏着的那点小心思,也就不在乎了。毕竟人在江湖,哪能没些个朋友,没能欠个人情债。 沉默片刻。 殷甲抱拳笑道:“叨扰百年,这就告辞了。” “好走。” 夏颢微笑道。 “若有困难,殷将军可知会一声。高了不敢说,飞升以下,皆可杀!” 片刻后,一柄长刀破空而去。 …… 五日后的夜晚。 一处凋敝荒山,两位少年围着一堆篝火而坐,手上各自拿着一只山鸡在炭火上燎烤着。瞧着徐长生手中那只金黄的山鸡,薛南止不住咽着口水,“老徐啊,要不咱俩换一只烤烤吧。” 卸下木剑转而背上了长三的负剑少年瞥了一眼那只焦黑,摇了摇头,“我喜欢吃自己动手得来的。” 薛南沉默了下去,收回烧鸡,直接用手撕下一块,却发现里头还带着猩红的血丝。顿时没了兴趣,随手扔在一旁,躺倒了下去。 “老徐啊,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啊。” “哪奇怪了?”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一瓶瓶配料,淋洒在烤鸡上。 薛南猛咽了几口口水,暗自警醒着,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这才五天,我们竟然就横跨了整个白马郡!”薛南惊讶道。 负剑少年撕下一只鸡翅,吹了几口,便塞进了嘴里。顿时香味溢满了嘴巴,也没时间说话,光顾着吃。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啊!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薛南拍着大腿坐了起来。 徐长生顺手撕下半只烤鸡递过去,他便安静了。还反手递过一瓶寻常酒水。 这样一来,两人都安静了。 在这山头之上只剩下撕咬着烤鸡的声音和那扑鼻的香气。 其实薛南说的,徐长生在进入这白马郡的第一天便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敌在暗,己在明。自己知道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能有如此大神通的人,肯定不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能抵抗的了的。 而且连续两天下来都是如此,那人也没现身,就是在帮助自己赶路。 再联想到出黄粱郡时,于先生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也能猜到一些。只是具体如何不知罢了。至于那人没现身,想必是有自己的难处,自己假装不知道便好了。 半晌之后。 徐长生伸出双手。 薛南便自觉地帮其清理干净,毕竟自己不会烤不会煮的,也只能做些这活计了。 不过不得不说老徐这手艺,啧啧啧,自己当时只是吃了一顿,便再也放不下了。 “老徐,今天的伙食好像有点少啊。”薛南吃饱喝足再次往后一躺,揉着自己的肚子。 徐长生则继续喝着手上的小半壶酒水,一边说道:“半饱是最好,吃多了,下次你就不喜欢吃了。” 薛南一愣,又点了点头。 老徐果然是个读书人,说的话都和自己一样有道理。 “还是算了吧,老徐。下次我就不动手了,省的浪费粮食。”薛南尴尬地挠了挠头。 当时第一次吃完徐长生做的饭食之后,薛南便自告奋勇地说也要让徐长生尝尝他的手艺。而后的每一次做饭,他也都有参与。但无奈的是直到现在,徐长生也没尝过。 一是没有,二是不敢。 徐长生转头微笑道:“难道之前不是我一个人动手吗?” 薛南呼吸一滞,半晌之后又泄气了,“老徐啊,就没人跟你说,你这样会没朋友吗?” 沉默片刻。 徐长生才说道:“我跟一般人都不是这样的。” 薛南听了却有些愧疚,“可我跟谁都是这样的,只要谁对我好,我便这样。都没有亲疏远离之分。” 负剑少年喝完了酒水,也往后一躺,笑道:“没关系啊,人与人都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世方式和标准,没必要跟谁的一样。” “你老子也不行。” 说到这薛南好像有些烦闷,揉着自己的双手,“其实我小时候也是上私塾的,可我上过一段时间便不愿去了。我老爹才为我找了于先生给我授课。” 徐长生惊讶的转过头,问道:“为何?” 薛南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当时的那些小屁孩都觉得我是疯子。我背书时他们背书,我在捣鼓自己的小玩意时他们背书,直到我在外头追蜂捕蝶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背书。因为我没有和他们一块,他们也就不愿意理我,天天都在背后说我是疯子。 可是你知道吗?短短的几页书,盏茶时间的事情,他们好几天了还在背。我实在和他们合不来。” 徐长生摸了摸先前的酒壶,空了。便摘下腰间的福禄,瞧着漫天星辰,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说道:“猛兽总是独行,只有牛羊才会成群。” 一旁的薛南一惊,扭头看向徐长生。直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才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因为说这句话的徐长生,双目之中倒扣着整片星穹,炯炯生辉,在黑夜之中极其醒目。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薛南轻声道。 徐长生拿着福禄的手一抖,只是借着夜幕的掩饰,薛南并未看清。 没有回应,不久之后,旁边便传来了薛南轻微的呼噜声。 自从那日辞别了黄粱郡守之后,薛南很自觉的便忽略了那柄木剑的存在。就像徐长生很自觉的忽略了他要去寻他母亲的事情一般。 有些事,时机到了,不用问,自然会说。 …… 天幕之中盘腿坐着那位金甲神人,瞧着荒山上的那两位少年。 其中一个很容易看出是于兴文的弟子。 至于另外一个,自然便是从“龙图阁”中传出的要多加注意的那位少年了。 原本龙莫空还以为只是个运道不错的小子,直到听见刚刚那句话,他才相信有些人之所以有着好运道,是因为有着足够的底气与心境支撑着。 毕竟刚刚那句话,可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只可惜啊,自己没那本事收徒了。 不过,结个善缘还是没问题的。正当他准备跃下云端的时候,却发现那少年缓缓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杆狼毫。 又从狼毫之中钻出一个小人。 那小人又指了指天幕。 正好是自己这个方向。 少年也不惊讶,只是轻轻地将小人从怀中取下,放在地面。而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天幕,遥遥鞠了一躬。 身姿极低。 白马郡守龙莫空只好现身,依旧是一身金甲,不过却没有了那杆金锏。出现在少年对面,笑道:“不必惊慌,本尊是这白马郡的郡守,是受黄粱郡郡守之托,来送你们一程的。” “多谢郡守相助。” 少年再一拱手。 一旁的大吕也是有样学样,弯着小小的身躯,费力地拱手。 “不妨事,明日你们便能通过我这白马郡,抵达西州郡了。不过……” 少年有些惊讶,“郡守有事但说无妨。” 白马郡郡守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起头,双目之中闪着微弱金光,在天幕之中扫视一番。而后才低下头,抛出一面阵旗,将三人包裹在内,才传音道:“若是西州郡的郡守问起,你便说你从未见过我。至于这路程,你是自己走过来的,无非是走的快些了。其他的,你按照于兴文所说的做便是。”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马郡郡守才微笑着撤去法阵,重新返回天幕。 瞧着那收回了拇指小人的少年,羡慕之余也是极为开心,今日总算是做了一回读书人的事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子安县 - 问剑长生 - 书上 “老徐,前头就是西州郡了吧。” 薛南站在一颗巨石上,瞭望着山下的小镇,头也不回地问道。 徐长生则是蹲在不远的地上,对比着手上的一份堪舆图,“对,在往前走就是西州郡了,山下这个县城是,是叫做子安县。” 薛南听完之后一拍手,大笑道:“走,今晚我们就在这子安县内睡客栈去,还要住那仙家客栈。这一天天的睡这破石头,可硌死我了。” 徐长生收回堪舆图,顺带看了一眼那些空掉了的调味瓶,看来也是得去一趟了。 “走,今晚我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说完两个身影便如猿猴般从山顶一跃而下,一个脚下似有轻风托浮;一个则是全靠着跳跃,每次落下都是溅起大片灰尘。 …… 西州郡,位于命州北部,南接白马郡,东抵流泉群,西边则是松花郡。 至于再北边,就是大瑞最北端的一州,川州了。 出了川州,便算是彻底离开了大瑞的范围。 不过现在还早,徐长生两人才刚刚踏入西州郡子安县的大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薛南伸了个懒腰,笑道:“再不来这人群中走走,老子都要以为我是只猴了,吃住都是在树上。” “矫情。” 徐长生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朝街上走去。 薛南也大笑着跟了上来。 第一次出远门的他比徐长生还要新奇,每每遇见什么新鲜事物都要询问。可等徐长生跟他解释了之后,他又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说着,“原来就这东西啊,我黄粱郡城可有比这好的多的,只是老子没时间去罢了。” 徐长生不再理他。 半晌之后,两人齐齐走入了一间高大酒楼。 不过自然是薛南这位憋了许久的“富豪”请客,以徐长生的想法,则是完全没必要这么破费。顶多在路边买几个肉包,既便宜还抵饱。 薛南却是受不了这苦。 进入酒楼之后,灰黑白袍的少年直接要了一大桌子菜,才心满意足地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待着上菜。 瞧着他身上换了一件又一件的“白袍”,徐长生忍不住说道:“老薛啊,你这衣服啥时候能换换。好歹也是个蜕凡境的修士,何必搞得那么邋遢。” 薛南靠在墙壁上一摆手,“你不懂,这叫个性。我若也跟着穿白袍,你看这街上有多少穿白袍的?那些漂亮姐姐们哪注意得到我?可我穿上身上这件衣衫,醒目。那些漂亮姐姐们自然便会多看我几眼了。” 不等徐长生发笑,一旁坐位上的几位客人却笑开了。 两位女修倒是收敛些,一个抿着嘴轻笑,一个则是捂着嘴。至于那两位男子则就不客气了,一个直接捂着肚子大笑,另一个则是一边笑着一边冲着薛南拱手道:“兄台高见。” 薛南则是嘿嘿一笑,将目光瞥向那两位女子。 至于这一桌客人,两人则是一进酒楼便发现了,四人皆是蜕凡境修士,看一身装扮有九成是野修。具体年龄不知,不过看起来,那两名女子却是约莫三十年龄,姿色只能算是一般。其中捂着肚子大笑的那位男子年纪稍大些,看起来有着四五十了一般。但实际年龄肯定不止如此,毕竟单单是蜕凡境修士,都有着一百五十岁的寿命。 剩下说话的男子却是与徐长生两人类似,都是少年。 眼神之中难掩锐气。 徐长生没说话,只是眼神不经意间会从他们身上飘过,默默记下。 薛南则是没有这些门道,一进门就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这一桌修士,而后更是直接坐到了他们旁边的这桌。 至于问话,多是心有灵犀了。 不过通过刚刚短暂的试探来看,至少这四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那么徐长生两人也便懒得管了,上菜之后自顾自地吃喝着。 哪怕来的少,但成为修士之后,徐长生的心境便已然发生了改变,还是不知不觉。至少像现在这样来到几层高的酒楼,没有丝毫的不适,若是以往,怎么也不可能会是现在这般坦然。 吃喝完之后,一旁的那桌还在继续。没说话,眼神之中却是多有交流,显然是在传音。 不过也正常,谁人没那么点事情。 出去之后,瞧着天色还早,徐长生便让薛南陪着他去买些做饭烧烤用的调料。 本来薛南是不愿的,憋了许久的他自然想去看看这子安县的漂亮姐姐们热不热情,需不需要安慰什么的。可徐长生却说他今日要是不一起去,以后便自己动手之后,他才百般不情愿地跟上。 哪怕是去了,一路上也是跟个闺中怨妇似的,幽怨的盯着徐长生。 因而没走多远,徐长生便将他赶走了,说找好了客栈再联系他。至于联系的方式,自然是靠各自手中那些大把的传讯符箓了。不过多是些定位符,一捏碎,两人便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至于再高级的传讯符,也有,不过少便是了。 薛南走后,徐长生也乐得清静,寻了间店铺,挑挑拣拣了好久,终于买下了大量的调味品,真的是大量。就跟先前买的花生米一般。 毕竟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大瑞,去往更远处的地方时。 生怕到时候身处异乡,吃食多有些不一样。 徐长生便买了又买。 不过也没花多少钱,全部算下来也才几十两银子。今时不同以往,手握巨款的徐长生对这些凡俗金银自然看的不是很重。 对于薛南那小子的去向,徐长生也多有猜测。 可这毕竟是他的私事。 懒得管。 刚在店铺掌柜殷切的问候声中走出大门,便有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 是薛南的传讯,还是定位符。 难不成是那小子付不起嫖资了?这是负剑少年的第一感觉。 再一想肯定不是,别看那小子平日里邋遢。据他平日里不经意的话语间透露和自己的猜测。 他肯定比自己有钱。 也就是说,至少有着十三枚青蚨币! 有着这样的巨款肯定不可能会在这小县城吃亏,那么他传音铁定是发生了别的事。 难不成是和别的修士们对上了? 可他也不是惹事的性子。 遇事不对,他铁定会怂的。 在这猜也猜不出,倒不如过去看看。辞别了掌柜,徐长生便快速朝着薛南传讯的方向赶去。 不是很远,徐长生连着穿过几条巷道便打了附近。 看这情形应该不是那烟花巷,负剑少年便心安了不少,至少不用过多的担心了。毕竟那里面也太恐怖了。 自从上次在黄粱郡去了之后,徐长生便已经在心里头暗暗发誓,自己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去那烟柳勾栏了!这事,和钱财无关,和为人有关。 转过街角,发现竟是一个较大的广场,再一扫便发现了蹲在不远处焦急等待着的薛南。 不等徐长生过来,薛南一个术法便到了他面前。 面目之中难掩欣喜。 当头一句便是,“老徐,有的玩了!” 负剑少年心中一慌。 薛南却是不顾,直接将其拉到一旁的墙根处,低声说道:“我刚刚在那边的告示栏中看到一则布告,你知道是啥不?” “布告?” 徐长生摇了摇头。 薛南则是老神在在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清了清嗓子,才说道:“这子安县有个李府,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修士家族吧。现在他们李府的大小姐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依旧没有找到。于是她爹便在这子安县内下了布告,说只要能将她找到的,便赠与三枚青蚨币!而且生死不论。若是没有找到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到一丝线索,他们李府也愿意给钱。” 瞧着徐长生沉思的表情,薛南继续说道:“还在犹豫啥,这可是妥妥的送钱啊。” “凭空失踪了一个大活人,一个月都没能找到一丝线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何况他们李府本来就是修士家族。”徐长生皱眉问道。 薛南却是眉头一挑,拍着胸脯说道:“找人这事,我在行!你老徐只要跟着我去,若是有什么不对,记得救我便是了。” 见识过徐长生和那丁良工的打斗,薛南也算是明白了他的实力,几境不好说,反正蜕凡境内能威胁到他的,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了。 既然如此,在这小县城内,只要稳妥一点,不说横着走,斜着走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真被我们找到了,钱财什么的都归你。这些天天天赶路的,可把老子无聊死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便去瞅瞅吧,若是苗头不对,咱俩就撤,如何?”徐长生靠在墙根上问道。 薛南欣喜道:“好,这是必须的,毕竟还是老徐的狗命要紧。” 负剑少年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若是有打架,我第一个把你踢过去。”说完直接挑了个人少的方向走去。 “别,徐大哥,记得救我。” 薛南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大笑着跟了上去。 还好李府在这子安县也算是家朱门大户,再加上前不久那一趟子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因而两人没问几人,便找到了这李府所在。 可刚走到这李府门口。 两人便是一愣。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失踪的李语从 - 问剑长生 - 书上 高大的朱门后走出一行四人,两男两女。 正是先前在酒楼遇见的那一桌客人。 彼此对视一眼,都楞了一下。显然都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彼此。 其中一位身穿水红色长裙的女子和那年龄稍大的男子对他们两人笑了笑。 徐长生报之一笑,各走一边错过。 “穿黑裙的那女子是术士。” 薛南走在前头传音道。 徐长生也没回答,武夫传音本就比道修传音更容易被人察觉,何况他未到换血境,对于传音一事本就是半吊子。 可老薛说她是术士,这就有些难得了。 术士,也是道修中的一脉,不过生来便不适合战斗,而是更擅长占卜测算,精通奇门八卦。简言之,术士是偏向于道家,但与道家又不太一样。修炼起来极难,非天赋强者,一般人极难修炼有成。因而人数也颇少。 可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了一位。 待徐长生两人走上石梯,到了门口,刚刚送人出来的那位管事微微躬身,朝着薛南问道:“少侠也是前来寻人一事?” 至于炼体一重的徐长生便自动被他忽略了,甚至觉得他背后的那柄法器长剑都是帮薛南背着的。徐长生也乐的如此,没人在意最好。 薛南点了点头。 管事便带着他们两人往屋内走去。 进去之后也没带他们前往大堂,而是去了间偏厅。到了之后那管事便招来为侍女,随口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说等下会有人来,若是有问题,问她便是了。 “他瞧不起我们。” 他一走薛南便传音道。 “他瞧不起我们就对了,一个蜕凡中期带着一个炼体一重的随从。人家能在这子安县城内盘下这么大个家具,少说也得入玄境。” 徐长生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侍女,嘴唇微动,悄然传音道。 薛南无声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小子!都换血境了还装什么装!” 徐长生沉默了片刻,“我真的不是换血境。” “装,你他娘的连老子都骗!你会没朋友的老徐。” 听完之后,徐长生也没再说话,而是往后一仰靠在靠背上。暗自叹了口气,这世道啊,连说实话都没人相信了。 瞧着他那模样,薛南还止不住想说他几句。 可徐长生却立马警惕过来,“噤声,来人了。” 片刻之后,一位绿衣侍女便惦着脚尖走了进来。姿容姣好,不过却是难掩疲惫。 进门之后瞧见两人,也没惊讶,施了个礼,走到两人面前便开始叙述。可薛南却是眼疾手快,从一旁搬来张椅子,给她坐下。侍女一惊,却仍被他摁着坐了下去。 说道:“咱又不是那繁礼极多的读书人,都是行走天下的江湖人士。姑娘大可不必在意那么多虚礼。” 瞧着他真切的目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长生,侍女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开始重新叙述事情的经过。不过言语语气却是比先前细致了许多。 两人一边听着,偶尔插上几句,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失踪的人是李府的大小姐,也是李家家主唯一的女儿李语从。练气四层修为,从小都算文静,也算是知书达理,因而前来提亲的人也颇多。但李父都以年岁未到推却了。 直到一月前,恰好李语从十八岁生日,也是她的成人礼。 这一下就没得推却了,一时之间提亲的,庆贺的,络绎不绝。忙活不下,李父索性来了场庆生会。当晚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好不热情。 李父也是当晚在宴席上宣布了,李语从将会嫁给“玄剑山庄”的少庄主,届时李府与玄剑山庄将会永结秦晋之好。 消息一出,大家也没什么奇怪。 毕竟玄剑山庄是子安县唯一的一家七级势力,玄剑山庄的老庄主更是有着丹心境的修为。在一众提亲的人里头,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因而李父会选择玄剑山庄的少庄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据侍女所说,李语从当晚也没拒绝,也没反抗。 可失踪的,也恰好是那天晚上。 一个一切如常的晚上,李语从回去自己的小楼,熄了灯火。可第二天早上,等到李语从的贴身侍女去叫她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 没有惨叫,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睡在她楼下的贴身侍女都没有听到任何异常,便消失了。 第二天之后,李府便动起来了。 派出人马到处搜寻。 再加上李父本来就是一位入玄境修士,结交的江湖朋友也颇多,消息传出之后也都纷纷出动。 玄剑山庄知道此事之后,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可现在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或许有,但肯定掌握在李父手中,她一个侍女肯定是不知道的。 而且从一开始李府便贴出了布告,到现在也有许多人马慕名而来,可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大活人便这么凭空消失了。 听完侍女的讲解之后,徐长生的眉头便没舒展过,这事,难办。 因为实在太干净了。 一个有着入玄境的李府,再加上全县唯一的一座七级势力,还有类似于“五湖四海追杀令”的布告。可以说是已经调动了全县的人力了。可依旧没有结果。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出手之人修为高,能凌驾于全县之上,这么一来,少说也得是分神期了,甚至是上三境修士。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有跑了。 二是出手之人手段诡,只有这样才能瞒过大众的耳目,将人悄无声息的掳走。 “你家小姐认不认识什么行为奇特的人?比如说是什么老道士,老乞丐什么的?”薛南问道。 侍女摇了摇头,“没有,我家小姐极少外出,认识的人也都是些年轻俊彦,就像…就像两位少侠一样。” 薛南显然对这句话十分受用,连紧皱着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这样吧,姑娘,你能不能去帮我取一件你家小姐穿过的衣物过来,不用很多,一块布匹便成。”薛南弯下身子,凑近了侍女说道。 侍女先是一愣,而后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老薛,这事要不还是算了吧。据那侍女所说,出手之人远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稳妥为上,徐长生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薛南挥了挥手,“老徐啊,你不觉得正是这种有挑战的事情,才有趣吗?若是一直平淡地赶路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若是真的遇见那样的敌人,我还有先生给的符箓呢。你就放心吧。” 见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徐长生也没再劝告。 实在不行,逃命便是。 等待了片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回来的不止是那位侍女。还跟着来了一位体态消瘦的中年男子,头发灰白,眼神憔悴,入玄境修为。 毫无疑问,肯定是这李府的家主,李语从的父亲。 徐长生两人连忙起身迎接,不管怎样,来者都是一位入玄境。 李父打量了一眼,很自然的把目光落在了薛南身上,问道:“可是你要?” 薛南点了点头,“是的,晚辈这里有个术法需要用到令爱的衣物。” 许是用这套手法的人过多,李父也不惊讶,而是直接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小块整整齐齐的衣物布料。 显然是裁剪好的。 薛南接过之后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他时常挂在嘴边的“小玩意”。是一条木雕小狗的模样。 薛南注入灵气随手将其扔在地上,木雕落地见长,化为一条正常小狗大小,不过依旧是木雕模样。神色呆滞,不见灵气。 等待片刻之后,木狗“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薛南便把准备好的布料扔了下去,木狗嗅了几下,便蹦跳着出了门。 几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都难掩惊喜。 纷纷跟了出去。 木狗跑动速度极快,转眼便消失在了转角。 还好几人除去那侍女都是修士,要更上木狗也不难。 木狗一边左右晃动着脑袋一边往前头跑去,三人紧紧地跟在后头。路过的一众侍女家仆瞧见这情形也都惊讶万分,但也不敢多看,毕竟跑着的人里头还有李父。 一开始李父还满心欢喜的,可越跑越是心凉,到后头更是直接停下,苦笑道:“两位少侠,前头是我女儿的庭院。” 跟着跑动的两人也是一阵尴尬,薛南转过身挠了挠头,“那正好可以去瞧瞧。” 李父疲惫地摆了摆手,换来一位家仆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去了。这段时间一来,可把他折磨的不轻,来来往往忙活,可做的都还是无用功,就像现在跟着徐长生两人跑动一般。 送走了李父,徐长生两人便跟着家仆去了李语从的庭院,仔细查探了一翻。薛南更是从他的芥子物中拿出了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可都如其他人一般,毫无线索。 眼看着日落西山,两人也不好一直待在这李府,何况待在这也查探不出什么。 便向家仆说了一声,让他送自己两人出去。 可刚走出大门,便看见白日里遇见的那四人正待在门口。 看这情形还是专门在等待着。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灰 - 问剑长生 - 书上 果不其然,徐长生两人刚走出来,他们便迎了上来。 打头的是那年纪稍长的男子,看着薛南笑道:“道友你好,不知你们是不是也是为了这失踪一事而来。” 两人停下。 徐长生耳中便响起了薛南的声音,“你上。” 毕竟寻人一事他在行,为人处世方面却是差了些。当然,女人除外。若是刚刚出面的是那两名女修中的一个,薛南自是当仁不让。 “是的。” 身后的徐长生出声道。 男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炼体一重的体修竟然还有说话的份,难不成这体修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一位蜕凡境的修士相交。 但这些现在都不是太在意,“那正好,我们也是,不如交流一下,说不定能快些把人找出来。” 男子一边打量着薛南,一边笑道。 “对了,我们这边还有位术士……” 男子说着回头看了黑袍女子一眼,不过可惜的是那女子连眼帘都没抬一下。 徐长生还没来得及回话,对面的那少年反而不耐烦地说道:“胡老哥就别费劲了,一个蜕凡中期和一个铜皮境,招来干嘛,屁用没有。” 少年说着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术士。 男子没理,继续笑吟吟地看着徐长生。 负剑少年也没这番自大,羞涩地挠了挠头,“多谢前辈的好意,只是我们兄弟俩修为也不高,来这也就是为了长长见识,查探不出什么。” 男子好像信以为真,道了声辞,带着三人转身离去。 风中依旧能传来那少年的声音,“我就说嘛,问了也是白问,我们有孙姐姐哪里还需要别人。” 目送着他们离去。 徐长生两人也转身离开。 “老徐,你说他们找上我们是做什么?”没开口,薛南传音道。 负剑少年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思考,最后凝线传音道:“可能他们查出了些端倪,需要一些替死鬼。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听着这沉稳的话语,哪还有刚刚的羞涩。果然,还是老徐火候深。薛南暗忖道。 还想问,却被徐长生打断,说去了客栈再问。 两人挑挑拣拣,最后还真是薛南请客,花了两枚白水币,住进了一家仙家客栈。 开的还是一间房,理由是多了浪费。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干净整洁暂且不说。甚至这里头还布有一些小小的阵法,例如说什么隔音阵、微型的聚灵阵之类的。 不过薛南却显然不是,进了屋就直接往一张床上一趴,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呻吟。 “老薛,你真的一点都没查出来吗?”负剑少年也收回了身后的长三,躺了下去,不过却是另外一张床。 不得不说,这一分钱一分货倒是确实。 至少徐长生是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躺下去便被被褥包裹在一起,仿佛是躺在云朵之中,又仿佛是飘荡在大海之上,连神魂都像是被稳养着一般。一直紧绷的身体也得到了放松,恨不得现在便熟睡过去。 薛南趴了一会便翻过身来,仰躺在床上。 “从侍女那只知道了事情的梗概。那阁楼上就更别提了,如果事发时让我第一个去,指不定还能查出个蛛丝马迹。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门槛都要被那些牲口们踏破了,还能查出个啥。”薛南显然有些烦闷。 也正常,去之前还自信满满,可没想到一去到便被打脸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这些事,徐长生实在是不太擅长。行走江湖以来,他更擅长的是拿自己的拳头和别人讲道理。将来或许用剑,但目前还是只能用拳头的。 薛南一个翻身,面向徐长生,嬉笑道:“别急,等天黑。” 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徐长生默默地爬了起来,走到桌边,拿出一册书籍翻看着。再一回头,却发现薛南盘坐在床上,竟然也难得的开始了吐纳。 两两无言,直到天色完全黯淡,薛南才吐出一口浊息。 徐长生也恰时收起了书籍,回头看着他。 只见他拿双手狠狠地搓了几下脸庞,“别急,看我的。” 而后从床上一跃而下,走到徐长生边上坐下,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方盒。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 方盒打开后,里头是一圆一方两块木头,不过看木头表面那些复杂的纹路。肯定不会是两块木头那么简单。薛南小心地取出,一边解释道:“这可是好宝贝,我篆刻了百来次,可就成功了这么一次。几乎把握当时的积蓄都花光了。” 木头取出后,薛南将那块方形的放在桌面,而后将那块圆形的放在手心。 又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两枚白水币,问道:“你有没有法子能将这两枚白水币弄成粉末?” 徐长生脑中立马浮现出大吕那圆滚滚地身子,于是说道:“没法子。” 薛南一听,立马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 “我能。” 说完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石磨,不大不小,刚好一枚白水币大小。小心地将其捏起,又努了努嘴,示意徐长生将那白水币放上去。 少年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明明自己就能做的事情非要指使别人。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了上去。 将石磨重新合上之后,薛南小心地推着小小的木柄,将其转动了一圈。随着他的转动,立马便有着星星点点的粉末从旁边落了下来。 不用他提醒,徐长生便自觉地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个瓷碗将其接住。等到石磨转完,便再也没有粉末落下。在徐长生希冀的目光中,薛南将其收回了衣袖之中。 有时候徐长生真想翻开薛南的衣袖看看里头到底藏着多少好东西。不过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真正的还是被他放入了芥子物之中。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后,薛南咳了咳,轻轻一抬手,瓷碗之中的粉末便凝聚为一条匹练飞起。随着他一指,稳稳地落在了那圆形木块之上。 随着钱币粉末的落下,木块渐渐泛起白光,逐渐浓郁,直至将其全部包裹。 片刻之后,白光散尽。 原先的木块已经变成了一只圆头圆脑的老鼠,趴在桌子上四处嗅着。 对于这些手段,徐长生也习以为常。 不过他也发现了,只要是需要仙家钱币催动的东西,都是用处极大的好宝贝。其次是需要灵力催动的,最后是什么都不需要,拿出就能用的那种。 “这老鼠叫小灰,和布谷一样,不过小灰只能传回声音,看不到画面。” “那将小灰和布谷同时放出去不就既能听见声音也能看见画面了?”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那实际上呢?徐长生没问。 薛南也没说。 小灰嗅了几下便跳下桌面,从窗户上溜了出去。 “我准备让小灰去李府打探一下消息,有些事我们问不出来,但她们自己聊天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说出来。”薛南笑着解释道。 徐长生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深以为然。 自己如果当面去问,由于紧张。一些有用的消息她们可能都会忘记。二来,就算没忘记,但她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都不一定会说出来。 但这样偷偷摸摸的去就没这顾忌了。 夜晚聊天,什么事情都可能会说出来。 许是小灰的速度过快,前后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李府,从桌子上的方形木块之中传回了声音。 “老李,今天又来了两批仙家修士,你说能不能将大小姐找回来啊?”听这声音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这你也敢乱说!不要命了啊老李。” “嘁,府里大大小小谁不是这么说,你怕啥。” 再等了片刻,便只剩下呼噜声了。 许是先前说话的那家伙过于胆小,不敢深入交谈。徐长生暗自想到。 接下来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小灰在换地方。 “周管事,这是许家这个月的租金。” 而后便是“哐啷”一声。 “嗯?这个月好像有点多啊。” “嘿嘿,这是许掌柜说多谢周管事的照顾,特意送给您的。” “这他就客气了,不过啊,这段时间也多谢小马的努力了,来,这是你那份。” 接下来便是一阵千恩万谢。 想来这也听不出什么消息,竟是些暗地里的交易。不用徐长生催促,薛南便操纵着小灰继续换位置。 片刻之后。 忽地从小木块之中传来了一声声“嘎吱、嘎吱”的声音,好似那床板摇动。 开始徐长生还没在意,可转眼间又从中传来一声声手拍大腿的声音和急促的呼吸声。 少年恍惚之间立马反应过来,老脸一红。 赶紧转头一看,发现薛南这小子竟然听的津津有味。刚想出声阻拦一下,随之一声高昂,声音便戛然而止。 薛南没好气地“呸”了一声,“这么点时间,劳资一个姿势都还没换呢。” 没了听头,小灰继续移动。 片刻之后。 徐长生忽地出声道:“听,是下午那名侍女的声音。”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妄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嗯?” 小灰钻动片刻,那声音便清晰了起来。 “绿娥姐,今天来的人里面是不是你去对付的啊。”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 没多久便响起绿娥,也就是下午那名侍女的声音,“有一批是我去的,另外一批是老爷去的。” 说话有些柔弱。 “切,都是些没本事的修士,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出来。如果我也是修士啊,说不定早就将小姐找着了。” “对了,绿娥姐。今天你招待的那批修士里头有没有长得很好看的呀?有的话,你可要好好把握喽,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侍女的身份。” 徐长生眼角的余光敏锐地发现薛南的耳朵竖了起来。 “小红你就别打趣我啦,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有口饭吃,不用被卖到勾栏里去便行喽。哪还敢想着这些啊。”绿娥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正当徐长生以为没有然后的时候,绿娥又悄咪咪地说了句,“其实也有啦。” 薛南身子微微前倾。 小红也赶紧催促道:“绿娥姐快说快说。” 沉默了片刻。 “我今天招待的那波仙人里面,两位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少年。不过,有一个,有一个我比较喜欢……” 声音越来越小。 薛南紧紧地抓住了扶手。 “那人张啥样嘛,绿娥姐你快说。” “那人呀,穿着一件紧身的布衣,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腰上还挂着个酒葫芦。可好看了,就像,就像书上说的那种行走天下的剑客一样,就是不怎么说话,闷闷的。不过闷闷的也很好看啦……” “啪——” 薛南一手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怒气冲冲地说道。 “靠,这女子就是没眼光,亏得小爷我还好心好意地对她,简直是喂狗吃了。老徐你自个说说,是不是我薛南更帅?我薛南风流倜傥的哪比你差了。” 说完翘起个二郎腿,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徐长生也没回话,默默地摘下了福禄,喝了一大口酒。 这女子眼光还是不错哩,自己藏的那么深都被她发现了。只可惜啊,她不是修士,不然又是一个妥妥的上三境啊。 听见徐长生砸吧嘴的声音,薛南又回过头来,刚想唾骂几句没良心的。 “嘘~” 徐长生指了指方形木块。 刚刚两人一打岔,也不知道绿娥与那小红说了些什么。不过现在却是说到了重点上。 只听见小红问道:“绿娥姐,你有没有把小姐经常去寺庙的事情和那仙人们说呀?”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 “没有,我又不傻。” “也是,当时小乐姐姐就是因为透露出去一些别的消息,可被那些仙人们缠怕了。可是缠了好几天都没让小乐姐姐睡好觉呢。” “谁说不是呀,他们仙人可以不睡觉,就以为谁都像他们一样可以不睡觉。” “好了,小红你也别问了,早点睡觉吧,说不定明天还会有仙人们来,到时候免不了又得折腾我们。这几天下来,我的嗓子都快哑了。” “哦。” 接下来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那两位女子钻进被窝的声音。再等了片刻,也没有声息,薛南便又操纵着小灰去了别处。 许是太晚,等了许久都没再听见声音,薛南只好招回了小灰。 静静地等他将一切都收回,徐长生才说道:“现在看来,唯一的线索就是李语从经常去寺庙了。” 薛南点点头,“看来明天还得打探一下这子安县城附近哪里有寺庙。” 徐长生笑了笑,从芥子物中取出一份堪舆图,在桌面上摊开。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有一套。” “哪里哪里。” 而后两人便伏在桌面上,各自寻找着。 片刻之后,两人齐齐抬起头。 无妄寺。 子安县内就这一间寺庙,恰好就在这县城东门出去不远的一座小山上。 毫无疑问,李语从能去的也就只有这里了。 …… 山不高不大,寺庙自然便小。 不过香火却旺,哪怕是闲日。当徐长生两人登上山顶的时候,都已经有了许多人在这礼佛了。 多是凡人。 徐长生两人自是来办正事,径直绕过了僧众,走进了后堂。 本来还有几个沙弥还想上去询问一下,可薛南显露一下修为便退却了。哪怕入了佛门,可心底里却依旧是个凡人,知道仙凡有别,知道蚍蜉撼树。 好似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一间屋内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和尚,手上拿着串念珠,费劲地睁大着眼睛,看向徐长生两人。 两名附近的小沙弥立马过去搀扶住他,嘴上喊着住持小心些。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薛南也收回气势,走上前去。 住持撑开两位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念了句“阿弥陀佛”,才低哑着声音询问道:“两位施主也是为了李施主一事而来吧。” 看来发现这一线索的人也不在少数。 薛南点了点头。 住持佝偻着身子,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往侧门走去。 “两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徐长生两人不明所以,只好跟了上去。 小路不长,但跟着住持,走的极慢。半晌,才踏出侧门。 侧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内种着一株梧桐。已是深秋,梧桐落叶满地。没人打扫,因而入目满是金黄铺地。抬头看去,只剩下枯楞楞的梧桐枝干和仅剩的一枚树叶。 住持颤颤巍巍的走到梧桐树下,费劲地盘腿而坐,一下一下掰动着念珠。 沟壑纵横包裹着的嘴巴动了几下,“两位施主有什么想问的?” 薛南看了一眼徐长生。 思量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李小姐是一直都有来贵寺的习惯,还是最近才来的?” 许是人老体弱,等了许久,若不是还能看到念珠的动静,徐长生都要以为住持已经睡过去了。 “十年前,李施主第一次来到我寺礼佛,从此每月未断。” “那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是异于常人的地方?” “她每次来都会到这棵梧桐树下看看,就是站在两位施主的位置上。”可能是这一点比较深刻,住持当时便说了出来。 徐长生两人立马往旁边一闪,齐齐朝着地面看去。 普普通通,丝毫没有异常。 “李施主来时,都是看树。” 看树?只有梧桐树。 可刚刚两人已经看了好一会了,也没发现什么,只有那一片梧桐树叶。 “敢问住持,李小姐为何看这梧桐树?” 住持缓缓摇了摇头。 “最近三年来,李施主曾问过老衲几个问题。” 不等徐长生两人再次发问,住持主动说道。 “请说!”徐长生沉声道。 “第一次李施主问贫僧:可有轮回?贫僧答:信则有,不信则无。问:何为因缘。贫僧答:缘起法身偈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再问:何为缘分。贫僧答: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份。再问……” 住持说的极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若非徐长生两人不是凡人,甚至连后面那那几句问答都是听不清。 不过说到后面却是实在听不清了。 忽地,住持手中的念珠一停。仅剩的一枚梧桐树叶飘然落下,落在了他怀中。 “住持,圆寂了。” 薛南低声道。 半晌,两人走出无妄寺,身后人群依旧,甚至因为日上半山,香客也是来的更多。 除了寺院僧众,没有一个香客知道住持已经圆寂。 或许明日,也许后天,这住持又会活过来。 忽地,徐长生伸手拦住低头走路的薛南。 薛南一愣,先是抬头看了看徐长生,又是朝山下看去。 又是他们四个,难不成他们也查出了李语从生前来过这寺庙?薛南暗自沉思道。 徐长生朝他们四人笑了笑,拉着薛南让开道路。毕竟山间小道原本就小,两拨人对上肯定是有一批要让路的。薛南也没在意为什么是他们让。 一行四人走到徐长生边上时,打头的那男子转头笑了笑,“道友神速啊。” 负剑少年一愣,“误打误撞,不过提醒前辈好好调查一下那棵梧桐树。” 男子显然没想到徐长竟会主动帮助,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道了声谢,带着桀骜的少年和那黑衣术士往上走去。剩下的那穿着水红色长裙的女修却是停了下来,伸出纤细的右手点了点徐长生的胸膛,娇小道:“小弟弟好可爱哟,不知道你们住在哪个客栈呀,晚上我来找你哦。” 徐长生脸色羞红,小声道:“回前辈,我住在,住在城南的福源客栈。” 女子点点头,一边往前头赶去,一边说道:“喊姐姐就行了呀,喊前辈可喊老了呢。” 薛南全程无话,甚至脸色也没变过。 直到下了山,走到回城的官道上,才娇滴滴地说道:“小弟弟你好可爱呀~” 徐长生一个哆嗦,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有事回客栈说去。” 片刻之后,负剑少年在一道“幽怨”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直到跑进子安县城才停下,移步换脚之间拳罡微微一震,抹去了那女子留在身上的印记。 而后顶着骄阳与薛南回到了城东落脚的“安然客栈”。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处事台 - 问剑长生 - 书上 客栈内。 徐长生坐在桌边,双手放在桌面上把玩着福禄。薛南则是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老徐,你说这趟无妄寺之行,有什么消息呢?”薛南吧唧着嘴,老觉得少了点什么。 负剑少年沉吟片刻才说道:“不多,但也有一些。首先我们得知道为什么十年前李语从会去无妄寺礼佛。要知道十年前她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女娃能懂什么?所以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则是那棵梧桐树,据那老住持所说,李语从每次去了寺庙都会去看看,所以能肯定那梧桐树也有奇异之处,只不过我们没发现罢了。” 薛南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点,我认为不是那棵梧桐树有奇异之处,而是那棵梧桐树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对了老徐,你为什么要把那棵梧桐树的秘密告诉他们四个?” 徐长生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这一年来,李语从还问过住持几个问题。而且以他记忆来看,李语从肯定不止一次问过。这也是一点。” 对于这一点,薛南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李语从真的只问过一次,以住持的记忆,肯定记不得那么清楚。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薛南转头问道:“没了?” “没了。” 薛南抱着头往后一仰,再次躺倒在床上,哀呼一声,“原本还是只有一个问题的,怎么去了一趟无妄寺还变成了三个问题了。” “还不是你要管这趟事?”徐长生白了他一眼说道。 “老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为啥把那梧桐树的秘密告诉他们?” 负剑少年拿起福禄,喝了口酒水,才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如果不告诉他们一点秘密,或许下一次再碰见,他们就会直接对我们动手了。” 徐长生一点,薛南便透了。 等到他们四人去到寺庙,肯定会发现住持已死,再一询问肯定知道住持是与自己两人交谈的时候圆寂的。这样一来,对方肯定会怀疑是自己两人动的手。 至于到底是不是,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而且还有一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三个问题来看,这梧桐树秘密,是最难最无迹可寻的一个。留给他们,正好可以拖延一下他们的时间。而且也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痛恨我们。” 薛南竖起根大拇指,“果然是读书人。” 片刻之后又抬起身来,郑重地问道:“若是下次再碰见他们四个,还是要对我们动手该咋办?” 徐长生右手缓缓摩挲着福禄,眯着眼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我能打四个。” 薛南不再言语,而是思考着该如何破解那几个问题。 不多时,两人齐齐对望一眼。 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 吴胜是子安县北边折花县的一位道修,在折花县那一亩三分地里头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存在。 一是在一个小县城里头,蜕凡巅峰本就不多。二来,也是吴胜创立的那个名叫“处事台”的组织。只要折花县内有人有什么问题,无论大小,只要找到处事台,而后钱到位,必然能妥当。 而处事台能在折花县风生水起,单靠他一个道修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后来他又逐渐接纳了一位蜕凡后期的女修水蝶和那位处事台镇场子的女子术士洪南澜。 特别是洪南澜加入后,处事台才真正算得上是走上了台面,连那折花县唯一的七级势力都曾找上门来。 至于这次子安县之行,也是吴胜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把处事台的名号从折花县拓展到整个西州郡。虽说实力不是很够,但能办事就行了。 因而这次哪怕子安县李府并没有邀请他们处事台,但吴胜依旧主动找上门来。甚至连钱财都不用。 为的,就是名声。 能让处事台走出折花县的,名声。 而此时的无妄寺内。 吴胜一行四人皆围绕着梧桐树而站,灵识扫了一遍又一遍,可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至于为什么是三人出发,到了子安县又变为了四人。 完全是因为权浩这个半路加进来的宗门弟子,至于到底是哪个宗门,他没说,他们没问。 “依我看,铁定是那小子骗我们的。这就是一棵普通的梧桐树,哪来的异常。”权浩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一说完眼神便瞟向那黑衣术士洪南澜。 吴胜也没说话,而是带着询问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谁料到洪南澜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少年没撒谎,这梧桐树确实与李语从有些关系。” 权浩脸色一青,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直低头打量的水蝶突然抬头说道:“我留在那少年身上的印记没了。” 话一出,吴胜和洪南澜皆转头看向她。 水蝶只好闭目再感受了一番,“现在两个印记都没了……” 至于权浩则完全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吴胜沉默了片刻,也没藏着,冷着脸说道:“这下得重新考虑了,那少年能摆脱水蝶的追踪,至少也有着三境的修为了。这么年轻的三境武夫……?” “五级势力有可能。”洪南澜接过话头说道。 这样一来,哪怕权浩再怎么没听都知道了,那默默无闻的背剑少年至少是一位三境武夫。 “不是风云庙的。”权浩低声道。 风云庙,正是这西州郡的一郡首宗,妥妥的五级势力。 不过也正是这句话,处事台的三人皆默默点头,这少年,必定是风云庙的。 既然不是西州郡本土势力,那便必定是外来游历至此的了。 不管他是哪个宗门,都不是他们这个根脚未定的小势力能招惹的。 思量了片刻之后,吴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吧。” 话音刚落,黑衣术士洪南澜便喷出一口鲜血,连带着脸色瞬间煞白。若不是旁边的水蝶眼疾手快,都可能要跪倒在地了。 几人急忙关切,不过最殷勤的还是当属权浩了,从芥子物中取出一瓶又一瓶的丹药,却都被洪南澜摇着头拒绝。 “不碍事,只是近些天都不能推算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洪南澜依旧怔怔出神,脑中依旧被那个巨大身影占据,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推算一下那少年的根脚,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场景。 盏茶时间之后,吴胜一行四人踏出了寺庙。 一脸灰暗的少年权浩问道:“吴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原本还是一直避着权浩,有时甚至还不愿理他的吴胜,此时却是不得不正视了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人家是风云庙的。 “先回李府问问情况,看看还有没有我们忽略的细节。至于这几日,我们便在这寺庙好好调查一下,看看这梧桐树有没有什么异常吧。”吴胜沉声道。 有些人能成功,能走的比别人远,站的比别人高,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就像此时的吴胜,哪怕遇到这一场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但依旧能静下心来,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也是一项过人之处 。 …… 身处一间酒楼包间的徐长生怎么也不知道,他只是简简单单震散了那女子留在自己身上的脂粉气,竟被他化解了一场场未知的危机。 而他此刻之所以会身处这酒楼,也是和他与薛南的安排有关。 毕竟想知道李府的事情,肯定得从李府着手。而想知道李语从的事情,最快最稳的办法,自然是从李语从的侍女身上着手。 别人不认识,只认识昨天下午与昨晚的那个名叫绿娥的侍女。 而李语从的事情,问她也是最合适。 可她身处李府之内,想问的真切,在李府内问肯定不行。一事直接闯进去问,而且问的详细,她不一定能坦然的说清楚。二来,是人多眼杂。这一月以来,不知有多少修士接下过这任务,因而李府内的耳目必定也不少,只要自己有些稍不留神,便可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毕竟少了三枚青蚨币不是什么大事,重点是大吕会没了口粮! 所以必须得稳。 而再加上昨晚的小灰捕捉回来的消息,这问话的人选,很容易便确认了。借用薛南翻着白眼说出的话就是,“你堂堂徐少侠可是人家的心上人,只要你想问点消息,人家还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毫无疑问,徐长生此刻坐在这酒楼包间之内,静待着薛南去将绿娥招上门来。 方法不知,只是薛南走的时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会将绿娥送到这包间来的,至于能否把她送到床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等了许久,负剑少年都不知多少次紧了紧身后长剑,也不知多少次拿起福禄又放下的时候。 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徐长生略微感受了一下,来者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还老是不自觉地踏着碎步。 必定是绿娥来了。 也不知薛南那小子是如何将她拐出门,又送到这酒楼来的。 没去管,这是他的事。 负剑少年自顾自起身去把门打开,瞧见的是一张通红的俏脸,身穿着嫩绿色的长裙,手上还拿着一块雪白的手绢,许是因为紧张,被她不断地揉捏着。 瞧见门开,绿娥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脸色又一红,赶紧低了下去,轻声道:“可是薛公子?是徐长生徐公子让我来这找你的。” 徐长生脸一黑。 有些人,一日不挨揍,便是如隔三秋。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侍女绿娥 - 问剑长生 - 书上 到底徐长生也没再揭穿,而是顶着薛南的名号将她领了进来,末了还不忘提醒酒楼上菜。 也不知薛南那小子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当徐长生关门的时候,明显看到绿娥娇躯一抖,低着头,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衣角。 “绿娥姑娘,坐下说。”徐长生一边拉开木椅一边笑着说道。 “啊,薛公子,奴婢……奴婢站着就好了。”绿娥红着脸说道。 徐长生皱了皱眉,一直拿余光瞥着他的绿娥才吞吞吐吐地坐了下去。 到底还是经历了一些世面,特别是连那勾栏巷都去过了。 还怕啥? 因而哪怕是单独面对一位妙龄少女,负剑少年也不再脸红,只是说话依旧有些不太利索罢了。 一边等着上菜的徐长生一边随口问道:“绿娥姑娘,薛……徐长生怎么跟你说的?” “这……” 绿娥拿她那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地拧着那块白绢。 徐长生双手伏在桌子上,轻声问道:“是不是他让你别跟我说?” 绿娥小心地看了一眼徐长生,脸色愈发羞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没关系了,你看我和他都是一起的,又不是外人。而且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听我的。所以你听他的话,不如直接听我说的。”徐长生依旧循循善诱道。 其实若是这个场面被当初小镇的人看见了,铁定是不会相信的。这个在少女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除了长相,身上哪还有半分小镇那个送豆腐少年的模样? 绿娥不懂地点了点头,但懂不懂都没关系,谁让那个背着长剑的少侠笑了呢? 他一笑,可真好看。 “徐长生说,说,说您一个人吃饭很孤单,想要奴婢来伺候……”说道最后,声音小的就跟蚊子似得。 饶是现在的徐长生,听见这话也有些羞红了脸,毕竟他又不是谈笑,更不是唐宋,哪有那副和女子打情骂俏的脸皮? 不过这事都得算在薛南头上,谁让他欺骗人家少女的感情的?这事,待会见到他肯定得和他说道说道,特别是要讲讲读书人的道理,反正他也一直以读书人自居,那么和他讲讲读书人的道理怎么了? 就在两人追问之际,饭菜也渐渐上齐了。 许是绿娥从没这样和男子吃饭的经历,低着头没吃几口便不吃了。 她是如此,徐长生又何尝不是? 既然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念头,徐长生便摘下腰间福禄,喝了口酒水随意问道:“绿娥啊,你是什么时候跟的李语从小姐呀?” 一说到别的事上,她才不那么紧张,至少没再一直拧着那块白绢,小声地说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是三年前才跟了小姐的。” “噢,难道不是从小一直跟着她吗?” 按理来说,像绿娥这样的贴身侍女都是从小就被选定,跟着李语从的,一直等到她嫁人,绿娥也会一起跟着嫁过去。 原本徐长生就是随口一问,想起个头,可没想到却是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原先跟着小姐的是莲荷姐姐,可她三年前,三年前掉进河里淹死了。”不知道绿娥想到了什么,还打了个寒颤。 “河里?怎么会掉到河里去。”徐长生皱着眉头问道。 聊了会,绿娥也渐渐放开了些,没有一直低着头说话了,只是依旧不敢看徐长生。 “因为小姐从小就爱去河边玩,所以我们都会跟去,只是三年前莲荷姐姐不知道怎么掉到河里去淹死了,所以老爷才让奴婢来跟着小姐。”绿娥小声道。 经常去河边?看来这又是一个线索。 “是城外的那条青离河吗?” “对。” “那这三年她还有去吗?” “有呀,小姐跟我说过,只要她待在河边,哪怕什么事都不做,都会觉得很舒服。” 徐长生默默点了点头,“那她去河边一般都是做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呀,小姐就是去河边修炼,或者一个人在河边走走。”绿娥也渐渐胆大,开始偷瞄着负剑少年。 徐长生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声道:“绿娥姑娘,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别透露出去可以吗?” “啊?老爷问也不可以吗?”绿娥吃惊地张着小嘴问道。 徐长生有些惊讶,“他还会问你这些问题?” 侍女好像意识到说漏了嘴,小脸瞬间煞白。一时之间冷汗直冒,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徐长生略微思量了片刻,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古井无波,“所以你这样出来,李岩广是知道的,对吗?” 李岩广便是李语从的父亲,李府的主人,也是一位入玄初期的修士。 不过一位入玄初期的修士,还真不用徐长生太过重视,特别还是一位不是正统宗门出身的山野修士。 听着冷淡的话语,绿娥颤声道:“因为经常…经常有人会来…来问奴婢…奴婢一些事情,老…老爷都是知道的,不…不过回去他都会让我重复一下是…是什么问题。” 感受了一下绿娥的神情不似作伪,徐长生神色才缓和了不少。 不过心中却是有些失笑,真亏薛南还这样小心翼翼地以为人家是第一次,却不知道人家早已久经沙场。 “那李语从经常去无妄寺是做什么?” 绿娥先是偷偷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发现他并没有在意自己隐瞒他的事情,才小声地说道:“小姐礼佛的事情是我们整个县城都知道的,她每次去都会先在大殿礼佛,完后就会到后堂和住持说说话,然后就回城了。” “那她一般与住持说的都是什么?”徐长生微微前倾,问道。 绿娥摇了摇头,“小姐去后堂都是从来不带奴婢们去的,都是她一个人去。” 徐长生呼吸一滞,靠回了椅背。 没想到这最重要的问题竟然没问出来。既然她进后堂是单独进去的,那么后面的问题就不用问了。 看来想知道李语从问住持的那些问题和梧桐树的秘密,还得从别的地方着手。 至少绿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一趟怎么也不算白来,好歹还知道了李语从经常去青离河的这个秘密。而且绿娥竟然还是三年前才跟来的,三年前还是另外一个侍女。 而后徐长生再问了些问题,便送走了依依不舍又胆战心惊的绿娥。 单独返回了客栈。 一进屋,果然发现薛南这小子已经躺在床上,手上在捣鼓着他的小玩意了。 瞧见徐长生,薛南嘿嘿一笑,将小玩意收回了袖中,从床上坐了起来,挤眉弄眼道:“咋样,老徐,味道如何?不过你这办事有点快啊,这才多久你就回来了。” 徐长生跟着嘿嘿一笑,径直坐到了他旁边,将一身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薛南还没来得及闪身,便被他一手箍住了脖子。 “老薛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踏实了,好好的一场见面,你竟然忽悠人家女子的感情。” “老薛啊,我在问话的时候你在哪呢?肯定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客栈吧?” “老薛啊,知道我问出什么消息来了不?” “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 “你要是问一句,我保证都告诉你。” “诶,对了,你是老薛还是老徐啊?” “你咋不说话啊老薛,这可不像你。” “……” 半晌,徐长生一手扔下了死狗般的薛南,坐回了桌边,皱着眉头,思索着。 直到天色黯淡,薛南才悠悠转醒,入目是徐长生背靠坐在窗台,背负着长三,手上握着福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月色洒在他身上,剪出一副唯美的山水画卷。 感觉到薛南醒来,徐长生转头一笑,“老薛,得节制啊,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虚,没一会就倒了。” 薛南晃了晃脑袋,冷笑一声,“你破境最好快些,不然等我追上了,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疼爱。” 徐长生先是提着福禄的手一顿,而后缓缓将其系回了腰间,温柔地笑道:“为什么要等,现在不是很好么?” 薛南瞬间清醒过来,暗自懊恼,自己这嘴,怎么啥话都往外说。瞧着跃下窗台的徐长生,赶紧求饶。 少年也没了继续逗他的心思,而是坐回了桌边,招呼着他坐下,开始给他讲解着今天见面的收获。 消息也不多,没多久便说完了。 薛南皱着眉头道:“这么看来,无妄寺的事情我们暂且没有打探清楚,反而多了一条别的消息。不过,这李语从为什么会经常去青离河呢?老徐,她修炼的是水法不?” 徐长生习惯性地将手伸向了福禄,“不是,木法。” “这就奇了怪了,她修炼木法怎么会亲水呢?”薛南愈发皱眉。 到底还是没有摘下福禄,而是一翻手取出了张堪舆图,指着说道:“青离河不大,是西州郡泉塞河的支流。” 忽地徐长生眼睛一亮,指着堪舆图说道:“老薛,这有河神庙!” 薛南也来了兴趣,灵识一扫,便知晓了清楚,不过依旧眉头紧皱,嘀咕道:“这一县之地怎么会有河神庙?大瑞册封境内山水正神,山神暂且不论,这水神可是非要一郡大河才有的。可这子安县哪来的水神。” 徐长生收回了堪舆图,一拍腰间福禄,笑道:“管他,明日去瞧瞧便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投石问路 - 问剑长生 - 书上 也不知徐长生对薛南做了什么,一路上薛南死活不愿跟他走一块。 直到走出了子安县城,薛南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徐长生也懒得理,一边四处张望着往堪舆图上的方向走去。 …… 而在另一边。 吴胜三人趁着天一亮便去了李府,洪南澜则是留在客栈内修养。 孤坐客栈的她眉头紧蹙,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曾经推演过徐长生的来历。她也不打算说,毕竟推算出来的结果太过惊世骇俗。 其实吴胜和水蝶两人不知道的是,权浩一来,她便推算过他的来历了。 也是没说罢了。 因为在他身上,洪南澜没有感觉到恶意。 可这次就不一定了,沉思许久,她从芥子物中取出张白纸,默默写下几句话。而后又取出一只纸质青鸟,将白纸叠成小块塞入了青鸟腹中,右手轻轻一搓便燃起火焰,青鸟与白纸随之化为飞灰。 做完一切的她站在窗边,望着北方的山山水水,怔怔出神。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吴胜三人也没直接去往李府,而是在外头找了家酒楼,传唤来了一位李府侍女,不过不是绿娥。 一番询问之后,三人遣回了侍女,急匆匆地往城外赶去。 …… 李府之内。 李岩广听完绿娥和那侍女的回话,沉思片刻,回去了后堂,捏碎了一张传讯符。 …… 大日渐高。 青离河畔,徐长生在四处张望打量,而薛南则是随意施展了个小术法,在青离河两岸游荡。 “老徐,你买的那堪舆图是哪年的了?该不会是上古时期的了吧。”薛南再一次从河畔的另一侧飘了过来。 徐长生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事也就薛南不放心自己。 “要不找个人问问吧。” 负剑少年看了看两岸的野岭荒山,“在这找人?不如找个鬼来更快了。” “那要不直接将这青离河河神叫出来?”薛南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再找了。 漫漫荒野,一望无际。 “大瑞的规矩是一郡之江河才有河神,那么这河神是什么修为?”徐长生停下脚步问道。 薛南沉思片刻,“灵台起步,多是分神。” 徐长生不再回话,继续往前走去。 河流两岸多是高山,但真正靠近河流的岸边却是绿地平原,而此刻再怎么的绿地都变得枯黄。 “老徐,你看前头。”薛南忽地喊道。 转头望去,只见河边空地之上多了几扇残垣断壁。 两人对视一眼,一步踏出便到了近处。 也没急着进去,在门口四处瞧了瞧。 断壁前头有着青石铺就的小路,一条往两人的来路,一条通往青离河,依稀可辨别的正门前头还能看见两根断裂的石柱,后头的断壁则是由黄泥浇筑而成。 “看来此地就是那河神庙了。” “为何却是变成了遗址?” “先进去看看吧。” 原先供奉的河神像也不知去处,连带着神龛什么的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四面快要倒塌的泥墙,荒僻的四角还有着顽强的野草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一连走完几间残址都没发现异常,两人只好重新来到外头。 “或许是前朝的河神庙遗址吧,只是当地人习惯将此地叫做河神庙,绘制堪舆图的人便重新加了上去。”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总之不可能是这西州郡的河神庙。” 如果真是,那么不管是今址还是旧址,都不可能破败成这个样子。 “能敛息吗?真正敛息的那种。”徐长生语速极快。 “能” 负剑少年一把拽住他,随手撕下身上一块布匹扔入激荡地河水之中,闪身便进入了一旁的山林。 落地之后薛南把手伸进袖中,取出一只呆滞的小鸟放在头顶,而后默默蹲下。转眼间,在徐长生的感知中,便没了他的气息。代替的,是旁边蹲着一只小鸟。 至于徐长生,落地的那一刻,薛南便再没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他们来了。”徐长生凝线传音道。 只见两人来时的路上缓缓走出三个身影,正是和两人多次遇见的吴胜三人。 “今日怎么不见那术士了?”薛南传音道。 “不知,先看着便是了。” 而在青离河岸。 姗姗来迟的吴胜皱了皱眉,“路上明明察觉到那两人的气息怎么来了就不见了?” “权浩、水蝶都小心点。” 说着三人也进入了河神庙遗址,与徐长生两人不同的是,他们进去之后手上拿着张符箓,在几间遗址内来来回回走动片刻,还在每间残址内都点燃了几柱青木香,最后出来河边,将那符箓丢进了青离河中。 纸画的符箓落入河面之后,不是顺流而下,而是径直沉下。 “吴大哥这是?”权浩不解地问道。 吴胜也没藏私,开口解释道:“这张叫做‘投石问路符’,我们先在这河神庙内都上过青木香,也拿这张符箓祭祀过,再将这张符箓扔进河里。” “那怎么叫做投石问路呢?” 吴胜笑了笑,也不知是笑这仙家子弟的无知还是笑自己手段的高超,“如果这河神还在此地,便会将这张符箓重新送上河面,燃烧殆尽,如果此地河神换了尊位,或是没了河神,那么这张符箓便会自行沉入河底。” 权浩点点头,三人便在这岸边盯着河面。 “找到了没?”吴胜传音道。 “两人沿着青离河去了下游。”水蝶悦耳的声音在吴胜心湖之中响起。 难道他们还在这河神庙里面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啊?吴胜眉头紧皱。 “有动静了。”权浩低声说道。 只见略微浑浊的青离河内缓缓升起一枚符箓,出水瞬间便开始燃烧。 “看来这河神还在这青离河内。” “不对,吴大哥你看。”水蝶惊呼出声。 只见投石问路符出水之后燃烧,可是刚烧至一半便忽地熄灭,重新落入水中,顺水而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权浩皱着眉,转头问道。 吴胜沉默不语。 而在一旁的山林里头。 吴胜每有一个动作,薛南便跟徐长生解释,甚至连那“投石问路符”的来历都跟他讲的清清楚楚。 据说是古代有位极擅符箓一道的年轻人,但其胆子却特小,一次夜游荒山,误入一天然迷阵之内,怎么也寻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便当场取出符纸,画了张符箓,往前一扔。 符箓燃烧,也给他照出了出去的路。 走出迷阵之后,那地的山神还特意出现,与他交谈良久,最后问道那符箓可有名号? 年轻人边走边摇头。 山神大笑,说前方无路,投石可问路,不如就唤做投石问路符。 年轻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过之后不久,这投石问路符便传开了。 徐长生听完后沉默片刻,“那山神也不是什么厚道人。” 薛南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也没解释,转而继续看着河面,直到那张燃烧半程的符箓落入水中。 不等徐长生发问,薛南便摇了摇头,脸色沉重,“我也不知,书上从没讲过投石问路符会燃烧一半的事情。” 也不知吴胜几人交谈了几句什么,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三人走后,薛南刚想起身,却被徐长生拉住。 盏茶时间之后。 两人才重新从山林中出来。 “现在该去哪了?”薛南习惯性转头问道。 徐长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接下这活的,怎么现在都开始问我了?” “这……”薛南难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不是有你了嘛,我就懒得动脑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脑子都拿去琢磨小玩意了,哪有时间想这些。” 负剑少年想了想他那什么东西都能拿出来的袖子,好像是那么回事。 思量了片刻,说道:“李岩广有古怪,我们回去找他。” “他怎么了?” “李语从都失踪半个月了,他也寻了那么多人去找她,其中肯定有些擅长追寻的修士,所以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如果真的寻女心切,他肯定会将这些寻找到的线索都公布出来,后来去寻的人肯定就快多了,而不是像我们这样乱撞。” “那说不定他就是故意不说,而是想让我们自己去寻找更多的消息呢?”薛南反驳道。 徐长生边走边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也要回去找他,让他把别人找到的消息告诉我们。” “他不说肯定有他不说的理由吧。” “所以我才说他有古怪。” 薛南没再反驳,直到快回到子安县城时。 才再次开口:“你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吧。” 徐长生停下脚步,沉声道:“或许有,但李岩广好歹也是位入玄境,修为高的肯定看不上那几枚青蚨币,修为低的,也不敢问。所以要问的肯定也是同为入玄的人去问。” 薛南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就别去了,直接回客栈吧。” “徐长生你!” 负剑少年转过头,一脸不解,“我怎么了?” “没事,你是大哥。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些酒菜回来,那客栈的不合胃口,太甜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章 你们都会死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进了城,徐长生果真径直朝李府的方向去了。 薛南在城门口天人交战了半个呼吸,还是决定去勾栏之地送送来自黄粱郡的温暖,毕竟每个地方的菜肴口味都不一样,所以连着温暖肯定也是有所区别。 至于一个人回客栈,可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刚刚天人交战的也只是到底是去勾栏送温暖还是去李府看戏。 徐长生自然不知道薛南的战斗,就算知道,也顶多给他个白眼,然后叮嘱他好好照顾身子,毕竟还年轻。 盏茶时间过后。 负剑少年徐长生再次踏入了李府的大门。 浪荡少年薛南则是坐在勾栏宽大的椅子上左右逢源,不亦乐乎。 不过这次徐长生没有在层层等候,而是径直去了大堂,其间自然也有家仆管事前来询问,但都被他一句话大发,“去把李岩广叫来。” 进了大堂之后,更是直接放开修为,血气鼓荡,前来送茶的侍女都是被挤在门口不敢进来。 双管齐下,不过数个呼吸,李岩广便匆匆赶来。 徐长生收回气息。 待其看清徐长生的面容,也是一惊,竟是那天跟在薛南身后的武夫少年,没想到竟然是换血境! 不过到底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李家家主,愣神不过眨眼时间便恢复过来。 “原来是小兄弟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有事需要老夫帮忙还是查出结果来了呢?”李岩广笑着从侍女手中端过茶水,亲自送了上来。 这样一来徐长生也不好意思再坐着,只好将福禄系回腰间,起身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又重新坐下。 掀起碗盖,慢条斯理地喝着。 瞧见徐长生这态度,李岩广心中也是有些怒气,换血境又如何?还不是一粗鄙武夫?在老夫面前横什么。 “我今年十七岁了。” 徐长生低头小口喝着茶水,让人看不清神情。 “我今年才十七岁。” 徐长生抬头灿烂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岩广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十七岁,换血境,这说明什么他自然清楚的很。 早年同行的一位好友,就是因为不小心惹到一位正统地仙家修士,最后都跑出命州了,还是被那修士追上斩杀。 那修士来自一个叫风云庙的势力,乃是这西州郡的一郡首宗。 当时他已是中年,修为还是蜕凡巅峰,好友亦是。 而那风云庙的修士正值年轻,已是入玄。 想到这,李岩广后背一凉,脸上笑容不由自主便溢了出来,强笑道:“小兄弟真年轻。”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搜寻贵女的下落。”没有理会他的尴尬,徐长生直接说道。 李岩广也坐在了徐长生旁边,拱手道:“此事还是麻烦小兄弟了,这份恩情老夫没齿难忘。” 说着往怀中一掏,摸出三枚青色钱币,递了过来,“这是给小兄弟的报酬。” 徐长生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暗自咽了口口水,没接,转而朝四周望了望。 对方自然明白。 “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能进来。”李岩广转头朝着大堂内的侍女们说道。 等到徐长生看着最后一个侍女扭着纤细的腰肢出去,他才一把退回李岩广的右手。 “小兄弟这是?”李家家主眼中满是不解。 徐长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说道:“我此行是向李家主打听一些事情的,并不是为了这些钱财而来。” 李岩广恍然大悟,收回那三枚青蚨币,心中才舒服了不少。 原先对他来说,这三枚青蚨币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自从生了这趟事以来,散出去的仙家钱币可不在少数。 “不知小兄弟需要打听些什么?” 徐长生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前来调查贵女失踪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不少,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了。”李岩广脱口而出道。 “调查的人都是什么修为呢?” “这……”李家家主好像在沉思。 “练气期到入玄期都有,不过还是蜕凡境多些。” 徐长生笑了笑,“那他们查出来的消息应该也不少了吧。” 李岩广悚然一惊,转头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负剑少年,却发现对方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你打不赢的。” 片刻之后,徐长生转头认真道。 闻言李岩广缓缓消散了手上的术法,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连呼吸都在喘气。 “不知李家主为何不将手上的线索都公布出去?这样一来,大家沿着原先的线索搜寻下去,肯定能快些的。”徐长生习惯性的摩挲着腰间福禄。 沉默半晌,“小女已经不在子安县了。” 这是李岩广说出的第一个消息,徐长生也将放在腰间的右手收了上来。 “我也带人和那修士交过手了。” 这是第二个消息。 徐长生惊讶地转头看去,“结果呢?” “我和另外两位入玄期的修士一块去寻的,一个照面,另外两位修士便被杀了。” 说完这句,李岩广闭上了双目,流下了两行老泪。 徐长生没再问话,也沉默了。 “小兄弟还是放弃吧,我不说是不想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前去送命。” 李岩广说完这句便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地从后门走去。 这一刻,徐长生忽地理解了他的做法。 不说,是不想看到别人去送命。 不说,是真的不想放弃自己的女儿。 同为人父,这一点,李岩广这样的修士和千千万万的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若可以,哪怕散尽家财,也要救出自己的女儿。 李岩广离开后不久,徐长生喝了口寡淡的酒水,几步便出了李府。 …… 而在子安县的另一处客栈内。 吴胜几人刚回去不久,便被洪南澜传音聚到了一起。 三人,没有那位熟悉的权浩小兄弟。 “不知南澜现在叫我们过来是否有了新的消息?” 处事台是吴胜创立,自然也是以他为首,因而有些事自然也是他开口比较合适。 洪南澜轻轻点了点头。 吴胜与水蝶眼中都是一喜,这消息,可比什么都重要,一旦把李府这事解决。不说别的,单是这西州郡内的生意,便能让他们接到手软。 “我们得走,这事我们处事台参与不了。”洪南澜端着杯茶水,语气平淡道。 “什么?!” 吴胜两人齐齐从座位上起身,自己几人准备了多久,其中又经历了哪些辛酸,他们三人都清清楚楚。可没想到现在事情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 竟然要放弃? 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仅吴胜接受不了,水蝶更是直接冷着脸开口道:“南澜姐若是害怕,你先回去便是,此地有我和吴大哥就成了。” “水蝶怎么说话的!”吴胜配合地斥责了她一声。 “南澜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些,到底为何要走?”相反对洪南澜说话就温柔了许多。 一来是处事台必须仰仗她,二来是惊异于她的来路。 吴胜可不信会有术士的山间野修,就算有,能恰好来到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看着眼前唱双簧的两人,洪南澜也没生气,毕竟人与人之间多是如此。 “会死” 洪南澜说完扭头看了两人一眼,补充道:“你们都会死。” 这话说的就很巧妙了,会死,但死的是你们,不包括我。这也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信息,也正是靠着这些不经意的信息,吴胜才对她投鼠忌器。 就像现在,此话一出,两人瞬间冷静下来,吴胜苦涩地笑了笑,“南澜,此话当真?” “九成。” 水蝶也将目光转向吴胜,毕竟此事只有他能做的了决定了。 把事说完,洪南澜也没了交流的兴致,自顾自走到窗边,默默吐纳着。 沉默许久,吴胜才长吐了口气。 “走吧,回去吧,我相信南澜。” 说完吴胜好像低落了许多,连走路都是低垂着头。 水蝶看了看洪南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跟在吴胜后面出了房间。 …… 等徐长生回来客栈,薛南还没到。 他便从芥子物中取出了降妖,握在手中,细细打量着。不过剑鞘自是早已更换。 当初那竹鞘,早已在降妖肆虐的剑气下化为了飞灰。 现在的是他从水火镇“承惠铺”上淘来的那柄血纹剑鞘,也不知是何材质,但能容纳降妖的,肯定不是凡品。 降妖剑柄上仍写着显眼的“隐”字,不过却早已褪去金光,与寻常字体无异。 搭住剑柄,轻轻往外一拔,降妖便已出鞘,随之而来的是几率从中窜出的剑气。正当徐长生考虑着如何挡下的时候,手柄处的“隐”字闪过一道金光,瞬间便将那几缕剑气湮灭。 看着依旧古朴的剑身,徐长生也想起了于兴文说过的话,好像只要把手划过剑身,便能施展出降妖的威能。 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放弃。 正当徐长生准备收回降妖的时候,薛南却是一把推开了房门。 神色疲惫,脚下轻浮,随手把门一关便倒在了床上。 对于这些事,徐长生也不好多说,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瞧着天色,徐长生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随手收起了降妖便出了门。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放屁 - 问剑长生 - 书上 秋阳高照。 但却并没有多少暖意。 徐长生负剑走了几条街,逛了好几间酒肆,直到散出去二十六两白银。 才总算将这子安县青离河破旧河神庙的隐秘打探清楚。 按理说这山水河神是得一郡之地才有,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其中也包括这子安县的河神庙。 这河神庙本就是这命州西州郡泉塞河河神的人间府邸,至于破败的原因,是因为神庙的主人是上任河神。 一方山水神祇的册封罢免,绝非易事。其中包含着的一朝国祚牵连,不仅需要布置山水互换大阵遮蔽天机,更需要皇帝动用国之重器。 所以说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神祇金身尽碎,或是根脚糜烂,朝廷一般都不会拿神祇开刀。 只是不知道这泉塞河河神为何受到更迭,问这些平民修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连个具体时间也是不知,只知道是三五百年前,朝廷突然布告西州郡,说水神已换。 连庙宇都从子安县搬到了西州郡城附近。 其中自然有着许许多多的内部倾轧,只是朝廷没有公布出来罢了。 打探到了消息,徐长生也没多做停留,买了些酒肉便回去了客栈。 只是刚走到房间门口,负剑少年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眉头微蹙,收回酒菜,拳罡在体表若隐若现。 只一步踏开了房门。 薛南难得坐在床头。 窗户边徐长生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 是她? 那一行四人中的那名术士女子。 她来做什么? 听见开门的动静,薛南也回过头来,脸色煞白,哭丧着个脸。 “老徐,这娘们给我下了蛊术,坑害老子啊。”薛南传音道。 徐长生没理,而是将目光投向那坐在窗边的黑裙女子。 “怎么样才能放过他?”负剑少年平淡道,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福禄。 “你们得跟我走一趟。”女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去哪?” “不能说,你们跟我去了就知道。” 徐长生沉默了,右手习惯性地摩挲着福禄,“去做什么?” “救人。” 徐长生疑惑,“救人?为什么找上我们?你一个术士能发动的势力肯定比我这武夫来的大吧。” 洪南澜自是不会说出连那神驭境都能算出一两丝根脚的她,算不出徐长生的来历便罢了,而且推算出来的竟还是一尊万丈巨人。 所以她才前来用如此手法“邀请”徐长生前去。 万般理由出口之后却是变成了两字。 “直觉。” 徐长生沉吟片刻,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床头,耸拉着脑袋的邋遢少年。 “好。” 一言既出,洪南澜终于抬头,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惊喜。直到此时,徐长生才看清这黑裙女子虽说年纪看起来比自己稍大,但容貌却是姣好,一双水汪汪的美目显得极其有神。 难怪薛南这小子会着道。 身后的邋遢少年先是兴奋地抬起头,不过片刻,又再次耸拉着脑袋,不过这次,头深深地低下。 他想到了徐长生会救,更想到了他不会救,毕竟虽说是道友,还是同道的道友。但在他看来远远达不到互换生死的地步。 所以他没想到徐长生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只是稍作考量,便答应了。 “他中了我的梦魂蛊,每隔三日便要受我饲养,不然就会在睡梦中死去。”洪南澜看着薛南轻声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明早北门口见。” 女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踏门而去。 等到确认女子已经离开之后,徐长生才起身前去关上房门。将酒菜放在桌面,随手拿上了壶酒水,一跃坐在了窗台之上。 “李府这事我们管不了,除非动用于先生给你的符箓,不然很可能会死,你我都会。”少年小口地喝着酒水说道。 “那我们就不管了。”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负剑少年点点头。 “李岩广没说实话,他之前已经找到了劫持他女儿的那人了,而且已经交手了。不过对方实力很强,据他说只一个照面便杀死了两位入玄。” 少年说着摇摇头。 “我没把握,打不赢。” 薛南没再说话,徐长生也没。顿时屋内只剩下酒肉冒腾着的香气和小口喝酒时的声响。 直到菜品冰凉,酒水喝尽。 薛南才撑着抬起头,睁着血丝密布的双眼,苦涩地问道:“老徐,你为什么不怪我?哪怕你骂我几句也好啊。” “骂你有用么?没有。而且,这有什么好骂的,你又不是我儿子,怎么为人,如何处世,完全是你自己的意思。就像你因为想占些小便宜而惹了那术士,这也是你的事。 你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而帮你,是我的事。所以你也没必要有那么多负担。”少年坐在窗台,伸了个懒腰说道。 瞧着薛南依旧有些苦涩的神情,“而且反正路上也无聊,倒不如去瞧瞧那术士找我们是什么事,对吧?” 薛南心里清楚,但是也没说,只是默默记下。 这世上,除了老爹,于先生以外,他多了位兄弟,是他薛南认可的兄弟。 不是因为徐长生今晚答应救他,也不是因为平日里徐长生老是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话。而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老酒醉人,比美色刮骨。 那东西,不在书上,不在腹中,就光明正大地躺在这人间界,只是很少有人能去看它一眼,往往都是弃之如筚缕。 “老徐,喝酒,我去把菜热一下。”薛南一拍床面,擦了把脸,大声道。 ……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退了房间,北上。 出了北门。 果真看见一袭黑裙的女子术士已经站在路口。一旁跟着站了几位蜕凡境修士,在聊天,眼神却止不住的往女子身上瞟。 瞧见徐长生两人走来,女子一言未出便已转身北上。 等到两人跟来,她才淡淡地说了句。 “洪南澜” 薛南眼神溜转,好像想到什么,没说。 “徐长生,薛南。” 负剑少年一边打量着四周景色,一边开口说道。 “你叫薛南?”洪南澜转头盯着徐长生问道。 负剑少年嘴角抽了抽,“薛南是他,我叫徐长生。” 洪南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薛南却是故意拉后了点,又绕到徐长生边上,若无其事的传音道:“老徐,我怀疑这女子是暗涧坞的人。” 负剑少年脸色平常,内心却是惊起骇浪。 虽说走的路不多,但他也听过这暗涧坞的名头,这暗涧坞可不是寻常的什么桃源洞、白雾门之类的所能比的。它是一州首宗,像这样的势力,大瑞之内只有十家。 一州一宗,替大瑞也是替夏家镇守一地山水。真正走到琥阳皇城都能有茶喝的那种。 负剑少年凝线传音道:“从何说起?” 薛南先是瞥了眼洪南澜,才传音道:“因为她的姓。” 姓? 薛南好像在组织语言,直到走出去几步,他才说道:“暗涧坞其实分两脉,但世人一般只知道一脉,就是以道修为主的本宗,也是暗涧坞真正的统治者。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脉。也就是暗涧坞的隐脉。” 一个仔细回忆,一个专心听讲,都没注意到走在前头的黑裙女子悄然竖起了耳朵。 “隐脉与本宗不同的是,它是家族式传承,家族内都是术士,无一例外,而那个家族便是姓洪。”说到这,薛南隐晦地看了一眼洪南澜,意有所指。 徐长生暗自点了点头,照薛南这么一分析,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这本就是西州郡,再往上一点就是大瑞最北端的一州,川州了。 而暗涧坞也正是川州的首宗。 只是这一路以来,两人也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暗涧坞叛变,已经被风相一人剿灭,连暗涧坞的宗门都已经被大瑞神魔卫占领。 但奈何没人能确认,朝廷也没公告,传闻便一直是传闻。 可现在这么一想,倒还真有可能。 只不过这极其可能是暗涧坞隐脉的黑裙女子,竟然要自己去救人,还不说清楚。 难道真的要自己去大瑞手下抢人? 徐长生赶紧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愤懑。自己连炼体三重都还没到,竟然就有人筹措着要自己去和整个人界的二级势力掰掰手腕子,这还真看得起自己! 不行,这事一定得说清楚,实在不行哪怕用出那两张符箓逼迫洪南澜解了这蛊术,或者是想办法回去黄粱郡求助于先生都比在这送死强。 “而且据说隐脉和暗涧坞当代坞主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说坞主是隐脉弃子,经过种种磨难登上暗涧坞坞主之位就是为了向隐脉复仇,所以才有了这次动荡。 也有的人说是隐脉之人觊觎坞主之位许久,所以借着此次动荡准备搞垮本宗,由他们隐脉之人接管暗涧坞。啧,不得不说这大势力就是不一样,戏份真多。”薛南继续传音解释,还不忘嘲讽一句。 可没料到的是徐长生还来不及说话,走在前头的洪南澜却突然回头,脸若寒霜,翻手打出一记术法。 直接将薛南掀翻在了路旁,同时怒喝道:“你放屁!”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暗涧坞变故 - 问剑长生 - 书上 负剑少年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福禄之上,平静的外表下血气鼓荡,双目之中精芒一闪而过。 只要这女子再有一丝动作。 不管薛南中的蛊术如何,他也会先将其毙于拳下。 所幸,洪南澜一击之后,便选择了一条在徐长生看来是正确的道路。 她脸若寒霜,静静地看着薛南捂着胸口起身,才咬牙切齿 地说道:“他洪隍背信弃义,投敌叛国在我们隐脉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也就你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无知小儿会在这妖言惑众。” 话一说完,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女子竟然能堪破自己两人之间的传音! 本来能堪破徐长生那半吊子的凝线传音是不难,他也知道此事,所以每次传音时他话都极少,生怕被对方察觉。 但薛南就不一样了啊,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蜕凡后期修士,一手基础的传音之术早已被用的是炉火纯青。 可现在竟然还被洪南澜堪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的修为远在薛南蜕凡后期之上,甚至连入玄都不行,所以说这女子,至少也是丹心境的修为。 这就是三级实力的年轻一辈? 负剑少年放在福禄上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微微一搓,又悄悄伸出了食指与中指。 “洪姑娘果真是暗涧坞隐脉之人?” 做完小动作的徐长生开口吸引了洪南澜的注意力,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对面薛南捂着胸口的左手食指微微抬起,在衣衫上轻轻敲了几下,示意自己知道。 “边走边说。” 说完再次赶路的暗涧坞隐脉女子根本不知道在转身的那一刻,没有传音的两位少年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下一次计划的安排。 “原本是准备到了再告诉你们的,可没想到那小子还有点见识。”洪南澜说着冷冷地瞥了薛南一眼。 本就胸口闷疼的他立马跳到了徐长生背后,之前说的那些自然都是他偷偷在于兴文的书房里面看到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公开过的秘密。 但在于兴文这样一人镇一郡的郡守眼中,这些都是跟常识差不多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翻阅的时候,他也没制止过。 但现在显然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了。 大敌当前,老徐,你可要撑住! 薛南心底默默地给老友鼓了把劲,灵识却开始侵入了芥子物内,只要有一丝不对劲便将那两张传送符震碎。 自己受伤什么的没关系,可不能让老徐再为自己受伤了。 毕竟传送符虽然宝贵,更别说是这种远距离的传送符了。但再宝贵,有徐长生的命宝贵? “这次暗涧坞大变,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这次,暗涧坞恐怕是真的要成为历史了……”洪南澜语气之中饱含着低落,甚至连脑袋都不自觉的低垂了些许。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难掩震惊。 这可是“大瑞十家”,大瑞仅有的十家三级势力,门内有着归真境老神仙那种。 难道说暗涧坞真的暗中投靠了大瑞以外的势力? 还被白衣卿相风不闻察觉,直接灭了整个宗门?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是轰动整个大瑞的事情啊,那么这样一来现在封锁消息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事放在哪家势力身上都不太光彩。 “洪隍自以为聪明,带着暗涧坞本宗的几位长老,在数十年前悄然投靠了东海之上的黑龙岛。却不知事情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风相大人眼中。只是风相大人念及旧情,才没下杀手,直到前不久的无明谷秘境出世,暗涧坞竟然还想趁着这次机会,给黑龙岛下投名状。风相大人这才亲自下了手。” 洪南澜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仿佛恨不得能将洪隍挫骨扬灰。 “他洪隍在大瑞不是待得好好的吗?都混上暗涧坞的宗主了,就算不是归真也快了吧,还有啥不满意的,竟然想着去投靠黑龙岛这样的海外势力。”薛南不懂就问。 这也是徐长生不明白的一个地方,于情于理,他洪隍都没有值得背叛的地方了。 “这……我隐约听族里人说过一点,可能和当时他洪隍被踢出隐脉的事情有关。至于具体为何,族长大人肯定知道,如果你们能到哪,可以问族长大人。”洪南澜回道。 徐长生略微有些明白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洪姑娘找我兄弟二人是……” “我要听实话,洪姑娘若是不说,我兄弟二人转身便走。这蛊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看着那张愠怒的俏脸,徐长生认真道。 路边也多有修士来回走动,看着这奇怪的一行三人,虽是好奇,却也无人敢上前询问。 一是惧因果。 二是怕惹事。 毕竟每家宗门,都会对那刚出门的弟子千叮咛万嘱咐:路边的闲事,不要管。 至于那从开始便是从凡尘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山间野修,对于此事更是知道个通透。 当然,徐长生这样的愣头青除外。 洪南澜脸上一阵变换,似乎是没想到徐长生敢如此威胁,就不怕自己真的取了那薛南的性命。 不过自己要是真的取了他的性命。 那他也就真的无所畏惧了。 “那……那好吧,我边走边告诉你们。” 说完率先向前走去,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路上。 洪南澜直接传音两人,“他洪隍虽是出自隐脉,但早已被隐脉除名,所以严格上来说,早已不是我隐脉之人。 而这投敌一事,也是他一手策划……族长大人可能也知道,暗涧坞里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那他不也没阻拦吗?或者说这事可能也有你们的一份。”薛南道。 许是在说正事,洪南澜也没因为这个生薛南的气,而是摇了摇头。 “族长可能知道,但我们隐脉肯定没有掺和进去,不然现在就不是被镇压那么简单了。而是跟着他们外宗的人一起被剿灭了。” “镇压?” “对,我们隐脉现在大大小小,都被镇压在‘囚星塔’,我当时因为机缘巧合不在宗内,所以逃过一劫。” 徐长生想了想,问道:“风相镇压的?” 洪南澜眼神一暗,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徐长生一阵头大,这是要自己去“风口夺食”?还真是要自己去送死啊这…… 洪南澜也知道徐长生肯定害怕了,连忙出声解释道:“风相大人镇压的时候便说了,如果我能找到解开镇压封印的人,那么此事便作罢,如若不然,那我洪家之人就一直被镇压在囚星塔,永无出来之日。” 闻罢,徐长生苦笑一声。 “我就一野修,洪姑娘为何觉得我能解开那镇压封印的,可别再拿那直觉一说糊弄我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负剑少年,还是决定说出实话,不然徐长生真的要是撂担子不干了,她就更没办法了,于是轻声道:“我算不出你的根脚。” 说完觉得对方可能不懂,又解释了一句,“如果没有那大神通者庇护,我能算出神驭境的根脚。” 不等女子继续解释,一旁的薛南立马震惊地看着徐长生。 就这?老徐?神驭境? 好你个老徐,我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竟然还藏的那么深…… 要不是这洪南澜今日说出这话,我还一直当你是山野长大的…… 薛南仰头长叹。 不当人友徐长生!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当面指责徐长生的“不对”,只是默默将这笔账记下。 等此间事了,在和老徐好好说道说道。 不止是薛南,包括徐长生自己都是异常震惊。 啥时候自己这个在南风镇微尘巷长大的泥腿子还有那么大来头了? 自己咋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在唐宋身上吧,反正自己认识的大神通里面。要说帮忙,肯定是他了。 “那我要是解不开那封印……” 洪南澜立马停下,低垂着的眼眸立马欣喜,“只要你去帮忙,就算解不开我也不会怪你的。” 说着看了一眼薛南,一脸嫌弃道:“也会解了他的蛊术的。” 薛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默默地低下头,跟在两人身后,老老实实地赶路。 徐长生两人也不知道那镇压暗涧坞隐脉的囚星塔到底在哪,问洪南澜,她也解释不清,只说到了便知。 于是三人便径直北上。 直到到了那子安县的边界地,徐长生突然想起,停下脚步说道:“那李岩广说劫持了他女儿的那人已经不在子安县了。” “嗯?”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他,薛南是真的不解。 洪南澜却是微微蹙眉,“其实这事我知道一点。劫持了他女儿的那人,或者说不是人。” 看着两人不解的目光,洪南澜只好说道:“我暗涧坞有这方面的情报,如果你们实在好奇,那我便算上一卦。” 于是……她便算上了一卦。 至于为何对那吴胜的处事台她没那么尽心尽力,也很简单。是他们有事求着她罢了,想算就算,不想算…… 那么便是今日天气不好,无心算卦。 片刻后,洪南澜抬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们在子安、鹊桥、折花三县的交界处。” 第二卷 山外青山 单章解释一下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最近因为作者本人的原因,各种考试,考研什么的,事情挤在一起,一直耽误了更新。 在此向各位读者老爷表示诚挚的抱歉。 书也慢慢开始步入正轨,徐长生也走上了自己的道路,遇上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人。 未来徐长生要去的地方很多,要走的路很长,要认识的人也不少,所以书也还有很长。大纲也在写书之前就准备好了,所以不用担心会不会崩的问题。 只是由于作者自己的原因,最近更新可能会比较难。 ......《问剑长生》第二卷 山外青山 单章解释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陈子安 - 问剑长生 - 书上 路上徐长生也问了那掳走李语从的是何人。 洪南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是人,是神,便再也没有说过其他。 只是说,遇见了自会知道。 子安、鹊桥、折花三县的交界处有一小镇,名唤米粮镇。自大瑞建国定邦以来,便归由鹊桥县掌管。其间也有一条泉塞河支流流经,故而也算是一风水上佳之地。 而这米粮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从搬来了一户人家,说是一户人家,其实还是有点过,因为那户人家只有一人,姓陈,人称陈公子。 这陈公子刚来到这米粮镇,便花大价钱从一个欲从米粮镇搬出去的奸商手中盘下了一家大宅院,将其改名陈府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 没朋友,没来客,更没请什么管家、侍女,历来便是一人住着偌大的宅院。 有人说他是得了什么怪病,才不得不来到这米粮镇。也有人说他是个妖怪。 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他是个修士,能飞天遁地的神仙。 这一日。 米粮镇来了一女两男,来了之后也不像是路过,径直便去了陈府。 小镇人惊讶,只有几个吃饱了没事的闲汉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想去看个究竟。 这三人正是寻着李语从踪迹才来到此地的徐长生三人。 虽说翻山越岭走了两天,但徐长生也从洪南澜口中听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有关修炼,有关法宝,有关仙神。 “就是此地了。” 洪南澜闭眼仔细感受了一翻说道。 “我去敲门。” 薛南欲要上前,却被徐长生一手拉住。 就在此刻,门却由内而外打开。 开门的是一青年男子,白衣白发,模样丰神俊朗,面带微笑,仿佛早就知道三人到来。 男子走出庭院,对着三人拱手作揖道:“陈子安见过三位道友。” 徐长生赶紧拉着薛南回礼。 见礼之后陈修明又对着洪南澜单独询问道:“道友可是来自暗涧坞?” 洪南澜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伸手往前一点。 虚空起云瓣,一枚小小的罗盘一闪而过。 陈子安再次见礼,才将三人迎了进去。 刚踏入大门,便瞧见一妙龄女子从后堂走出,穿着淡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襦裙,将面容映照的可人,头上挽起的是最为常见的……妇人发髻。 见女子出来,陈子安脸色立马变得温柔,快步上前将其扶住,眼神之中难掩爱慕。 远道而来的三人自然都在李府中看到过李语从的画像。 自然也都知道在此地出现的女子,正是让众人一众好找的李家大小姐……李语从。 也不知陈子安与她说了些什么。 只见李语从略微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便又转身回去了后堂。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陈子安才转身歉笑一声,“让诸位见笑了,有些事还是别让语从知道比较好。” 洪南澜看着李语从回去的后堂,淡淡道:“水神大人多虑了,我暗涧坞已是自身难保,更无心谋算水神大人之事。此次前来,只是我这两位好友对水神之事颇为好奇,这才多有叨扰。” 闻言徐长生两人再次拱手,“见过水神大人!” 表面上安然自若,内心自然活泛。 水神? 难道这便是打探而来的泉塞河上一任水神? 如若不然,一郡之地哪来的两位水神。 可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一位神祇的根脚,毕竟这事乃是修士大忌。 陈子安苦笑道:“诸位莫要折煞小神了,如今只是一苟延残喘于人世的香火野神,哪来的水神一说。” 见徐长生还想说话,陈子安立马把手一扬,“诸位这边请。” 最后四人也没进屋。 都被陈子安引着去了一湖中亭阁。 待众人安坐,这位泉塞河的前任水神挥手之间招来茶水,才对着徐长生询问道:“这位道友可是与吾等这类存在有过接触?我怎地在你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徐长生端起茶杯,心底微微一动,“略有交集。” 心中两个人影一晃而过。 一个是站在书山山顶,手捧一册圣人书籍,面带微笑送着自己远去的小书圣老爷。 一个是站在河边大石上,挥舞着小拳头,嚷着要保护自己的白衣神仙。 说的平淡,对面的陈子安略微点头,却是心中颇为震惊,作为一个真正的老神仙,自然能感受到徐长生身上那股浓郁到可怕的神祇气息,竟让他都忍不住有股亲近之感。 见其仍在盯着自己,徐长生咳了咳。 “此次前来是为了水神大人与那李家大小姐之事。” “嗯?” 陈子安闻言面色瞬间变得冷厉,四周气息灵力隐隐开始汇聚,连他手中的茶杯都隐隐开始结冰。 “别,别,我们只是前来打听一下,没有别的意思。”薛南连忙开口道。 陈子安捏着茶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洪南澜,见其淡淡点了点头,才散去气息。 徐长生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顺带松开了摁在福禄上的右手。 “你们想知道什么?” 陈子安语气都冷了许多,显然是不愿别人多管他们之事。 徐长生也能看出来,只是淡淡地问道:“水神大人与李家大小姐的缘分有多久了?” “千年。” 陈子安喝了口茶水,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洪南澜则是表情平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式,闭目养神。 薛南刚想反驳,徐长生伸手拦住,认真地盯着他,道:“水神是千年前的水神,她是千年前的她吗?” 陈子安手上的茶杯瞬间变为粉末,四周的空间都仿佛变得凝固。 “你是要教我做事?” 不等徐长生回话,一旁的洪南澜伸手敲了敲石桌,四周气息威压悄然消散。 “水神大人自身已是难保,又何苦为难自己?” 大宗弟子自有大宗弟子的眼光,洪南澜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症结所在。 功德不在,金身将崩。 而身负无名瞳术的徐长生也在见其的第一眼便已发现,在他瞳术眼中。 此刻坐在眼前的也不是常人,而是一具功德金身,不过这具金身身上寸寸开裂,原本金光闪耀的法相也是黯淡不已,仿佛下一刻便会轰然破碎。 尘归尘,土归土。 看着眼前这暗涧坞隐脉弟子与那不知跟脚的武夫修士,陈子安苦笑一声,缩在了椅子上,原本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瞬间变为耄耋老人。 “我也想啊,想继续在这青离河畔看着她呱呱坠地,看着她娶妻生子,看着她再入轮回。可我看不到了啊……” 老人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泪流满面。 “我看了她千年,盼了她千年,愿了她千年,可我真的等不下去了。金身早已接近崩碎……我再也等不到她来世……我再也看不到她在青离河畔望着河水出神……我只是前朝遗神,若非是风相大人垂怜,我早已堕入轮回,再也不见我。” “千年前,我是郡尉之子,她是郡守之女。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再后来我兵征漠北,她在家中等我归来,可奈何我兵丧群围,只剩她在家中为我守寡一世……再后来平定漠北,我得以军功封神,却再也不见她……” “后来大奉灭亡,各地混乱,我得以香火庇护,也算是在那乱世之中开辟了一道清明,护她周全。” “再后来,大瑞再次建国,重立山水正神,我本应破碎金身。却得风相大人庇护,孔德大哥理解,才得以继续看着她欢笑,看着她奔跑……” “可惜,再也没有后来了……” 陈子安一口气说了许多,没人打断他,看着这位前朝的山水正神默默吐露心声。 听完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徐长生心里苦涩,摘下福禄,却发现没了酒水。 有些事,不是感同身受,很难去理解。 但有些事,只是听一听,便足以很难过。 而这种事,多半是情。 多半是男女之情。 一旁的薛南不觉间留下了两行热泪,见徐长生看他,赶紧运转灵力,眼泪瞬间被蒸发,安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水神大人介意我们饮酒吗?” 徐长生询问道。 一旁的薛南疯狂点头,这种事,没点老酒,怎么都不像话。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陈子安瞬间没了生息。 “不对!” 洪南澜轻喝一声,随手打出一颗灵丹没入他嘴中,却丝毫没有反应。 瘫坐在椅子上的他宛如雕像。 三人霍然起身。 若非他们到来,陈子安不说能多活几年,但至少能让这份千年的爱恋延续下去一点,而不是截止在现在。 而听完这故事的他们,也不忍心看着这痴情的水神就此消失。 可该如何救? 山水正神要么天生地养,要么是一地山水之主册封,修的也是天地功德。这与普通修士完全是不同的两套体系。 而在场的三人。 都是修士。 眼看着陈子安身上的金身开始崩溃,亭台四周的湖水开始升起两道水柱,其间神光暗涌。 水柱升起之后落在三人与陈子安之间的空地上,化为一个金光闪耀的中年男子。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不喜欢我 - 问剑长生 - 书上 后来出现的神祇金身,便是陈子安口中的孔德。也就是现在的西州郡泉塞河河神。 陈子安金身濒临崩溃他也知道,这几日更是时时刻刻守护在米粮镇附近,生怕陈子安出事。 也还好他在这,就在陈子安出事的第一刻,他便出手将其护住,后来更是直接将其带回水神庙,准备借一州香火为其巩固金身。 最后也只是跟洪南澜淡淡地说了句,明日会将其送回,之后便化为一道虹光消散。 至于徐长生两人,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许是陈子安经常出现这样的事,徐长生几人只是跟李语从稍微解释了一下,说陈子安有事出去,要明日才能回来,她也便相信了。 反而招呼着徐长生三人在这住下。 想到还有些事情需要问问陈子安,三人索性答应下来。 一开始洪南澜还想着赶路的,但徐长生跟她说了几句,也便答应了下来。 无他,事有所求罢了。 夜晚。 随意吃了点晚饭,徐长生、薛南两人便各自提着壶酒水上了房顶,依靠在成排的瓦片上,仰望着浩远无际的夜空。 “老徐啊,你说这就是爱情吗?”许是今天的冲击过大,薛南难得深情道。 徐长生小口抿着酒水,笑道:“或许吧,只是每个人的爱情都会不一样罢了。有人喜欢轰轰烈烈,也有人喜欢缠缠绵绵。” 闻言薛南惊异地转过头,“你好像很懂啊老徐。” 负剑少年老脸一红,想到了自己年幼时路过怡红院的遭遇,也想到了第一次进去时的场景。 更想到了自己在小镇的种种。 上不了学,看不起书,那便去看人。 记得小时候爹曾经跟自己说过,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每个人的经历便是书中的文字。人越老,那本书便越厚。 当时自己还笑着问他,爹这本书厚不厚。 记得那个常年劳累的农家汉子看了眼正在厨房忙活着的妻子,难得有些脸红,说道,有些内容还是挺厚的。 只可惜,当时男子因为常年风吹雨打,脸已经变得通红黝黑,而那个跟着他忙活了大半辈子的女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红脸了。 “你多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也会懂得。”少年眼角有些湿润,轻声道。 薛南切了一声,“有这个时间,我不如琢磨琢磨我的小玩意。” 少年笑了笑,扬起酒壶,对着漫天星星扬了扬,也不知道自己爹娘化作的是哪颗星星。 过了会,不知薛南又想到了什么,猛灌了口酒。 “艹!这操蛋的爱情,以后劳资就绝对不会这样,什么破玩意,劳资宁愿从那怡红院中赎回个漂亮货,也不愿受这爱情的苦。” 徐长生转头看了他一眼,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青衣女子的身影,又抿了口酒水。 “铮——” 夜幕之中忽地飘荡起古琴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不出所料,那地方正是白天议事的那个凉亭,弹琴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必定是那李语从。 琴声孤寂悲凉。 两人听了会也觉有些烦闷,薛南更是想过去叫停,徐长生却把他拦住。 一是因为人家本就难受,弹琴舒缓一下情绪也在所难免,何况这本就是别人家。 二来,是因为徐长生感觉到那股气息正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李语从便抱着古琴出现在了这个院子外边, 一袭白色衣裙胜雪,长发飘飘,怀中抱着一面古琴,也算是有那女修的风范。 “两位……道友,不知能不能打扰片刻,我有些话想问问你们。”李语从犹犹豫豫地说道。 同住一个院子的洪南澜忽地打开窗户,看了院外的李语从一眼,又看了看对面房顶的徐长生二人。 紧接着徐长生心湖之中便响起一道声音,“无碍,可去。” 负剑少年先是有些惊讶,朝洪南澜看去,她却抢先一步关上了窗户。 这洪南澜……倒是挺关心自己。 至于具体原因,徐长生也知道,倒不会以为这洪南澜是看上了自己。 徐长生点了点头。 在房顶轻轻一点,便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薛南朝那凉亭赶去。 他也知道李语从的身份,是肯定不可能与她单独相处的,哪怕两人本就清清白白,但也要防着点。 湖中凉亭。 三人齐齐坐下,徐长生更是敏锐的发现,今晚的李语从竟然解开了那妇人发髻,换上了少女的发式。 “其实这些事情,子安也都告诉了我。”李语从率先开口道。 对于这一点,徐长生也已推算而出。 “那你也记得你前几辈子的事情?”薛南道。 李语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薛南立马萎了下去,对此再也没有兴趣。要是李语从能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他还有许多问题问问,好奇一下。现在看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李语从紧接着又问了一些家中的事情,徐长生也都一一回答。 知道她爹为了她的事情到处奔波,甚至散尽家财,白发苍苍之后,更是泪流不止。 徐长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好安慰。 还好她也只是哭了一会,便稳定下来,坐在对面抽泣着,到底也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 “道友有什么事情,也请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的。”李语从整理了一下仪容道。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李……陈夫人,你是真的喜欢陈子安吗?” 李语从一怔,许久,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子安他当时把我从家中带来这里,一开始我还吵着要回去。再后来,他跟我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也就没再想过要回去了。” 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徐长生没问,有许多事情,经不得问,哪怕一句。 “他说了你就信啊,那他要是说他是你前几辈子的爹,那你就真喊他爹不成?”薛南嗤笑道。 显然对此多有不屑。 徐长生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乱说。 “是真的,子安他说的有些事情,我是真的有。比如说我从小就喜欢待在青离河畔,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河水,我也便很舒坦。还有在那寺庙……” 说着说着,李语从自个反而笑了出来。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么?哪怕我不是子安说的那轮回之人,但他这份真心,便值得我去喜欢……”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期盼着轮回百世,所爱永恒。 当这份真情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恰好就是那女主人公时。那么这事情的真假,便不是很重要了。 少年不懂。 毕竟只是初出深山,哪真懂得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于是他起身朝着女子拱了拱手,笑道:“那便住陈夫人与陈道友恩爱千年了。” 没告诉她陈子安的真相,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反而更美。 而且他们之间的事情,理应他们自己处理。 道了别,徐长生便和薛南回去了各自房间,和衣而眠。 却不知道。 对面的阁楼里面,洪南澜倚靠在窗边,默默听完了全程。 有些事,她也曾幻想过。但后来渐渐明白了家族的责任之后,便没心思再去想,再后来,家道变故之后,更是再没心思去想了。一门心思扑在如何解救家族之中。 今晚却是想了许多,最后却将目光看向了徐长生房间。 也不知道这样的少年,又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有那如此天赋与背景,喜欢的女子恐怕也不差吧。 至于薛南,她完全没脸看。 但这世道,反而恰好是薛南那样的人最多,是那芸芸众生。 …… 第二天一早。 三人刚收拾好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传音。 是那泉塞河河神孔德。 避开李语从,三人来到镇外,见到了苏醒过来,白衣翩翩的陈子安,也见到了那一身神光暗藏的孔德。 见到三人,陈子安先是作揖道了声歉,表示昨天的事情多有得罪。 而后洒脱一笑。 “待会回去,我便准备跟语从道出实情,有些事情,也不能一直瞒着她,说出来反而会好些。” 闻言徐长生多看了他一眼。 他之前推测,陈子安会一直和李语从好下去,直到再也坚持不住那天,再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兵解,给李语从留下个美好的回忆的。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想着主动去跟她吐露实情。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我也想通了,自己本就没几天好活了,指不定哪天就真的消散在了这人世间。到时语从要是不知,反而会伤心一辈子。倒不如直接告诉她……” 说着陈子安笑了笑。 “其实啊,还是不太想告诉她的,我受了这么几辈子的苦,也想让他尝尝,等一个人等了几百年,爱一个人,爱了一千年会是怎么样的体验……” 说着他又仰天,眼泪肆意流淌。 “可我哪舍得啊,这么好的女子,我怎么舍得她去受那么多苦,她要是真的不喜欢我,那便不喜欢我,反正我都会那么喜欢她……” “真的,她要是不喜欢我反而更好,不用再去受那么多折磨了。” “只是可惜啊,我不能再等她一千年了……都怪我,是我没本事,要是我有本事,我再向天借上个一千年,那该多好……” 陈子安越说越多。 徐长生三人早已默默远去,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不知什么时候孔德也已经离开。 转而是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他身后,哭的梨花带雨……只恨他这辈子才找上自己。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原来我喜欢她 - 问剑长生 - 书上 路上,薛南也再没提过那对苦命鸳鸯,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喝了几天的闷酒,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洪南澜依旧对薛南爱答不理,只有徐长生问他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 两天后。 一行三人走到了命州与川州的交接县——折花县的边界。 一处无际原野,风吹草低。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各自烤着不知名的妖兽肉,香味扑鼻。两男子手中还提着两壶美酒。 忽地。 一直打坐的洪南澜睁开双目,其间神光暗涌,而后只见其右手做剑指,轻点眉心,再往下一划至鼻梁,双目紧闭。 再猛地睁开,已是变为一黑一白。 黑者煞气蒸腾,白者清气荡漾。 一旁的徐长生与薛南早已看呆。 黑裙女子缓缓起身,四周转了一圈,徐长生则是发现她每一步都在暗合某种韵律。 最后在两人面前站定,散去自身术法。 认真道:“洪隍一脉已经盯上我们了。” 闻言徐长生微微一握双拳,血气震荡。薛南也被惊醒,看着洪南澜,一脸钦佩,一直听说术士如何如何,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不枉倾慕已久。 “什么修为?” 徐长生一脸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早在答应接下这份差事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了会有今日的场景。 来了便来了。 出拳便是! 我辈武夫,何曾弱于人。 洪南澜轻轻摇了摇头,“不知,对方深知我隐脉的底细,有各种反制与我们的手段。我能提前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已是穷尽手段。至于其他,只有等他们出手之后才能知道了。” “老徐你担心个啥,是不是忘了有我在这了?”薛南撕了口烤肉,吃的满嘴流油。 徐长生眉头一挑,洪南澜则是微微蹙眉。 薛南将烤肉放回火堆架好,随手施了个术法洗去手上的油脂,才将手伸进了衣袖。 从中取出个小方盒。 “每人一根头发。”薛南伸手道。 洪南澜不明所以,见徐长生照做才极不情愿地剪下根头发。身为术士的她深知这种行为的危险。 若是她能得到对方的毛发,随意布下个法阵便能将其咒杀于无形。 薛南接过又取下根自己的头发,右手一握将其粉碎。 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只只极其细小的老鼠。 右手一扬,便将粉末洒在了老鼠之上。片刻之后,薛南再将其倒出。 一只只老鼠便四散而去,转眼便消散在荒野之中。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等着消息就行了。”薛南拍了拍双手,显得颇为轻松。却见两人都盯着自己。 “咋了,这些都是小玩意,我也就擅长些这东西了,打架还得靠你们。” 对于薛南这些神乎其神的小玩意,徐长生却是习以为常。 反倒是洪南澜颇为惊讶,在她看来,一直以为薛南只是那贪财好色,重色轻友,喜好酒肉的垃圾玩意。没想到他也有些能耐。但这些还远远不足以让她高看一眼。 毕竟暗涧坞倒台之前,背靠大瑞十家,什么天才俊彦没见过? 只是现在,虎落平阳罢了。 知道这消息之后,三人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匆匆吃了几口便继续北上。 …… 一天前。 折花县,处事台。 吴胜三人匆匆返回,自洪南澜走后,整个队伍的气势也是弱了许多。甚至走在路上都是垂头丧气。 倒是权浩,洪南澜走了,他也没了留在这小地方的心思。回到处事台总部更是,连脸上的不耐烦都省的掩饰。 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对于吴胜的一些话语也是爱答不理。 “我说,南澜姐走了,你们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什么处事台,不待也罢!” 权浩将腿从桌子上拿下,呵斥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还好洪南澜走之前也和吴胜他们俩说过,这权浩也是有些来头……就是灭掉他们处事台,跟摁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来头。 因而此时吴胜也只是微微皱眉,当做没听见罢了。 只是没想到前几日还意气风发,想着打出折花县的处事台,转眼就人走鸟兽散。 吴胜苦笑一声。 “嘭——” 刚刚还血气方刚的权浩瞬间就被打回在厅中,吐血不止。 “这……” 吴胜与水蝶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朝门口看去。 “出门在外,一个区区风云庙的内门弟子,也敢如此张狂?自找苦吃!”门外传回一道阴冷的声音。 紧接着走来两名男子,一高一矮,站在门口,未曾入内。 身上气息沉稳,如一潭死水。吴胜却是不敢怠慢,连忙邀请着对方入内坐下。 至于躺在地上的权浩则是看都不去看上一眼。 倒不是因为对方轻而易举便将权浩压制,而是那句话,“区区一个风云庙。” 能在大瑞说出这句话的势力,除了那大瑞皇族,不超过十家,其中就还包括那衰颓的暗涧坞…… 不会真是吧…… 一高一矮两位修士走了进来,矮个子修士直接一脚将权浩踹出了门外。 “哭哭啼啼,乱吾心境!” 说完转头看向吴胜。 右手轻轻一拂,凭空出现一副人脸,是个女子。 吴胜和水蝶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无他,那人脸,赫然是……洪南澜! “看来你们是知道了,来,谁说?”高者大马金刀地坐在吴胜刚刚的位置上。 刚做下去又起身,直接一拳将吴胜轰出门外,骂骂咧咧道:“凳子做的那么烫也不跟小爷说一声,几个意思,找死就直说。” 说完再看向水蝶。 “就剩下你了,说吧,洪南澜在哪?” 水蝶看向门外,轻咬贝齿,目中含泪,刚想开口,却听见门外断断续续地传来。 “水蝶……别……别告诉他们,我们……我们处事台,得……得有信用!” “我看你他娘的是真的不想活了!” 矮者身前浮现出一道寒光。 水蝶却是扑了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哭喊道:“你要是对吴大哥动手,我就死也不说!” 后来的高矮修士对视一眼,轻笑道:“看来还是对苦命鸳鸯,那成,小爷我今日便成全你们。来,现在说,说了我就放过他。” “小蝶……” 不等吴胜说完,矮者修士随手施了个禁制,便隔绝了里外之间的交流。 厅外,吴胜靠在石阶上,胸前一堆血迹,面如死灰。 处事台,是真的没了。 小蝶对自己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先前一直忙着处事台的事情,没那么多心思而已。 罢了,罢了。 今日这事过后,自己就与小蝶远遁山林,安心在山中潜修好了。这世事,无心再管。 等着。 再等着。 吴胜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如何,自己都不是那两位突然出现的修士的对手的,只能在这外面等待。 吴胜也是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的漫长,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那么在意小蝶,只是原先一直在意的都是处事台,却是忽略了自己的身边人。 心中却是愈发紧张,时间真的有点久了。 吴胜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安慰自己他们只是询问的有些仔细而已。而后又强行逼迫自己去回忆与小蝶的美好的记忆。 越想越是紧张。 “嘎吱——” 门被打开,吴胜扭头看去。 看见的却不是水蝶。 没事,小蝶只是在里面等着自己罢了。 率先走出的矮者修士,伸了个懒腰,红光满面。 “陶安,味道咋样。”矮者修士大笑道。 高者修士陶安跟着大笑了几声,“承段前辈的情,不得不说,这女子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说着两人看着趴在石阶上的吴胜一眼,啧了几声。 陶安指着吴胜讥笑道:“段前辈,你看他这样子,像不像一条狗,哈哈!” “还是一条戴着帽子的狗,哈哈!” 吴胜面如死灰,心境寸寸碎裂。 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用多说他也知道了,其实早该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敢承认这是真的! 但的确是真的…… 为什么自己那么无能,修为低就算了,还为了什么脸面,葬送了小蝶。 对了,小蝶,还有小蝶。 吴胜恍然醒悟,连那两名不知名的修士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手脚并用的朝里面爬去,留下一地的血迹。 进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男女混合的气息,到处都是被撕裂的衣衫,是水蝶刚刚穿着的,吴胜却恍如未觉。 此刻的他全然不在乎,只要小蝶还在就行。 “小蝶,小蝶,你在哪呢,别吓我……” 吴胜一个转身,看见了那躺在地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水蝶,浑身不着片缕,到处都是淤青。 没有了一丝生气…… 短短的几步路,对吴胜来说却是天堑,跌倒了几次才爬过去。 也看见了墙上的那一行血字。 “水蝶配不上吴大哥。” 吴胜愣在了原地,不再流泪。 大悲无声。 最后,吴胜将水蝶的遗体收敛,穿的整整齐齐,放回了芥子物。 一把火点燃了整座大院。 从此世上再无处事台。 从此世上永存处事台。 据说,世上存有九大异端。 据说,有种异端,能让死人复活,恢复身前记忆。 据说,那种存在,叫做不化骨。 而那种异端,名唤驭尸…… 吴胜身上一片死气。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遭遇(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半日后,奔走于荒山之中的薛南忽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两人。 “找到了。” “只有两人,一高一矮,修为看不透……但至少也是丹心境。离我们还有一百公里,其他的暂且看不出来。正在朝我们赶来!” 徐长生默默运起《藏计》,一身气息归于无。 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洪南澜心中却是愈发震撼,这敛息的功法之精妙,她在暗涧坞内是没见过。 但此时……却是已无大用! “放弃吧,他们盯上我们了,你这敛息术是没用的,除非……” 洪南澜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能瞬间逃出千里范围,让他们无法追踪。” 薛南一听,顺手就将手伸进了衣袖之中。 徐长生默默摇了摇头,“那就只能一战,这种宝物,可遇不可求。” 薛南装作拍了拍衣袖。 “你是什么境界?别藏私。”徐长生轻声道。 洪南澜看了看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懂修真禁忌。 “灵台中期!” 洪南澜傲气道。 这也的确值得她傲气,她这年纪配上她这修为,足以让她在三级势力之中傲视群雄,甚至都能和那实力较弱的二级势力的年轻一辈一较高下。 徐长生点了点头。 “会布阵吗?备战!” 不等洪南澜回话,徐长生已经转头跟薛南道:“老薛,我知道你有些底牌,能用则用。” 同时借机传音道:“郡守的符箓别用。” 薛南也知道事情紧急,甚至会遇上这么一滩事都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他好色,又怎会沦落到此境地? 想完点了点头,开始不断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个小玩意安置在各处,洪南澜也开始取出一个个阵基,一一放好。 不多时,四周升起阵阵迷雾,笼罩住了方圆数里之地,其间剑气暗藏,来回切割,却避过了徐长生两人。 若不是时间不够,以洪南澜布置的阵法,绝不会只有这么点范围与威能。 血气散开,徐长生也能感觉到地底似乎有着东西暗藏。 “来了。” 徐长生两人心湖之中同时响起洪南澜的声音。 抬头看去。 两道红光破空而至,脚踩着一道罗盘,立于空中。 果真是与薛南所说无二,一高一矮的两位男修,在徐长生的感知中,矮者修士的气息宛如一条苍茫大河,高者修士虽说差了些,但也比徐长生之前遇见的对手都要强。 “洪南澜,不逃了?自己乖乖出来吧,不然等我们兄弟二人动手,就没那么简单了。”矮者修士狞笑道,右手之上开始缓缓升起道道灵光。 洪南澜没理,暗藏在无尽迷雾之中给徐长生两人传音道:“刚刚说话那人叫段于耀,和我一样是灵台中期。另一人面生,不识的,但修为不高,才丹心初期。等下交手之后,段于耀交给我,放心,他不是我的对手,但想要解决他也要时间。 所以你们俩的任务就是托住那丹心初期的修士,别让他俩联手。” 其实还有种方法洪南澜没说,那就是逃。 真要逃的话,别说是这一个灵台中期和一个丹心初期,就算是再来两个灵台修士,她洪南澜也能逃出升天。 承了暗涧坞隐脉底蕴的她,岂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擒住的? 不说别的,但那逃遁法宝便足以让她摆脱此番困境,只是徐长生两人会死罢了。 所以没说,没必要说。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陶安,动手!” 他快,早有准备的洪南澜更快! 灵力凭空汇聚化为一柄桃木剑,斩向段于耀,光芒万丈。威势逼人。一旁的陶安更是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索幸那柄巨大的长剑直直地斩向了段于耀。 “呵!” 段于耀冷笑一声,却是丝毫不敢托大,出发之前,他们每人手上可是都有一份洪南澜的资料,其中就包括她的修为、招数! 从底层爬起的他,更不会以为自己的法宝招数能强过隐脉出身的洪南澜! 所以一出手,也是狠招! “御!” 段于耀大喝一声,虚空之中浮现出一根长长的玉竹,横亘于两者之间,。 巨剑斩落! 一声轰响传出去许远。 玉竹之上随之布满了许多裂痕,宛如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段于耀更是没想到她能强成这样,托着玉竹连连后退,一步便是数十丈,直到退出去十几步才停下。同时面色潮红,就刚刚那一下,便是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势。 两道轻风拂过,迷雾之外便是出现了洪南澜的身影,依旧是一袭黑色长裙,不过此刻却是气势凌人,一身长裙无风自动,显露出姣好的身形。 脚踩着一个小巧的玉壶,看向更高处的段于耀。 目光冰冷。 至于一旁的陶安则是进退两难,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小娘们果然有点本事。” 段于耀擦了擦嘴角,身后浮现出一头巨熊虚影,转而没入他体内,身上气息却是不断攀升! 黑裙女子不为所动,右手伸出,洁白的食指轻轻一点。 虚空之中出现一柄柄长枪。 “镇!” 洪南澜轻喝一声。 一步踏出,便是出现在了陶安头顶。 气机翻涌,陶安自感不对,一面太极图便是出现在了他头顶。阴阳鱼游曳,裹挟着一股玄妙之意。 转眼间。 阴阳鱼互换。 “轰——” 从中爆发出一股极强的镇压之意,瞬间便将陶安压入阵法之中。 洪南澜却是借力而起,一步便出现在了段于耀不远处,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杀我?” “有何不可!” 段于耀微微沉下身子,握住玉竹,轻轻滑至两端,玉竹便恢复如初。同时身上血气沸腾。 洪南澜轻笑一声,“我道是如何胆量,原来是暗中修了赌徒之道。” 段于耀高高举起玉竹,狞笑道:“投降还来得及。” 黑裙女子无话,却是用行动回复了他,右手轻轻一扬。 虚空之下的数十柄长枪破空而起。 身形一闪便是消失不见,同时空中还飘荡着她的轻笑。 “赌徒?学了个四不像罢了……” …… 底下,被打入地底的陶安吐出一口鲜血,赶紧取出一瓶恢复用的丹药吞下才算好受了些。 没办法,丹心初期与灵台中期的差距实在过大。 何况洪南澜还不是普通的灵台初期。 略微恢复了些,刚想运气,便凭空出现缕缕剑气,朝其掠去。 不对,还有人! 陶安瞬间便反应过来,身上的防御法器便已生效,将那剑气尽数格挡在外。 “唉,都怪我,要是修为高些准能一下就把他搞死!” 迷雾之中响起声音,缥缈无踪,让人辨不清到底来自何处。 “那不是,还得我亲自出手。” 陶安扭头看去。 只见身后的迷雾渐渐散去些许,露出真容。 是一个负剑少年靠在一棵古树之上,侧对着他,手提着一酒葫芦,正在慢饮。 察觉到他的目光,负剑少年扭头看向他,露出个微笑,同时扬了扬手中酒壶,示意同饮。 可再一转眼,那少年却已消失不见。 陶安心中大惊。 在他的感知之中,那少年的气息竟然只是个普通人。料想一下,出现在此刻此地的少年,能是普通人吗?! 要么是修为太高,他察觉不到。 要么是身负顶级的敛息术,他勘不破。无论是哪种,都值得他认真对待! 行走在迷雾之中的徐长生却是有些暗恼。 自己为何就不是那修士,自己要是修士,便能由自己掌控那阵法。 而不是现在的薛南。 百无一用! 竟连那修士的防御都破不开! 嗯……少年潜意识里自动忘记了自己才金筋境极境的肉体修为。 陶安缓缓起身,一道道金光在身体四周闪烁。 敌踪难辨,由不得他不小心。 忽地,地底之下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陶安灵识扫去。 老鼠? 不对,仙人交战阵法高起之地哪来的老鼠! 陶安一脚跺去! 老鼠粉碎。 位于阵眼之地的薛南却是露出了个放心的笑容,不怕你踩,就怕你不踩! 若是陶安的灵识能扫清整个阵法,那他一定会震惊的迅速逃离。 无他,地底三尺之下。 密密麻麻的老鼠正疯狂地朝他用去,无尽的鼠潮之中,有几只“盗版”的老鼠忽闪忽闪。 但往往就是它们冲的最前! 带领着整片鼠群。 “老徐,好戏上演了,退后。”徐长生心湖响起薛南的声音。 对于他的话,徐长生自是深信不疑,脚下一点,身形便朝身后飘去,落出去数十丈,稳稳地站在了一颗树顶之上。 所过之处,剑气避让。 身上拳意则是不断地被压缩。 眼前的迷雾渐散,露出一条甬道,直指那处于阵法中间的陶安。 他自然也发现了数十丈之外的徐长生。 刚想出手。 却发现地底开始震动。 低头看去,地面翻滚,宛如波浪。 老鼠,密密麻麻的老鼠。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的野兽。 但却极多,如那蚁群,无边无际。疯狂地朝他涌来。 一时间,陶安也愣在了原地,倒不是说这些鼠群有多强,而是作为一个常人打心底的害怕。 老鼠不断地朝他撕咬而去,但却连最外面的护体灵气都破不开。 薛南开场第一战,也是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但效果……实属难料。 但对徐长生来说,却是够了! 少年摸了摸腰间酒葫,笑道:“老薛,闪开,让我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戏(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下三境修身,中三境修灵,上三境修心。 陶安是丹心境初期,属于刚入中三境,才堪堪摸到修灵的边缘,更别提修心了。 因而遇到此事的情形,心生胆怯。 但再害怕也只是片刻便惊醒过来,也察觉到闪身而来的徐长生。 浑身血气沸腾,右拳紧握,在他的感知之中,宛如一座大山压来。 但细细感受,却发现这少年的实力……似乎并不是太强,至少和自己相比是这般。 心念一起。 两人之间凝聚出一片绿叶,其间脉络清晰,隐隐之中似乎暗藏玄机。 这一式,是为试探。 少年自知,这一拳,却是十成十的力道! 拳名《山海》。 敲山震虎! 右拳挟带着汹涌气机,砸在了绿叶之上。 气浪宛如海浪般四散而去,卷起满天迷雾。 暗藏其中的薛南伸手轻抚眼前的圆球,气浪便消散于无形。 徐长生大惊,自己十成十的一拳打上去,宛如打在了棉花之上,根本无处着力。 他自知,要是寻常的入玄中期修士,在这一拳之下,不死也能重伤。 哪怕是入玄后期的修士,也能颇受震荡。 但现在,陶安宛如未觉。 是真的宛如未觉。哪怕是试探,为了稳妥起见,陶安也是祭出了自己最强的一件灵器。 可现在…… 就这? 确定那少年不是在示弱? 灵气注入,绿叶脉络之中泛起涟漪,从中飘荡出丝丝水汽,瞬间便割裂了徐长生的护体拳罡。 “老徐,退!” 不用多说,徐长生也知道要退了,凌空翻转身形,双腿砸向陶安。 事实上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少年的实力真的就这么点? 跟在洪南澜身边的男子,能这么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是圣贤道理。 徐长生自知不敌,虚晃一枪,落地之后猛地一蹬,朝着远方掠去。 与此同时,薛南操纵的阵法殿后。 就在徐长生离身的那一刻,丝丝缕缕的剑气如牛毛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化为一个剑气圆球,将陶安包裹在内。 “老薛,打不赢,真的打不赢,只能尽力把他拖住了。” 一边撤退,徐长生连忙传音道。 “嘁,不是你刚刚牛逼哄哄要我让开的时候了?唉,只是可怜了我这些鼠子鼠孙们啊。” 薛南望着那些来不及散开而被剑气割裂的鼠群,长叹道。 “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吧。” 疾掠而至远方的徐长生立与树丛之上,刚好看到陶安驾驭着那面绿叶破法而出。 眼神安定。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被洪南澜留在阵法之中的这两名少年,真的只是个少年。 修为也没那惊世骇俗,都算是正常。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看了看这阵法,陶安心里愈发安定。 两个对自己丝毫没有威胁的少年,一个平平无奇的阵法,完全不用生死相博。 还有什么战斗,能比这舒坦? 至于上去参加洪南澜与段于耀之间的打斗,抱歉,我陶安可从来没去想过。 他段于耀能跟洪南澜打的有来有往,自己身处这阵法之内都能感觉到那股灵力震荡。 那自己上去呢? 洪南澜随手溢出一道剑气。 自己就与天地同化了。 丝毫不夸张。 修士讲究一层一重天,何况这还隔着一个大境界? 自己在这阵法里待会,等到上面的战斗结束了,自己在跳出去,不管哪方赢了,自己都有活命的把握。 要是段于耀赢了,那自己便能说被这阵法困住了。 要是洪南澜赢了……那自己只能求饶,然后说出些有用的情报便是了,实在不行,哪怕是交出浑身财宝也是值当的。 谁让自己要来趟这趟浑水? 这也就是加入大势力的弊端,你加入了一方势力,享受了势力带来的庇护,那么也就要满足这方势力的需要。 所以还是要许多修士,不愿加入,而是成为那山野修士,野游四方。 就像现在,暗涧坞都没了,还要自己来参战。 这不是逼老子当那替死鬼吗? 法宝护身,剑气不断袭上,但都被一一格挡在外,无非就是多耗费些灵气罢了。 嗯……这样也不对。 陶安望了望四周,随意挑了个方向。 祭出一张符箓,朝着前方的迷雾甩去。 符箓迎风见着,裹起一阵大风,将那迷雾从平地之中吹起数十丈高。 而后……风消云散。 “你这老道!有本事出来一战,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陶安运起灵力,怒吼道。言语之中满是不甘,而后再次甩出几张符箓,四面八方纷纷升起刚刚的云柱。 徐长生:“……” 薛南:“……” “老徐,你说他这是……疯了吗?”薛南无语道。 自己和老徐明明在这边呢,你搁那边扔什么符箓,要扔也是扔些有用的啊!你这声势大过威力的符箓又是几个意思? 还老道! 老你姥姥的!小爷我二八年华美的很,还老道。 “他好像……也不想和我们打。” 徐长生也有些怀疑。 但看这自娱自乐的陶安,好像是这么回事。 “没事,且待我试探一下便知。” 薛南嘿嘿笑道。 而后习惯性将手伸进了衣袖,从中拿出一个木质海螺,放在嘴边,道:“对付你,也需贫道亲自出手?且罢,且罢,今日便和你玩上几招。” 声音透过海螺去,化为一老道声音,加上一股空明之声,倒也有那仙风道骨之味。 大片云雾翻涌,剑气肆虐,从云雾之中升起,化为两条苍茫巨龙。齐齐朝着一处撞去。 阵眼。 强行操纵着大阵,薛南额头上也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甚至那云雾巨龙也只是徒有其表,云雾做身,只在最外表上布满了一层剑气。 巨龙袭下。 雾阵之中的陶安惨叫一声,极其悲壮。 实则……巨龙堪堪落下,便自行化为云雾消散,甚至连陶安的衣服都没碰到。 …… 虚空之上。 斗法的两人自然也发现了下面的动静。 洪南澜是一头疑惑。 下面两人到底在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拖住那个丹心境修士就行了么? 怎么现在看来,反而是他们两人压着对方打,还是完全碾压那种。 还有老道,难道是哪个路过的修士插手了?还恰好站在自己这边? 算了算了,能赢就行。 想着洪南澜又趁机斩出一道剑气。 打的段于耀吐血连连。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与洪南澜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原先以为自己多了几百年的战斗经验,哪怕不能稳,但也能擒下对方的。 现在看来,能逃走就不错了…… 是的,上面的战斗也是,段于耀完全被洪南澜压着打,甚至要不了多久,就能打破他的护体法宝了。 法宝一碎,凭自己的肉体,顶多能抗住洪南澜几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隐脉出身的洪南澜,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用的还都是极品法宝。 不说别的,单是她现在操纵的那柄飞剑,就是卖了他也买不起的。 暴殄天物啊!你又不是剑修,拿着一柄比剑修还要好的飞剑。 想着段于耀又喷出一口鲜血。 转身就跑,燃起浑身精血,化为一道血光,朝着远方遁去。 至于下面的战斗,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没想到洪南澜竟然还有援手,实力也是如此强大?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陶安就随他去吧。 血光愈快。 洪南澜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追得上,但没必要,为了一头丧家之犬,不值得浪费一张宝贵符箓。 随手收集了一些鲜血,洪南澜便直直朝着地面飞去。 不只是段于耀。 她也对下面的战斗很是好奇。 自己哪来的援手? 还没落到地面,灵识一扫,她便知晓了…… 陶安拿着一叠符箓,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扔去,吹起一道道云雾,看起来……打的很激烈。 徐长生这边呢? 徐长生坐在树上,拿着随身携带着的酒葫,还在嚷嚷着。 “老薛,快,他朝我这边来了,把他引走。” “你这剑气咋乱放呢?那地方能乱打吗?道德呢?打也不狠一点,你这样吓唬他有个屁用。” …… 自己在上面打生打死,你们几个就在下面演戏? 还把我们俩灵台境给忽悠了? 洪南澜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不能对徐长生生气,那倒霉的就只有陶安了。 一个巨大的手掌凭空浮现,从天而降。 陶安来不及抬头便被拍在地面,浑身骨头皆碎,一动不动。 操纵着阵法玩的正开心的薛南也是一愣,这好好的,戏友怎么就没了……看那样子好像好惨。 洪南澜落下,随手一挥便将薛南抓了过来,扔在地面。 徐长生见状也是赶紧收起福禄,跳下树干。 “那人呢?” 薛南爬起来问道。 洪南澜也懒得回答,随手取出个玉瓶,里面装着猩红的鲜血,放于空中。纤指在下面一点,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阵法。 只见她凌空虚画几笔,法阵之上便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将那玉瓶连带着鲜血烧为灰烬。 与此同时。 刚从空中落到地面的封于耀来不及松气,便脸色一白,一股蓝色火焰由内而外燃烧,瞬间便将其烧为灰烬。 空无一物。 连芥子物都没留下。 “现在死了。” 洪南澜干净利落道。 说完翻手一扬,对着远方的陶安覆压而去。 徐长生见状赶紧将其拦住。 认真道:“他知道的比我们多。”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八章 薛南的手段(求收藏求)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追杀的话,肯定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支队伍。 有的话,到底有多少? 都是什么实力? 他们又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 问题有太多,要是真被洪南澜这么不明不白的斩杀了,那才是亏大了。 洪南澜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随即点了点头。 以陶安的性子,应该很容易就能问出来…… 徐长生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朝四面八方扔着符箓的身影。 “这货可得好好问问,看他刚刚玩的可嗨了。”薛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道。 结果发现静悄悄地,没人回话。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两人,结果发现他俩都用那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 “走吧,走吧。” 走到那个巨大的巴掌印旁边,陶安依旧死尸般躺在地底。 出气多,进气少。 “这……” 徐长生脸色有些难看,又看了看洪南澜。示意该不会是你出手太狠,一下把人家打死了吧。 女子摇了摇头。 “无妨。” 说完右手轻轻在腰间一抹,再屈指弹出一道流光,没入了陶安口中。 没过多久,陶安咳出口血痰,费劲地睁开眼睛,。 肉体不能动,脑子却活泛,也立马便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洪前辈,两……两位道友,我是真的不想来抓你们啊,都是被逼的。而且……而且我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我也不想投靠黑龙岛啊,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投靠的……” 陶安说的声泪俱下,殊不知在他开口第一句的时候,洪南澜就已经随手布下了个禁制,隔绝了声音。 洪南澜看了看那还在滔滔不绝的陶安,转头看向徐长生,面无表情道:“审问的事情我不在行,你会?”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可以一试!” “不行的话也没啥事。” 薛南双手抱胸道。 见两人看来,又咳了咳,道:“山人自有妙计。” 洪南澜没理,散了禁制,陶安依旧在喋喋不休。 徐长生咳了咳,打断道:“其他的你也不用多说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回答的好,我自然会放过你,要是不满意……” 陶安一听,立马闭嘴。 说了这么久,终于愿意理我了,看来今天算是逃过一劫。 “少侠请问,我自会知无不言。” 徐长生沉吟了片刻,“像你们这样追杀洪南澜的人,有多少?” 陶安看了看黑裙女子,毫不犹豫道:“包括我们这一队,总共有十二队。实力的话我们有九支队伍差不多,都是一个丹心配合着一个灵台修士。剩下的三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是三人,且都是灵台修士。” 闻言洪南澜皱了皱眉,“没有分神期么?” 陶安愣了愣,好像是在回忆,片刻之后道:“没有,我们这一支只有长老大人是分神,剩余的都是灵台和丹心境。” 洪南澜了然。 “对于我们的行踪,你们有没有通知别的队伍?”徐长生道。 “没有,本来我还跟段前辈提议……没,没,我什么都没说,真的。”陶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声辩解,但奈何没人愿意听。 “你们这些余孽都藏在什么地方?” 洪南澜寒声道。 对于洪隍一脉,她可谓是恨之入骨,毁了暗涧坞尚且不说,还令隐脉被困囚星塔,日日被那星陨之力侵蚀。 受尽折磨。 “这……每次见面都是长老大人通知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陶安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这也算是回答不出来了。 还好徐长生也没借此发难,而是继续问道:“除了你们这些人,洪隍一脉还有没有别人?你们又是怎么追查到我们的?” “别问了,这些我也知道。”洪南澜冷声道。 陶安一听,心中一慌,连忙看向徐长生。 谁知他道:“那成,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陶安大惊失色,连道:“洪……” 话未出口,洪南澜眉心之中飞出一缕剑光,瞬间便穿过了陶安的眉心,他也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长生看了看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毕竟刚刚他可是答应人家要放过他的。 “答应不杀的是你,我可没说!洪隍一脉的人都该死!”洪南澜长发无风自动,咬牙切齿道。 周围也随着她对发怒卷起阵阵气机。 还好也只是片刻,她便压下心中的怒气,恢复了平静。 “没事就继续赶路吧。” “等等。” 徐长生身上拦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洪南澜语气含冰。性子本就清冷的她,又遇上了仇人,可谓是火上浇油。 “洪隍一脉是怎么找上你的?要是不解决这个祸患,我们没进入川州还好说,要是进入了川州,无异于灯笼下的飞蛾。” “而且到时面对的还不是一支这样的队伍,到时几支对于一起扑上来,你能逃得了,我和薛南可是走不了。” 徐长生认真道。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一不小心,他和薛南这对难兄难弟可就交代在这了。 洪南澜没说话,眼神扫过两人。 缓缓闭目。 抬起右手,从上到下,轻轻划过眉心,直至鼻梁。 “因为这。” 说着揉了揉双眼。 再一睁开,眼珠一黑一白,看向两人。 四周气息立马变得诡异,徐长生也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看光了一般。 就在此刻,一直藏在他体内的飞剑微微一震。 那股感觉变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洪南澜脸色一白,立马散去了神通。 “因为天眼?”薛南问道。 洪南澜点点头,又看了看徐长生,眼神之中仍存着后怕,刚刚她本想借着天眼引动天机,窥探一下徐长生的识海的,没曾想他竟有如此剑气护体。 要不是她刚刚撤神通撤的快,那一缕剑气都要顺着天机过来斩灭她的天眼了。 不过借此她也算是再一次打探了一下徐长生的底细。 对于此次北行,她也算是愈发自信,有徐长生愿意出手,救出自己族人应该算是十拿九稳了。 要是真连他这样的人都救不出来,她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因为我开了天眼,洪隍一脉的人能借着相关的法器或者术法,根据冥冥之中的那股天机找寻到我。” 洪南澜解释道。 对于此事,徐长生却是不知,毕竟看过的书里面,从未有过类似的介绍。 薛南倒是知道一些,难得没有出言讽刺,而是皱了皱眉,道:“我记得天眼是能暂时关上的吧?” 洪南澜有些诧异,显然没料到薛南还能知道这些,随即点了点头。 “是能关上,只是关上之后,我也就失去了推演天机的能力,这样一来,其实也很危险。” 一时之间,徐长生也不知该不该叫她关上。 毕竟前途未卜,要是有个术士能推演,确实能好上很多。 薛南咳了咳。 徐长生眼睛一亮。 洪南澜心中却是有些烦躁,不知为何,只要一听见那家伙说话,她就有些莫名的生气。 “推演天机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打探周围的消息?看看有没有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说着朝徐长生一挑眉,拍着胸脯道。 “从今以后,打探消息这事就交给我吧,这事,我在行。” 对于薛南的话,徐长生自是深信。 “你能查探到周围多远的距离?” 洪南澜问道。 对于这事,她却是要打听清楚,不然的话,太过于没有安全感了。 在外逃窜这段时间,她从来就没有把生命放在别人身上的打算。 一点也没有。 因而此时叫她关上天眼,无异于是让她把性命交给徐长生两人。 她不愿,但要是真不关上。徐长生能不能走到囚星塔还真是两说。 更遑论救人了。 薛南没直接开口,而是将灵识侵入了芥子物。 片刻之后开口道:“若是只需查探有没有人在谈论你的名字,我能查探方圆五百里;要是还需知道方位,我能查探方圆三百里;而要是知道那人是否对你有杀意,我只能查到方圆一百里。” 方圆一百里,也就是刚刚薛南查探的距离。 洪南澜还是有些犹豫,对于薛南的话,她实在是不太想相信。 徐长生也有些怀疑 因而狐疑地看了看薛南。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我的小玩意!我说一百里,就一百里,要是少了一寸的距离,我薛南这辈子的修为就再也不能寸进!”这个邋遢少年看见自家兄弟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着实有些生气。 有些东西,有些人把它看的比命还重。 所以才有那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说法。 徐长生连忙摆手,对着洪南澜点了点头,“相信他。” 洪南澜犹豫了片刻,还是结起手印,布下一个小巧的禁制,打入了眉心。 随着禁制没入。 徐长生也感觉一直弥漫在洪南澜身上那股玄妙的感觉立马消失不见,就像是,少了一层面纱? 总之,连薛南看她的眼神都少了些颜色。 嗯……不敢想不敢想。 薛南见状,也是从衣袖中不断地取出些小玩意。 蚂蚁,老鼠,鸟雀…… 一样接着一样的取出。 洪南澜也是有些好奇,疑问道:“你这是墨家的机关术?” 薛南撇了撇嘴。 “机关术?那是什么玩意,也配和我薛南的小玩意比?”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扁他一顿 - 问剑长生 - 书上 愈往北走,天气愈冷,加之冬季即将来临,一路上也是寒风凛冽。 所幸三人都是修士,也都不惧这点严寒。特别是徐长生,体修,血气旺盛,甚至穿的还是短衫。 腰间系着的,依旧是酒葫福禄。 背着的,依旧是剑器长三。 自那折花县一战后,又过了三日,一行三人早已进入川州邢台郡的地盘。 这三日来,也确实没有再遇见追杀洪南澜的人。 不过苦的却是薛南。 一路上一有时间,他便停下,拿出巴掌大小的块木头,不断雕刻着,有时忙的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洪南澜没说,但也默默的承了这份情,有时候也愿意跟他搭上几句话。 薛南却是对她没了什么心情,偶尔的几次对话也是应付了事。而是一有时间便和徐长生凑在一起。 两人说着各种悄悄话,也是谈天说地。 洪南澜想听。 但却拉不下这个脸。 愈往北走,便是愈加靠近合山郡。合山郡再北边,便是暗涧坞所在的北流郡了。 不知为何,愈发靠近合山郡,洪南澜便是愈发焦灼。 徐长生看在眼里,没问,只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这一日。 三人露宿山亭,围着火堆而坐,两男子烤肉美酒。 洪南澜则是独自靠坐在护栏之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凉如水。 就当徐长生两人也准备去往对面歇息会的时候,洪南澜忽然开口道:“明日就能到合山郡了。” 要说了? 徐长生点点头,“过了合山郡,就到你们暗涧坞所在的北流郡了。” 薛南则是自顾自去了一旁坐下,习惯性将手伸入了衣袖,摸了摸。 才发现,原来满满的一堆木头,已经消去了半数。自己想着,以为这些够支撑到那的,没想到连大瑞都还没出去,就已经少了这么多。 忽然苦笑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惹下的灾,要不是自己贪图那点美色,又岂会落到这等境地? 还连累了老徐。 邋遢少年看了看那坐在亭外与女子商量的负剑少年,心中不由一酸。 老徐,好像比自己还小一岁吧…… 前后相识也不过数日,就因为有缘?就为自己担下这事? 或许,老徐天生就是这样吧。 也许,自己就该遇见老徐这样的人。 每个男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兄弟。你有好事叫他,他不一定来,可能只会远远的给你道声贺。 但你要是说你有事,他可能不远万里。 因为他听说了。 你有事。 那么他来了。 听那洪南澜说要老徐去那囚星塔救他们隐脉的人,但那是能轻易救出来的吗? 她洪南澜一个灵台中期的修士都救不出,老徐一个金筋境的武夫,如何去救? 大概率九死一生罢了。 不管了,到了那真要没把握,自己拉着老徐走就是了。 打不赢,总能跑。 至于自己身上这蛊术,能救则救,不能,那便死了算了。 总之,怎么也不能拖累了老徐。 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兄弟了。 薛南眨了眨眼睛,这酒,有点辣眼睛…… 另一边。 “你说这合山郡怎么了?”徐长生一只腿平放在石阶,一腿曲起道。 手上把玩着捡来的一颗石子,手上血气弥漫,轻轻一搓,原本棱角杂乱的石子便渐渐浑圆。 石屑纷纷扬扬。 洪南澜则是面露凝重,坐在一旁,伸手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扬。 夜幕之中微微荡漾。 出现了一张山水堪舆图。 是合山郡。 徐长生略一观察便发现了,这也得益于他喜周全的性子。 早在小书圣老爷那得到堪舆图之后,他便默默记下了整个云昕大陆的大致的山水分布。 后来又买来了整个大瑞的山水堪舆图,也是最细致,最入微的那种。 他知道,这种钱,省不得。 合山郡,顾名思义,是由两座巨大的山脉而得名。 山脉一左一右分开,左山名为“鸟危”,山高,极高。据说全山半程都在云端之上,飞鸟难度,万鸟齐飞,只有一鸟能度,故得名鸟危山。 山高,却是难得的磨砺剑意的好去处。 因而那合山郡的一郡首宗,“云岭剑脉”,便是在这鸟危山上。 而这云岭剑脉,也是大瑞为数不多的几座剑修宗门。也是这川州,除了被那白衣卿相风不闻一人端平的暗涧坞之外,最强的一宗。 现在自那暗涧坞被平之后,也一直在流传,这川州大地,可能就要尽归它云岭剑脉了。 而那右山,名为柄山。 柄山,顾名思义,即是模样像剑柄一样的一座山脉,横亘在这合山郡广袤的平原上。 据传也是有着大来头。 在那远古时期,有剑修纵横人界,自然也就有那剑修大战不绝。 强者剑出翻山倒海,摧城裂地。弱者也能一剑破万法。 而这柄山,即是一位远古剑仙大战之后被毁的剑柄所化,更有好事者,给那柄传说中的神剑取了个名。 剑名“无锋”! 重剑无锋。 说来也有那么一二道理,那么大的剑柄,剑得有多大?唤一声重剑也不为过。 年至如今,依然有那剑修如过江之鲫般涌入柄山,看能不能从中寻来一二剑道机缘。 其中,当属那云岭剑脉的人最多。 “你看这。”洪南澜指着两山之间道。 随着手指一点,堪舆图轻晃,那一点也迅速放大,变为一座宏伟巨城,屹立于两山之间。 “此城便是这合山郡郡城——当关城。” 徐长生点了点头,自己也曾在自己那份堪舆图上看到过这城。 而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城池的名字的时候,也曾震撼于这城池之名。 当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想来便有热血沸腾之感。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被洪南澜一提,他才恍然惊觉。 自己三人想要北上……就必须得经过这当关城。 要想堵人,哪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徐长生皱眉,看向她。 洪南澜点了点头,神色也是颇为愁苦,“洪隍一脉,必定在这当关城内布置了许多后手。” 少年一手拖起下巴,摩挲了片刻,“要不,绕过去?” 女子摇了摇头,“绕过去,太久了,不管从哪座山绕,都得花上半载。你耽误得起,我耽误不起了。” 少年拿手抚平了紧皱的眉心。 “实在不行,我们就翻山。” 洪南澜闻言,扭头看他,脸上就差写上白痴二字。 “不管哪座山,都听说有那上三境的妖族。与其去那送死,倒不如走那当关城与他们那些狗贼一博!” 每当提及洪隍一脉的时候,洪南澜都是这语气,恨不得能剥其皮,饮其血。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走那当关城喽?”徐长生微笑道。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笑声,洪南澜没来由的心中一慌,还是点了点头。 “我猜,这洪隍一脉的人,应该留不下你吧。”徐长生说出了心中猜测已久的话。 他们隐脉能流传于世,还是传说中比剑修还稀少的术士。底蕴该是何其深厚?再加上她也是灵台境修为。 岂会被一些同为灵台境的烂脚虾留下? 洪南澜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担心的是你……你们。”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看那认真雕刻的薛南。 难,很难。 自己俩一个金筋境,一个蜕凡期,要与一些中三境的道修们去打生打死。 不,直接是送死得了。 前几日要不是那个陶安自己不想着打架,自己俩人可能早就用出了那一张小底牌了。 现在还要去那,类似于敌人老窝的当关城,与取死何异?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发现你的?” 薛南不知什么时候又已经雕刻好了一只鸟雀,看着洪南澜道。 “你不知道天眼是不能彻底关上的么?”洪南澜有些冲。 薛南也是被憋的一滞。 瞪眼道:“劳资又不是术士,知道个屁!”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徐长生连忙打着圆场。 薛南烦躁道:“连个天眼都关不上,还嘚瑟个屁,屁用没有。” 女子一怒,小小的亭内瞬间气机汹涌。 徐长生赶紧瞪了一眼薛南。 “你再口出狂言,信不信我斩了你!”洪南澜柳眉倒竖。身上灵气流转。 待在她一旁的徐长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灵台期修士的威压,禁不住双腿发软,连血气流转都有些不畅。 “给我一天时间。” 薛南淡淡道。 洪南澜略微一停。 “愣着干嘛,小爷我来把你那劳什子天眼给关上。” “你……” 洪南澜不信,很不信,自己隐脉传承数千年,都没有秘法说能彻底关上天眼。 现在半路杀出个老色胚,说自己能彻底关上天眼,谁信? 薛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关不上,是你们没本事。你们关不上,就不能让我关得上了?” 看这样子,徐长生是相信他真的能了。 随即对着洪南澜点了点头,顺便传音跟她说了她句话,便自顾自朝着远方的夜幕走去。 薛南也感知到了两人之间的血气震荡。 这是老徐给她单独传音了? 啥时候两人关系都那么亲密了?都背着自己传音了。 薛南愣着,洪南澜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手上扬起一道长鞭。 心湖深处却依旧响起徐长生那略显轻快的声音。 “扁他一顿……”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章 一叶障目(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老徐负我。” 薛南拿着符文闪烁的锉刀,狠狠地削了一下。 “老徐这个重色轻友,见利忘义的小人!” 薛南又狠狠地削了一下。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身上的鞭伤,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知道这小娘们用的啥术法,老子用了那么多丹药竟然不见好。”薛南又狠狠地削了一下。 “啪——” 亭外一阵长鞭破空之声,薛南浑身一抖,低头碎碎念。 亭外。 徐长生再次闪避不过,被洪南澜一鞭打中,短衫之上多了一条血迹。 这也是徐长生主动提议的。 一路走来,经过多次对战,他也发现,自己速度够快,但真要小范围内闪避,却不是很擅长。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没能将自己的速度开发到极致。 因而借着今日空闲,他便叫了洪南澜,当做自己的陪练。 之所以会叫她。 主要还是昨晚见识了她对薛南的“疼爱”……到底还是怪自己。 要不是自己叫她便老薛一顿,她多半也是不会动手。 但没办法,老薛那股子牛逼劲,自己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说你厉害就得了,屡次三番拿出来,在自己两人面前人前显圣,很有意思吗?啊? 一次便罢了。 多了,就是你的不仗义了。 自己不好动手,但有个人可是忍你很久了。 看了看坐在亭子里面默默雕刻的薛南,主要还是看他脸上那纵横交错的鞭痕,徐长生脸上一阵难受,仿佛在埋怨洪南澜下手太重。 内心……妙不可言。 希望经历了这事,老薛能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还来吗?” 洪南澜言语之中略显轻快。 少年擦了擦嘴角。 “来!” 转眼之后,亭外破空之声不断,这还是洪南澜压着实力的缘故。不然,真要几鞭子下去,这小山怕是早没了。 亭内。 听着那声音,薛南恍然,老徐他该不会……有些莫名的癖好吧…… 想着,薛南会心一笑。 自己可算是抓到了老徐的把柄了。 …… 未知之地。 一个中年道人带着个小道童,站在一座山谷边缘。 山谷之内,落雷不断,轰鸣不觉。 小道童看着这被落雷劈得只剩下黑色石面的山谷,小脸煞白。 “师父啊,你该不会要我进去吧……” 中年道人笑着点了点头,颇显开心。 “是不是不想下去?” 小道童疯狂点头,这不能下去,下去的话,会死的。 被雷劈,谁不怕哦,徐长生可是跟自己说过,下雨天一定要回家去,不然会被雷劈死的。 虽然自己现在也能招来雷电了,但还是记得他说的。 因为那是徐长生跟自己说的。 中年道人也不生气,伸出右手,略微掐指一算,心中了然。 随后伸手往前一点。 虚空之中出现一副画面,是一个少年被落雷劈中,落入湖水之中的景象。 小道童看完,眼神呆滞,有些不敢相信。 扭头看着道人,“他死了吗?” 道人摇摇头。 “他真的只能走体修这条路了吗?” 道人点点头。 小道童低下了头,“是直接进去吗?” 道人微笑,伸手提起他的衣领,随手一扔便进了山谷。 还未落地,空中惊雷一闪,直直劈中了道童。 瞬间血肉模糊,摔到了地面。 一声不吭,没有喊疼,摸了摸地面,小道童又挣扎着起来。 中年道人看见这场景就是心中一酸,这小子!自己这么为他好,他怎么就感觉不到? 一天天的,就知道念叨那徐小子! 中年道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恶念,盘腿坐下,默默推算着。 山谷内,雷声不断。 …… 南溟大陆。 一栋九层高楼之顶,无镇楼祖师堂。 一座高台,两侧各有一排座椅,依次排开,从高台延至虚无。 此刻,除了少数几个座位空缺,其它的都坐着各类人影。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甚至还有个位置上坐着位绝色美人,身后一条白色尾巴正在轻轻摇晃。 美人听着周围繁杂的议论,觉得无趣,轻轻一动,雪白的绒尾便被握在了手中。 美人娇笑一声,拿着尾巴轻轻扫了扫旁边一位中年男子的脖子。 随即捂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欢笑。 男子先是一滞,接而双目满是迷情,直直转头,盯着女子。 一直端坐高台之上的威武男子忽地咳了咳,室内一静。 一直娇笑的美人也立马收起长尾,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身后。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是恍然惊醒,瞬间背湿衣衫,朝着女子冷哼一声,随手布下了一个禁制。 “有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威严男子双手撑在高台之上,眼神平淡地看着底下众人。 闻言,众人再起争辩。 男子双手压了压,室内再无一言。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该去两界城的,去!该去星河的,也别拖着。” 前半句大家都能听到。 后半句,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能听见。 死一般寂静。 包括那狐尾美人,也是脸色煞白。 “好了,这机会,就给李软,谁还有意见?” “……” “都没意见了?刚刚不是都很有想法嘛。” “……” 男子笑了笑,身形缓缓消散,室内才渐渐多了几声呼吸。 其中当属那个老酒鬼最开心,嘴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不过看到周围几个曾经的酒友,脸色一沉,不再言语。 有酒的时候就知道“李兄”,关键时候……啧。 李推嗤笑一声。 背起北葫,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剩下的一群楼主们则是面面相觑,也不明白宗主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那地方,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地步了。 指不定再进去一人,便会彻底消散在人界。 现在要把这最后的机会,给李软,众人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千百年来都没用掉的机会,现在突然要拿出来用掉,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何况这千百年来,李软的天赋也算不上最高,甚至连前五都排不上。 哪怕在现在的祖师堂嫡传,天赋比她好的,都还能抓出一两个。 包括刚刚,说是在讨论,实则就是李推一人舌辩群雄。 但现在,宗主开口了,要把那机会给李软。 那便定了。 反对?谁要是有把握能在这威风八面的男人面前走上三招,那便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至于那男人是谁。 也没什么太大的名号。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汉。 一个能在人界杀出赫赫威名,甚至在那星河之上都打出名号的无镇楼宗主。 无镇。 一言九鼎的无镇。 …… 无镇楼,酒楼。 李推背着个巨大的酒葫芦,出现在了顶层。 “女儿,女儿,乖女儿。爹把那机会给你要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在那祖师堂上,爹可是舌战群雄,丝毫不落下风啊……” 楼外,一青衣女子凭栏北望,衣袂飘飘。 宽大的衣袍被抚平,凸显出那夸张的雄伟,但转瞬衣服再次鼓荡,外表再也看不出任何不同。 “宗主大人已经告诉我了。” 李软微笑道。 李推脚步一乱,尴尬地挠了挠头,“这……爹也打不赢他们,爹也没办法啊。” 李软笑容愈发动人,但也有些无奈,这都回家了,还有必要演吗? 难不成那些楼主还能把手伸进自己家来?但自家老爹有这个兴致,她也只能配合道:“其实,你去祖师堂之前,宗主就已经跟我说了,这个机会会给我的。” 李推一愣,眼睛怒睁,刚想说些什么平复一下心情,出嘴却变成了,“还是宗主大人好,知道照顾一下咱家闺女,可比那些整天就知道骗酒喝的家伙靠谱多了。” 突然出现的无镇看着这新晋的酒楼楼主,笑容颇有些玩味。 戏多,但演的不错。 而后扭头看向李软,道:“没什么事的话,现在就去吧。” 李软收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便凭空消失。 看着两人刚刚站过的位置,李推眼神有些复杂。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宗主为何会将那如此宝贵的机会,送给自家李软。 自家闺女的天赋,外人不知,但自己与宗主还是知道的。 百年之内,飞升有望。 所以说完全没必要把那次机会浪费在李软身上。 难道说,是为了稳妥? 就算是,也没必要这个时候就开启吧。 等到李软要突破归真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 唉,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反正最终得益的,是自家闺女。也是,等李软到了飞升,看看今天反对的那些家伙,又会是怎样的嘴脸。 啧啧,想想就有意思。 酒鬼一伸手,背后硕大的酒葫便落入了手中,变为巴掌大小。 刚想仰头灌上一口。 背后有一个女子咳了咳。 走出一名美妇,嗯……若是见过她,再见过李软,便知道什么叫做长得随娘了。 女子姓宫,名叫宫蔷柳,也称“柳素手”,是无镇楼难得的灵丹师。 也是无镇楼出了名的两位仙子之一。 另一位,便是在那祖师堂内的狐族女子……涂山苏苏。 而现在,宫蔷柳正提着李推的耳朵,骂道:“听说今天那死狐狸又在祖师堂上搔首弄姿,卖弄自己。你这死鬼,是不是又在盯着人家看!啊?” …… 夜幕。 薛南劳累一天,终于乘着月色,终于做好了一件在他看来,都极难的小玩意。 一枚树叶。 木质的树叶。 上面纹路清晰,甚至一手捏住一头,另一头还会轻微晃动。 若非亲眼看着薛南刻制而成,两人都会以为这原本就是普通的树叶。 薛南拖着疲惫的身子将其交给了洪南澜,而后说道:“放在眉心。” 说完便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一旁的徐长生则是立马在地上铺好了几件衣衫,将自家兄弟放了上去。 洪南澜半信半疑地将那片树叶贴在了眉心。 心中顿时卷起惊涛骇浪。 一叶障目。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一章 城名当关(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就是外面的少年? 这样的应该还是少数吧,大部分还是正常的。 若要说随便来个少年,便解决了自己隐脉族老千百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那只能说……是这少年太天赋异禀了。 女子看了看那一副理应如此的负剑少年,想来也是,能被他看重,还结为兄弟的人,能差到哪去? 出身仙家的洪南澜,还是习惯用仙家的眼光看待世间,觉得世间的交情,无非就是利益、天赋、家世之间的匹配罢了。至于性格,那也算理由? 既然了却了心中最大的担忧,那也就没必要拖延了。 洪南澜祭出交战那日放出的玉壶,心念一动便化为一艘小船大小。 徐长生也只能抱着薛南一跃而上,而后将其放在身后的空地,站在了女子身旁。 玉壶升空,同时也散发出淡淡的屏障,将三人保护在内,不受罡风吹袭。 如若不然,薛南哪还能如此安睡。 玉壶破云,朝着北方急速飞去,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 徐长生看着前方的云层,随意问道:“你也是剑修?” 洪南澜驾驭着飞行法器,也没转头,道:“不是,哪有那么多的剑修,依样画葫芦罢了。” 又不是。 剑修真的那么少么?好像是吧,自己一路走来,修士遇到了千千万,但剑修,还真没几个。 而其中修为最高的,可能便是在小镇见到过的那个负剑老人了吧。唐宋应该也是,不然他怎么来的飞剑,还将其传给自己? 也不知道唐宋的剑道修为,与那负剑老人对比,谁更高一层。 多半还是那负剑老人。 就唐宋那整天醉醺醺的样子,哪有点剑修的风范。嗯……不算剑道修为的话,肯定得另说。 不过,那负剑老人,真不是一般的潇洒。 少年好像又看到了那倒挂天幕的剑河,笑了笑,将手伸向了腰间。 “你是剑修?” 洪南澜难得主动问起徐长生。 不过这一问,就把他问住了,少年愣了愣,洒脱笑道:“我就一体修,连修道都没那天赋,哪来的什么剑修一说。” 说着少年运转起了《拂剑诀》,用血气冲刷着那柄飞剑。 洪南澜点了点头。 好像是相信了他说的话,难道自己那天感受到的那股惊天剑意是假的?天眼看到的也是假的? 女子笑了笑,不再多问。 谁还没点秘密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徐长生感受着那联系愈发紧密的飞剑,问道:“你……在当关城内还有没有认识的人?” “怎地,担心自己的性命了?”洪南澜转头玩笑道。 徐长生也不觉得尴尬,毕竟这本就是时候,点点头,道:“若是真遇到那不可力敌之时,你是能走得了,我和老薛却是难。” 说起正事,洪南澜也正色道:“认识是认识几个,而且有好些还欠了我隐脉的人情,我要是表露身份上去,他们自是不敢拒绝,只是……” 只是那样的话,人多嘴杂,而且看到那些修士突然出门,还带着几个面生之人。在这非常时期,难免就会有人多想。 而且洪南澜与那些洪隍一脉,都同属暗涧坞,她能去找哪些人……他们那边会不知道? 说不定洪南澜准备去找的那几个人门口,就有洪隍一脉的人在等着她上门。 “有没有那种可以……嗯……就那种可以雇佣别人的地方?有的话,我们到那找个高手就好了。” 徐长生猜测道,毕竟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地方,不过想来应该是有的。就像凡俗界有着镖局,修真界肯定也会有人以此为生的。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有钱,徐长生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果不其然,洪南澜闻言眼前一亮。 “有,聚宝斋就有,到时候进了城我就去聚宝斋找人。无非就是多花些钱财罢了。” 钱财……罢了。 少年感觉摸了摸胸前的芥子物。 黑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放心吧,不用你掏钱。” 少年长舒了口气。 不用自己掏钱,什么都好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进城之后我们就分开,你去聚宝斋招人,我和老薛去买些平日里的用具。最后在北门外集合。”徐长生笑了笑。 用具? 洪南澜瞥了瞥少年腰间的酒葫,心中嗤笑。 不能喝就不能喝,还一天天拿着个酒葫在那抿啊抿的,也不嫌丢人。每次那姓薛的一壶都下肚了,他才喝了几口。 偏偏还脸色泛红,跟真醉了一般。 现在去,多半也是去买酒吧。 呵,男人! 玉壶极快,远比先前几日驾云快。飞了不到半日,便能看到一座宏伟巨城的轮廓。 玉壶降落到一座荒山顶,徐长生也摇醒了熟睡的薛南。 落地之后,不用徐长生提示,洪南澜便自行化作了一名白衣男子,背负三尺青锋,身上也是有股若有若无的剑气萦绕。 赫然是一白衣剑修,行走江湖的装扮。 发现徐长生两人盯着,洪南澜也是有些脸庞发烫,但转眼便恢复了冷漠,道:“在城内唤我黄道友便是,记得别暴露了身份。” 两人也是行走江湖的一把“老手”,自不可能范这样的错误,点了点头。 薛南便与“黄道友”驭起道法,朝着传说中的当官城掠去。 至于徐长生,则是靠双腿丈量着从此地到当官城的距离。 城门极大,城墙极高,甚至比黄粱郡的黄粱城还要大。 多半还是地理位置的因素。 还好三人也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嗯……徐长生也算。 交了入城费,三人便流入了当关城内。 当关当关,除却城高地大,连那一栋栋建筑都有那剑雕斧琢之感。 在路上徐长生也将两人的安排跟薛南大致说了一遍。 所以进城之后,洪南澜便与两人分开。 徐长生则是带着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依旧虚浮的老薛浪荡在大街小巷。 除了在各处寻找着美酒之外,还找着各种调料。 没办法,两人都爱逞口腹之欲,平日里的好酒,也都寻着好肉来伴。 故而徐长生提前准备的一些调料,也都差不多告罄,只能在这补充一下了。 薛南倒是还好,全程都基本上跟着徐长生走就是了。直到路过那一条烟柳巷。 一直闷头走路的他,忽然就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前方。 醉生楼。 徐长生也惊觉,扭头看着他。 没说话,停了一两个呼吸,便径直往前走去。 他要留,是他的事。 他不留,最好,不过这也是他的事。 自己与他是兄弟,是好友,但有些事,终究还是他的事。 天气阴沉,少年心中总归是有些烦。 就像这天,为什么没人一剑扫开这阴霾。如若不然,能下一场大雨,冲刷一下这污浊的大地也好。 可是没有。 阴霾依旧阴霾。 少年走后,薛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醉生楼前那搔首弄姿,喊着他“公子”的艳女。 好熟悉的声音。 很熟悉的味道。 甚至连那些女子身上穿着的衣衫都是那么的熟悉。 世界很大,风情各异。但那烟柳巷女子的穿着却是无二。 少且露。 薛南想开口喊徐长生留下,问他为什么不叫上自己一起走。 可……不叫上自己一起走,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薛南没再开口,转而看向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 下身渐渐有股热流涌起。 薛南抬脚,脚尖指着醉生楼的大门。刚想踩下,却又停在了半空。 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挣扎。 没人发现他的异常,因为在烟柳巷这样的地方,每天来来往往,像他这样的人,太多。 有是碍于脸面,放不下心中那点尴尬,觉得对不起自己良心,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回去对不起枕边人。 有是囊中羞涩,缺了那么一点孔方兄。 其实薛南也比较奇怪,不就是去趟妓院嘛,之前在黄粱城的时候。自己哪天没去了? 怎么…… 到了这,竟然不敢进去了。 “道友,怂啥?该不会是个雏,不好意思吧。” 有人在身后指着他,大笑道。 薛南回头看了看,路人,又回过头。 对啊,自己又不是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脚步踩下。 …… “好!” 在那客栈房间,有个少年点点头,沉沉地应了声。 没问危不危险,没问该不该去。 因为自己遇到了麻烦,自己解决不了,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 那天,看到那黑衣女子,自己可没犹豫过。 于是搭上了自己,也搭上了老徐。 …… “咋了,道友,怎地下面不行?不会吧,还真被我猜对了?”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不行?” 身后那两人已经走到了前面,回头看着他,嘲笑道。 薛南抬起头,看着他俩,笑了笑。 “我行,我薛南做事,什么时候不行了!” 说完猛然转身,朝着徐长生远去的那个方向,疯狂跑去。 “嘿,老徐,等等我啊。” 薛南大声笑喊着。 在那人群的人群之中,有个差不多年纪的负剑少年,一手举着酒葫,一手挥舞着。 也在笑着。 自己认的兄弟,怎么就不行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开(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买了好酒,买了好料。 薛南也好像放下了心中的大事,一路上开开心心。 除了身上灰黑色的白袍有些另类。 其他都很好。 但没关系,薛南不在乎,至于徐长生,原来是个连衣衫都穿不上合身的人,会在意这些吗? 其实徐长生也曾偷偷想过自己要是穿上白袍,再把头发留长系好,又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或许……也会很俊吧。 但比老薛这小子这俊是肯定的。 之前去那店铺买衣衫时,徐长生也曾在那白袍面前留恋,但还是放弃了。 还给了自己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等自己成了那剑修,自己也就去整套白袍穿穿。那时应该也能好看吧,到时也穿上给李软姐姐看看,让她知道,自己也不差的。 又想到了自己当时站在她面前时,她的惊讶。 少年嘴角微微翘起。 “哎,老徐,你这是想哪家姑娘了,笑得这么开心。快,跟哥说说,哥好教你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旁边的男子大笑道。 少年红了脸,忙说着没有。 心里又默默加上了一句,自己想姐姐怎么了?哪家少年远游,不会想自己的姐姐? …… 另一边。 一个白衣负剑男子走入了当关城内最豪华的聚宝斋。 进去之后直直往楼上走去。 没人觉得奇怪,这样的人太多。但进入之后。 一层练气,二层蜕凡,三层入玄。本该在三层就停下的白衣男子,却又直直往四层走去。 看守的侍从刚想阻拦,白衣男子气息一震。 丹成山上客,无缘树下鬼。 直入四层。 再上五层,一步灵台,入六层。 到了六层,已经很小了,都没几间店铺。唯有的几个店主瞧见白衣男子,神色一凛。 但随即细细感受,又放下心来。 假把式罢了。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了看他们几人一眼,又往七层走去。 最顶层,连个守卫也没有。 没必要,聚宝斋最强阵法防护,哪还需守卫。 只是想上去,极难。至少这几家店主在这开了好几年店铺,就没见上去过几人。 只手可数。 所以,也是难得看个热闹,看着这人是如何被那阵法赶出聚宝斋,然后默默离开。 也好让他知道,聚宝斋七层,不是谁都能上。 聚宝斋斋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哪怕只是一个郡城的斋主。 白衣男子走到七层的楼梯口,阵法已经泛起微弱的白光,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他在往前一步,便好让他知道。 什么叫做聚宝斋顶层。 男子没动。 他能感觉到七层有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想看着自己如何出手,亦或是真有什么底牌。 这位徐长生两人口中的黄道友笑了笑,既然都想看,那便瞧瞧吧。 洪南澜不紧不慢地取出一张小巧的令牌。 正面一笔一画地写着“聚”。 背后画着一只眼,一只人眼。 几名店主只瞧见了那只人眼,便觉双目一阵刺痛,紧跟着神魂都一阵震荡。 令牌在阵法上轻轻一点。 阵法便如光幕般消散,自行消融出一个人高的门户。 七层的男子笑容瞬间凝固,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 紧接着,更令他震惊的是,七层的大门轰然大开,甚至连他都没感受到,这大门是如何打开的。 男子渐渐起身,细细感受着来人的实力,猜测着来者的身份。 是友非敌便是。不然对方肯定不能掌控聚宝斋的阵法的。 很快,洪南澜便走到了七层的门口,对着男子笑了笑,又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 合山郡聚宝斋斋主赵兼迟,笑着接过了令牌。 心神震荡,紧接着一揖到底。 无他。 每一地的聚宝斋斋主上任之前,都会被给看一个标志,标志是一只人眼。 而聚宝斋有令。 见此,最高礼遇。 洪南澜则是笑着拿回了令牌,果然,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 半晌。 洪南澜带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老头走出了聚宝斋。 无人知道,当关城聚宝斋斋主已悄然离开。 两人也已经互通了身份,赵兼迟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保护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对于接下来要遇见的对手,也是颇有了解。 只是没想到,她洪南澜,还真敢回来。 对于暗涧坞一事,在这川州的一亩三分地上,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到了那个层次的,都能了解。 所以对于洪隍一脉在追杀洪南澜一事,川州的上层修士,也都乐意看个热闹。 也没想到,先前还在看热闹的自己,转眼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戏子。 赵兼迟苦笑一声。 “怎么,赵先生不太情愿护送我这一程?”洪南澜似笑非笑道。 一双星目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岂敢,岂敢。” 不敢是真不敢,拿着一张最高等级的令牌,自己怎还能不愿? 何为最高等级,最高礼遇。 就是只要不是要自己的命,其他的事由都要答应。 哪怕他要下整座聚宝斋。 那么也得给。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北门外走去,路上洪南澜也跟他说了,到时北门外还有两人。到时他们俩一人带上一个,直接飞去暗涧坞原址便是了。 忽地,洪南澜停下了脚步。 朝一个方向看去。 她灵台能发现,分神期的赵兼迟自然察觉地更早。 此刻发现洪南澜朝那边看去,自然也是颇为头疼。毕竟这事,的确是个麻烦事。 一旦处理不好,还是个大麻烦。 只见那边戏子站高台,人群围三圈,更有灵识飘荡。 戏唱的是暗涧坞变故,祸患出于隐脉,受苦的是洪隍。势不够,实不强,便被拉出来顶了罪。 其间更是夹杂着男女情爱。 洪隍爱上了隐脉的神女,最后因为变故,神女要去救洪隍,被削了修为,碎了灵湖。落了个凄凄惨惨,临死之际才告知世人她已有了身孕。 但终究难抵隐脉势大。 故事讲得有声有色,戏子唱的也是含情脉脉。戏份也都是能挑起人们兴致的男女之情、宗派相杀。 更何况主角背景皆取自于最近才发生的暗涧坞,原先川州的定州宗,大瑞十家之一。 原先川州的天花板。 现在却被戏子搬上了戏台,沦为大家的笑点,其中的畅快,又岂是言语可以表达? 昔日台上客,今朝阶下囚。 一曲落毕,一众叫好。 其中的仙家钱打赏自是少不了。 白水币叮当,更有甚者还扔下了枚青蚨币,引得全场气愤热烈。戏子也是连忙拱手。 不远处的洪南澜则是脸若寒霜,平静的脸庞之下,怒火滔天。 不分对错,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抹黑隐脉。自己不看见还好,看见了,岂能再忍? 眉心天眼的树叶隐隐震颤。 “陷阱,说不定就是洪隍一脉编出来引你上钩的。”赵兼迟传音道。 没办法,再不开口,他真的怀疑洪南澜会提剑上去干上一场。 “你不是隐脉,也不是洪家的。” 洪南澜扭头说道,神色冰冷。 赵兼迟愣了愣,只能提醒道。 “大局为重。” 洪南澜所化的白衣男子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大笑着,双目冰冷却泪湿双目。 “大局?放屁!就是因为那狗屁的大局,我隐脉才被镇压,暗涧坞才被迫解散。现在还跟我来说大局,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大局!” 最后一句,洪南澜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旁的修士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纷纷避让,生怕惹祸上身。 “死!” 洪南澜喝道。 言罢,眉心之处飞出一道剑光,如牛毛,一闪而逝。 瞬间便到了那戏子跟前。 一剑斩碎了手中的仙家钱,一剑撕裂了护体道法,一剑刺破了贴身符甲,一剑斩了一位灵台。 不问是谁编的曲目,不管是谁指使,不怕它是个陷阱。 诬我暗涧坞隐脉者,当斩! 洪南澜就是这态度。 知道尸体倒地,围观的修士们才惊醒过来。已经太久没人敢在城内杀人了。 久到上一个在当关城内杀人的修士,尸骨都已腐朽,灵魂都已投胎转世。 现在竟然还有人在当关城内杀人。 至于死去的戏子,没人在意。 本就是唱戏的戏子,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每天过的也是别人的生活,死了就死了。 而接下来要上演的,才是真正的大戏。 人群纷杂,看着怒发冲冠的白衣男子,好奇着他等下会以怎样的姿态死去。因而围观的人群不少反多。 嘈杂纷纷。 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修士大喊道:“城卫军来了!” 于是站在洪南澜身旁的人纷纷低声呼道:“快跑啊,还傻愣在这干嘛!”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 更有甚者直接在他背后贴上了神行符箓,恨不得能推上他一把。 没办法,你不跑有什么看头,在这等死有什么意思? 有跑,有追才有得看。 而在出手之后,洪南澜便已问过赵兼迟。 “杀了他,能兜得住吗?” 赵兼迟传音苦笑,“杀一人还是担当得起的,就是接下来会比较难过了。”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发现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暗中撕碎了传讯符,有人悄悄离开了此地。 上三境之下,分神当属山顶。 何况赵兼迟? “有赵先生在,一切无忧了。” 洪南澜往后飞掠,笑道。 赵兼迟赶紧佝偻着身子跟上,嘴里还呼喊着,“少主跑慢些,不就杀了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迅速传音给刚好赶到现场的当关城城卫军。 城卫军驻足,看着两人破开城门,各自在人群中抓起一人,迅速升空远去。 不多时,东西南北四门各有修士驭物而起。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洛水河畔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有人说她不是剑修,但御剑而起之后,速度丝毫不差。 徐长生站在飞剑之上,破空穿云而去。 洪南澜也恢复了本来样貌,黑发黑裙飞舞。神色冷淡。 前边不远处,薛南坐在一张符箓之上。昏昏欲睡。 驾驭符箓的是一佝偻老头,随洪南澜出来之后,二话不说提起薛南的衣袖甩在符箓之上,便直直朝着天幕而去。 “杀了人,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接下来全力赶路便是。” 洪南澜传音道。 徐长生了然,但还是觉得有些糟心,本来都能平平安安地离去的。结果又平白惹出了祸端。 但也无可奈何。 实力不如人,只能忍着罢了。 “无妨,待围杀的人多了,也就不用麻烦了。” 徐长生有些不解。 “一锅端了便是。”洪南澜淡然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找人?” 徐长生看了看前边的老者,意有所指。 在这微尘巷中起来的少年,实在有些不太理解。明明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为何还要给出那仙家钱,去平白浪费。 洪南澜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传音解释道:“没有他,洪隍一脉可能来不了那么多人。到时用出了那压箱底的底牌,也就浪费了许多。” 徐长生明白,不就是拿来当鱼饵嘛。 “那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修为?” “分神,多半是分神巅峰。”洪南澜也是有些不太确定。 哪怕不是巅峰,但也离得不远了。 符修赵兼迟的名声,在这川州,还是能传出那么一亩三分地的。 至于原因,也颇多。 嗯……拿分神巅峰来当诱饵,还是很洪南澜的。 不过既然洪南澜能拿出这样的底牌,那对方肯定也有,到时就看谁的底牌多了。 多半是洪南澜。 谁让人家是一人传一脉呢? 到时自己和老薛靠边站就是了,真要不对劲,那就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于前面符箓之上的两人,则是完全没有交流。不熟是其一,再者,整日劳累的薛南,实在打不起精神了。 先前几日担起了那预警的事,着实有些伤身。 不说别的,单单要感知那些小玩意的所在地便是一项大工程。更别说还要时时刻刻盯着 ,让它们不至于彼此倾轧。 他这门手艺……属自创,若能成,必然当宗做祖的存在。 但不成,那便随风了去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人界虽有百家修士,但其出现过的,又何止百家? 但大多都被滚滚向前的时光长河所湮没。最后归于寂无,当做从未出现。 而驾驭着符箓的赵兼迟,则更没有说话的兴趣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蜕凡期修士,也配自己主动搭话? 他更多的心思,还是用在飞行一事上。 也想借此试探一下洪南澜的深浅,不管怎说,都是大宗派出来的弟子不是。 他快,洪南澜的飞剑也快。 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是还在藏私?赵兼迟无声笑了笑,自己堂堂分神巅峰,要是速度还快不过一个灵台修士,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洪道友,还请跟上。”赵兼迟传音道。 言罢,又取出张符箓贴在脚下,速度陡增,在云端之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见此情形,哪怕徐长生没听到也猜到了。 洪南澜也不生气,大致感受了一下身后追兵的速度。 脚下飞剑便化为一道流光,远胜从前。 …… 无镇楼,一处隐秘之地。 楼主无镇与一袭青色长裙的李软出现在了一处山壁面前。 山壁之上散发着古朴厚重之意,这东西还是无镇年轻时取得的一处机缘,据他了解,应是那仙人遗物。 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 仙界的仙人。 山壁之内自成一处空间,进去者也是各有所悟。有的是从中领悟了大道真意,有的是顿悟了修行至理,还有的则是堪破了自身心境。 无一空缺。 进去者,则有所得。 无镇得到时,这山壁也是只剩下五次使用机会。再后来又给宗门的几个年轻后辈用过之后,现在已是只剩最后一次了。 而且据无镇所了解,这最后一个进去之人,必将得到整座秘境的反馈。届时得到的机缘,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所以这也是一众长老拒绝的理由。 这样的宝贝,怎么也得留着,将来传给无镇楼的中兴之主。 很显然,在众人眼中,李软不是这样的人。 但无镇却偏偏要将这最宝贵的机会留给她,甚至远在她去穹虚界之前,便已经告诉过她,这机会,会给她留着。 至于原因,连李推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女儿天赋极佳,深得无镇看中。 其实这机会,无镇本来也就是准备等她破境归真的时候再给她用的,毕竟那时,效果最好。 但就在前不久,李软却忽然找上他。 说,压不了了。 只能借着这秘境一试,看能不能压住。 压住了最好,压不住,那只能回去了。 至于回去哪里,只有她和无镇知道。连李推都没敢告诉,毕竟此事,牵扯实在太大。 连无镇都没谱。 “准备好了就去吧,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无镇叹息道。 李软点了点头,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枚芥子物,递给了无镇。 “若是我没出来,就将里面的东西,给我爹吧,他知道怎么处理的……” 李软欲言又止。 无镇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微微皱眉。 其实这趟,李软牵挂要是越少,越有成功的可能。所以要是刚刚她没给出这芥子物,他也会提醒她把后事处理好的。 可如今这情形,显然是李软还有未处理妥当的事情。 两人都在沉默。 许久,李软又再次取出一个芥子物递了过去。 “要是我没出来,这芥子物……麻烦楼主帮我去趟云昕大陆穹虚界遗址,到那帮我寻一个叫徐长生的人,讲这芥子物送给他。要是他不在了的话……” 李软犹豫着,他要是不在了,那自己就为他走一次轮回又何妨? 可那时候的他,又还是他吗? 何况这一切,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说不定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是姐姐呢。 再说……自己与他真的合适吗? 哪怕自己不在意,可自己爹娘呢?还有那…… 李软抬头看了看天幕。 从古至今,唯有情字最磨人。 但偏偏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穿梭其中,常驻其中。 此情,万物皆具。 “要是不在了,还请楼主前往星河的时候,告知一声。” 李软说完一头扎进了山壁。 流光溢彩间,山壁变的虚幻,里面是一座如春的山谷。 草长莺飞,花蝶争艳。 忽地,凭空出现一青衣女子,刚一出现,便闭上了双目。而后盘腿坐在虚空。 四周之间,冰气弥漫飘荡。 无镇看了一会,随手一挥,山壁便恢复了正常,而后一步踏出,身形缓缓消散。 …… 大瑞川州北流郡内。 一道道流光如一张巨网从四面八方围剿而去,声势浩荡。 按理说洪隍一脉如此张扬,理应被这大瑞的神魔卫追捕,但却偏偏没有。 因为风不闻那日走时,也曾说,首脑伏诛便是,至于其他的,不足为惧。 何为首脑? 神驭之上,被风不闻一人灭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剩下的,顶天也是那分神巅峰。 至于分神巅峰,想在大瑞境内搅动风雨,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不说那至今仍在囚星塔下镇守的大瑞十大天策上将之一,就是有那北流郡郡守一人,也能压他个服服帖帖。 因而现在,一些小杂鱼们要跳,就让他们跳便是,跳累了,自然也就休息了。 一座荒山之顶。 徐长生一行四人落下。 眼前是滚滚向北的洛水,一眼不见边际,身后是苍茫入云的高山。 洪南澜两人也没有布阵,只是默默调息着略显紊乱的气息。 而后,洪南澜取出一个玉钵,朝徐长生两人一扔,玉钵迎风见长护住两人。再伸手一点,玉钵变得透明,只剩下一层淡淡的光罩。 “你两人就待在里面,别到处走动,等我解决了这些废物,再继续上路。”洪南澜眼神之中闪过一道白光,神色冷淡。眉心隐隐可见符文闪烁,一袭黑发飞舞。 就在此时。 一道道破空之声响彻天幕,撕裂云层。 抬头望去,可见一个个飞行法器满布云霄。 有那剑气吞吐的剑修。 有那骑着不知名妖兽的修士。 也有那跟赵兼迟一般坐在符箓上的符修。 …… 多是三三两两,却站住了各个位置。一个个脸上也是轻松写意,好像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件大事。 毕竟看看己方,连那分神期长老都有好几人。 围杀一个分神和一个灵台,那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躲在法宝之内的那两个修士,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看着漫天修士。 黑裙女子笑了笑。 “赵先生,可敢一战?” 一旁的赵兼迟页彻底放弃了伪装,挺直了腰杆,伸了个懒腰,化为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青衣长发。 “有何所惧?” 男子取出一个锦囊,往外一倒,从中飞出大片符箓。 符箓成群化为一头巨龙,赵兼迟轻轻一跃落到上面,迎风而上。 大笑道:“贵客稍等,待赵某去去就来。”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围杀(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人界百家,各有立宗本意。若无,则如无根浮萍。纵使能立,不出三代,必毁于根基。 而能喊的出名号那些,自然有那本意。 其中自然就包括商家,赵兼迟背靠的聚宝斋,聚宝斋所属的商家。 何为商? 简而言之,买卖即为商。而做买卖,最讲究的,便是信誉。 给了钱,接下了这笔买卖。那么自然也要给“货”。 而此时,赵兼迟正在做这比买卖。 聚宝斋能给出那样的信物,那自然说明,前人欠下了暗涧坞隐脉一笔很大的账。 哪怕不是商家之人,欠了账,都知道还。 何况本就是商家。 赵兼迟驭符龙而起,纵有敌人云集,又有何妨? 一入商家,自有商家立本,要是连这都能忘记,何来大道。 符龙往上,天上修士云集,皆望着那中年男子。 “赵兄,何必为了那隐脉余虐卖命?” “赵兄,不知她给了你多少买命钱,分神巅峰的命可不好买。” “何来买卖一说,赵兄,放弃吧,斗不过的。你现在离开,我们权当此事从未发生,你继续回去聚宝斋当你的楼主,两不相干。” “……” 赵兼迟在那合山郡待了十几年,自然也与周边的修士相熟。这天幕之中站着的,他也大多都能喊出名字。 上他七楼做过生意的也有几个。 曾在一张酒桌上喝过美酒的也有那么些。 但此刻,所属不同,往事清零。 能在此刻为他言语一二,出声劝诫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交情了。 所以此刻赵兼迟也不算太过伤心,至少这么些年没白过。 至于以一人之力硬扛众修士,那没得说,除非自己能原地破境,一举成为那上三境的神仙。 那么镇压当场自然也就轻轻松松。 但这境界岂是那么轻松就能破? 故而此战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自己拼命拼了那小半修士。到时就看洪南澜的命了,命好就逃了,不好也就留在这当那冤魂。 至于通知宗门,自己早在出门之前,便借助宗门专用的传讯法器将此事传给了聚宝斋总楼。 信物已出,且已经找上了宗门。 至于具体该如何处置,就看那些老家伙的意思了。 符龙停住,四爪各自踩在云朵之上。 赵兼迟忘了忘众修士,有人犹豫,有人欲言又止,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面露难色…… 赵建迟洒然一笑,身上气势冲天,荡开大片云霄。 “大道所立,来战便是!” 言罢衣袖之中飞出成群符箓,化为一条条符龙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气势如虹。 站在山顶之上的三人也皆抬头望去,看着这场恢宏大战。 天幕之上亮起一道道虹光,洪南澜死死捏着双拳,浑身上下也是弥漫着层层道韵,拼命地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测算着如何将自己的底牌发挥到最佳。 有人身前生火莲,将那符箓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手掐法诀,虚空生雷龙,寻根而去,将那符箓一一震散。最后落在赵兼迟身上,却被那符箓一闪而逝拦下。 有人嘴上念叨着,“吾三尺之内可破万法”,符箓消融。 有人身上剑气纵横,符箓还未近身便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 此招看似惊人,但大家也都知道,中看不中用罢了。符箓虽多,但大多都是那低阶符箓,别说伤,想破防也都极难。 有人大笑道:“赵兄,要是都是这样的把式,就别拿出来了,大家都丢不起这人。” 赵兼迟闻言看去。 是在场唯二的分神后期修士,也曾因为那么点买卖在聚宝斋六楼和自己闹过些矛盾。 赵兼迟笑了笑,“如你所愿。” 右手大袖一挥,从中飞出三张符箓。其上符文密布,散发着耀眼白光。 中年男子大笑道:“死何所惧,且看吾今日洛水河畔斩群雄。” 声浪滚滚,三张符箓皆散为点点星光,再次重聚。 化为一凤,一虎,一麟,皆脚踩虚空,仰天长啸。 而后朝着三面战去。 赵兼迟一卷衣袖,脚踩符箓,朝着刚刚开口那人杀去。 “赵兼迟你找死!” 那人见其朝自己杀来,大喝道。 身形却驾驭着一柄断刀迅速朝身后飞去。毕竟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和一个分神巅峰硬碰硬。 但又有些后悔,在场那么多修士,自己何必起这个头,点这个火。相比他们现在也都乐见其成吧。 见其欲逃,赵兼迟冷笑道:“死吧,何养昌。” 言罢手掌往前一拍。 手中闪过一面符箓,转瞬即逝。 “禁!” 赵兼迟轻喝一声。 疯狂后退的何养昌脸色大变,身形却宛如撞到了一堵墙上。 他也知道,这正是赵兼迟的本命符箓——锁空符! 符出锁禁虚空。 逃无可逃,那便一战!能修成分神后期,何养昌自然不是傻子。 右手掐诀,左手往前一摁,虚空生盾。 便将赵兼迟的火符格挡在外,而后心念一起,从体内飞出一道紫光,朝着他刺去。 赵兼迟灵识一扫,别处那几张符箓早已濒临破碎,毕竟本就只是一张符箓,能挡住那些修士片刻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是其中有几名道友在划水的缘故。 “一路走好。” 赵兼迟轻笑一声。 声音传入何养昌耳中,却宛如魔鬼的低吟。 “诸位道友救我!” 他大喝道。 但却晚了,赵兼迟伸出右手往下一摁,符文闪过,虚空之中气机翻滚,瞬间便将其吞噬,只留下一枚小小的玉牌,正是他的须弥芥子物。 赵兼迟灵识一扫便将其收回,脸色微微苍白,看向剩余的众人。 “下一个是谁?” 赵兼迟衣衫烈烈,颇为淡定。 目光所过之处,人人眼神躲闪。 剩下的那名分神后期修士见状,连忙开口道:“诸位道友一起上,一同宰了此獠。不然迟则生变!” 赵兼迟朝他看去,身上符文闪现,其中虚空泛起涟漪,宛如一朵硕大白莲。 底下的徐长生两人看着这场大战,也都早就呆住。虽说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光看那什么凤啊,虎啊,还有那各种术法打出的光华,也是很带劲的。 特别是薛南,几次撸起袖子,恨不得亲自上场。 但也知其中凶险,一直盯着洪南澜,毕竟此战能否翻盘的关键,还是在她身上。 忽地,就在天幕众修士朝着最中间的赵兼迟围杀而去的时候。 洪南澜仗剑而起! 在无人看到的袖中,捏碎了一枚古钱币。 天幕更高处,虚空聚云。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而就在无人关注的云层边缘,一名修士眼神闪躲,悄然遁去,出现在了洪南澜刚刚站立的山头,看着徐长生两人。 杀洪南澜他们两个他打不过,但对付这两个小家伙,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特别是一开始他就已经盯上,只等着洪南澜上去参战了。 洪南澜如此护着两人,相比这两人也是颇为重要,在那上面参战,届时分到他头上的战功肯定所剩无几。 但只要拿下这两人,说不定还能拿个大头。 至于这防御法器,虽说想破开有些难度,但也不是不行,无非是多花些水磨功夫便是。 想到这,钱德光禁不住咧开了嘴。 修行虽靠天赋,但这脑子也得灵光啊。 “老徐,他什么修为?”薛南暗中传音道。 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他,徐长生笃定道:“多半是个灵台。” 薛南考虑了片刻,“杀他只要一张符箓,咱俩跑却要两张,待会他要是对付我们,我就用了那张吧。” 徐长生自是知道他说的那张是黄粱郡守于兴文給的那张攻伐符箓,号称归真以下皆可杀的攻伐符箓。 但从小便习惯精打细算的徐长生怎么也觉得这么一张宝贵的符箓用在这灵台修士身上有些亏了。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负剑少年紧了紧身后长剑,笑道:“老薛,待会让我来。” “你来?你来干什么?送死?” 薛南有些不信。 徐长生点了点头。 “我来,试了试,看能不能宰了他。” 说完便抬头看着天幕变化,心境如湖水。 杀人者人恒杀之。 钱德光也不耽误,立马操纵着法器叩向玉钵。 只一下,玉钵之上便出现了一道裂纹。 他大喜,攻击如雨点般连绵不绝落到了玉钵之上。 再看那虚空之上,云层汇聚成一个高大人影。 浑身皆白,只有那双目之中隐隐可见神光暗敛,低头看向众人,宛如神人。 一时之间,无一人敢开口。纷纷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不知谁惊呼道:“虚空被锁住了!” 众人纷纷看向赵兼迟,只见他也脸色大变,显然不是他所为。 “都死吧。” 洪南澜黑发飞舞,站立飞剑之上,一字一句道。 言罢右手一拉,便将赵兼迟拉到身旁,而后肃声道:“今日大敌当前,不肖子孙洪南澜,恳请祖宗开眼,震杀来犯之敌!” 高空人影颔首。 而后猛地睁开双目,天地瞬间失色,广袤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一双双目。 空白无神,但却蕴含天地至理。 川州的一座座郡守府内,纷纷飞起一道道人影,威压横空。 离此地颇近的一处山谷,山谷之内铁锁缚塔,塔下坐着一位高大男子。 而此时,高大男子霍然起身,铁锁轰响,山谷之内气机激荡。 男子犹豫了一下,传音塔内询问了片刻,又再次坐下。 归于平静。 而场中被围的众人,在那目光之中,缓缓消散。 也就在此刻,山顶。 其中一个负剑少年站于另一位少年身前,面色平静。少年身负一剑,左手持一把木剑,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缓缓划过剑身。 剑指所过之处,金光暴起,剑意冲霄。 连那缓缓消散的白云神人都被惊觉,微微低头。 就在玉钵化为碎片消散的最后一刻,剑指也已划至剑尖。 少年双手擎剑,高高举起,双臂之上血流如注。 “我有一剑名——降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囚星塔(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少年一剑杀敌之后,强忍着伤势,再次“关门”。 将那木剑降妖收起之后,徐长生的双臂衣衫尽碎,双臂也已成为那料峭白骨。额头之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扭头看了看仍在惊愕的薛南,咧嘴一笑。 “我像不像个剑仙?” 薛南看了看他的双臂,木然点了点头,又竖起大拇指。 “像,像极了。” 少年摆了摆自己的白骨手臂,示意低调低调。 “再不好好疗伤,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病根的。”洪南澜带着赵兼迟飘然而落,神色之间也是疲惫不堪。 徐长生嘿嘿一笑,浑身上下血气流转,裹住那森然白骨,没多久便可见那白骨之上多了抹血色。 洪南澜见状又从芥子物中取出颗血药扔了过去,薛南赶紧接住,喂给自家兄弟。 洪南澜见状也没再理,只是呆呆地看着天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赵兼迟的目光,薛南也是朝着他微笑,颇为自豪,仿佛刚刚那出剑之人是他一般。 赵兼迟也难得露出个友善的笑容。 毕竟刚刚那冲天剑意,他着实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开始还以为是哪来的剑仙,直到看见那高举木剑的少年,他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还不是一般的走眼。 想来也是,被洪南澜这样护在身边的少年,能简单? 至于那柄仙剑,他可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虽说很眼红,可却连表露都不敢表露出来。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接下那起码是仙兵的一剑,洪南澜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手的。 所以,倒不如结个善缘。 …… 半日之后,再次恢复一行三人的队伍,驾驭着洪南澜取出的灵舟法宝,沿着洛水往下飘去。 据她所说,囚星塔就在洛水边上的一座山谷里头。从这去,顶多也就半日功夫了。 至于赵兼迟,在那休整了片刻之后,便主动请辞,回合山郡聚宝斋疗伤去了。 他也明白,到了这,他的作用也就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毕竟能拿出那样底牌的暗涧坞隐脉传人,还会需要自己的保护。 无非是想伪装地像一些罢了。 走的时候,洪南澜也邀请过他,说可以带他去囚星塔修行,助他突破。除却那股域外星辰之力,那囚星塔也是难得的修行圣地。 但最终还是被赵兼迟拒绝,倒不是说什么不识抬举,只是不愿在趟这趟浑水罢了。 本来为洪南澜助拳都是没得办法的办法,现在能走,为何还不走? 至于突破,今日这一战之后,感触也是颇多,相信不用多久,便能破境神驭,成为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三境神仙。 …… 至于洪南澜,大战之后眉眼之间的愁绪也是消散了许多,显然是对于能解决掉那么多洪隍余虐一事颇为满意。 因而在那灵舟之上也主动帮徐长生恢复起伤势,不过对那仙剑一事,也是未问,权当做没看见罢了。 “到了这,我也就将事情都告诉你们吧,你们也好有个准备,这事,成与不成,就看你的了。”洪南澜一边驾驭着灵舟,一边回过身子说道,不过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徐长生说的。 两人也立马正色,徐长生也将那依旧能看到白骨的双手缩进了袖中,哪怕自己能扛得住疼,但这么看着也怪瘆人的。 “先说说那囚星塔吧。这囚星塔,是我暗涧坞隐脉的老祖宗所建,九层高,每层高九米,取那九九归一之意。而那囚星塔所囚的星辰也是老祖宗以无上神通从域外拖拽回来的。拖回来之后便在此地修建了那囚星塔,用来镇压那颗域外星辰。” “按我说啊,你那老祖宗是真的没事做,有那法力也不去两界城除妖,还跑去拉颗星辰回来。”薛南躺在船面上,翘着二郎腿,道。 洪南澜瞥了他一眼,也懒得搭理,毕竟到了此地,不用再担心什么变故,心情自然也就颇为愉悦。 “据说当时那位老祖宗修这囚星塔,也是为了观天悟道。不过到他临死前,也没悟出什么,反而随着他的离世,这域外星辰没了镇压,暴动不已,要不是有他布下的那囚星大阵和我们这些后辈们的不断加固,铁定也是要出大问题的。” “那你们现在怎么能进去了?” 徐长生疑问道。 “你还真当那星辰能一直暴动啊,经过这么千百年,那颗星辰所散发的星辰之力也已所剩无几了……但对我们来说,还是很强的,不过也还好,现在星辰之力都被束缚在囚星塔内,只要不进塔,就没事。”说这话的时候,洪南澜看了看徐长生,有些犹豫。 “那你所说的族人?” 说起他们,洪南澜有些低落,但很快便调整过来,看着两岸不断后退的群山,道:“那日风相大人来了我们隐脉之后,不知与我们族长谈论了些什么,也没对我们隐脉之人出手,只是将他们囚禁在了囚星塔九层。后来还找到我,说能不能救出他们就看我的了,也让我可以去外面找帮手,只是那些在囚星塔九层的族人们坚持不了多久便是。” “所以我才那么急着赶回来……” 听完讲述,徐长生却是眉头紧锁,这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咋感觉那个风相大人就有很大的问题?不杀人把他们关起来也就算了,还主动让洪南澜去找人救他们。 既然有这打算还关他们做什么? 让人失望又给人希望再来断绝别人的希望? 难不成这风相大人有什么怪癖不成? 仙人心,九曲十八弯啊…… “那……你要老徐怎么救他们?”薛南爬了起来,看了看徐长生的双臂,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这……” 洪南澜也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事也是她的不对,要不是她主动设套,徐长生也不会来。 “都到这了,洪姑娘就直说吧,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尽量帮。”徐长生微笑道。 “等等,老徐,帮忙?你这……” 薛南瞪大了眼睛道。 洪南澜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徐长生竟然看破了此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洪南澜轻声道,毕竟真要她拿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两个低阶修士,她也做不出来。 徐长生笑了笑,想摘下福禄喝上几口,又觉得不太妥当,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那邢台郡的时候。” “邢台郡?”洪南澜有些惊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对!” 负剑少年点了点头。 “可能是你们没在意,洪姑娘原先说老薛中了你的梦魂蛊,三日之内得不到你的饲养他就会死去。可在邢台郡那次,你是第四天早上才给了老薛解药,我看他也没事,便确定了。” “就因为这?”洪南澜显然是没能注意到,毕竟自己本就没有下什么蛊,那日说出来,也就是为了让徐长生能心甘情愿跟自己来。 徐长生又摇了摇头,起身在这狭小的船板上走动着。 “也不尽然,其实对于这下蛊一事,先前我便已经有过怀疑了。毕竟洪姑娘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洪南澜难得有些害羞,摸了摸脸,道:“那我就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徐长生笑着点点头。 有些事,有些人看起来就不会去做。同样的,有些事,有些人看起来就会去做。但还有些人,是看不出来的。 毕竟他们脸上的面皮,覆的极多。 让人看不透,你看穿了他这张面皮,却不知他那面皮下,还盖着多少张面皮。 而洪南澜,面皮极少,甚至说就只有这脸上的一张面皮。 至于这,徐长生在和她接触的第一天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少年,尤擅观人心。 不过此事却从未跟任何人说起,也没什么好说。甚至更多时候,他都不愿去观,因为这世上,最不能看的,就是人心。 “所以,老徐,你那次没提醒她给我解药,其中也有赌的成分对不对?”薛南凑近了,拿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 徐长生一愣,点点头。 “对啊!” “那你就不怕她真给我下了蛊?到时我就嗝屁了我。”薛南有些气急败坏。 徐长生大笑,拿手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怕啥,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另一个少年拿手狠狠地揍了他的肚子一拳,唾骂道:“啥玩意!算老子眼瞎,认了你这个兄弟!” 不过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笑了。 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还愿意跟着过来的,也就只有老徐了。 看着他们俩在那打闹,洪南澜也颇为开心,也有些许羡慕……毕竟自己也那么大了,却连个能开口聊天的好友都没有。 静静地等他们打闹完毕再次安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想救出我的族人,说难,也很简单。就是得让人从一层走到九层,打开了那扇大门,便能放他们出来了。” 薛南听了神色却是有些凝重,“有那么简单?” 洪南澜也是起身,背对着两人,看着苍茫大河。 “虽说外头没了那星辰之力,但塔内还是有一些的。而那星辰之力也是作用于肉体,所以我此行寻找的人主要也是体修,因为寻常道修,根本难以入内。” “可我也才……金筋境巅峰,你怎么不找些修为高些的人去?反而找上我。”负剑少年也有些不解。 洪南澜拢了拢头发,苦笑道:“要是修为高就有用的话,那就好了。我也就不用在外头苦苦寻找,完全可以去找那些成名高手了。” “何解?” 洪南澜一边操纵着灵舟降速,一边解释道:“那囚星塔内被阵法影响,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所以说哪怕我能找到金身境或是混元境的武夫前辈,那么他们进到囚星塔内受到的限制,也是难以想象的。” “故而最好的就是找那种修为不是很高,但是底子却是即为扎实的人,对吧?”徐长生笑道。 洪南澜点点头,灵舟也是靠到了一处岸边,看着前方那个空无一物的山谷,轻声道:“到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瑞!(求收藏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山谷不大,位于洛水西侧,开口便是朝着洛水。 开口也是极小,若非洪南澜提示,徐长生还真没注意到。但就是这丝毫不起眼的地方。 是那囚星塔所在。 群山无名,默默守护者这座囚星之塔。山谷却有名,据洪南澜所说,还是那第一任祖师爷,也就是那摘星落凡尘的大神仙亲手取的。 山谷名为,“观川”,至于取自哪里,又有何意。 洪南澜不知,徐长生这个半吊子的读书人也不知。倒是薛南听了,随口吟哦了两句,“我登楼观百川,入海即入我怀。” 徐长生手搭帘席,遮挡了下西山大日,却也望不出什么端倪,只觉是寻常的荒僻山谷。 三人下了灵舟,洪南澜随口说道:“此地阵法奇妙,你也就别费心思了。” 徐长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转眼却运转了瞳术看去。可依旧是那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只一刹那,洪南澜若有所感,回头望去,徐长生却早已恢复正常,与薛南在身后谈笑着。 “跟紧我,别踩错了。” 洪南澜回头叮嘱道。 接着所踏之步忽左忽右,脚步也是有深有浅。徐长生两人也是连忙跟上。 对于凡人来说,这些确实颇难,毕竟连每一脚的落脚力度都要控制住。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已是如探囊取物无异。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激发血脉之力,这阵法便会自行将我们送到那门口。”洪南澜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轻声解释道。 徐长生笑了笑,“想必也是有限制的吧。” “嗯……是我修为不太够,等我修为高些了就行了。” 不知为何,到了这,徐长生总感觉洪南澜身上多了些女性该有的气质。特别是多了那种闺中少女的感觉。这与在外面那个杀伐果断,恨洪隍一脉入骨的形象差距极大。 或许这就是因为离家近了些的缘故? “你又做不到,那你说个……唔……老徐你干啥呢。”眼看着自家兄弟又要口出狂言,徐长生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制止了他这个疯狂的举动。 前头的洪南澜嘴巴微微一抽,权当做没听见好了。 路不长,没消多久洪南澜便带着两人走到了尽头,也就是那山谷入口之前。 走进了看,徐长生才发现,原来则入口竟然还是处山壁,普普通通的山壁,与周围岩石无二。 “寻常修士和凡人是走不到这的,只要他们误入了外头那迷阵,阵法也会将他们悄无声息移至别处。” 洪南澜割破了手指,取出滴鲜血弹入了石壁。 徐长生默默地看着她做的这一切,问道:“若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端倪呢?” “若真有人想一探究竟,那么外头那个迷阵就会是杀阵。” 她回过头,露出个温婉的笑容。 可再两人看来却怎么都瘆得慌。 薛南刚想口出狂言一番,徐长生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担心,山谷里面还是安全的。” 说着石壁缓缓消散,化为一道透明门户,其上水光涟涟。 洪南澜一脚踏入,说了句跟上便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前后踏入。 …… 大瑞国都琥阳城。 一座高台之上。 一位白衣书生与一位青衣儒士相对而坐,彼此对饮。 饮的是凡俗酒,就的是天上月。 “就为了那么点事,值得你这白衣卿相布局那么多吗?”儒士端起酒杯笑了笑。 白衣书生摇头道:“承了人家的情,就得为他做点事,不然心里头总是不那么舒坦。何况,这本就是顺势而为,算不得什么布局。” 儒士只是小抿了一口,便把酒杯放下,“什么时候能换个酒水,每次来了你这,都是这劳什子白衣酒,说实话,味道确实不咋地。” 儒士拿手背敲了敲桌面,极其不合规矩。 但无事,在座的两人都是出了名的不合规矩。 白衣卿相风不闻笑了笑,“成,那下次你自个带上,也是许久未能尝过你那几壶绝酿了。” 儒士脸色一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吧唧了下嘴巴,似乎意犹未尽。 “小风啊,你说你咋就一直赖在这不突破呢。你在这也争不过那个老疯子,毕竟人家才是死皮赖脸地待了几百年了。倒不如往上走一走,其实走得远,看到的真的不太一样。”儒士有些惋惜。 风不闻依旧摇了摇头,“破境有何用?我要是破境了,无非就是这天底下少了个归真境的风不闻,多了个渡劫期的风不闻。可然后呢?该解决的祸患依旧解决不了” 风不闻指了指天上。 “你操心个啥?天上的事他们天上那群老家伙管去,再说,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进那一家门?” 儒士开口有些不那么儒士了。 “这次不一样了。”风不闻眼神之中也是有些迷茫,但很快又被驱散。 微笑道:“再说,归真期的我和渡劫期的我,差距有那么大吗?” 白衣卿相自问自答道:“没有的,这大瑞,需要一个归真期的风不闻,却不需要一个渡劫期的风不闻。” “他夏无神敢!” 儒士拍案而起。 “道友,适可而止啊。”高台外传来一声大笑。 紧接着虚空之中走出一个高大老农,气息平和,身穿布衣,裤腿之上还沾着零星的泥土,宛如刚从泥田里出来。 但知道的都知道,这就是大瑞背后的顶梁柱,明面上的战力至高,夏无神。 见其到来,风不闻也是赶紧起身,执臣子礼,唤太上皇。 夏无神摆摆手。 笑道:“两位先生也太小瞧我大瑞,太小瞧我夏无神了。别说风先生破境渡劫,哪怕就是立地飞升,这大瑞也容得下。” “其实风先生说的也不差,上面情形确实不太对。但也无妨,有一群老家伙在,怎么也能撑上个几十上百年。到时候,说不定早就想出解决的法子了。” “风先生有那登顶大道之资,又选了我大瑞为证道之所,这是我大瑞的福分。所以以后风先生也别再说那么多的客气话,想如何做,放手去做便是。我夏家绝不阻拦,我也跟自家那小辈说好了,要是他真那么不开窍,我不介意换上个人。反正那位置,傻子都能做。” 老农夏无神说话极快,根本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 说完老农呵呵一笑,“话已至此,风先生尽管放手施为便是,能不能登顶大道,全凭风先生自己的意思了。” 说完又对那儒士笑了笑,“如此诛道友可放心了?” 哪怕知道他是在唱白脸,但其实作为一国之主,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于是这位名满天下的白衣卿相弯腰深深一揖到底,起身后笑道:“是风不闻选了大瑞,也是大瑞选了我风不闻。” 说完风不闻转身看着琥阳城万家灯火,负手而笑。 大道难得契合。 得悟大道,再难就是证道。 现在风不闻一举走到了最后一步,得了一国之主金口,那剩下的路,就全是自己的了。 至于境界。境界只是对寻常修士的区别,对于真正的天纵之才。 无非都是那句。 境界于我如浮云,破境对我如喝水。 真正难的还是大道。 看着老友彻底解开心结,青衣儒士也是跟着对那老农深深一揖。 有些事,很值得感谢。 就算今天这事,大家都知道夏无神在“旁听”,但他要是真的不出面,当做不在此地。 难不成还能怼到他面前把他揪出来,让他答应不成? 夏无神坦然受了两人这一礼。 他也不傻,风不闻敢来这,说这话。肯定就留有诸多后手。不说别的,就是这证道之地,他起码还有那么两三个。 别看他在这大瑞布局那么多,也付出了这么多心血,真要到了那一步,一拍两散便是。 毕竟读书人的话,最当不得真了。 而最重要的,这次是他风不闻的一次机会,又何尝不是大瑞的一次机会? 届时他风不闻真要成功,留下的那些遗韵,便足够让大瑞走到二级势力的极致了。 到时他风不闻要是愿意留下,或是自己能再走上一步,这大瑞,也能跟南溟大陆的南溟皇朝一般。 问鼎一洲。 散了酒席。夏无神也再次去了天外,据他所说,是脚上染了些泥巴,刚好去那大河里头洗洗脚。 风不闻则是带着自家老友随风散去,不知去了何处。 大瑞皇城。 名义上的大瑞皇帝完完全全看完了全程,直到自己祖宗离去,画面才算消散。 看完之后,也是有些气笑。 怎么也共事了近乎百年了,他风不闻还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还非得让老祖宗回来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要是不愿,他风不闻一个外来人,能在大瑞布下这么大阵仗? 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吃素的不成。 这风相啊,还是该敲打敲打。 不过有他,自己这个皇帝,可就轻松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有些东西,拿起来简单,可要放下去,着实有些难。不然也不至于来来回回了上百年。 不过真的放下之后,反而舒坦了。 所以,今晚该翻几个牌子呢? 这位舒坦的大瑞皇帝不禁有些失笑,转而开怀大笑。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星辰之力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山谷内的星空与那山谷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是进来之后,徐长生的第一感觉。 山谷之上顶的是万千星穹,一颗颗亮的极为醒目,与外头那种昏暗的星辰迥然不同。 不见大日,不见桂兔。 整片天幕都被镶嵌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而整座山谷之内都是静谧,虚空之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星光,有落在枯草上的,也有飘荡在古树周围的。 很美,置身此地,徐长生有了一种宛如置身仙境的感觉。至于一旁的薛南,也早就沉浸在这奇景之中。 再往中间,便是那座唯一的建筑——囚星塔! 与徐长生想象中的高塔也无太大差别,九层,层高九米,因而在这星光之中也是极其醒目。 唯有不同的是,四条极粗的铁链牵在塔顶的四角之上,宛如束缚着一头即将腾空的远古真龙。 洪南澜则是呆呆地望着九层,她知道,自己的亲人们都还在那里。 而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来了就来了,杵在那作甚?”前方传来一声大喝,宛如雷鸣般在几人耳边炸响。 紧接着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到了塔底,也才发现塔底之下坐着一高大男子,穿一件黑色长袍,面容冷峻,宛如刀削。一袭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目光如炬。 “洪丫头,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也不咋样嘛,一个纸糊的金筋,一个都不知道啥玩意。”高大男子鄙夷道。 对于这称呼,洪南澜也是丝毫不敢生气,赶紧施了个万福,道:“回禀司空前辈,那体修是我找来的破关之人,另一个……是顺带过来的。” 徐长生两人也是赶紧见礼,大气不敢出,在这人面前,只觉身前站着头蛮荒巨兽,再一感觉,又如那巍峨山峰,让人喘不过气来。 洪南澜则是借机向两人解释这男子的身份,其实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反而更加畏惧。 高大男子名为司空谭,在大瑞十大天策上将中排名第五。 就这一个身份,便足以让他在大瑞境内横着走了。 大瑞身为二级势力,除却那顶尖战力是那渡劫,真正的中干力量还是归真。而大瑞的归真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除了摆在明面上的那坐镇州府的十大州牧之外。 在那庙堂至少,也是归真云集。 而就在那么多归真修士之中,大瑞还是排出了个十大天策上将。 十大归真修士,坐次分明。你要看不惯谁,尽管前去问上一剑。赢了换你上,不赢就下一个。 而先前在那魔宫之外出现过的那张狂,在这十大天策上将里头,也才排第九。因而也就知道这司空谭的第五,是个什么嚼头了。 但这些徐长生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在那路边买来的书册上,知道这么几位顶天的修士罢了。 司空谭瞥了眼徐长生的双臂,以他的眼力自然能辨清这是什么伤势。 “就你?勉勉强强能走到第五层吧。” 说完又看向洪南澜,道:“洪丫头,你是准备让他去试试还是再出去找找别人?” 其实听到刚刚那句话的时候,洪南澜就已经是脸色一变了。 如今已是潸然泪下,“司空前辈,我再去找人,还来得及吗?” 司空谭想也不想,“什么叫来得及?你要是看得开,就来得及。你自个看不开,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司空前辈,要是我在里面坚持不住了该怎么办?”徐长生出声道。 “坚持不住了喊一声就成,阵法自会放你出来,不过伤势就得靠你自己了。”司空谭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洪南澜见状立马擦了擦眼泪,道:“没事的,疗伤的血药我这里多的是,不管你受了多大的伤,只要那一口心气还在便没事。” 说着便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堆血药往徐长生怀里塞。 司空谭见状嗤笑一声,“那里头血药又没用,你有这份心还不如等他出来再说。”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浑身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了,要去就赶紧去,磨磨唧唧的顶个屁用。” 洪南澜还想开口,徐长生却拉住了她,眼神坚定道:“都到这了,就让我去试试吧。要是不行,你再去找别人。” 说完又对司空谭点了点头。 “你要去直接从一层进去就是了,没那么多废话。要是不行了,记得喊一声,我可不想给你收尸。”说完他便闭上双目,显然不想再与几人交谈。 负剑少年看了看身旁两人,轻松一笑,“都到这了,不进去瞧瞧怎么对得起这一路走来的风光?” 洪南澜则是对其深深一揖,“拜托了!” 薛南则是看着自家兄弟,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别逞强。” 徐长生大笑着朝那囚星塔一层走去,从衣袖之中伸出那血肉相连的右手,挥了挥。 而就在他走到一层的大门口的时候,忽地现出一道漩涡将其吞噬。 偌大的山谷之内再次归于平静,只剩下两道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 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之外,再无半点声响。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也是点点的星光。 忽地,徐长生感觉浑身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肉体一般,细细感觉,却又半点感觉不出。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 四周弥漫着的星光竟然都附着在了自己身上!黑夜之中,自己宛如披上了一层星辰纱衣。 “这……” 徐长生一边惊讶于这奇异的现象,一边仔细感受着。 发现果然是那一颗颗的星辰粒子,附着在自己身上之后,便不断挤进了自己体内。 可一进去之后,立马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不管自己怎样搜寻,都不能在体内察觉到半点踪迹。 仿佛,凭空消失…… 但这是不可能的,明明能感受到他们进入了自己体内,怎么可能会消失。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徐长生也不敢继续往前走,索性就在原地坐下。 闭目内视,静静地感受着。同时也放出护体拳罡,将那些星光阻隔在外。 “小友莫慌,那星辰之力只是进入了你的肉体而已,对你没什么害处的。” 忽地,整个一层回荡起一位老者的嗓音。 徐长生也被惊醒,起身看向四周,可除却到处弥漫着的星光,再无其他。 “别找了,老朽不在这层。”老人呵呵笑道。 徐长生瞬间明悟,“您就是洪……洪姑娘所说的隐脉一族的族长?” “正是老朽。” 与老人交流,徐长生只觉如沐春风,连双臂之上的疼痛都缓解了许多。 “那您们在上面怎么样了?可以下来吗?”徐长生禁不住问道。 “老朽这不妨事,只是还需劳烦小友上来给我们开个门了。 此地的星辰之力对你也无害,反而是难得的淬体之力。小友若是有这实力,能取走多少,全凭小友自己的实力,也是小友的机缘。 最后再多说一句,这星辰之力,越往上,精纯度便越高。” 说完便再无言语,但少年还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道了声谢。 若那位老前辈没骗自己的话,那此地还真是自己的一处机缘。 想再多不如一试,少年主动散去右手之上的拳罡,只是一瞬,那些星辰之力又宛如水流般包裹而来。 先是附着在手臂之上,而后很快便被手臂吸收。 几个呼吸之后,徐长生便能明显感到右手手臂的气力长了些许。再者借着手臂上的伤势尚未恢复,少年能清晰地看到,那流动的血液之中,多了点零散的星光。 不是附着在手臂上的,而是流淌于血液之中,与自己同为一体,同出一源。 难道说这星辰之力还有不知道的妙用? 想到这,少年愈发兴奋,恨不得立马便能上去九层,到时好看看上面的星辰之力,又是怎样的一处光景。 想着少年立马朝着对面的楼梯跑去,可一抬腿,才发现,原本身轻如燕的自己,瞬间便恢复了常人的速度。 是自己变弱了? 不对,是重力的缘故,少年仔细感受了片刻便发现此地的重力,起码是外面的十倍,还是只高不低的那种。 这便是这囚星塔的神奇之处? 但还好,也不是承受不住的那种。再说,修行嘛,哪有不吃苦的。不吃苦的能叫修行嘛?何况自己选的本就是其中最难走的体修一道。 一边想着,少年一遍朝那楼梯口走去。 可直到到了那楼梯,少年才明白,何为一层一重山。 每踮起脚尖往上走上一层,重力便会高上一截。 但还好,这还只是刚开始,徐长生也如一个凡人般慢慢悠悠的到了二层。没个说法,他也感觉不清重力具体强了多少倍。 只是觉得在这二层站上一会,双腿便有些发酸。 但这二层的星辰之力确实是比一层浓郁了不少,而且精纯度也高了许多,只是感受了片刻,少年便继续往楼上走去。 这里不适合自己。 自己要去的,只能是去九层。 既是为了完成承诺,也是为了修行。靠运道的机缘自己兜不住也就罢了。 现在这机缘都砸到自己头上了,自己要还抓不住,那干脆也就别修行了。 少年脚步愈发坚定。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巫奎的儿子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二层稍微熟悉了一下重力的变化,少年又继续提腿往三层走去。 毕竟那上面可是有钱捡。 对于他来说,能修行本来就是他向这方天地索取的一件事情,而在这索取的过程中,还能占些小便宜,其实也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 …… 塔外,洪南澜与薛南两人也没走开,就在附近找了个地坐下。一边焦灼地等待着徐长生出来,薛南则是趁机向她问一些关于囚星塔的事情。 问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答案就是,只要不是老徐自己找死,那便死不了。非但死不了,反而还是一处难得的淬体圣地。 听到这薛南才松了口气,反而有些欣喜。 毕竟对于体修他也不陌生,这条路就是得打磨,打磨的越狠,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 现在老徐难得遇到一处淬体之地,以他那性子,可能是真的不到死的时候不放手,毕竟这不要钱嘛…… 既然老徐没了危险,薛南也便放下心来,自顾自走到僻静处开始修炼。这一路走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修为到底有多低,别说打不赢洪南澜了,连老徐都难。 嗯……真要打老徐可能一个拳头就能砸死我吧。 而且这种修为上的差距不是靠自己小玩意多,就能弥补过来的。就像面对老徐,哪怕自己放出所有的小玩意,他恐怕还是能镇杀于我。或许自己连放出小玩意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结束了。 原先待在黄粱郡那块巴掌大的地,天天面对着的都是那么些人,也不觉得自己天赋有多差,至少能跟上大家便是了。 也只有从那巴掌大的地走出来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洪南澜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是灵台期了。 就连老徐……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小县城的旮沓窝里蹦跶出来的一个体修,自己都比不过。 还县城来的……你县城你妈呢这是,一个县城来体修,底打的这么扎实,还能随手取出那样的仙剑。 老徐……你不当人! 吐槽完自家兄弟的薛南,长舒了一口气,这感觉,比去十次茅房还来的舒坦。 随即也开始默默吐纳,是得好好修炼了,不然一天天被自己小弟骑在自己脸上,也不是那么回事。 再说了,自己天赋也不差啊,只是一直没用到正途上就是了。 对了,怎么感觉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谁对自己说过…… 想不起来的他不再去想,默默打坐。 殊不知就在刚刚那一刻,镇守囚星塔的司空谭忽地睁开了双目,朝他的那个角落看了一眼,颇为诧异。 而在囚星塔的最顶层,独自一人望月的那位老者也突然感受到些什么,低头望去。 …… 观川谷内与世隔绝。 却不知天下间这几日又是发生了怎样的动荡。 或者说主要还是在云昕大陆这块三不管之地,毕竟真要闹腾,也就这里还能闹腾的起来,其他三块大陆,早已深受教化。 先是那位被誉为“小宋唐”的大瑞守宫人——殷甲,据说在和一头远古荒兽大战过程中,崩碎了本命法宝,一柄被称为“开山”的刀。 人没了刀,修为也从归真的巅峰滑落到了归真初期,似乎还有那不稳的趋势。 先前能打的时候,大瑞可是好生供着人家,现在人家受伤了,不能打了,大瑞却把人家给“请”出了宫廷。至于去哪了,谁在乎呢? 有人说他去了两界城,在那城头之上与城墙作伴。 也有人说他在人界行走,苦求着那恢复本命法宝的办法,只求能再被人喊上一句“小宋唐”。 还有人说他就在大瑞国都琥阳城,哪都没去。 更有人说,他早在回去复命的时候,便被大瑞皇帝所杀,毕竟他常年驻守宫廷,为那大瑞皇宫看守宫门,知道的太多了……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很让大瑞百姓们,不管是那仙家修士还是凡俗之人都很下饭的事情。 毕竟殷甲是谁? 绰号“小宋唐”,在大瑞的十大天策上将之中都能排到第二的人。 还有什么,能比看到曾经站在天上的人摔下来,还摔个狗吃屎,更让人开心的吗? 这件事,确实是让大瑞在这云昕大陆的风评差了许多。让那大瑞以外的仙家势力看了个笑话。 但这也确实是件大事。 至于另一件大事,则是在前不久,大瑞公布了暗涧坞通敌一事。全文通篇上下都在说暗涧坞宗主洪隍是如何投靠黑龙岛,对于隐脉则是丝毫没有提及。 而且还说道会尽快从别地调来一方山水之势,替原先的暗涧坞,镇压川州。 而知道这消息之后,最为悲怆的莫过于合山郡首宗云岭剑脉的祖师堂上的那一群人了。原先看到暗涧坞被剿,他们还欣喜着自己也终于能坐上大瑞十家之一的位置了。 毕竟这川州,同为一郡首宗的那几家势力,有谁能和全为剑修的云岭剑脉一较高下? 至于想成为大瑞十家的硬性标准,宗门内必须有一名归真境。这对于大瑞来说很难吗?只要大瑞有这个意思,资源倾斜之下,很快便能出现一名威震云昕大陆的归真境的大剑仙。 但大瑞没有。 只说是从别地调来,甚至是从境内还是境外都没个说法,一时之间也让大瑞周边的三级势力人心惶惶。 再有就是一个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小消息”了。 那批从穹虚界“救”出来的年轻一辈,也都纷纷被各自宗门带回了仙宗。 一番检测之后,都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况现在也才刚带回来,真正要能拿得出手,拉出去溜溜乃至于独当一面还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据那些从穹虚界带回来的仙种们所说,他们年轻一辈里头,还是有人比他们更好的。 比如说里头运道最好的肯定是梁米那小子,竟然被道门外门掌教看中,成了那关门弟子。 这运道,道一声平步青云都不足以形容。 道门外门掌教是什么概念,就跟儒家的圣人差不多,都是在这人界能顶天了的那种。而原先一直被大家伙看不起的梁米,竟然成了圣人的关门弟子。 等到下一次见面,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处光景。 只能希望梁米的肚量能大些,把自己这些人幼时欺负他的那些事都给忘却了。 要是徐长生能知道他们所想的话,想必会是捧腹大笑的。 梁米会是那肚量大的人? 笑话。 被哪家的狗追过的事他都能在自己面前嘀咕上几个月,说迟早把那狗宰了给唐宋那家伙下酒呢。 而另一个则是小镇里头的孩子王,巫维虎。 重点还是他爹,巫奎。 在小镇里头的时候,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太在乎过,知道走出来了。才知道他是谁。 炼器宗师。 整个人界都才只有三位的炼器宗师中的其中一个,这可是比圣人都还少的存在,不过真正到了那境界,有没有兵器差距也不大了。 但依旧不妨碍他们的稀少,毕竟那是能成为圣人座上宾的存在。 再加上巫奎那“在野炼器宗师”的身份加持。 其地位可想而知…… 但自己在小镇的时候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与其交好就算了,和巫维虎倒是打了几场架。 也有人会谈论到其他人。 但提及徐长生的时候,多会一笔带过,无他,在大家眼中,他那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就像梁米一样,若不是被谈笑看中,谁还会记得他? 再加上出来之后也听到一些传闻,那徐长生的神魂受创。 何谓神魂受创? 直白点就是断了长生路,一辈子只能当个凡人罢了。但靠着他在穹虚界的那点祖宅,想过上一个富家翁的生活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所以在意的人就更少了。 少到只有那么几个,将他放在心上的人,才记得有那么个人。 而众人一直好奇着的巫奎。 也拖家带口地来到了一个小镇,不是定居,按巫奎的说法就是在这小镇里头住上一两天,解决一些麻烦罢了。 到了这,巫维虎他娘也知道自家男人是个仙人了,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因而在这种大事上,她自然没什么怨言。她现在更多的心思,还是花在如何让自己保持美貌这么一件事上。 也对巫奎颇有抱怨,当年刚认识的时候,怎么不让自己也修仙,那样就能成为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了。 对此,巫奎也没得解释,跟她说当时小镇还处在隔绝状态,里面是没有灵气也不能修炼的,她能懂? 何况懂了又能怎样。 自己喜欢她,也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自己真要喜欢那年轻貌美的仙子?这不探囊取物嘛这……至于能不能长久陪伴这事。 巫奎也只能尽力,以自己的能力,向天借上个三五百年还是有把握的。再往后就往后再说吧。 这一日夜晚。 三人刚刚吃完晚饭,巫维虎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打着拳,妇女在厨房里头收拾着。 巫奎突然就从房间里头披了件衣服出来,对着厨房喊道:“有点事,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妇女先是一愣,转而问道:“晚上还回来不?!” 巫奎瓮声瓮气道:“哪有不回来的道理,马上就回来,很快的。” 说完一踏出家门便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位勉强算得上是此地主人的飞升境老人在那山顶摆下了酒宴。 巫奎从一旁踏出,瞧见老者。 笑眯眯道:“我巫奎的儿子,毁你一个灵虚山嫡传,不过分吧?”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年 - 问剑长生 - 书上 有些人天生就能吃苦,于是在顶着几十上百倍的压力之下,还能安心练拳。 拳名《山海》,练拳的人是个少年。 少年从山法的不动如山打到山法的地动山摇,而后不动,静静体会着其中拳势。 一遍完了,又从水法的海纳百川打到泥牛入海,又回归了原地,不动。 打的极慢,极慢,远比初次练拳的时候还慢。一来是此地与外地的重力差异实在过大,二来是这少年有意而为之。 先前刚发现此地练拳有奇效时。 被囚禁在九楼的老人突然传音三层,说自己的拳,打的太快了。快到就像吃饭时,一口饭已下肚,而菜还未进口。 快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拳。 老人曾说他当年行走天下时,在那西边的苍落大陆上,瞧见过一只猴头打拳,后头也就那换血境修为,却把当时已是丹心境的老人打得节节败退。 因为那猴头练拳时很慢,可出拳时,却是极快,快到年轻时的他都看不见那猴头的拳是从哪打出来的。 少年问老人,猴头为什么要打他,老人大笑道,见了别人的拿手好戏怎么也得留点钱财不是。 老人又问后来那猴头咋了,老人说,它执意要杀自己,自己也只能送它一程。 少年默默点头,行走江湖的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个江湖规矩。能不杀的尽量不杀,要杀自己的必杀。 少年最后再问了一句,问那老人急不急,赶不赶时间。 老人说不急,还早,可以慢慢来。 于是少年开始打拳,一拳一势,打的有板有眼,打的有声有色。 老人能看出来,但少年看不出来,可是他能感觉出来,自己的拳,在一丝丝地变化,变慢。 从三楼练拳,练到拳意再无一丝增长。 少年开始颤颤巍巍朝四楼走去,一到四楼便再也抵抗不住,跪倒在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缓了好一阵,才扶着墙面慢悠悠地起身。 这一次,拳打地很慢,更慢。可附着在他身上的星光却是越来越多。 少年心无旁骛。 自己是练拳的,干一行就得爱一行不是?哪能一边练拳的时候又想着别的? 嗯……想想李软姐姐还是可以的。 可一个不畅,拳意开裂,少年跪倒再地上,脸色惨白。 但很快又颤颤巍巍起身,没事,还可以继续,这一遍没长进,那就再来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依旧在四层颤颤巍巍地打拳,可拳意增长地却愈发缓慢,少年依旧再坚持。 只要还能再打磨一丝,他就绝不会去上一层。万一自己一上去就坚持不住,被迫赶了出去,可自己在这第四层的拳意又还没打磨够,岂不是亏大发了? 亏本的生意,少年一向就不喜欢。 塔内的少年在练拳。 塔外的少年无声破境,甚至他都没有从修行状态退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破了一个小境界,成为了蜕凡巅峰的修士。 而塔顶和塔下的两人依旧再等。 …… 而在另一个无名的山顶,一场宴席也悄然展开。 宾主尽欢。 对于巫奎的发问,自己有问题吗?当然是没有啊,不仅没有,还送出去了满满一芥子物的炼器宝材。 巫奎没收,人家一个飞升境的老神仙说没问题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自己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不是?好歹也是个飞升境,整个人界也才那么一、二、三、四……多少个的。 至于那灵虚山的飞升境老神仙说的给他打造一件仙兵什么的,巫奎也当做没听见。 前不久才刚刚帮那几个老家伙切开世界屏障,花了好大一笔心思,连自己儿子都没时间好好教,哪还有时间给你打造什么仙兵。 总之巫奎就一个意思,既然你今天是来道歉的,那好说,要是谈别的,免谈! 于是也算是宾主尽欢吧,至少没有不欢而散不是? 于是那老神仙笑眯眯地送走了这位巫大宗师,转身就回去了宗门。去了那曾经的祖师堂嫡传的府邸。 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老神仙也懒得去找,直接传令祖师堂将那名叫郑琏宁的弟子赶出了灵虚山,还是直接从灵虚山除名。 当值的长老也不知为何?只能照做,人家太上长老都开口了,自己这些小辈们还犹豫什么,照做就是了。 而回去住处的巫奎,也在极远的地方便看见了自家房间还亮堂着,按理说早该休息的自家媳妇,却难得没睡。 可当自己打开自家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自己也只能摸黑上床。 巫奎只能佯装不知,默默躺下。 有时候,能有个自家婆娘也好像很不错,那么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让时间长河稍稍绕过她那么一点点了。 没法子,谁让人家是自己媳妇呢? …… 而在那极其遥远的西方,一座阴盛阳衰的宗门,也有那么一对少男少女。 也是来自同一个小镇。 没了刚开始的欣喜与对家乡的思念之后,很快便习惯了各自的修行生涯。 也都发现,自己竟然是别人眼里的天才,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加上那难得的出身,于是愈发被师姐师妹们追捧。 特别是那位身姿愈发挺拔的少年,每当他出门,总有那么些师姐师妹们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询问着各种问题。 少年也是一字一句的回答,师尊交代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别说。 很有书生风范。 毕竟来到这极其遥远的远门,除了她,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师尊了。 变化的也有少女。 刚开始感观还极好,师姐师妹们都很关照,对她也十分贴心,她表情一有什么变化,便能对她嘘寒问暖。 可渐渐的当她踏上仙途,展露自身天赋,愈发得到师尊宠爱之后就慢慢开始变化了。 没人对她嘘寒问暖,一个个开始冷嘲热讽。 连她因为出门慢了些,都有人开口说什么,“人家可是师尊面前的宝贝,迟到些怕什么呀?不像我们,去晚了些,少不了一顿责骂。”“就是,指不定人家不去,师尊还亲自上门来找呢。” 破境快了些,就有人说,“人家可是有师尊赐给的秘宝,能加快修行速度的,你们有吗?”“就是,三天两头就往师尊那跑呢,你去试试,不把你赶出来都算好了。” “……” 特别是知道她和那一起来的少年还是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之后,冷嘲热讽的就更多了。 一个个恨不得修行之余就搬上张板凳,带上些瓜果,往她洞府面前一坐,说她个几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此类种种。 于是少女不再多言,终日修行。 不变的,是少女依旧扎着双马尾,在那无人的时候,抓着双马尾,歪着脑袋想着那个当年溪边柳岸的少年。 不变的,是少年依旧看书,依旧喜欢穿着青衣,一有闲暇之余便是看书。 不变的,是少年与少女约定每隔七天便会在那仙宗的桃花山上见面,默默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不过多是少女在说,少年在听着,开导着她。 最后两人在月上柳梢头,在一声声“苏笙哥哥”中,彼此告别。 少年看的书多,也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知道这些多是人性使然,可有时候听少女抱怨地多了,也有些不解。 少年没说,说的时候也多是会谈上几句,“不知道徐长生这会怎么样了?”“不知道徐长生长大了还记不记得我。”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两人多半是不欢而散。 但也有好的时候。 就是少年从别的师姐师妹们那听来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时候,自己也亲手写了点什么,要么是做了点什么当做小礼物带来的时候。 少女都极为开心。 甚至都忘了问他,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原先的你可从来不会这些的。 但问了也没关系,教他这些的师姐师妹也交待清楚了…… …… 而徐长生在许久之后,终于极其艰难地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爬着上了五楼。 到了五楼之后,更是站都站不起来,似乎真的跟那塔外的司空谭说的一样,“就他?顶多上到五楼了。” 少年趴在五楼的楼梯口一动不动,许久,久到连司空谭都想询问他要不要下来的时候。 不知少年发生了什么,想了什么,原地大吼一声,尚未恢复的双手狠狠第咋在地面,震开了一片星光之后,竟然被他站了起来。 虽然站的颤颤巍巍,双腿抖地跟筛子一样,但确实是站了起来。 于是司空谭就看着他极其艰难地打完了一套拳法,便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声响极大,甚至身上的许多地方都被砸出了鲜血。 但少年没说话,过了一会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继续打拳。 如此反复。 最后站起一次能打的拳法越来越多,跌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身上鲜红的地方越来越多,鲜血浑浊着灰尘,早已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他好像浑然不知,只是一次次地打拳,一次次地站起…… 司空谭渐渐关注了起来,也好像明白了风相大人走的时候交待的那句话。 塔外少年也再默默修炼,一切安然。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章 全力 - 问剑长生 - 书上 若是那位被人称作老疯子的伏天圣瞧见这《山海》,多半也会竖起大拇指吧。 这是那位一次侥幸瞧见这《山海》的创始人,全力问拳一位渡劫境大能的司空谭,瞧见徐长生练拳之后的唯一一个感受。 只可惜那位老疯子至今也没能亲眼见过一次自己这个未曾入门的亲传弟子。 那他在干什么呢? 一处古镇。 这位外头而来的老疯子与自己那愣头愣脑的虎头弟子,正被一伙村民围着带去一口古井。 老疯子起先只是在一处山岗上睡着大觉,却被几个砍柴的樵夫瞧见,认为是老神仙。 老疯子连忙摆手,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大的说,打呼噜都能让他们隔着一座山就听见的人,能不是老神仙吗? 老疯子竖起跟大拇指,说自己真不是什么老神仙。 然后一巴掌托住他们,一跃而过几座山头到了那古镇面前,还再说着自己不是什么老神仙。 村民们回觉过来之后,连忙喊着他救命。 而后老疯子点了点头,便带着那姗姗来迟的弟子进了古镇。 古镇是真的古。 哪怕是冉酋这个大字不识一斗的愣头青,都能感觉到这小镇的古老。 进了小镇,村民便把他们俩带去了里正家中,由那世代相传的里正大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实不用他们说,伏天圣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但还是觉得知道一下比较稳妥。毕竟这行走江湖可不是收徒弟那么简单,肯定得稳一点。 哪怕自己是什么“渡劫之下第一人”“万古第一归真”……但这都是虚名嘛,当不得真的。 自己要是不稳一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机遇的旮沓里头了。 两人听完那里正说的之后,也知道了个大概。 说是这小镇里头有个古井,里头也没有过水,从来没有过。 至于什么时候出现的井,小镇里头没人知道,哪怕是传承最久的里正都没听说过,好像有了小镇之后就有那井。 有就有吧,反正也没占着小镇多少地方。 没人在意。 但就在半个月前,那口古井里头却突然有了水。 于是小镇人大为惊奇,纷纷去看。 当时天也晚了,一堆人围过去看也看不真切,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见水井之中真是水波荡漾。 几个人便提议说打点水看来水质好不好,好的话以后小镇就多了个取水的地方。 找来井绳,水桶。 打水。 打上来的井水果然还不错,那几人带回去烧开喝了之后,纷纷说那井水很是甘甜。 这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怪就怪在喝了井水的那几家人,自从那天之后,每天晚上都得回到那口井里头过夜。 晚晚如此,每到天色渐晚,那几家人便会不约而同往古井走去。 问去干啥,说是回家。 小镇人是真的慌了,哪有人是住井里的,纷纷去看。 第一天还去了挺多人的,只见那几户人家真的往井里跳去,末了,还回头笑着问上一句,要不要去他们家里做客? 当场便吓死了个村民。 看着他们进去之后,小镇人就更慌了,因为他们说了井水不错之后,打来井水喝的人,可不在少数。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那些个喝了井水的村民也跟着他们回家,回那口古井。 更诡异的是他们第二天早上又从井里头出来,衣衫依旧,甚至不带半点水迹。 一切与先前无恙,白天与他们去地里,晚上回古井,就,仿佛是搬了个新家…… 诡异,连冉酋听了都直摇头,这都啥嘛……跟说书一样。 本来这样还不是很害怕,更恐怖的是昨天晚上,那些个“搬家”之后的村民,竟然没再回家,而是敲开了别些个村民的家门。 笑着告诉他们,明晚他们要办那乔迁酒,庆贺他们的乔迁之喜,要小镇村民们前去庆贺一番。 还说一定要来,不来的话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了。礼物什么的就免了,人来了就行。 问乔迁酒的地点在哪,说当然是在那新家了。 昨天的明晚,那便是今天的今晚了。 这么一来小镇人就是真的害怕的不行了。 起了个大早,正常的村民都没再去下地,奔走各处寻找着救命的稻草。 冉酋忍不住问了里正,问为什么不逃。 里正叹着气,说,少侠啊,怎么就不跑了,逃跑那几个村民,第二天早上便跟着那群井中人从井里爬了出来。 跑也跑不了,好像只能等死了。 也等来了这个老疯子。 听完了,老疯子问完了? 里正也说完了。 于是老疯子便笑着一巴掌拍死了这个里正,让它又死了一遍。 只留下冉酋瞪大了虎目。 伏天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朝门口早去,道:“愣着干啥呢,去瞧瞧那伙井中人去。” 外头的村民也不知道里正咋了,看见这位老神仙出来,纷纷带着他去那古井,说太恐怖了,只有老神仙才能解决这祸事了。 于是也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一行人就这么推搡着往那古井走去,到了,众人往后一退,只剩下伏天圣嗑着瓜子往那古井探头一看。 冉酋也想看,却被伏天圣空着的那只手给推了回去,说着,“小屁孩看什么看,看了长针眼。” 才看了一眼,他便缩回了脑袋,回过头去。 毕竟一群村民瞬间安静下来,也有点太明显了。 无他,天色晚了,去下地的那些个村民们都回来了,远远的便听见他们喊着,“哎呦,大家伙可真给面子,这么早就来了。别急哈,我们这就把门打开。” 伏天圣磕着瓜子,看着,把瓜子壳朝他们一吐,骂骂咧咧道:“啥玩意嘛,一天天的净出来吓唬人。” 空地之内气机汹涌,化为一道气浪流光,又如平地惊雷。 远远震去,那些个村民瞬间化为灰烬落在地面,消失不见。 连同那些招呼他们来的。 冉酋依旧只能干瞪眼。 他娘的感情这镇子里头就他俩活人?这不是那老子消遣嘛这。 老疯子好像知道这个傻楞徒弟在想些什么,朝他瞥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鄙视。 随后也还算照顾他,伸手提起他对衣领,狠狠往后一甩,恨铁不成钢道:“没本事就站远点,不然咋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被甩上天空,而后御剑远游至一座极高远的山峰。毕竟好歹也是一位分神期修士,哪怕不是剑修,大炼一柄飞剑还是不难的。 对于伏天圣的行为,他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隐隐有些吃惊。 毕竟上一次如此对他,还是一位渡劫期的大修士要来问剑伏天圣。 伏天圣才远远把他扔开,所以刚刚他一动手,冉酋就做好了御剑远游,避开战场的打算。 远远看去。 只见伏天圣嗑完瓜子,往那古井之中吐了口唾沫,好像还在骂骂咧咧什么。哪怕不用听,冉酋这位唯二的弟子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些运用的极其熟悉的地道俗语。 忽地,那古镇所有的房屋瞬间化为虚无,只留一口古井,远远的连同附近几座山峰都化为一个小天地,其间山水交接,锁住了整片虚空。 古井之内飞出一道虚影,游至半空,化为一座山峰大小的森白骨架,胸中燃烧着一团深蓝火焰。 颌骨开合,一道刺骨的声音传遍整片小天地。 “伏天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前来招惹于我。” 老疯子拍了拍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你长这么大,让老子抬头跟你说话,我很不爽。” 老疯子伸手抓住它的脚踝,一只极小的手抓住了一只极大的脚踝,而后狠狠往一旁甩去。 “所以你最好变小一点,不然我更不爽!” 骨架宛如木偶一般撞在一旁的山峰之上,整片小天地震荡不断,宛如天崩。 冉酋依旧瞪眼,自己这师父就没个极限不成?这白骨是谁?哪怕自己没听过也在那山水游记里头见过。 渡劫中期的白骨夫人,谁人不知? 在这云昕大陆混的人里头,哪个没听过她的名号? 什么时候老疯子打起渡劫中期的来,跟打孩子一样了…… 白骨夫人吃了一记打之后,终于变回了正常大小,漂浮在那古井之上,眼眶空洞,看着面前这个大汉。 …… 许久,在那五层的徐长生,终于将那拳意积累到了极致,开始朝着六楼爬去。 身上早已凝结成了厚厚一层血痂。又被一层星光包裹。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少年就仿佛抓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朝着六楼爬去。有人说我只能到五层,有人说我不能去六层。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 我觉得我能去,就像当时在小镇,没有几个人觉得我能活着长大。结果我用事实告诉了他们,我可以,还活的很好,认识了很多人。 现在,还走了很远的路。 将来,还要走更远的路,去见更多的人。 现在我也要告诉塔外那个修为很高很高的修士,我徐长生,可以去六楼。 又是很久,少年终于,一点一点磨到了六层,刚到楼梯口,少年又不动了。 直到他放开了一直囚禁在内心,用来冲刷飞剑的那部分心神血气,他又开始缓缓爬起。 全力? 从来就幻想着成为剑仙的少年,自然用那大部分精力都去冲刷飞剑去了,不然如何成为剑仙? 所以哪来的全力,全力从来就没有放出来过。 今天,在这囚星塔上,为了夺那一丝大道机缘,少年放出了全力。 所以这六层,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百倍重力 - 问剑长生 - 书上 司空谭一度以为自己这个归真境是个假的,是个花架子。 什么时候看个金筋境都能看走眼了? 司空谭轻笑一声。 不过也好,这样才有点意思,不然看一只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有什么意思? 拳还是很慢,因为少年觉得,自己还能再慢一点。就跟上塔一样,他觉得自己还能再上去一点的时候,他就没放出过全力,只有真正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才悄然放开。 塔顶的那位白发老人笑着捋了捋雪白胡须,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这少年没让自己失望。 狭窄的六层之上,拳意流转,大片大片的星光随着拳术转变不定。 当少年打那山法时,整个六层的星光便跟着化为那巍峨大山,连绵不绝,一片宏伟气象。 当少年打那水法之时,星光又跟着化为一片苍茫大海,海浪击礁石,浪涌不断,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海风呼啸割裂空间的声音。 最后少年散去拳法,整个六层的星光便宛如那飞蛾扑火,朝那少年涌去。 半点不能寸进。 少年没选择这六层的星辰之力淬体,既然还能往上,那便没有选择差的道理。 塔外。 一直没能静心下来的洪南澜,再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司空前辈,徐长生他……怎么样了?” 司空谭睁眼笑道:“无事,一切都好。” 女子略微放心,突然朝一个方向看去。 而司空谭也早已察觉。 另一个少年所在的方向,灵气如漩,倾洒而下,其中星光夹杂。 片刻之后,少年身上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从身上漫延开来,少年眼中微动,但终究没有睁眼,而是选择继续稳固境界。 因为另一个少年不在,他也无心分享心中喜悦。 …… 无名山谷小天地。 伏天圣与那白骨夫人对峙。 大汉道:“我能给你打散你心口的那点不怨气。” 白骨夫人默然。 她当然知道他能打散,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修行一事,哪来的白给,所有的白给不都是有所缘由? 自己与这老疯子无所交集,现在这么突然地走上门来,那必然没那么简单。 “我需要付出什么?” 一阵磨牙切骨之声传来,那巨大的白骨架站在古井之上,胸中鬼火翻腾。 伏天圣看着,伸出根手指,笑道:“十年,给我那弟子护道十年,十年之后两不相欠。” 白骨夫人扭头看向极远处的虎头少年,有点不太相信,“他?不是一直都被你待在身边,这云昕大陆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他。” 伏天圣摇摇头,“不是他,是另一个。” 白骨夫人沉沉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似在考量,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这老疯子什么时候又收徒了? 当年收山头那小子当徒弟的时候,为了他心中的那一口怨气,可是硬生生一个人整垮了一个二级势力。 那归真以下的暂且不说,对那老疯子来说都不过是一拳事。 而祖师堂最高处椅子上的那几人,却是被他一人挑了个遍。 一个人打不过,多来一个,那老疯子见机不妙就跑,追也追不上。 而一个不注意,那老疯子又偷潜过来打砸那山根,不消半月,那二级宗门的护山大阵便已岌岌可危。 无奈之下,那宗门只好竖起了降旗。 可竖降旗有用吗? 伏天圣说有,但是得让那门主亲自过来说。他来了,带着一张瞬息万里符。 可还没来得及捏碎,便被伏天圣随手一拳打杀,听说那一拳之后,那二级宗门的三位祖师爷可是站在山头之上大骂伏天圣不讲规矩,道德败坏。 可骂了有用吗? 再来几次袭山根之后,整座宗门也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那三位祖师爷也是各自逃命去了,末了,伏天圣还给取了个好听的由头,说是给自己徒儿设的问心局,只是局设的太好,有人撑不住罢了。 “能不答应吗?” 伏天圣点点头,又指了指她脚下那古井,说:“可以,井留下。” 白骨夫人没说话,半晌,道:“出拳吧。” 伏天圣咧嘴一笑,“最好。” 而后远在山巅的冉酋便瞧见自己的老师父拉出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拳架,那几个山头围起来的小天地内瞬间拳意沸腾。 凡有生机处皆升拳意,人未动,整座小天地内便已被拳意充斥,甚至连那边界处都隐隐有那拳影欲要破壁而出。 老疯子看着那白骨气象盎然的白骨夫人,笑道:“请接拳!” 而后狠狠递出一拳。 不是什么不动如山,地动山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开门见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伏天圣问拳,都是开门见山起手,不管身前站的是何人,在我面前都是一拳事。 一拳以下,白骨夫人也没现出那万丈法相。 只是举起两根白骨手臂,如那连山横亘身前,庇护己身。 一声闷响。 那白骨夫人被一拳砸入古井,小天地瞬间消失,磅礴拳意也全被伏天圣一拳打入白骨夫人体内。 几座山头除了那万千古木微微一晃,宛如大风拂群山,再无动静。 伏天圣也是打完一拳便笑着拍了拍手,又从口袋里头掏出把瓜子,坐在附近的石头上嗑了起来,等那白骨夫人从那拳意牢笼之中挣脱出来。 片刻之后又觉得肩膀有些酸痛,毕竟这人年纪也大了,活动一下就容易伤筋动骨,于是他便伸手将那百无一用的大弟子拘了过来。 看着还一脸傻楞的虎头少年,伏天圣是气不打一处来,蒲扇大的右手甩在他脑壳上,骂道:“愣着干哈,还不给老子捏捏肩!” 冉酋连忙手忙脚乱地给这老师父捏着肩膀,看了看那悄无声息的古井,又咽了咽口水。 我滴个乖乖,自己这老师父,可真是个老疯子,一拳就把人家给打没了。 当伏天圣那一把瓜子刚好抽完的时候,那古井之中也刚好爬出来个骨架,除却那胸口的火焰稍微黯淡了些,再无其他变化。 但真正的苦楚只有白骨夫人自己知晓,虽说这老疯子一拳之下是把自己心中那口不怨气打散了,但也已那神仙手段在自己的“鬼火”之中留下了一道拳影。 《山海》的拳影。 白骨夫人也能感应到那拳影与伏天圣之间还存着那暗线,只要他有那心思,那拳影便能在自己心头出拳,直接问拳于心。 到时自己必然受伤,虽说不至于身死,但跌境却是必然。 伏天圣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不会说人话?” 白骨夫人身一抖,身形一晃,化为一绝美妇人,娇柔弱气,不经风雨。 伏天圣见状霍然站起,指着她骂道:“你他娘的几个意思?就你这破鞋还指望我那宝贝徒儿看上你是不?还变成这破德行,找死不成。” 白骨夫人愈发恐惧,再次化为一老妇身形,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 伏天圣略微放心,才再次坐下,没好气道:“自己给取个名字,别一天天傻不拉叽的。” 白骨夫人颤声道:“老奴,老奴有名字,叫白落。” “有东西就收拾好,没东西就上路了。” 说完伏天圣径直起身,朝山外走去,冉酋快步跟上,再后面,是化名白落的白骨夫人。 …… 六层。 打完最后一套《山海》的徐长生,直起腰身,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身上的星光,抖落了一身血痂,嘀咕道:“这六层,也就这样嘛。” 塔外的大汉嘴角抽了抽,好小子,还挺记仇啊。 收敛了自身磅礴拳意的少年又开始慢慢朝着七层挪去。 一步一步,依旧极其缓慢。 特别是到了楼梯上的时候,更是缓慢,步履极慢,少年思虑却是万千。 特别是想到一些开叉处,那念头便宛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是在思虑书上的圣贤道理,有些是在回忆见过的某人,还有些是在复盘路上的所见所闻,思虑自己当时的行为是否合乎情理。 少年也不觉得累,甚至觉得这本就是一种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是这样了。 所以愈发觉得,自己来到这囚星塔,好像是走入了一场别人的算计。甚至从那黄粱郡遇见那郡守开始,自己就已经踏上了这场算计。 可那高坐棋盘之外的执棋手,又是谁?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那白衣卿相了。 在那外头其实也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到了这川州之后,甚至已是毫无遮掩,所有的箭头都指向那一人破一宗的风相大人。 可自己一个出身卑微的少年,怎么就入了那样人的眼,还给自己布了那么大的一场棋局,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徐长生揉了揉眉心。 而后便“砰”地一声倒在了七层的地面。 百倍! 必是有了那百倍的重力,不然不至于如此。 少年费劲地拿手撑住地面,浑身青筋暴起,紧咬牙关。 紧接着双膝跪下地面,继续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而后脚尖碰到地面,再是脚跟,最后少年蹲在地面,穿着粗气。 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了看,咧嘴一笑。 下一个,八层!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二章 白头见白头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原先站过的那书山之顶,早已白雪皑皑。 依旧只有那小文圣老爷穿着那件薄薄的秋衫,在那苍茫大雪之中,呵着白气暖手。却仍不忘看那几本“圣贤书籍”暖暖身子,遇到会心处,还止不住咽咽口水,直到看了多遍,已是能把那几句妙语倒背如流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翻页。 书册翻书,终有穷尽。 翻完了那本好书,小文圣默默合上,闭上眼,学那剑修出剑,将刚刚收获到的那点微末记忆从头到尾斩了个干干净净,再低头,惊呼,“呀,又是本没见过的好书。” 刚想翻,却听见有那行山杖轻叩山门的声音。 小文圣略一感知,皱了皱眉,这老家伙不在那学宫里头混吃等死,怎地跑到自己这来了。 可人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也不能装不在家吧…… 小文圣眼睛一亮。 刚想动作。 一位青衫老者带着一位束发少年却是到了山顶之上。 白头见白头。 小文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还是老老实实进屋端来两碗茶水。 登门的老者笑呵呵着接过茶水,打趣道;“什么时候小文圣这么识趣,还知道奉茶了。” “爱喝不喝!” 小文圣也给那全程瞪大着双眼的少年递了杯茶水,却转头对着那名传天下的学宫祭酒低骂一声。 骂完又看着那差不多高的少年,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不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过还是得好好看书,可别学你家先生,年纪一大把了,还跑去看人家姑娘洗澡。” 要说这事,也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山上秘闻。 当时这唐审元也还不是那学宫祭酒,但离着也不远了。小文圣也还在学宫,终日饮酒看书,吟诗作对,还未行那大逆不道之举。 那日唐审元带着几位学生就在那南溟皇朝游学,也未走远,就在那学宫附近的城内。 当时有个学生刁钻,便在那佛教与儒家之间,提出了个如何求存的问题。不说他这个尚不是学宫祭酒的先生难解,就是那三教圣人也是一直在探索这个问题。 于是唐审元就说,容先生想想,可这一想,就是一路,连走到哪都忘却了。 最后还是一位眼尖的学生,指着前边不远处的小湖,说有人在那洗澡,才将自己先生惊醒。 不醒还好,一醒来的唐审元大惊,挥手便将几位弟子凭空横移了三千里,好落不落,刚好落到了当时的小文圣孟子诩面前。 孟子诩问他们何事,有个学生想说,却立马被唐审元拉进了自己的小天地内,说着没事没事。 可这点小难题怎么难得住小文圣,随手念了句圣人言,便看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当晚便去找了唐审元,还一本正经地问他该如何处理此事,要是没个交代就去学宫上告他一状。 本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但当时唐审元心内惶惶,却被他镇住,被迫立下了好几条“心愿”。 事后反应过来,已是后悔莫及。 …… 一语落毕。 原本还笑呵呵的青衫老者瞬间变色,伸手一拉便将那小文圣拉进了自己的小天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孟老狗想干嘛!我还没说你当年在那圣人授课之时,看那污秽书籍,你还敢提这事。” 孟子诩不甘示弱,踮起脚尖,吹胡子瞪眼道:“你为老不尊!” “你也是!” “……” 唐审元反应过来,“呸”了一声,继续骂道:“你这孟老狗,圣贤书读到哪去了,一天天净看那不堪入目之书。” “总比你这人强!” “你!” “我咋了,当年吵架你哪次吵赢过我?”小文圣昂首挺胸道。 唐审元深呼吸几口,捋了捋胡须,若无其事道:“久未见面,何必如此。” 孟子诩会意,咳了咳,“唐先生所言甚是。” 散去小天地,瞧见仍在发愣的自家学生,唐审元解开了此地的岁月长河,但仍觉不太放心,又带着他在那岁月长河之中倒走了一段。 才长舒了口气。 而后对着孟子诩作揖道:“孟兄,久违了!” 孟子诩动容,同样一揖,“见过唐兄。” 年少初遇,相伴数百年,散了数千年,再见已是两白头,其中的交情,可深,可深。 早先孟子诩在学宫内还是禁忌的时候,却是提都不能提,后来还好些,只要不在人前谈论就再没问题。 于是每每月圆之夜,唐审元都会独自摆酒,独自饮酒,最后独自散场。 最念叨的一句话也就是,“要是孟兄在就好了。” 事实上好像也正是如此,孟子诩在学宫的那些年,学宫就好像从没少过谈资,少过宴席,少过读书人之间的对骂。 那些年的稷下学宫,是真的很热闹。 但自从他走后,不管是与他交好的,还是那怨怼的,都真心觉得,不太习惯了。其中就属唐审元最有感触。 因为再也没有人在他散课之后,在他家中摆上酒水,就为了跟他说上一句,“唐先生授业辛苦了。”然后听他将今天授课的感受,哪个学生很认真,哪个学生很调皮,问了哪些问题,他们回答的是什么。 事无巨细,孟子诩一个个问,唐审元一个个答。 也因为在那学宫里头,孟子诩是唯一一位不能授课的先生。 一位儒家先生不能授课,还是什么先生? 也许这也是他最后大闹的一个原因吧,有人问,但他从没说过。 至于那少年,则是使劲地瞪大着双眼,看着这个传说了很久很久,也有很多很多传说的“小文圣”。 但看久了也就那样,一个佝偻的老头罢了,还没自己高。 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身材高大,意气风发,往那一站便自成一家气象。 又看了看自家先生,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印象中,好像那是先生唯一一次伤心。 那次还是先生带着自己在那南溟皇朝内游学,路过一间书院,远远的便听到几个孩童在那吵架。 其中一个指着对面孩子大声道:“你这人不讲礼数,比那孟宏甫还不如!” 孟宏甫是谁? 宏甫是孟子诩的字。 少年记得那一次,先生是真的很伤心。因为听了那句话之后,先生就把自己带到了一处山巅,看着山下城池,一个人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最后下山的时候,看着山下,认真地说了句,“宏甫最讲礼。” 孟子诩讲礼吗?没有一人一剑打砸了三座圣人法相之前,他的的确确是学宫内最讲礼的人。看似放浪形骸,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从未犯过礼法。 但或许也就是因为他从未犯过礼法,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吧。 没人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好好的他,为何突然在那外头回来之后,一人一剑,将那文庙内的三座圣人法相砸了个干干净净,其中还包括他自家先生,文圣禹儒善。 最后三位圣人齐聚学宫,将其带进了文庙。 没人知道他们四人在那里面商讨了什么,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书山上看了几千年的书。 少年被打发去了那小屋内看书。 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相聚在这书山之顶,孟子诩默契地放出了小天地,唐审元默契地掏出了两壶酒水。 最后两人就像少年第一次认识的那样,坐在崖边,空悬着脚,一如年少。 酒不多,但两人都喝的醉熏。 “孟兄,想通了吗?” 孟子诩摇头道:“唐兄别问了,这事我心里有谱。” 唐审元大怒:“有谱,你有谱个屁!这都多少年了,你一人在这造山,你看看这山多高了,你还不是在这?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们那伙人是怎么说你的?” 一说这,孟子诩也大怒,“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管别管,那圣人是你能骂的?!这都多少年了,你这老家伙才混上学宫祭酒,气煞我也!” 互骂了一阵的两位老人好像解气了不少,但好像也迟暮了不少,没了酒水,两人就这么看着山下云卷云舒。 “对了,孟兄,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位少年,好像你见过他。” 孟子诩笑了笑,“对,在我这住了几天,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家伙。” “怎么说?”唐审元有些疑惑。 孟子诩笑道:“像我。” 像你?唐审元依旧有些不解。 自己这老友身上,有太多的不一样,但这些不一样都在一个人身上,也不知他说的像他,是像他什么…… 亦或是,都像。 …… 囚星塔八层。 少年一动不动,不是装的,这次是真的动弹不了了。起先七层还是百倍重力,现在按少年估计,至少有那五百倍的重力。 好像真的只能到这了。 就在少年考虑是不是到这的时候,老者传音笑道:“淬体,用这八层的星辰之力淬体,就能起来。” 其实还是以为自己能上去九层的,没想到还是只到了八层,但感受着比一层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星辰之力,少年放开了护体拳罡。 顿时,塔身震荡,连那七层的星辰之力都被牵引上去。 塔外,司空谭也是忍不住起身,回头望去,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洪南澜也是禁不住欣喜,难道是徐长生上去九层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剔了便是 - 问剑长生 - 书上 知足。 从小在山里混着长大的徐长生,历来就明白这个道理。很多时候不懂得知足,不仅得不到更多,甚至连手上那点收获都会倒贴回去。 所以能在八层淬体,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起先他还以为,塔外那大修士说他顶多六层,是以为他看透了自己所有实力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还好,人力有穷尽,那修士也没能看清自己。 星辰之力入体。 少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在一点点的变化,筋骨血肉暂且不说,微微一捏双拳,都能感觉到那股汹澎湃的力量。但更多的变化却好像是那星辰之力入体之后便与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其中带来的变化让徐长生自己都有些难以琢磨。 几个呼吸之后,连那体内流转的血气之中也渐渐染上了点点星光。 许久。 渐渐起身,少年浑身星光覆盖,宛如神灵降世,略一沉吟,少年便起手了那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 在那一墙之隔的九层,一位老者捋须而笑。仿佛对此颇为满意。 不知何时,塔外那一直修炼的少年也已经休憩,着手在雕刻着什么。 半晌,一个木制蝴蝶在他手上成型。 少年看起来也颇为满意,咧嘴一笑,而后松手将蝴蝶一放。 少年双手叉腰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 蝴蝶升空,在这山谷内飘飞不定。 司空谭转头看去,眼睛猛地一睁,显然是不相信眼前此景。只见那点点星光附着在蝴蝶之上,片刻之后,蝴蝶化蝴蝶,不消片刻,整个山谷之中都是闪着星光的蝴蝶飘荡。 看着眼前这奇异的景色,洪南澜也是大睁着秀目,仿佛在那蝴蝶与蝴蝶看见了什么…… 少年双手笼袖,渐渐泪湿双目,又闭上了双眼。 …… 唐审元问了老友。 老友也告诉他,这辈子就待在这书山之上了,哪也不去。主要还是不想下山,不想去看这个看遍了,还是很让他伤心的地方。 与其在那红尘中伤心,倒不如就在这山头,立看云海,卧看漫天星辰,终日与书为友。 偶尔见着那么几个飞剑过境的修士,心情好时就见上一面,心情不好时,便偷偷在他们后面给上一脚,美名其曰:帮上一程。 谈不上失望,这位游历天下的学宫祭酒只是觉得,自己这老友那一肚子学问,应该让这天下知道一点。相信只要那么一点,便能让这整座天下都大吃一惊。 而且这天下,也欠了他挺多的。 他不要,不代表着,可以不还。 但孟子诩在意吗? 在学宫的时候或许是在意的,刚来这书山上搬书的时候,也是在意的。但久了就不在乎了,因为在乎又怎样?伤心的还是自己,这天下还是这天下。 一潭死水,毫无半点变化。 所以与唐审元说的时候,他是真的看开了。 他起身看着这脚下云海,指着远方落日,大笑道:“人情冷暖,世事变换如那星斗漫天,兜兜转转,吾立于此,安于此,有何不可?” 从屋内踏出的少年刚好看到这一幕,虽然听不见那小书圣老爷在说些什么。但少年好像确实没有那么失望了,在他看来,一个朽木般的老者,怎么值得让他连城心心念念,倾慕已久? 而在那极远处,有位两鬓斑白的儒士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跟着笑道:“善!” 不过到底唐审元还是没在这过夜,而是趁着天色渐晚带着自己学生朝山下走去。 用孟子诩的话来说就是,你一个糟老头子留在我这作甚?要是换个妙龄女子,不用你说我都会拉你留下。至于你,还是快些散了吧。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连那少年都能察觉出来,那矮小的老人眼中好像有些黯淡。 所以那位远道而来的老者走了,而那位依旧在那山上的矮小老者却是在自己的小天地内,拼命地对着那人影挥手。 有些人老了,但在有些人看来,却依旧年轻。 因为他只认识年轻的他。 所以他依旧年轻。 …… 囚星塔。 九层。 一位少年拾阶而上,神光内敛,一步一步,走的极其踏实。 一位老者凭栏而望,知道那少年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九层之上,才笑着回过头去,目光所至,那近乎实质的星光自动朝两侧散去,在两人中间空出一条星光大道。 少年对着老人深深一揖,道:“谢过洪前辈。” 老人笑了笑,“也谢过徐小友了。” 徐长生起身朝四周看了看,有些奇怪,问道:“这……怎么就剩前辈一个人了?我听洪南澜说,隐脉之人好像都在这九层之上……” 剩下的少年没再多说,不合适。 老人摇头道:“小友别急,一件一件来,我都会为你解惑的。” 徐长生想了想,也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这几百上千倍的重力,朝着老人走去,最后两人相对盘膝而坐。 “前辈是在这等我?”少年挠了挠头,好像对自己这个颇为放肆的问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老者笑着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少年了然,“是风相大人的布置?” 老者有些惊讶,“小友倒是颇有智慧。” 徐长生却是恍如没有听见这句夸赞,转而微微前倾,认真道:“能详细说说吗?” 老者捋须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受风相大人的安排在此等候小友罢了。” 少年有些失望,坐了回去。 老者笑道:“那接下来便让我说说吧。” “我们隐脉除了我和南澜,其他的人都已经在琥阳城内了。” 少年略微放心,只要不是最差的那种结果,自己就算对得起洪南澜了。 不过这样一来,徐长生就更不明白了,自己何德何能能让风不闻如此对待?毕竟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难道又是唐宋?仔细想想,好像也只能是他。 至于另一个不记名的师父,少年实在不知。 少年挠了挠头,想不通那就暂且先放下吧。 “我在这也是风相大人的安排,除了在此等候小友,还有一事,便是为了给你淬体。” “淬体?” 外头的司空谭也是脸色一变,好像想到了之前在琥阳城内听到的某个传闻,再详细一听,却发现两人早已身处那“洪半仙”的小天地内。 这样以来却不好再听,要是再强行侵入别人的小天地,这与问剑于他何异? 这位人称“洪半仙”的老者缓缓起身,问道:“你知道八层和九层的差异在哪吗?” 徐长生摇了摇头。 老者笑着伸手往前一点,周遭星光变动,化为滴水和溪涧。 老者指着滴水道:“这是八层。” 而后又指着溪涧道:“这是九层。” “你现在淬体用的是八层的星辰之力,而且我看你已经是用其淬炼到了极致了,对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毕竟这也是习惯使然,既然已经开始淬体,那么前途未卜的情况下,自然是先稳住手中的再说。 老者好像有些惋惜,“这星辰之力一旦融合到了极致,再想要继续,却是难如登天了。” 徐长生跟着起身笑了笑,“没事的,洪前辈,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 说着少年微微一握双拳,浑身上下拳意流淌如龙,四周星辰之力跟着震荡不已。 老者稍一感应,便知道少年这小小的身躯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伟力。老者有些惊讶,惊讶于少年的实力,却忍不住更加惋惜,以少年的底蕴,不应该只是这样的,不应该用那八层的星辰之力淬体,应该用这九层,或者自己自私一次。 去打开那扇门。 忽地,老者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极境?” 少年有些惊讶,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老者捋须大笑,“好,很好!” 没有问他是如何到的极境,甚至连谁给他打的底子都没问。 因为知道极境的就已经不多,能知道稳境入极境更是少之又少,而那一个个知道的,无一不是站在人界顶端的人。 换用那世俗的话来说,就是,知道如何进入极境的人,都是这人界的扛把子了。 所以老者才如此惊喜。 “小友,扛得住疼不?”老者笑道。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疼,很早很早之前就习惯了。 老者愈发满意,道:“其实这囚星塔之内,还有一个淬体之地,远比这八九层要好。” 少年问道:“有多好?” 老者伸手指了指周围,少年跟着看去,有些不解。 老者解释道:“若说这八九层的星辰之力是那滴水、溪涧,那么那个地方的星辰之力就是这整个九层。换言之,那地方的星辰之力就是,星辰大海!” 少年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有些不确定,问道:“可我不是已经将这星辰之力融合到了极致了吗?再怎么说,也融合不下去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小友莫慌,你这星辰之力只是融合到了血肉,就八层那点星辰之力,远远不够你融合内府,更别说是那骨髓了。” “那?” 少年想到了什么。 老者点头道:“不就是融合了些血肉吗?剔了便是,又不是长不回来了。” 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老者却大笑着拉住他的手,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九层。 塔外一直坐着的司空谭也是“嚯”地一声站起,脸上阴晴不定。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少年远游 - 问剑长生 - 书上 洪羽道,认识的人都称其为“洪半仙”。出身隐脉,不是暗涧坞的隐脉,而是隐脉的暗涧坞。 这一句,也很少有人知道。 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过隐脉,只听过暗涧坞。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暗涧坞背后还有个隐脉。至于知道暗涧坞是隐脉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而司空谭这个大瑞天策上将之一,刚好就知道。 更知道那洪羽道也是一位归真,还是术士一脉的归真。何为术士?简单一点就是,你知道的他都知道,你想知道的他也能知道,至于他知道的,你知道个屁!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道理,这就是术士。 司空谭也知道,风不闻的这次川州之行,为的也就是这隐脉。至于处理了暗涧坞,处理了那洪隍,甚至都只是顺带。而寻这隐脉是为何,司空谭一概不知。 知道的可能除了风不闻本身,也就只有那大瑞皇帝了。 但可以一提的是,风不闻对这隐脉,极其上心。至于上心到了什么程度,司空谭亲眼见着,这白衣卿相第一次见到洪羽道的时候,便亲手给他泡了茶,而后两人更是彻夜长谈,第二天则是带着其余的隐脉之人回了琥阳城。 而司空谭留下来,也根本不是什么监守,而是专程为了等候这位“洪半仙”,到时好为他引路…… 但司空谭想的更多的是,这洪羽道去了琥阳城,风不闻会给他安排个什么位置? 是直接放在十大天策上将第二,只屈居于那荆王之下?或是直接就是十大天策上将之首。 不管是哪,他司空谭的位置,必定会往后挪一挪…… 想到这,司空谭脸色愈发阴沉。 “司空前辈……徐长生他怎么样了?”洪南澜抓着衣角,出声问道。 远边的那少年也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真切。 只可惜他一言未发,好似没听见。 女子愈发担心,少年却心中大定。 …… 再说徐长生两人。 被洪羽道拉走之后,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只知道是到了一个密室一般的地方,周围是斑斑点点的星光,其浓郁程度,比那一层还不如,顶多是那塔外的水准。 唯一显眼的,就是那虚空之中漂浮着的巨大石块了。 石块之上密布着坑坑洼洼,点点星光不断从石块之中飘出,悬浮在虚空, 老者指着那石块笑道:“那便是我老祖当年从域外拖回的那颗星辰。” 少年瞠目结舌,使劲瞪大着双眼,想瞧个真切。 但怎么看都那样,无非就是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块,除了会发光之外,好像没什么多大区别。 特别是此地的星辰之力,好像少的有点过分…… “前辈,这里的星辰之力……” 少年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明示一下。 但老者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微微跺跺脚,笑道:“你可知这是何地?” 少年摇摇头。 老者看着那颗星辰,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说道:“这是一处小天地,真正意思上的小天地。而它的来源,便是那颗星辰,也是它所散发出来的星辰之力所开辟而成。简而言之,就是此地就是星辰之力塑造的,包括你踩着的地面,你所能看到的那些墙壁一般的,无一不是星辰之力。” 少年有些难以置信,使劲剁了跺脚,“这些都是星辰之力?” 洪羽道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时不等人,我们还是尽快淬体吧。”老者扭头看着少年,眼神之中满是笑意。 一听这话,徐长生便是脸色一白,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脑中似乎还在回响着老者刚刚说的那句话,“剔了便是。” 剔什么? 自然是那身上血肉。 少年探了探脑袋,低声问道:“这……怎么个剔法。” 老者听了大笑不止,最后笑眯着眼,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跟少年说道:“就像这样,一切,一转,再猛地一划拉,就剔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先是拿右手握着左手的小臂,而后转上一圈,再猛地一推,右手便到了左手的手腕之上。 老者转头看着那脸色煞白的少年,心中愈发得意,而后又靠近了些,低声道:“其实只要你手速快些,也不是那么疼的。” 少年一个激灵,差点瘫坐在地上。 老者大笑,少年却果真坐到了地面,抬头看了眼老人,而后双手环抱住大腿,比划了一下。 少年深呼吸一口,再深呼吸一口,双手之上血气涌动,化为一柄环刀。 环刀入肉,少年脸色一白,抬头看了看,老人依旧笑吟吟。 少年一狠心,闭目,双手猛地一推到底! 左腿之上只剩下猩红白骨。 少年甚至不敢睁眼,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老人却是急忙开口,“别晕,别晕,晕了就没那效果了。” 少年急促地呼吸着,颤声道:“麻烦……前……前辈……快些。” 老者却好似故意,捋着胡须,弯腰仔细打量着少年那白骨左腿,“咦,这里还有点没剔干净。” 说着老人屈指弹出道流光,打碎了那点血肉。 少年一个激灵。 老者却直起身,也没别的动作,而是捋着胡须,认真道:“小友,体修一道,你天赋可以不用那么高,运道可以不用那么好,唯一需要的,便是一个‘忍’字。” “与人对敌,淬炼体魄,练拳站桩,都需要你能忍。很多时候,都是只要你忍住了,便能活,你忍不住,便没了。而你现在所承受的这些痛苦,其实不算什么。” “等你要是走的再远一些,你又会发现,其实最疼的,远不是你肉体上的这些疼痛……” 少年咬着牙,道:“前辈放心,我能扛得住的。” 老者笑道:“最好。” “既然如此,那也就懒得麻烦了,直接一次性剔个干净吧。” 说着老人伸手往前一点,虚空尽碎,化为一道道极其细微的“刀片”,来回切割不停。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在那虚空之中留下裂痕。 接着老者手捏法诀,身前虚空变换,化为一个囚笼。其内空间不断在破碎,搅碎,再捣成稀烂。演碎的虚空到了牢笼处却是不得寸进,只能在那丈许的牢笼内不断碎裂。 看着自己的“杰作”,老者也颇为满意,转头道:“接下来我会护住你的骨骼心气,至于其他的,都要剔个干干净净才行。不过好处也有不少,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我便能用星辰之力给你重塑一副身躯。到时候,可不是你用八层那些边角料塑造的能比的。” “麻烦前辈了!” 老者呵呵笑道:“不妨事,只要你能扛得住,别晕过去就行。” 说着不等少年回话,老者心念一动,少年便进入了那牢笼之中。 只是一瞬,少年浑身拳罡便破碎,浑身上下血红一片。 少年一动不动,只是咬着牙,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老者也没说好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身上的血肉一点点被切割出来,而后再被切成粉末消散。 至于一开始就以裸露出来的左腿,只是坚持了片刻,上面附着着的那点血肉便被打磨地干干净净。 是森然的白。 老者点头微笑,好像对此很是满意,只是不知他满意的到底是少年的不出声,还是自己的“杰作”。 徐长生也只能感觉到剧烈的疼,但这只是刚开始,渐渐麻木之后,也就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只是感觉自己再慢慢变轻,好像漂浮在水面一般,左右游荡不止。 渐渐的眼前一黑,再片刻连那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听不真切了,一切好像都回归禁止,一切都只是虚无。 不知多久。 忽然感觉落回了地面,好像那老人说了句什么,自己就被温水包裹。 再无动静。 …… 而在那少年被剔除血肉的时候。 在那远方,少年出发的地方,有位脸色稍显苍白的男子随着人流进了那座有名的县城。 进去之后,男子好像熟门熟路,只是在那几个路口稍微辨别了下方向,便到了一个农妇家门口。 男子理了理衣衫,轻扣木门。 开门的是一位头上缠着头巾的妇女,开门之后一愣,只是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 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什么,农妇脸色大变。 男子只是微笑,没说话。 最后转身离去。 来时匆匆,去时匆匆,只是顺路带走了一位农妇的性命。 农妇寡居多年,只有一位不是儿子的儿子在外远游。 农妇替他看家,也看着自己的家。除了每天的农活之外,她最开心的事便是每日为他打扫房屋。 将他的每一件衣服用心叠好,逢上天气好时,还拿出去晒晒。 除此之外,每当吃饭时,农妇都会习惯性地在自己对面摆上一双碗筷,然后吃饭的时候便开始絮叨。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仙人,听到了什么山水故事。 因为她知道,少年历来就爱听这个。 天气渐冷,农妇还特意买来了些棉花,准备给那远游的少年缝上一件厚厚的棉袄。原先他在家时,都会拦着,不然她动手。 现在他终于不在家了,自己也可以动手了。 但可惜的是,那件棉袄还是没能做成,农妇便睡在了门口,再也没有醒来…… 好像连个收尸的也没,毕竟这小城里头,已是仙人多过凡人,死个凡人,算得了什么? 在那远方的少年,其实心里猛地一抽,但他却误以为是肉体上的疼痛,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从此时起,少年是真的一人远游了。没了家,没了亲人,只剩他自己。 就像一片落叶,落到哪,哪便是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少年还不知道,还能开开心心。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五章 区区一丹心 - 问剑长生 - 书上 山中无岁月。 司空谭一次不理之后,洪南澜也看得出点局势,不敢再问。 唯一还好的是,她也知道一点这囚星塔的情况,所以看到徐长生一直未出,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 至于薛南,那就更放心了。 有好处一直不出来,这态度,很老徐嘛。 没有日升日落,只有满天星星点点,和那整个山谷飞舞的蝴蝶。也不知过了多久。 这一日,薛南刚好雕完一个小玩意,轻轻吹去表面的木屑,心满意足地将其收回了袖中,便听见“砰”地一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换了件青衫的瘦削少年正站在塔前的空地上,依旧背负一把长剑,左手腰间系着个朱红色酒葫芦,右边腰间多了柄……狭刀,依旧面带微笑。 薛南只一眼,便察觉到他有些不一样。 但仔细看,又好像没有。 那便没有吧,少年挠了挠头,大笑着跑了过去。 至于洪南澜,则是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抬头看去。但好像收到一阵传音,表情惊愕,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而那大瑞有名的大神仙司空谭,则是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吐纳,也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无心搭理。 看着久为见面的老友,薛南刚想开口,却被徐长生传音打断:“先走,出去说。” 薛南有些不懂,但相信老徐就对了。 于是徐长生右手摁住刀柄转身,而后笑着朝洪南澜拱了拱手,道:“洪姑娘,幸不辱命。” 洪南澜立马反应过来,几次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道谢,最后又收到一阵传音,连忙从芥子物中取出先前的那面令牌,递了过去,微笑道:“此行,谢过徐道友了,先前行为……也多有得罪,这东西就当留个纪念吧。” 徐长生半信半疑地接过,看了一眼,便将其收回了芥子物,而后拱手道:“此行已了,就此告辞,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而后招过薛南,两人几个闪身便离开了山谷,就在两人出去的那一刻。 整座山谷微微震动,而后化为一粒芥子,消失不见。 …… 看着朝阳破云,四周霜杀百草。薛南回头看了看那消失不见的山谷,纳闷道:“老徐,我怎么感觉跟做了场梦一样?” 徐长生扯了扯嘴角,摁住刀柄,“其实差不多的,你就当做了场梦吧。” “话说,现在都啥时候了,窝在那山谷里头,也没个白天黑夜的,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南愈发纳闷。 徐长生笑了笑,“山谷里头过了半年,外头应该是过了一个月了。” “这是……光阴大阵?流速还是六倍?”薛南惊讶道。 徐长生点了点头。 “我的亲娘啊,早知道就好好观摩一下,学个一招半式的,也够我吃上一辈子了啊。老徐啊,你可真他娘的不厚道。”薛南懊悔不已。 徐长生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就你?一天天的,不吹牛会死啊。 薛南瞬间明了,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昂然道:“老徐啊,你这修炼也得勤勉一点啊。你看老哥我,三天打鱼,五天晒网的,也都到了入玄期了,唉,其实老哥也很为难。” 说着薛南在这河滩上走了几步,又转头看着徐长生,惋惜道:“从今以后,只能我架云,你走路了。老徐,你要知道,其实我也很伤心的。” 徐长生微笑,右手摁着刀柄,一言不发。 薛南突然咽了咽口水,不知怎地,咋感觉老徐这家伙,好像变化真的很大……就像,体内藏着一头蛮荒巨兽? 薛南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至于不至于,这咋可能呢?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想着,徐长生却已摁着刀柄,朝着北边走去。背对着薛南,招了招手,“南啊,走了走了,再不走,过年都走不出大瑞了。” 薛南对着他的背影竖起根中指,而后手掐法诀,架云而起。 徐长生走到洛水边缘,也不停,直接踏水而行。直到薛南架云到了他头顶之时,一脚踏水,身形激射而起,眨眼便落到了薛南边缘,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大笑道:“南啊,这大半年都过去了,你好像还是没点变化啊。这入玄,修的跟纸糊的一样。” …… 在那曾经小世界的遗址,现在的南风县,其中的年轻一辈里头的,除了那独自远游的徐长生。 还有另一位一直“躲藏”在家中的少年,不出门,是因为没有习惯于那指指点点。再说,虽然李家在这小镇内也是颇有权势,但那只是过去。 现在看来,李家在这新建的南风县城内,真不算什么大家族,更别论什么堵住悠悠之口。因而那位曾经的南风镇李府大少爷,现在的南风县小少爷,实在没那个脸面出门。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家里,而这位李小少爷也没别的开销,整日在家中买醉翻书。 想了大半年,他也没想通,为何就自己没有那修行天赋。就连以往那些个跟在自己后面摇尾巴的那几个小弟,如今都已上了仙门,只有自己,依旧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刨食。 想到这,李寒冬又觉得嘴巴有些干涩,应该拿点酒水来润润嗓子了。 “小丫,小丫!” 李寒冬拍着桌子朝门外喊道。 可没人理,原本一直在门外侯着的小丫竟然偷偷地溜走了,李寒冬愈发愤怒,这小奴婢,真的是反了天了。 想着李寒冬放下书籍站起,门却从外头打开。 开门的不是小丫,是一个俊郎的白面男子,加之一袭白衣,显得颇为诡异。 李寒冬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扶住椅子才站定,结巴道:“你,你是谁……来……来我家……做什么!” 说着他自己都有些没底气,但还是强行提着那口心气。 来者开口,声音冰冷,“李寒冬?” 李寒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不敢说话。 “想修炼吗?”这位曾经的灵虚山祖师堂嫡传继续问道。 听到这曾经梦寐以求的问话,李寒冬反而犹豫了。是因为等的时间太久了,开始那段时间,他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有人能走到他面前,给他问上一句。为此他甚至放下脸面,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在这小镇里头如那找生意的女子一般,四处张望,只希望有人能看上自己。 然而并没有,一个也没有。 逛了十来天,唯一的收获便是那几箩筐的闲言碎语。 后来,在那位来到小镇定居的仙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之后,他才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整日在家。 可没想到离那场变故都已经许久,还有人找上门来。只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神仙。 “魔修,知道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拜入我门下,就是那人人喊打的存在。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随意打杀别人,一切随你心意。” 看着这个犹豫不定的少年,郑琏宁一路走来,难得有开口的心思,便解释道。 魔修? 听了那么多说书,看了那么多游记的李寒冬怎么不知道。只是到底还是想成为那白衣袂袂,仗剑天涯的正派修士。 可现在有的选吗? 李寒冬踮起脚尖,朝门外看了看。每当他有问题,下不定主意时,他都会习惯性地找找那位脾气不太好的老爹。 “快些选,我可没那么多心思陪你在这耗着。”郑琏宁幽幽道。 李寒冬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却转个不停,好像忽地想到了什么。听说那个孙桥好像是被什么墨云舫的门派招了去,走的那天可是有一艘天大的楼船停在小镇上头,好不气派。 万一到时候他回来了,看到自己还在这小镇里头讨生活。不!到时候人家可能都不愿意低头看自己一眼! 李寒冬拧着拳头,呼吸都有些粗重。 郑琏宁忽地笑道:“李寒冬,你知道为什么小镇别的人都那么有天赋,甚至连那梁米、徐长生都有天赋,就你一个人没有吗?” 为什么? 李寒冬也想知道啊!自己没日没夜的翻书,就是想知道那么一点,为什么小镇的年轻一辈都那么有天赋,就自己一个人没有! 修道不行,炼体不行! 到底为什么! 忽地,李寒冬抬起头,神色平静道:“我跟你修炼。” 停了一会又道:“前提是你得帮我杀个人……是个修士。” 郑琏宁笑了,不错不错,还没入门就跟自己这个师父讲起条件来了。 不过,这也算条件吗? 不就是杀个人嘛。 没来由的,郑琏宁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被自己踩死的蚂蚁,心情一阵舒畅。 要怪就怪你那野种吧,要不是他和那个巫维虎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己不敢找那巫维虎报仇,那野种又跑的没影,所以只能从她身上找点利息了。 总之,事情的源头也就是在她身上,要是她一开始就卖那镰刀给自己?事情会变得那么复杂嘛? 所以啊……有些人就是这么找死。 郑琏宁笑了笑,开口道:“想杀谁?” 看着这表情怪异的“仙人”,自己未来的师父,李寒冬咽了咽口水,道:“是刚搬来小镇那赵府的家主。” 郑琏宁闭眼放出灵识,略一感受,不屑道:“区区一丹心,小事尔!”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师 - 问剑长生 - 书上 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外面搬来,也有人陆陆续续搬走。 搬来的多是外面来的大户人家,有的是直接在原先的小镇里头买下相邻的几间祖宅,推倒了再重建,连成一片,形成一间大宅。不过这一类人多是少数,毕竟树大招风嘛。像那徐长生住的微尘巷,就有那天上掉下来的韩府,买了一整条巷子。当时那事可是在小镇闹腾了好久。 事实上大部分都还是买下那么一户人家里的祖宅,甚至连推倒了重建都不敢,只能将就着住着别人的旧屋。 毕竟要重建这房屋,事实上还是改变了小镇原来的山水。小镇前身是啥?是那最后一个小世界。 想事后改变其山水……那便要抵消那股小世界崩碎后的业障,需要付出的仙家钱,可不在少数,甚至单位都不是按个算的那种。 所以懂得都懂,都知道那个买下微尘巷一整条街的韩府,到底有多大的来头。 而那个恶了李寒冬的“赵府”,凭那丹心境的财力,顶多在那原先小镇的犄角旮旯里头买下那巴掌大的一块小地。 而花费的钱财里头,给那房屋原主人的事实上也就那么一点点,大部分还是当了“过路费”。 而这丹心境的赵左符,还是靠着离这小镇近的天然优势,抢先买下来了那么一点点地盘而已。不然真等到后头,局面打开之后,就他这样的丹心?往后排上几年都不一定能买上。 他买这房屋的由头也很简单,就是为了等局面打开之后,从那转手的“空间”里头,抽上一笔。 到时靠着这比横财,指不定还能在这仙家路上再走上那么一程。 至于和李寒冬对上的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曾经的“大少爷”看一个毫无半点修为的老农不顺眼,习惯性地开口损了几句。事实上也怪那天的酒水太过甘甜,让李寒冬忍不住贪杯了一次。不然怎么也不会忘记那“小镇莫惹生人”的劝诫。 李寒冬不识得他,可他却识得李寒冬。 不只是他,来了小镇的外来人,基本上都听过那两个大名鼎鼎的“少年”。而那些没来的仙家豪阀,也是不止一次在祖师堂传唱他们两人的名号。其名声早已远远超过那些被带走的少年们。 别人好的事情,很少有人能记住,而那些不好的,往往传的很是欢快。 所以就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一个弃子,值得他赵左符认真对待? 他赵左符混江湖的时候,可是靠着暴脾气闯出一片“大名堂”的丹心大修士。现在人都老了,遇到这么一趟子事,能忍?那必然不能。 于是他当场就把李寒冬摁在地上摩擦,就是大家眼中的那种,放出威压将其摁在地上,好一阵“教育”。 虽说他住的地方已是离小镇中心颇远,但就小镇现在的人群来说,也是人群密集了。于是李寒冬本就大涨的名头,更是在小镇里头,风生水起。 也是自那之后,他才一直不敢出门的。 所以现在找到机会,抱到大腿了,他李寒冬岂会放过?莫不是有人觉得他李寒冬会是那大方之人吧……要是大方,又岂会和孙桥在这小镇里头明争暗斗了十几年。 郑琏宁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在这小镇人群之中疾驰奔走,恍如无人,甚至除了那些个中三境的修士,都没人察觉。 等李寒冬清醒过来时,已是故地重游,站在了那个奇耻大辱的旧地。 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李寒冬甚至不能自已,紧紧捏着双拳,面目狰狞。 郑琏宁嗤笑一声。 一脚破开门庭,那个仍在修炼的中三境老神仙才惊觉,从房内走出,看着这个不善的来者。 “不知是哪位道友上门,莫不是以为我好欺不成?”赵左符一手掐诀,一柄大炼飞剑已是悬浮在了两人之间,剑尖指向这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 剑光凌冽,剑身嗡鸣。 郑琏宁也不躲闪,看着这表情谨慎的老者,轻声道:“赵左符?” 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表情也是略有放松,只是飞剑依旧剑指。到底还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江湖,看似放松,剑身上的剑气反而愈发凝聚。 郑琏宁“哦”了一声,回过头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嗯?” 赵左符大惊,外面竟然还有人?自己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赵左符眯了眯双眼,却已出剑,飞剑一闪,如那凿阵铁骑,瞬间便钉在了郑琏宁的后脑勺之上。 但跑的却是他,一击之后,这个老江湖瞬间便捏碎了一张保命符箓,身形化为一缕清风消散。 郑琏宁也不说话,自己好歹也是个灵台,还是从分神掉下来的灵台。更遑论如今还转化成了魔修,得了那天大的传承…… 现在来对付一个野路子的丹心境,要是还让他跑了?自己的脸面往哪搁? 于是那一缕清风飘到窗户之上时,其上闪过一道血色,赵左符瞬间现出原形,落在地上,浑身血流不止。 “聒噪!” 郑琏宁冷喝一声,袖中飞出一枚短钉,一闪而逝,钉在其灵湖之上。 毫无征兆,一个丹心境的中三境神仙的灵湖就被其碎掉,甚至连声都没传出,百年苦修便化为乌有。 郑琏宁也懒得再管,往后靠在门框上,对着自己那准弟子道:“你去,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李寒冬咽了咽口水,心里也有点发虚,没法子,和之前十几年的经历相比,今天的经历,却是宛如做梦一般。 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在这小小的厅堂之内,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无声哀嚎的赵左符。 这个让自己丢尽脸面的外来仙人。 但拧了拧拳头,李寒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还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少年,以往的打架也是小打小闹。哪能像现在这般,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人,躺在自己眼前,浑身是血的哀嚎。 就那么一眼,先前那么的难受与羞辱,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和他现在这模样相比,自己先前已是好上太多。 察觉到他心态的转变,郑琏宁冷“哼”一声,李寒冬瞬间脸色一红,一股鲜血便已到嘴边。他转头看着这个行为不定的年轻“仙人”,严重一片惊恐。 “废物,杀个人都不敢,还想成为我的弟子!”郑琏宁突然吼道,而后右手成鹰爪,高高扬起,猛地往下一摁。 李寒冬急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喊道:“师父别杀我,师父别杀我,我这就把他杀了。” 说着少年泪流不止,好像很是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拒绝这个神仙了。自己为什么要贪图那点成仙的机会,答应他。 但其实在少年的内心,更多的还是想着自己的爹娘,想着他们怎么不来救自己,自己现在真的好害怕。自己也不想成仙了。 忽地,眼前忽地一暗。 少年抬头一看,近在咫尺的是那年轻仙人的面孔,脸色苍白,眼神之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定睛一看,其中好似一片无尽血狱,里面藏着厉鬼冤魂。 少年连忙往后倒去,而后靠着双手不断地往后爬去,只想离他远一点。 但无论怎么往后退,那魔鬼一样的修士都是近在咫尺,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呼吸出来的冰冷的空气。 直到靠在墙壁之上,再无可退,那修士才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刃,递给他,又慢悠悠地转头看向那躺在地面的赵左符,道:“来,拿着,乖徒儿。去把他杀了,记得是从脖子上抹上一刀,这样才有用,不然杀他这样的丹心境是很难有用的。” 说着郑琏宁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低头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年,温和的笑道:“要是下不去手也没关系的,师父会帮你动手。不过,师父是帮你动手,好送你一程,你也别怕,师父怎么舍得让你走那么快呢,对吧。没把你留下那么几十年,也太对不起你了。” 话说的温和,李寒冬却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一把抓起地上的短刃,磕头不止,“我这就动手,这就动手,师父放心。” “知道就赶紧去啊,师父还没死呢,磕头有个屁用!” 郑琏宁低喝一声,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之上,将其踢到了赵左符身边。 少年也没感觉到疼,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短刃,仿佛握住了这柄短刃,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赵左符看着这个稍微有点熟悉的少年,眼神之中满是哀求,不停地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想抬起双手都做不到,只能乞求地看着他。 李寒冬自然能看出他的哀求,想放弃……却忽然回想到郑琏宁刚刚的眼神和话语,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握紧了短刃。 赵左符也好像认命了一般,颤抖着闭上了双目。 李寒冬也是如此,紧闭双目,双手握住刀柄,狠狠往下一插,好像插到了肉中,又好像听到了那老人的惨叫,也好像听到了郑琏宁的大笑……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甚至连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屋顶房梁之上微微震荡,一个中年道人一跃而下,看着先前两人的杰作,赞叹不已。 而后轻轻一挥手,拂平了两人来过的痕迹,最后走时,又轻轻地合上门,还在上面打下一道烙印,示意此地归属大瑞朝廷。 道人御空离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满意至极,不仅看了一场好戏,还挣了那么一大笔的仙家钱。 这生意,做的妥妥滴!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七章 镇北雄关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瑞凡边境州,皆有一镇边雄关,供那来往的行旅客进出。不过此关多是针对于那凡俗之人。至于那些山上修士,有的架云御剑从那极高的天幕之上远游,或是凭那离奇遁术钻行山心地底,谁人能知他们的踪迹? 但徐长生两人此次远门,走的还是那川州的镇北雄关——定北关! 原本按薛南的意思是由他架云,在这边境一览大瑞的大好山河的。但却被徐长生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两个小小修士出远门,这么张扬,是嫌死的不够快不是?要是你薛南如今是那上三境的大神仙,不用多说,我都会主动让你架云远游。 可你现在连那中三境都还没有,就一个一拳头的入玄初期,还想着飞到别人头顶,招摇过市,不是找死是什么? 最后,徐长生还把自己行走江湖的老道经验告诉了他:出门跌两境。 薛南也不是啥蠢人,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其中三昧。 于是落地之后,薛南便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老徐啊老徐,不愧是你,开口就是老阴贼了。” 徐长生也不恼,只是无声地把他一拳放入地底,而后一人背负着双手朝着那座镇北雄关远去。 说是雄关,其实也是一座大城,南门外便是故乡,北门之外便是异地。 而这定北关,也与那合山城差不多,横亘两山之间的空地之上。无论是那两山还是那雄关,都比那合山郡的大且高,还不是一星半点那种。 因而里头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 长相各异,口音杂糅,衣裳花样。所以将徐长生两人放入其中,就如那一滴水放入大海之中一般,丝毫不起波澜。 两人也约好了在这定北关内逛个三天,好好长长见识,三天之后再出北关。 出了这北关,也算是真正离开大瑞了。 到时天高海阔,一切都似那脱笼之鸟,不过所听所见所处,都是他乡。 两人心里也清楚,说是逛上那么几天,无非都是不想过早的离开故国罢了。 说来也奇,无论这人怎么说自己的家乡,说它这不好,那不好,但真正要远离的时候,还是口是心非的留恋。 何况大瑞本就不差,无论是那远游的大瑞修士,还是那外出讨生活的凡俗,当别人问起自己出身时,都会昂首挺胸地说自己是来自大瑞。 此时,定北关的云端之上,有着两个金甲神人,一人手持三叉神戟,一人手持丈八蛇矛。双目之中皆是散发着金光,盯着下方的定北关。 “那小家伙到了?” “到了,刚到,看这样式是还想在这定北关内待上几天。” “那没事,只要把他送出我们大瑞,我们的事也就算完了。” 说着那手持丈八蛇矛的神人往后一坐,化为一身穿锁子甲的军伍壮汉,手上提着两壶佳酿,大笑道:“王兄,来来来,今天也是不醉不归。” 那被称作王兄的金甲神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张兄,这风相大人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好,还是等送走了那小家伙再喝吧。” 军伍壮汉虎目一瞪,道:“都到了定北关了,还能出甚子事。王兄你莫要推迟,今日你要能竖着回去,我张制山今日便拜你为大哥。” 手持三叉神戟的钩吾山山神王分程叹了口气,还是散去了金身法相,化作一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身着便服,坐在了那壮汉身边,接过了一壶佳酿。 张制山见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好兄弟,来,咱哥俩走一个。” 王分程默默碰了个酒壶,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很快,几口酒下肚,那眉头也就舒展开了。 琥阳城。 常年一袭白衣的风不闻站在那高台之上,右手掐诀,默默推算片刻,忽地眉头一皱。 没想到在那塔内耽搁一下,竟然现在才到定北关……而且好像还有些波折。 不过想到自己布置的后手,他也就放心了。只要能把这最大的隐患送出大瑞,那小世界留下的丝缕,也就斩的差不多了。到时也就能开始下一步布置了…… 忽地,风不闻抬头远望,透过那无尽虚空,看到那破空而来的细微芥子,面露微笑。 …… 这人界哪都不缺凡人,甚至在大部分城池宗派里头,都还是凡人居多。 就像这定北关内,虽说修士如云,但凡人却如海。两人找了许久,也找到了那偏远地段的凡俗客栈。 本来薛南也是想去找间仙家客栈的,反正也就那么几枚白水币一晚,耗不了他多少钱。但徐长生晃了晃他铜皮境的拳头,他就听话了。 说逛,也没什么好逛的,无非就是去买些酒水吃食,而后准备远游他乡。 或是去那聚宝斋清理一下芥子物,毕竟这一路走来,除却在那场围杀中,取了那钱德光的芥子物。还有一开始在那场对戏中,得了那陶安的芥子物。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可算得上是来钱最快的手段了。 一丹心,一灵台,皆是毕生所蓄。其中财宝岂是两个少年能比拟的? 在路上两人也就将那芥子物分好了,各取所需之后,都准备将剩下的东西出手,最后将那钱财平分。虽说两人关系好,但涉及钱财,两人也都明白,还是算明账比较好。至于事后我请你喝几壶仙家酒酿,或是送你件合手法宝,那都是另说。 夜幕渐笼,两人各自怀揣着一笔从所未有的巨款,肩并着肩,走进了一间四层高的酒楼。 也没被暴富冲昏了头脑,只是各自要了壶两枚白水币的便宜仙家酒酿和一盘售价三枚白水币的下酒妖兽肉,其他的也都是些凡俗吃食。 但对徐长生来说,也是最破费的一次了。要是他一个人,顶多在那路边,要碗饺子馄饨什么的,应付一下就好了,哪舍得来这。 不过看薛南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徐长生也没再反驳,而是由着他来了这酒楼,又不是消费不起,只是他不习惯如此罢了。可真正有需要来的时候,他也不会不来。 在他看来,花钱历来如此,能省则省,但该花的时候,他绝对大方。 就像现在,两人一路走来,薛南大部分都是由着他安排,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座大城,总不可能说去搓一顿好的,自己还拒绝吧? 但要是吃饱喝足之后,薛南还想要别的服务,那徐长生是铁定会拒绝的。 酒桌上,两人推杯换盏。 一人大口痛饮,一人似那女子小口抿着。 “老徐啊,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薛南打了个酒嗝,传音问道。 徐长生双手抱着酒壶,笑道:“一只手起码能打十个你。” “你!” 薛南一拍桌面,好似受了莫大委屈般起身。 四周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扭头看来。 薛南一慌,心知不妙,连忙补救,柔柔弱弱地拧着衣角,委屈道:“你说好了你会喜欢我的,怎如今又是这副言语……” 包括徐长生在内,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不是一个激灵,纷纷收回目光,生怕视线受到侮辱。 薛南见状拍了拍衣裳,对徐长生一挑眉,大大方方地坐下,“老徐啊,这行走江湖,最不值钱的就是脸面了,瞧见没,以后好好学着点。” 徐长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顺手捞起酒水抱在怀里,笑道:“南啊,其实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也是脸面。就像他们。” 说着少年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薛南寻着方向看去。 只见那相邻的街道上,有两伙人正在争吵不休,其中一伙是一对年轻道侣。男子被那女子护在身后,脸上还有着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正一脸怒容地看着对面那伙穿着制式衣衫的修士们。 而那女子则好像在和他们辩驳着什么,争地面红耳赤。 忽地,只见那男子站身而出,对着他们去吼道:“你们要是不逼我,我会这样吗?!” 吼完一手甩出一把符箓,手上掐诀,一柄飞剑横空。那女子却顺手捏碎一颗灵珠,散发出大片烟雾,随后拉着那男子远远遁走。 待那群修士驱散烟雾,破开符箓术法,两人早已不见踪迹。 没了好戏,人群也都抱怨着散去。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戏演得不错,但到底不是那专业的戏子,演地漏洞百出,只是不知道钓地是谁了。 …… 当天夜幕,有个老汉默默走进了一户农家,又默默收敛了一具尸体,离去。 没人知道那位老汉把她葬在了哪里,也没人知道那个经常在巷子口张望,经常往小镇外头那座小小的山头跑的妇女已经不在。 不管是原先的南风镇,还是现在的南风县,这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好像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像她那个不是儿子的儿子一样,多是透明。 要是那个三天两头就和她吵上一架的高母还在的话,兴许能发现她已不在。但高母已经去了京城,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夫人,这样一来,反而真的没人知道她到底还在不在了。 但世事多是如此,人人自危,有谁能照顾到别人的死活?能在自己富余之时拉上别人一把,就已是莫大的恩赐。 于是那扇每日打开,每日等着远游人归来的大门,彻底关上。里面一切依旧,连那桌子上的还没吃上几口的饭菜都依旧,但唯独没有了那个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妇女不见了踪迹。 后来也不知道谁传出个消息,说是那贺大娘一心念着徐家那小子,收拾东西找他去了。 也没人怀疑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去了就去了吧,大家也都知道,那对不是母子的母子,只是差了个称呼罢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浑水 - 问剑长生 - 书上 漏洞多吗?真心不多,或许是那两个少年眼尖,一个从小就习惯蹲在巷子口,或是奔走大街小巷的时候,观察着别人的脸色。另一个,则是真正的看戏看得多了。 所以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问题。 像那被打的男子,虽说表情愤怒,最后更是悍然出手。但要看的仔细些,便能发现他眼神平静,丝毫不起波澜。 哪像一个被欺辱人的眼神? 再说那女子,看似护着那男子。但其实呢?一个入玄中期护着一个起码入玄巅峰甚至丹心境的修士,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 或许有人会说是因为那女子地位高些,那些人不敢动手。 但要是看的再仔细些,便能发现,那女子身上穿的法袍,品阶还没那男子的高。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整整一个大品阶。 一个黯淡无光的法器长袍,一个灵光暗蕴的灵器长衫。身份地位差距一览无余。 更遑论两者之间的修为人数对比。 特别是最后那一幕,简直是这场戏里头最大的败笔!看的徐长生都恨不得下场亲自指导一番了! 一手符箓捏了那么久,对面竟然没有一点准备,还任由你出手。出手也就罢了,你一把子花架子符箓,竟然还让那群中三境修士手忙脚乱,差点原地崩散。 真不知道你们的境界是怎么修炼来的…… 总之,这是一场很不完美的下酒好戏。 还好是没花钱的,要是坐在那勾栏子里头听曲,却给自己来这么一出子“好戏”。徐长生非得把那店掌柜叫来,给自己退上几倍的价钱。 “老徐啊,你说他们是演给谁看?”薛南传音笑道。 徐长生默默摇了摇头,其实一发现这场“好戏”的时候,他便已经把目之所及的人群打量了一遍,并没发现有漏出端倪的人。 所以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那真正的看戏之人不在此处,要么是那看戏之人比戏子还戏子。 不管是哪种原因,徐长生都不打算多管,看戏而已,看看也就过去了。难不成真要亲自下场给人家指导一番? 这不成的,这可是行走江湖的一大忌讳。 于是两人默默地将一桌子好菜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徐长生也不动声色地将那壶还剩下大半壶的酒水收进了芥子物。 谁料想薛南那厮竟然早有关注,酒壶一消失,便冷笑道:“有些年轻人啊,酒量不行,偏偏还要当那酒桌上的将主,也不怕水多闪了腰子。” 负剑少年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压下了那股出拳的心思。毕竟这里人多,还是给自家兄弟一个面子。 免得有人说自己不讲武德……嗯!我辈武夫,出拳不出倒是好说,重要的是得讲武德。 于是这个负剑少年一手摁住腰间狭刀,一手搂住自家兄弟的脖子,两人有哭有笑地走出了酒楼。 回去那凡俗客栈,两人也没有睡意,至于修炼,一个是很少开始,一个是从未停止。 薛南走到窗边,打开窗,任由那清冷的月色流进房间,连带着还有那纯粹的冬日的气息。 也还好两人都早已不惧寒暑,不然来这么一出,必得染上那风寒。 薛南悄无声息地放下一颗灵器宝珠,其中内嵌的阵法散开刚好笼罩住了这个小房间。 负剑少年也抬头,眼神之中带着询问。 “老徐,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了?我怎么老看你不太对劲的。” 问境界是假,问情况是真。 这几天薛南也发现徐长生的状态很不对劲,脸色忽好忽坏的暂且不说,连那气息都是如此。薛南可是知道自己这好兄弟有一手顶级的敛息术法,施展开去,便如那磐石,毫无半点波动。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必定是有了难掩的苦楚。 徐长生笑了笑,将那腰间狭刀摘下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跟着走到他旁边,笑道:“我在换血。” 少年猛地转身,瞪大双目,惊呼道:“你在换血?” 徐长生苦笑着点点头。 “那你这一路走来是一直在换血?” 徐长生又点了点头。 “我滴个乖乖。” 薛南围着他转了几圈,眼神之中满是惊骇。 这事也由不得他不惊讶,换血本就是炼体的第三重境界。而从第二层金筋突破到第三层换血,顾名思义,便是换尽全身血液,让自身的血液更加适合自己的武夫体魄。 说来简单轻巧,但其中凶险,历来被体修们难忘。 多少体修都是被困在了换血境? 多少体修宗师成名后,回忆起自己的换血经历,依旧脸色煞白? 多少体修在换血之时,是扛不住疼痛,跌境回了金筋境? 换血,最难熬的便是其中的巨痛。 而大部分武夫换血,都是那么一炷香到几个时辰的时间。换血能花费一天时间的,都已经算得上的体修一道的天才了。 翻尽史书,换血能花费几天时间的,就已是凤毛麟角。而看徐长生这架势,换血已是几天,好像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当然,世上最不缺的也就是天才,难得的是成长起来的天才。 “快结束了?” 薛南试探性地问了句。 徐长生摇了摇头。 薛南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之后,朝徐长生竖起根大拇指,道:“不错,勉勉强强有做我小弟的资格。” 徐长生笑了笑,眼见着又要动手。 薛南赶紧往后一跳,摆着双手,“别,哥,我错了,求放过。” 徐长生倒也没真的要动手,就算是,也是平日里的打闹居多。 他走到窗台,笑道:“南啊,你平时还是多花点心思修炼吧。我看你修为上去了,雕出的小玩意也好些,那东西其实还是和你的修为境界挂钩吧。” 说到正事,薛南也没再打闹,走到一旁,扶着窗台,认真地点头道:“那些小东西看起来神奇,其实归根究底还是我的灵力在支撑着,这也是困扰我最久的一个问题。我一直在尝试着把他们从我手中剥离出去,让每一个小玩意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所以,你这一天天的,还不好好修炼,是想干啥呢?”徐长生敲打着窗台扭头问道。 “我……” 薛南刚想着争辩一番,但想到自己这入玄初期在他面前,好像真的抬不起头了。 看来,真的得好好修炼了……不然这大哥还怎么当的下去! 徐长生双手拢袖笑道:“南啊,用得惯刀不?” “刀?” 薛南有些疑问,自己这刀可是用的顺手的很啊,每次都让那些女子们欲罢不能,只是你老徐问这干嘛? 想着薛南朝他远离了些,眼神之中也是带着些许嫌弃。 不用问,徐长生这也知道这货想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摘下来的那柄狭刀,道:“我说的是那柄狭刀,你要是用得惯,等我过完了换血期便把它给你。反正我也是用剑,这刀拿着怎么都不顺手。” 其实当时刚从那山谷出来时,薛南便想询问的,毕竟那柄狭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当徐长生身上气息有波动时,那柄狭刀都会散发出一股淡淡地镇厌之力,为其平复那股波动。 但想到这是老徐自己的机缘,他也没多问。 徐长生手一招,那柄狭刀便到了手中,“刀是那位洪前辈送给我的,刀名‘镇山’,是件道兵,首要作用便是那股镇压之力,只要遇到比它品阶低的法宝,都会被其镇压几分功底。我现在随身带着,也就是为了在我血脉变化的时候,能镇压一二。不过等我换血完了,这镇山对我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 没什么用了?那可以卖钱啊,这样的一柄中阶道兵,少说也能卖了五六枚红叶币!现在你老徐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才不过一枚红叶币出头!搁我面前装什么阔呢! 不过老徐既然能开口,那显然不是钱财能说得清的了。 薛南挠了挠头,“我要这刀也没啥用啊,要是柄小的刻刀还好说。你让我扛着柄狭刀,又雕刻不了,对吧……” 徐长生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换血完了,这柄‘镇山’就给你用。” 都是道兵了,还嫌弃大小不合适,这不是摆明了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嘛。要是剑器什么的还不好说,可这刀,还是柄适合雕刻用的刀,不送给薛南,自己良心都说不过去。至于钱财什么的,徐长生倒不是真的那么在乎,钱没了可以再挣,可这错过了的趁手法宝,就真的没了。 何况是自家兄弟。 “那行,到时候不管我身上有多少钱,都给你吧,就当是我买了。”薛南也是真想要,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含糊。 徐长生刚想说不用钱,两人却齐齐朝着窗外看去,薛南更是顺手掐诀施展了一个水幕屏障,外头看去,已是合上了窗户。 只见不远处那条街道上,一对年轻道侣正在逃窜,其中那个女子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势,一路上都由那个男子施法带着。 就在两人穿过后的不久,白日里看见的那伙追兵又紧跟其上,不紧不慢,好像生怕他们跑不掉似得。 就在那两伙人走后不久,薛南刚想散去术法,却被徐长生制止。 不多时,那两伙人竟然又原路返回,离着他们更近了些。 徐长生顺手将镇山系回了腰间,眯着眼睛看去。薛南则是双手拢袖,各自再捣鼓着什么。 还好这趟过去之后许久,都没看见他们返回,两人对视一眼,才散了术法,合上窗户。至于那阵法,薛南又往里头扔了枚青蚨币,今晚是不打算关了。 “找的是我们?”薛南问道。 徐长生皱了皱眉,“难说,现在看来,找我们的概率的确是最大的。” 薛南点点头,开始在这屋内来回走动,暗自思索着来时的表现,“暗涧坞?” 徐长生点点头,“除了洪隍一脉,我们一路以来,也没招惹过谁。至于财不露白,就更不用多说了,聚宝斋作为一个名响大陆的二级势力,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点钱财盯上我们。” 薛南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难办,要不明日就走?” 徐长生摩挲着福禄,思索道:“还是明日再看看吧,说不定我们急着出城,反而落入了他们的布置。” 薛南揉了揉眉心,这事,着实有些苦恼。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事本来就是自己趟的浑水。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道算命,少年游侠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夜无事。 醒来后两人一阵商量还是准备在这大瑞的最北关好好逛上一天,至于那含糊不清的局势,就先放着,让其显露出来多些再做打算。 指不定只是巧合,人家要找的也根本就不是自己。 出了门,一切依旧祥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也没瞧见昨天那两伙人。 没有也好,徐长生两人便随便挑了条街道走去,也没分开。要是那伙人真的是针对的他们,一旦分开,反而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就那么漫无目的地闲逛,看到新奇的东西两人便会驻足,而那柄道兵镇山,也被徐长生收回了芥子物中。 对于局势,他还是很看得清的。 两人也在那街头巷尾看见了各色店铺,例如看到了一家“奇石馆”。店面极小,要不是徐长生眼尖,还真不一定能从那一堆子店铺当中把它挑出来。 店面虽小,进去之后却是别有乾坤。 看店的是个丹心境修士,坐在一张小方桌后头,手上拿着两颗略显圆润的花纹石,不停地盘着。 瞧见来人,那修士也没起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随便看。” 两个少年也不恼,谁让人家修为高,是个老大哥呢?再说了,人家开店,自有人家的风格,要是看不惯,出去便是。 不过徐长生觉得,原因多是后者,不然这修士也不至于开个如此小店。真要是钻营商家,相信这修士早搬到那繁华地段了。 店里头似是点燃了什么佛教熏香,进来之后两人的心神便颇为平静,而这店铺似乎独处一个小天地,与外头嘈杂宛如隔界。 店铺也不愧“奇石”之名,除了那石头造型天然各异,有似鸟兽虫鱼,有似奇花异草。 更难得的是大部分奇石都蕴含五行之属,有金石为剑,在那修士布置的小阵法里头横飞不断。 有水属神石,如那无源之水四处流淌,待人看去又好像有所察觉,立马化为普普通通的淡蓝石块,待只要视线稍有游离,石块又立马变成流水。 也有那如火焰般不断燃烧跳跃的火属神石。还有那如一株古木,在石头之中肆意生长。 最难得的是那颗土属神石,表面看似平常,但徐长生运转瞳术看去,却发现几颗石头之中,就属其灵力最为浓郁。 只可惜,这几枚神石都是成套出售,售价也是店铺之中最高,一枚红叶币! 不是青蚨币,是徐长生至今为止都还未见过的红叶币。虽说他现在的家产加起来也已经有那一枚红叶币出头,但却是一百多枚青蚨币。 虽说买不起,但看看,长长见识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也在那高高的架格之上,看到被单独放置的一枚剑型长石。标价也是极高,都快赶上那套五行神石了。 徐长生不明,问了问薛南才知道,说是那里头藏着一柄飞剑,品阶不知。是从那战场之中出土的远古战争遗物。 这东西,就跟那赌石差不多,运道好了,说不定能开出一柄上品飞剑,好好赚上一笔。要是运道不好,也可能开出一柄残破飞剑,只能当做废品处理。 除却那套最为醒目的奇石和那块剑石,在那角落里头,徐长生也发现了一枚“奇石”。 奇石灵力流失,十不存一,但造型却是颇为奇特,从一边看去,是一作揖儒士模样。可一转身,却又是一弯腰采莲的少女身影。 当时徐长生也是以为是自己看错,直到绕回那个方向,才发现奇石还是那奇石,只是角度不同,所看不同罢了。 许是灵力流失,奇石售价也不高,才卖那一枚白水币。于是少年也是难得大方地掏了钱,就买了这块奇石。 买的理由也很简单。 记得一次日落西山,一位乐安大神跟身边的少年悄声说,你看那边那山头,像不像一块大元宝。 于是少年就费力地看啊,看看哪有大元宝。可怎么看都看不清楚,怎么看都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头。 后来乐安大神就一手捂住他的眼睛,片刻之后放开,再让他看像不像。 这一看,真的可像了! 远远看去,那山头就是一块大大的金元宝,在夕阳里头发着闪闪金光,好像那天边的浮云流光,都是从那金元宝中飞出来的一样。 只是后来少年再独自一人去看的时候,怎么也没瞧见过那金元宝,怎么看都是一座普通山头。 那山名叫钱来山,自那以后,少年却是经常往那山上跑,只盼望着能捡上块金元宝,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每天想着挣钱,想着下一顿该吃什么了。也能和别的小孩一样,每天跟着去上学了。 只可惜,到他离开小镇的那天,也没捡上一枚金元宝,连一枚铜币也没。 至于薛南,对这些石头什么的,历来不感兴趣,要不是徐长生要进来逛逛,他是肯定不会进来的。于是徐长生便自顾付了钱,心满意足离去。 …… 一座大院之内。 一位黑衣白发老者悄然而至,单独来见了这位定北关的实际掌权者,一位神驭巅峰的将主。 问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需要这位将主不点头也不摇头。 至少在那老者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对于这位将主的斟酌许久,他还是很不解的。毕竟那位生死不知的暗涧坞掌门临走之前,可是说了。若真需要,可以来定北关内寻这将主,只需表明了身份,便可求他一事。 只要这事不妨碍他大道前行。 可现在这事算吗? 显然不算。 不然这只有分神后期的老者也不敢来了。妨碍一位神驭巅峰的大道,与找死无异。 等了许久,黑衣老者手中的茶盏都被他自热了几回,这定北关将主才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老者也没什么欣喜,只是略微拱手,以示感谢。 毕竟自己这边本就不剩多少人,一堆上三境被那风相大人屠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四处逃窜又还被那无孔不入的神魔卫杀了许多。再加上围杀那洪南澜所搭上的,剩下的其实也没几个了。 现在临着年关,总得有人祭奠他们一下。而这祭奠,总是需要祭品的。 不然等自己去了,都没脸见那些老道友了。 老者出门之后便化为清风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而那身穿一袭甲胄的定北关将主,则是独自一人去了城头,手扶长刀,北望山河,暗自兴叹。 当年承了人家的恩情,侥幸苟活破境。如今人家要自己还债,自己总不可能不还不是? 只是可惜了那两个晚辈啊,天资也是不错,只是这天底下从来不缺天才,只是这人生逆旅,一步错,步步错啊。 不然自己又怎会从一个儒家学子成为这边关将主? 还一待就是几十上百年。 甲胄男子忽地抬头看了看,云幕层层,不知几厚。男子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神祇高坐又如何? 大道如此罢了,不能再往上走上一层,长存有何用? 不管今日那人所求成与不成。 至于他们,早已如枯骨。 …… 转过街角,徐长生两人却突然被个山羊胡老道拦了下来,死活不让他们走。 无奈,两人只能停下。 薛南还笑着打趣道:“得亏道长今日是遇到我们兄弟俩,要是遇到别人,早就一拳头下去了。” 老道也识趣,捋着那所剩无几的山羊胡,咧着透风的嘴笑道:“那是,要不是遇到二位仙长,老道也不敢上手是不?” 说着老道顺势坐下,拿那泛着油光的衣袖扫了几下方桌上的灰尘,赶紧招呼道:“二位请坐,请坐,咱们坐下聊。” 低头看了看四周,老道也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让人坐地上不是,于是赶紧咳了咳,正色道:“看二位仙长,是要去那北边?” 徐长生微笑着半蹲下身子,与老道齐高,却摇了摇头,“不去,我们兄弟刚从北边回来,现在准备回乡看看。” 老道却好似没有听见,摇头晃脑地伸出鹰爪似的右手,随意掐算了几下,便道:“北境苍茫未开,南方一片坦途,看来二位前途颇为坎坷啊。” 薛南双手抱胸冷笑道:“道长怎么不算算自己这铺子风水好不好。” 老道一个激灵,立马起身,颤颤巍巍道:“小道所言皆是卦象所示,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二位仙长理解。” 徐长生也笑着拍了拍双手,起身,“既然道长能算出一二,不知我们兄弟二人该如何破局?” 老道羞涩地挠了挠头,好像很不好意思,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互相搓了搓,又竖起根食指,笑道:“都是祖师爷赏口饭吃,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能让祖师爷蒙了亏。” 说完又缩了缩脑袋,好似怕被两位“仙人”暴揍。 薛南没好气地掏出枚白水币,递了过去。 山羊胡老道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低声道:“少了点。” “你!” 薛南把钱一收,顺势踏出一步,气势汹汹。 徐长生却双手拢袖,眯着双眼回头看了看,眼底流光一闪而逝。 薛南却又掏出一枚崭新的青色钱币,两面各自烙印着一只多爪小虫,栩栩如生。而后将其放在小方桌上,轻声道:“现在够了吧。” 谁知老道不仅不接,反而看了看四周,凑近身子,小声说道:“红色的,要红色的才有用。” 他娘的还想要红叶币!真以为自己是啥大神仙,一个蜕凡期的道家修士,就敢说要红叶币,你咋不上天呢? 薛南还想说什么,却被徐长生一把拉住衣袖,顺势拿起那枚青蚨币,朝着老道笑了笑,“叨扰了。” 出奇的是,老道这次没有再追,而是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转而一边收拾起摊子,一边嘀咕着:“千金难得买命钱喽,这生意啊,也是越看越难做了。” 两人转过街道,薛南才一把争开衣袖,问道:“老徐,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 徐长生脸色微微一白,缓了片刻才摇头道:“多半是个骗子。” “那你拉我走干嘛?骗人都骗到老子头上了,还不得给那老道一个教训,真当我薛南的境界是捡来的不成。”说着还撸了撸袖子,相当愤慨。 徐长生白了他一眼,边走边说道:“就刚刚那一会,我们身后路过了三伙人,修为最高的是两个丹心,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丹心后期。还有一个是入玄期的剑修,剩下的也都是蜕凡起步。” “然后呢?” 这不很正常吗?一个北境边关,修士多些也是在所难免,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徐长生扭头微笑道:“这三伙人都与那老道有眼神交流,其中那剑修路过时,恰好是你朝那老道逼上一步的时候。要不是那老道摇了摇头,估计那剑修都得朝你递出一剑了。” 薛南有些难以置信,就那一会,自己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想着他赶紧朝四周看了看,生怕那群人还在自己周围,只等着机会好给来个闷棍。 回过头时,却发现徐长生早已走地远远的了。 只是腰间不知何时又已系上那柄道兵镇山,少年身负长剑,摁刀而行,另一侧还挂着一个朱红色酒葫。 好一副游侠气派。 只是,老徐什么时候如此不稳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章 情思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间暗室内,山水隔绝。 其中五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着的是一副水墨画像,画中的是两少年,站在山岗之上,一人负剑远望,一人负手低头而行。 而坐着的那五人之中,就有那单独去见定北关将主的那位黑衣白发老者,不过此刻他脸上却是多了些温和笑意。 毕竟在座着的,都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友了,也没必要再冷着个脸。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一老妪,鹤发童颜,一旁放着根松木拐杖,其上时不时一道游龙紫光闪过,一看即是品阶不凡。 右手边的是一少年道童,穿着件宽大道袍,坐在高大木椅上双脚悬空,不停地晃荡着雪白衣袖。 道童一会拍拍黑衣老者的肩膀,一会又和一旁的妙龄少女调笑,说着些混不吝的混账话。 少女也不生气,反而笑的花枝乱颤,不过眼神却是始终媚眼如丝,死死地盯着斜对面那长脸男子,恨不得把人都送过去。 可惜那男子却丝毫不解风情,背着柄长剑靠在身后木椅之上,闭目养神。 在众人看不见的桌底之下,男子左手摁着腰间长剑剑柄,不停地摩挲着那抹穗花。 在桌子的更底下,那妙龄少女早已脱去了脚上的绣花鞋,将其探入了灰衣长脸男子的衣袍之内。 忽地,那少年道童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撑着木椅轻轻一跃,改坐为蹲,垫坐在木椅之上,看着一旁的妙龄少女,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惊呼道:“菁英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说着道童一手捂住胸口,满脸悲戚,“菁英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小可一直喜欢你吗?你这样真的好伤小可的心。” 说着这个自称“小可”的道童趴在桌子上,大哭不已。 黑衣老者见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却也无可奈何。没个镇场子的人在,每次议事都是这般闹哄哄的。 妙龄少女菁英捂嘴轻笑,凑近了道童,把头靠在他脑袋边上,吐气如兰道:“别这样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可的心思呢,对吧,小可记得今晚睡觉别关门呀。” 道童小可趴着嘿嘿笑了几声,“菁英姐姐最好啦!” 说着猛然转身,刚想凑上去占点便宜,却见着一青面獠牙的鬼脸,忍不住呸呸几声,跳下了木椅。 少女大笑不已。 眼见着他还想说话,银发老妪再也忍耐不住,拄着拐杖敲击了几下地面,立马便有一股无形的波动四散开去。 道童小可也重新回到木椅之上落座,妙龄少女菁英也穿回了绣花鞋,正襟危坐,一直未曾开口的负剑男子也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道剑光,暗室之内立即肃然不少。 “对于先前的安排,你们谁还有意义?”银发老妪冷声道。 话毕,小道童立马举起右手,大声道:“花语婆婆,我有!” 老妪理也不理,而是将目光看向周围那几人,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看,小道童都高举着右手,歪着身子跟着她转动。 老妪忽地一停,看着他瞪眼道:“说!” 小道童嘿嘿一笑,又想跃上木椅。黑衣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老老实实坐在木椅之上,不过依旧不停地扭着屁股,好像坐着极不舒坦。 “就我觉得吧,对付两个连中三境都没有的小家伙,至于我们所有人都围在这商讨嘛。” 说着小道童双手一摊。 “至于嘛?不至于。有这时间我们不如直接把他们俩逮过来,好好拷问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小道童看了看四周。 无人搭理。 小道童往下一趴,趴在桌子上,哀嚎不已。 花语婆婆则是看了看其他几人,“继续议事。” 黑衣老者双手交叉,叠放在桌子上,看着众人,认真道:“那两个少年能得洪南澜如此看中,必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还是仙家豪阀下来的世间行走,所以我们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出手,就一定要小心。” 说着老者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几人,郑重道:“我们暗涧坞的山上老友就剩下咱几个了,我不想看到这次任务之后,在座的各位,少去任何一个人。” 这下连同那小道童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一但得手,就立即撤退。要是……要是真遇到了那必死之局,先保存自己。” 说完老者双手拢袖往后一靠,闭上了双目,仿佛刚刚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花语婆婆依旧拄着松木拐杖,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沉思。菁英则是靠在椅背上,默默把玩着自己的发尾,一言不发。至于那长脸男子,则是全程都未曾开口,一心打磨自己的剑意。 许久之后,不知谁说了句散会。 几人纷纷各施遁法远去,连菁英都没再纠缠那疑似剑修的长脸男子。 只有那花语婆婆与那黑衣老者未曾离去。 “还是我亲自去见见他们吧,一直听下面的人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黑衣老者佝偻着身子笑道。 花语婆婆摩挲着拐杖,沉吟片刻道:“也行,那便麻烦柳长老了。记得万事小心,切勿擅自动手。” 柳长老笑了笑,“都几百年交情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花语婆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你要是靠谱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是个分神,当年那批家伙一个个的早就成了上三境了。” 柳木却是盯着她怔怔出神,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温柔,没有开口,有些话不用多说,哪怕过了百年,依旧动人。 许久之后,柳木才说道:“上三境又如何,站在这说风凉话的还不是我们。” 说完也化为一道清风消散。 只留下花语婆婆一人暗自惆怅。当年你要不是这张嘴,我也不会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是百年过后,好像你依旧不明白。 想着花语婆婆也是拄着拐杖,走出密室,朝着北边走去。 …… 这大城就有大城的好,比如说那坊市,是没隔几条街就有一个,完全不似那小城小镇,走遍下来也就一条坊市街,买卖个东西还很不方便。 就像现在,徐长生两人辞别了那老道之后,便就近走入了一条坊市。 人不是很多,大都是在挑挑拣拣。看的徐长生一阵手痒,要不是赶路赶得及,他都恨不得在这摆上几天摊,好好过一把包袱客的瘾。 两侧的摊位上大都是些杂物,什么丹药法宝,符箓道法,精灵原材,看的两人目不暇接。 其中有个铺子前头围的人最多,徐长生两人也跟着围上去之后,发现这铺子竟然在卖只酒虫。 所谓酒虫,便是一种天地生养的异物精灵,将其置于一碗清水之中浸泡片刻,清水便能化佳酿。可谓是难得的仙家至宝。 毕竟常年累月下来,那笔喝酒的仙家钱都不在少数。毕竟有哪个行走江湖的人能不喝酒?又有哪个行走江湖的人没有点下酒的故事? 所以哪怕是这只品相并不太好的酒虫,依旧在这坊市里头被炒到了几枚红叶币的价钱。相信这修士之所以不送去聚宝斋那样的地方,肯定是舍不得那比“过路钱”,毕竟钱财越多,那笔“过路钱”也就越多。 只是不知道这修士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带走那些红叶币了。 山上术法千千万,想保命可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随随便便在脸上覆张面皮便能解决的事情。 两人看了一阵,发现价钱还在往上走之后,也就散去了,毕竟买又买不起,看久了指不定惹得一身骚。 一连逛了好几条坊市,徐长生终于在一家铺子面前蹲了下来。 铺子卖的是些纸张。 各类材质规格都有,还有些纸张上游走着灵韵,显然是那难得的仙家纸张。 看铺子的也是位青衣儒士,中年模样,神色颇为温和,见着徐长生蹲下,便主动放下手中的书籍,笑着问道:“不知这位道友想要什么品类?不妨说说,铺子小,我这还有好些没摆出来。” 少年也没含糊隐藏,而是大大方方地指着自己看了许久那叠淡红色宣纸,问道:“不知先生这些纸张是如何个卖法?” 青衣儒士笑着拿起一张,屈指轻轻一弹,纸张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先生就免了,称呼一声道友便是。至于这纸张,道友既然能看中,想必也知道行情。这一张嘛,也就值这个数。” 儒士笑着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负剑少年紧了紧身后长剑,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贵了,而是着铺子老板是真的识货,一点也没给徐长生操作的空间。 既然左手倒右手,半点油水也没还是算了。 青衣儒士也没继续拉扯的打算,既然徐长生不要,那便继续等着下一个有缘人罢了,更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将其放了回去,“道友若是真的喜欢,我这还有几张相同材质的,不过规格却是小了许多。” 少年眼神一亮。 青衣儒士伸手在右手上一抹,手上多了几张淡红色宣纸,不过尺寸确实是小了许多。 “这些是当时准备拿来做符纸用的,不过却因为某些原因没用上,也就空下来了,道友若真的喜欢,这些倒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少年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些怎么算钱?” 薛南在不远处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明明好几枚红叶币的法宝都能随意送出去,现在却又为了几枚白水币在和别人拉扯。 真的很是奇怪。 但有些人就是那么奇怪,所以才能走了一路,便交了一路的朋友,喝了一路的酒。 儒士笑着说道:“一枚白水币一张。” “成交。” 少年立马答应了下来,生怕他会收回一般。 于是最后徐长生便掏钱把那儒士手上所有的小型宣纸买了下来,一共九张,大大小小完全一样,皆是巴掌宽的符纸大小。本来薛南是想抢着付钱的,但却被徐长生拒绝了。 这东西,难得。 且不说手上这些一枚白水币一张,自己转手就能卖到三枚白水币两张,要是遇到识货的,就是两枚白水币一张也有人要。 但本就来之不易,少年又怎会将其卖掉? 这血桂材质的宣纸,徐长生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除了字迹不消,写之可让人凝心静气之外。 难得的是这东西,可以成为那鬼物的寄存之所。不仅如此,那鬼物寄存在内之后,还能凝练自身阴气,长久之后,更能连同这宣纸一起,成为那少之又少的“夜路行者”。 所以这血桂宣纸也一直被仙家修道士所搜寻。只是徐长生到底不是那修道之人,更遑论那驭鬼行阴之事,所以要来这大量的血桂宣纸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他之所以会要下那几张符纸大小的血桂宣纸,为的还是它另一个作用。 在那本“缺斤少两”的古书之上,也只是简简单单提了几句。 说是月圆之夜,在那血桂制成的符箓宣纸之上写下心上人的生辰八字,再画上特有的符文,便能在另一页写上自己想要说的话。 将其点燃之后,自己的心上人便能收到。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少年便要试试,毕竟两座大陆隔得实在太远了。 远到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成,而书上都这么说,两人一旦隔得久了,便能生出很多间隙。 自己尚且不知道她的意思。 所以这才是少年一直很苦恼的事情,万一,要是万一她喜欢上了别人,自己可能真的会很伤心吧……不过她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还舍得去喜欢别人呢? 可人世间从来就不缺少万一啊…… 莫名的,薛南就感觉这买到了喜欢物品的兄弟,忽地从满怀欣喜变成了垂头丧气。 好似奔赴远方,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希望。 …… 在定北关另一个小院内,一位山羊胡老道咳嗽着推开了院门。 院内冷冷清清,唯一的一颗桃木也在凛冬之中凋零,不知哪扇破旧的木窗在寒风之中嘎吱作响。 老道独自一人去了厨房,在灶台上捣鼓着吃食。许久,也只是弄出些黑不溜秋的炭块,就当他将那些“食物”端上桌的时候。 门忽地开了。 前后缓步走进来了三人,一青年剑修,一长须儒士,一女子武夫。 三人进来之后都朝那老道深深一躬,而后一言不发走进了他体内。 老道习以为常,恍若未觉。 而后短短的盏茶功夫,便先后又进来了好几伙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无一例外的都走进了那老道体内。 就在最后一人进去之后,他也恰好把那碗木炭吃完,老道拍了拍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嘀咕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想着从老道袖中游出一头独角紫蛟,迅速沿着虚空的脉络朝着远方游去。 老道也是心满意足地锁上院门,咳嗽着朝北边走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走漏了风声 - 问剑长生 - 书上 五人再聚首。 不过这次传讯的是那名叫何必之的剑修,所以第一个赶来这密室的就是那菁英姑娘。 但那道童小可好像到的更早,就在那菁英化为一道香风拂过何必之身旁的时候,他就扒拉着地面的石板钻了出来。 也好似没看见那即将香艳的一幕,他嘟着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挥舞着宽大衣袖轻轻一跃便坐在了桌面上,大声道:“有些女子不知羞,忍把脸面倒插门。” 说完歪着脑袋,双手拢袖,冷哼一声,好似气极。 菁英也不在乎,理了理衣衫袖口,将其铺平整齐,而后又朝那剑修翻了个白眼,好似将她衣衫理乱的是他一般。 何必之皱了皱剑眉,摁了好几次剑柄,才压下那股拔剑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剑尖指的是谁。 花语婆婆和那黑衣老者则是齐齐从正门进来的,进来之后花语婆婆就颇为不满,开口道:“必之,发生了何事?” 也由不得她不生气,本来在那北门外布置那山水大阵就颇为麻烦,虽说有那将主帮着遮掩气象,但想着笼罩那方圆数十里,又岂是件简单事项? 现在刚刚准备好阵基,便被那剑修召集了回来,这一来一回,维持阵耗的仙家钱暂且不说,强行退出布阵的她都受了好一阵反噬。 瞧着几人到齐,剑修何必之也没卖关子,开口道:“查到了那两人的来历。” 几人一听,纷纷聚神,连那原本还有些不满的花语婆婆都没再在意他急急忙忙把自己叫过来的事了。 毕竟这事确实重要。 没查清那两个少年的来历,她布阵都没个底。谁知道引那两人入阵之后,会不会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上三境的护道人,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的脑瓜开了瓢。 所以在何必之开口之后,几人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静静等待着他的话语。 负剑男子从腰间取出枚玉简,放在桌子上,往后一靠,摸了摸下巴,没再开口。 几人也习以为常,毕竟何必之一直以来都是这冷清的性子,于是纷纷放出灵识朝那玉简探去。 玉简内信息也不多,几人瞬间便接收完毕,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玉简上说那负剑少年是出自大瑞渡州桃源郡的一家五级势力,因为机缘巧合得了本体修拳谱,许是有那么点体修天赋,练拳有成便想着北上,去那体修圣地天策府碰碰运气。所以说这负剑少年摆明了就是那有点天赋,却毫无半点山上仙家背景。 这样的人,在这人来人往的人世间,就如那过江之鲫,从来就不缺。 至于修为,就那点纸糊的金筋境,何必之一剑下去都不知道砸死多少个。 至于另一位少年,来头就大了许多,是那黄粱郡守于兴文的嫡传弟子,背后有着上三境神驭期的先生,先生背后还是整个五蕴书院,五蕴书院还是大瑞十家之一。 更别说他那先生如今还背靠着大瑞朝廷,是那官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所以局势瞬间明了,到时真要搞起来,就逮着那背剑少年打就是了,也不能打死,毕竟还得提着他去那众多老兄弟的坟头,让他好好低头认错。不过还是得防着点,毕竟另一位好歹有着上三境的先生,肯定随身携带着有那保命的仙家重宝。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两人分开,不去管那于兴文的弟子便是。 但不管怎样,动手都还是得在北门外。 毕竟出了北门,就不再是大瑞的国土了。怎么折腾都随自己的心意。 看完玉简,花语婆婆温声询问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老身就先回去布置阵法了。” 众人齐齐看向那背剑男子。 何必之摇了摇头。 花语婆婆笑了笑,拐杖轻轻拄地,紫色流光闪烁间身形便消失不见。 菁英忽地看向那一直闭目养神的何必之,谁知他一手摁剑柄,身形化为一道剑光瞬间离去。 少女气的狠狠地跺了跺脚。 看着那少见的美景,道童费劲地咽了咽口水,“菁英姐姐,你不是说昨晚要来找我的吗?可让我好等。” 少女翻了个白眼,“小屁孩,都没长齐呢,一天天想那么多做什么。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 道童小可挠了挠头,“修炼哪有菁英姐姐有意思,哎,姐姐别走啊,等等我。” 道童招了招手,一跺脚,立马追了上去。 剩下的柳木捋了捋胡须,依旧在沉思。自己追查许久都没那两少年的消息,何必之一心练剑竟然还顺带把消息都调查出来了。 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但有消息总比没有好。与其在这想不如去见见那两少年在做打算。 …… 天幕云端。 两位金甲神人各自冒着酒气,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巨大的酒坛,打着酒嗝说道:“老兄,咋样,这……这酒桌上,还得看我老张的,你……你不行。” 说着他双手抱起巨大酒坛又“哐当哐当”喝了几大口,而后右手一抹嘴巴上的酒渍,美美地往后一躺。 至于那钩吾山山神王分程,则是坐在云端,一腿曲起,左手搭在其上,右手捻住几丝云雾,往右一拉,云雾缭绕化为一座山脉。 只见他右手捏住一座云雾山顶,凭空往上提了提。底下山峰震颤,竟是直接从那地面拔高三尺,屹立群峰。 张制山忽地睁开只眼,扭头看了看云层底下,酸道:“王兄这位置也是好,躺着不动这香火都如那酒水般,哗啦啦地来。唉,我那位置就难喽,几天也没个人影,连那庙祝都要揭不开锅了。” 这与钩吾山相望的石脆山山神也没说错,两山虽然相邻,但那山水香火,山势地貌却是宛如天堑。 钩吾山山势平缓,草木葱茏,鸟雀成群,一年四季分明,美景连绵不绝。所以那位于钩吾山山顶的山神庙也是香火不断,加上王分程这山神还时不时来个“显圣”,故而这山水气运也是如那垒土成山,不断堆积。 他王分程也能每隔上一段时间,便来个倒拔钩吾山,将这山势气运从那人界拔上些许。 至于那石脆山就没那么好了,山势险恶暂且不说,那山体更是名副其实,石脆!山体九成都是一种粉石种属的边类,看似坚硬,实则稍稍用力,便会如瓦碎。 起先人们不知道时,还好些人去往那石脆山山顶的山神庙,后来献出不少人命当做问路石之后,这定北关百姓们才知道那石脆山是怎么回事。 那山神庙也就瞬间冷清下来,连同着的还有那山神庙庙祝。 至于那山体,则是只有那表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泥土,长不起那参天大树,只有那低矮的灌木,一到冬天草木凋零,整座山体瞬间光秃秃一片。 张制山看了看自家山头和那瘦骨嶙峋的庙祝,又看了看那老邻居和那车水马龙的山神庙,叹了口气。 自己又何尝不知当初分封山水时,风相大人为何将那山水胜地钩吾山分给了王分程,而将那临近的神鬼远离之地分封给了自己? 还不就是因为自己贪杯,在那生前最后一战中误了大好战机,从而铸就了三万大瑞英魂。 至于还被分封了大瑞山水,自己先前征南战北立下了赫赫战功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还是风相大人想让自己在这看着那些弟兄们在山下来来回回,看着他们临死前仍在高呼“大瑞不败!” 没人怪自己,没一人临死前怪自己。 所以他张制山最不想的就是低头,因为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那些浑身浴血,满地支离破碎的弟兄们啊! 哪怕他们早已入轮回,在这山下走了几次,自己却依旧在这山头,仗着金身不灭,在这苦苦度日。 他张制山恨吗? 王分程觉得肯定是恨的,不过恨的却是自己。所以他每次叫自己喝酒,嘴巴里嚷着喝多少喝多少,其实大部分都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因为他张制山没喝几口,就已痛哭流涕。 看着那呼噜不断地金甲男子,王分程轻轻伸手一推,便将其送回了石脆山,借那山水气运蕴养他的金身。 其实那本就不多的香火,再加上他平日里的挥霍,金身之上早已布满了裂纹。 这也是他早就期望的事了。 毕竟金身一碎,他也就算得上彻底离开了…… 最后王分程一人提着酒壶,小口抿着看着山下宏伟的城池。 人来人往,在那山水正神眼中却是宛如近在咫尺。也看见那两少年走进一条坊市,停在了一个铺子前头。 铺子上摆满了古木灵根,摆摊的是一个黑衣白发老头。 至于修为,也才下三境巅峰,那便没什么好担心了。 王分程笑了笑,把酒壶一口闷干,身形缓缓消散,回去了自家山头,毕竟天高皇帝远,还是当那山大王舒坦。 就在他回去不久,一个刚好走到城北的山羊胡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散去了那遮蔽术法。而后走到墙根的一处,抬头看了看城墙,又找了个合适地摆出摊子。 坐下不久,四周便立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演戏 - 问剑长生 - 书上 薛南咽了咽口水,眼神中也是泛着绿光,要不是徐长生拉着他,真怀疑他会忍不住直接扑上去。 毕竟薛南作为一个自创山头的“祖师爷”,除了美人美酒,也就只有这适合雕刻小玩意的灵根,最能让他动心了。 特别还是这些地宝级别的灵根,拿来雕刻,远比那些没有丝毫灵力的寻常树木要好上许多。 而这一摊子。 九成都是那地宝级别的灵根。 薛南看着这一摊子的好宝贝,又咽了咽口水。 徐长生则是暗抚额头,对这自家兄弟的表现颇为无奈。你说你想要就算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把自己“所需”隐藏起来,这不摆明着让对方砍吗? 看来这趟之后,有必要好好教教他行走江湖的经验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更让徐长生在意的是,这摆摊的老者,好像是专门在等着自己……或者说是在等着自己两个。 别人的摊位上都杂七杂八的放了一堆,而他的摊位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灵根,纯粹。 就好像是,专门用这些灵根当做诱饵。 再者,要是别的摊主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的摊位看了这么久,早上来招呼了。 哪会像他一样,一直在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这感觉,让徐长生不觉心里有些发毛。 但很快,徐长生就发现那摊主不招呼自己也没事,因为自己这兄弟会主动往前送,甚至还是主动把头伸过去,好让他那一刀砍得快狠准一点。 “这位道友,不知这些灵根都是个什么价钱?”薛南蹲在摊位面前,看着满地的宝贝,想上手摸上几下,却又不敢。 老者颇为温和,笑呵呵地看着蹲在自己摊位面前的少年,笑道:“这些灵根啊,都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积攒下来的,一直放在芥子物里头吃灰,也没拿出来处理。道友要是真心喜欢,看着给就行了。” “这……” 薛南朴实地挠了挠头,仿佛根本没想到老者会这么说,于是试探性地说了句,“我也是看着这些木头质料挺不错的,准备买回去让我二大爷做个板凳坐坐。” 说着还微微起身,凑那老者近了些,低声道:“道友,偷偷告诉你,我那二大爷可是我们岛里头顶天的炼器师,前不久可是打造出了把道兵!天啊,你知道吗道友,就在器成的那天,我们那岛里头可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就差劈下那九霄雷劫了。” 说着又一手拉过徐长生,继续道:“不信你问我师弟,我那二大爷,可是我们岛里头的老大爷,连我们宗主都得好生哄着他。” 徐长生点头如捣蒜。 薛南又一把搂住那黑衣老者道友,继续循循善诱,“道友,你要是把这些灵根给我二大爷拿回去做几张板凳,我就跟他说说,让他分张板凳给你。道友,咱也是实在人,也不诓你,只要是我二大爷做出来的,哪怕是板凳,都是灵器起步。” 说着薛南朝他一挑眉,露了露自己入玄期的修为,示意自己年纪轻轻就和他一样的修为,必定是来自那正儿八经的山上仙宗,不至于骗人。 那老者好像也被他镇住了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道友所说可是实话?” 说着那老者也是一改开头和蔼微笑的模样,转而缩了缩脑袋,左右四顾,仔细询问道。 薛南一拍胸脯,豪气干云,“道友若是不信,大可在这定北关内打听一下我左非云是谁。我左非云说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自然是实话。” 老者表情纠结,不停地扯着自己的白胡子,思虑了一番,又问道:“道友能否告知一下你来自的是那座仙家山头?” 说着老者搓了搓双手,一脸的不好意思,“这不也好让老道心里有个底。” 薛南似笑非笑,“道友可知这川州北流郡往东,有个洛水郡。” 老者点头道:“这自然是知晓的。” 薛南嘿嘿笑道:“鄙人有幸入了那洛水郡水龙岛。”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竖起根大拇指,“道友说的,可是洛水郡的这个?” 薛南颇为自豪地抬了抬下巴,“除了我们,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叫水龙岛?” 短短几句话几个表情,薛南便将一个山上豪阀的世间行走弟子演绎地淋漓尽致。连徐长生都忍不住暗暗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也真的怀疑自己这兄弟根本就不是没有那山下行走的经验,而是之前一直没遇到能让他心动的东西。 也不知那老者是如何确认了薛南的“身份”,只知薛南报了“家门”之后。那老者就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声声道友比徐长生喊“老薛”喊“南啊”都亲近。 不过越是这样,徐长生就越是怀疑。 稍微侧了侧身子,少年眼中流光溢彩,再次回头已是回归平静。 也没打扰自家兄弟的即兴表演,徐长生只是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离他又近了些。听着两人的话语。 “如何,道友,两枚白水币一个,左右你这也是无本生意,能平白捡了那么多仙家钱,还不满足?” 说着薛南用力摇了摇他的身子,“道友,这可不是什么仗义行为。” 徐长生也是暗自佩服,两枚青蚨币一个都不一定能买来的东西,竟然被你压到了两枚白水币一个,也是够了。 更难得的是一个入玄境的老修士竟然拿出那么多的仙家宝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摆摊,你也不多张个心眼。也不知道到底是缺这个心眼还是根本就没长…… 要不是自己多看了一眼,还真被他瞒天过海了。 不过既然体内的飞剑一直没示警,那么就说明这修士只是盯上了自己兄弟两人,还没动手的心思,徐长生也就略微放心了些。 “不是,道友啊,你这两枚白水币一个,确实让老朽有些难做啊。要不您看看,再给我涨点?” 老者也是将一副欲要牵线搭桥,但又想多赚些仙家钱的市侩心理演绎的出神入化。 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行家里手了。 薛南微微皱了皱眉头,老者看了心中一慌,只听他道:“既然这样吧,三枚白水币一个,你这些我全要了。道友若是存心想交我这个朋友,那就好说,要是不愿意,我左非云现在起身就走。” 说着薛南便欲起身,仿佛对这些令他极其满意的灵根丝毫没有兴趣。 老者一看立马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哭丧着脸道:“成,成,今儿个老朽就算交你这个朋友了。这些灵根什么的,都好说。” 薛南连忙压抑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淡然道:“道友也不诓你,要不是看你这些树墩实在适合做那小板凳,我也没这心思。” 老者连忙点头称是,不过依旧微微佝偻着身子,道:“道友,这灵根卖给你倒好说,只是事后你那二大爷做成了……” 说着老者又搓了搓双手,十分不好意思。 薛南大手一扬,“这事道友你可以把心放肚子里,我就住我们水龙岛在定北关的驻地里头,你到时来了直接说你找我左非云就是了。至于那驻地你知道在哪吧?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搁这街上随便拉上几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这么一来这老者也算是彻底放心了,安心坐回了铺子。 薛南也就顺手掏出大把白水币,至于有几个灵根,早已数个清清楚楚。 至于徐长生,则是一直闭着嘴,看着薛南与那老者的表演。 付了钱,收了灵根,两人也就在老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远去,表情平淡,一言不发。 却不知两人刚走,老者便起身盯着他俩,一改先前猥琐老头的姿态,身高体健,笑容温和。躲在袖中的右手掐算了几下,便扭头离去,方向刚好与两人离去的方向相反,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直到转过几个街角,薛南才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也没意料之中的狂喜,而是微微皱着眉头道:“那老头演我。” 徐长生给了他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全程就差拉着人家拜把子了。还一直伸着脖子给人家,是担心人家刀不够快是吧。” 薛南摇头道:“我要是不这样,估计那老者是真要给我们来上一刀了。” 说完他双手拢袖,继续说道:“我们还没进那坊市的时候,那老头就看了我们好久了。” 徐长生略一回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本来两人是在对面那条街里头逛的好好的,薛南却忽然拉着他说去对面那条坊市看看,直到后来看见那一摊子的灵根…… 徐长生忽然扭头看向这深藏不露的老友,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薛南瞥了他一眼,而后一手拍在他肩膀上,不屑道:“低调低调,你以为哥真的什么都不懂?老徐啊,弟弟就是弟弟,别老想着翻身当大哥。” 嗯……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薛南。 想着徐长生也双手拢袖,边走边说道:“南啊,其实你那一堆子灵根也有问题。” 薛南心中一慌,表面依旧淡定,“你是说那灵根?你不会以为我真没发现吧。” “哦?那你说说有什么问题。”徐长生冷笑道。 薛南好歹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可能怯场,不屑地笑了声,而后传音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咱们还是快点回去,想想怎么处理这事。” 徐长生也没再纠结这事,摇头传音道:“回去是得回去,只是不能回我们住的那地方。” 薛南会意,“你是说这灵根能定位?” 徐长生点点头。 “这没事,这有办法解决。” 说着薛南右手伸进袖中,取出块巴掌大小的白色手帕,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鱼篓,栩栩如生。 徐长生一手摁住,摇头道:“别打草惊蛇,我们找个仙家客栈单独处理。” 想着徐长生又加了一句,“就在我们住的那附近找。” …… 老者刚走过几个街角,便从旁边窜出个小童,可可爱爱,抱着老人的大腿高声道:“爷爷,我刚又看见我姐和那个狗男人做那不知羞的事,可把我看吐了。我就偷偷跑出来找你了,爷爷快回去教训教训他们。” 四周的人立马扭头看向他俩,老者嘴角抽了抽,小童却恍如未觉继续说道:“爷爷你是不知道啊,那狗男人的那活是真不行,动几下就没动静了,全程就我姐那不要脸的在那喊呢。” 老者忍无可忍,一手摁住那小童的脑袋一拧,脑袋却轰然炸碎。四周人群纷纷躲避,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那股血肉横飞的场景。因为那小童被拧断脖子之后,只是化为了一张符箓飘然落地。 忽地,一旁的围墙上又骑着一个小童,只见他泪流满面,不停地擦着眼泪,让人看着心酸,“爷爷你好残忍,打死了我爹娘不说,现在还要打死小可。小可真的命好惨啊,怪不得我姐要去外头找狗男人了。” 老者额头青筋直跳,随手挥出道流光,吼道:“给老子滚!” 小童忽地大笑而起,一手抓住那道流光,落地之后瞬间消失,同时四周还回荡着他的大笑:“谢谢柳木爷爷啦,小可这就去看看花语婆婆有没有找别的老爷爷玩,一会就回来告诉你。” 柳木强忍着那股把他追上,狠狠暴打一顿的冲动。 朝四周看了一眼,分神期的威压四散而去,人群轰散。 他娘的,一个分神期还装作入玄期的在这演戏,真是好真不要脸。 但转眼一想,那小童既然能在这逗那老者,必定也是分神期吧……指不定比这老者修为还高。 这都什么世道了,俩分神修士竟然在这大街上打闹…… …… 定北关北门外。 一片方圆数百里的空地。 原先大瑞建国以前,这还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那石脆山与那钩吾山也是连在一起。 至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还是当初大瑞的那场“平北之战”。 也是大瑞的最后一战,自从那“平北之战”过后,大瑞也就算彻底在这云昕大陆站稳了脚跟,也再没那个不长眼的敢站出来,明面上与大瑞唱反调。 哪怕是现在一直与大瑞不对付的东海势力黑龙岛,也只是敢暗地里与大瑞碰碰,真要抬到明面上,黑龙岛必定退缩。 毕竟大瑞现在的实力可不是吹的。 寻常二级势力,除了那渡劫期的天花板不说,能有上个一手之数的归真境大修士就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要是再能有双手之数的归真境,那就不得了了。 而大瑞呢? 大瑞十大天策上将,名震云昕。 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给了位置的,还有多少归真想排上这天策上将去排不上去? 更遑论那明面上归大瑞统辖的大瑞十家,原先可能稍有离心,但自从白衣卿相风不闻一人挑了暗涧坞之后,剩余的九家势力,立马老老实实了。 而现在的定北关外,那手持拐杖的花语婆婆正一手持阵盘,一手拄着拐杖四处奔走,到处查看着阵势,每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便安下一处阵基。 安下之后便有一到惊天气机冲天而起,这时候就得那坐在不远处的城头的定北关将主关策归出手,帮忙遮掩那异相。 至于那坐在城头那关策归,自然不可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身形。 不过坐在那城头底下嗑瓜子那山羊胡老道可能是个例外,因为他好几次起身,对那坐在城头上那将主打招呼,让他下来一起嗑瓜子,那将主都未曾发现。 老道嗑完了一大把瓜子,也没人上门做生意。无奈的他只好拍了拍双手,从胸口的夹襟之间取出一本破旧书籍,打开后是一副闪动的画面。 画面中是两少年,刚好走进了一个房间。 进门之后徐长生便立马把门窗关好,薛南则是趁机再次取出张阵图,安置在房间内。 只可惜这阵图对那老道来说只是一片朦胧的烟雾,他轻轻吹了口气,那书上的朦胧便消失不见,画面依旧清晰。 徐长生看了眼薛南,他点了点头,便从袖中取出枚玉佩模样的芥子物,往前一撒,之前那堆灵根便出现在了地板之上。 到了这时候,两人也没在玩笑。 “哪有问题?” 薛南问道。 徐长生没说话,盯着那堆灵根,眼神之中闪过一到流光。 薛南心中颇为差异,自己这兄弟果然不能貌相,有那顶尖的敛息术暂且不说,现在竟然又有这极其罕见的瞳术。 “这灵根被动了手脚,每个灵根上面都有一个绿色的光点,不知是如何效果。” 徐长生再次确认了一番便散去了瞳术。 再扭头看向薛南,只见他已经一手拿了把小巧的刻刀,一手拿出了刚刚那块手帕,语气平淡道:“来,你把那些绿点标记好,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徐长生语滞,只好照做。 剩下的也就很简单了,徐长生把那绿点一一标记出来,薛南则是拿着那刻刀将那带着绿点的木块取下。 而后对着那手帕注入灵力,手帕顿时闪过一道光华,只见那原本绣在手帕上的鱼篓竟然直立而起,泛着淡淡金光,悬浮在那手帕之上。 薛南一边动手一边解释道:“待会我将这些挖出来的木块放入鱼篓之中,便能维持那股联系不会消散。不过这东西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所以做完这些我们就赶紧走。” “你觉得去哪好?” “出城?” 徐长生摇头道:“他们精心策划许久,必定会在那城外布置。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呆在这定北关内,哪也不去,无非就是耽误些时间罢了,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在这定北关内出手。” 薛南猛然点头。 几个呼吸之后,两人便已准备妥当,对视一眼,薛南将那最后一块灵根放入了鱼篓之中,徐长生则是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了进去,又将那手帕鱼篓放在桌子上头。 而后薛南将那清理过后的灵根收入芥子物内,两人离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飞入人群无处寻 - 问剑长生 - 书上 此次布局主杀的正是那剑修何必之与那少女菁英。 说是少女,其实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少女”,只是通过某种驻颜秘术将其容貌恢复成了少女时期罢了。 因为某种任务安排上的联系,所以两人也多了某种日常的联系。 这让某个之前一直求而不得的“无知少女”,很是满足。也让某个鸠占鹊巢的无耻老道很是惬意。 唯一苦了的,只有那喜欢听墙角的小道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苦,毕竟谁知道人家站在第几层? 菁英是因为想管管不了,原先的何必之是想管的,可是刚好想管的时候就管不了了。 所以刚刚又听完一场激烈“战斗”的小道童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施展道法远去,毕竟待在这,实在有些吃不消。 ……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忽地一只鸟破开一道薄如蝉翼的禁制,又撞开窗户,落到地面化为那小道童的模样。 道童穿着宽大玄青道袍,带着一个高高的裘顶道冠,在地上一跃而起,落到桌面,身前刚好是那略显黯淡的鱼篓。 道童也没立即去探查,而是站在这房间之内四处打量,而后右手往后一摘,取下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 竹筒两头中空,道童手持中部,用力鼓足了气,嘟着大大的嘴巴对准一头,猛地一吹。立马便从另一头飞出繁星般的绿点。 绿点飞出以后,九成都落到了身前的鱼篓之上,剩下的一成都朝着门外飘去。 道童也不意外,一手掐诀拘住那些往门外飘去的绿点,而后一手卷起衣袖,往鱼篓当中一伸。 再一取出,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白色纸条。 小道童欣喜摊开,只见纸条上写着:借问酒家何处无,路人喟叹江湖枯。 至于剩下的,小道童高高跳起,嘴里大喝一声“哈”,而后一脚踢碎了那鱼篓。 鱼篓化为灵气四散,底下的那方白色手绢顺势燃起湛蓝火焰,转眼便燃烧殆尽。里头装着的小木块则是洒在了桌面上,相同的是没个小马块上都有着相同的绿点。 小道童挠了挠头,脸色苦恼,暗自嘀咕道:“失策失策了啊。” 说着往前走去,竟是将那些灵根一一碾碎,而后用力一震宽大衣袍,碎屑飘飞,只在原地剩下了那些绿色光点。 小道童鼓足了劲,猛地一吹,原本桌面上的那些绿点便飘扬而起。再松开禁制,这些绿点便与先前那些欲往门外飘去的绿点汇聚。 小道童挥舞着衣袖从桌面上一跃而下,落到那堆绿点前头。只见他伸出小巧双手将那绿点杂糅成一堆,而后对其轻轻吹了口气,绿点便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鸟雀。 一松手,那只鸟雀便挥舞着翅膀朝窗口飞去。小道童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痕迹便烟消云散,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一转身,他也化为只鸟雀消失不见。 …… 暗涧坞破灭之前,老者柳木是这剩余的五人当中地位最高的,所以他也自然就知道一些他们四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说那暗涧坞的上三境虽说被风不闻一人挑了个干干净净,但依旧有一位凭那金蝉脱壳之术逃过了一劫。 但也只是侥幸活下来了罢了。 毕竟风不闻的言出法随,不是一般的言出法随。 金口难开,但一开,就不是简简单单能善了的了。 所以那侥幸活下来的归真初期长老王碑帖,也只能躲在这定北关内苟延残喘养伤。至于还能保存几层实力,就全靠天意了。 而王碑帖还活着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他柳木知道,连那剩下的四人都不曾知道暗涧坞还有一位祖师堂长老还活着。 至于之前白白送掉的那些分神修士就更不知道了,要是知道,也不至于一盘散沙了这么久。 柳木也曾请过王碑帖出山,重振山河。哪怕他不走到明面上,只是站在幕后,暗涧坞也不至于如此。 但依旧被他拒绝了。 柳木看不透,一直以为暗涧坞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王碑帖却是看的真切,暗涧坞只能是历史了。 大势所去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那位白衣卿相,或者说大瑞,需要一只鸡,杀鸡儆猴的鸡。 没看见灭了暗涧坞之后,原本还到处欢跳的剩余九家立马老老实实,对大瑞服服帖帖。 所以哪怕没有暗涧坞挑出来挨那一刀,也会有那剩余的九家中,去领那一刀。 而洪隍叛变,只是恰好撞到了刀口上罢了。 但这些,王碑帖也没跟柳木解释,没必要,解释了又能怎样? 他早已心凉,只等伤势稍微恢复一些便离开大瑞,好好在这云昕大陆,在这人界好好逛逛。毕竟有这上三境的修为人界何处去不得?只要不是自己主动找死,就都能活的好好的。 所以对于柳木知道他所在之后,屡次三番来找他这事,他着实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念那点旧情,告诉了他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咚咚咚——” 变换了几次身形的柳木敲响了一家农家小院的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寡居多年,一直靠给别人洗衣为生。 也不知她与王碑帖有何牵连,在他受伤之后竟然没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待在她这养伤。以一位义字当头却被年轻人“教育”而受伤的身份,隐居于此。 当然,吃住用度什么的,也没苦了这妇女。只是让她别把消息外传就是了。 平时也不用她怎么照顾,只是单独分了间屋子给他住。除了柳木也没人来看望,还有什么不满足? 妇女自然答应了下来。 妇女打开门,也没说话,只是在门口走了一圈,再回去,柳木便现出身形, 妇女赶紧行礼,“见过柳先生。” 她可是知道这一常来的柳先生是位仙人,每次来往都没人能瞧见。只有进了屋,发现没人的时候,才能瞧见他。 柳木温和笑道:“不必多礼,王老可还在你这?” 妇女连连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带您去。” 柳木一拂手,一枚碎银便落到了妇女手中,“我自去便是。” 妇女则是领了钱,心满意足地合上院门退去,将这方小屋留给了那两位仙人。 也没什么怨言,毕竟那两位仙人前前后后给的钱财加起来,再买上一间小院都已是足够。所以她最近也是少有再去洗衣,往往得了空,便去那勾栏外头远远站定,看那戏子唱曲,然后在心里头悄悄模仿上几个手势,便极其开心。 待确认那妇女远去,柳木才缓步走到一间房前,双膝跪地,深深叩首,“弟子柳木,求见王长老。” 屋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 柳木再次三叩首之后才起身,轻轻推开房门,正主位坐着的是一清瘦老者,额骨突出,眼眶内陷。 “说吧,什么事?”王碑帖眼也未睁道。 柳木依旧跪在地上,语气悲戚道:“长老,我们准备杀两个人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 “哦?” 王碑帖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目,看着眼前这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弟子。 “对方什么来历调查清楚了吗?”王碑帖语气极其缓慢,仿佛每说一个字,对他都是莫大的伤害。 柳木抬起头,眼角微微湿润,“回长老,都查清楚了,一个是侥幸步入仙途的少年武夫,毫无半点仙家背景。另一个稍微复杂一些,乃是一位郡守的亲传弟子。” “哪家郡守?” “是……是黄粱郡郡守。”柳木迟疑了一下说道。 “谁打听来的消息?”王碑帖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 “何必之。” 一问一答,柳木丝毫不敢有所隐瞒。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似是那王碑帖在衡量,也可能是在静养。 柳木也不敢发问,只能跪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天色渐晚,暮色黯淡,柳木才听见王碑帖淡淡地说道:“武夫可杀,于兴文弟子,别动。” 其实柳木此次前来说明,主要还是想将那薛南一并杀了的。毕竟死了那么多弟兄,只杀一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碍于那薛南的身份,柳木只能寄希望于王碑帖,希望到时候于兴文要是有什么后手,王碑帖能出手将其拦下。 一位郡守弟子当做祀品,怎么也比一位无名武夫来的有排面。 但没想到王碑帖依旧不愿意出手……对此柳木也没什么怨言,说不定是这位仅存的暗涧坞长老伤势依旧没好罢了。 再待了片刻,也没听到王碑帖有什么交代,柳木便起身告辞。 就当他走到门口时,王碑帖突然开口将其叫住。 柳木心头大喜,转身看着这个盘坐在上一动不动的长老。 “柳木啊,从今往后我就走了,你也别来找我了。” 王碑帖看着他,眼神平静丝毫不起波澜。 “什么?!” 柳木眼睛一睁,急忙跪倒在地上,“为何啊?长老,可是柳木找您找的太勤了?柳木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您了,您可别走啊,我们暗涧坞现在可就剩下您一人了啊。” 柳木低头跪地,老泪纵横。 他是真的怕了,原本知道王碑帖还活着的消息,他心里确实是有个底的。哪怕他王碑帖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但只要他在这,柳木心里就是踏实的。 就像走夜路的人,看到家门口亮起的那盏夜灯,心里就踏实的很。 柳木也是如此,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他在外头遇见什么,只要他回到定北关,心里就莫名的踏实。 但现在,给他这股安全感的人说让他别来了。他是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柳木,你走吧。” 王碑帖再次下了逐客令,说完也便闭目,再也不语。 看着他,柳木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为了一句,“柳木拜送长老!” 久久未起。 …… 到底还是没有不散的宴席,柳木失魂落魄地回去了住所。 推开院门,是那坐下凋零桃枝上晃荡着双腿的道童。柳木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不去盯着他俩,反而自个回来了,这可不是你魔童啊?” 被柳木称作“魔童”的道童小可坐在桃枝上,双手掩面,叹息一声。而后往前一倒,双腿倒挂在桃枝上,晃荡不已。 “人走丢了,没法子跟喽。” 说着还冲柳木做了个鬼脸,晃荡的愈发起劲。 柳木冷笑一声。 “没心思陪你闹,有这时间玩闹不如好好盯着他俩,可别真搞不见了。” 小道童怪叫一声,倒着从桃枝上一跃而下,趴在地面抱着柳木的大腿,哭嚎道:“爷爷啊,是真把人给弄丢了。” 柳木一愣,一把提起他对衣领,惊愕道:“你可别玩笑,我都将那‘逐影竹’给你了,还追不到?你他娘的一天天都是干啥吃的?” 说完将其狠狠一甩,在地上滚出去许远才停下。 道童也不生气,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口水,“这也不是我无能啊,是那两个泥鳅太滑溜了。” 说着他也懒得爬起,就将就着躺在灰土之中,翘起个二郎腿,将自己一路上的“艰难”遭遇讲的绘声绘色。 “你是说你寻着逐影竹到了一个街角就突然失去了踪迹?” 道童点头如捣蒜。 柳木也顾不得沉浸在王碑帖离去的悲伤之中,一把提起道童,一跃而出小院。 “在哪,带我去。” …… 不多时,两人停在一个巷口,也顾不得四周人群,柳木一手持那逐影竹,脚踩罡步,一手掐诀。 三步之后,周遭天机混淆,柳木脸色也是一白。 七步之后忽现因果,柳木却是忍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强行中断了秘术。 一个踉跄,道童一跃而起将其扶住。 柳木却是将其推开,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找不到,除非我不计大道倾覆,强行从那商家规矩脉络之中颠倒出因果,不然凭你我手段是无迹可寻。” 小道童连忙制止,这话说来轻巧,但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而柳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大道性命。 也没人提及说去找另外三人帮忙,毕竟真要论及测算推演,那三人加起来都不及两人中的一个。 花语婆婆是那仙家之中都颇为罕见的针师,何必之更是那少之又少的剑修,唯有那菁英算得上是普通一点的修士。但也只是与花语婆婆和何必之相比罢了,一手“魅欲绝术”早已修的如火纯情。要不是加入了暗涧坞这样的“正道仙家”说不定她早就入了上三境了。 “那现在?”道童坐在一旁的墙头,挠头问道。 柳木冷眼看着周遭,灵识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去,同时传音道:“灵识覆盖,哪怕翻地三尺也要将他俩找出来!” 道童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柳木,也没反对。 但不得不说这事行的有些极端,用那灵识处处搜寻,其实是下策中的下策。且不说这种行事手段会被山上人所不耻,甚至是被那些儒家弟子口诛笔伐。 更何况谁知这定北关内隐居着哪些仙家宗师,要是一不小心翻到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上三境修士门口,那可就真的翻了。 毕竟这人界说大很大,可要说不大也不大。指不定你家后门那个修马车的就是那个仙家祖师,更说不定常年待在小河边钓鱼的就是某一道脉的开山祖师爷。 但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柳木,小可也无可奈何,飘摇着衣袖,朝着相反方向一跃而起,一边大笑一边拿灵识铺展开来。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看去,也没人搭理。一个个修士行走江湖前,必定会有那山上长辈叮嘱,要是遇到那些个行为怪异的小童老者,可千万不要理会,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出反常必有怪。 城北墙根,一位嗑着瓜子的山羊胡老头正通过那独门秘术,书观山河世界。 每当看到那混不着调的小道童时,就禁不住笑着点头,好似一位老父亲。 PS:书上知道其实有好些道友再看这本书了,但感觉除了“香城云南”那几位道友之外,其他人都很少评论……这是为啥啊?书上一直挺好奇你们的书评的。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柳木 - 问剑长生 - 书上 也不知柳木那边怎么回事。 总之小可这算是弄的鸡飞狗跳,灵识四散开去,可谓是将所过之处尽收眼底。更何况是一位分神期的灵识。 其实大部分时间也都还好,毕竟在这定北关内修为最高的也才神驭,而且也就在那城营之中,只要刻意避开,问题也不大。 但难就难在这定北关内的那些鱼沉池底的分神期,短短几条街道,小道童就遇见了两名分神期。 一个还好说,只是刚刚破境不久的分神初期,小道童只是显露了一丝气息,对方便只剩下怒目而视。 另一个却是难了。是一位伪装成凡俗的分神后期,在这定北关内买下了大家宅院,又买来了大批美貌侍女,享尽那难言之乐。 小道童过境时,恰巧遇见他正与两名“衣衫褴褛”的侍女“玩闹”。也不知是想伪装地贴近些凡人还是其他原因。这位放在寻常势力都能登进祖师堂的分神期修士,竟然连个阵法禁制都未曾布下,让小道童的灵识长驱直入。 这同为分神后期的灵识一扫,直接让那正处欢乐巅峰的分神修士一个激灵,而后暴怒,也不管那“关内不得御空”的大城规矩,仗剑而起! 一道强横灵力径直掀飞了一旁的庭院,再一道无双剑气将道童逼出。 要不是他反应快,在即将现身的那一刻献祭了一件替身法宝,就真要被那修士留下了。 倒不是说小道童打不过他,而是一旦被留下,必定是一场激烈斗法。斗法不打紧,打紧的是现在巡游在这定北关的那群大瑞“神魔卫”。 还是专门为了清扫暗涧坞余虐的神魔卫。哪怕小道童已有那分神后期的修为,但军阵一出,死的分神后期还在少数? 所以哪怕拼了法宝不要,也要先逃离当场。 于是空余那位被现的无名修士在此地无能狂怒,再被闻讯而来的神魔卫一阵询问,最后交了好大一笔当做维护关口的仙家钱才算了事。 至于那道童,惹了这么一摊子事之后,实在没心思去送死。随意找了个高阁,窜进去当那快活客去了。 还好待了没多久,便收到柳木的传讯,会驻地。 闻讯而去。 刚进远门便瞧见那靠在桃树上调息的黑衣老者柳木,道童惊讶万分,围着他绕了好几圈才停下,“呀呀呀,我们这柳大长老是怎么了,看样子是受了天大的伤?那可真是不幸啊,啧啧啧。” 说着小道童又是双手叉腰,一阵仰天大笑。 柳木脸色变了又变,“刚不小心捅到一支神魔卫的老窝去了。” 小道童一听,双手卷袖往后一跳,表情严肃,恭恭敬敬做了个道揖,“柳长老神功盖世,小可佩服之至!” 老者一卷袖,直接将其掀飞,没好气道:“说正事。” 道童大笑一声,一跃而至梢头,如那夜莺般倒吊其上,“你说这咋办?要不把那对狗男女带回来,省的他俩天天在外头胡搞。” 柳木双手拢袖摇了摇头,不赞同。 道童“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何。 其实除了议事,他们五人都很少会聚齐的,是怕被那无孔不入的大瑞鹰犬一网打尽。 至少现在这般,哪怕是刚刚柳木在外头被打杀,他们四人依旧能活下来。 同样的,哪怕何必之与菁英在外头被那神魔卫现行,他们俩依旧能活下来。 而且不叫他们也正常,这些事他们不擅长。 道童左手托住右手手肘,摸了摸下巴,道:“那叫他们?” 老者沉吟片刻,“叫!” 一手捏碎枚传讯符箓。 不多时,便从外头进来了两丹心境修士,一男一女。若是徐长生两人在此,必定能发现那男子正是那日在街头,被他们俩批驳的一无是处的男“戏子”。至于那女子,则不是那天的搭档,而是一名身背两杆短枪的俊秀女子。 迎客的是柳木,至于那道童也没走,随意施展了个术法,隐蔽住身形,便让他们无从发现。 “见过柳前辈!”来者深深一揖。 两人说是柳木的势力,其实说得确切些,是暗涧坞早年在这定北关暗中培养的地下势力,吞鲸帮。 名字起的震山响,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两位中三境修士,剩下的,都是些下三境的凑数弟兄们!要是给暗涧坞多点时间,估计也能培养出几位排面式人物,但可惜,大瑞没给它这么多时间。 更难得的还是,事到如今,吞鲸帮上上下下依旧不知道自己是暗涧坞培养出来的势力。底下的人只知道吞鲸帮有两大帮主,一男一女,绰号“吞鲸双雄”,凭借各自的拿手术法在这定北关的地下势力当中也打出了赫赫威名。 而这“吞鲸双雄”只知道给自己这仙家机缘的,正是眼前这深不可测的柳前辈。至于这柳前辈是何修为,是何来历,一无所知。 但这些消息,对他们俩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因为柳木每次召见他们,出了给些修炼用的资源外,便是安排他们去做些任务。 就像这次。 柳木扔过去枚玉简,平淡道:“找人,哪怕翻遍整个定北关也要把这两人翻出来。” 两人随即探入灵识,立马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可随即那名男子便皱了皱眉头,道:“柳前辈,那别的势力……” “不惜一切代价。” 柳木低垂着双眸,丝毫不以为意,“若是解决不了的,就联系我。”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两人也是立即领命离去。 就在两人合上院门之后,道童也是一跃而下,拍了拍双手,老神在在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老柳要是有什么消息记得招呼我,可别一个人只知道莽。” 柳木点了点头,不再语言。道童也遁地而去。 …… 一处未知的地窖内,弥漫着酸爽无比的腌菜味。 其中在那一个个菜坛子中间,坐着连个乌漆嘛黑的身影,一个头上顶着个奇奇怪怪的木质荷叶,另一个盘腿而坐,膝盖上头放着一柄古朴狭刀。 “老徐,你确定他们不会找到这来?” “你有更好的地方吗?” “没有。” “那就好好蹲着!” …… “老徐,我想喝酒,这酸味太带劲了,我都阻隔了嗅觉了还是能闻到。” “老徐,我这辈子再也不吃腌菜了。” “老徐,你这找的都是啥鬼地方?” 少年一个手肘,天地寂静。 地下无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的两人忽地睁开双目,对视一眼。 来了! 徐长生没有灵识,察觉不到,但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修士的气息。 要知道这地方虽然腌菜味大了些,但确实是徐长生斟酌了许久才挑出来的。位于定北关的凡俗居住区,但又不是最中间,而是那最容易被忽视的“目盲”地带。 但没想到哪怕躲到了此处,依旧被现行,不,可能还没有! 来不及徐长生侥幸。 薛南便转过身,哭丧着个脸,道:“老徐,那人手中拿着根竹签,竹签上附着着那绿光,就是你之前在客栈说的那种。” “然后呢?” 负剑少年愣道。 薛南再次感受了片刻,又道:“他每靠近我们这边一点,竹签上的绿光就会跳跃不断。离我们远些就不会,不对,他往我们这边来了……” 绿光竟然能显形了,还能追踪到自己。不对,应该是得靠近了自己才能有所察觉,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那人什么修为?”徐长生沉吟片刻道。 薛南立马回道:“入玄初期罢了,不然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灵识。” “再等等……” 少年嘀咕道。 等什么他没说,但彼此都清楚,等的是那人的命到底把握在谁手上了。 徐长生不愿杀人,但也不想被人杀。 忽地,菜窖上头有人跺了跺脚。 徐长生看了眼薛南,无声开口道:“杀!” 而后手持狭刀一跃而起,薛南紧跟其上。 就在徐长生破地而出的那一刻,手中狭刀便已出窍,刀光凛冽,刀意压胜。 一刀出,接连破开那入玄修士的护身术法,保命符箓,贴身法袍。 再一刀斩在他脖颈之上! 就在如镜般光滑的刀面上,倒映着那修士临死前惊骇的目光和那倒飞而出的头颅。 血如喷泉。 但只是一瞬便被薛南一个火属术法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手镯芥子物和一把匕首法宝。 薛南一扫而收,却瞧见徐长生一脚点空,踏天而去。但很快,远远地在对面墙头一点,又倒飞回来。 一把搭住薛南的肩膀,沉声道:“位置暴露了,跑!” 两人一边朝着巷道末尾掠去,薛南也得以问道:“怎么回事?” 徐长生阴沉着脸道:“刚刚杀了那修士,却没在意他手中的那追踪法宝。就在他死后,那竹签上的绿光就已飞走,速度极快,我尝试了一下,追不上。” 薛南默然,此事,着实有些无能为力。 毕竟说到底,这事还是洪南澜事件的后续,要不是和她扯上关系,也绝对不会有今天这一局面。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薛南晃了晃脑袋,朝着那背着长剑的少年追去。 …… 逐影竹真的有这能力吗?了解的都知道没有,而今日这番行动。 却是因为某个看戏的看客觉得戏剧不够精彩,亲自出手指点了一番。 例如将某个“走歪”的吞鲸帮弟子拨回正轨,又例如将那即将落地的逐影竹牵引回去,给那老者柳木。 因而绿光一闪,盘腿坐在桃树下的柳木便霍然起身,由开始的警惕转变为惊喜。 因为脑中响起的是王碑帖的声音! 果然,长老嘴上说的狠了些,但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着自己这群余民的! 也对,哪有不爱护暗涧坞的王长老。 随即柳木整理了下衣衫,朝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揖,心里默念,“多谢王长老!” 而后起身,捏碎了张传讯符,将消息传给了那在外游荡的道童,反手一招,一个布袋从屋内飞出,窜入了他的袖中。 随着身形缓缓消散,庭院内的那棵枯萎的桃树也化为了一棵柳树。 一棵凋零的柳木。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请君入瓮(求订阅!) - 问剑长生 - 书上 “你要真有本事,就算算道爷我叫啥名字。” 城北墙根。 一个小道童双手叉腰指着身前不远处的山羊胡老者,语气高昂。 说完小道童又微微低着身子,双手卷起衣袖,横放在胸前,手绕着手飞快的旋转,同时还嘟着嘴巴不停地喊着,“嚯嚯嚯——” 从左边打到右边,再从右边打回左边,最后在老头面前站定,一手指着他,大喝道:“兀那老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老头笑着捋了捋胡须,笑着一句话就让道童瞬间破功。 “观州,牙女郡。” 道童静止不动,若是寻常人说出这地名,他顶多哈哈大笑。但现在他知道这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四周人群忽地静止不动,死寂一片。只剩下道童身子微微起伏不定。 院内默默修养的一个清瘦老者好像感受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但转瞬也化为雕塑。 盘坐在城头的定北关将主也猛地惊醒,身形瞬间消失,但转瞬又被挤压出现,站立城头不动。 一切,真正静止。 道童低垂着双手,缓缓抬头,双目之内血火燃烧,不断有着火花落在地面,化为一堆堆野火,如那阴间厉鬼,嘶吼不断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野火所过之处,房屋尽毁,人群消融天地之间只剩一片血色,再无一物。 若有人凭那无上术法从极高处看去,便可见,整座定北关都被一个血色囚笼所笼罩。其内静止,连那光阴长河都得绕道而行。 “哟,人挺小,脾气还挺大。” 瞧着这无边手段,老道也不惊讶,泰然自若。而后一手捋了捋胡须,一手卷书拍了拍桌面。 血色囚笼莫名崩碎,蔓延出去的野火也如那画面倒放般收回,所过之处,一切回归原样。 若不是这定北关内的光阴长河依旧静止,道童眼内依旧血火燃烧,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 “老道,你在找死。” 道童面目扭曲狰狞,其上不断变换着各种变形的人脸,嘶哑着喉咙说道。 山羊胡老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一天天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何体统。” 说着老道忽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道童背后逐渐浮现的血海,沉声道:“给我闭上,别逼本尊真的出手。” “吼!” 道童驱散血海,猛地化开身形,居高临下对着老道张开血盆大口,欲要一口吞吃。 老道避也不避,直接一脚踹出,落空未中。但那道童却仿佛受了山岳袭身般的一脚,小腹瞬间空瘪,裸露出来的肌肤也如泥瓦片般布满裂痕。 道童气息一萎,瞬间回归正常大小,原本停滞不前的光阴长河也再次流淌。 隐蔽小院修养的王碑帖破空而去,心中暗骂不已,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随便挑了个地方养伤竟然能遇见阻隔光阴长河的大神仙! 与对方相比,自己这归真可真的是纸糊的了。 大瑞不敢走,只有北上离开! 离得最近的那城头上的将主也是探头往下一望,却是只看个朦朦胧胧。 老道却是一惊,一脚踏出,光阴长河再次停滞不前。 衣衫猎猎的王碑帖再次被虚空挤压而出,好落不落地落在了那将主身旁。一时间,定北关内的两名上三境修士齐聚,但都只能当那木头人。 好在老道也没心思管他们,只见他一手摁住道童的头颅,不断缝补着那密密麻麻的裂痕,嘴巴也在嘀咕个不停。 “你他娘的都啥情况了,还出来浪,真不怕浪死啊。” “为了找你老道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今儿个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还是跟老道走吧。” “醒来之后可别忘了认个爹啊,爹为你可是操碎了心。” 道童满脸裂痕之上宛如有那纤细圣手,有着丝丝缕缕白线不断来回缝合,所穿之处逐渐被缝补。 半晌,道童恢复如初,老道也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起身,“果然,这针线活还真不适合老道这大老粗干。” 说着老道整理了下衣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尘土,又摸了摸自己杂乱的头发,才咳了咳,朗声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瞬间,天地清明,道童生黑发。 …… 两人忽地从空中一跃而下,丝毫不知道先前已在空中滞留了盏茶功夫之久。 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外界来说罢了,毕竟这定北关内都是一样的。 “老徐,我怎么觉得你这方向好像是往城中间走啊……” 薛南也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难道老徐是觉得城中更多修士,在这城中间他们就更不敢动手? 可这城中,不管从哪个方向过来都很近啊! 徐长生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是去往城中的路,但却不是最中间,而是中间稍微偏北的一条宽敞大道。 因为那里有栋高楼。 平地起高楼。 徐长生猛地一侧身!一柄飞剑贴身而过! 再一转身,一式不动如山。 杀至又反的飞剑与拳头相接,剑气四溢! “老徐,拘剑符!” 薛南远远喊道。 徐长生一愣,飞剑瞬间返回,破空而去,而后急转直下,消失不见。 薛南掠至身旁,看向他。 徐长生摇了摇头,根本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但肯定是那暗涧坞的,也敢肯定不是剑修。 如若不然,徐长生断然不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也来不及问那从未听过的拘剑符是何物,朝四周人群扫视了一眼。 两人再次离去。 追杀自己的人多了去了,哪能一一“照顾”得到。 刚刚那一剑,也是试探居多,而不是真的想一剑就要了他的命。 两人刚走,就在刚刚徐长生站立的一旁酒楼之上,临街的那桌突兀地现出身形,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一青年男子和一一名身背两把短枪的俊秀女子。 “你这样真的合适么?毕竟柳前辈可是让我们……” 女子一脸担忧传音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定笑道:“让我们怎样?让我们翻出来罢了,现在我们已经翻出来了,也在跟着,还让人去通知他了。不管怎么算,我们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 女子还是有些担心。 “净雅,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再不给自己留个后路,你准备怎么办?”男子揉了揉眉心,神色只见也是有些愁苦。 到底是和情况,两人也是明白,从前段时间开始,这个柳前辈给两人的资源突然骤减,而那个时候,恰好是暗涧坞被灭的时候。 所以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没说罢了。 良禽择木而栖,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 自那一剑之后,追上围杀的人明显多了许多。 不断有着入玄境修士从两侧街道或是人群之中杀出,有的是一击便走,也有的苦苦拖延。 因而哪怕是在这人群杂乱之中,徐长生都已拳杀了三人,至于薛南也是差不多。 一身衣袍染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脸色苍白,薛南是因为灵力消耗严重,徐长生则是因为巨痛,难忍的巨痛。 唯一还好的,就是那栋高楼已是越来越近。 除此之外不好的,就是捕风捉影地听到,“有神魔卫来了。” 大瑞鹰犬,哪怕徐长生没直面过,但也一直从各种地方听到他们的传言,能止小儿夜啼都是夸赞。 两人逃地愈发奔命,符箓都是不要钱地往身上拍,也还好先前从那两个倒霉鬼身上得到了些符箓,也都没有在那聚宝斋内被清理掉,而是都放在身上保存了下来。 至于架云,纯粹就是找死。 到了这,薛南也知道他的打算了,是去那聚宝斋。 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聚宝斋虽说与大瑞一般,都是二级势力。也有规定,不管那人在大瑞境内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但只要他进了聚宝斋内,就算是聚宝斋的顾客,那便不能在聚宝斋内拿人。 如若拿人,便是在打聚宝斋的脸,那没得说,聚宝斋自然会出手护下。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自然有聚宝斋与大瑞商讨。 但聚宝斋也不可能平白庇护,半个时辰,被追杀进去的人只能在里头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不管那人有没有做完自己需要的买卖,聚宝斋都会将其送出。 这也算得上是聚宝斋对大瑞的投桃报李。 所以看到有人被杀的逃往聚宝斋,历来不缺的看客们也就人传人,呼朋唤友地招呼着。 毕竟进了聚宝斋,大部分都是准备上台唱戏了。 不管成与不成,半个时辰之后。 要么被追杀的人当场围杀,要么被城卫军或是神魔卫带走。 不过现在必定是后者,现在谁人不知定北关内那游荡着的大瑞鹰犬早已代替了那可有可无的城卫军。 一时间,两人牵动半城! 还是修士最为集聚的定北关内城,人影奔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无人出手,只有观战。 也有人认出了,追杀的是定北关内的吞鲸帮,只是没人认出那被追杀的谁。 只有人说那负剑少年的腰间狭刀好像不错,但一身武夫底子却是打的稀烂,脚步虚浮,看气息也好像是刚从换血境跌落。 不过这也很正常嘛,不见怪。 至于另一位少年修士,普普通通,顶多算是个小天才,在这年纪就到了入玄境。也不知道是来自哪家山上势力,连个行走山下的护道人也没。 没有也好,有的话就没这好戏看了。 忽地,异变再起! 就在这聚宝斋相邻的一条街道上,一声暴喝,“柳木哪里走!” 而后军阵暴起,凭空现出一个数十丈高的金甲神人,手持金剑,气息浩荡。 神人怒目持剑斩,如无人之境。 在那军阵上空凭空浮现两个大瑞古文,威压横空。 “神魔!” 大瑞神魔卫。 所诛之人,暗涧坞余虐,柳木! 一时间人群纷纷各驭道法,朝着战斗方向赶去,呼吸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空了大半。 毕竟与那神魔卫围杀相比,一个小帮派围杀两个下三境修士,实在没什么看头。 连那些围杀徐长生的吞鲸帮帮众都有些尴尬,不知该何去何从。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身形却忽地消失不见。 紧接着的是那被神魔卫围杀的柳木心头,忽地响起一道苍老,且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少年已入阵。” 柳木消失不见。 而在那无名客栈里头,一衣衫褴褛的少女正依偎在一中年男人怀里。 没有丝毫言语,两人不见。 城北城头。 站着那位边关将主,将主左边站着一位山羊胡老道,老道左手摁着一个道童。 看着点点流光入阵,老道捋须笑道:“乖儿子,有好戏看喽。” 小道童跳了跳,却始终被压地稳稳当当,于是只能无奈道:“爷爷是大老粗,爷爷说了算。”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底牌尽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偌大的定北关消失了几个人,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而唯一有点异动的,就是那神魔军阵里头了。 毕竟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柳木,一转眼又让他跑了,还是从军阵里头逃走的。 这么一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于其他几人,只有徐长生两人,神魔卫伏柳木不成,便准备去将他俩捉拿,没想到连他俩也消失不见。于是一堆郁闷无处发泄的神魔卫,便带回去了大批吞鲸帮成员,还当场发布了一张擒拿令,擒拿吞鲸帮的那两位帮主,“吞鲸双雄”。 于是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各回各家,一切安稳。 一切也都平安无事。 负责拱卫定北关的两位金甲神人,一位酣睡,一位吞香纳火。 负责镇守定北关的将主,当了那雕塑。还好那位老道动手之前也和他打了招呼,说只是借地方用用,借的也不是定北关,而是定北关北边的那块空旷平地,用坏了会赔的。前提是自己别乱动,不然一切都免谈了。 于是他只能点了点头,老道也颇为友善地抱下了那坐在他脖子上的道童,三人开始眺目北望。 …… 柳木仍在惊喜,没曾想嘴上丝毫不留情面的王长老,到最后关头仍然出手,救下了自己尚且不说,还出手将那两个少年一齐送进了阵法!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二者皆可杀!至于那个神驭期的黄粱郡郡守,自有王碑帖负责挡下。 毕竟是一位归真,哪怕受了伤,也不是神驭期能抗衡的。之前不答应,多半还是在权衡罢了。 压下心中的喜悦,柳木朝四周望了望,希望能看到王长老的身影。但终究还是他多想了。 什么也没瞧见。 很快他便收拾好了自身情绪,王长老是什么身份?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围杀两位下三境的少年? 肯定是不知道待在什么隐匿处,凭那掌观山河的大神通看着此地。 想到这,柳木立马提起了精神,稍微感应了一下花语婆婆的位置,便寻了过去。 “老柳,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几个都无声无息地进来了,还有那俩少年,不是说好了只拿那个徐长生开刀吗?” 花语婆婆坐镇阵法,无法出手只能留守原地,因而对于这些情况她也只能等柳木过来时再询问。 为何? 当然是有靠山为我们出手了,而且这靠山还不是一般的靠山。 看他这次出手的态度,是不准备走了。以后啊,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只不过这些话肯定不能告诉她,王碑帖没有主动暴露的心思之前,自己是谁也不会告诉的。 于是满心欢喜只变成了一句冷冷淡淡话,“管那么多作甚,都杀了便是。” 花语婆婆语滞,也不知这柳木今儿个是咋回事,在自己面前还装了起来。 不说? 不说还了不起了! 花语婆婆重重地拄了下拐杖,别过头去,默默维持起了阵法。 至于另一端。 何必之和菁英两人也做好了准备,就等花语婆婆操纵阵法将那两人送到自己面前了。 刚刚也接到了柳木的传讯,说这次两个少年都能一并杀了,没什么好畏手畏脚的。 忽地,菁英微微抬头,有些纳闷道:“必之,为何你最近经常摸下巴啊?你又没胡子,有什么好摸的。” 何必之一愣,淡淡地瞥了一眼,未曾说话,一缕剑光从眉心飞出,绕指柔转。 看地菁英神采飞扬。 飞剑名“绕指”,很女性化的名字,是何必之亲自取的。而事实上这“绕指”在飞剑里头,杀力确实算不上高。其真正强的,也就是那一手诡谲多变的纠缠之术。 在何必之的修行途中,靠着绕指纠缠最终斩杀的修士可不在少数,而且大部分都是跨境斩杀。 而靠着这柄绕指,何必之确实在这川州的修行界里头闯下了不少名声。再加上他那清冷的性子,确实成了不少女子修士的梦中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菁英。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不近女色的何必之,为何最近突然开了窍…… 想着菁英又是一阵脸红,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 …… 四周黄沙弥漫,遮天蔽日。 刚刚还处在繁华大街的徐长生两人,却忽然来到了这不知名的风沙之地,一筹莫展。 “这是幻境?” 徐长生对这些千奇百怪的仙家手法也不太了解,只能猜测。 但又觉得不像,如果真是幻境未免也太逼真了。而且要在那定北关内布下这幻境,真当大瑞是泥捏的? 薛南没有回答,右手伸进袖中取出个巴掌大小的罗盘,灵气注入,罗盘只是略微泛起一丝白光,再无其他动静。 薛南摇了摇头,神色郑重,“不是幻境,这是真的。” “而且看这阵法造诣……” 薛南看了看四周,又摇了摇头。 看这样子,两人是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也是唯一的一条路,那边是手中的那两张保命符箓。 至于那张含有“大道理”的符箓,现在局势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忽地,徐长生一手拉回薛南。 两人身前的黄沙之中走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气息深如古海。 不可力敌! 两人丝毫没有犹豫便捏碎了各自手中的保命符箓,瞬息六千里! 站在城头的老道忽地笑了笑,摸了摸道童刚长出来的那点黑发,“临阵逃脱可不是大男人该做的事,对不对呀?乖儿子。” 道童沉默寡言。 眼前广袤的平地之下却跃起一头巨大的紫色蛟龙虚影,撞入虚空,消失不见。 宽敞官道之上行人络绎不绝,无一人察觉。 原本身形被一股虚无力量裹挟带走的两人,却突兀地撞在一面透明薄幕之上。 落地之后,四面依旧黄沙一片。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没逃出去,依旧在这诡异阵法之中。 薛南问也没问,直接捏碎了仅剩的另一张符箓,那张被于兴文称之为含有他的道理的符箓,一张号称归真以下皆可杀的霸道符箓。 极远处的一栋书阁之上,一袭白衣手捧古籍的黄粱郡守心头一跳,随即放下手中书,闭目不定。 黄沙之中几阵清风交汇,化作一淡薄人影,书生卷气。 人影虽未回头,但薛南却早已认出,对着深深一揖,嘴唇颤动,“弟子曲北,见过先生。” 人影回过头,正是那黄粱郡守,只是身形淡薄的连面容都有些模糊。 于兴文笑着张了张嘴,没听见声音,过了片刻,一道温醇的嗓音才在两人耳中响起,“有为师在呢。” 说着两道身影连袂而至,落在远处看着这突兀出现的虚幻人影。 何必之表情冷静,丝毫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女子菁英,好一阵慌神,生怕自己坏了大事。 毕竟将这两人拘入法阵她就没出什么力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出手,可这还没出手,又让两人给跑了,那自己可就真的百死莫悔了。 万幸中的万幸,花语婆婆布下的阵法名不虚传,将这两个小贼留下来了! 不过,现在突然出现那人影,应该是他们凭借什么手段唤出的护体英灵,至于具体实力如何,只有一试才知了。 女子身形恍惚便淡,何必之却伸手将其拦下,淡淡道:“让我来。” 护在两人身前的于兴文却忽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稍稍一夹,两指之间一把泥鳅大小的飞剑震颤不已。 于兴文笑道:“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说着两指夹住飞剑,往一旁一甩,飞剑入地不见。 对面男子脸色一白,伤势立马便被模仿出了九成。 身旁女子身形消失不见,转眼间在几人中间各自出现了一名手持软剑的长发女子,神情冷冽。 软剑之上剑光吞吐,如那毒蛇择人而噬! 于兴文眯着双目,嘴唇微动,“子不语怪力乱神。” 女子身形如烟雾般消散。 最后却在剑修何必之身前出现了那菁英的身形,也是一脸退了几步才站定,脸色苍白。 若不是这只是一张符箓凝聚出来的法身,不然何至于此? 以于兴文儒家贤人的身份开口,管他什么剑修不剑修,没有那上三境大道抵挡的,通通都得跪下。 回头看了看并肩而站的两位少年,这黄粱郡守笑了笑,一道声音传入亲传弟子耳中,而后抬头看了看天幕,朗声道:“吾欲剑开……” 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黄粱郡守身前站了位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面目黝黑,神色之中难掩愧疚,只见他看着眼前的虚影,抱拳道:“定北关将主何暮苍见过于郡守。” 于兴文看着他,许久,轻声道:“将主真要如此?” 何暮苍身躯一颤,原本还有一丝愧疚的脸色瞬间平静下来,抖了抖铠甲上的尘土,一手负后,一手虚引城头,“有请于郡守城头一叙。”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以术法将其带上城头,两人瞬间消失。 徐长生不动声色往前一步,一手摁住狭刀,站在了薛南身前。 黄沙飞舞漫天,少年衣衫猎猎。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少年自小便明白的道理,岂会因为走上了仙路就忘却? 至于打不打得赢,打不赢就能不打了吗?打不赢自己给他们磕上几个响头他们就会放过自己不成? 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唯有一战! 何况自己还有一柄放在芥子物中的降妖未曾取出,真要抓准时机,指不定还能带上一个。 少年想着微微低了低身子,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一男一女,虽说两人各被于兴文赐了一招,但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忽地,薛南一手搭在他肩上,跟着往前踏出一步,笑道:“当大哥的怎么好意思一直站在小弟身后?” “来来来,今儿个就让他们尝尝咱兄弟俩的厉害。” 说着薛南双手合放在小腹前头,而后缓缓朝两边拉开,双手之中出现一把雪白短刃,薄如蝉翼。 这还是徐长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本命法宝,虽说之前也开玩笑询问过几次,但都被他笑着打哈哈说了过去,说什么一把刻木头的刀子有什么好看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说着两位少年于漫天黄沙之中并肩而立,一个身背长剑手持狭刀,一个手捏一把短刃。 没一人躲身后,也没一人站前头。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徐啊 - 问剑长生 - 书上 薛南擅长战斗吗? 在徐长生看来,是不擅长的。在他眼中,薛南一直是那种靠着一手神乎其技的木雕手艺行走江湖的人。 但此刻的两人又何尝不明白,擅长与否,重要吗? 不管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分神,就算是俩普通的丹心,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别人多修炼几十年,痴长那几境修为也不是白混的。 菁英看着那两个还想抵抗的少年,冷笑道:“负隅顽抗,两只泥鳅还想蹦跶不成?必之你先养伤,让我来便是。” 说着女子一扭腰,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意氤氲开来,朝对面两人勾了勾手指,“来。” 徐长生左手微微摩挲着福禄,右手摁住刀柄,低喝道:“上!” 说完身形一闪而逝,在原地空留漫天黄沙,再一次出现已是在那女子身前,反手握住狭刀,面色平静。 横斩! 女子近在咫尺,妩媚一笑,身形化为一阵粉红烟雾消散。 长刀落空。 少年也不意外,借着狭刀的惯性横移而走。 黄沙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裂风而去,在风沙之中忽闪忽现。 忽地地上少年手诀一变,短刃一分为二,划过一道弧线倒飞而去。 两把短刃空中相接,恰好再次斩出一丝粉红烟雾。 “小弟弟,只会这样可不行哦。” 半空之中再次出现那女子菁英的身影,只见她赤足踩在一张粉红布匹之上,一身粉红纱裙飘摇,极其诱人。 两名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徐长生也悄然退回薛南身边,站定。 而薛南左右肩头之上则是各自浮着柄短刃,刀芒凛人。 至于那剑修则是全程站立一旁,双手抱胸,好似在沟通自己的飞剑,全然不顾场中战斗。 看着空中那女子,少年两人也在交流着。 “分神?” “九成。” 说着薛南瞥了眼徐长生背着的长剑,没说话,但徐长生却是明白了所指。 一步踏出,悄然点头,而后身形拔地而起。 少年右手握刀,左手握紧拳头,拳意沸腾。 菁英既不担忧,也不出手,只是掩嘴轻笑几声,而后踩着那块粉红的布匹朝着天幕更高处掠去。 仿佛与徐长生在嬉戏,在调笑这少年武夫。 到底是武夫,还不是那七层的御风境武夫,只是跃上一层,徐长生便止不住自身坠势,越来越慢。 徐长生也不急,耳边忽地响起道声音,“老徐,踩稳了!” 一抹雪白光影破空而至,悬停在他脚下。 徐长生一脚踩上,身形再次冲天而起。 一身拳意愈发沸腾,左手之上更是宛如实质。 “哟,小弟弟跳的还挺高,那就再来试试。” 说着女子再次往上飞上一程,直接到了这方阵法的天幕穹顶处,居高临下,女子好似担忧什么,摁了摁裙摆,改站姿为跪坐。 徐长生面无表情,耳边只剩呼啸风声。 就在他身形再次变缓时,薛南强忍着自身难耐,额头上不断冒着豆大的汗珠。 不说这驭物之术本就不是他所擅长,更何况将自己用来雕刻用的本命法宝给别人当做踏脚石。 还是被一位底子打的无比深厚的武夫当做踏脚石。 真以为徐长生那看似轻飘飘的一脚好受? 那一脚可是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他的窍穴之上。 但撑不住又能如何。 “老徐,踩稳了!” 薛南暴喝一声,强行将自己的本命法宝送到了他脚下。 徐长生面无表情一脚踩上,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其送上天幕。 而那柄雪白刻刀则是变得黯淡无光,朝着地面落去。薛南强行将其收回窍穴处温养,便再也忍耐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脸色惨如金纸。 徐长生则是借之一跃与那女子等高,双手高举镇山,猛地斩出一道巨大刀芒。 菁英退也不退,笑着伸出白皙右手,皓腕翻转取出一把雪白纸伞。而后倒提撑开,护住己身。 刀芒斩在纸伞之上,如刀切豆腐,直接将那纸伞斩裂。 女子一手捂嘴,一手直接握住那刀芒,委屈道:“小弟弟好生凶狠,竟然拿这么大的一把刀来砍姐姐,也不看看姐姐这小身板能不能接受得了。” 说着右手用力一捏,巨大刀芒震散。 徐长生似乎早有准备,反手收刀入鞘,身形前倾,于天幕之上拉开一个久未出手的拳架。 开门见山! 恍惚间,菁英好似看到一座苍茫山岳横亘身前,令其仰止。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才将那股感觉驱散开去。 可那少年却是已欺身上前,浑身血气沸腾不断,高举的右手之上拳意不断叠加。 见此情形,女子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直接伸出左手,握住徐长生的右拳,秀眉微蹙,冷哼一声,而后将其往下一摁。 徐长生眼神之中满是惊骇,好似从未想过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大的宛如天堑,自己积蓄已久的拳意在她面前竟然如此不堪。 少年接下一招之后,身形便已更快的速度往下坠去。 不过眨眼间,便砸入地下黄沙之中,一声震响,激起大片尘土,也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 少年躺在坑底,浑身浴血,只有眼神微动。 到底只是个尚未换血的半步三境武夫,岂是那在分神境都浸淫已久的菁英的对手。 至于先前的,无非是女子心性使然,在与他们玩笑罢了。 而这玩笑结束了,三人之间的战斗自然也就结束了。 女子飘然而落,白皙赤足踩在了何必之身旁,连那奔向徐长生身旁的薛南都不再管。 大坑之中,薛南一掠而至其身旁,眼神慌张,赶紧取出一株血药递在了他嘴边。 徐长生一张嘴,鲜血便从嘴角流出,强忍着疼痛咬了一口,艰难道:“南啊,我尽力了。” 薛南不断点头,只是把血药喂在他嘴边,让他好多咬一口。 城头。 山羊胡老道摸了摸胡须,低头笑道:“乖儿子,这戏好不好看呀?” 小道童瞥了瞥嘴,“可好看,爷爷演的戏可好看了!一个大人在打两个小孩子,也不害臊!”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咬牙切齿说的,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 山羊胡老道也不生气,又看了看那浑身血流不止的边关将主,颔首道:“其实还是不太行,不如师父给你添把火看看?” 道童瞳孔微张,好像对此极其感兴趣,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道捋须而笑,“那你就看好了。” 场中何必之忽地张开双眼,皱眉看着一旁少女模样的菁英,冷声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说完右掌猛地往后一拍,打在她的小腹之上。 菁英身形往后暴飞而去,脸色惨白,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根本没有想到何必之会对她出手。不管如何,何必之都不会对她出手啊。 不说没有现在这层关系,哪怕是以先前的关系来看,何必之都不应该对她出手啊。 但何必之却偏偏出手了,不但出手,还极其狠辣! 只这一掌,便险些将其废掉! 五脏尽毁,一股猛烈的剑气还不断在她体内肆虐,将那些护体灵气搅碎。 不止是她,连一直观战准备掠阵的花语婆婆与柳木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出,朝夕相处的何必之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对自己的身边人下手,这谁能想得到? 不等花语婆婆开口,柳木便身形消散,对着场中掠去。 徐长生两人显然也在意到了场中动静,难掩惊喜,不再演戏! 只见徐长生身形直直站起,就在站稳的那一刻,右手之上出现了一把桃木古剑。 少年浑身滴血,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作剑指状,神色冷静。 薛南则是身子微微后仰,双手之中各自捏住了大把符箓。 徐长生身体微曲,左手剑指轻轻搭在降妖剑身之上,缓缓划过。 所过之处,暴起阵阵金光,更有一道道剑气从那金光之中掠出,不断吞噬着他持剑手上的血肉。 剑身只开了小截,右手之上便可见血骨。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女子身形,徐长生紧要牙关,左手猛地划过剑身。 一道惊天剑意冲天而起,破开层层阵法禁制,冲天而起,在这大瑞北境边关以北撑开一道云开气象。 定北关之内,无数人看着这天大动静,迟疑片刻纷纷朝着北门掠去。 大道机缘就在眼前,岂有放过之理。 徐长生右手也是瞬间化为白骨,白骨之上依稀可见星光点点。 少年表情狰狞,身形一跃而起。 掠至与那女子等高,而后一脚踹出,踢中后颈,将其横飞的身形托起。女子浑然未觉,好像依旧未能从那“背叛”之中醒悟过来。 少年紧紧握着那震颤不已的剑身,以浑身血气牵扯住那磅礴剑气。 而后对着那女子后背猛地斩下。 柳木姗姗来迟,却恰好看见菁英的身形在那惊天剑气之中化为料峭白骨。 但那剑气却好似并未就此断绝,依旧如长龙般朝远方肆虐而去。 柳木来不及顾及其他,身形倒飞而至,宽大衣袖飘摇,直接将那股磅礴剑气收入袖中。 长袖稀烂。 柳木死死盯着那闭目养神,好似浑然未觉的何必之,眼神之中满是怨恨。 强行将目光看向那依旧手持长剑拄地,一动不动的少年,柳木再也无法忍耐心中怒火,白发倒竖而起,手捏法诀,右脚猛地踏地。 薛南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神惊讶,身形一闪而逝,将那拄剑少年往后撞飞而去。 可他的身形却留在了原地。 平地生青柳,以他体为躯,破土而出。 身形依旧在倒飞的徐长生强行睁大着双目,好似有些不敢相信。 黄沙之中,生出了一颗茂盛青柳,柳条飘舞不断,而那躯干,分明是一个跪着的人形。 一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给自己喂血药的人。 那人跪在地面,依旧保持着那往前冲的姿势,表情惊骇,栩栩如生,眼神之中却有一丝安心。 好像在说着什么。 哪怕不用听见,徐长生也能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如果他还能说话,他必会大笑,“老徐,我厉不厉害?” 他必会开心,甚至还会倒竖着大拇指指着自己,“老徐啊,别总觉得只有你能为别人死。别人就不能为你死了。别总是在老子面前讲义气,做大哥的告诉你,这天底下,就我薛南,最讲义气了!” “老徐,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咱俩谁死都一样,那就是我吧,谁让我还是大哥呢?你还要行走江湖呢,怎么能连大瑞都走不出去。” “老徐啊,你也别太伤心不是,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啊,记得多喝几口酒,多看几个妞。别害羞,就当是为大哥看的了,记得要挑那腰细屁股大的看。” 但徐长生更知道。 他和自己一样,想着能走出黄粱郡,走出大瑞,去外面看看。 他还有着自己的大秘密,连自己都还没能告诉,一直藏在心底。 他也有着自己的大好前途,怎么能死在这了,怎么可以啊。 他不能死啊,可有谁不能死? 徐长生拄着长剑,跪在沙地上,泪流不止。 就在身前几步,柳树长青,柔柔的柳条被风沙吹拂,轻轻搭在他肩头。 头上一根雪白头发无声粉碎。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道人见老道 - 问剑长生 - 书上 在极西南处,一个不知名的小城。 一个头戴五岳冠的中年道人戴着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少年道童,窝缩在一个布满灰尘的阁楼上。 “师父,你就不能搞得干净一点吗?” 少年看了看四周的蛛网尘土,有些嫌弃。 中年道人瞥了瞥少年衣衫,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年眼睛一瞪,刚想起身。中年道人却“嘘”了一声,透过那破败窗户往外头一指。 少年立马跟着看去。 只见外头街道上是路过一队送葬的队伍,男男女女哭号一片,为首的是两个身穿崭新道袍,神色肃穆的做法道人。 脚踩罡步,一边念叨着经文,身旁各有一道童挥洒着纸钱。 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一切平常。 但梁米知道,这不靠谱的师父绝对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能把自己带来这里,必定有深意。 于是这出身小镇的小米虫便瞪大了双眼,使劲地瞧着。 但依旧看不出异常。 一旁的中年道人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欲是如此,梁米却欲慌。只能惦着脚尖,撑着窗台,使劲往外看去。 这说明啥,说明自己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这道人他娘的又要对自己出手了! 要不是自己打不赢他,梁米真的想跟他好好理论理论,好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道理,而不是每次都听他的道理。 “看出来了没?” 小米虫使劲点头。 道人却一手提起他的衣领往外一甩,少年撞破了窗户,落到了那送葬队伍之中,好落不落刚好落在了那乌木棺材之上,砸落了棺材,惊地人群四散。 梁米心中一惊,顾不得整理头上的不知名的道冠,轻轻一点棺材,身形飘起,一脚点在了白旗之上,金鸡独立。 忽地,棺材板被由内而外一掌拍开,木板四裂! 一只白皙的右手轻轻搭在了木板之上。 道人刚想开口指点一下,好不至于让自己这关门弟子死的太惨。 却忽地感应到什么,眉头一皱,神游万里又万里,再到那无尽海上一袖破开乾坤,在那两座大陆之间强行打开一条宽敞大道,道人一跃而入。 无尽海中的一个海岛之上,一位站在楼阁之上的高大的青衫男子忽地抬头看着天幕,看着那惊天异象。 身旁一位绿衣侍女看着男子的异常举动,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有客人来了?” 青衫男子摇摇头,“红袖呢?叫她回来研磨。” 说着男子转身走向书房,绿衣侍女眼神大亮。 天幕星河之中,一位邋遢男子躺在一颗河中巨石之上,看着远方星星点点,身旁放着一把奇形长刀。 忽地,邋遢男子好像感应到什么,微微仰起,扭转身子看着那片无尽光幕。 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个什么变化。男子又伸手掐了掐,但只是一瞬,男子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躺了回去。 但没躺多久,男子却愈发觉得心神焦躁,而后伸手抓住那柄唐刀,翻身而起。 一步踏在星河之上,一手拔出唐刀,刀光无尽,刀开万里星河。 在那星河对岸,惊起几个高大人影,金光璀璨,破口大骂不已。 这都什么鸟人,来了这星河之后,就没安生过一天,最可怕的是之前竟然没听过这号人! …… 定北关外。 空地之中。 跪地少年旁,突兀地出现了一名中年道人,身穿朴素道袍,头发稀疏顶着一顶五岳冠。 中年道人先是看了看南边城头,微微皱眉,轻声道:“过分了。” 刹那间。 光阴长河如同被那中流砥柱截住,不得不绕道而行。天地之间再次回归寂静。 一直盯着那少年的柳木也只是依稀看见那少年旁边出现了一位身形,便再无知觉。 城头之上。 边关将主何暮苍倒是好些,能看见那少年边上多出来了位道人,身形不高,微微有些佝偻,但当他想去看那人脸时,却被一团迷雾遮挡。 再然后,一动不动,如酣睡。 站立城头的山羊胡老道冷笑道:“师叔好大的本事。” 说着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小道童浑浊的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 谈笑没去搭理那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师侄。 转而微微低头,半蹲在少年身边,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轻声道:“这次不怪你,是我惹下的祸患,我自会帮你解决了。” 少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剩两行血泪。 “谈笑,他死了。” 少年伸手指着那棵依旧在风中飘舞的杨柳。 谈笑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往后一拉,一位早已离开大瑞边关数千里的清瘦老者却忽然不动,抬头看着虚空。 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掌,提起他的衣领,倒飞而去。 这位上三境归真期的大修士,就如同孩童般,被那大手提住,丝毫不敢有所反抗。 只是瞬息,那位大修士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出发的地方,破开重重禁制落到了那柳木身前。 柳木也苏醒过来,看着这宗门长老,先是惊讶,而后狂喜,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柳木扭头看了看那少年,与他身旁那身影。再看向眼前的王碑帖,却发现他已闭目,表情平淡,身上氤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 柳木有些难以置信。 定北关内人群熙熙攘攘,却如同纸上画卷般,毫无一丝生息。 山羊胡老道回头看了看,笑着捋了捋胡须,而后伸出鹰爪般的右手,一握。 人群只是稍有动作,便再次回归平静。 老道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提着道童的右手一步踏出,身形出现在了那棵杨柳边上,与那中年道人只有几步之遥。 “没想到师叔竟然在这少年身上下注这么大,原先我还以为要打死这少年师叔才舍得现身呢。” 说着老道靠在杨柳之上,笑着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年。 瞧着他的动作,徐长生立马强撑着身子起身,不再跪拜。 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这一切都是这老道在幕后操纵,自己与暗涧坞,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而他的最终目的,好像还是为了引出谈笑? 少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谈笑也没隐藏什么,双手笼袖,摇头道:“谈不上下注,只是打赌输了,不得已庇护一二。” 老道有些失笑,好像从没想到自己这师叔和别人打赌还会输,于是老道探着脑袋问道:“是学宫里那读书人还是那寺庙里的老和尚?” 谈笑笑了笑,答非所问,“原本你今天是要死的,但我看在你我同门的份上,还是不忍心看到师兄白发人送白发人。” 老道缩回身子,靠在杨柳上,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 但那小道童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话,跳起来使劲拍了拍老道的手臂,惊呼道:“爷爷,爷爷,你看那人咋说的,他说今天要打死你啊。这还能忍?爷爷,畜生都忍了。” 老道一手摁住他的脑袋,将其拨正,看着对面那道人,认真道:“这人可是我师叔,你想想你该叫他什么?” 小道童眼神滴溜溜转,忽地往前一跃,空中一个跪拜落地,跪倒在谈笑面前,欣喜道:“徒儿小可拜见师父,小可总算遇到师父了。之前都是那老道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才被迫叫他爷爷的。就他那模样,我哪愿意哦,对了师父,叫你师父多见外,要不我叫你爹吧,好不好?” 谈笑笑着看向那老道:“这就是你待在这大瑞的理由?” 老道点了点头,“找了他好久了。” 谈笑难得正色,双手笼袖在这小天地内走了走,开口道:“玄幽啊,这是你的大道,我也不拦你,只是你确定你能管的了他?别到时候搞出来了烂摊子,还得师兄来给你擦屁股,你也一把年纪了,相信你也拉不下来这个脸。” 老道羞涩地挠了挠头,“师叔教训的事,我这就好好管教管教他。” 说着伸手往后一拉,直接将那跪在地面的道童拉回了脚边,而后一脚踩在他头颅之上。 道童脑袋如西瓜般破碎。 老道又挠了挠头,如同个孩子般笑了笑,“还是比较好管的,实在不听话了,打一顿就好了。” 谈笑点点头,又问道:“准备让他也走你这条路?” 老道摇头道:“不适合,他有更适合自己的路,我把他找来,也是因为我们人界没有人试过……我准备试试,指不定能成。” “难。” “那你们这样拿人命去填就不难了?办法总会有的,只是我们没发现罢了,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给我们去试错了。不然你们那群人也不至于到处下注不是?连那好地方都被你们拆了。” 谈笑久久未能言语,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像在赞同他说的话,又好像是在赞同自己所想。 “好了,别演了,起来吧。” 说完那小道童双手一撑,竟是将自己的脑袋从地底拔了出来,起身笑嘻嘻道:“爹爹好眼光,小可藏得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 谈笑也没理,也不生气,而后看向老道,正色道:“闲聊完了,是不是该聊聊正事了?” 话语落毕,王碑帖率先惊醒,一手捞起柳木,闪身到了那花语婆婆身旁,一手提起他的衣领,身形几个闪烁便到了极远处的一座山巅,遥遥看着此处。 至于那何必之,没管。 好歹也是位归真境,哪怕境界不在了,眼光还是在的。 所以以那简陋术法鸠占鹊巢的行为,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只是不敢招惹罢了。 何暮苍也是醒悟,挥手间开启了护城阵法,庇护住了这镇北边关,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开启了总是心安些。 边关两侧的山脉之上,两座金身法相无声消散,化为山水气运稳住了大瑞山河。 大瑞国都琥阳城内。 一袭白衣的风不闻跟对面议事的高官道了声歉,身形消散。 转眼间,琥阳城上空便有一道流光朝着北面一闪而逝,一路之上山水神灵加持,转眼即到京州边境。 而后这位一直风度翩翩的白衣卿相竟是不顾自身修为,强行撕裂了大道禁制,直指北境定北关。 一直靠在杨柳之上的老道也是站直了身子,一手提起道童扔回城头,认真道:“理应如此。”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梦一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也委实没有想到谈笑会赶过来,更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摊事,完全是因为谈笑的缘故。 但就算是,自己也无可奈何。 人行世间,岂能不沾半点因果? 不存在的,大浪倾覆之下,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所以徐长生怪谈笑吗? 必然是不怪的,虽然很能去定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既然能相识,相交。 那么因为他惹上些平白祸端,也是在所难免的。 哪怕活在凡间,谁没几个亲朋好友。谁家亲朋好友没个红白喜事,既然有,那自己肯定是要去的,不仅要去,还必然要随上些份子钱。 只是,为什么死的要是薛南,而不是自己。 徐长生躺倒在沙地上,使劲瞪大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幕,料峭如白骨的右手还握着那柄黯淡无光的降妖。 四周,只剩下呼啸风声。 谈笑与那老道则是一齐踏入了一颗透明圆球,齐齐消失不见。 …… 徐长生好像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梦里他没被打碎神魂。 也没遇到古关他们一群人,包括李软,都只是普通人。 虽然自己爹娘依旧早亡,但自己却认了贺大娘做干娘,虽是干娘,但和亲娘也没什么区别。 母子两人过的虽然清贫,但也是其乐融融。 在梦里。 自己依旧喜欢着李软,依旧没敢告诉她,依旧不知道她的心思。依旧连偷瞄她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只能心里默默的喜欢着。 不同的是,梦里,她没再认自己为弟弟,两人关系也没想象中的好。 自己在她家里做工,她也只是对自己稍有关照,但自己知道,这样的关照,只是淡淡的疏远。 也不知为何,哪怕是这样,自己也未能想着苏醒,而是想着继续看下去。 于是徐长生便一直在她家帮忙送豆腐,也一边当个山上爬食的药农,久而久之,也从那药铺的伙计身上磨到了大量如何辨别草药质量的眼力。 又恰好孙家药铺那伙计因为家中缘故,辞去了那清贫职务。又更恰好因为自己与苏笙的关系,苏笙与孙月璇的关系,自己进了那孙家药铺,成了那药铺伙计,从而免去了那登山之苦。 不过自那以后,李软与自己的关系就更一步疏远了,甚至李推还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暗示,暗示自己辞去早上送豆腐那职务。 毕竟原先能让自己去送豆腐,完全是看在自己年幼无法生活的份上,才让自己好讨口饭吃。 早上送点豆腐这事,谁干不是干? 有必要单独请个伙计来送豆腐吗? 没必要的。 刚好现在徐长生也有了个看起来还算稳定踏实的工作,那也就正好,可以少了这份不必要的开支。 毕竟他们父女开的铺子,也是小本生意。 但徐长生愿意吗? 必然也是不愿意的,真要辞去了那份工作,自己与李软可就真的没什么交集了。 或许有,将来等自己过的稍微好些了,可能去买块豆腐吃,但更多的也可能是贺大娘自己种了豆子,自己磨。 可不愿意就能不辞了吗,不可能的。 天底下有多少自己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于是就在某个大日初升,朝阳明媚的早上,送完最后一趟豆腐的徐长生,回到了店里。 看着打盹的李推和忙碌的李软,这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辞去了这份让他度过人生当中最艰难阶段的工作。 当他说出来之后,明显看到那打盹的酒鬼松了口气。 也看到那侧着身子对着自己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徐长生分明看到那个演绎着另一个人生的“自己”,嘴角瘪了瘪,眼眶也是一红,但还是强忍着说了声谢谢,然后猛地一弯腰。 让那滴原本要顺着脸颊留下的眼泪,顺势滴到了自己的破旧布鞋之上,而后不着痕迹的起身告辞。 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喜欢自己,而更大的悲哀,则是自己连站在她面前,大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的勇气也没有。 但或许,人世间总要有那么点悲哀去润色这个难明的世界吧。 但终究,他和她也算是没了交集。 她依旧当她的豆腐西施,偶尔与那些买豆腐的客人调笑,依旧没见她正眼瞧过哪个人。 所有的交谈,她眼神都是古井无波,就像在与自己对话。 他依旧当他的药铺伙计,终日收购药材,后来活做的好些,也干起了那抓药的活,拿的例钱自然也是越来越多。有时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能去那快散了的集市上提上几两剩下的猪肉,回去让贺大娘加点餐。 虽然贺大娘还是免不了一阵责怪,嫌他浪费钱,说有这吃喝的钱,不如存着当老婆本。 这时,早已比妇女还高大的少年,总会学着那街边大爷一般,双手拢袖,微微佝偻着身子,不让她看见自己神伤的表情。 日子总是一天天过去,他也能偶尔在街上碰见她,也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叫她“李姐姐”。 她也会笑着回应,好像每次只有他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才能记起他是谁。 少年也慢慢变成了青年,依旧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很像他,普普通通,扔在人堆里都认不出谁是他。 唯一好的是,一年年过去,他也慢慢积累了些钱财,将自己那破落的家一点点修缮,也渐渐开始添置一些家具,家也渐渐有了个家的模样。 但一直缺少个女主人。 按照小镇的习俗,男子十八便可以成家了,像他这种二十还单着的男子,实在是少数。 特别是这男子还走了狗屎运,与那孙家的姑爷结上了关系,地位在那孙家药铺也是日益升高,甚至前不久还有人听到消息说要把那间药铺交给他来管。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得不说,这个二十岁的青年,在这小镇人看来,还是有着大好前途的。 虽说爹娘早已不在,但这在那些媒人们看来,不是加分项吗? 谁家姑娘嫁过去还想着孝敬公婆,自己俩小年轻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于是那上门介绍的媒婆,早就快将他家的门槛踏破了。 但无一例外,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甚至连那好友苏笙给他介绍的一个良家女子,都被他婉拒。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哪怕他每天都带着微笑,待人接物更是做的滴水不漏,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爱喝花酒,不去那勾栏烟花场所,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好男人的模样。 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人说他那活不行,不好意思成亲,怕耽误了人家女子。 但哪怕这么说。 他依旧面带微笑,丝毫不以为意。 她呢? 因为身子骨长得好,早年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但随着年龄上去,也就门可罗雀了。 毕竟在这小镇里头,谁家愿意取个黄脸婆回去?少给自家干了几年活不说,连那传宗接代之事都有不小的危险。 于是这些年,上门买豆腐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可真正正眼看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也有邻居说,因为这事,她爹那个酒鬼对她也是时常打骂。 于是这年轻人就多了个爱好,喜欢上了她家的豆腐,每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不论晴雨,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去她家买上两块豆腐。 没再叫她“李姐姐”,而是直呼其名,笑着叫她李软,是真的笑着。 可惜的是,女子好像已经忘记了他是谁。 但男子也不在意,能每天这样去看她一眼,也挺好的。 唯一发现异样的,是他那唯一的好友苏笙,因为他知道,其实买豆腐的他,其实天生就不爱吃豆腐。 但也没说,谁还没点自家事儿了。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除了时间有些折磨人。 但难就难在忽然有那么几天,那豆腐铺子几天没开门,再一开门,便是那豆腐西施要出嫁的消息。 要嫁的还是个花白年纪的老男人,听说是因为给的彩礼钱多,那酒鬼一眼红就答应了。 小镇本就不大,有个红白喜事都会满镇皆知,何况还是一个在小镇里头都有点名头的人。 特别是在那些成了婚的圈子里头,毕竟谁家男人没去那豆腐铺门口转过,又有哪个女子说那豆腐西施整天托着两个大球,也不嫌累。 于是这事,也就挺大。 大到那年轻人几次在药铺里头给人算钱都算错,来回的路上也都撞到好些人。 苏笙猜到了要出事,于是在那豆腐西施成婚那天,他便早早的到了他家。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出门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去,但偏偏就是去了,徐长生一路看着失魂落魄的他,自己也一路失魂落魄。 毕竟,他也是他。 一路上,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听到,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到了那豆腐西施门口。 和往常一样,他挤开层层人群,站在了他平日里提豆腐的位置。 而这时,早日临近良辰,人群都推着他离开,别耽误了新人。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劲,硬生生在那等到了新娘出门。 他看着穿着大红长裙的她,光彩耀人,有些不敢相认,盯着看了许久,才颤颤巍巍道:“我……我想……我想买份豆腐。” 新娘神色平静,仿佛就在看一个丝毫不想干的人,“今天不卖豆腐。” 说完又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今后都不卖了。” 男子有些失魂落魄,看戏的人群也都不怕事大,纷纷叫喊着“抢婚”,“私奔”。 男子不敢说话了。 人群喊的越来越大声,有几个还主动帮他拦下了花轿,迟迟不让李软上轿。 徐长生只觉心里绞痛,再一睁眼,看戏许久的他成为了那戏子,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李软,我喜欢你。” 吼完,徐长生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那呆呆地站着。 好像在等着她的回应。 她也是回过头来了,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平淡地说了句。 “晚了。” 是啊,晚了。 有人等了十几二十年,等到自己都人老珠黄了才等来这么一句话,为了这么一句话,她葬送了自己这辈子最美好的东西。 一个女子所有的青春与容貌。 从年少的欢喜到长大的喜欢,她一直在等。 从满怀的期待到沉重的失望,她也没曾放弃。 直到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他才跳出来,告诉她,他喜欢她。 这有什么用? 女子最终还是上了花轿,男子失魂落魄地跪倒在人群践踏过的烂泥之中。 脑子里还不断地回荡着,人群的起闹,“抢婚”“私奔”。 男子渐渐起身。 忽地,男子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位青衫儒士,手捧一册书卷,笑着摇了摇头,“于礼不合。” 正当徐长生想开口时,那青衫儒士又变成了一位中年道人,道人挥舞大袖,高声喊道:“从心所欲。” 徐长生似有所动。 中年道人再一变换,变为一个穿着破烂的中年邋遢男子,身背一柄无鞘长剑,手提一壶酒酿,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不曾言语。 徐长生张了张嘴,体内飞剑铮鸣,他忽地清醒。 依旧风沙漫天,少年身旁蹲着一位中年道人,好像是刚才梦中见到的那位,又好像不是。 少年赶紧爬起,擦了擦眼角,咧嘴一笑,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远处杨柳依依。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章 算计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少年还是想要点面子的。 道人却好像不太想给他面子,蹲在他旁边笑道:“什么感觉?” 徐长生依旧装着糊涂,用仅剩的那只手挠了挠头,不解道:“什么什么感觉?” 谈笑也没继续逗他,双手拢袖站起,“对你出手的是我大师兄的弟子,道号玄幽,是个飞升境。” 徐长生点点头,没有丝毫表情,他感觉这一刻跟他说话的是那位道门外门掌教,是天底下有数的几位圣人。 谈笑笑着继续解释道:“他对你出手,是因为他想找我,而我呢,确实不太想理他。就跟你不太想理那高荐之,小镇人都不太想理高母一样。” 徐长生笑了笑,这一刻,他好像也忘记了谈笑那个圣人的身份,就跟先前在小镇,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谈笑依旧是个穷困潦倒的道士。 “而他之所以会对你出手,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东西。” 说着谈笑伸手一指,徐长生头上两根黝黑的头发立马雪白。 少年也感觉有些不一样,一摸,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之前欠了唐宋一点东西,所以还了他三根我那拂尘上的麈尾,而他又将那三根麈尾送给了你,让我庇护你三次。后来相信你也就猜到了,那玄幽发现了你头上那三根麈尾,便想着对你出手,看能不能把我引出来。” 徐长生了然,“那他呢?” 谈笑笑了笑,“我断了他的大道。” 徐长生不太懂,不懂什么叫大道,但也没办法。 谈笑好像也有些惆怅,叹了口气,“所以啊,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哪怕他玄幽是我师侄,是圣人弟子,但错了依旧得罚。当然,我的罚就是断了他的大道,然后让他去星河服役三千年。你徐长生要是觉得罚了轻了,等你能打的赢他了,自然可以去找他,我道门不会阻拦的。” 徐长生笑道:“有谈圣人的惩罚,当然够了。” 谈笑忽然回头,笑问道:“真的够了?” 徐长生点头道:“我这份是够了。” 意思很明显,他这份是够了,薛南那份没够。 谈笑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少年忽然问道:“小米虫怎么样了?” 谈笑好像想到什么神奇的问话,脸一黑,没好气道:“你是不够他打了。” 少年微笑,“那就好。” 谈笑瞥了他一眼,“底子打的不错,别浪费了大家的一份好心。不过得了我这一句夸,也别自满,不说别的,单单体修一道,底子和你差不多的就不少,要说比你好的也有几个,更别说还有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王八。” 徐长生笑了笑,“能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随你吧,爱咋练咋练,反正又不是我徒弟。”谈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像对他这态度颇为不满。 忽地,风吹柳条落肩头,少年有些神伤,说道:“谈……” 可话一开口,又不知道叫什么好,原先在小镇里头,都是叫谈笑的,但那时身份也不一样。 但仔细一想,小镇人好像都是如此,极少有人带什么敬称,都是喊着名字,想一堆小屁孩也都谈笑,唐宋的喊,从没人喊什么唐叔叔,谈伯伯,顶多有些人会喊上一句谈道长,就已经算得上不错的称呼了。 “还是叫谈笑吧,听着顺耳一点。” 对于称呼这些,谈笑好像都看的比较开。 徐长生点点头,又看了看棵杨柳,神伤道:“薛南他……还有救吗?” 应该是有的吧,谈笑可是圣人啊。 谈笑笑着,没说话。 徐长生明白了,头低的更低了些。 “能救。” 少年猛地抬头。 “但是很难,所以要我出手,可能需要用了那剩下的两根麈尾。”谈笑揉着双手,好像有些纠结。 徐长生却猛地点头,“救!” “不后悔?” 谈笑笑着问道。 少年坚定地摇摇头,这必然不可能会后悔。 “好,我这还有些事,待会我处理完了,便陪你去救他。”谈笑双手拢袖,看了看城头,不等少年回话,便以消失不见。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徐长生终于不再担忧,也松了口气,收回降妖,走到柳树旁,坐下,轻轻靠在柳树上。 白骨右手之上也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血气,白骨渐渐变红,只是有些缓慢。 少年也不以为意,有些疼,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就像有些人,走着走着,也就散了。 少年左手顺势摘下福禄,拍去瓶盖,满满地喝了一大口,才露出个劫后余生的舒畅笑容。 本想着倒点给薛南,但想到这样不吉利,而且他也喝不上,也就算了,别浪费,毕竟这次酒壶里头装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家酒酿,贼贵着呢。 四周风沙满天,少年靠在树干上,小声嘀咕着,将一些不适合说给人听的话,说给风听。 …… 在那城头之上,有位风尘仆仆赶来的读书人。 也有位刚到不久的中年道人。 读书人对着道人深深一揖,“此事,打搅圣人了。” 谈笑对他就没了那么多笑容,冷声道:“一石三鸟用的倒是不错。” 这位白衣卿相冷汗直冒,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这位道家行走天下的外门掌教,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他要打杀了自己,那就真的打杀了,绝不会跟自己客气。 “不过,你能用的出来,算到本座头上,也是你的本事。”道人靠在城垛上,笑眯眯道。 风不闻再次一弯腰,“谢过圣人。” 谈笑挥了挥手,“几时能证道?” 对于他们这些真正站在人界顶端的人来说,也只有这事能让他们认真对待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说起这事,风不闻也起身,沉声道:“短则三年,长则不限。” 谈笑跳起来就是一袖子摔在他脑门上,破口大骂,“儒家最得意的门生,就这?谁他娘的给你的狗胆,也好意思布下这么大的局面,还不限,你他娘的怎么不说有生之年呢?啊?” 说着谈笑又是一袖子摔在他脑壳上,显然被他这句话气的不轻。 风不闻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着。 反正四周没人看得见,就算看得见,待会也会让他们忘了这事,再说了,能挨圣人的打,这世上能有几人? 所以,打就打吧。 反正自己是学宫的人,又不是他道门的,他也管不着。 于是这位白衣卿相静心屏气凝神,丝毫不慌。 谈笑打了两下,好像也稍微出了口气,一抖袖子,已经冷声道:“最短一年,最长三年,要是三年后还没在那看见你,你自己想想怎么谢罪吧。” 风不闻一言不发。 谈笑忽地跳起,大袖飘摇套住这位白衣卿相的脑袋,勒到腋下就是一拳,吼道:“本圣人问你话呢!” 衣袖之中传来嗡声,含糊不清,但也依稀能辨别,“听……听清了。” 谈笑松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这位风流倜傥的白衣卿相也整理了一下杂乱的衣领头发,丝毫看不出先前的狼狈,就好像刚刚那个被人勒到腋下暴揍的人,不是他一般。 “至于其他的,你自个慢慢处理吧,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耗着。” 说完谈笑一挥手,便再次回去了徐长生边上。 风不闻却是正襟肃穆,对着谈笑远去的方向,再次一揖。 先前那几下,看似是对他大道可证的不满,但其实两人都明白。 那是对他算计一位圣人的放肆行为的“结果”,圣人终究是圣人,又岂是能随意算计。 当然,有那胆子大可算计,至于事后能不能承受得住圣人的报复,那是他自己的事。 就像风不闻这般,算计了谈笑。 谈笑事后也报复了他,只是这报复,有些上不了台面就是。 风不闻也清楚,这完全是看在他大道可期的份上,如若自己这次北上,没有那大道可期的青云气象,那他风不闻试试。 谈笑保证分分钟教他做人。 好让他知道,圣人不可欺! 但风不闻赌对了,他赌谈笑这圣人,愿意帮自己一把,帮这人间一把。 所以他风不闻现在才真正算得上大道可期,现在这大瑞境内,再也没有能阻挡他得证大道的存在。 不然真以为这定北关内藏着一位飞升境和一只恐怖异端,他风不闻看不出来? 真要如此,他这白衣卿相也就别混了,更别谈什么大道了。 索性,一切都是最好。 想着风不闻忽然朝那极远处的一座山巅看去,一步踏出,身形消散。 …… 至于谈笑,回到徐长生身边,一手扯下他头上那两根麈尾,笑道:“走,今日本座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大场面。” 说着谈笑随手一撕,空间如幕布般撕裂。 后面,是一条汹涌长河。 谈笑手再一捞,便拉着这惊愕的少年踏入了那缝隙之中。 等到少年再一次站稳,已是到了那岸边。 身旁那道人笑着问道:“徐长生,怕不怕疼?” 问完又自问自答,“忘了你从小就不怕疼了。” 于是少年来不及开口,浑身料峭如白骨。 身旁道人抚掌大笑。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一章 终离大瑞 - 问剑长生 - 书上 “老徐,你确定你没骗我?” 一个狭窄的林间小道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身着灰白衣衫,面色愁苦,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骗你干嘛,你要是个仙子,我还指不定想着骗你一下,就你?算了算了。” 徐长生撇了撇嘴,而后别过脸去,就在转过脸那一瞬间,少年嘴角微微一笑。 至于为何薛南又活过来了,完全是谈笑神通广大,大到徐长生都没看明白,薛南就活过来了。 具体说来,就是当时谈笑带着变成白骨的徐长生走在那汹涌大河边上,逆流而上,指着那大河中间问道:“是不是那个少年?” 白骨徐长生顺着手指看去,恰好是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进定北关时的情形,猛然点头。 谈笑也没说啥,随手一捞,便从那大河之中提起一个眼神呆滞的木讷少年。 依稀之间只见他脸色一白,然后急急忙忙提着徐长生便回到了那定北关外。 去时两人,回时三人。 看着这神仙操作,徐长生目瞪口呆,刚想开口问问谈笑是如何做到的,却见他脸色苍白,甚至都来不及和徐长生说话,身形便消失不见。 显然这救人行为,对他来说,也是极为艰难。 虽然没有问到心中所想,但救回了薛南,也是极好了,也没再回定北关,少年只是回头看了看,便带着脑子一片混沌的薛南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也算正式离开了大瑞的领土。 自此,所踩之地,尽是他乡。 而就在两人转身的那一刻,身后柳树枯萎凋零破灭,最后化为飞灰,但却没一人看见。 而奇怪的是,薛南完全没有定北关的那段记忆,最后的记忆,便是两人一齐踏进了定北关。 没有就没有吧,没有也更好,毕竟那本就不是一段什么好的回忆。 有些事,一个人担着就够了,没必要让两个人都难受。 于是徐长生就给他补上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显然,薛南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直揪着各种问题不放。 就像现在。 “你说我去逛窑子了?这必然不可能,我薛南下了决心不去,那就必然不可能去。” 徐长生双手拢袖,也不管他说啥,反正说啥我都是这一个答案。 …… 遥远山峰之上。 风不闻突兀的出现在了三人身前,而那三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暗涧坞残存的王碑帖,柳木,花语婆婆。 本来王碑帖是早已离开的,但奈何遇到了谈笑这个不讲道理的道士,直接将其拘了回来。 这一回来,王碑帖也就认命了。 虽说不是那真正的山巅修士,也没见过圣人是何模样,但知道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将其拘押回来的,必不是他能反抗得了的。 至于风不闻,没了谈笑在身旁,又依旧是那白衣卿相的风流模样。 屹立山巅,高大身材,面白无须,一袭白衣,双手负后,宽大衣袖飘摇。仿佛站在那,便自成一片道理。 哪怕是敌人,王碑帖依旧老老实实行礼,“见过风相大人。” 风不闻点点头,笑道:“我给王道友留了条活路,但王道友却好像不是很想活啊。” 王碑帖冷汗直冒,他原先还以为自己能逃得了一命,是自己术法高超,没曾想却是风不闻留他一命。 但真是这样么? 风不闻继续笑道:“那日洪隍召集了你们这几位上三境商讨投靠黑龙岛一事,其他几位都没反驳,只有你王碑帖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记得那日你是这么说的吧,‘门主大人,而今大瑞得了风相大人相助,上升之势已成定局,还望三思啊’,王道友,不知在下可曾说错?” 风不闻忽地扭头,笑问道。 王碑帖汗如雨下,自从成了上三境,他便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番惊惧。 要知道那日议事,洪隍可是只召集了他们几位踏入归真期的修士,寥寥不过一手之数。议事地点还是在那祖师堂,开启了层层阵法的祖师堂,没想到这般严密之事,风不闻竟然知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们几人只见的对话都能复述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的反叛,完全是被他看在眼里,就跟一个大人在看着一群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王碑帖心如死灰,“那洪隍呢?想必也是不可能逃出去了吧。” 风不闻笑了笑,没说话,这需要回答么? 不需要。 风不闻又问道:“我大瑞如今百废待兴,不知王道友可有兴趣前来相助一二?” 王碑帖猛然抬头,他原本以为今日已是必死之局,没曾想风不闻竟然还愿意放他一马。 愿意吗?自然愿意,能活着谁不愿意,王碑帖连连点头。 “行,那你先去琥阳等我,我还有些事,待我回去之后便会联系你。” 说完之后,一阵微风拂过,风不闻便消失不见。王碑帖甚至连他是如何离开的都发现不了,丝毫察觉不了他的踪迹,一如他先前到来。 至于他身后的柳木与花语婆婆,风不闻则是全程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原本他们要是愿意离开大瑞,各寻出路,也就随他们去了,毕竟一群连神驭期都未到的中下三境修士,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难就难在有人看不清局势啊,非要自寻死路。 “王……王长老。” 柳木苦涩地喊了句,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让他放自己两人走?这可能么? 风不闻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还会平白放弃。 看着两个曾经的手下,王碑帖叹了口气,“下辈子,还是做个凡人吧,哪怕有机会,也别踏上这仙途了。” 王碑帖说完转身朝着南方飞去,好似不愿多看他们两人一眼。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两人尘归尘土归土。 在那定北关,柳木常住的那间小院,有棵桃树。 此刻,桃树焕发,变为了一棵柳木,转眼间,柳木凋零,跟着化为了飞灰。 …… 天色渐暗,两人也没再次赶路,而是就近寻了处空地,点火做饭。 哪怕可以不吃,但两人自从赶路以来,便从未放弃过这口腹之欲。 “南啊,你快去打点晚饭回来,饿都饿死了。” 一个少年倚靠在一棵古木上,笑嘻嘻地喊道。 “芥子物里不是有吗?!走的时候可是买了那么多,不吃你留着干什么。” 另一个少年有样学样,顺势躺了下去。 “谁知道要走多远才到下一个城池,再说了,这些都是家乡的味道,吃一点少一点,等到你想吃的时候就没了。” 薛南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你咋不去,就知道使唤我。” 徐长生循循善诱,“我这不是还在换血么,力道控制不好,到时候一拳头下去,别说吃食,都成烂泥了。” 薛南又想了想,好像也是个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走了这一趟定北关,好像除了少了那么点记忆,连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但想使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薛南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异兽,往地上一扔,异兽便化为人高,似狼非狼,似虎非虎。 薛南手一挥,那异兽便钻入了丛林,没多时便叼着几只野兔回来。 这“觅食”的活给薛南,但这后期处理,就得靠徐长生了,不然,这顿晚饭就得浪费了。 一边看着徐长生娴熟的处理着野兔,薛南同时施展着各种小型术法帮忙。 也在一边传音交谈着。 “发现了?” “嗯,没想到你小子察觉的比我还早,看来是修为又见长了啊。” 徐长生笑了笑,继续传音道:“别打草惊蛇,我怀疑不止那两人。” “有把握?” “有!” 薛南点点头,没再说话,他说有把握就有把握,相信他。 有些话薛南也没说,这趟定北关出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九成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徐长生执意不说,他也没有办法。 再有就是,这趟之后,徐长生明显多了许多戾气,极其明显,哪怕他再极力隐藏,都总是不经意从眼神之中流露出来。 这对于一个武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特别是一个还在换血境的武夫,一旦处理不好,急火攻心,他徐长生这条武夫的路子,也就算废了。 所以现在有人愿意送上门来,正好。 处理好了野兔,生了火,剩下的就简单了,两人围坐在火堆旁,谈天说地。 而在那不远处的石脆山上,一座金身神像凋零,可能得等到许多年后,才有人登上这石脆山山顶,见到那山神庙,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曾有人供奉。 只是香火少的可怜。 在那对面的钩吾山,一位金甲神人也面见了那位远道而来的大瑞风相,与那石脆山山神不同的是,这钩吾山山神非但没有被惩罚。 那大瑞风相甚至将那定北关内的香火都分给了他,自此,他便不仅是那钩吾山山神,也是那定北关城隍。 哪怕风不闻已经南下琥阳城,这位山神大人依旧未能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不但没有受罚,反而有功。 想了许久,也未能想清。那么只剩下一个原因了,是那两位少年的缘故,只可惜他们早已离开大瑞的范围,不然自己还能前去相送一番。 于是这钩吾山山神王分程只能远望那两位北上的少年。 祝他们山水有归途。 祝他们岁月可回头。 祝他们大道尚可期。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二章 大雪满弓刀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瑞定北关往外头走上一点,不是国,是一个宗门,名唤炎火宗。 说是宗门,也不过是一个五级宗门,开山的门主不过是一个丹心境火法修士。要是在大瑞里头,就是一个县城里头的势力,与徐长生刚出门时在山水县遇到的于家差不多。不过由于地处大瑞之外,不受大瑞律法所制,因而多管了那么点势力范围。 换算成大瑞里头来说,就是管了约莫两县之地。 而之所以开山于此,无非就是想寻求一丝大瑞的庇护罢了,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谁人想对他出手,也得考虑一下近在咫尺的大瑞的感受。 对于此间门道,徐长生早在远游的路上就摸了个通透。 例如这炎火宗再往北些,也是一个宗门所属,不过那个宗门是佛门罢了。 背朝大瑞,徐长生两人再北行一日,终于行至一处山岗,也能从那雪幕之中远远瞧见那炎火宗的山头。 巍立于一座雄奇高山之上,护山大阵笼罩山头,令那整个宗门都氤氲在一片红光之中。 远望山头,徐长生一手摁住镇山,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看四周,是一块颇为宽敞的空地,霜杀百草,凛冬已至,空中也已飘荡着鹅毛大雪,只是尚未铺地罢了。 徐长生也换下短衫,穿上了一件青衣,不厚,但对他来说差别也是不大。 薛南依旧雷打不动的穿着变色的白衣,白雪落至肩头也为融化,只是堆积在一起,远远看去,白衣倒是白了不少。 “南啊,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徐长生摁着狭刀笑道。 薛南装模装样地掐算了一二,才笑道:“不错,是个风水宝地。” 徐长生点点头,忽地回过头,大声道:“到点了,诸位道友出来,是时候上路了。” 说完双手拢袖,微笑着看着来时的路。 丝毫不慌。 片刻之后,那一片苍茫雪幕之中微微荡漾,从中走出一位白发白须白袄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和两位面容阴冷的青年。 一行四人,皆为男子,再细看,容貌之中竟然还有一丝相似,显然是有着血缘关系。 其中那对青年男子,单靠面容几乎难以辩清,竟是一对少见的双生子。 徐长生率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定北关外大名鼎鼎的‘漠北双狐’,久仰久仰。” 说着还冲他们拱了拱手。 说是久仰,也是久仰,还在定北关内,徐长生便通过各种山水志了解到了这漠北双狐。 两人是为父子,常年飘荡巡曳在这定北关外,以游猎为生。父便是那白袍老者,名为狐言骨,丹心中期修为,子是那中年男子,名为狐九,入玄巅峰修为。在这定北关外靠游猎野修度日。 两人皆修炼有一门上等的逃命遁法,因而屡次化险为夷,被其打劫斩杀的修士更是极多,在这定北关内外的修真界,也是打出了不小的名声。 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 没想到今日竟然遇见了他们俩,也是有点意思。 “劳烦小友久等了。” 隔得远远的,狐言骨便是抱拳笑道,语气之中也是中气十足,丝毫不见老态。 薛南一撇嘴,“还真是让我们一阵好等,要不是老徐一直说等会,我都以为你们走了呢。” 狐言骨捋着胡须,“哪里哪里,毕竟不熟嘛,还是得小心点。” 徐长生点点头,“是这个理。” 几人言谈从容,丝毫看不出彼此之间的敌意,就仿佛寻常道友见面,唠家常一般。 狐言骨一步踏出,便带着身后三人到了不远处,温和笑道:“今儿个看两位小兄弟也颇有意思,便饶你们一命好了,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多积点阴德比较好。” 徐长生纳闷道:“这么说,我们兄弟二人还得谢过前辈的不杀之恩了?” 老人身后的中年男子冷笑道:“我爹说不杀你们,还不快磕头谢恩?真当自己是那上三境的大神仙了不成。” 话落,背后那对双生子也是嗤笑不已。 狐言骨好像也对子孙的反应颇为满意,继续说道:“如何?小兄弟,今日是我第一次带我这两位孙儿出来见见世面,也不想第一次就让他们见血不是,所以你要是配合一点,对彼此都好。” 徐长生苦笑着摇摇头,什么时候这世道连抢劫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不杀自己还得让自己谢恩了? 要是在大瑞,谁敢这么自寻死路?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吧,没有大瑞律法管控的修真界,弱肉强食,何其现实。 也难怪有那么多修士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大瑞里面挤。 狐言骨也不惊讶,游猎多年什么猎物没见过?大多数猎物都是这般,没吃点苦头,总以为自己还待在自家宗门里头,谁都得向着自己。 “真心不愿意主动一点?” 狐言骨再次确认道。 徐长生依旧笑着摇了摇头,抽出双手,一手摩挲着腰间福禄,一手微微摁住镇山,传音薛南道:“保护好自己,让我来。” 薛南脸色平静地点点头,身形飘然后退。 狐言骨哑然失笑,“哟,小伙子胆气挺足啊,真以为你狐爷爷提不动刀了是不?” 说话间空地之中雪花飞舞,阵势惊人,化为一只巨大雪掌,朝着最中间的徐长生握去。 少年微微压地了身子,浑身血气缓缓升腾,方圆数丈之内雪花瞬间消融,化为雪水。 雪掌合拢。 少年后脚一撤,双手捏拳,各自递出一式敲山震虎。 雪掌微微一震,瞬间化为雪粉落地。 狐言骨也不惊讶,捏着许久的术法顺势放出,顷刻间,身后丛林之中奔出无尽雪狐,带着骇人声势踏雪而来。 徐长生身形一沉,突然消失不见。 一直盯着他对狐九立马互送着那两位青年往后退去,只是短短交手一招,身经百战的他便已看出,自己的这两个宝贝儿子不可能会是那少年的对手,甚至还可能一个照面就会被斩杀。 看来今日之战,依旧是只有自己与父亲参战了。 但更多的还是震惊,没想到这少年看着声势不显,但竟然有着换血后期的修为,甚至隐隐可能到了换血巅峰,不然断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下狐言骨的那一招。 徐长生自然发现了狐九的打算,也懒得去管,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狐言骨身前。 右手微微后撤便是狠狠一拳递出,简简单单的一式开门见山。 背后却有一个人高拳影随着一拳而出,狐言骨脸色微变,身形一闪而至高空。 少年一拳落空,打碎了身后大片雪狐。 而后一脚踏地,紧跟着冲天而起。 空地之中雪花停滞,仿佛此处的光阴长河都已静止,但转瞬间,朵朵雪花跟着少年倒飞而起。 一朵朵雪花宛如一个个拳影。 狐言骨脸色大变。 这到底是哪来的体修武夫,竟有如此深厚的拳意!从那琥阳城内走出的年轻一辈修士也不过如此吧。 难不成今日真的遇到了硬茬子了? 可真要是从那琥阳城内走出的年轻一辈怎么可能没有个护道人。 思虑万千,只是一瞬。 狐言骨手掐法诀,从身后飞出一个铜印,迎风见长,镇压而下。 少年避无可避,也不愿避,积蓄已久的四海升平水法拳意呼吸间便被开门见山的山法所承接。 一个厚重拳影冲天而起,击中了那朝下的硕大铜印。 两两相接迸发出惊天声响,一股极强气浪掀空而去,瞬间,方圆数里之内的雪花瞬间消失,化为粉末消散在空中。 恰好回到山底的狐九看着那骇人异相,也来不及交代,身形便已踏空而去。 远远的隐匿于空中的一位花白胡须修士也是脸色微变,再次后移数里之地。 声浪之后,狐言骨急忙收回了那铜印法宝,一阵心疼,但同时对徐长生的杀意渐重。两招试探而已,真以为自己丹心境是泥捏的不成。 心念一动,一柄大炼飞剑从眉心飞出,寒光凌冽,所过之处皆留下丝丝狐毛,极其诡异。 半蹲在地上的徐长生双手合十,猛地一张,一股粘稠拳意护住胸前。 飞剑转瞬而至,所遇拳意如陷泥潭。 狐言骨冷哼一声,飞剑骤然发力,瞬间便破了徐长生的泥牛入海,刺破衣衫,钉在胸前,发出金石碰撞之声。 但只是切破寸许皮肤,便再也不得寸进。 徐长生不禁有些失效,原来自己的体魄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不成? 在那囚星塔引星辰之力淬体之后,又被谈笑带到那长河岸边冲刷了一阵,现在这体魄都还是他帮自己恢复的。 却没曾想,连这杀力最强的飞剑都已难破自身肉体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长生笑着一手握住那震颤不已的飞剑,抬头笑道:“狐前辈的飞剑好像不够锋利啊?” 狐言骨脸色已是极其难看,现在的他敢肯定这两少年是出自那大瑞帝都琥阳城了,不然哪怕是像先前暗涧坞这样的三级势力都不一定能培养出如此底蕴的武夫。 但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唯有将其扬灰,才能彻底了却这桩因果,不然一旦待其回去,找来家中长辈,自己才是真的难逃一死。 狐言骨右手一挥,所炼飞剑轰然炸裂。 徐长生脸色一变,刚刚恢复不久的右手手掌瞬间只剩手骨,连小臂都少了半截血肉。 “命还挺硬。” 狐言骨冷笑道。 常年在外摸爬滚打的他真会只有这点手段?那也太小看了天下修士,能在这天地混出点名堂的修士,没有谁会简单,哪怕这名堂不大。 徐长生也没叫喊,血气瞬间覆盖恢复,微微低垂着双目,看了眼踏步而来的狐九,又看了看天幕中依旧在冷笑的狐言骨。 这一步,是自己大意了。 原以为自己是能稳稳的压住他们的,但到底还是自己小瞧了他们。 “如何?现在交出来也不迟。” 狐言骨居高临下道。 徐长生揉了揉眉心,朝着身后的薛南挥了挥手,示意无碍,才抬头问道:“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恃强凌弱?” 见徐长生说话,还问的是这般荒唐言语,刚到的狐九耻笑道:“不恃强凌弱,修行有何用?修行不就是为了和别人讲自己的道理吗?难不成还要我们父子俩和你们这些蝼蚁讲讲圣贤道理不成?” 徐长生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这就是你们的道理?” 狐言骨下降半程,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父子俩现在比你拳头大,所以你就得听我们的道理。” 说着连狐言骨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小子,看你这模样应该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吧?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就当是换点行走江湖的经验。” 徐长生深以为然,于是只见他后退半步,右手捏着骨拳,轻轻敲了敲胸口,又晃了晃脑袋。 自此,血气停止祭炼飞剑,镇山也散发出全部威能镇压血气震荡。 背后的薛南远远看去,只见徐长生身后升起一只恶鬼,面目狰狞恐怖,似从那深渊地狱爬出,只有从那眉眼之中依稀可以看出,那恶鬼似乎还是徐长生的模样。 正面看去,徐长生咧嘴一笑,笑的极其灿烂,“接下来,就让我与你们,讲一讲我徐长生的道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三章 徐长生的道理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积累下来的那么多的戾气的? 可能是原先还在小镇里头的时候就有了,毕竟有哪个少年能忍耐的下那么多的苦难,当别家的孩子都还是个宝贝的时候,只有他,早已学会了柴米油盐,辨清了五谷杂粮。 真以为他能天生那么强大? 没有的,在那心底的最心底,他还是那个希望有爹娘疼的宝贝。 但没有。 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压下那股不甘,如何整理表情,继续笑着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遇见的每一个人。 于是戾气越积越重。 再加上神魂裂痕的那次变故,火上浇油。 但还好最终还是踏上了仙途,于是那只原本早就该破窍而出的恶鬼,再一次被他压下。 直到此刻,再一次经历了世间苦难的徐长生,终于压制不住,放出了心中的那只恶鬼。 薛南使劲地瞪大着双眼,看着那老友,一袭青衫鼓荡。 狐九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相信,这少年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积有如此厚重的戾气!就他这样的,还有可能是从那琥阳城内出来的人么? 不止是他,连他那带上他踏上这条不归路的老爹,也是吃惊不已。 这少年,莫不是魔修不成? 徐长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知道,不仅知道,还十分畅快,原来不用苦苦压抑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快,是何等的大快意! 原来不用再去成为那个别人心中的“好孩子”,又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原来不用事事考虑透彻,只凭心意,是这般畅快。 体内飞剑震颤不已,跃跃欲试。 …… 在那天幕更高的星河处,那扛着长刀的邋遢男子,好像感受到什么,大笑一声,猛地劈出一刀,刀光凌厉万丈。 “他娘的,你们这些狗崽子呢?!出来陪你唐爷爷干架啊!” 无尽虚空,寂静无声。 …… 一个刚刚返回小城的谈笑也感受到什么,笑了笑,一手捞起那昏迷不醒的少年。 一步踏出瞬息万里。 至于此地,他也没打扰,一个难得的试炼之地,肯定得给自己这个宝贝徒儿留着。 …… 书山之上。 那个正在翻阅着“圣贤”道理的矮小老头也忽地感应到什么,掐指算了算。 “哎呦”一声。 面色愁苦不已。 …… 无名山岗之上,大雪纷飞飘荡。 一袭青衫的少年微微抬头,眯眼笑了笑,“准备好。” 说完,少年身形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只见那入玄巅峰的狐九都来不及反应,便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去,胸腔凹陷。 只一招,尚未换血完成的徐长生便废了这入玄巅峰的修士,也不管他是否有那保命遁法,换命符箓。 有又如何? 在我徐长生面前,只要你能用的出来,便算你本事! 少年借力而起,来到那依旧震惊的狐言骨面前,阴测测笑道:“你儿子,好像不经打啊!” 狐言骨冷着脸,也没去管狐九的死活,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徐长生身后。 手掐法诀,身上白袍之中飞出大片狐毛! 再仔细看去,竟是大片银针。 徐长生似有所感,浑身猛地发力,血气拳罡席卷而出,瞬间护住全身。 哪怕只是相隔数丈,银针所遇血气便再无寸进。 偶有几枚穿过血气拳罡,但只一触及徐长生的肌肤,便被阻隔。 狐言骨大喝一声,两人之间灵力白雪汇聚,再次化为一直白雪巨掌,猛地拍下。 将那瘦小身影一拍而下,在这山岗之上留下一个巨大掌印! 雪花飞舞如麻,不见少年身影。 狐言骨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那远在山岗边缘的薛南,冷笑一声。 虽说是个天才,但在绝对的境界面前,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在那雪林之中,脸色煞白的狐九也扶着一棵古木起身,赶紧吞下一瓶灵丹,才算好受些。 只是依旧心有余悸,还好自己提前将那两个只有入玄初期的儿子送下了山头,不然在这里,可能都已经成了那少年武夫的拳下亡魂。 忽地,狐九只觉眼前的白雪似乎晃了晃,紧接着天地都好像倒转过来,那站在高空,脚踩法器的狐言骨,竟然变成了头朝地站立。 再之后,眼前一黑。 雪地开血花。 狐言骨猛地扭头看去,恰好看见那一脚踩碎狐九头颅的少年扭头,对着自己咧嘴一笑,笑的极其单纯,就好像那从未经历过人情世故的无知少年。 “你是真的找死!” 狐言骨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徐长生笑着点点头,“你讲你的道理,我听着。” 说完后脚微微后撤,双手托天而起,山岗之上拳意沸腾,无数气机碰撞,发出一声声竹筒爆裂之声。 “但我讲我的道理的时候,你也得受着!” 少年再次一闪而逝,朝着那空中的人影冲去。 狐言骨一手捏碎大叠符箓,而后手点眉心,从中牵引出一点星光。 一把小锥! 一把被狐言骨一直温养在窍穴内的本命法宝,被他命名为“究玄”的破甲锥。 极少有人知道他这本命法宝,连那流传的最全的山水志上都只是说,狐言骨,本命法宝不明。 因而徐长生自然也不知道。 但其实知道与否,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破甲锥被狐言骨牵引,化为一道流光撞向了踏空而来的徐长生。 狐九看不清徐长生,他自然能看清,无非就是徐长生的速度快了些罢了。两人之间到底还是隔着整整一个大境界。 被狐言骨牵引着的究玄瞬间即到徐长生身前,拳头大小,锥体深蓝,雕刻着破甲符文,锥尖锋芒毕露。 徐长生微微侧身,究玄错身而过,但转瞬便回头,如那附骨之疽刺向徐长生的后背。 直对龙骨! 这一下不能不避,要是真被那破甲锥钉穿大龙,哪怕徐长生不死,也会废上好一阵时间。 只见少年临空抽出镇山,一个转身,破甲究玄刺中了镇山雪白的刀身。 两器相撞激荡出一圈声势浩大的灵力涟漪,少年也被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撞向地面。 究玄寒光凌冽的锥尖微微黯淡,狐言骨也是脸色一白。 此次对徐长生出手,就是因为他在路上盯上了徐长生那柄散发着压胜之力的狭刀。 想到了徐长生那柄狭刀是件宝贝,没曾想竟然是件道兵! 不然不可能让自己这高阶灵器受损,而且自己这高阶法器还被自己祭炼为本命法宝,而凭空提高一个小境界的究玄在他手中已是巅峰灵器! 没想到依旧只是在那镇山的刀面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 一击之后,狐言骨再次操纵着究玄朝着徐长生杀去,面容狠厉! 只要能杀了徐长生,那柄道兵便是自己的了,只要拿到了那柄道兵,那么今日所有的损伤都是值得的! 至于死去的狐九,反正已有两个天赋不错的孙儿了,儿子,不要也罢。 究玄又至。 徐长生反手持镇山,横斩而过,刀光一闪,瞬间便击中了那柄破甲锥。 火星四溅,镇山不断散发着压胜之力,逼迫的镇山不断震荡。 手持狭刀的徐长生也是紧咬牙关,手持一柄丝毫没有祭炼过的道兵对敌,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好在那破甲锥到底还是比不上镇山,几个呼吸过后,狐言骨便不得不操纵着究玄返回,再对抗下去,他真的担心不是他杀了徐长生,而是自己的本命法宝先被震碎。 究玄一闪而逝被他收回窍穴,脸色煞白的他大袖翻飞再次扔出几张符箓。 符箓燃烧化为两条火龙,朝着徐长生撞去。 少年神色自若,双手持刀猛地劈出一道刀芒,直接将率先而至的那条火龙一分为二,化为灵力重归天地。 而后顺势收回镇山,踏地而起,一脚。 身形一闪而至那条火龙高昂的头颅顶,狠狠一脚踩下。 火龙粉碎。 身形再次而起。 狐言骨则是脸色大变,赶紧驾驭着脚下那柄蒲扇似的法器朝着远方遁去。 招式尽出的他是真的慌了,原以为祭出本命法宝的他已是稳操胜券。却没曾想遇到了手持道兵的徐长生。 彼此互换之后的他以为徐长生已是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赶紧扔出了身上的最强符箓。 更没想到的是依旧被徐长生轻松解决。 这不跑还能咋办? 留下来等死不成? 今日这事,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原本以为是两条泥鳅,却没曾想是两条过江龙! 狐言骨脸色铁青,驭起遁术化为一道流光朝着远方逝去。 徐长生落地之后看着那道流光,好像想到什么。 那日在那汹涌大河边。 谈笑笑着道:“趁着还有些力气,便在帮你一程吧。” 说着伸手一招,徐长生放在芥子物的那柄降妖便出现在了他手上。出奇的是,在徐长生手上极其凶狠的降妖,在谈笑手中却极其温顺,丝毫不敢乱动。 谈笑也没说什么,左手握着剑身,右手做笔,在剑身上随意涂画几下,便收回了降妖,笑道:“以后你要是想用就用吧,就当是损耗了这两根麈尾的一点补偿。不过劝你还是不要常用,毕竟法宝再好,终究只是外物,修行还是得靠自己的。” 最后还看了看那剑鞘,道:“这剑鞘也不错,凑合着用吧,希望你能承担地起那因果。” 徐长生想问问,但奈何当时的他根本开不了口,等到出来之后,谈笑又已消失不见。 …… 恍惚间少年反手取出降妖,右手持剑柄,左手作剑指划过剑身。 剑气纵横间降妖震颤,化为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呼吸间,降妖带着丝丝血迹再次返回,雀跃不已。 少年笑着轻轻震去血迹,收回降妖,而后负手而立,看着极远处的虚空,道:“前辈看了那么久的戏,也该露个面了吧。”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四章 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大雪纷飞,一片寂静。 少年似有不悦,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黑芒,此刻若有人从正脸看去,便能看见他眼底依旧倒映着那只恶鬼,只是被他藏的深切,外表难以看出。 少年缓缓抬起右手,摁住刀柄,仰天微笑。 “老徐。” 远远地忽地有人喊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底之中闪过一张张画面。 呼吸间,青衫早已炸裂的少年散去了自身气势,朝着云端拱了拱手,微笑道:“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云层之中有人散去了障眼法,现出身形。 只见是一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不高,但是一身腱子肉哪怕身穿宽大道袍都能看出轮廓。 那人现身之后便立马降下身形,落在山岗之上,一股火法气息铺面而来,立马便将地上好不容易的积累下来的一点冬雪融化。 壮硕男子落地之后立马对着徐长生拱手大笑道:“炎火宗古炎风见过道友,今日古炎风便斗胆代表这定北关外大大小小修士谢过道友了。” 说完深深一揖,大声道:“谢过道友替我等斩杀贼寇!” 薛南无声隐去。 徐长生眼神微动,不出所料果然是那炎火宗的宗主古炎风。毕竟这附近也就属他修为最高,而且距离颇近,要是连这战斗都丝毫没有察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少年笑道:“道友客气了,他们狐家父子要杀我,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古炎风随之起身,认真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道友斩杀了那狐家贼寇,可是护佑我等这边来往的天大好事,理应感谢。” 说完再次深深一揖。 徐长生眼神闪烁,果然,能在这定北关外圈下大片山水开宗立派的就没一个简单人。 八面玲珑暂且不说,这古炎风九成还与那定北关内的某些官家修士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往远想,说不定与这刚刚死去的狐家父子都有些暗地里的往来。 不过这些也正常,徐长生也没打听。既然他古炎风为自己塑造了一个正道修士的形象,自己配合一下就是了。 总之都是逢场作戏。 少年跟着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古前辈说笑了。” 古炎风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就怕这少年不给自己台阶下,那才是麻烦事。毕竟刚刚这场战斗,自己可是从头看到尾的,那少年用了多少实力,用了什么法宝,自己也是看了个真切。 特别是最后那边仙剑…… 想到这古炎风就暗自打了个哆嗦,随后赶紧压下心中的想法,大笑着朝徐长生走来,“不知道友贵姓?可否告知一二,我等也好将这趟好事传下去,好让那些凡俗给道友立个香火牌,也算是份大道修行。” 徐长生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晚辈姓徐,古前辈就莫要折煞晚辈了。” 古炎风打了个哈哈,倒也没再纠结此事,岔开话题道:“徐道友这是要北上?” 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 古炎风略做沉吟,好似在心中一阵考量,才说道:“今日也不瞒徐道友,此番路过我炎火宗的地盘之后,便是那四级势力‘纯阳寺’,而如今那纯阳寺境内好像有些不大太平。道友若是北上,最好还是绕过为好。” 徐长生微微皱眉,炎火宗往北是那纯阳寺他知道,只是有什么不大太平他却是不知。不过这古炎风的炎火宗与那纯阳寺相邻,倒是能知道一些。 “不知前辈能否详细说说?” 古炎风摇了摇头,尴尬道:“道友也知我这炎火宗只是个五级势力,门内连个灵台分神修士都没,更别说与那有着上三境神驭期的纯阳寺相比了。至于这不打太平的消息,都还是我从那来往的修士口中知道的。” 徐长生点点头,随之拱手道:“多谢前辈告知了。” 见此情形古炎风好像颇有些不悦,皱眉道:“道友这就不大好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这些这是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有什么好谢的。” 徐长生打了个哈哈,“是在下客气了。” 不过越是如此交谈甚欢,徐长生却是愈发不好开口,毕竟刚刚自己用出降妖,这古炎风可是看见了的。要是没能解决这个隐患,迟早是个祸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在所难免的。 再说本就是初次见面,自己也不可能因为这古炎风打了几个哈哈,做了几个道揖便认为他是个好人。 想着徐长生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不高的中年男子。 一直盯着他的古炎风瞬间明悟,举起右手,大声道:“还请道友放心,我古炎风今日除了知道是徐道友斩杀了那狐家贼寇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想着还是不放心,古炎风又立了个大道誓言,随着天空响过一道雷鸣,他才略 微安心,朝着徐长生笑了笑。 徐长生也是放下心来,不过这样一来也彻底没了动手的理由。 毕竟别的他可能不知,但这大道誓言他还是知道的,一旦某个修士立下这大道誓言,便在这天道之下留下了个“存底”,一旦古炎风什么时候违背了这誓言,不用徐长生出手,这大道自然会抹除这言而无信之人。 “古前辈何必如此?我徐某人能不信别人,还能不信古前辈不成?”徐长生眼神之中也是颇有责怪之意。 古炎风终于安下心来,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徐长生不置可否。 中年男子忽地眼神闪烁不定,而后朝徐长生歉笑道:“看来今日是不能好好陪徐道友一程了,实在不巧,我那门内有位长老强行突破不成,如今身受重伤,还需我回去救助一二。” 徐长生连忙道:“大事要紧,你我相聚什么时候都行,也不差这么一次。人命关天,古道友还是速速回去为好。” 古炎风拱手沉声道:“实在抱歉,还请徐道友到时南下时务必来我炎火宗上一聚,到时咱俩好好喝上一次。” “好说好说。” 古炎风也没多做耽搁,捏起术法,凭空驭起一道火红流云朝着远方那座山头飞去。 少年双手拢袖,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远去。 什么宗门内长老重伤,都是演戏罢了。自己为何留下他来,还不就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有降妖? 他自然也知道,不然一开始就跑了,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对他也下杀手。事实上也是,一开始徐长生是准备将他一并杀了的,甚至都做好准备了。 要不是薛南的那一声“老徐”,古炎风早已成了降妖的剑下亡魂。 所以现在他留下来,也立了那大道誓言。徐长生也清醒过来,再没对他出手的心思,所以不走还能怎样?留在这也是尴尬。 过了片刻,徐长生身后的雪林之中走出一个差不多身高的白衣少年,背负着双手,面带笑意。 “收获不错。” 薛南笑了笑。 徐长生嗤了一声,“都是些从别人那来的血钱。” “你要还是不要,不要可都给我了。” 徐长生一手勒住他的脖子,“老子拿命换来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要了!再逼逼,今天这些就都不给你了。” 薛南赶紧求饶。 打闹了一阵,薛南才犹豫道:“你……没事吧?” 毕竟刚刚那那一幕却是吓到他了,他也只是知道自己这兄弟心里藏着一股戾气,却万万没想到那股戾气已经到了可以化形的地步。 徐长生摇头道:“没事了,现在能压制得住。” 薛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毕竟现在也没个处理的办法,只能希望日后有个什么机缘,能替他化解了这股戾气。不然就只能靠他自己宣泄了。 不过就这都能化形的戾气,想要完全宣泄……难如登天。 没再提这事,薛南转移话题道:“我刚刚除了去取那死人财,还去见了那狐家的两个孙子辈。” “哦?没动手吧。” 薛南摇摇头,能打赢,但是没必要,“他们都被你吓破胆了,没什么好出手的。不过有一事却是颇为有趣,老徐不妨猜猜。” 徐长生笑道:“他们认识那古炎风?” 薛南切了一声,“就不能配合一下说不知道?” 随后一边说着一边往那山崖处走去,“所以说这人心才是世间最难懂的东西,可比那什么大道难上一万倍。那狐家的两个小子都是称呼他为古爷爷,还说古炎风经常到他们家做客,与那狐言骨称兄道弟。” 徐长生点点头,“正常,离得那么近,都是一衣带水的,有这些往来很正常。” 薛南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捡起块石子狠狠地朝着山下那小镇扔去,“他娘的就没个简单一点的人!” 徐长生没接这话,忽地笑道:“南啊,好像是今天过年。” 薛南霍然起身,欣喜道:“你不提这事我都忘了。” …… 山下又几座山外的地方。 两个模样有着九成相似的青年男子一口气架云飞出几座山外,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悲愤道:“哥,我们狐家就这么没了么!” 另一个刚想开口,却忽地看到天空落下的那朵流云,欣喜道:“古爷爷,我们在这里。” 待那人影落地,显然是刚从徐长生那离开的古炎风。 只见他微笑道:“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古爷爷,不过我不介意让你们去见见你们的爷爷,毕竟一家人嘛,总得整整齐齐。” 说完火花照山脚,随着一朵红云升起,此地了无生息。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五章 年夜饭 - 问剑长生 - 书上 到底还是在这一年结束之前离开了大瑞,虽然此刻登上山巅还能依稀看见定北关的城墙,但好歹还是离开了。 想来这小半年也是走的跌跌撞撞。 从初秋的离家到凛冬的现在。 徐长生走了原先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路,也见到了原先想都不敢想的风景。 一路来有欢笑,有奔波,有逃命大部分时候好像都是在逃命。想到这徐长生不禁苦笑,在大瑞的这段路程里,自己真的好像一直都在疲于奔命。 从刚开始遇见林家兄妹那事,再到后来的天武宫之行,自己一不小心进了那破碎秘境,虽说侥幸活着出来了,也得了一身好处,但到底是自己拿命换来的。再之后就是遇见洪南澜了,一路追杀,一路奔命。 但还好,还是活着从大瑞出来了,而且还接连突破,有了这么一副极强的体魄。是的,现在连徐长生都能感受到现在自己体魄的强大,特别是引星辰之力淬体,谈笑带着自己行走大河河畔之后,自己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体魄的强大。 不说别的,以自己现在五成换血的境界,入玄境的修士,是真的不够自己几拳的。 至于再往上的中三境,就难说了。 毕竟“丹成山上客,无缘树下鬼”这句流传整个人界的名言可不是白说的。 而那道修一旦突破到了丹心境,手段极多暂且不说,单单那一手驾云逃命术法,便让徐长生好一阵难受。就像刚刚的狐言骨,要是遇上没有降妖,或者说没有被制服的降妖的徐长生,他是能逃掉的。 就那一手驾云遁法,徐长生就实打实地追不上。 但他至死也没料到,徐长生竟然还有比那道兵强大的法宝,甚至是远远强大的重宝。 而大道拼杀,拼杀的就是这一丝“没料到”,谁的“没料到”更多些,谁就能活的好好的。 “老徐,说好了,今天这顿年夜饭,我来给你整顿好的。” 一旁正在翻阅一本菜谱的少年忽地站起,一声畅快大笑打断了他的沉思。 徐长生一边温养着受伤的右手,一边笑着点头。 薛南显然是真的开心,眉飞色舞大声道:“今天这顿,我也就不献丑了,而是我知道一种新的吃法,保证老徐你没吃过。” “哦?” 一听薛南不做菜,徐长生才有了兴趣,不然今天这顿年夜饭铁定又是场折磨。 薛南收起菜谱,在这大雪纷飞中边走边说道:“今儿个我要做的,你铁定爱吃。而且还保证没吃过。” 徐长生伸出笼袖的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薛南瞬间明了,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今天这东西啊,是流行在风州和午州那边的吃食,名叫‘骨董羹’,也叫‘暖锅’,如何?没听过吧?” 徐长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还真没听过。 “好啦,今天就让我薛大厨好好露一手,你这徐小子就打个下手就行了。”薛南大手一挥,极为豪迈。 徐长生也乐的如此,有什么比看见自己身边人开心还开心的事情呢?硬要说有,那就是自己也很开心吧。 薛南大手一挥,“起锅!” 而后身形飘然而起,朝着远方的雪林中掠去。 徐长生也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便自顾自做好一个下手该做的事情。 从芥子物中取出平日里做饭的铁锅,又取出集市上买来的烤架。不管如何,还是防着一手好,要是薛南做出的饭食还是很“薛南”,自己也不至于在这大年夜饿着自己。 一边等他,徐长生一边从芥子物中取出些先前买的牛羊肉,在案板上切成小块,用铁串一一串好,至于别的烧烤用的粉料,自己可是在芥子物中准备了好几大桶。毕竟行走江湖,这东西可不能少。 就当徐长生都在这大雪纷飞中准备好了一大堆烧烤用的烤串时,薛南才在渐暗的天色中,披雪归来,手上提着一只还在乱动的野猪,说是野猪,也不像,毕竟浑身毛发倒竖,其中还夹杂着鳞甲,身上也飘荡着一股若有如无的妖气。 隔着远远的,薛南便将那不知名的妖兽扔向徐长生。 妖兽还在空中,他便一抬手,虚空灵力凝聚雪花汇聚,化为一支雪箭破空而去,从那妖兽头颅透体而过,最后落在徐长生面前,死的不能再死。 “老徐,快去处理干净了!” 不过等到他过来,看见徐长生面前那一大堆烤串,也明白了,没好气道:“老徐,我跟你说,你可别不信我,今儿个我就让你好好开开眼。” 徐长生笑着不断点头。 接下来薛南便用水法招来大桶水,有用火法加热,供徐长生切洗菜肴。 徐长生心中一暖,也没说什么。 “刚刚我在这山下看到了一个小村子,还有大片的菜园,你别说,那村子里别的没有,这冬季里的蔬菜确实有一大堆。” 薛南一边说着一边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堆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蔬菜,种类也多,什么萝卜、大白菜、油麦菜之类的。 徐长生则是在清理着那只妖兽的皮毛鳞甲,刚想开口,薛南便好像料到一般,“你放心,都给了钱,还多给了他们些,不过也没给太多,毕竟财帛动人心。” 徐长生笑着点点头,“最好!” 待处理完这些食材,蔬菜被切成大大小小的放在一边,另一边则是那切成大小合适的不知名妖兽肉。 天色渐晚,大雪如斗从未停歇。 除却两人用阵法空出的这一大块地方,其他的地方,积雪早已没过膝盖。 对于生火这类事情,徐长生就不擅长了,架好锅炉,薛南笑着掐起一个术法,底下的火堆轰燃。 火光照映着两人的面孔,驱散了一片黑暗,也在这大雪覆压的山岗之上增添了一丝暖意。 山下小镇也渐渐亮起万家灯火,在这夜幕中闪闪烁烁,再往远处还有些灯火星星点点,许是那山间村子。身边火焰升腾,徐长生双手笼袖一边烤着火,一边在这山头看着人间烟火。 看了看对面那不断调着火红锅底的好友,因而哪怕是在这远离家乡的极远的他乡,徐长生也没觉得孤单。 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不见月,总觉少了点什么。 “开饭喽!” 薛南忽地大喊一声,而后把筷子咬在嘴巴里,含糊道:“老徐你还愣着干嘛,快点下菜。” 说着不断端起那些蔬菜肉类往那大锅里头倒去。 “这肉得煮久一点,但这菜放进去涮一会就好了,久了就不好吃了。” 薛南一边解释道。 徐长生有样学样,跟着放进去些吃食。 水汽不断从锅中生起,哪怕只是隔着一口大锅,但看去都觉对方有些模糊。 没多久,薛南便从锅中捞起一片菜叶,几口便下肚,一边哈着气一边说道:“好了老徐,可以开吃了。” 徐长生大笑着扔过去一壶酒酿,又捞起一片菜叶。 一进嘴,徐长生便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这个吃法是真不错,锅底的麻辣在嘴中迸发,令其胃口大开。 “来,老徐,走一个!” “好嘞!” 火光水汽缭绕,大雪鹅毛飘洒。 两人的酒壶碰在了一起。 这次徐长生也没掖着,满满喝了大口,就在他咽下酒水时,山下小镇恰时放起了烟花。 他俩在极高处,连那烟花都不及高,只是在那山下炸开。 “南啊,过年了。” 薛南美美的一口酒一口肉,含糊不清道:“是啊,过年了。” 说完好像想到什么。 “自从我老爹走后,就已经好久没和别人过年了。” 薛南苦涩地笑了笑。 徐长生点点头,这么说,其实自己还要好些,至少每次大年夜,贺大娘都会以各种理由叫自己过去吃个年夜饭。 想到这也不知道贺大娘怎么样了,今年过年留她一个人在家应该会很不习惯吧。自己还是早点游历,游历完回去陪陪大娘比较好,毕竟她也年纪大了,把她一个人留家里也不太好。 徐长生挠挠头问道:“南啊,你去北方是去干啥?” 一个他一直想问但是没问的问题,一直只是知道薛南也是要去北边而且去的地方离熊有福在的破军门还不远,但到底要去做什么却是不知。 薛南喝了口酒,水汽缭绕中平淡道:“我去找我娘。” “你娘?” 一直只是听薛南说他爹的事情,却从未听他说过他娘。徐长生甚至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直到今日薛南自己说出他才知道。 薛南点点头,“对,她当年生下我不久就回娘家去了,我那老爹还一直骗我说我娘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所以这十八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直到去年,我成年之后,我先生才突然拿着一封信和一枚玉佩给我,说是我那老爹临死前给他的,让他在我成年之后再给我。” “我也是看了那封信才知道的,原来我娘根本就没死,只是回娘家去了,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来看过我们爷俩。所以我那老爹也在信里头说,要不要去找我娘都随我自己,还说她不来,肯定有她的苦衷,让我别去怪她。” 徐长生听完也喝了口酒,“应该是有苦衷的,不然也不至于一直都没回来。” 薛南依旧平淡地点点头,丝毫看不出喜怒,“应该是吧,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她有什么苦衷,连我老爹走的时候都没回来看过一眼。” 徐长生忽地一笑,一边给火堆加着木柴说道:“你还好了,我连我爹娘是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薛南扭头透过缭绕水汽看向他。 徐长生摇摇头,“我来自南风镇,也就是被你们称作穹虚界的那个地方。” 薛南笑道:“早猜到了,一直等着你说呢。” “不过你怎么没被那些仙家门派收走?我可是听说你们那的年轻一辈都被那些大势力收为祖师堂嫡传了,而且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仙道种子’。” 徐长生苦笑道:“这话说来就更长了。” 薛南一听提起酒壶对他扬了扬,笑道:“那就慢慢说,我这还有酒。” 徐长生跟着大笑,捞起一块煮熟的大肉,“那就慢慢说。” 阵法笼罩住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在这山头之上只剩下雪花落到地面的声响,极小,但整座山头连在一起却是沁耳地沙沙声。山下小镇依旧是万家灯火,还有间或的烟花在夜空中驱散大片夜幕。 火堆旁,两人推杯换盏。 酒杯里装着的,是一种叫回忆的东西,也许许多年后,两人还能回忆起来。 那是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大年夜,吃的是一种叫“骨董羹”的美食,喝的是仙家酒酿。 那一晚,大雪封山。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六章 万里来寻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明。 大日初升。 不知何时冬雪已停,天地之间只剩一片白。 两人也是一夜未眠,吃吃喝喝聊聊了一宿。也不困,吃饱喝足反而变得神采奕奕。 瞧着这世间美景,徐长生收回了那还剩小半壶的酒酿,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右拳微微一握,力量十足,虽说伤势依旧未能恢复,但也已无大碍。 这也就是体修的一大好处,肉体伤势恢复的快。 要是道修受了徐长生这伤,没有用那恢复术法或是疗伤药,想要完全恢复,没个数月恐怕是不行的。 哪怕是用了,也得耗费好一段时间。 毕竟用的是外物。 薛南几个术法收拾了一下残局,也笑着起身,看着山下那缓缓复苏的小镇,问道:“老徐,你确定绕道?不走那纯阳寺的地界了?你可要知道,这一绕道可不是三五日能解决的事情,怎么也得多上一月,要是遇上点什么事,几个月一年都说不定。” 徐长生眯了眯眼,“绕道,那古炎风当时怕我斩杀他,故而想与我交好,想卖我个好,所以必然不可能说谎。因而他说那纯阳寺有问题,那便九成有问题。” “不过,以防万一。待会我们在路上找些南下的修士再确认一下,要是古炎风真的胆子那么大,敢说谎,咱们兄弟俩就再绕回来陪他玩玩。” 说这话时,徐长生颇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 但在薛南看来,反而是这样的徐长生更加真实,也更有意思点。 完全不像是先前,仿佛是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 “好!” 徐长生点点头,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堪舆图,铺在薛南支棱起来的简易木桌上,细细查看着。 片刻后,徐长生指着堪舆图上说道:“绕道走这,纯阳寺和它东边的那块无主之地恰好是以那小窗河为界,而看这小窗河的大小,必然有那沟通南北的渡船。我们就去那小窗河最近的渡口,乘船走水路,刚好可以休息一下。等到过了这纯阳寺的范围,我们再下船走陆路。” 其实除了这走水路的渡船,还有那横行天幕的渡船,名唤飞舟。 只是由于囊中羞涩,两人也就一直没开这个口。 至于对于如今这行程的安排,薛南向来没有意义。故而收拾干净,他便主动捏起术法,满山大雪之中云气汇聚,一朵白云停在了两人身前。 薛南挥手收了阵法,大笑着跳上白云,“走,老徐,今日当大哥的就带你出去溜溜。” 徐长生:“……” …… 南风县。 原先南风镇的地盘。 缓步走来了一位白衣负剑女子,神色冷漠,也没遮掩,一身剑气纵横,路人皆避让。 见者也多传音议论纷纷。 讨论着这女子到底来自何方,怎在这南风镇内这般嚣张。 白衣女子对这小镇似乎颇为熟悉,来了之后也没放出灵识,也没寻路,就这么一个个街道转去。 最后在那微尘巷口停了下来。 看着这不经意瞥过一眼却从未踏进过的巷子,江灵有些恍惚。 没曾想只是离开了几年,自己又回来了这里。 忽地,她秀眉微蹙。 转头喝道:“滚!” 言语间一道道剑气从背后剑鞘飞出,绕体数丈盘旋几圈之后,又飞回剑鞘。 不过围观的人群却纷纷四散。 生怕这女子剑修真拿自己祭剑,毕竟好戏随时都能看,但小命可只有这一条。 待那人群散尽。 江灵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古松看去,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这才扭头走进了微尘巷。 而在她看的那棵古松之上,正蹲着一位中年道人。 爱看戏的道人。 也是上次看完了那郑琏宁“威风”的道人。 道人摸了摸脸,暗念道,还是这女娃眼尖些,有些人啊,垃圾就是垃圾,化身魔修又如何?连自己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还能干啥。 看了看女子进去的那巷子,道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毕竟当初可是说好了,将那微尘巷卖给了那老财神。既然卖给了他,也就是他的地盘,自己还是站远点比较好。 真要不得不与那老财神做趟生意,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微尘巷。 附近的人家也都看到了那骇人一幕,纷纷闭门不出,生怕成了这女子的剑下亡魂,至于这屋子能不能承受下那女子的一剑,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 江灵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曾听那苏笙提过几次,说那徐长生的家,就在那微尘巷的最里头,正对着那间便是。 女子剑修一步一步,也看到了那间新修的囊括了大半个巷子的高门大户,不巧的是她刚走到那高门大户门口时。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汉。 老汉不高,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连身形都有些佝偻,弯着腰,手上拄着根松木拐杖。 拐杖油光发亮,老汉穿着一件厚厚的身上打满补丁的棉袄。 老汉看见了江灵,江灵也看见了老汉。 老汉就站在门框上,既没关门,也没出来。 江灵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是那嗜杀成性的魔修,自然不可能见到人就杀。 之所以会多看几眼,老汉恰时开门是一个原因,至于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江灵完全感受不到那老汉的存在。 若不是看见了他,自己真不能发现他的存在。 江灵也没搭理,世上能人千千万,一切都很正常。 待其走到徐长生家门口时。 门上锁,只是两扇破旧的木门依旧被擦洗的干干净净。 但她依旧一眼便能发现,他不在。 他能去哪? 连神魂都裂了,不能修道不能炼体,都彻底绝了仙途了,还能跑去哪? 江灵皱了皱眉。 正考虑要不要放开灵识查看一下的时候。 背后突然传来咳嗽声。 江灵一惊,眉心一把飞剑一闪而逝,突兀地就出现在了身后那老汉的身前。 江灵缓缓回过头,冷声道:“找死?” 老汉也没生气,笑呵呵地伸手夹住那柄银针飞剑。 江灵脸色一白,几次发力,那飞剑都仿佛黏在了那老汉手上一般,连震颤都没有震颤一下。 事到如今江灵也明白了。 隐世高人。 还是高出天际那种,不然断然不可能让自己这般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江灵努力维系着与飞剑的联系,一旦真被老汉掐断了二者之间的那一丝意念往来,再想恢复,那就难了。 还好,那老汉也没以大欺小的心思,对江灵略做惩戒之后,便夹着她的飞剑,轻轻一甩,将飞剑扔回了她的眉心,同时笑呵呵道:“以后注意点,别有事没事就拿飞剑对着老汉,要尊老爱幼,知道不?” 江灵感受着失而复得的飞剑,略微松了口气,赶紧对老汉道歉道:“晚辈……是晚辈的错。” 老汉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双手扶着拐杖点点头,“是来找那个徐长生的?” 江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老汉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啧啧称奇,“想不到啊,就徐长生那个穷光蛋,竟然还有你这么水灵的女娃来看他,啧啧啧,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 江灵皱了皱眉,想反驳,但想到刚刚的事情,又忍了下来。 “是那徐长生在外面领回来的?” 老汉继续问道。 江灵摇了摇头,表情冷漠。 “怎么?老汉说错了?情劫应在一个好死不死的少年身上,不好受吧?他们两口子也是,自己捣鼓出个什么,自己不练就算了,还让你练,啧啧啧,真是可怜。” 江灵却好像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切问道:“前辈刚刚说什么?他们?他们是谁?” 老汉却摇了摇头,好像不想再提这事,双手拄着拐杖,看了看徐长生那可有可无的门锁,笑道:“徐长生出去了。” 江灵点点头,“前辈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汉摆摆手,笑呵呵道:“这就莫问老汉了,不过看在你也是有心的份上,老汉可以告诉你他往北边去了,就在前不久,还在这大瑞的定北关外闹了好大一场阵仗,老汉隔得那么远都被他吓到了。” 说着老汉一手捂住双眼,晃了晃脑袋,好像真被吓到了一般。 江灵默默记下那地名,准备离去,却发现老汉依旧没有移步的想法,只好止步。 老汉笑眯眯问道:“这就准备去找他?” 江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不去那寺庙看看?” 老汉忽然问道。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但江灵却是听清了,也明白老汉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子剑修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开始微颤,仿佛有着一颗颗珍珠在里面滚动。 “前……前辈说的是,可是真的?” 女子剑修声音都在颤抖。 老汉摇摇头,转身离去,一边嘀咕道:“他们打他们的就是了,还让你这年纪轻轻的女娃来承担,还修道,我看啊,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背后,江灵泪珠无声滑落。 而后化为一道剑光,直直划破天际,坠入了那小镇后山,砸开了一方小世界中的小世界,消失不见。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七章 无主之地 - 问剑长生 - 书上 黄花渡口。 那小窗河上游的起始渡口,位置依旧在那炎火宗境内。 只不过却不归炎火宗管辖。 与那无主之地只有一河之隔的黄花渡口,早已被其同化。 在这号称无主之洲的云昕大陆,或许只有那无主之地才算正统,但是谁说得清呢? 无主之地,又名混乱之地。 在这里,大道混淆,有道家游走,有佛门参悟,也有儒家高呼,更有无数奇门流派在这流浪。 有人说这是魔修的天堂,是道修的地狱。也有人说这里是世外之人,因为这里没有儒家的规矩,没有道家的道理,更没有佛门的戒律。在这里,你能为了一个眼神杀人,也能为了一个呼吸救人。在这里,看到中意的女子,你能扛起就跑。只要你道法高,这里的规矩就由你来定! 所以许多城池也有着城主,多为一城道法最高,拳头最大者居之。 这里,全凭心意。 而那黄花渡口,位于法内之地与法外之地的交界处,既有人讲究圣贤道理,也有那法外之地的自由。 徐长生两人一路北上,在那炎火宗的地境之内,两人也曾碰到那南下的队伍,问了,答复与那古炎风说的出入不大。 这个位于大瑞北境之外的佛门四级势力纯阳寺,果然出了事! 而且事情还不小。 境内一片混乱,佛门僧众四处救火。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那么一伙人在纯阳寺的境内烧杀抢掠,而他们的目的,好像只是想在那纯阳寺内制造混乱。 当时两人听了这消息,其实也都能猜到。 多半是那来自无主之地的人。 至于原因却是不知。 但想要北上,好像只有这一条路了。若是想从纯阳寺西边绕路,多走的,可就不是十天半个月了。 大雪纷飞。 两人寻那山间静僻处,由薛南架云,一路上倒也算是安稳,于那三日后,到了这黄花渡口。 渡口,连那城池都算不上。 没有城墙,没有城门,只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房屋鳞次栉比搭建在这小窗河边。 大河汹涌,隔得远远地便能看见那高大楼船停靠在岸边,被一座巨大的阵法笼罩,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哪怕在这大雪白日间都能看见。 还未入渡口,两人便已察觉到这里与别处的不同。 在那入渡口的一条宽敞大道边,零零散散围了一群大汉,一群修士。 满脸横肉,双臂环胸,有几位还扛着大刀长枪,就差把那打劫二字写上牌匾立在旁边了。 徐长生两人一扫,便知晓了个大概,是一群蜕凡入玄境杂修混合在一起,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入玄后期,连个巅峰都没有。 真要动手,徐长生一人便能教他们好好做人。 “动手吗?” 薛南传音道。 徐长生皱眉摇头道:“不,要是收的钱不多就给,多了再说。” 这里鱼龙混杂,一切都尚未明切。 而这种情况下,最忌讳的就是出风头。 而徐长生真要一个人挑了那一群修士,以他的年龄,恐怕很快就在这黄花渡口内传了个遍,到那时,恐怕就不用走了。 薛南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反正他也懒得想,听徐长生的便是了。 对面那群修士看到迎面走来的徐长生两人,嬉笑不已,将那看着大刀的入玄境修士推搡了出来。 大刀修士揉了揉了那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子,将大刀重重拄在地上,一道刀气裂地而去,直指徐长生两人。 薛南皱了皱眉。 徐长生一言不发递出一拳打散了那刀气。 对面的大刀修士眉头一挑,“哟,还是个硬茬子,是直接给钱还是等着被我们打一顿再给钱啊?” 身后一众修士大笑不已,纷纷揉拳擦掌,恨不得亲自下场切磋一番。 徐长生拦着薛南站了出去,笑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俩也都是被人追杀的走投无路才准备来这无主之地混口饭吃,钱财什么的都在路上花完了,还请这位大哥行行好,放我们兄弟俩一条生路。” 大刀修士“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谁他娘的都是你这翻说辞,老子生意还做不做了!甭废话,快些把钱拿出来。” 徐长生苦涩道:“大哥,我们真的没钱啊,想给也给不了。” 大刀修士犹豫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弟兄们,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传音说了句,只见他点了点头,回过头来,不悦道:“实在没钱也行,给我们干活去。在这黄花渡口最缺的就是劳力,你们俩,留在这,待会跟我们去那渡船之上卸货去,好好干,只要你们不犯事,三日之后我们自会放你俩离开。” 薛南刚想起身,却被徐长生拦住,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俩字,“机会。” 薛南不动。 见他俩没有动静,那大刀修士提着刀指了指一旁的空地,“在那待着,一会跟我们走。” 徐长生两人一言不发往那走去。 忽地,众人耳中皆响起一道温醇的嗓音。 “怎么?这就是无主之地的规矩吗?果然好大威风。”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那来时的大道。 只见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男者身穿白袍,头发简单扎起,面冠如玉,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形象。而那女子则更像是侍女,模样也是上佳,身穿淡绿色棉裙,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在男子身后。 “你他娘的装什么装!” 那大刀修士立马就看不惯了,遇见徐长生这样的软柿子,没办法捏,但遇到这样的憨货他可就忍不了了。 双手举起大刀,隔得远远的便是狠狠一刀劈去。 一刀巨大的刀光匹练带着破空之声朝那男子砍去。 男子依旧面带微笑,也不闪避,只见那侍女轻喝一声,一柄飞剑从束发之中飞出,碎了刀光,也将那大刀男子的双手斩落。 徐长生微微皱眉,没想到那女子生的这般俊俏,手段竟是这般狠厉。 至于那大刀修士则是早已瘫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用灵力将那两只断手与伤口处合上,想将其恢复,只见那女子冷哼一声,断手之上附着的剑气瞬间炸开,将其炸了个粉碎。 “跟我们公子说话注意点,要是再乱开口,下次斩的就是你的脑袋!” 飞剑一闪回归术法,女子对着人群喝道。 后面那堆剩余的修士里头缓缓走出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不出徐长生所料是那唯一一个入玄后期修士。 只见他朝那对男女拱了拱手,笑道:“二位道友不愿给钱就算了,只是这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释放出自己入玄后期的威压,朝那对男女压去。 却见他俩恍如未觉,依旧微笑。 只不过这次开口的是那白袍男子,“你是在这法外之地跟我讲规矩?” 前者刚想开口,头颅却忽地滚落在地面,滴血未出便已身亡。 白衣男子笑道:“如何?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吗?” 对面那群抢劫修士早已被这神仙手段吓地颤颤巍巍,连忙点头,就差给那男子跪下了。 薛南也是惊讶无比,传音徐长生道:“他是怎么出的手?” 徐长生面色也颇为沉重,“好像是杀气。” “杀气?” “对,那男子是用杀气杀得人。” 徐长生再一感受便已确定,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确实是用杀气杀的那入玄后期修士。 谈话间那对修士已经牵着白马走到了徐长生两人身前。 忽地,那男子转头看向徐长生他俩,笑了笑,“他们俩也跟我们一起走,没意见吧?” 一众修士依旧点头不已。 徐长生立马拉着还在发愣的薛南行礼,“谢过前辈!” 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好像在说徐长生他们俩不必行礼,又好像是在说他们俩不必这般隐藏。 徐长生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捉摸不定他的心思,只好跟在他俩身后,朝那黄花渡口走去。 不紧不慢,那距离刚好可以够徐长生反应,一旦那男子想对自己出手,自己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而那距离也刚好不让男子起疑,毕竟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要是隔得远了,就显得太过生疏了。 “公子,你救他们俩干嘛啊?你看他们俩那怂样,看着就倒胃口,还跟在我们俩身后,想想就恶心。”在那徐长生两人看不到的前面,那女子面露嫌弃,还吐了吐小舌头。 只不过当着徐长生两人的面,也没传音,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有些不太好了。 那男子也只是伸出右手,揉了揉绿裙侍女的小脑袋,转头歉笑道:“我家这丫头说话有些不太中听,还请二位道友见谅。” 徐长生笑着摇摇头,“不妨事,再说这位姑娘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 “姑娘,你叫谁姑娘呢!” 女子好像十分享受那白衣男子的爱抚,但一听到徐长生的话便好似炸毛一般,朝他们俩喝道。 徐长生没再言语。 男子也只是将那侍女的头拧了回去,问道:“二位道友可是要北上?” “这……” 徐长生看着那男子的双目,一潭死水,丝毫看不出什么意象,只好点了点头。 男子微笑道:“那正好,我们俩也是有事需要北上,二位道友若是不嫌弃,可否与我们一起?” 薛南没开口,依旧等着徐长生的意思。 徐长生眼底极深处宛如蛟龙翻涌,但转瞬便笑道:“那便劳烦前辈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八章 真不贵 - 问剑长生 - 书上 “老徐,你答应他干嘛?!你看他那样子,一看就不安好心。” 乘那男子回过身去,薛南立马传音道。 徐长生也没去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路面,双手笼袖,传音道:“他没问我们。” 没问,那男子看似询问,实则问的毋庸置疑,仿佛只要徐长生说出半个不字,他便会将其送走一般。 薛南眼神闪烁,没再传音。 毕竟不了解那男子的修为,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比他们俩高就是了。在一位高阶修士面前传音,虽说被堪破的几率很低,但传音时带起的那股灵力涟漪却是很容易被察觉。 因而两者之间隔得这几步之遥,传音还是少之又少为妙。 那白衣男子边走边笑道:“我叫罗万漪,四夕罗,一万的万,涟漪的漪。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听到这话,那女子果然就有些不悦,嘟着嘴道:“公子,你告诉他们干嘛啊!两个狗腿子还想知道你的名字。” 罗万漪也不生气,依旧揉了揉女子的脑袋,温和笑道:“乐瑶别乱说话,在外面得放尊重些。” 被称作乐瑶的女子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徐长生则是赶紧回道:“回前辈,晚辈名叫贺长生,祝贺的贺,长生不老的长生。旁边这位是我的异姓兄弟,名叫薛北,薛……” 一时间徐长生还真不知道咋说。 反而是那罗万漪替徐长生解了围,笑道:“可是薛涛笺的薛?” 徐长生依旧一头雾水。 罗万漪伸出右手,虚空之中灵力汇聚,化为一个“薛”字,“可是这个姓?” 徐长生连连点头,“北是东西南北的北。” “都是好名字。” 罗万漪似乎一直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也都是那么温和。 侍女乐瑶却是撇了撇嘴,“也就公子你好心,什么好名字,都是跟狗腿子的名字一样。还长生不老的长生,就他那样的还想长生?做什么梦呢,连薛涛笺都没听过,一看就是没好好念书。另一个就更是了,还薛北,取个名字都那么随便。” 罗万漪笑而不语。 薛南嘴角微微抽搐。 徐长生面无表情。 走了一段路,徐长生便发现那罗万漪两人好像来过这黄花渡口,牵着白马走进了一条小巷,轻车熟路的几个转角,便在这房屋密集的渡口上找到了一间小院。 侍女乐瑶开了门,里头是一间寻常的小筑,建的也颇为温馨。 这时罗万漪回过头来笑道:“我们联系好的那条渡船要明日才能出发,所以需要在这渡口里头先住上一晚。二位道友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在寒舍小住一晚,若是还有别的事,也可以去自寻住处,只要在每天早上赶来这集合便是了。” 徐长生有些纠结,好似有些不好开口。 罗万漪便挥手让乐瑶牵着白马先进了小院,才笑道:“现在道友可以说了。” 徐长生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才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冲那罗万漪挤了挤眉,“这个前辈……我和我这兄弟为了逃命都在山里头奔波了几个月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这城里头,咳咳……” 说着徐长生搓了搓手,愈发不好意思。 罗万漪见状大笑不已,想拍拍徐长生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大好,笑了一阵才开口道:“贺道友也是个妙人,我看你也别称呼什么前辈了,我痴长几岁,贺道友若是不嫌弃,便称呼我一声罗兄吧,我便唤你们一声贺老弟,薛老弟,如何?” 徐长生立马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小弟便高攀了,哈哈哈。” 罗万漪也十分满意,“既然二位贤弟有这心思,老哥自然要成人之美,那便这样吧,今晚二位贤弟好好前去潇洒一番,只要别误了明日的行程便是。” 徐长生大喜,连忙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罗兄了。” 罗万漪摆了摆手,示意小事,“二位贤弟钱财可够?不够的话,老哥这还有些。” 徐长生心底一动,面不改色道:“够的,够的,多谢罗兄了。” 随后罗万漪也没多留他俩,道了声别,他便转身回去了小院,徐长生两人还多做了个道揖,才转身离去。 没说话,也没传音,直到走到外面的大道之上,薛南才忍不住传音问道:“怎么回事?” 徐长生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这一路走来的经历,才说道:“不清楚,那罗万漪对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企图。” 只是说这话时,他自个都有些狐疑。 几人狭路相逢,丝毫没有交集,但罗万漪却一直对他们俩那么照顾,要说没什么企图,谁信? 难不成真是因为看徐长生两人长得和善不成? 而且看那对主仆对那些贼寇的态度,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明天早上还去不?还是我们自己找船出发?” 徐长生揉了揉眉心,安排道:“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先去处理了那狐家父子俩的芥子物,将那些能卖的都卖了,如何再添置一些护身器具。” 薛南点点头。 这一路走来,虽说没花什么,但一些零碎器物还是花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还要走那小窗河,走那无主之地,所以这保命用的法宝丹药符箓,确实不能少。 毕竟钱再多留在身上也没什么用,一旦身死,就全便宜了别人。 “处理完若是还有时间,我们便去那小窗河边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渡船,有的话我们就先走,不管他们俩了。” 对那罗万漪的心思丝毫不明确,一直待在他身边,徐长生也没有安全感,谁知他会不会突然暴起杀人? 别看他表面上平易近人,谁知背地里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但可以肯定的,绝非良善之辈! 此地虽不是大瑞,但依旧有那聚宝斋。 毕竟这聚宝斋可是以商立家的二级势力,这样的势力有什么好处? 除了宗门所在,并无确切的势力范围。 因而这聚宝斋与大瑞虽说同属二级势力,大瑞有那圈地为界的势力所属,但聚宝斋却没有,除了那宗门总部所在有块范围,再无其他地盘。 这样的好处就是,聚宝斋将店铺开遍了大瑞全境,出了大瑞,聚宝斋还有大片的店铺开设。 这黄花渡口作为小窗河上游的起始渡口所在,也算是一座大城。 因而此地的聚宝斋,也是大瑞境内郡城的规模。 两人确认那罗万漪没有跟来之后,便径直去了聚宝斋三楼。 买卖之间,两人手上的仙家钱再次大涨,单单徐长生手上便有一枚红叶币数十枚青蚨币之多,何况还有薛南手上。 除了购买些符箓丹药,两人这趟前来最大的打算,便是给薛南购置一件护身灵器。 要不然一旦发生战斗,徐长生照顾不及的情况下,薛南极有可能会出事。 毕竟现在他们可没有了那几道于兴文给的保命符箓。 出奇的是,这一路走来,薛南竟然没有发现他芥子物那几张保命符箓不见了!也一直不见他说,徐长生也不敢说,毕竟他可是没有那段记忆的。于是也只能这么不清不楚了。 到了那法宝区。 听闻徐长生两人要买那护身灵器,原本正在修炼的掌柜立马就清醒了。 法宝一行,同阶之内,最贵的就属那护身法宝。 想来也是,毕竟攻杀法宝再好也不如保命来的重要。 “不知二位道友是需要什么品阶的?” 掌柜笑眯眯地问道,这口气可比刚开始好了数倍不止。 “巅峰灵器,可有?” 薛南问道。 “有有有,这必须有。”掌柜眉开眼笑,就差喊上一句老大哥了。 说着掌柜从特制的芥子物中一抹,凭空浮现出两件法宝虚影,不是实物,但观其灵韵妙法,也是相差无几。 掌柜先是指着其中一件淡黄色法宝。 “我这恰好有两件,一件叫做‘琉玉’除了能防御丹心境以下的攻伐术法暂且不说。这里头还刻有一道攻伐阵法,一旦被催发,便能发出一道术法,威力嘛,也就相当于丹心中期的全力一击。” 说着掌柜捋着胡须,颇为自得,仿佛那制作法袍的人是他一般。 “那另一件呢?” 薛南瞧着那件暗紫色法袍问道。 掌柜点点头,“这件法袍名为‘无光’,没有什么攻伐效果,只能防御。因而这效果嘛,自然也就比那琉玉要好上一些,连那丹心境的攻伐也能挡住几下。” “几下?” 徐长生问道。 掌柜笑了笑,“这就得看情况了,具体来说,普通的丹心初期,能挡住四次,中期两次,后期的就可能是半次了。” “但这也是正常情况,要是遇到那极擅攻伐一道的丹心初期,可能两次就碎了。” 徐长生点点头,是这个理。 “那就这件了。” 说话的是徐长生,薛南也不意外,毕竟他本来就是要保命为主,至于攻伐,丹心中期的一击,老徐几拳头不就打出来了? 要那破玩意干嘛。 “确定?” 掌柜意味深长地笑道。 毕竟这巅峰灵器的护身法袍,可不便宜,甚至可以说已经无线接近于道兵。 而掌柜之所以先介绍那琉玉,而不是无光,也是因为这无光,是纯粹的护身法宝。 站在了灵器的最顶端。 身前这两个下三境的少年,真不一定能买得起。 “多少钱?”薛南自然知道那掌柜的意思,也懒得拖泥带水,径直问道。 掌柜往前倾了倾,用小臂撑在柜台上,低声道:“也不贵,四十八枚青蚨币罢了。” 徐长生眉头一挑,好家伙,还真不贵,最贵的灵器也不过五十枚青蚨币,这件法袍卖个四十八枚青蚨币有什么区别? 更让他眉头一挑的是薛南这厮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淡然道:“还真不贵。” 说着屈指一弹,一枚红色钱币带着氤氲红光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到了掌柜面前的柜台上。 徐长生心中默默记下。 薛南这厮,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两人一路分赃,虽说到了他手上的也有一枚红叶币之多,但那些都是零散的青蚨币,可连一枚红叶币都没。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枚红叶币是他自己的私房钱。 好啊,原来这厮还是个阔绰户。 徐长生再次加深了一下记忆,这不能忘!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零九章 渡燕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天色昏黄,寒风凛冽。 汹涌澎湃的小窗河边。 徐长生和薛南面色难看的往渡口内走去,背后停靠着的是一艘高大楼船。 自聚宝斋出来,两人便径直来了这小窗河边,前前后后历时几个时辰,兜兜转转,问了修士,问了凡俗。终于将情况打听了清楚。 其中还包括这黄花渡口的情况。 问清之前,徐长生一直以为这黄花渡口是得名于“黄花”,盛开的黄花。 而实际上呢? 这黄花渡口主要靠两家掌管,一个黄家,一个便是花家。 而黄花渡口沟通小窗河南北两端的渡船,也就两艘,黄花两家各拥其一。 一名“渡燕”,一名“乘风”。 现在停靠在徐长生两人身后的高大楼船便是其中之一,花家的“渡燕”。 而那黄家的“乘风”,就在前段时间北上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了那刚刚苏醒的河中巨蛟。 虽然那巨蛟最后被那护船修士与那卫船阵法齐力斩杀,但乘风船体依旧被那蛟龙水法所重创。 现如今被那黄家送去炼器宗门修缮。 因而这段时间,原本每月两趟的北上渡船,都变成了一趟,花家的渡燕。 而花家也凭此挣了个盆满钵满,隐隐有超越黄家的趋势,或许用不了多久这黄花渡口就会改名为花黄渡口了。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都是薛南凭借一枚白水币从那河边修士口中打听出来的。 至于消息是否真实嘛,十成怕是也有六七成是实话了。 一直在这黄花渡口中混迹的修士,知道的总能比别人多一些。 就像那修士还附赠了一个免费的消息给薛南,说明日发船的渡燕早已满员,不再收人。 当然,若是薛南想上船,也愿意多花上那么一笔仙家钱,那修士自然也能助他们俩上去。 徐长生当时只是说再考虑一下,那修士也不勉强,给了徐长生一张能随时联系到他的传讯符箓之后,便继续在这渡口岸边晃悠,等待着下一个上门的猎物。 只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俩想要北上就只有乘坐明日那艘渡燕了,也只有和那罗万漪两人一起,如若不然,就只有等那一月之后的下一趟。或者说这段时间内黄家的那艘乘风修缮好了,只是这几率着实有些低。 那么现在该考虑的就是到底是他们俩单独登船还是等明日与那罗万漪一起了。 薛南回头看了看岸边停靠着的那艘巨大货船,传音问道:“老徐,要不我们自己上去?就不与那罗万漪一起了。” 徐长生此刻也是正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思量了片刻,他摇头道:“不,我们就与他们一起。” “为何?” 薛南皱了皱眉。 “他们有心与我们一起,若是我们故意避开,反而显得我们心中有鬼,这样一来反而让我们更加被动,倒不如就与他们一起,待在他们身边,到时真要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随机应变。”徐长生沉吟道。 薛南想了想,点头道:“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吧?” 徐长生大笑道:“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 为何? 熟悉徐长生的薛南自然清楚,跟在罗万漪身后一起上船,必然能省了那笔独自上船的“转手费”,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是多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既然确定了行程,两人也没再犹豫,就在附近寻了间仙家客栈,依旧是薛大公子买单。 此刻,一处偏僻小院内。 侍女乐瑶伺候着罗万漪更衣,而他依旧面带微笑,仿佛更古不化。 “公子啊,你为什么那么看重那两个狗腿子啊?我看他们也就那样,还抵不过公子的万分之一好,不,是百万分之一好,哎呀,也不是,就是公子最好啦。” 说着乐瑶直接抱住了罗万漪,把头埋在他胸前,极其害羞。 “你呀。” 说着罗万漪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她眉心,轻轻将其推开一些。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不可貌相。” “哦” 乐瑶微微低了低脑袋,但很快又抬起,“那公子你说,他们俩有什么不同。” 问起这,罗万漪微微正色了些,也没立即开口,仿佛似在权衡。 乐瑶也没再出声,更没想到的是那两个少年竟然让公子露出这般郑重的态度。毕竟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哪怕上次公子单独面对那归真境神仙的嫡传弟子,公子也依旧谈笑自若。 而不是像这般。 沉吟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起先我只是发现那薛北身上带有那开山气象,因而只是多看了几眼,至于旁边那个叫贺长生的,我其实一开始是并未关注的。不过……” “不过什么呀?” 乐瑶瞪大了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公子。 “不过我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那贺长生身上……很杂。” 犹豫了一下,罗万漪才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很杂?” 罗万漪点了点头,终于确定了这个说法。 乐瑶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此刻罗万漪却是已经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之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家侍女。 乐瑶立马脸色一红,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 仙家客栈之内。 “南啊,我看你今天花钱挺痛快的嘛?” 徐长生笑道。 薛南眼睛一瞪,“我花钱什么时候不痛快了!” 徐长生想反驳,但想了想,他说的,还真是实话。 于是悻然道:“你哪来那么多钱,你也才入玄吧,而且研究了一手小玩意不仅不见收入,反而是个吞金兽。” 不过一开口,徐长生就有些后悔,觉得不该问的。 薛南也是犹豫了一阵,挠了挠头,“这些都是我老爹留给我的,虽然别的没留,但给我留了个芥子物,里面还是有些钱财的。” 负剑少年瞪大了双眼,“有些钱财?能让你把红叶币当白水币花的有些钱财?” “南啊南,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真是那手握重金的仙二代,快说,你现在芥子物里是不是还有那成百上千枚红叶币?!” 薛南没好气地“嗤”了一声,“我要是有那成百上千枚的红叶币还会跟你在这赶路?早他娘的坐那飞舟北上了。” 负剑少年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总觉得这么带着个狗大户自己要是不下个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别说了,以后路上的酒水钱就由薛公子买单了。” 想了想,徐长生终于想出个不错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薛南好像也对这称呼比较满意,点了点头,“既然小徐这么有心思,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了,不过……老徐啊,就凭你这一杯就倒的酒量,能喝我多少钱?” 少年说完大笑不已。 徐长生也是一阵恼怒,刚想好好教他做人,却被突兀的一声巨响打断。 东北方! 两人齐齐朝着那边看去,徐长生欲要破窗而去,薛南紧跟其后,却被其拦下,郑重道:“我去,你留在这等我,真要有什么事,我一个人也好脱身。” 薛南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神色有些低落。 徐长生也没安慰什么,毕竟都这么大个人了,也都明白。 于是少年收回身后长剑,转而将那柄镇山背在了身后破窗而去。 就在离开的那一瞬间,瞬间流转全身,不仅遮盖住了自身气息,甚至连那镇山的那股压胜之力都被其收敛。 出门略至房顶,徐长生便发现已有许多修士踩着飞行法器朝着那散发着道道术法流光的地方掠去。 徐长生打量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这就很好,而后微微前倾,右手往脸上一抹,瞬间便化为了一副中年男子的面容,无声踏着屋顶掠去。 人群多是在四周收敛着气息,又用术法隐去面容,围着观战。 徐长生也没敢往太前,站在一处屋顶之上,沉着脸往场中看去。 场中交战的是两伙人,一伙穿着灰衣,一伙青衣,泾渭分明。 而如今显然是刚刚交战完,两伙人正在对峙,也可能是在等人。 徐长生也捉摸不定,忽地听到远方有人在交谈,他立马往后缩了缩,竖起耳朵听着。 “我看着黄家和花家啊,迟早必有一战。” “战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而且看如今这摩擦,可能需要不了多久了。” “不知李兄觉得哪家胜算大些?” “那必然是如今如日中天的花家啊,家族中人接二连三突破暂且不说,单是这黄花渡口这水运一道,花家便稳稳的压了他黄家一成。” “话虽如此,但黄家压了花家整整一甲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小觑不得。” 徐长生忽地朝远方看去。 夜幕之中,一金一红两道光芒从南北两端飞至,各自落到了两拨人马前头。 灰衣那边是一个白面无须的长脸男子,青衣那边是一花白头发的老头。 不知是谁说了句。 “这前辈与后辈只间,也得分个高下了不成?只是这同为灵台,黄老恐怕是吃了年纪上的亏啊。” 刚刚到此的老头扭头看去,“你这老牛还是管好自个吧,别待会走都走不回去。” 人群之中一道人影大笑着往远方跑去,丝毫没有留恋。 长脸男子也没客气,直接与那老头笑道:“黄老,是直接我们俩斗上一场还是一起?” 被众人称作黄老的老头嗤笑一声,“花家小二何必惺惺作态,斗上一场又有何妨?” 说着袖中飞出一柄飞剑横亘众人之前。 “也别说我以大欺小,今日老夫便让你三招。” 话音未落。 天幕之中忽地落下一道璀璨剑光,砸在那柄飞剑之上。 飞剑粉碎,老头也是脸色一白。 大喝道:“何方宵小胆敢在我黄花渡口闹事!” 言语凶狠,老头身形却是急忙朝着来时方向遁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终究还是人老成精,能轻松一剑毁去自己一柄大炼飞剑的,能是自己能抗衡的?开什么玩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人群也是急急忙忙四散开去,毕竟那道剑光的主人可是一直没有现身,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徐长生也跟着人群倒掠而去,同时悄然运起瞳术,朝着天幕看去。 模糊之中,一个女子出现在徐长生视野之中。 绿色棉裙,潮红脸色之中带着不可一世。 竟然是她?!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章 乘船北上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还是剑修! 那名叫乐瑶的侍女,竟然是一位实打实的剑修。 徐长生心中微微一沉,看来对那罗万漪的底细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了。 虽然道修寿命绵长,而且面容随修为增长也能不断返青,极难辨清具体年龄。 但观那乐瑶言语行为,想必年龄必定不会很高。而那罗万漪能让这等天赋的女子心甘情愿当做侍女,说明什么? 什么那罗万漪必定有极其过人之处! 徐长生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往来时的方向遁去,没敢多看。 而那天幕之中的乐瑶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解决完这场争端之后朝着地面落去。 徐长生确认没人跟踪之后,便绕回了薛南所在的客栈。 进去之后也恢复了原有面容。 “是那花家与黄家的争端。” 薛南坐在地面修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猜猜我在那看到谁了?” “乐瑶。” 徐长生大惊,“你去了?!我不是让你别去吗!” 薛南睁开双眼,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家兄弟,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声道:“老徐,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 徐长生也意识到他为何能猜出来了,只是对于他这话,徐长生依旧不太满意。但想到如今的场合,还是默默的将这笔账记下,没有说话。 “只是她去做什么?” 薛南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手托着手肘摸着下巴,深思不已。 徐长生也没瞒着他,开口道:“她隐匿在高空暗地里出手,碎了黄家那边的一柄飞剑。” “花家那边的帮手?”薛南脱口而出道。 徐长生也不确定。 “不确定是不是,不过,她是一位剑修,至少也是丹心后期的剑修……” 薛南也是神色一凛,显然也是在猜测他们的来历。 “老徐,你和她单打独斗的话,有把握吗?”薛南忽地问道。 徐长生没好气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也不看看我才什么修为,她是什么修为,何况人家还是剑修!” 薛南点点头,“好像也是。” 说完揉了揉眉心,也是颇为无奈。 这一夜,薛南修炼了整晚。 ……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早早的去了罗万漪所在的小院。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就在两人恰好赶到时,罗万漪也适时带着乐瑶从小院内出来。 几人打完招呼,罗万漪便冲着两人一挑眉,“二位道友昨日可曾休息好啊?哈哈哈哈。”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大笑道:“托罗兄的福,昨晚休息的十分惬意。” 乐瑶听着几人的对话,撇了撇嘴,但想到什么又脸色一红。 碰了头,四人便朝那渡船走去,徐长生两人依旧走在后头,四处打量着,显得十分好奇。 “对了,不知二位道友准备在何处下船?”罗万漪回头问道。 徐长生立马回道:“枉鸣渡口下船就好了。” 他也研究过堪舆图,只要他在黄花渡口上船,枉鸣渡口下船,就刚好错过了纯阳寺的范围。错过了这混乱之地。 “贺老弟,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罗万漪抚掌大笑道。 “怎么?罗兄也是去那枉鸣渡口?”徐长生微微有些诧异道。 罗万漪点点头,“有缘人终究有缘,看来我们就是那有缘人。” 他好像真的是遇到朋友时的欣喜,不似作伪。徐长生悄然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难道真是那种讲究江湖义气,见面即是老友的人? 现在罗万漪的一切表现都是这般,但徐长生却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心里头都有个疙瘩。却又不知为何。 沉默间,几人便到了那渡燕前头的河岸之上。 只剩几人在那河岸上焦急的走动着,其他一切都准备妥当。显然,那些人都是在等待着众人,确切的说是在等待着罗万漪。 因为见到他们,那几人立马迎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绪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远远地便开始打着哈哈,“总算见到罗公子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罗万漪也没扫了人家的面子,拱了拱手笑道:“劳葛船长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两人一阵寒暄,那葛船长便将目光看向了徐长生两人,罗万漪也没掩饰,道:“这两人乃是我好友,和我一样要去那枉鸣渡口,还请葛船长帮忙安排一下。” 葛船长点点头,“既然是罗公子的好友,那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这天字号……” 徐长生眼角的余光看到罗万漪微微皱了皱眉,那葛船长立马补救道:“只不过敝船简陋,还请二位公子海涵了。” 徐长生露出个合适的笑容,做了个道揖,“葛船长玩笑了,我们兄弟二人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大的渡船呢,今日算是托了罗兄与葛船长的福了。” 也没再寒暄客气,葛船长领着几人上了船中甲板,而后又有专门的一个蜕凡期的侍女领着徐长生两人从一条单独楼梯上去,至于罗万漪两人则是被那葛船长单独带着去了另外一地。 眼见着没了别人,那黄衣侍女也回过头轻声开口道:“二位前辈能不能跟我说说那罗公子到底是谁呀?”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徐长生没开口,而是传音道,毕竟此地虽说看着没人,但谁知会不会有别的小手段。 那侍女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脸色微微一白,随后传音道:“从未见过,本来我们渡船早在两个时辰前就要出发了,但为了等那罗公子,船长可是往后拖了两个时辰。” 徐长生心中也颇为惊讶,将这番话复述给薛南之后,继续与那侍女交谈道:“既然你们船长没告诉姑娘,姑娘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侍女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二位前辈,到了。” 三人停步,这是位于渡船右侧的宽阔廊道之上,左侧是房门,开门即是广阔江景,风景宜人。大船也不知在何时起航,竟感受不到丝毫颠簸,显然是有那阵法的功效。 “奴婢名叫‘莺儿’,这一路上莺儿都是二位前辈的专属侍女,二位前辈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传讯奴婢。” 说着这名叫“莺儿”的侍女做了个万福,递过来一枚玉片,上头刻着一个小小的“莺”字。 “劳烦姑娘了。” 徐长生也朝她拱了拱手,而后推开房门。 莺儿再次做了个万福便沿着来时的路下去。 进去之后徐长生刚想关门,薛南却制止了他,而后掏出一点白色粉末洒在空中,白末洒落在地,丝毫没有变化。 “关门” 关门之后,薛南又取出根只剩半截的檀香点燃,烟雾袅袅直上,薛南见状便熄灭了檀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徐长生也松了口气,也感叹还好有薛南这个啥都会一点的人在这,不然哪怕自己怀疑也没有办法。 直到此时,两人也才得以打量着天字号的房间。 宽敞,奢华,舒适。 这是徐长生的感觉。 薛南则是淡淡的说了俩字,“过分!” 还好两人也算是见过大世面,惊讶了一阵之后便各自坐下,“老徐,你觉得那罗万漪到底是什么来历?这花家唯一一艘渡船的船长地位应该够高了吧,但是在他面前还是跟个孙子一样。” 当面传音,很稳妥。 “多半是来自那地位极高的仙家势力,只是不知道哪个罢了。” 薛南翻了个白眼,“废话!” “问题是附近也没能培养出罗万漪那等天才的仙家势力啊。”徐长生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 薛南点点头,也没再问,转而在那专门开辟出来的修炼区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徐长生也没敢闲着,一边换血,一边祭炼着那柄似乎随时能出鞘的飞剑,一边取出那路上买的关于符箓一道的书籍,细细翻看。 没多久,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很轻微,但还是将两人惊醒,对视一眼,徐长生默默运起拳罡前去开门。 收敛了自身气息。 开门之后,是那绪着山羊胡的葛船长。 徐长生赶紧把门大开,笑着做了个道揖,“见过葛船长。” 薛南也没再修炼,跟着出来见了个礼,不管怎样现在都是在别人的船上,承了别人的情,自己总不可能还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 “二位道友不必客气,不知在下经营的这渡燕可还合二位心意,若是有什么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在下说,在下立马帮二位解决。” 两人连忙否认,盛极夸赞。 徐长生则是默默打量着这葛船长,观其一身修为少说也是丹心巅峰甚至是灵台,就这样的一位中三境神仙,竟然在他们这两个下三境面前如此低声说话。这是寻常修士能做到的? 也难怪能掌管这花家唯一的一艘渡船,还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一阵寒暄之后,末了,那葛船长不经意的对薛南提了句,“不知薛道友与罗公子是在何处认识的?” 薛南也没迟疑,开口便道:“这说来就巧了,我们兄弟俩和罗兄就是在这黄花渡口外头,一见如故,恨不得当场就拜把子了。所以说这缘分啊,就是这么怪,有些人相处了几十年,都是跟仇人一样,而有些人就跟罗兄一样,相见恨晚!” 葛船长嘴角不经意的抽了抽,在罗万漪那边不好问,想着来这问问,问之前也是特意挑了那个看起来不善言辞的薛北。 却没曾想……这都啥人?! 打了个哈哈,又随意扯了几句,葛船长才告辞,出去之后脸色一变,再也没有先前的笑容,称着脸朝楼上走去。 而在另一处更加奢华的房间之内。 罗万漪凭栏而望,窗外江水滚滚,大船平稳北上。 “公子,你确认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叫点人来?” 身后大床之上,乐瑶抓着被子,遮盖住了那诱人场景,只露出个小脑袋。 罗万漪回头笑道:“怎么?公子厉不厉害你还不知道吗?” “呀!公子你羞死了!” 乐瑶惊呼一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但片刻之后又探了出来。 “公子,你是不是想招揽那贺长生和薛北?” 罗万漪没点头也没否认。 窗户无声合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一章 坐而论道 - 问剑长生 - 书上 一连三日,罗万漪都没再来找过他们两人,仿佛彻底忘记了他们一般。 而这也正好是他们两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因而徐长生也乘着这三日将这江中巨舟摸了个通透。 除了那些维持渡燕正常航行之外的架构之外,这艘渡船真正的可供对外经营的客房却是不多,总体分为天地人三层。 人层客房九百九十九间,一间对外出售一枚青蚨币。 地层客房九十九间,一间对外出售二十枚青蚨币。 天层,也就是徐长生现在居住的客房只有九间,一间对外售价六十枚青蚨币,还是有价无市那种。 但据说这是自黄家渡船出事之后,花家垄断了这小窗河黄花渡口之后新定的价格。也自然有人觉得太贵了,花家也很果断,不想住就自己走无主之地或是铤而走险,从那纯阳寺一行。 可不管反对的人再怎么多,一月一趟的渡燕依旧是供不应求。 据说在黑市,哪怕是一件人字号的客房,那只有一个窝身地方的客房,都被炒到了五枚青蚨币一间。 而这些,徐长生也只是觉得很贵罢了。 是真的很贵,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欠了罗万漪这么大一份人情…… 不过真正令徐长生感兴趣的还是那宽敞甲板之上,每天不分白昼黑夜都会举行的坊市。 据说只要在那渡燕的管理人员那交纳一枚白水币,就能得到一块玉牌,而凭借这玉牌便能在这渡燕的甲板上摆上一天一夜的地摊。 徐长生知道这消息之后,可是暗自兴奋了好一阵,总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一连看了几天的行情。 第四天之后,徐长生起了个大早,还是准备出手,去换取一块玉牌,在这摆上一天地摊。行走江湖能挣一点还是挣上一点好。 而薛南这几天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待在房间之内苦修,大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 徐长生也没去打扰,默默关上房门之后。 一旁的客房却紧跟着打开了房门。 这几日他也有关注,住他们右边的是一个独行的女修,每日都是早出晚归,不知再做些什么。模样普通,倒是腰间悬挂的那条绿色竹笛,徐长生一直多有关注。 因为一看到那根竹笛,徐长生便会想到李软那根长萧,一直被她藏在家中的长萧。 徐长生也只是听她吹奏过几次。 技艺极高,每次听她吹奏的时候,徐长生都能不自觉的想起一件又一件往事,或喜悦,或悲伤…… 而此刻打开房门的,正是那腰悬竹笛的女修。 两人对视一眼,徐长生往南去了甲板,女修往北不知去了何处。 徐长生没管,都是过客罢了。 去了甲板,徐长生换了玉牌,寻了处空地便摆出了那些准备已久的物什。 开始了今天的垂钓之旅。 随着大日东升,甲板上也开始拥挤了起来,摆摊寻获的都有,徐长生也趁着人群拥挤时做了几笔小生意,把那玉牌的花费给挣了回来。 渐至晌午,原本稀疏了些的人群却忽地拥挤了起来,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徐长生纳闷间也听到了人群议论。 “消息可准确,真有那青象山的祖师堂长老在此讲道?” “骗你作甚?这可是花家的人亲自说的,就在今日午时,那青象山的祖师堂长老会在这甲板之上讲道。” “既然如此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寻个好位置。” “……” 人群嘈杂。 徐长生皱了皱眉,那青象山他也有所听闻,是那纯阳寺再往西边些的一个四级势力。 而一个四级势力的祖师堂长老,多半是那分神巅峰的修士无疑了。 想来也是,一个中三境的巅峰修士愿意在此讲道,确实是个难得的机缘。 随着大日变动,周围人群也是愈发拥挤,徐长生也被迫收回了铺子,站在人群之中观望等待。同时也传讯给了那正在苦修的薛南,这道修将道,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但对薛南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午时。 忽地从那天层之中缓缓升起一道青光,在这白昼之中极为耀眼。原本嘈杂的人群也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徐长生也没再问薛南有没有来,而是平心静气看着那道青光。 光团愈发耀眼。 忽地从中传来一声畅快大笑。 “闻远古有圣人未出。” 声势煌煌,振聋发聩,许多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修士也都立马惊醒,竖耳聆听。 片刻之后,又闻。 “有擎天青象托圣碑现世。” 青色光团之中隐隐可见一盘膝而坐的高大人影,长发飘舞。 “碑文言:天浩地穹,而无人立。” 声音愈发高远,而那高大人影也适时起身,大袖飘摇走出青光,赫然是一鹤发童颜的白袍老者,衣袖飘飘,踏空而下,每踏一步,脚下便有一片绿叶消散,显然也是极高明的遁法。 老者缓步下落,脸上笑意不止。 走到人高再高三尺的位置时,站立不动,脚下自动浮现出一块蒲团。 老者先是做了个道揖,笑道:“本座青象山长老,许司清,承蒙花道友看重,被邀来这渡燕之上与诸位道友论道半日。” 说着许司清右手一挥,一直滞留在天上的那团青光飘然而至人群上空炸开。 洒落。 徐长生悄无声息驭起一层血气浮于体表,阻隔了那些青光。其余修士则是纷纷任由那些青光入体,而后露出一个舒畅的表情。 “谢过许前辈!” 底下一众修士纷纷作揖致谢。 蒲团之上的许司清也很满意,微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徐长生跟着行礼之后,却总觉得那许司清的眼神似乎有些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让其如坐针毡。 他先瞥了一眼其余众人,再次确认了没有异常之后,便散去了右手之上的血气,青光如雨水般渗入体内,右手一凉,原本的伤势立马好上几分。 徐长生眉头一展,立马散去了自身血气,青光入体之后浑身舒畅,伤势也见好转。也不知是真是假,直到此刻,那股难受之感才算消去。 而此刻,许司清也已开始讲道。 说是讲道,实则是他在那念述一篇不知名的经文,道音煌煌。徐长生也只是感觉听了颇为舒畅,除了内心平静之外,也并未感觉到其他不同。 而其余一众修士,则早已盘膝坐下,一边聆听一边修炼。 四周灵力汇聚盘旋如龙在这甲板之上氤氲,而那花家也好像开启了渡船之上的某种阵法,河面之上的灵力不断被这江中巨舟席卷过来,再被那些修士纳入体内。 徐长生虽未修道,但也不妨碍他在这环境之下修炼换血,恢复伤势。 约莫盏茶功夫,那许司清也念完了篇经文。 只见他看了眼底下修士,忽而笑道:“说也说了这么多,想必大家对这凝丹之道也多了些了解,那么接下来我便从在场的诸位道友之中选取一位,与我过上几招,品悟一下那对战之道。” 底下修士立马沸腾,这可是一位中三境巅峰的修士,离那玄之又玄的上三境只有一步之遥的顶尖道修亲自喂招讲道! 不说他们,哪怕是那青象山的祖师堂嫡传,也未必能有如此待遇啊! 也不知道那花家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让这许司清如此尽心尽力。 虽不知这些,但可以肯定的是,就此一事过后,这渡燕的船费恐怕是又要水涨船高了。 见底下修士只是议论,却并无人应答,许司清又笑道:“难道诸位道友是担心被我许某人误伤不成?若是如此还请诸位道友放心,若许某真这么不小心误伤了诸位,这恢复用的花费,许某一并承担了,不仅如此,还亲自送上一件灵器法宝当做赔礼,可好?” 这一下,人群是真的沸腾了,一位位修士高高举着右手。 “许老这是什么话,恢复用的花费岂可让您老出,再说,许老道法通天,怎么可能伤到我们。” “就是,许老快快选我!我也姓许,我们可都是本家啊!” “放你娘的屁!黄阁游你要点脸,许老快快选我,我娘姓许啊!” “……” 此刻还有什么仙家威严?一个个比那凡俗菜市场还不如,议论嘈杂呐喊,巨大的声响在这甲板之上回荡,还好有那隔音阵法,才不让这动荡传到外头去。 哪怕如此场景,许司清依旧是那副老前辈的模样,笑眯眯的看着一众晚辈,丝毫不见恼怒,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恐怕就只有他自个才知道了。 徐长生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反而把身形往后缩了缩。 蒲团之上的许司清伸手往前一指,“那就这位道友吧。” 人群纷纷沿着许司清的手势看去,人群尽散,露出一个矮个子的虬髯修士,堪堪入玄期的修为,此刻的他察觉到众人的眼光。 指了指自己,狂喜道:“是我?” 谁知许司清却是摇了摇头,手上飞出一道丝线,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身上。 “是这位道友。” 徐长生一脸呆滞,怎么……竟落到自己头上?难道是因为刚刚那事?一位分神巅峰总不可能如此小气吧…… 见其还在发愣,许司清也稍微提高了些声音。 “莫非这位道友是不愿不成?”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公子有请 - 问剑长生 - 书上 “敢问前辈是在叫我?” 少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与走在路上捡到大钱时的狂喜,不断在他脸上浮现。 毕竟演戏,谁不会嘛。 许司清没说话,只是落在他手上的灵力丝线略微紧了紧。 少年见状赶紧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晚辈谢过许前辈。” 见此情形,周围的修士吃味不已。 “这少年正是走了狗屎运了,这运气都能落在他头上。” “谁说不是呢,摆个摊还能捡到这机缘。”这是先前在徐长生摊子上做过一笔小买卖的入玄修士。 “瞧瞧那傻样,还在那发愣,真是够了!” 没一人敢指责他武夫的身份,毕竟这人本就是许司清选的,不管如何选都是他的事情,现在若是跳出来指责他武夫的身份,那不是当面指着他许司清的脸面痛骂吗? 当然场中最伤心的还是站在徐长生前头那矮个子的虬髯修士,前一秒这大道机缘还在他身上,他也做好准备了。然后后一秒竟然有人告诉他,这份机缘是别人的……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徐长生一阵纠结,看着这位运道似乎不太好的仁兄,还试探性地问了句,“许前辈,要不我还是把这机会让给这位道友吧……” 真有这么好的事能落到自己身上? 可得了吧! 自己要是有这运道,还至于在这摸爬滚打,走这体修一道。早成为那道修乃至剑修了,何至于此。 所以铁定是蹊跷!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还不等周围人群抱怨,许司清就先不乐意了。 右手抓住丝线一提,霍然起身,徐长生便被他凭空拉了上去。 他也起身往前一踏,一股灵力波动覆压而去,在那前头凝聚出了一块三丈长宽的灵力地面。 待徐长生落地站稳,许司清才收了点神色,教训道:“大道争锋岂是儿戏?!这机缘落到自己头上还能有送出去的道理,胡闹!日后尚且记好,这机缘就得拿命去争!只要不死,那就争!不然谈什么修炼,谈什么大道登顶!” 徐长生颤颤巍巍,点头不止,将一个胆小少年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说怕也是真的,毕竟不知到底是何情况,而且眼前这还是位实打实的中三境巅峰修士,站在他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感受到那股难言的压力。 若他真有心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浑身上下能保护自己的,好像……还真没了。 毕竟降妖再逆天,也得自己有那实力发挥才行啊。 “好了,你先拿自己最强的实力来打我一招,我先看看你的底子。”许司清拍了拍衣摆,又恢复那个笑眯眯的老好人的模样。 徐长生也不再装模作样,强行镇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安,朝老人做了个道揖,道:“得罪了。” 许司清点点头,巍然不动。 少年往后退了几步,思量着自己到底拿出多少实力才合适? 没有镇山镇压,加上自己换血也到了后半程,自己也能隐隐压下一些,那边换血初期吧,还是初入那种。自己现在气血略微有些起伏,佯装起来倒也方便。 至于拳术……那就随随便便一拳吧。 少年往后微微一撤,身形下压,右拳一收沉于腰间,拳心朝天。 哪怕不曾动用,但只要他心中一动,便有那拳意由内而外激荡,瞬间便笼罩全身,沸腾不已。 许司清表面上平平淡淡,但内心依旧震惊不已。 这少年,好重的拳意! 至于底下修士,也纷纷传音交谈,询问相识好友,看有没有认识的,毕竟这年纪还有这修为底子的体修,绝不可能是碌碌无名之辈。 少年不断积累着自身拳意,虽说这一拳随便,但既然决定了要出拳,就没有随便的说法! “前辈,得罪了!” 少年咧嘴一笑,同时右拳开始翻转往后再收了收,同时身子再次往下压了压。 就当许司清想点头的那一刻。 少年动了! 瞬间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已是许司清的头顶。 少年神色冷静,一拳砸下,仿佛丝毫不知道他的修为,不知道他是一位分神巅峰的修士,出手即是想要他人命! 许司清也不惊讶,毕竟是自己说出去的话。 手也不抬。 只是心念一动,头顶之上凭空浮现一个青色手印,托天而去。 拳印相交!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遍了整座渡燕,仿佛连这江中巨舟都被镇压往下沉了沉,船体震颤。 而在那“看戏”的屋子里,一堆人也是神色凝重。 “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白衣男子沉吟了片刻,“初入换血不假,至于真实实力,可能是换血后期。” “这……” 场中。 少年一拳碎了大印之后,落地急促呼吸,以此平息着那股混乱的气息。 许司清捋须笑道:“还不错。” 少年赶紧鞠躬道:“谢过前辈。” 许司清点点头,又看向底下修士,笑道:“接下来便让诸位道友见识一下那攻伐术法。” 徐长生神色一凛,这可是一位分神巅峰修士要对自己出手啊! 谁不慌! 许司清好像知道他的担忧,安慰道:“这第一击,我只拿出一层实力,小友尽可放心,真若受了伤,我保你无碍。” 说着他还拍了拍腰间的芥子物,开怀大笑。 少年挠了挠头,“不敢不敢!” “小友准备好!” 说着许司清右手一抬,手中出现了一个古鼎虚影,其上似乎还有那远古符文浮现,旋转不停。 徐长生赶紧往下一沉,摆出那防御姿态,浑身拳意流淌丝毫没有外泄。 见其做好准备,许司清也没再等待,拖着古鼎虚影往前一扔。 古鼎迎风见长,落在徐长生头顶之时,已是那正常大小,通体散发着那玄奇气象,似有青象踏地奔袭,又有青象酣睡而坐。 徐长生自觉一座大山压来,带着那不可力敌的姿态,赶紧再次压低了身形,双手往上托去。 “喝!” 少年大喝一声。 双手甫一接触到那古鼎,身形便被镇压下去几分,连那灵力塑造而成的地面都隐隐有了下陷的模样。 重是真的重,徐长生咬牙死死托着这古鼎,丝毫没有反抗的想法。他也感觉只要自己一动,这古鼎便会彻底压下,将自己镇压在此,任人宰割。 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分神巅峰之间的差距,这就是分神巅峰一成的实力?就已压的自己毫无动弹,那要这是拿出全部实力呢?自己岂不是连一招都撑不过。 至于许司清也是颇为震惊,这少年,藏得可真够深! 至于一成实力,忽悠谁呢!一成实力过去,差点没被少年瞬间将那古鼎掀翻,自己这分神巅峰不要面子的吗?!真要被一少年掀翻了自己的古鼎,那还真是不用混了。 直到自己都拿出快四成的实力,才隐隐镇压住了他。 不至于让自己出丑。 片刻之后,许司清收回古鼎虚影。 徐长生只觉头上一轻,来不及缓上片刻,又听见许司清笑道:“不错,再来!” 挥手间两柄飞剑从其袖中飞出,如游龙般朝自己飞来。 “喝!” 飞剑瞬息即至。 徐长生伸手一挡,瞬间便被其割破。 不可力敌! 还好这飞剑看起来凶猛,但飞行的速度却是不快,以自己的实力想躲过却是不难。想来这也是许司清故意留给自己的退路。 但越是如此,徐长生便是越慌。 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再怎么想,飞剑都已杀到,徐长生也只能躲避。在这小小的几丈之地不断腾挪,躲避着那一柄柄剑光游龙。 徐长生也没托大,外露出合适的修为,不断躲避着飞剑,但身上依旧缕缕挂彩,被那飞剑割破衣物表皮,外渗鲜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长生都已精疲力竭,身上挂彩的次数越来越多,身形也越来越慢,以至于底下一众修士也终于能隐隐把握到他的身形的时候。 许司清终于放过了他。 两柄飞剑飞回袖中。 徐长生落地之后一个踉跄,勉强站定,朝那老人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许司清大手一挥,畅然笑道:“是我多有得罪才对!” 一个青色葫芦飘然而至,落在徐长生头顶,葫口朝下喷出一股淡淡的青色薄雾,笼罩住了少年身形。 近在咫尺徐长生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青色薄雾入体。 不过很快他便瞪大了双眼,青雾入体之后便不断修复着他的伤势,不止是刚刚那点皮外伤,甚至连那先前行走大河两岸肉体破碎的伤势,与那狐言骨对战时被炸伤的右手。 都一并恢复! 可以说,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已无半点伤势! 实力也是前所未有的达到了一个巅峰,此刻他更想长啸一声,只是想到现在的环境,还是忍了下来,朝那许司清深深一揖,“谢过前辈!” 这下是真的谢谢了。 许司清笑着摆摆手,“都是小事,毕竟本座先前也说好了,受了伤,都会帮你恢复的。” 表面上言笑,内心里许司清这分神巅峰都在滴血啊! 这少年他娘的到底掩盖了多少伤势! 自己可是花费了这宝葫近百年的储存,才彻底将那少年的伤势恢复完全。可别说全花在了刚刚那点皮外伤上,这宝葫近百年的储存,别说是这点皮外伤,哪怕是这少年只剩下一口气,都能帮其恢复完全。 而要是将那些存储取出来单独售卖,少于五枚红叶币,自己考虑都懒得考虑的。 现在好了,就全扔在这少年身上了。 不过到底还是许司清,表面上丝毫没有波动,甚至还隐隐有些欣喜,发现一位天才时的欣慰,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恐怕就只有他知道了。 “好了,今日讲道就到此为止!” 许司清朗声道。 声势一如既往的浩大,丝毫没有损失了大比仙家钱的悲伤。 同时徐长生脑中也响起一道声音,“贺小友,公子有请!” 徐长生立马看向身旁的许司清,一脸不解。 许司清只好传音解释道:“今日一事,是罗公子让我前来的,现在公子知晓了情况,请小友前去一叙。” 竟然是他! 少年心中大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那我尽力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待徐长生被许司清带到渡燕船尾时,才发现,与自己前两日见到的情形完全不同。 在这船尾竟然还有一处小小的甲板,甲板之上还单独盖有一栋小楼。 被阵法笼罩下的小楼。 徐长生跟着许司清踏入小楼一层。 才发现里面竟已围坐着几人。 罗万漪坐在主位之上,一旁站着的自然是侍女乐瑶,与之相邻的还有一个空位置,若是徐长生所料不差的话,必定是待自己前来的这青象山祖师堂长老的位置。 再往下坐着的,也是与徐长生有着数面之缘的女子,那个腰悬竹笛的青衣女子,察觉到徐长生的目光,她也从静修中睁眼,看了徐长生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照顾。 至于对面的位置上,则是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矮胖中年男子,手上套着一双显眼的铁质手镯,双目之中盯着徐长生不断打转,也不知打着什么小算盘。 最让徐长生没想到的是,薛南这货竟然都已经到这了! 就坐在进门右手边,那矮胖中年男子身边,双手笼袖与那人交谈着。 瞧见了徐长生,也不惊讶,点点头就算完事。 倒是罗万漪几人,见到两人进门,急忙起身,朝许司清拱手笑道:“今日之事,多谢许前辈出手相助了。” 许司清倒是洒脱,捋了捋胡须,一边朝那主位走去,一边笑道:“都是分内之事,公子不必客气。倒是贺小友,给了老夫不少惊喜啊,哈哈哈哈。” 徐长生也赶紧跟在老人身后给几人见礼,毕竟初来乍到,礼多人不怪。 见礼之后,徐长生也识趣的坐在了薛南对面,竹笛女子身旁。 待众人都一一坐下,罗万漪也没再耽误,看着徐长生笑道:“道友来的最晚,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徐长生立马起身,先是朝罗万漪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贺长生,大瑞人氏,修为……换血境初期。” 话音未落,许司清率先大笑道:“贺小友何必谦虚,直接说自己是换血后期就行了。” 徐长生微微摇了摇头,微笑道:“前辈说笑了,小子确实是初期。” “你呀你!”许司清拿手指指了指他,摇头笑道,言语之中难掩欣赏之意。 罗万漪还好,其余几人却是第一次正色看向了这个最后赶来的大瑞少年。 许司清那话也很容易理解,这大瑞少年换血初期的修为,却有换血后期的实力……这难么? 这很难。 换血初期的修为能在换血初期出类拔萃都很是难得,何况跨境。 直接从初期跨到后期。 而这少年还是体修,体修最重底子。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少年背后有人,还不是一般的人,不然哪来的财力物力和人力给他打下这底子? 也难怪许司清如此看好这少年。 示好? 投资? 一位活了几百年的分神巅峰老神仙的心思,谁能猜的出来? 待徐长生坐下,薛南也紧跟着起身自我介绍道:“薛北,入玄初期,大瑞人氏。” 和徐长生一比,他就普通多了,众人都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知道了。 薛南也是有气没地出,只能暗自撇了撇嘴,坐了下去。 那矮小中年男子也挺配合,起身道:“褚庸魂,野修,丹心后期。” 简单明了,说完坐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反倒是罗万漪帮他解释道:“别看褚道友是个散修,但他的一手遁术和查探秘术,在这小窗河两畔,可都是赫赫有名,我们此行,可都得褚道友好好出力呢。” 矮小男子褚庸魂却好似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点头不已,忙说着一些客套话。 徐长生眯着眼睛看着,脑中思虑万千。 随着褚庸魂坐下,他身旁那青衣女子也起身,语气平淡道:“竹青和,来自无主之地,灵台中期,擅控制。” 说完再次落座,文文弱弱,仿佛丝毫没有威胁,徐长生却是忍不住对她多看了几眼。 她这种人,很危险! 能在无主之地杀出重围,年纪轻轻还有了灵台中期的修为,这样的人,能简单?能文弱? 所以说这样的人,必定隐藏的极深。 而她坐下之后,罗万漪也没再解释,看了一眼许司清,后者也点了点头。 罗万漪伸手一点,一个阵法瞬间笼罩住了小楼。 他笑了笑,“今日请诸位前来,也是有事相求,其余几位道友也都知道了,唯有贺道友可能不太清楚。” 说着他袖中飞出一枚玉简,落在徐长生身边的桌面上。 “贺道友可以先了解一下,再考虑要不要加入。” 徐长生也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眼薛南,毕竟按罗万漪的说法,薛南也是知道了这次所为的何事。 薛南点了点头,没传音没说话。 徐长生才略微放心,伸出手指点在了那玉简之上,随着上头那股微弱的禁制破碎,一股信息瞬间涌入了他脑海之中。 不多,徐长生只是反应了片刻,便知晓了罗万漪寻他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也明白了为何罗万漪自从遇到他之后,便一直多加关注。 罗万漪也确实有所图谋,而且所谋还不小。 他想拿下那小窗河下游的渡口,也就是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枉鸣渡口。 与黄花渡口不同的是,位于小窗河下游的枉鸣渡口已是彻底属于无主之地。 而按照无主之地的规矩,一城之主自然是拳头大者居之,因而罗万漪想占据那枉鸣渡口,就得拿下那枉鸣渡口现在的城主。 按照玉简中的信息,徐长生知道了那枉鸣渡口如今的城主也是一个分神巅峰修士,底下还有两个分神中期的左右城主,分神期的修士已知的也就是这三位。 而罗万漪之所以会邀请徐长生,玉简中也有所提及,只是徐长生也不太确定便是。 按照无主之地的规矩,每一城,都有一枚城主印信。想要成为一城之主,除却拿下前任城主之外,还需要做的便是得到城主印信的认可。 只有得到城主印信的认可,方才能掌控一城阵法,正式拿下一城。 而想要得到印信的认可,也很简单,那便是在那城主印信的小天地之内,打败“自己”。 一个由印信幻化出来的自己。 玉简中也没详细提及,只说到时要连续打败三个“自己”,便能得到印信的认可。 见徐长生看完,罗万漪笑道:“如何,贺道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帮吗? 帮了肯定是个麻烦,不帮的话又说不过去,人家一遇到自己便处处相助,更是让自己登上了这渡船,得以北上。现在人家对自己有事相求,自己就推脱,这如何说得过去? 更何况,自己要是拒绝,今日还能出去这扇门吗? 罗万漪把自己所图谋的事情事先都告诉了自己,就不怕自己不但不答应,还转头跑去那枉鸣渡口城主那透露给他? 他可能还真不怕,一旦自己摇头,可能瞬间便会人头落地,没看见他说这事的时候,连许司清都没再说话么。 徐长生忽地笑道:“罗兄待小弟如亲友,如今罗兄有事相求,我贺某人要是还拒绝,那还是人吗?” 罗万漪闻言也是舒展眉头,大笑不已,“有了贺老弟这话,今日这事就算是稳了。” “既然如此,那第三场对战,就交给贺老弟了,不知老弟可有把握?”罗万漪继续说道。 徐长生却是皱了皱眉,“还望罗兄详细说说,不然我……也不太好说。” 罗万漪沉吟了片刻,也没再隐藏,挥手间,每个人身前都出现了一枚玉简,“诸位一观便知。” 事到如今,也没人再犹豫,纷纷灵识侵入玉简。 徐长生则是再次按在那枚玉简之上。 捕获到那股信息之后,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那城主印信,即是那一城阵法中枢所在。而想要得到印信认可,便需要主动踏入其中,打败自己。 打败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按照罗万漪所述,一旦踏入印信小天地,印信便会自动勘察入境者,而后烙印出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存在。 入境者只要打败那个被烙印出来的自己,便算是通过。 而这样的关卡,一共有三个。 “相信诸位也都看完了,其实要拿下那枉鸣渡口也不难,难的是过了那三关,得到那印信的认可。” “好了,话不多说,这第一关,便由我自己上。”罗万漪缓缓起身,一身气息未露,但那股睥睨八方的气势,却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仿佛在他眼中,那枉鸣渡口,果真不堪一击一般。 而徐长生却是有些恍然,因为在那罗万漪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闯入小镇那些人的影子。 记得当年那些人,也如罗万漪一样,不可一世。 而影响最深的,便是那名叫郑琏宁的修士。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了,那郑琏宁是来自一个叫灵虚山的顶级势力,门内有着飞升境老神仙的地方。 罗万漪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收敛了自身气势,继续说道:“那第二关,我准备交由竹道友,如何?” 一直安坐的竹青和显然没料到罗万漪会将这事交给她,一时间犹豫不决,“这……罗道友……” 罗万漪却好似传音给她说了句什么,一直犹豫的她也点头答应了下来,而且神色之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显然是罗万漪暗中给她许诺了什么。 “这第三关嘛,贺老弟,如何?”罗万漪微笑道。 哪怕徐长生一直有所猜测,但此刻依旧有些犹豫,“贺老弟放心,只要你拿出全部实力,那就不难。” 可能是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 这说明什么,说明实现许司清说的还不确切,眼前这大瑞少年,还不止换血后期的实力,难不成是换血巅峰? 罗万漪说完之后也是隐隐打探着眼前这隐藏极深的少年,想看看他身上,是不是与自己一般有那“势”。 毕竟有这底蕴天赋的年轻一辈,要说不是出自那大瑞九五至尊城,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而且九成还是出自那官家。 按大瑞如今的大势来看,眼前这少年身上,极有可能也有那股“势”。 但看了许久,只看到那少年羞涩的挠了挠头,然后说了句让他郁闷至极的话。 “那我尽力。”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谁有问题? - 问剑长生 - 书上 眼见徐长生答应了下来,至于竹青和,罗万漪则是早就准备好了拿下他的手段,所以对此他也是大为欣慰。 万事开头难。 而一旦开头,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罗万漪也没再留下他们,只有许司清留在原地之外,其余人都各自离开了小屋。 那矮胖男子褚庸魂也不知住在何处,出了小屋便朝下面几层走去。 倒是那出自无主之地的女子竹青和,与徐长生他们两人相邻,一并朝着那天字号房间走去。 大船顺流而下,也是颇为顺畅,没有太多的颠簸,就算有,也被那阵法阻隔。 闻着从竹青和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徐长生也觉颇为心畅神怡。 忽地。 “贺道友可方便进来聊聊?” 徐长生脑中突兀地响起竹青和的声音。 徐长生看了看一旁的薛南,发现他并未有所反应,显然这女子叫的是自己一人。 “这……” 要是她叫的是自己两人,但叫的单单是自己一人,这就让徐长生有些犹豫了。 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有损人家的形象。 瞧着徐长生纠结的模样,竹青和忽地笑出了声,掩嘴轻笑道:“怎么,贺道友还是那儒家学子不成,讲究这么多的规规矩矩,不过这在我们无主之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此刻,薛南才觉自己身边这两人再背着自己传音,看了看一脸羞愧的徐长生,薛南心中暗叹不已,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老徐吗?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分明还是个纯情小男子,现在才多久,竟然都学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撩女孩子欢心了。 果然啊,江湖就是个大染缸,每个掉进去的人,都被染的五颜六色。 但也好,至少这样的老徐,才有点意思,于是他主动传音道:“去吧,老徐,哥哥理解的,要是需要什么助兴的东西也可以跟我说,我这都有的。” 徐长生瞥了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次默默记下一笔账后,才跟着竹青和踏进了房内。 随着房门关闭,外头走廊内的薛南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虽然一直没想起来在那定北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发生了件大事,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将那三张保命符箓用了个干干净净。 哪怕是剩下一张,如今的形式也不会如此被动。 但更可悲的是,自己早些年怎就一直不知道好好修炼,整日只知道玩乐,不然如今也不至于处处依靠老徐! 薛南一拳狠狠地砸在船栏上。 左手生疼…… 一阵龇牙咧嘴地回去自己房内好好修炼去了。 至于徐长生,进屋之内也发现与自己那边的住处并没什么两样,而且观其样貌,竹青和甚至连那床铺都未曾铺开,显然是以修炼代替了睡眠。 而事实上大部分修士都是如此,未曾踏入上三境之前,都是终日苦修。 只有踏入了上三境,苦修无用之后,才渐渐放开了这种行为。 两人在那茶几边上坐下,也没什么客气话,竹青和直接传音问道:“贺道友可与那罗公子熟悉?” 徐长生眯了眯眼,没有急着回答。 试探? 考验? 还是其他? 毕竟自己与这竹青和可从未有过交集,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 看到徐长生的表情,竹青和愣了愣,恍然间才明白,眼前这少年可是出自大瑞,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来自无主之地。 无主之地的人,极少有像外面的人一样,勾心斗角,多是那种一言不合直接大打出手的那种,打赢了,道理就在你这边,打输了,你就没道理。 原先竹青和还是挺容易多想的,但自从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她也渐渐习惯于用无主之地的规矩处世,有事直接问,从来不拖泥带水。 可自己是,这贺长生可不是啊。 一时间,竹青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阵朝徐长生说道:“我本来就是无主之地的人,也算是几城之内都有所名声吧,就在前段时间,我被众人围杀,是罗公子出手救下了我,我也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准备什么时候报了这救命之恩再离开。” “所以你对罗万漪也不怎么了解?” 徐长生传音道。 竹青和点头道:“只知道姓名。” 徐长生了然,这么看来,罗万漪是愈发神秘了,“那你觉得,罗万漪是什么修为?” “至少也是分神,当日救我之时,我看过他出手,一击便重伤了一位灵台后期,若不是分神,断然没有这种实力。”竹青和沉声道。 这么看,罗万漪必定是来自某个仙家大势力了,不然以他这年纪,不可能有这修为。当然,也不能排除外表都是他的伪装的这个可能性。 只不过这个可能性有些太低了。 只不过,他罗万漪要是真出自那样的势力,为何还对这无主之地内的一间小城感兴趣?还如此大费周章。 “竹姑娘,这无主之地可有什么奇异之处?”徐长生问道。 “奇异之处?” 竹青和有些不解,这无主之地有什么奇异之处,最大的奇异就是这里面的人都不讲规矩。 徐长生点头道:“对!比如说那城主印信,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就得打败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可竹姑娘不觉得这本就是一件很奇异的事情吗?修为低一些还好说,但真要是那上三境的神仙前来,那城主印信也能烙印出个一模一样的上三境?真要如此,那城主印信又是何等的宝物。” “这……” 竹青和还真没想过,“如果真是那样的神仙,也看不上这样的小城吧。不过也确实有,无主之地内最大的三座城池,城主都是归真境的大仙人,还有几座城池的城主也是神驭期的神仙。” “那竹姑娘可知道这城主印信又是谁打造的?或者说,这些城池又是谁建造的?”徐长生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听了罗万漪的一席话,他最不信的就是这事,如果真要如此,那这打造城主印信的人也太强大了吧。不说别的,但是那一份烙印自己的手段就是神乎其技。 至于芥子物中的法宝符箓暂且不说,那其余的手段呢,比如说自己会的拳法,再比如说自己体内的那柄飞剑,唐宋的飞剑! 至于唐宋到底是什么修为实力,一路以来,他依旧听过不知道多少了。 言谈者,无一不把他往顶了天说。 所以那城主印信也能把那柄飞剑烙印出来。 徐长生不信! 竹青和想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轻声道:“从未有人问过我,无主之地内也从未有人提及过这种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自从我出生以来,所知道的无主之地就是一直都是这么多城池,从未听过有谁自己在这无主之地内建造了城池。” 徐长生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这无主之地也是愈发古怪了起来,只是真要如此,为什么自己没受影响?反而能想到这些。 徐长生晃了晃脑袋,待会回去问问薛南就清楚了些。 随后徐长生也把自己与罗万漪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竹青和,他也发现,只要不提及这无主之地内的事情,竹青和还是很聪慧的。 听他说完,竹青和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直在沉思。 徐长生也没再久留,告别了她,回去了自己房间。 却不知就在他回去的时候,先前所在的小屋二楼,乐瑶依偎在罗万漪怀里,鄙视道:“公子,那贺长生就回去了。他可真不行,连公子一半时间都没有。” 说完好像羞愧不已,立马钻进了白衣男子的怀里。 罗万漪失笑不已,“你怎知他们就是那关系了?” 乐瑶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我就看他们俩眉来眼去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 回去的徐长生自然又是免不了被薛南一阵嘲笑。 徐长生没在意,反正账都先记着,到时候一起算就是了。 随后他问道:“南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无主之地有些古怪?” “古怪?有啊。” 徐长生眼睛一亮,“你说。” “你看你,一来到这就勾搭上了那么漂亮的妹子,勾搭上就算了,连口汤都不分给兄弟,你觉得这合适吗?这不合适!来,老徐,快给大哥说说,那女修啥味道。”说着薛南便往徐长生这边凑了过来。 事到如今,徐长生也算是明白了。 一旦遇到与女子有关的事情,这薛南的脑子,立马就变成了一滩水,水里倒映着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也只好叹了口气问道:“你就不觉得那罗万漪说的事情很奇怪吗?” “奇怪?哪奇怪了?我看老徐你才奇奇怪怪,一回来就神神叨叨的,现在不是得管那枉鸣渡口的事吗?你一直扯这无主之地做什么。” 看着一脸不解的薛南,徐长生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我刚从那竹青和那听来的消息说,这无主之地一直都是这么多城池,从未有人新建,而且他们都不觉得奇怪。”徐长生深呼吸一口道。 说完之后,薛南不仅不觉什么,反而有些失笑,“他们不建城池就不建呗,他们开心就好,再说了,老徐,你不会以为建一座城池很简单吧?好了,你就别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了,好好修炼吧。” 说完薛南也不再搭理,径直去那蒲团上坐下,苦修。 只留下徐长生在原地苦闷不已,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正当徐长生愁眉不已的时候。 门响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五章 动身 - 问剑长生 - 书上 “谁?” 薛南猛地睁眼与徐长生齐齐朝着门外看去。 门只响了一声。 便再无声息。 两人对视一眼,薛南袖中飞出一只飞鸟,撞开了门上禁制,徐长生顺势拳意流淌站在了薛南身前。 门口悄然,只能透过看到大江之上偶然跃起的大鱼与那江上飞舞的鱼鹰。 两人待了一阵,徐长生才缓缓走向门口。 门外无人,只有那门框之上贴着一张白纸。 “南,你出来。” 薛南一跃而至,自然也看到了那白纸,与徐长生对视一眼,他很自觉的放出一只爬墙怪物,将那张白纸衔回了屋内。 两人再次左右扫视了几眼,才回屋锁好门,看向那摊开在桌上的白纸。 “这啥啊,就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薛南打量了几眼之后抱怨道。 徐长生则是愣在了原地,半晌,才转头看向薛南,“你什么也看不到?” 少年惊骇道。 薛南傻了,随后点点头,“难道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吗?” 徐长生愈发心惊,薛南竟然看不到纸上的字,那为何自己却能看到,难道是专门写给自己的? 在他眼中,那纸上分明白纸黑字的写道:“别乱猜,有些事不是你这个小不点能管得了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开始徐长生甚至不知道纸上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薛南说他看不见,他才醒悟过来,这传信之人说的,很可能就是指自己先前猜测的这无主之地的诡异。 可自己的猜测全是在屋内说的,从未在屋外说过,可哪怕如此,依旧被人听了去。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的一切,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言谈举止全被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徐长生第一反应便是那神秘的罗公子,罗万漪!也只有他才能这么神通广大,在这大船之内对这些情况都了如指掌。 但真要是他,为何不与自己明说,反而要借用这种传信的方式告诉自己? “老徐,老徐,你没事吧?” 薛南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徐长生才惊醒过来,僵硬地笑道:“没事,没事。” 刚想继续开口,急忙改为传音道:“南啊,以后有事,我们都传音说吧。” 薛南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传音道:“你在那纸上看到啥了?” 徐长生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可能是哪个修士吃饱了没事干吧。” 接下来五天都平安无事,罗万漪也没再找过他们几个。 徐长生也乐得清闲,一边换血一边去摆摆摊,淘淘看有没有好东西。至于薛南,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全程苦修。 不过徐长生也趁着摆摊的时候与人闲聊,知道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便是在这渡燕的人字号一层,出了个极其厉害的扒手。 手段术法极其高超,丝毫不留痕迹,事到如今,人字号一层已有小半修士遭了灾。那些船客自然也跟花家有过投诉,花家也知道这事,但调查了好一阵,都是没有半点头绪。 无奈之下,花家只好派出一位丹心境的护船道人常驻那人字号一层,才将那个扒手修士镇住。 至于别的,有关这无主之地的各类消息,徐长生也是听了一大箩筐。 但这些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事。 直到第六日清晨。 原本一直平稳行驶的大船渡燕,忽然猛地一晃,如同撞到了江心岛一般,无论是船客还是那些护船修士,纷纷惊醒。 徐长生更是第一时间冲出了门外。 隔壁的竹青和早已在门口等待,徐长生看向她,眼神中带着询问,前者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直到此时,徐长生才注意到住在自己另一侧的竟然也是两位女子修士,观其样貌举止,应该是一对师徒。 年长女子也不算老,只是眉眼间带了些细微的皱纹,一身玄色衣袍也难掩风韵犹存,别有一番美景。 至于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位扎着两条小辫子的紫衣少女,模样乖巧,但眼神中的那一丝狡黠却是暴露了她的本性。 徐长生冲着她俩点了点头,年长女子回应了一下,至于那少女却是朝徐长生露了个鬼脸,调皮无比。前者则是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提了提她的耳朵,而后朝徐长生歉笑一声。 徐长生摇了摇头,也朝那少女做了个鬼脸,才回过头。 此时薛南也走出了房门,忽地,徐长生脑中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几个都到前头来。” 是罗万漪的声音。 而此时,薛南与竹青和也朝着他看来,眼神中都带着些惊讶,显然是都收到了罗万漪的传讯。 三人也没迟疑,纷纷朝着前头的那甲板走去。 走之前徐长生还冲着那少女做了个鬼脸,又朝那年长女子笑着点了点头,才离去。 原本颇为难受的心情也借此好转。 生活多是如此,许多时候让你会心一笑的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恰恰是你人生当中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可能是雨中疾走,被顺路的陌生人共伞一程。也可能是路上掉了某件东西,恰巧走到你旁边的人帮你捡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对你无声的善意吧。 几人很快便到了甲板前头,而到时,罗万漪主仆两人早已在那等待,甚至褚庸魂都比他们几个先到。 徐长生左右扫视一眼,却发现没有见到那助其恢复伤势的青象山长老许司清。 可能是知道他们的担忧,罗万漪主动解释道:“这江中出现了一头妖兽,来到我们渡船上找死,许长老和葛船长已经下水去擒杀了。” 好似回应他一般,停滞不前的渡燕再次剧烈震动了起来,四周江面还不断炸起极高的水柱,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怪吼。 而此时徐长生几人也听到了其余护船道人的传讯,说渡燕遇到了江中妖兽,船长已经去擒杀,很快就能解决,让那些船客们尽快安稳下来,免得多处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毕竟这渡船遇到妖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的事情。 而且看花家的护船人的表现,就更没什么大碍了,真要有什么大事,这些护船人早就安排着后路了。 徐长生站在甲板之上,费劲地朝江面下看去,也知道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江底乱窜,其中还有一道道流光四溢,打的那妖兽怪吼不已。 不多时,这江面便已经被血水染红。 “好了。” 罗万漪淡淡笑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提着一只狰狞巨兽的头颅破水而出,带着极强威势落到了众人面前。 甫一落地,便收敛了自身气息,顺带把那妖兽的头颅也收进了一个渔网之中,化为正常大小扔在了众人面前。 葛船长朝罗万漪拱了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徐长生朝那妖兽头颅看去,赫然是一只不知名的鱼头,露出的嘴巴之中布满了尖锐牙齿,显得狰狞恐怖。 许司清则是不慌不忙的跟在后头,飘落在众人身前,面带微笑,白袍飘飘,一尘不染,尽显神仙风范。 葛船长则是好像传音说了几句什么,便有几名护船人踩着御水法宝入江而去,寻那妖兽的残余部分,虽说这妖兽身上最值钱的部分都已被两人所取,但哪怕是剩余那些,处理得当,也是一大笔仙家钱,运气好的话,这趟北行路上的钱财损耗都能从那妖兽身上补充上来。 至于葛船长在这待了没多久便告辞离去,毕竟遇到了妖兽,船上还是有着大堆事物等着他去处理。 他走后,几人也没再这甲板上待着,而是去了那议事的一楼。 刚一坐下,许司清便开口说道:“有黄家人的影子。” 也没避着谁,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起来,至于是哪个黄家,众人心中都有数。 罗万漪点点头,“早有所料,随他们去吧,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都是些跳梁小丑。” 说着他又看了侍候一旁的乐瑶道:“今日叫各位过来,也是还有一事。” 乐瑶接着他的话,一开口,清脆的声音便传到了众人的耳中,“接下来我就和诸位先说说那枉鸣渡口的情况。枉鸣渡口有城主一人,修为分神巅峰,副城主两人,皆为分神中期,一人掌城防军务,一人处理渡口大小事务。除此之外还有灵台期修士九位,至于再往下的,多了也就没再统计。” 罗万漪点头道:“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就这些,至于其他的,便要诸位去打探一下了。” 说着他又看向竹青和与褚庸魂,笑道:“我打算让两人与乐瑶一起,先渡燕一步,去那枉鸣渡口打探一下情况,也好为我与许长老接下来登岸做个准备,如何?放心,也不用你们也不要先行动手,一切等我们到了再说。” 也没人问为什么他们不直接一起去,或者直接由他们这两位分神期修士前去打探消息。 竹青和看了一眼那褚庸魂,点了点头,毕竟此事也不算太难,“敢问公子要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罗万漪笑道:“你们先去收拾一下,待会就走。” 竹青和略微有些惊讶,显然没料到这么急。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去。 至于徐长生则是全程盯着罗万漪,企图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端倪,看看那个给自己传讯的到底是不是他。 但令他失望的是,罗万漪全程没有任何反应,每次看他几眼,都只是那种平常的微笑,直到最后走的时候,才跟他说道:“此行颇为危险,贺老弟还是待在船上好好歇息,等拿下了枉鸣渡口,再请贺老弟好好出力。” 徐长生点头笑道:“没事的,罗兄到时尽管招呼便是。” 出了门,徐长生却是猛地一慌,好似被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通透,让他如临大敌。而一旁的薛南却是丝毫没有感觉。 但感觉也只是那一瞬,过后便再无异常。 边走徐长生边回头看了眼,难道真的不是罗万漪?真要是他,一个分神期修士的查探,自己应该不至于有这反应吧。 难不成这船内还藏有高人? 回去的路上,徐长生也碰到了匆匆赶去的竹青和,两人点点头,没再说话,徐长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微眯,没再言语。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徐小子的第几房 - 问剑长生 - 书上 “老徐,我看那罗万漪对你挺照顾的啊。” 回去屋中,薛南传音半开玩笑的说道。 徐长生白了他一眼,独自走到窗前,看着那依旧泛红的江面,心中担忧不已。 也不好怎么和薛南说,毕竟有些事自己都不清楚。 无主之地有古怪,渡燕有古怪,罗万漪有古怪,甚至连自己都有古怪。但究竟古怪在哪,自己却是不知。 想了许久,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内心愈发焦躁,甚至连安静下来修炼都做不到。 “南,我们走!” 他忽然转头传音到。 “现在?”薛南也没拒绝,只是奇怪他的想法。 徐长生沉吟片刻,“我打算这般……” 两人传音一阵交谈,很快便确定了接下来的方案。 徐长生也发现,只要没在薛南面前提这无主之地和……女人,他的脑子还是很灵活的。 商量完毕,徐长生也没再迟疑,立马又回去找了罗万漪,也还好他没离开,而是与那许司清在小屋内手谈。 徐长生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自己两人在这渡船上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那枉鸣渡口打探一番。 哪怕两人修为低微,但好歹也是有点用的。 一开始罗万漪还是在纠结的,但听到徐长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之后,也不好再阻拦。 只是说这路途遥远,要是让他们俩单独前去,指不定比这渡船还慢,就更别提什么打探消息了。 因而罗万漪便让许司清送他俩前往。 徐长生也不好说什么,因为这于情于理都合适,只是让许司清稍微等一会,好让他回去收拾一下顺便叫上薛南。 回去之后,他便立马传音道:“走,现在就出发,罗万漪让许司清送我们前去,到了那别露馅。” 薛南点了点头,起身便走。 …… 云端之上,大日千里,一抹流云飞驰而过。 “贺小友为何这般急着离开?”老好人许司清笑眯眯地问道。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还是待在渡船上太无趣了,又看到罗兄为了这枉鸣渡口的事情一直头疼,便想着帮他排忧解难一下。” 白发老人看着他,笑眯眯,“怎的,小友在我面前还不愿说实话?放心吧,跟我说说没事的,我又不会跟罗公子说。” 徐长生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不说还好,越这样说越不对劲。 眼见徐长生没有说话的想法,许司清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小友可好奇我本是青象山长老,却为何一直跟在罗公子身边?” “这……前辈高人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晚辈不敢妄加猜测。” “你呀你,说话总是这么滴水不漏。不过也是,这样总是好的。” “其实啊,罗公子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徐长生眉头一挑,怎的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也是,罗公子确实太过神秘了些,我也劝过他几次,让他稍微说出点实情,也不至于让你们担心。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靠背后势力得来的人心,终究会散,只有靠自己赢来的,才能永存。啧,你瞧瞧这话,也难怪只有他这样的人……” 说着戛然而止,相比许司清也知道再说下去便会暴露些什么。 徐长生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微笑。 “对了,两位小友此去怕不是想着逃走吧?” 眼见着没有生息,许司清却忽然转过头来问道。 徐长生心中一惊,脸上却波澜不惊,“怎么会?这罗兄的恩情尚且未报,我贺某人岂会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说着却自己低头一笑,“再说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谁人不知啊” 许司清一听也是大笑不已,“不错不错,难怪罗公子跟老夫说你是个妙人。” 徐长生表面一喜,“罗兄真是这么说的?” 许司清点点头。 少年脸上表情愈发欣喜。 至于薛南。 嗯。 老徐说的对。 “好了,前方就是枉鸣渡口了,老夫便就送到此处吧,再往前,那枉鸣渡口的城主“画梁子”便会有所感应了。” 许司清架云停在空中。 薛南识趣地从一旁招来一片云朵停在了一旁,而后两人齐齐朝着老人一拱手,“多谢前辈一路护送了。” 老人随意挥了挥手,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箓递给了徐长生,道:“公子还是放不下二位道友的安危,所以托老夫给二位带了两张符箓,你们要是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便可找我们,那张黄色符箓便是传讯给乐瑶姑娘的,至于另一张,小友一捏碎,公子那边便知晓了。小友记得贴身放好,酌情考虑。”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无从反驳。 徐长生只好捏着鼻子将这两张符箓收好,而后再次道谢。 许司清大笑着架云原路返回,没再停留。 看着老人远去的流光,薛南传音问道:“这是?” “阳谋,避无可避。” 到现在两人当面都得传音,谁知道这符箓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禁制,将两人的交谈传回去。 薛南也是颇为郁闷,有种祸从天降的感觉,要是去那黄花渡口的时候没有遇到那罗万漪两人,现在哪怕在那渡船上,也屁事没有,何必像现在这般奔波。 “还是得走!” 徐长生咬牙道。 待在那罗万漪身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只有离开,离开这无主之地,或许才能好些。 薛南点点头,“现在就走肯定不行,那两张符箓身上肯定还有什么定位效果,甚至还能锁息。” 徐长生点点头,“先去枉鸣渡口,一边找找退路,一边看能不能把那两张符箓用掉……不然留在身上,就走不了了。” 薛南点点头,架云而下。 …… 回去一程,许司清一人便更快了,不过盏茶时间便回到了渡燕。 见到了那已经笑吟吟的罗万漪。 “如何?符箓都给他们了吧。”白衣男子笑道。 许司清点点头,“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跑的心思。” 一直看着江水的罗万漪回头笑道:“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是那贺长生比较擅长演戏罢了。” 许司清也没再反驳,看人一事,他毕竟不如这罗公子远矣。 白衣男子又转头看着这江水,喟然叹道:“希望那两张符箓能让那贺长生稍微醒悟一点,别总是想着跑。” 许司清灵机一动问道:“那……要是他还是想着跑呢?” 罗万漪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哑然失笑,“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你觉得我还能让他走吗?” 许司清点点头,识趣地没再问。 也没提醒罗万漪说什么他可能是来自大瑞的九五至尊城,还可能是来自那大瑞官家。 何况这本就是他们的猜测,哪怕是真要来自那里,罗万漪会害怕吗? 当然。 不会的,他们永远不知道这罗万漪背后藏着多大的能量,哪怕露出一点,像他那样的青象山,都会被顷刻间压成粉末。 …… 书山之上,也已银装素裹许久。 白头坐白头,何处不见愁。 忽地,老头一把收起“圣贤经典”,右手搭在额头朝着远方的余晖望去。 只见那极远处的天边有一道剑光划过。 老头似有所感掐算一番。 而后在这山头蹦跳一下,“唉呀,这年纪轻轻就到处都是风流债,像极了老夫当年啊。” 而后看着那很快就要消失不见的剑光,矮小老头幡然醒悟,急忙朝那道身影跑去,边走边喊道:“小姑娘,快等等。” 老头在这云端之上如履平地。 甚至比那剑光还要再快三分。 御剑远游的江灵忽地好像听到有人再叫喊,还是个老头的声音,皱了皱眉,还是微微停下来片刻。 很快,一个踏空而行的老头边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前,喘息不已。 江灵眉头紧蹙,有一个上三境! 什么时候这大瑞竟然这般藏龙卧虎了,连那上三境都这般随处可见,更别说还有那小镇里头那个一眼望不到边的老人。 “姑娘这般急迫,可是要北上?”书山山神喘息了一阵终于平息,出声询问道。 江灵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自己这般明显剑指正北,难道这位老前辈看不出来? 只是略微吐槽了一番,江灵便被这矮小老头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破防。 只听那老头淡淡地问了句。 “姑娘此去可是为了找那徐长生?” 江灵呆在了原地,那泥土里剖食,甚至连神魂都已开裂的少年,怎么遇到了这么多的神仙…… 而且看这一个个的,还都与他关系匪浅。 “看来那就是了,不知姑娘可愿到我那山头做客片刻。老夫……嗯……与那徐小子也算得上是个忘年交吧。” 老头微微仰起头,捋了捋胡须,好像说与那徐长生是忘年交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一般。 江灵点了点头,看这老前辈的姿态他也知道,多半是与他有关的一位前辈,还结了不小的善缘,不然人家一位上三境的神仙断然不至于跑出这么远来邀请自己。 所以去坐一坐也无妨。 一人御剑一人步行,速度丝毫不差。 谁知刚到那山头,老人一句话便让江灵瞬间暴揍。 “姑娘,不知你是那徐小子的第几房啊?”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打探 - 问剑长生 - 书上 矮小老头愣了一下,自己好像没说错啊。 大房应该是那徐小子自己也喜欢的那个大姐姐,那这个…… 矮小老头眯着眼看了看,曾经冷眼观天下的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出她的来历,所以这个来自云衣仙宗的女子,应该是他的二房。 还有自己在这书山之上看到的那场好戏,还有那个一直念念不忘连宗门都没了的少女应该也是一个。 除却这些自己所知道的,指不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 嗯……这徐小子果然和老夫是同道中人。 不错不错。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自己可就不能坏了徐小子的好事,于是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手捋胡须笑道:“是老夫糊涂了,糊涂了。本是想问姑娘与那徐小子是何时认识的,没想到闹了个笑话。” 江灵狐疑地看着这个可疑的老前辈,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前辈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她是真的不想待在这老者身边,总觉得与其待在一起有些不太舒服。 小文圣也没阻拦,点了点头,眼看着江灵就要离开,赶紧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张白纸递去,笑道:“上次那徐小子从我这走的时候,本想讨要张白纸,但奈何老夫这也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就劳烦姑娘顺路带去,就说是书山上的那老头子给他的。” 江灵倒是没有拒绝,接了过去,收回了芥子物中,反正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告辞!” 说完丝毫没有给老头说话的机会,化为一道剑光,御剑北去。 看着江灵远去的背影,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那张白纸,老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会看不出徐长生身上的那股怨气? 送那张白纸本就是为了能助他压制一番,只是没想到他会爆发的那么快,才堪堪出了大瑞便彻底爆发,甚至还有那圣人气象出现。 至于测算推演…… 且不说自己本就不擅长,有那人照看,谁能测算的了?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再次送出去了张白纸,他也就放心了些,要是再出事,就得看那些下注的人的手段了。 …… 渡燕之上。 最底层最阴暗的地方。 有位船工看着许司清去了又回,也放心了些,靠在船壁之上休憩着。 有些事自家公子看不出来,要是自己再不好好处理,那自己也太失职了,还有什么脸回去面见自家大人?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但还不够好,想着一道虚影无声从船工身后飘出,穿过厚厚地船壁落入江水之中,转眼便出现在了枉鸣渡口内的一个街角。 悄无声息。 “黄老头愣着干嘛呢!还干不干了,不干就把你扔到江里头去喂鱼!” 身后忽地向起一身暴喝。 这个缺了颗门牙的黄老头好像被吓了个激灵,急忙从靠着的门框上站起,点头哈腰不已。 …… 这没有城墙的渡口有一点就是好。 不用交那入城费。 随意挑了条街道,两人便走了进去。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且见到的十个人里面,九个都是修士,这就比较少见了。 来的时候,两人也从罗万漪那拿到了更多的消息。 比如说这枉鸣渡口的城主是一位名号“画梁子”的分神巅峰画道修士,也是颇为少见。 剩下的那两名分神中期的分神中期的副城主,一个名唤“源地上人”,主城池内务,一手土法颇为有名。另一个掌管渡口防卫的副城主没有道号,只有一个名字,“影庄”,极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但传出手极为狠辣,擅使杀人术。 薛南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说什么这些离他们都太远了,虽说两人要搞事,但也不是这么搞,找几位分神期修士的麻烦,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徐长生则是白了他一眼,低阶修士的消息罗万漪也没有,只有这么些对他们来说有威胁的修士的消息,这不很正常吗?再说了,多知道些,终究是没坏处的。 而这枉鸣渡口的城主府,也有说,与那黄花渡口分属两家不一样的是,此地的城主府就位于这枉鸣渡口的最中间,两个副城主分据左右。 进了渡口,两人也是一抹黑。 薛南习惯性地问道:“老徐,如何是好?” 徐长生没有丝毫迟疑道:“找间酒肆。” 遇事不决,无事可想,最快的地方就是去这一地的酒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 薛南点点头。 “你觉得他们三个会如何做?”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人之中管事的肯定是那乐瑶。以她那性子,想必是平淡不了。不过他们也比我们早到不了多久,具体会如何,还是得等等才知道。”徐长生边走边传音道。 薛南却是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挤眉弄眼地传音道:“哟,这才多久,老徐你就知道人家的性子了,那你快说说,她是怎么个性子?” 徐长生没好气地拍了他脑袋一下,拉着他闪身进了旁边的一间酒肆。 名字徐长生也没看清,只是觉得挺热闹便进来了。 说好了酒水都由薛南请客,徐长生也便没再客气,要了两壶三枚白水币的仙家酒酿,又要了叠免费的花生米,在那酒肆的最里头寻了张方桌坐下。 四周人声鼎沸,两人坐下后也是熟悉了好一阵才能听到些声音。 喝着醇香的仙酿,吃着炸的香脆的花生米,一边聊着天南地北,两人也算是在这连日奔波逃命中享受片刻难得的安宁。 “朱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我们这河对岸的辋川城,就在前些日也发生了间大事。”一旁一个肥头大耳的修士一口吃了颗嘎嘣脆的花生米,一边朝对面那瘦削朱兄问道。 “莫非侯兄说的是那辋川城主女儿之事?”瘦削朱兄随意说道。 徐长生两人只是听了片刻,察觉到是些无用消息之后,有转神听向别处。 “我觉得那城防军里的黄道梁就不是人!仗着自己傍上了吴将军,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竟然还在老子面前撒野,要不是给吴将军个面子,老子今日就在那街头斩了他!” 一位喝大了的修士起身拍着桌子大喝道。 也没人觉得他吵,寻间酒肆喝酒,要的不就是这热闹劲吗。至于嫌弃太吵闹的,早就买了酒水自己寻个僻静处喝去。 “嘘,赵道友还是小声点,这种事还是小点声说吧。”同坐的道友还算道义,知道提醒他一番。 那赵道友倒也不是真不省人事那种,提醒过后便立马运转灵气驱散了那一身醉意,清醒过来。 徐长生两人如无其事地碰了下杯,继续打听着消息。 “那影副城主也是好一段时间不见了,据说一直在那闭关准备冲击分神后期,也不知是真是假。” “多半是真的,这城防最近一直都是吴将军在管,而且据说,已经突破成功了。” 最后一句话都是压低着嗓子说的。 说来也是,有些话,再怎么传音说,都没张嘴压低着嗓音说来的有感觉,就像薛南,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低声说道:“老徐,你左前方那窗边,快看。” 徐长生疑惑地皱了皱眉,寻着方向看去。 只见那窗边的位置上,坐着个孤单人影,浑身裹挟在一袭宽大黑袍之中,男女不分。 但徐长生却是已然知晓。 没办法,既然薛南能这么跟他说,还会是男人不成? 而且不出徐长生所料,那女子的身材应该也是颇有料。 果不其然,就当徐长生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一阵不知从何处吹的微风拂过那女子的身形,宽大黑袍恰好贴在女子身上,露出那曼妙身形。 哪怕只是个后背,但那坐在木椅之上显现出的完美幅度,都禁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找死!” 一阵清冷的声音瞬间传遍了酒肆,许多醉意朦胧的修士都如同被冷水泼了一般瞬间清醒。 徐长生两人也是急忙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灵台修士! 没想到随意找了间酒肆,竟然就能碰见灵台修士在这饮酒,而且看这情形还是有人好死不死地撞了上去。 那女子缓缓站起,在这酒客之中扫视一眼,眼神清冷。 而后一个贼眉鼠目的男子便不自觉的飘起,支吾不已,显然刚刚施展那不堪术法的无耻道修正是他。 说是这般,但这道修却是做出了在场诸多修士想做却是不敢做的事情。 许是这事坏了女子饮酒的心情,女子起身之后也没再坐下,而是径直拖着那男子修士往外头走去。 还未出门,那男修便已是在这酒肆内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众人除了传音说话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也没人出声,显然是见怪不怪了,至于那店家就更为平淡了。 随着那灵台修士走后,一个水法清洗了地上血迹,一个风法吹散了屋内的血腥味,还顺带着送去了一阵浓郁酒香。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此地便再也没有那男子留下过的痕迹,一个人命悄然消散。 而经过了这么一趟子事,酒肆内瞬间走了大半酒客,显然是怕再次惹上什么无辜事端。 徐长生两人也在那群散开的人群之中。 薛南不知为何,只知是徐长生叫他。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竟敢杀我大哥! - 问剑长生 - 书上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薛南也不知,反正这渡口从来不缺他们这种行色匆匆的人。 直到出了酒肆,薛南才得以问道:“咋了,毛毛躁躁的,难不成你也想去追一下那女修?不怕死了?” 徐长生没接话茬,直截了当地说道:“刚刚那个在酒肆里面大放厥词的那个修士被他们那些酒友挤兑出来了,我怀疑他想去搞事。” 薛南一头雾水,有这回事? 他还真没注意看,发现那女修之后,他全程就在盯着她了。 而徐长生倒是看了个真切,那男子大骂那个黄道梁被叫醒之后,一众酒友不仅没放下那事,反而一直拿那事挤兑,嘲笑他没胆量,就知道喝醉了之后胡咧咧几句,酒一醒,什么都不敢,指不定下次见到那黄道梁,都还得跪下给人叫爷爷。 徐长生都感觉要不是后面那女子突然暴起,那醉酒修士都忍不住拍案而起了。 不过哪怕女修突然出现压下了他心中的怒火,但却并没有消失。 而且那修士临走时候的眼神,徐长生看的很清楚。 那股怨恨,恼怒,绝不可能让他放下那事。 何况他本就喝了点酒……酒后,人最容易冲动了。至于醒酒,肉体想醒容易,但灵魂却是没那么简单。 而怎么样最容易制造混乱? 当然是杀人了,更别说杀的还是一名有着军方背景的修士。 而那只是略微压过入玄巅峰的醉酒修士一畴的修士,徐长生还真不一定会惧! 眼看着那修士越走越急,很快便要消失再人群中,徐长生也连忙传音薛南道:“你先找个地方歇着,我跟上去看看,有事传讯符联系。” 说着临走了有把许司清给的那张黄颜色的用来联系乐瑶的传讯符也一并给了他,在这渡口内,罗万漪还真不一定有那乐瑶赶到的速度快! 而薛南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只能看到徐长生的背影闪烁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呆滞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且说徐长生,只要那醉酒修士不驾云而起,单凭速度想在这地面摆脱他,还真不容易。 那修士也不愧是这渡口内的土著修士,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条巷子,又回去了一间庭院。 徐长生自然不可能进去,便寻了个能望到他院子的地方准备坐下摆摊,不然没个掩饰的东西也太明显了。 而就当他准备坐下的时候,那修士再次出门,而且身上衣袍都换了一件成色不菲的法袍,急匆匆离去,甚至就在不远处的徐长生都没发现。 “这么急?” 徐长生略微有些惊讶,按他的打算还以为这修士还要回去安排一阵,再呼朋引伴喊来三两修士,做好万全之策之后,再来个伏击,最后成功解决那黄道梁。却没曾想他只是回了趟家中便径直出发。 于是徐长生只好再次紧跟其后,也不敢跟的太紧,收敛了气息远远吊在其身后。 按他判断,这修士前往的方向应该是这城池的最中间。 两人一前一后兜兜转转。 但还好这男子疯狂之中还是有一丝理智的,并没有莽莽撞撞地冲进去杀人,而是寻了街头茶馆,进了二楼。 徐长生也不好再跟进去,只好在那对面的酒楼寻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都静静地等待着。 不过按徐长生的猜测,这修士应该是在等那黄道梁换班回家,因而在这半路伏击于他。 可这位置,是不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大街之上? 人来人往。 但位置是人家选的,徐长生也没办法。 随着大日西斜,酒过三巡,菜肴尽欢,人终于来了……不过这也是徐长生猜测的,凭借他那瞳术,他也只是在远远的街口看到一个身穿军士甲胄的粗犷修士,手上提着壶美酒,边走边和四周商铺修士打着招呼。 还好自己选的是个靠近窗口的位置,才能看个真切。 也不知是不是。 总之那粗犷修士是不断靠近,坐在路边的徐长生甚至能听到他那大嗓门喊着:“老刘头,这个月的份额可别望了交啊,要是让本大爷上门来催,你就等着看你这店还开不开的下去吧。” 说着他打了个酒嗝,又看向徐长生这边,大声道:“老张,你女儿不错啊,哈哈哈,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本大爷好好瞧瞧,运气好的话我还能叫你声老丈人。” 徐长生默默看着,丹心初期,气息不稳,应该是刚突破不久,而且还有可能是凭借某些丹药强行突破的,难怪那醉酒修士如此愤懑。 一众商铺店家都是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得罪这位在这街上刚刚得势的中三境修士。 忽地,徐长生一惊。 只见从那对面的茶楼二层窗口之中飞出一把飞剑,一闪而逝,直指那街上大声呼喊的军士。 真是他! 剑光极快,转眼便杀至黄道梁身前,暗光流转。 “吓!” 黄道梁瞬间被吓得酒意全无,身上符箓宝光齐现,企图将那飞剑格挡在外。 但那醉酒修士预谋已久的暗杀岂会如此简单?且不说那飞剑已然近身,大半符箓术法便已失效。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一位入玄修士搏杀一位丹心修士! 飞剑近身之后,眼看着黄道梁就要反击,醉酒修士也是一狠心,直接炸裂了飞剑。 随着一声震响,猛烈剑气汹涌而开掀翻四周一切,那黄道梁自然也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透过夜幕与灰尘,徐长生看见那黄道梁被那自毁飞剑炸的衣衫褴褛,胸前还破开一个血洞,血流不止。 但浑身气息却是丝毫不减。 “河亮,你是找死!” 黄道梁大喝一声,眉心飞出一柄刀芒,落入手中化为一柄巨大马刀,其上符文不显。 “首级”,正是黄道梁手中这柄马刀的名字,也是他的本命法宝。而这个名字也是他当初思量许久之后才确定的。 他日修士惹我黄道梁,今日我已首级斩首级!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这句话,出身黑市乱斗的他,一路过关斩将,硬生生地在这枉鸣渡口之中斩出了一个中三境。 醉酒修士河亮也没再隐藏,一步踏出落到街道之上,脸色苍白,但看着眼前这颇为凄惨的大汉,眼中止不住的快意。 “找死?黄道梁,你不是突破了中三境还傍上了城卫军吗?风光的很啊,怎么还被炸成了这副模样,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和老刘家养的黑尾没什么两样。” 河亮猖狂大笑。 黄道梁几乎瞬间被点燃,一直在这街上生活的他,岂会不知道那黑尾是什么?那是老刘养的一条狗! 黄道梁双手持着长大马刀,大喝一声,凌空一个翻身狠狠劈下,灵力浩荡,刀芒覆压。 一直暗中准备的河亮几乎瞬间便捏碎了一张极其宝贵的符箓,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黄道梁身后。 而那刀光则是落了个空,斩在街道之上尘土飞扬,在这不宽的街道之上斩出一条深深沟壑。 他却心中一慌。 不好! “黄道梁,给我去死吧!” 河亮眼中满是疯狂,眉心微动手中出现一把宽大剪刀,金光闪烁,两片厚重的刀片之上似有两条游蛇四动。 这正是他得到的一柄残破道兵,被他祭炼成了本命法宝,道兵不俗,但却被他取了个很俗的名字,“裁衣”。 在他看来,只有裁缝才用这样的剪刀。 而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也正是和裁缝无二,给那些修士修补他们残破受损的法袍。也正是因为这一门手艺,他才得以在这无主之地立足,不然没个手艺混饭吃,早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他今日,却是要做一件裁缝不该做的事情,剪衣! 剪断那黄道梁身上的法袍,也剪断他这个人! 两片厚重刀片之上隐隐有两条蛇影盘踞,蛇信吞吐缠绕在刀片之上,剪刀则是瞬间变大,将那黄道梁收拢其中。 而那两条蛇影则是如同两条绳索一般缠住了黄道梁,将其困在其中。 黄道梁挣扎一下,发现那蛇影却是越来越紧,才大惊失色! 没想到这河亮一直名声不显,但出起手来却是这般凶狠,早知道那日就不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了! “河亮,你要是敢杀我,城卫军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黄道梁一边全力挣扎破解着这蛇影,一边大吼道。 “黄道梁,你猜我敢不敢杀你。” 河亮阴测测地笑道。 他手持巨剪,缓缓收拢。 黄道梁慌了,他急忙道:“河道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生死相逼!” “死吧!” 河亮大喝一声。 大剪猛地一合,刀芒两两相接,瞬间便将其割地鲜血四溢。 “那就一起死吧!” 黄道梁身上由内而外爆发出一股猛烈金光,显然是要自爆,欲带走那河亮。 而就在那远处却忽地炸起一道大喝。 “黄将军休要!” 河亮猛地一慌。不好,那城卫军要来人了!一旦他们赶到,自己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在这枉鸣渡口之内,自己这入玄巅峰的修为可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狠心之下河亮瞬间再次炸裂了本命法宝,连战果都不看,连忙遁走。 而那黄道梁也被那声暴喝激起了一丝求生的欲念,没再自爆,而是运转道法紧紧护住己身,企图在那声爆裂声中存活下来。 而那“裁衣”也不愧“裁衣”之名,瞬间便将那黄道梁的肉体裁剪成了两段,血流一地。 不过那残破道兵却再也不堪重负,化为一堆破铜烂铁跌落在地上,再无光泽。 徐长生则是在那酒楼之中与那些看完了全程,但看到最后,凭借瞳术的他,却看到那尸体之上还隐隐约约升起一个人影,扭曲变形。 不行啊,这。 要是花了那么大的阵仗,人还没死,那就白看了。 想着徐长生心中一狠,手搭窗台一跃而出,掠至街道,伏在断成两截的尸体之上,哭喊道:“黄将军,你可不能死啊,你说好的要带兄弟我们飞黄腾达的。” 哭喊声中,少年悄无声息地顺势一拳打散了最后的人影,干嚎几声。 最后再顺手带上了他腰间的储物袋,在一声大吼之中朝着远方掠去。 “河亮,你竟敢杀我大哥!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事后 - 问剑长生 - 书上 就在徐长生走后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一个银甲男子在远远的在空中一点,银光一闪落在了黄道梁尸体旁边。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站在原地扫视一圈。 最后伸手一招,凭空汇聚出几缕暗灰色流光被其握在手心。 流光尽力想凝合成一个人影,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有股无名之力暗自排开,男子等了一会,最终一手把其捏碎。 暗骂一声,“废物!” 随后他四周张望几眼,灵识四散,丝毫不在乎什么修道禁忌,丹心巅峰背靠副城主府的他,在这街上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反手随意在那店铺之中抓来一人,询问道:“杀黄道梁的是谁?” 抓来那人瑟瑟发抖,连忙回道:“是,是裁缝铺的河亮。” “那后面那个人呢?” “这……” 银甲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这……从未见过,不过据他说好像是黄道梁的兄弟,但不是我们这条街上的,应该是他在军伍里边认识的兄弟。” “一派胡言!” 银甲男子一脚将其踹开,什么军伍里的兄弟,黄道梁在里头是什么玩意他还不知道? 垃圾玩意! 要不是看在他在那方面还有点用的份上,他怎么可能会将他那种垃圾收进来! 现在看来后面出现那人,也是何亮的帮凶了,只是不知为何……在自己灵识感知当中,却没有捕捉到那人的半点踪迹。 气息,长相都无。 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 银甲男子皱了皱眉,而后脚下浮现一道暗光,瞬间便将其带到了高空。 一道煌煌大音瞬间响遍了枉鸣渡口西南角。 “今有贼寇乱我枉鸣,自寻死路杀我军方修士,不知死活!遂今封闭四门,修士没有信物不得外出!” 瞬间,几街震动。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去挑战无主之地的军方。 你说你要是杀个寻常修士,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去管。但倘若你要是杀了军方修士,就等于你是在挑战一城!而这不是这么简单了。 而这消息也很快就被人以各种渠道传遍了整个枉鸣渡口。 而城卫军一系则是更加配合,瞬间就守住了各个进出口,防止任何人进出。 毕竟这杀的可是城卫军,这都多少年没拔过老虎须了。 今天好不容易有人撞到枪口之上,可得好好练练。 也到底还是那银甲男子邱成乾实力地位都不够,如若不然直接下令开启护城阵法,才能真正让那贼人无所遁形! 邱成乾下令之后也没停留,转眼便回去了影庄的副城主府。传递了消息,很快便有一队队修士拿着河亮的所有信息出门而去。 才入玄巅峰而已,还受了重伤,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军功,到时候就看哪一队运气好,能白捡了。 在那一处繁华大道的酒楼包间之内,才赶到不久的两女一男自然也收到了这个传遍整个渡口的消息。 “青和姑娘,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觉得呢?”变换了容貌之后的乐瑶眼睛一亮,看着那温柔的竹青和。 自己虽然是公子身边的人,但到底还是对这无主之地不太熟悉,出发之前罗万漪也是多有叮嘱。三人之中虽说是以自己为主,但遇事之前还是多听听他们两人的意见,毕竟他们才是这无主之地的本土修士,对于此地的各种门门道道都比较熟悉了解。 竹青和则是原本样貌,只是少了些疏远,言语之中也是多了些笑意,“乐瑶姑娘安排便是,我们自然没什么异议。” 乐瑶点点头,又看向那只顾着吃食的褚庸魂,言语也没有了那么客气,“褚道友觉得呢?” 褚庸魂立马停下了嘴,一口咽下,道:“两位前辈安排便是,褚某人自当听从安排。” 摸爬滚打的他自然知道如何与各种人相处,比如此刻,自己听话就是,反正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自己怎么也不怕。 “那好!” 乐瑶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之中难掩欣喜,“我看此事定是天佑公子,不然怎地我们一来到这枉鸣渡口,便发生如此大事!” 竹青和与褚庸魂自然是点头同意。 总之在这乐瑶眼中,罗万漪便是天,自己两人顺着来就准没错。 “那接下来就麻烦褚道友了。” 乐瑶看向那矮小男子道。 后者点点头,“乐瑶姑娘尽管吩咐。” “我从公子那也知晓了褚道友巡查之术高超,所以接下来就得麻烦道友在那枉鸣渡口军方找到那人之前,要把他找到。毕竟只要他不死,这枉鸣渡口才好继续乱下去,他要是一死,这枉鸣渡口又会是一潭死水了。至于如何查出那人是谁,想必褚道友没问题吧?” 乐瑶笑语吟吟地看着这个男子。 后者仿佛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没问题,都是小意思,乐瑶前辈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他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拱手道:“告辞!” 说完身形凭空消失,丝毫没有波动。 剩下的两名女子表面平淡,内心却是一惊,这褚庸魂不愧是丹心修为却在这无主之地打出赫赫威名的人,单靠这一手遁术,就足以号称丹心无敌。 在座的两人虽说都是灵台,比他足足高了一境,但第一时间却是并没有发现他离去的痕迹! 只有察觉之后,才从那一丝丝灵力波动里面抽丝剥茧,勉强找出。 但要想抓住,要是没有事先准备,做好万全之策,单靠这样,他们俩也是万万不能留下他的。 足以可见那褚庸魂的手段之高超! 乐瑶也在无形之中将其的地位在心中拔高了一大截,毕竟是对公子有用的人,自己怎么也得多上点心。 嗯……也顺便把那贺长生与薛北的地位压下了一大截,毕竟是对公子没有作用只知道吸公子血的人,得狠狠鄙视。 而竹青和想的更多的是,褚庸魂又是被罗万漪凭什么手段招来的。 毕竟像他那样手段的人,应该是很难被招揽的,保命手法一绝,只要不是自己找死基本上无碍。 至于钱财,有件事她可是知道。 “待褚道友找到人之后,就要看竹姑娘的手段了。毕竟公子还没到来之前,我们尽量也别动手,把水搅浑才是我们的目的。” 乐瑶的话打断了她的想象。 竹青和点点头,“都听乐瑶姑娘的。” …… 逃! 只有逃! 无止境的逃。 河亮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就没干过,施展着漏洞百出只能安慰自己的隐身术法,不断地朝着荒僻地方逃去。 除了逃命,河亮更多的也是深深的后悔懊恼! 自己怎就这么冲动,竟然真的把那黄道梁杀了!自己为何要贪杯,要去喝酒! 还有那一拨狐朋狗友,要不是他们嘲笑,自己怎会犯这样的错误!临死之际,河亮脑中异常清醒,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但又能如何? 他黄道梁一个丹心修士,怎么就这么不经打,竟然被自己这入玄修士给杀了。 还赔上了自己那件本命法宝。 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的要下去陪他了! 原本还指望着自己最后一击没有把他杀死,自己还能躲过一劫。 可当听到那邱成乾的传令的时候。 完了。 是真的完了。 但最后仅剩的那点求生欲却不断催使着他往外面逃,去博取那一线生机。 说不定自己福大命大,就跟当初取得那道兵一样,能逃出生天。 也是,自己逃了那么久,竟然一个追兵都没有,这说明什么,什么自己有天护!连上天都在保护自己,自己肯定能逃出去的。 安慰了自己一波,河亮再次提起一口灵力往外边跑去。 要是后面的徐长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巴不得冲上来狠狠给他一脚! 还天护! 护你大爷呢! 老子辛辛苦苦在后面给你抹平痕迹就算了,你他娘的还不知好歹! 有淤血不知道咽回去吗,还顺口就往旁边一吐!你咋就不上天呢? 吐就算了,没事你还吐几口口水又是几个意思? 是嫌他们迷路,找不上你是吧。 徐长生赶紧深呼吸一口,压下心中的恼火,怎么就会有这样的猪队友,偏偏这样的猪队友还越阶杀了个中三境修士。 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徐长生再也忍无可忍,一个纵跃跳到河亮身前,一个肘击将其打昏,纵身一跃离开了这荒僻小巷。 没多时,一支四人小队便循着踪迹赶到了此地,看着那凭空消失的痕迹愁眉不已。 毕竟徐长生本身也是个半吊子,能隐藏这么久的痕迹已经算得上是运气好了。 至于现在被人查出追上也是正常。 “明明就是此处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为首修士皱眉不已。 说着他再次运转道术四处查探一番,终于在那细微处找出了另外一人的痕迹。 不过他也没说,毕竟这可又是一处军功,带着他们这些人前来追捕都已是没有办法,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法子怎么可能还会带上他们一起。 只见他眼神闪烁。 “人走了,你们四散开去继续寻找他的踪迹,有了消息记得别先动手,把我们叫过去再说。” “是!” 另外三人再次分散。 只剩他,留在原地,凭借着道术,仔细寻找着那一丝风中的痕迹。 片刻之后。 为首修士忽地笑道:“道友,何不出来一见?” 寂静无声。 “真以为我没发现你?” 无人应答。 “事不过三,道友!” 修士欲要一跃而起,却忽地从那空中递出一记狠拳。 拳意沸腾压缩,紧紧包裹在那拳头之上,没有丝毫外泄。 拳头砸在其脖颈之上。 修士倒地不起,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已晕了过去。 我看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好大一个拳头,对了,这修士身上怎么没有一点气息波动…… 徐长生背着河亮出现,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修士暗自嘀咕一声。 “一个入玄后期牛个屁啊,真以为发现我了?” 说完也没再停留,再次摘下那修士腰间的须弥芥子物,掂量了一下,满意至极,才真正一跃离去。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二十章 你们都太丑了 - 问剑长生 - 书上 跑过几条街道,在徐长生的感知中,追捕的人也越来越多。 趁着还没人察觉,他赶紧寻了处废旧小楼,将那昏迷的河亮扔了进去。浑身血气沸腾包裹,瞬间将身上残留的痕迹震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躺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河亮,徐长生皱了皱眉,自己身上也没有那恢复用的灵药。 有的,也多是些血药…… 算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真要能活下来是他命大,活不下来……那就活不下来吧。 随手将身上的几张敛息符贴在了他身上,徐长生仔细记住了此地的位置,再次离去。 就在他离去的时候,也传讯给了薛南,将此地的情况告诉了他,也让他不必担心,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地过来。 远在一处客栈的薛南收到了传讯之后,也是心惊不已。 他还真没想到徐长生竟然一来就在这枉鸣渡口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在他印象中,徐长生一直都是那种比较胆小的那种人。 但徐长生是吗? 从来不是。 在小镇的时候就不是,出了小镇之后那一段时间是,可自从定北关外之后,就再也不是了。 他胆小怕事,可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反而会变本加厉。 所以说现在的他也不是他变了,而是他做回了自己。 原本真真正正的自己。 薛南也没再去添乱,而是继续苦修,他也感觉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入玄境中期了。 而且他一直没跟徐长生说的是,自从定北关之后,他的天赋再次提高了一大截,特别是对于雕刻构建一道的天赋,是原来的数倍不止! 他没说,只等着到时候给老徐一个震惊,好让他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天才! 而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谈笑救回薛南之后,其实还是有些力气的,不过他却将剩余的那点鸡肋般的灵气全注入进了薛南体内。 默默改善着他的一切。 只是他没说。对他来说有必要说吗?堂堂一个圣人做了些事情,还要向一个下三境邀功不成?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 徐长生也没傻乎乎去和那些城卫军硬碰硬,哪怕遇见任何一支小队,他都有把握全挑,但两支,三支……更多呢。 那只会捅马蜂窝,自己去送死。 因而他能做的,便是凭借自己的速度,绕过一支支队伍,然后在各个隐秘的角落,将自己收集来的河亮的鲜血,衣衫各种带有他气息的东西,放下。 并且尽力将这个范围扩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河亮的安全。 但危险也是极为危险,简直是刀尖上跳舞,毕竟那搜寻的人可不止是入玄,还有一堆的丹心境! 甚至说不定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还有那灵台境在搜寻着。 而徐长生放置东西的时候也遇到过那种探查极为厉害的丹心境修士,明明隔着许远,但徐长生一取出东西,他便感知到了,转瞬而至。 要不是徐长生还有着,急忙钻进了一条繁华街道上,可能真就要被留在原地了。 而越往远走,修为越高,他也越发知道唐宋留给自己的那敛息功法,到底是多么逆天! 如果说这功法也有着等级的话,他敢保证这绝对是等级最高的那一小波。 无他,太逆天了。 单单是完全敛息的那一作用,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了。 放完最后一块布匹,震散了自身气息,他便朝藏匿河亮的那地方赶去。 万一自己在外面布局,他要是被抓了回去,自己可就真的白搭了。 …… “嗯?怎么还有?” 就在离那河亮不远处的徐长生第一次放下东西的地方,忽地从墙上掉下来一个矮小人影,只见他捏住根从地上捡起的头发,嗅了嗅,眼神一转。 随后浑身散发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往后一躺,瞬间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已是到了那河亮的藏匿之地,人影看着地上那气若游丝的残破身躯,暗自嘀咕道:“我道如何,原来是还有同伙?不过这气息……” 褚庸魂又嗅了嗅鼻子,但最终还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只能将目光看向地上那残躯。 “走好。” 褚庸魂笑了笑,随手一击震散了他最后一点气息,再将其尸体收回了芥子物中,自然也没忘记将河亮的芥子物收好。 这人走就走了,该留的东西还是得留下来的,不然岂不是浪费? 看了看原地,褚庸魂也没做什么处理,身形突兀消失不见。 ……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就在外面愈发混乱的时候,徐长生也回到了此地。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地面。 人呢? 被抓回去了? 不应该啊,外头可还热闹得很,每个人都巴不得将河亮揪出来,要是真被抓回去,那他们早散了。 难不成是他自己醒过来跑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 就他那伤势,能不能救回来都两说。 所以说只剩一个可能,被人救走或者被别人杀了。 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水渐渐浑起来了…… 因为他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城卫军的尸体。 除了他,还有人在对其下手,在把水搅浑,应该是乐瑶他们三人。 这就很好了,省的自己这换血期都还未到的小喽啰在外面混,这也太危险了。 想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声,少年无声跃起,通过屋顶的空洞无声消失在了夜幕中。 …… 而褚庸魂杀了河亮之后,也连忙朝着乐瑶两人的位置赶去。 凭借遁法穿过人群,走过黑暗,透过屋墙,踏过地底,好似一切都无法将其阻拦。 而回去的路上,他的双手也没闲着,很好的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乐瑶两人也没告诉他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有借此再次考察一下他的打算。 可对褚庸魂来说,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可不要太简单。而在心底里,他对乐瑶这种人也是极为看不上的,没有丝毫行走江湖的经验。 反倒是那罗万漪,让他很是恐惧,他有感觉,自己真要有什么心思,哪怕自己遁法再高明,罗万漪都是有把握斩杀自己的。 因而当初他找上自己的时候,哪怕自己再不愿,可依旧没能拒绝他。何况他开价还不低…… 想着褚庸魂突兀地出现在一间小院门口,敲了敲门,低声道:“乐瑶前辈,人我带回来了。” 屋内两人微微吃惊,但还是很快将门打开。 褚庸魂进去后也没抓着此事说道,而是径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乐瑶听完后皱眉道:“按你这么说,这河亮是还有同伙?” 矮小男子点了点头,“肯定有!” “算了,有就有吧,反正现在他尸体在我们手上,不管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出来了。”乐瑶眉开眼笑道,想着自己一来就为公子做了一件大事,心中愈发开心。 随后继续说道:“既然局势已经乱起来了,那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别让这局势停下来,而且是越乱越好。” 说着她认真地看了两人一眼,“麻烦两位了。” 竹青和笑了笑,“没事,这本就是我们擅长的。” “竹前辈说的是,乐瑶前辈和罗公子就放心吧,交给我们便是。”褚庸魂拍了拍胸脯,丝毫没有因为喊人前辈而尴尬。 两人接了指示也没再停留,而是立马离去,毕竟局势瞬息万变,别看现在还好好的,要是真找不到河亮,他们很快就会推出一个新的河亮,说已被斩首示众。 “褚道友如果不擅长这些,稍后保护好自己便是,一切都交给我。”竹青和边走边传音道。 制造混乱这种事,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些难,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褚庸魂打了个哈哈,“那接下来可就好好见识一下竹前辈的手段了。毕竟可是久仰大名。” 这话他也没说假,虽然原先两人都分属不同的城池也一直未能见过面,但都听过彼此的名声。 特别是竹青和。 “魂梦知音”竹青和,在这无主之地里头,名传甚广。 两人出去之后还未走远,便遇到了一支搜寻的四人小队。 为首的是一丹心初期的负剑修士,身后跟着三名入玄期。 褚庸魂看着微微后退了一步,双手拢袖站在竹青和身后,一副看戏的姿态。 竹青和也没迟疑,丝毫不见动作,甚至连腰间系着的竹笛都为摘下,只是嘴唇微动。 再见就是不远处那为首的负剑修士忽地一停,转头看着身后几人。 扫视几眼,突然看向离自己最近那人,沉声道:“我觉得你今日不太行。” 那人一愣,慌乱不知所措。 “不知,不知伍长这话从何说起……” 负剑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我觉得你今天,太丑了!” 那人人头翻飞,血洒如柱! “伍长你这是何故!” 另外几人连忙后退,四散开去,同时立即传音各地。 而被竹青和控制住的那负剑修士却是大笑不已,“你们这些人,都太丑了!” 说着身后长剑飞出,剑出如龙,转眼便将剩余两人吞噬,只留一地尸骨。 街道上见此情形的人也都立马远走,生怕惹了那突然发疯的城卫军伍长。 躲在竹青和身后的褚庸魂震惊之余嘴角微微抽搐。 这女人,果然有些本事。 可为何自己总觉得她控制的那人说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呢?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可以一试! - 问剑长生 - 书上 “你猜的不错。” 第二日清晨,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的薛南回来道。 默默蕴养飞剑的徐长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如何?” “应该是乐瑶他们几人出了手,现在这枉鸣渡口内也算是开始小有轰动了。” “而且我出去的时候听那酒客们说,丹心境的城卫军都死了好一些了。更别提那些韭菜一样的入玄境。” 徐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薛南也醒悟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和他们不一样!” “哦,是不一样,你是大一点的韭菜。”徐长生摇头晃脑道。 薛南……无能狂怒,打有打不赢,根本没得说。 损了好友一阵,徐长生也是神清气爽。 更值得他神清气爽的,还是他能隐隐感觉到,离自己体内那柄飞剑出鞘的日子,不远了。 现在只要他心念一动,飞剑便有所察觉,在那未知的窍穴之内微微震颤。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柄来自唐宋的本命飞剑,就能在这世上尽露锋芒了! 想一想徐长生便激动不已,至于突破到换血境,他就更不担心了,再给他一段时间,便能平稳过度。 而换血时的疼痛,现在就很痛啊!但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 副城主府内。 一个一袭红衣的瘦削男子坐在大殿之上,底下站着一高一矮两名修士。 瘦削男子看着底下两人,眯眼问道:“你们确定那人是那朝露城的‘魂梦知音’竹青和?” 稍矮些的修士立马抢着回道:“回禀路将军,属下敢保证那人就是竹青和,而且属下有她的画像。” “哦?看看。” 说着瘦削男子拿右手指节轻轻敲击着椅把手,清脆的声音在这大殿内回档。 说话的修士立马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块白色玉石,伸手一抹,一道画面从玉石中升起,投射在空中。 正是竹青和带着褚庸魂在那街上“行凶”时候的场景,一袭青衣,腰悬竹笛,在那纷乱的环境中极为醒目。 画面很短,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消失。 瘦削男子点点头,忽地问道:“竹青和后面那人你们谁认识?” “这……这不就是她的扈从吗?” 瘦削男子理也不理,而是带着询问似的目光看向另一个一直未曾开口的修士。 后者也察觉到男子的目光,朝其稍稍一拱手,语气平淡道:“如何留影玉没能作假,那人应该是当午城的褚庸魂。” “什么?!” 一旁的修士震惊出声,“老冉你说的可是那‘无影鼠’褚庸魂?” 老冉点了点头。 瘦削男子也点了点头,暗自嘀咕道:“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还来到我们北岸的枉鸣渡口找事,难不成真以为影大人闭关我们便奈何不了他们了不成?” “路将军,卑职请战!” 一直言语活络的那修士立马单膝跪地,大喝道。 他脸色悲愤,一脸愿为枉鸣渡口赴汤蹈火的表情。 瘦削男子路将军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再次看向那“老冉”,眉头微皱,似乎对他一直闭口不言有些不太乐意。 “卑职也愿前往。”冉羊清眼见着避无可避,只好点了点头。 瘦削男子见状才舒展了眉头,但心中却依旧颇为无奈,影庄闭关,想靠着自己一个人,确实很难管住这些刺头。 而源地上人那边又与自己这边极为不合,想靠他出手,除非枉鸣城主画梁子开口。 但就眼前这种事,能去打扰他么? 或许能,但绝对是有去无回罢了。 因此还是得靠自己。 看着那冉羊清和冯鬼两人并肩离去,路竣奎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有他们俩出手,哪怕还是拿不下那竹青和,恐怕也能让其稍微收敛一些了。 也不怪他们,虽说两人都是灵台后期,甚至比那灵台中期的竹青和还高上一小阶,但依旧奈何不得。 无他,在这无主之地内,单论灵台境,竹青和都隐隐约约能排上前十,再不济也能排上个第十一。 而那只知道嘴上花花的冯鬼,能排上个前五百都不错了。 冉羊清倒是好些,能排上个前一百。 有希望与那竹青和交上几招,而那褚庸魂他已经懒得想了,他们俩要是能追上他的影就不错了。 所以说要想拿下他们,除非枉鸣渡口仅有的那三名分神期出手才行。哪怕他灵台巅峰的路竣奎也不行,顶多能和那竹青和斗个旗鼓相当。 所以说这天底下从来就不缺天才,缺的是能活着走到那大道登顶的人,哪怕他不是天才。 多少惊才艳艳的人最后都半路夭折? 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就是天才了,特别是这无主之地的天才。 别看那竹青和现在在这枉鸣渡口内横行一时,但真要不小心惹到哪位隐居于此的高阶修士,甚至不用上三境,只要一个分神期,便能将其斩杀,让其成为历史。 还是丝毫不起波澜的那种。 …… 再次控制住一名丹心境修士自杀式地进攻才将其带领的那支小队斩杀,竹青和打了个哈欠。 “褚道友,还有多少支队伍在外头?” 竹青和直接开口问道。 身边丝毫不见人影,但她知道褚庸魂肯定再附近等着。 果不其然,就在她说完,身前不远处的地面微微一动,一个人影从中钻出,正是那无影鼠褚庸魂。 “嘿嘿,竹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在您的神威之下,那影庄任命的代理副城主路竣奎已经将灵台中期已下的修士都收了回去。” 竹青和点点头,“出来也是找死。” 见识过她出手的褚庸魂深以为然,“所以现在还在外面搜寻的一共有五名修士,其中三名都是数万名开外的那种灵台中期。只有那剩下的两名,可能竹前辈需要在意一下。” “哦?说来听听。” 竹青和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要那三位分神期不出手,这枉鸣渡口便没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存在。 当然这也是明面上的,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隐居的修士存在,所以说她每次出手也都会尽量避开人群,生怕惹上那无来由的祸端。 “这不是担心您嘛,一个是那灵台后期的冯鬼,在这无主之地里头大约能排上前六百名。另一个稍微好些,再上一次百晓生大人列出的排行榜上,排在第九十七位。” 竹青和略微一会想便已知道,“你说的是那冉羊清?” 褚庸魂点点头。 “他也就仗着那兽角法宝才勉强进了前一百,不过也好,总比一个能打的都没好。” 竹青和也不惧,毕竟两人之间可是还差着几十名呢。而那排行榜上也是欲往前,差距便欲大。 更有甚者说,不管是哪一境界的排行榜,前十名的后九位加起来都不够第一名一个人打的。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隐隐约约也差不多了。 说着褚庸魂点点头,再次消失不见,竹青和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准备先回去问问乐瑶。 毕竟现在她才是此地的主事者,自己听话就好了。 回去也不远,哪怕没有飞行,靠着速度也是很快便回到了原先那小院。 乐瑶依旧在那等着,还在绣着什么,见到竹青和回来便立马将其收起。但哪怕不用看,同为女子的她岂会不知道? 肯定是绣的与那罗万漪有关的东西罢了。 竹青和也识趣地没再问,而是径直将事情汇报了一番便合上了嘴。 “此番难为竹姑娘了,不过,若是拉上源地上人那边的人一起,不知竹姑娘有没有把握?” 乐瑶笑着问道。 没想到这竹青和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真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一人便拿下了半座城池。 不过真要能再把另外一部分人马也拿下的话,公子来到之后,肯定会很满意吧。 竹青和默不作声,自己能拿下一边的人马就已经算是不错了,真当自己是那免费的打手,任人驱使? “这……不瞒乐道友,今日久战,在下已是尽力而为。”竹青和犹豫道。 说着还脸色一白,神色也憔悴了不少。 忽然褚庸魂也从外面赶回,神色匆匆,胸前还被染红了大片。 “乐……乐瑶前辈,那贼人实在太凶残了,属下也已尽力,但还是险些被他们斩杀。”褚庸魂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 “这……” 乐瑶也皱了皱眉,这显然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啊,开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都受了伤。 竹青和还未察觉,但褚庸魂却料到:“乐前辈,这也不能怪竹前辈啊,而是那枉鸣渡口排除了五位灵台,其中还有两位灵台后期,竹前辈实在双拳难敌四手。” 乐瑶听闻也没再怀疑,冷哼一声,“看我去斩了他们!” 说着身上剑气四溢,小院内瞬间肃杀一片。 来自无主之地的两人瞬间一惊,没想到这乐瑶竟然真的是剑修……而且看这气势想必肯定也是到了灵台期。 也难怪说话如此有底气。 放完狠话的乐瑶想到罗万漪对她的某些叮嘱,瞬间一萎,“算了,还是等公子来了再说吧,你们两人也回去好好养伤,等公子来了相比还会有一场恶战。” 竹青和两人点点头,对于她的突然萎靡也有些不解,但还是告辞离去。 直到出了门,竹青和才传音褚庸魂问道:“刚刚为何助我?” 至于自己的那一番说辞和他胸前那一摊鲜血,能瞒得过那丝毫没有江湖经验的乐瑶,还能瞒得过出自无主之地的彼此不成? 褚庸魂嘿嘿一笑,“都是一个地方的,互帮互助很正常,只是希望我遇到麻烦的时候,竹前辈也能拉上一把。” 竹青和点点头,没有拒绝。 “对了,那渡船上剩下的那两个小娃娃也来了,不知竹前辈知不知道?” “哦?你说的是那贺长生两人?” 褚庸魂点头道:“而且这场纷争刚开始好像还是他们挑起的。” 竹青和回头看了看这小院,传音问道:“我们去见上一见他们俩,不知道褚道友有没有办法瞒过他们?” 他们指的自然不是乐瑶一人,还有那远在渡船上的罗万漪。 褚庸魂沉吟道:“可以一试!”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二十二章 达成一致 - 问剑长生 - 书上 外头天寒地冻,霜杀百草。屋内阵法笼罩恍如暖春。 徐长生坐在窗边的位置,一边看着篆画符箓的古籍,手边放着的是一壶佳酿,体内则是换血涤剑两不误,也算是把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薛南则是在那蒲团之上默默苦修,丝毫没有动静,甚至连一直爱好的木雕和美酒,都变得不是很在意。仿佛只有修为的提升能让他开心。徐长生见此是既开心,又有些担忧。他要是真的一直这样苦修下去,真担心他会出问题。 但这种话也不能明说,徐长生只能寄希望着慢慢改变他了。 忽地。 一直苦修的薛南忽地睁开眼睛,眼中灵光一闪,看向徐长生,狐疑道:“有人来了?” “嗯?” 徐长生立马警觉,收回古本,浑身上下拳意自然流淌,丝毫没有显得仓促,仿佛浑然天成一般。 “在哪?” 徐长生熟练地传音问道。 也不知道薛南借用的是什么方式,只见他细细感知了一番,才回道:“好像有,有好像没有,很模糊,但总感觉有人在附近窥视着我们。” 正当徐长生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忽地有人敲了敲门,是个女子的声音,纤柔百转,显得极其妩媚,“二位公子,奴家能进来嘛?” 徐长生满头雾水看向薛南。 后者却哈哈大笑,大声道:“褚兄来了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几日不见就看不起小弟了啊?” 门未开,却踏进来个人影,矮小却颇有肉感,进门之后也是大笑,随后又变回那女子的声音,“薛郎怎么能这般怪罪人家,可让人家伤心呢。” 徐长生一阵恶寒,这褚庸魂竟然有这癖好!而且看这样子,薛南也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重点是,他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长生疑惑的时候,褚庸魂终于没再作妖,而是恢复了正常,朝徐长生打了个招呼,坐在了薛南旁边的地板之上,开口道:“二位可以随便说了,说啥都行,哪怕骂那罗万漪是个娘们都行。” “嗯?” 两人对视一眼。 褚庸魂也明白,笑着解释道:“想必二位来的时候罗万漪也给了那‘保命符箓’吧?” 徐长生点点头。 褚庸魂“嘁”了一声,“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是监视我们么,还说什么符箓。” “不过二位道友放心,此地已经被我稳住了,二位大可放心说。” 说着褚庸魂大手一挥,显得颇为豪迈。 徐长生看了眼薛南。 后者点点头,“那就劳烦褚道友了。” 而后三人也互相吐露了一下实情,褚庸魂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徐长生也把自己先前的准备告诉了他。 说完彼此相视一笑,虽一直未曾交流,但没想到却配合的如此之好。 说着褚庸魂忽地一笑,“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有一事相商。” “哦?” 徐长生微微惊讶,“褚前辈可但说无妨。” 褚庸魂没说,而是看着薛南,传音道:“道友可是想着跑?” 薛南眉头一挑,“褚兄这是什么话,罗公子待我们亲如手足,我们要是还想着跑,这还算是个人吗?” 说着他还埋怨地看了眼褚庸魂,好像对于他的问话颇为不悦。 褚庸魂也没生气,依旧面带微笑,若是薛南一来就说他要跑,自己反而要好好斟酌一翻。至于现在这样,他反而放心了。 “既然老弟两人对罗公子如此情真意切,那就算了。本来我这还有个能逃出去的法子,想叫上二位道友一起的,但没想到二位根本没这心思,那就打扰了。”说着他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前辈何至于此?” 徐长生无奈道。 “你们不是没有那心思吗?”早已转过身去的褚庸魂回过头来,笑容颇为玩味。 徐长生摊了摊双手,“我们对罗公子是真,但我们向往外面的自由也是真啊。” 褚庸魂大笑道:“同道中人?” 徐长生点头道:“理应如此。” “竹前辈,可以进来了。”褚庸魂忽地朝外面喊了句。 房门再次无声打开,腰悬竹笛的竹青和微笑着走了进来,朝两人点了点头。 徐长生无奈地笑了笑,“是不是刚刚我们兄弟二人真要说没那逃走的心思,竹前辈就要进来了。” 竹青和对其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一副随便你怎么想的意思。 褚庸魂再次关上了房门,几人也没再见外,既然都有一样的心思,打开了天窗,那就好多了。 徐长生从芥子物中取出几壶仙家酒酿分给众人,只有竹青和摇了摇头,至于褚庸魂,看他那吸鼻子的动作就知道是行家了。 徐长生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笑着看向这来自无主之地的两人,“二位前辈可方便说说,你们为何要离开那罗万漪?我们兄弟二人有事需要北上尚且能理解,可二位本就是这无主之地的人氏,又何必离去?” 这本就是徐长生不解的地方,按理说他们俩应该是很乐意待在罗万漪门下的,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可看这二位的心思,却好像完全不是如此。 褚庸魂看向竹青和,后者点点头,他才说道:“想必贺道友不是很理解这无主之地。” “哦?” “道友可知这无主之地与外边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徐长生想了想,道:“规矩。” 虽说这云昕大陆与另外三座大陆相比已是很没有规矩,但按细了来说,这云昕大陆的每个势力所辖之地,依旧有着规矩。 而这无主之地却是可以说是云昕大陆中的云昕大陆,在这里,只有一个规矩,拳头大就是道理。 你实力高,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这里,只要你实力够强,烧杀抢掠无人会管。 褚庸魂点头道:“说对了一半,准确的来说,这无主之地与外头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头自由,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无主之地才吸引了那么多的外来人。” 徐长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 “那二位前辈离开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想受罗万漪管束?” 竹青和红唇轻启,“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不过这个问题你也说对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说着她看向了褚庸魂。 后者点点头,示意绝对安全。 而后竹青和才传音几人,说出了一个令徐长生震惊不已的消息,“罗万漪必定是来自外头的哪家顶级势力,而且他所谋甚大,因为他想拿下整个无主之地。” “这……” 徐长生与薛南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无主之地,两人也是在那堪舆图上看到过的,在这云昕大陆的东海岸绵延极广,而且有些地方还深入内陆,整个地盘加起来,甚至不比大瑞的版图小了,而罗万漪竟想拿下整个无主之地…… “当然,这罗万漪也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我与褚道友联合起来推测出来的,但我们有把握,他有这心思的概率,有八成!”竹青和再次给几人心中下了一记猛拳。 徐长生已经被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自己猜测是一方面,但得到确认之后又是一方面,但他确实没有料到罗万漪有这么大的心思。 褚庸魂看到他们的表情,也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安慰道:“放心,没那么简单的,且不说这无主之地内的修士不会愿意让他们统一起来,就是那无主之地外头的修士们,也不会干看着的。毕竟这无主之地,大家都明白,消失不了的。” 听到他的解释,自己再一想,好像确实没那么简单,哪怕他罗万漪背后有那顶级势力支持。 但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又惹上了这么大的一摊子事。 要不是自己察觉的早,可能又要深陷泥潭了。 “所以二位前辈也不想看着无主之地被统一起来?”徐长生传音两人问道。 褚庸魂翻了个白眼,“谁想?现在这样好好的,却偏偏有那么多人要来搞事。” 说着他自己又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可没那么简单的,罗万漪背后的势力既然有这心思,肯定不可能只让他一个人动手,想必早就有无数颗钉子打进了这无主之地。” 好像确实如此,这些天他也确实好像听到这无主之地内多了很多纷争战乱。 “那二位前辈的心思是?” 徐长生询问道。 竹青和沉吟了片刻,蹙眉道:“若是再不走,还留在罗万漪这边的话,一旦他撕破了脸,我和褚道友肯定首当其冲。所以我们的意思也是先离开这无主之地,先去别的地方修炼一番,碰碰机缘,总好比一直待在这无主之地好,而且要是所料不差,这无主之地肯定会有一场极大的动荡。” “那就一起走!” 徐长生咬牙道。 左右都有这样的心思,而且待在这也是泥潭,倒不如一走了之,但说来轻巧,真要走,又谈何容易? 且不说罗万漪放在自己几人身上的那“保命符箓”,哪怕真能逃出去,罗万漪又会眼睁睁地看着知道了他秘密的几人远走?届时,如何躲避他的追杀也是一大难题。 “好!” 几人各自传音道。 也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丝执着。想必罗万漪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几位最适合他的修士,最终却没有一人愿意留在他身边协助。 但更让他们几人没想到的是,在这枉鸣渡口内的一个酒肆里头,有个无名老者默默喝了杯佳酿,暗自嘀咕道:“你们走你们的就是了,你们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你们与你们到底又是谁了。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凿墙客 - 问剑长生 - 书上 “其实路子我也找到了一条……” 当着众人的面,褚庸魂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个连竹青和都不知道秘密。 “有这好消息褚兄何不早说!” 薛南埋怨道。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褚庸魂笑着挠了挠头,显得颇为滑稽,“只是不确定真假,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 徐长生两人倒是没有怀疑什么的,点了点头,继续等着下文。 反倒是竹青和,双手负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颇显矮胖的中年男子,要知道来到这之后除了乐瑶让他出去找人那会,其他时间两人基本上都在一块。 可现在他却突然说找到了能跑掉的方法,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要么是他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要么就是说,他倒向了罗万漪那边…… 竹青和自然是更倾向于前者,要是后者,自己这几人可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毕竟她可没把握对付得了分神期,何况还是俩,其中一个还是分神巅峰。 徐长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的,想走容易,但想走的干干净净就难了,且不说如何逃脱后面的追杀,单单想要弄走那符箓就是个难事,对了,二位前辈应该是只有一张吧?” 褚庸魂看了一旁的青衣女子,后者从皓腕上的玉石手镯上轻轻一抹,一张红色符箓出现在了手中,“我们只有这一张。” 徐长生则是取出了那一黄一红的两张,说道:“黄色的那张是用来联系你们的,至于这张红色的,应该和你们是一样的效果。” 褚庸魂点点头,“黄色的那张好处理,稍后我们回去乐瑶那,你们便能把那张黄色符箓捏碎,到时我们再过来找你们便是,只是这两张联系罗万漪的有些难以处理。” 说着他揉了揉脑袋,也是颇为发愁。 “褚兄,你不是有个能逃走的法子吗?快先说说。”薛南则是还在惦记着那事。 褚庸魂嘿嘿一笑,“这事说来也简单,我在这枉鸣渡口打探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想必各位也知道,一旦等到罗万漪两人前来,这护城阵法被开启,到时候还想走就难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来到之前走掉。可这样的话,因为这符箓,想必我们一跑,他也会立即赶过来了。” “那依褚前辈的意思呢?” 情况什么的徐长生也都分析过,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等我们把这符箓都用了,罗万漪也来到这枉鸣渡口了,护城阵法也开启了,我们再逃,对吧?”竹青和沉思了片刻,微微皱着眉头,红唇轻起道。 “对!” 薛南点头道:“只是这样,很难。” 褚庸魂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笼袖道:“这是最难,但却是最保险的办法,而我恰巧打听到了可行的途径。” 不等众人发问他便再次开口道:“我听说在这枉鸣渡口内,有一位极其罕见的‘凿墙客’,一直隐居于此。” “什么?!褚道友此言当真?” 徐长生和薛南两人都是不解,唯有竹青和惊呼出声。 “我也只是听说,但应该可信个八成,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去找找就是了。” 看着他们依旧不解的眼神,竹青和只好解释道:“二位道友想必没听说过这‘凿墙客’的名号,但应该知道阵师吧?” 徐长生点点头,哪怕不是修士,但都应该听说阵师的名声。 “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有那极强的阵师,自然也就有人专门研究如何对付阵师的手段,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比阵师更加少见的修士类型——凿墙客。他们修行天赋可能不高,但对于阵法一道的造诣却是极高。而且他们对于阵法一道的研究不是如何去布阵,而是如何破阵。其中的弱者破阵只能玉碎,将整座阵法分崩离析。而凿墙客中的佼佼者,却是能做到真正的凿墙,也就是在不损坏阵法本身的前提下,在那阵法上打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从中穿过。” 这可能是徐长生认识竹青和以来,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而她说完也是转头看向褚庸魂。 后者笑了笑,“能来这无主之地的,自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竹青和终于舒展开眉头,笑了笑。 如果褚庸魂所言非虚,那便稳了! 只要那凿墙客愿意出手,他们几人想要在这护城阵法开启之后再悄然出去,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听了他们的解释,徐长生两人自然也知道了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因而此时也是颇为欣喜地看向褚庸魂。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薛南看着几人道。 “不行。” 事到如今褚庸魂却是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 竹青和却是立马狐疑地看着他,灵识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只要他再有什么惊人之举,她便立马将其拿下。 谁知褚庸魂却再次笑了笑,坐回了原位,“我只能暂时保证此地不会被罗万漪听到,而我们一旦出去,那符箓还是会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的。” “所以说我们得把那张黄色符箓用掉之后,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碰头?”徐长生立马明白了其中所指。 褚庸魂点了点头。 “所以待会我便和竹前辈先回去,你们再去外头搞点事,敌与不敌都行,然后再捏碎那张黄色符箓,我们便与乐瑶赶来,到时再商量后事。” 徐长生两人对视一眼,自是毫无问题。 而竹青和两人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交代了一番便立马起身离开。 而就在他们走后,薛南看向徐长生,传音问道:“老徐,你觉得此事,能成几成?” 徐长生眯了眯眼,笑道:“他们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他们想走是真,褚庸魂能找到那凿墙客也是真的。” 徐长生打小便习惯了观人,很多时候,人的嘴巴会骗人,但他的眼睛,他眉眼嘴角间不经意露出的变化却是真的。而他刚刚也一直在看着褚庸魂,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他没说谎,所以他才能放心。 而薛南就更简单了,老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也没再久等,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一直闭目的两人忽地齐齐睁开双眼,“走!” 随即破窗而去。 虽说枉鸣渡口一方将那些入玄丹心境都招了回去,只留有几名灵台境再外头搜寻,但到底还是有那些不怕事也不怕死的入玄丹心境打着城卫军的幌子在外头混吃混喝。 没走几条街,徐长生两人便在一间赌坊门口看见了两位入玄巅峰,一人一边倚靠在那门框之上,给那进门的修士收着进门的费用。 身上穿的是那醒目的城卫军衣甲,好不嘚瑟。 “你在这边等着,我过去动手,待会我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叫人,到时我们再一起跑。” 薛南刚想开口,但徐长生却没再给他机会,疾步朝那赌坊走去。 “哟,这位道友看起来挺面生啊?新来的?别怪爷不告诉你规矩,想进门?可以,留下两枚白水币的进门费,想在里面待多久都成。”靠在左侧门框上那修士半眯着眼,瞥了徐长生一眼冷淡道。 徐长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一言不发。 双拳猛地捏紧,双手之间气旋拳意汇聚流转,蕴而不发,其中仿佛有着极强威势。 就在那两名修士醒悟过来,终于知道在这枉鸣渡口之内还有人敢对他们出手的时候。 晚了。 徐长生已经递出了双拳,就在这赌坊门口,左右各一拳,各自对着一位入玄巅峰修士的小腹。 以有备打无心,以打凡体。打的是极其痛快! 只一拳,便将这两名入玄期的修士砸入了赌坊之内,丝毫没有意外的砸碎了大门,直直坠入了赌坊之内。 甚至一些赌红了眼的赌徒们还错以为他们是那捣乱之徒,直直一个术法甩去,虽不至死,但原本便已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他们还是被搞的更加狼狈。 “你他娘的找死啊!” “不想活了去别处去!一天天的败坏小爷兴致!” …… 众人无不骂骂咧咧,但看清那两名修士身上所穿衣物后,便立马闭了嘴,先前没看清还好说,现在看清了要是还乱说话,那得罪的就不是他们两人而是整个城卫军了。 那两位守门修士急忙起身,一边护住己身,也没急着找赌徒们的麻烦,而是急忙看着门口。 在那背光的地方,那动手的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抱胸,衣袍猎猎,面对着赌坊众人。 “好小子!找死!” 说着一柄飞剑杀出,直至门口那少年。 徐长生避也不避,身躯微沉,双手虚搭身前,一式久未用出的泥牛入海起手式起身。 飞剑锋芒毕露,但到了徐长生身前便如身陷泥沼,再也不得寸进。 “什么!” 驭剑之人惊惧出声。 徐长生也没再玩笑,因为另一名修士已然从袖中掏出了张传讯符箓。 一拳砸断了其与飞剑的联系,顺势将其收入芥子物中,同时笑道:“你们不是再找河亮的联系么?” 说完一跃而走,丝毫没有停留。 而在场的那两名城卫军修士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众人找了许久的河亮同党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喜的是,只要上报这就是大功一件啊! 随即立马捏碎了传讯符,将此地的修士上报给了巡查的那几名灵台修士。 没多时,一条街道上升起一座惊人气象,直直朝着这边飞来。 而逃出去几条街道的徐长生也捏碎了那张一直放在胸前的黄色符箓。 第二卷 山外青山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生好似大梦一场 - 问剑长生 - 书上 “徐长生,徐长生,快出来,孙桥他们又打架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这寂静春日之中打破了安宁,伴随着的还有那木门吱嘎不已的痛苦哀嚎。 结果徐长生没叫起,隔壁那多嘴的高八婆反而打开了门,指着那孩童,骂骂咧咧道:“大清早就在这喊,叫命啊!要是吵到了荐之睡觉,看老娘不揍死你!” 孩童眼睛滴溜溜一转,连忙求饶,道歉不已,边说边往那高母那边走去。 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高母也是愈发趾高气昂,双手叉腰如那得胜的将军一般。 谁知孩童刚走到高母面前。 “忒!” 憋了许久的一口口水用力吐在了那妇人身上,孩童也识趣,丝毫没有嘚瑟,吐完之后拔腿就跑。 留下那高母在后头大骂不已,说什么“没娘养的狗杂种,没点教养的狗东西。”“贱骨头就该死。” “……” 骂的又臭又难听,没一人搭理,最后还是她自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合上院门,去清理身上的唾沫。 也有些后悔自个为什么要推开门,去看那破事。 孩童梁米吐完唾沫也没再停,自个不知跑去哪耍去了。 …… “嗯?这是哪?” “南,南?老薛?你人呢?那灵台跑过来了,还不跑快点!” “老薛?老薛?” 无尽的黑暗……就跟睡着了一般。徐长生拼命的挣扎,却如堕入无边深海,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丝毫没有变化。 无声。 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有他一个人在呐喊,在拼命的呐喊。 但恐怖的是,自己一身血气一身拳意如同死海一般,无论自己如何调动都没有反应。 连一直待在自己体内的飞剑…… 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落入深海的他,苦苦挣扎,但呼吸却越来越困难,死命的憋着,四肢用力地往上。但都无济于事。 许久,许久…… 少年拼命的挣扎。 最后,也许是没了气力,也许是看不到希望而放弃,少年晕晕沉沉地落入,沉浸于黑暗。 “徐长生……” “徐长生……”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徐长生好似听到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嗯?这是……梁米的声音?他不是跟着谈笑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似沉睡的徐长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发黑的房梁和那依稀透光的瓦片屋顶。 这是? 自己家,自己在微尘巷的家? 可自己明明是在那枉鸣渡口的,怎么突然回来小镇了。 带着满腔的疑问,徐长生挣扎着起了床,发现自己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和那不算高大的身材,身上丝毫没有习武炼体之后的变化。 难道说,自己先前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可哪有那么逼真的梦,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既然过往不是梦,那就是说现在的是一场梦? 想着徐长生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随着一声脆响,他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也不是梦。 少年忽地迷茫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害怕了,害怕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身修为,全都是泡影。原先没有,才无所谓失去,可有过之后,一切就都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少年浑浑噩噩地推开门,初晨的阳光有点刺眼,也稍微有了些暖意。他拿手挡了挡阳光,耳边传来的是高母的碎碎骂,骂的还是梁米。 看来他们还没搬走,看来刚刚叫醒自己的应该也是梁米。 少年轻轻关上房门,缓缓走到院门口,打开,斜对面是贺大娘家,此刻屋顶正升起着缕缕炊烟,显然是正在准备着早饭。 再顺着小巷外头看去,也有人已经打开了院门,三三两两的在门口闲聊,再往远处的巷子外头的街道上,已能看到早起的小镇居民已经摆起了摊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看来此刻的小镇还没有那些外来仙人们的到来,一切都还是安宁。 想着徐长生笑了笑,自己的神魂也还没被打碎,一切都还有机会。 可忽然他笑容一滞,万一那真是一场梦呢? “长生?起来了呀?待会记得过大娘这吃早饭,大娘都准备好了你那份了。” 耳边传来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徐长生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她那转身而去的背影,显然是怕被自己拒绝,所以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少年挠了挠头,一切都只能再看看了。 在贺大娘家心不在焉的吃过早饭之后,少年在妇人略显担忧的眼光之中飞快地跑出了巷子。 隔壁的高荐之依旧趴在墙头,看着那孤身一人的邻居远去,眼神中闪着不解。 …… 少年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李软家中,除却今天早上没去送豆腐之外,他可是知道他们父女俩都是仙人。 真要是自己做的梦,那他们肯定是没问题的。 轻车熟路地跑到豆腐铺所在的街头巷口,看着那在自家店铺门口忙活的女子身影,少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李软,好久不见。” 少年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而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缓缓朝那思念已久的人影走去。 许是早上需要豆腐的都已被李推送去,因此早上这豆腐铺门口闲得门可罗雀。 远远地还没等徐长生打招呼,李软便朝着那走来的人影微微一笑,“小长生今早怎么才来呀?是不是睡过头了。” 少年也不好意思说没有,只好挠了挠头。 门内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徐家小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趁早说,老子也懒得雇你这个惫懒货!” 闻言李软眉头一挑,回头气道:“今明两天的酒钱都没了!” 说完转过头来,看着徐长生微笑道:“小长生别听他胡说,这个家姐姐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少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跑上前去,抢过李软手中的活计,帮忙收拾着。 朝阳渐高,姐弟两人一边在这忙活着,也一边聊天,不过徐长生也一直没有忘记来时的目的。 直到逮到一个空隙,他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李软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南溟大陆啊?” “什么?” “回南溟大陆啊。”生怕她听不清,徐长生还特意咬字清楚地说道。 “什么南溟大陆?我为什么要去那。”李软停下手中的活计,不解地看着徐长生。 少年心中一慌,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颤抖地问道:“你们不回……无镇楼了吗?” “徐小子你一天天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子一家在这南风镇待的好好的,去什么南溟大陆,老子听都没听过。何况老子这辈子连这山水县都没走出去过,你还想老子去哪!” 一旁传来一声大喝。 少年吓了个激灵,但更让他惊惧的还是内心。 “这真的是假的……” “他们都是这南风镇土生土长的人,没有什么南溟大陆更没有什么无镇楼……” “这是不是就是说,这修行一事,也是假的……” 少年端盆的手都有些颤抖。 “长生,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你今天回去休息吧。”看着他奇怪的表现,李软担心道。 徐长生强笑道:“没事,可能是我记错了。” 想着小镇还有别人,他又道:“李姐姐,我还有点事,能不能先出去一趟,待会再过来。” 李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待会记得过来吃午饭。” 听到这话,李推眉头一皱,却被李软悄无声息地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把话憋了回去。 得了应允,少年连忙告别跑了出去,他可是知道,原本这小镇里头可是藏着两尊真正的“大神仙”。 唐宋和谈笑。 谈笑整日闲游难找,唐宋倒是好找,如无意外铁定是在那城隍庙。 路依旧熟悉,少年很快便到了城隍庙。 还在那门口遇见了那小鼻涕虫。 远远的他便喊道:“嘿,徐长生,你怎么不在豆腐铺帮工,还跑来找我玩了。” 看到旧友,徐长生也颇为喜悦,走上前去一把勒住他的脖子,笑道:“想你了呗。” “切,就你!老子只喜欢娘们,可不要你这带把的。”孩童故作老陈,说着些从酒客身上学来的荤话。 “对了,唐宋呢?今早咋没看见他。”少年若无其事的问道。 这下可把梁米问住了,“唐宋?那是谁?小镇有这个人吗?” 小家伙转过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城隍庙那个啊!前些年从外头来的,说自己是剑客的那个啊!”少年急了,抓着梁米逼问道。 “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徐长生,哪来的什么剑客,城隍庙一直都没人啊,就我一个人在这睡。你可别吓我啊。” 少年好像明白了,这一切好像真的是自己的一场梦。 “那谈笑呢?那个道士,整天骗人的那个……”少年心中怀着最后一丝幻想。 但很快,梁米就把他最后一丝幻想掐灭了。 “也没这个人……徐长生你是不是做梦了,小镇就没这些人啊。”梁米眼神之中有些担忧,还藏着些鄙视。 徐长生这家伙,竟然还把梦当成了真的,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想着梁米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既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徐长生也没再多想,深呼吸一口压下了心中的烦闷,“梁米,我豆腐铺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待会再过来找你。” 梁米“哦”了一声,又沉闷地低下了头。 徐长生也没得心思安慰他,自顾自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确认了,先前经历的都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里没有仙人,没有什么外来人,没有修行,没有剑客唐宋,圣人谈笑。 有的只有自己,和这个小镇。 既然如此,那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安下心来,好好生活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担心一些别的了,只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其实,少年心中一直还有个念想。 那就是乐安,那个嚷嚷着要保护自己的乐大神。 他好像是在梦中那些外来人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的,如果他还在的话,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可能是真的。 那么没有谈笑和唐宋。 不知不觉,少年就已经走到了南风河边,不是镇尾那座石桥上,也不是镇头那座古桥下,就是一块两人常待的大石头上。 “乐安,乐安?” 少年轻轻跃上石头,低声呼喊道。 不出所料,回应他的只有汩汩流水。 少年也已心灰意冷,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连乐安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想着少年再次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再次做梦。 梦的是定北关外,遇见谈笑之前的那个梦,梦里没有别的,只有李软嫁人了,不是自己。 梦里自己睡得很沉,哪怕知道是个梦,依旧久久不能醒来。 梦里梦外,都是梦。 直到再次经历完全程,自己看着李软上了别人的花轿,自己才惊醒。 再次醒来,已大日西斜,依旧没有乐安,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少年好像明白了什么,身子一撑便从石头上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朝着小镇里头跑去。 一路上少年什么都没想,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想去的地方也很明确。 跑着穿过了人来人往的古巷,跃过了长着青苔的小水沟,撞到了人群,也被人大骂。 但少年不在意。 最后只见他喘着粗气,扶着门框,停在了一间豆腐铺门口。 里头是一个穿着宽大青色长裙的女子,见到少年,刚想开口。 徐长生却抢先大声道:“李软,我喜欢你,我徐长生喜欢你!” 喊完,少年只觉世界都安静了,只有自己那剧烈地呼吸声,眼中也只有那难以置信的女子羞涩的面容。 忽地大厅后头传来一声大骂,“徐家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还有一声急忙穿鞋子的声音。 但少年没有害怕,也没有跑,只是看着那女子有些害羞显得发红的脸蛋,和那双布满着水雾的大眼睛。 少年认真地看着,轻声道:“李软,梦里梦外,我喜欢你好久了。” 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哭了,她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她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没有他,但自己却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屋里的大汉冲了出来,却被那女子拦下。 少年笑了。 南风河边,一个刚刚从河中爬起的少年也笑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