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工业革命 - 问南方 - 未知   1   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诺城某个夜间的八九点,繁星璀璨,霓红锥眼,还有月亮女神狄安娜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身姿,在皎洁的狼牙里,坠起所有凡夫俗子海一般的意淫。   在一条通往大西站的轨道上,两列火车面对着面飞速行驶,来的叫和谐号,去的是时空号,嗖嗖嗖,她们相互穿身而过。此刻,除了汽笛忽隐忽现的悲恸,便是车轮在铁轨上轧出的阵阵冰凉声。   农历7月的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依然是人。   我挎着旧黄的包包走出凉飕飕的车厢,包包里除了一部装满了日记和旧照片的手机,别的什么也没有。   火车站像永不停止的科技,改变原有的一切包括轮廓,只有大理石堆砌的那个灰白的石墙还依然屹立在那里,见证岁月的记忆。石墙上还就是用隶书刻写的《诺城诫训》。我重新站到石墙下,读了一遍:第一诫,诺城是没有神的。第二训,是的,诺城是没有神的,但尽管如此,你依然不能亵渎神灵......   接我的人只有她,和我离开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穿着显骨感的蕾丝连裙,脸消瘦,眼深陷,黑色的面纱遮了半边脸。我问:他们呢?   殁了。她说。   2   那是在很多年以前的许许多多夜里,隔三岔五,总会有一些像春天一样娇艳的梦来叨扰我熟睡的心扉,每次醒来,我的内裤都会特别的湿,年长日久,让我很是情何以堪。   是的,那时我生活的地方叫城,并非传说,她叫诺城,我喜欢的姑娘叫爱娅,不是化名,她就叫爱娅。   可是,现在唯一没有忘记的只有她那涓涓的中国字和浅浅的小酒窝。   3   好像是念小学的时候,大约五年级吧,某个黄昏,严叔带我们一堆人,我,严丑丑,乱,皇子,丫头,富贵,逗留在鸢尾街的工业广场,永远的清晰的记得那一天,除了用红砖砌成的詹姆斯大厦还能保持几分本色外,整个灰白的广场被夕阳晒得一片铁红。   严叔说:人,是在工业革命之后才成其为真正的人。   我们不解,全都用疑惑的眼睛看着严叔,只有丑丑,天真的仰望着严叔,然后指着座落在广场里的那些赤黄的雕塑,问:爸爸,那么,是不是只有工业革命之后的爱情才算真正的爱情,工业广场为什么有那么多象征爱情的雕塑?   严叔沉默片刻,用铿锵而儒雅的声音回答,他说:两性结合就是最伟大的工业,而爱情则是人类史上最纯粹也是最成功的革命!    二 Good - 问南方 - 未知   1   科技与网络并肩的时代,悲伤和财富吹捧的世界,骚年,勇敢者祭奠花不完的青春,诺诺者用手指敲打键盘,在黑白间留下无言的唏嘘。    二 2 - 问南方 - 未知   2   当太阳的光辉正在我屁股上热恋亲嘴儿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要不是手机铃声吵得楼房都快塌了,我一定还在睡梦中与我的公主殿下手牵手遨游爱的宇宙。   “喂,谁呀?”   “我,乱。妈的,信息你也不回,在线呼你也不接,怎么回事呀你。”   “哇,不是吧,这么早就催,你丫吃催命符了。”   “操,都十点了耶,还不起,你可别把咱大事给耽搁了。”   “好了,知道了,挂了。”   “速度。”   丢下电话,撑撑懒腰,顿时清醒了许多,想着梦中那个背着白色翅膀的艾娅,我抿嘴的笑,嗯,就是好看。梦中她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其实不只是个传说。我答,地球人都知道,那还是王勃的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听我说完,她微微一笑,用闪烁亮晶晶的小棍子,指着远方或者说宇宙的深处,然后牵着我的手随着那方向,撑着翅膀翩翩飞去,黑暗无垠。   结束对梦的回味,等我慢慢起身,脱掉睡衣穿上牛仔裤,已是几分钟之后了,看阳光在窗台,在房间,欢快的跟尘埃嬉戏,我直径走到洗漱室,可还未洗漱完毕又听见老妈在二楼雷公电母似的喊:“燕燕,文燕,文十一,起床了!”   “起来了。”   “快点儿,你爸要跟你说话。”   “晓得了,马上下来。”   “速度。”   和往常一样,下楼之前总会先听到老妈从偏厅传来的那排山倒海的笑声,估计又在看一些诸如憨豆先生之内的白痴电影电视,所以每次都免不了要和她斗几个回合的嘴,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笑得跟一不倒翁似的,就气不打一处,我忍不住冲她说:“老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老喊我燕燕,我叫文不燕,英文名Ele.不是文十一。你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连儿子的名字也颠来倒去的呢?”   “怎么,四五天没收拾你,皮子开始发痒了。这叫亲热的喊法,懂吗。再说了,如果没有我这个思维活泼心地善良的老妈,会有你这么一个既聪明又可爱的儿子吗?傻了你呀。”   “得。”我说:“你接着活泼,难怪老爸要抛弃你。”   “谁稀罕!”说完,老妈继续东倒西歪的做她的不倒翁。我估计我妈这辈子是无可救药了,所以也懒得再去搭理她,再说我还得接电话。每次接父亲大人的电话都会冒一次冷汗,仿佛世间所有的严肃都凝结成了这根电话线,而线的两头均是两个个沉重的物体在沉痛的悼念对方。我曾无数次的猜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件让我对生活放松的事情,那就莫过于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看着医生面带遗憾的表情,用最最低沉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你爸歇菜了。”虽说这话说得有点该遭雷劈,但是是真心话。   电话在大厅的沙发旁,拐个弯下几步楼梯,就在两根紧挨着的大理石圆柱后面,柱子光滑得可以照人的脸,柱子的前面有一对玄黑的青铜雕塑,是两条呲牙咧嘴的藏獒犬,屁股高跷,前脚半蹲在冰凉湛蓝的地板上,阴恶的眼神就像攻击猎物时的野狗,企图追杀一切脆弱的思想。   “爸。”站到大大的视频面前,突然发现爸爸的脸好像又长大了两公分。   “嗯。怎么这么久?”   “没有,在穿衣服。”   “看你披头散发人模狗样,十点多了才起床,你知不知道你们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考不上怎么办,你到底要多大才能懂事?你妈也是,都火烧眉毛了也不管管你,如果再这样吊儿郎当你就搬过来跟我住。”   “知道了。”我打断老爸的话是因为,时间是宝贵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是老师教的,所以,我必须珍惜。   “好吧,我就不浪费你的宝贵时间了,去复习吧。”   “嗯,那我挂了。”挂掉电话,我快速爬到沙发的另一头,拉开蕾丝帘,这下,阳光一丝不挂的从落地窗外闯了进来,射得到处都是,也射在了沙发前面的壁炉上,好像片刻间温暖了整个房间。屋外有三只母鸡和三只公鸡正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悠哉游哉的捡着虫子吃,这是老妈的杰作,她曾骄傲的说,这样她就可以吃到正宗的土鸡蛋了。整理完思路,深吸一口楼上满是欢笑的空气,走到老妈的背后,我说:“把车钥匙给我。”   “你不有摩托车吗?”“老爸说的。”   “也是哈,免得你又像上次那样,车都进门了人还在外边五体投地的趴着。在我衣橱的抽屉里。”   “哦,那,再给点银两吧。”   “也是你爸说的?”老妈好像顿时对电影失去了兴趣,突然看着我,仿佛我脸上就有一部超经典的影片,这会儿,我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重视,如此一来,她的儿子是肯定没有勇气再忽悠她了,于是,我回答:“不是。”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我说:“因为我是你最亲爱的儿子。”    二 3 - 问南方 - 未知   3   开着妈妈的兰博基尼,壮志豪情的飞奔在黑色的沥青公路上,任由低音炮里蹦出的音符去骚扰我踩着油门的脚。打开车篷,戴上茶黑色宽边太阳镜,心中最大的感慨,赶上好时代真他妈幸福。时速150,风吹杨柳枝,哗啦啦啦啦。   我,文不燕,英文名Ele,一个还在念高中的有为青年,何谓有为青年,答案很简单,因为我爸有钱。可为什么我总那么忧郁呢?答案也很简单,因为我爸很严。他说,我如果考不上让他老人家舒坦的大学,他就让我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欢喜不知愁来到。   我生活的地方叫诺城,历史学家说这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地方,据江湖传言,从上古时代这儿就已经有人居住了。尽管如此,这里很平静,没有魔的作恶也没有神的审判,那么为什么会没有神呢?因为上帝已经死了。不过我一定得请上帝他老人家明鉴,这话其实是尼采说的,压根儿不关我和诺城人什么屁事。   在诺城,我有一堆铁哥们儿,他们和我一样嚣张,可惜都没我长得帅。   我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妈,我一直怀疑是不是她亲生的。   二三曲DJ后,车驶上铁环桥,平缓流淌的水流没有潺潺声,湖面的暗香悠闲的吞噬着尘埃的焦躁,江鸥飞过,落两声调情的鸣叫。这是诺城五湖之首,因为湖水来自小恋江,所以诺城人最初把她取名叫恋江湖,后来又嫌前面的恋字太绕口,于是便直接唤她江湖,湖中有一个小岛,名曰人心岛,因岛上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得名,这块石头呈暗红色,形状极似人的心脏,诺城人称之为人心石。小岛四周低矮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沙滩,沙滩往里一点长着一些高大笔直的绿树,每每在天气好的时节,人们就会成群成群的到这儿玩,比如像今天这样,沙滩淡水,绿树美女和比基尼,还有或嘻戏于水间或打盹于沙滩又或者飞行于湖面的江鸥。诺城人喜欢把这一和谐而阳光的景色当作是神赐予诺城最素净的幸福,还加以诗意的句子,说:人似沙鸥,徒徙江湖。   很奇怪诺城人总喜欢把很多难以解决难以说清楚的事寄情于神,就拿这江湖说吧,如果你是一个出于好奇的外地人,看到如此迷人的景色,你会问诺城人,这湖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创造的呢?那么诺城人一定会很骄傲的告诉你,她既不是天然的也不是人造的,这只是神不小心落下的一滴幸福的眼泪,砸到了诺城,就变成了这湖。是的,这样的回答也许会让有的人不满,因为在《诺城诫训》里,这第一诫便是:在诺城是没有神的。   我的车仍在飞快的跑着,如同白云与白云之间的空隙,除了空间就只剩下时间了,蔚蓝是天。   再转个弯,绕过地球广场,就可以到达我的目的地,黑色公路的尽头,吹牛堡。今天的地球广场和往常一样,椭圆,灰白,因单调而宽广。在她的某个边缘上有三根巨大的钢铁柱子呈60°角倾斜着向空中蔓延,直到相交之后,一个镂空的地球仪被三根柱子牢牢撑托着。阳光穿过云层穿过一切,潇洒的如同某个处男的小便,撒在地球仪下面的一尊石雕塑上,这是麦哲伦的全身雕像,雕像的规模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伟大,超巨大。塑像下有两行分别用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刻写的文字,拿手机扫描一遍,译成中文是:伟大者,费迪南德·麦哲伦。   据说在麦哲伦的雕像刚刚塑起的时候,学术界曾在此发生过分歧,一小部分人提出应该用航海家麦哲伦,而不是伟大者麦哲伦,他们的观点是:在代表地球的标志下没有谁有资格堪称伟大。不过最终多数人认为麦哲伦还是很靠谱的,用皇子的话说吧,他至少是第一个用事实说话,证明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的屁股其实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圆的,例如我们的地球。   “欸,Ele,这儿。”刚关上车门就听见乱冲我招手。   乱姓百里,他有个妹妹叫百里丫,因为百里丫年纪比我们几个略小,所以我们通常都喊她丫头。   “丫头怎么也来了?”走到百里乱身边我说。   “妈的,别提了。”乱取下他脸上的太阳镜,擦了擦,说:“这姑娘,越大越没边儿,她说我不带她来她就到老爷子那儿参我,准是好久没有揍她了。不说那个了,钱带了吗?”   我把钱递给他,说:“皇子行吗?”   “管他呢,”接过钱,乱说:“反正说好的,弄坏了他得赔我,这可是我做了半个月的工作,才让丫头从我老爸那里弄到的钥匙。”   “我还纳闷说你怎么会带丫头,原来是她帮你搞到的钥匙,那么是她开过来的咯?”   百里乱一脸尴尬,说:“幸好你没有一个妹妹,他们从小就偏心,这玩意儿丫头早会了,老爸从小就教她,可就不让我碰,你说我会不会不是他们亲生的。”   “得了吧你,我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我爸还不是不让我碰,就你我这号角色,要会了,那家伙早报废了。”   “嗯,”乱点了一下头,说:“也是,我估计肯定是你爸跟我爸商量好的,幸好你也不会,不然我才真是死也不瞑目。”   “说什么呢你。”我推了推他,说。   “呵呵。”这家伙一脸嬉皮笑脸,说:“欸,你别说,还是皇子厉害,靠,不学有术。”   “他人呢?”我问。可话音还未落地就看见一瓶矿泉水向我飞过来,等我接过水,皇子冲我远远的嚷:“欸,怎么这么晚,无照驾驶还这么慢,一会儿和我一道上去转转呗,妈的,规定必须要带个人,富贵和百里又都不相信我的技术,你可不能再掉链子了。”等他说完,我正要张口找理由拒绝,却被百里抢了先,他说:“就这么定了,谁叫你丫迟到的。”说完走开。   皇子,全名皇甫甲子,曾听严叔说这其实是他哥哥的名字,他哥哥属鼠,生于甲子年,约在6、7岁的时候因病殁了,家里人为了纪念他,就把之后出生的皇子也取名皇甫甲子,可我们怎么也觉得皇甫甲子这名儿听着有点像个蹩脚医生,所以便习惯称呼他皇子,时间一长,外人都以为他就叫皇子。   皇子有三个喜欢,喜欢赌,天生的。喜欢速度,天生的。喜欢一个姑娘,这要算缘分吧,天知道。那个姑娘姓狐,狐媚娘,跟他是同班同学,挺女王范儿的一个姑娘,皇子从高一追到高三,没追着。   关于赌,皇子什么都赌,当有谁的意见跟他发生分歧的时候‘赌一个’是他的口头禅,至于他最喜欢的赌博游戏有那么几样,扑克牌的德州扑克,字牌里的积分,诺城话叫抠数。他认为这两个游戏很儒雅很gentleman。完了他还喜欢飙车或者像今天这样玩空控,不过空控他一共就玩过两次,第一次他擦坏了他老爸的飞机,不过他赢了,第二次他再次擦坏他爸的飞机,他还是赢了,但他永远也别想再拿到他父亲的飞机了。   阳光照耀下的地球广场,灰白依然是主打色,黑色公路的尽头,以公路为界,左边地球广场,右边吹牛堡。4架准载四人的小型民用飞机在公路上呈一字纵向排列。今天的吹牛堡,喧闹,年轻,真实。   吹牛堡,被一片绿色的竹子包围,诺城曾经有个特爱装B的诗人是这样形容她的:   清风袭扰绿竹林,   竹欲静   而   风不停,   吹牛堡啊吹牛堡,你又让江湖宁静了多少?   吹牛堡,一块用石灰岩铺砌而成的空地,站在公路上,她的左边是一个很外形奇葩的坟墓,在两三步的台阶之上,坟墓的外观如同一个硕大的美国汉堡包,没有墓碑,只有比较可乐的墓志铭,就刻在第三节台阶上:吹牛者,诺。据史料记载,当然,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传说,说诺城啊,其实是太阳系诸神给这个墓中人建造的一座多姿多彩的纪念碑。   诺,没有人知道他的姓氏,只知道他爱吹牛,而且吹牛的时候总是大言炎炎,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历史学家是这么说他的,说他呀,是一个可以改变世界却无法拯救自己的人。吹牛堡的右边,摆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香炉,顶大的一个香炉,可香火从未旺盛过,因为据说在这个香炉烧香只能祈求和保佑世界幸福,然而在诺城人看来,和自己的幸福相比,世界幸不幸福似乎就太微不足道了。香炉的外貌是一个长方形的中国鼎,青铜铸。   香炉的身后是三根花岗岩石柱,左右两边一根圆柱和一根方形石柱,中间最高的是方尖柱,在她们的身上浮雕着路人皆知的宗教传说。柱子后面的不远处有一口井,名曰,眼泉。井水甘甜润喉,清澈但不见底。老人们说这些其实是有寓意的,可谁也说不清这三样到底代表什么。   吹牛堡,躲在阳光的瑕疵里,阴凉。   当百里乱又在和富贵死掐的时候,排最前面的一架飞机已经起飞了,那是本恩·杰明驾驶的飞机。本恩·杰明,据说来自加利福利亚,现在诺城大学念大四的一个美国小子,跟他一道的是个意大利姑娘,这家伙跟百里乱一样,是忠实的弗洛伊德信徒,他们都认为性是人类进步的关键,所以时常换女朋友。和他成为朋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都喜欢篮球,三对三他打得很棒,所以他常常跟我们一起斗牛,当然最最喜欢他的还是因为他总是把他的US dollar输给我们。   排第二的是一个33岁的败家子,诺城色街的,我们喊他大衰,据说他爸有三家夜总会和两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份,跟他一道的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家伙,没人知道大衰的泡妞技术是不是如他吹嘘的那样厉害,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凯子,特别是跟我们飚车他从没有赢过。   我跟皇子排第三,今天的游戏规则是穿过和平区最高的立交桥色桥,然后到割情海钓一条1公斤左右重的鱼,从飞机离地到飞机落地 ,时间90分钟,超过算弃权。一边盯着飞机轮子一边盯着两个秒表的是内裤,我的忠实粉丝。   “排我们后面的谁呀?”我问。   皇子看了看后面,说:“不认识,听说刚从英格兰回来,叫Yoyo,他爸好像挺有来头。”说完皇子登机,这时,丫头跑过来叫我注意安全,不过被百里乱迅速拽开。   从800米的空中往下看,铁环桥更像一个铁环了。   铁环桥,黑瘦,纯粹的钢架结构,横在环湖公路与人心岛之间的江湖上,有说是她属于后现代建筑,桥身和水面的倒影正好呈一个铁环,铁环介于长方形和椭圆形之间,像是从一条巨大的铁链上取下的某一环,铁环一边扣江湖一边扣人心岛,于是在诺城就有了这样的话,说,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江湖。   3000米之上,围绕江湖盘旋,人心岛像被一汪秋水包围的眼球,美丽,迷人。在我所念的那所中学,诺城第一中学的同学们偶尔会如此这般的赞美她,说她藏在一汪青绿水蓝的江湖之中,永恒般挑衅男子萌动的心思。那纯洁,那煽情,犹如百里丫分割秋色的一枚左眼。   飞机飞速的朝和平区飞去,在蓝天与白云之间,在阳光与尘埃之中,没有阻碍,像是奔跑在风的前面,天宽地阔。坐在皇子的身旁,听到他很随意的跟我说着话。   “欸。”他说。   “什么?”我问。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邪乎的梦。”   “你飞低点好吧,一会儿还得穿过色桥。”没等我说完,皇子一个速降,突然犹如随某个物体从空中坠下一般,我心都快飘出来了。紧接着,呼啦啦一声,迅速超越大衰驾驶的情圣号,情圣号,这是大衰为他的飞机取的名字,自以为很帅,可我们总觉得太衰。   “这他妈大衰,除了骗骗他爸店里的台妹,真不知他还能做什么!”皇子轻敲了两下机舱前面的玻璃,继续跟我说:“欸,你说这东西牢靠不牢靠?听乱说这可是防弹玻璃,不如咱们栽个跟斗试试。”他见我没有回答他,又说:“记得听你说过的,小的时候你好像去过耶路撒冷,怎么样,感觉那儿?”   “6年级的事,谁还记得。专心开你的飞机吧。”我说。   “别啊,说说呗,前不久我也去了一次,昨晚又梦见那里,颇有一番感受。说说,觉得那儿怎么样?”   “我跟我老妈一道去的,”记得那是某一年的一月份,春节前,我妈突发奇想,硬要让我陪她去看看耶路撒冷的哭墙,其实我妈是一个特容易突发奇想的人,对此我十分的烦恼,可又无能为力,只得遵命。教地理和历史的老师都曾这样解说过那里,耶路撒冷,希伯来语‘和平之城’的意思,从犹太王大卫在此建都已经有三千年了,传说这是一个很可乐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叫和平之城的地儿啊,最大的特点就是几千年来从未真正的和平过。我不确定这一说法说是为了讽刺还是幽默,又或者只是为了复述一遍大卫王在三千年前的某种希望。不过在江湖上却有另外一种说辞,说耶路撒冷其实是神最稚嫩的故乡,神把和平留给了世界,把磨难留给了自己,所以,耶路撒冷,光荣的战场,耶路撒冷,是非对错留给凡人评说。记忆中——我说:“我们在那里住了5天,雨就下了5天,阴冷,潮湿,灰暗,去哭墙广场是到那里的第二天,也是雨最大的一天,现在感觉,好像哭墙真的会哭。我好像听那谁说过,你是今年春节前后去的,也是一二月份吧,欸,你昨晚到底梦见什么了?”   “嗯,一月中旬。”他说:“我梦见你,我,还有乱,仗剑耶路撒冷。就在你说的那个广场,当然不只我们仨,还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一色的冷兵器,杀得难分难解,很长时间,可直到梦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结果怎么样,我们赢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从夜里到黎明,雨水把泛黄的墙壁洗得一片惨白。”   “那为什么打呢,这个你总知道吧。”   “好像隐约听谁那么大声的喊了一句,为了什么什么光荣,算了,我也不确定,不说这个了。”   皇子,我,还有乱,我们仨打小便好,这其一呢,是我们爸那一辈关系就特好;这二呢,我们的家隔得都不太远;三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岁数差不多,大小也就月份。据史料记载,从穿开裆裤到背上小书包,我们仨几乎天天斯混在一起。那时,江湖人称我们是‘风尘三侠’,所谓风尘三侠就是,只要微风往我们身上一吹便会尘土飞扬。也不知是历史的第几页,我们突然间自创了一套鬼斧般的易容术,导致每回白白净净的出门,可回家时连我们的亲爸和家里养了N多年的狗也甭想认出咱们。侥幸的是,我们美丽的妈妈们也喜欢常常把脸涂得跟彩虹似的,所以我们凶恶的爸爸们也至多是叹息一句:哎,有其娘必有其儿啊。便不了了之。   后来,背上书包后,我们不自觉的开始有点大人的味道,捣蛋的事几乎不做了或做得很少,比如小女孩的棒棒糖我们不再抢了,也不再拌屎尿泼隔壁人家的大门了,特别是皇爷爷的烟屁股我们彻底不捡了,因为他老人家已经为此把烟瘾诫了,再说可以从学校门口的那些不良商贩那里买来吸。每次回忆那时在学校厕所某个阴凉昏暗的角落抽烟而不被抓的日子,真是既刺激又坦然,其实当时在厕所里面犯校规的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此话怎讲呢?因为我们学校的老师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老师只有两名,一名是校长,另一名是老校长。所以,被捉拿归案的机率相当于蒙对一道超难度的数学题。   从1+1等于几到百里乱和第X个女朋友分手好像就在转眼间,光阴似箭啊!当初的仨小屁孩一下子就变成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四肢发达,强武有力,生龙活虎,健步如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快快乐乐,漂漂亮亮的三位大帅哥……往事,不堪回首的为什么总是往事。    二 4 - 问南方 - 未知   4   和平区,有9个街区,是诺城最大的也是最繁华的一个区,诺城的9座地标性大厦就有5个在和平区。和平区80%的楼房都是巨大的钢架楼和幕墙玻璃,特别是在米诺斯街,纯一色的玻璃墙,楼层建筑和街道装饰几乎完全一致,从空中向下俯看,就像4个中国的‘田’字重叠,并排在一起,又似一个大田字里装着4个小田字,所以行人走在街间,特别是在夜半一个人的时候,街灯皎洁,看着玻璃中的另一个自己,用百里乱的话说,你就像步行在四维的神界,很难不迷茫。   立交桥,诺城几乎有一半的立交桥集中在和平区,陆地桥密密麻麻的穿梭,交织在和平区的高楼与大街之间,加上中空玻璃侧影着充满氧气的三维人间,真是桥上一个和平桥下一个和平,玻璃外一个世界玻璃里面是另一个世界,还有在玻璃中侧影着的,楼里楼外的世界。所以从空中看去,其实不管你站在任何角度,或任何时间看,这里就是诺城最立体的地方。因为在诺城的戒训墙上,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最后切记,和平皆是立体的。于是,人们就把这儿,感官上诺城最立体的地方取名:和平区。   色桥,只因在色街之上而得名,远远看去,她就像是诸神在悲伤山顶画的一个大大的圆圈。我们是第二架穿过色桥的飞机,我们前面不远是本恩的Beauty Boy,紧跟我们之后的是Yoyo的正义号。几分钟后,正义号超越我们。   大海宽广。   再飞过海角小镇,割情海,像诅咒一样的蓝色永远沉睡在比梦还要深的海里,哪怕是在这么美丽的阳光下,也蓝得那么那么锥心。   对于割情海,诺城人一直都相信一个匪夷所思的说法,说她其实是一则童话故事的续集——丹麦的安徒生曾经在童话故事《海的女儿》最后,大致有这样的叙述:美人鱼某,终于在爱情与泡沫中走向灭亡走向消失,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找到了幸福的归宿,她的笑容是灿烂的。这就是《海的女儿》安徒生版结局,也是全世界公认的结局,可诺城的人们却老是盯着割情海,说,其实不是这样的。爱情给了美人鱼一个天大的玩笑,她要还给爱情一个永恒的诅咒。所以在美人鱼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她下了一个很毒的咒,她把咒语封在一个精致的小船上,任其漂泊,她说,小船沉没的地方,就是她诅咒永生的地方,从波罗的海,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小船漂啊漂,终于在离诺城海角小镇不远的地方沉没了。   四架飞机在蓝色的割情海上空盘旋,大衰的情圣号最新玩了了一个俯冲,由于没有控制好力度,差一点没一头栽进海里,好在及时挽救,激起了千层浪花后,他又飞回了天空。   “这他妈大衰,鱼都被他赶跑了”皇子愤愤的说。   我说:“要不把鱼线调长点。”   “不用,我相信Yoyo的技术,告诉你,AJ调查这家伙一个多星期了,抓鱼他是高手中的高手,说不准他能把海底那条美人鱼弄上来,对了,你信那个诅咒吗?”   “我说你脑子被海水灌了,Yoyo抓着不先跑了吗,这要是输了,别说没提醒你,一会儿乱非找你拼命不可。”   “我听严叔说,老一辈的人真的看到过那条人鱼的鬼魂,漂亮惨了,鱼尾特别黑,鱼鳞银白发光,超性感。忘跟你说了,我给媚娘也制了一幅图,上半身是她的脸她的胸脯,肚脐以下是鱼尾,一会儿完了去我那里看看怎么样,我让影楼的人把她放大了,搁我的卧室,总有一天我得给她一个惊喜,你说如果让媚娘知道了她会不会爱死我呀?”   “还爱死你,从高一到现在她正眼瞧过你吗,想法子抓鱼好吧,不然真就真输了。”尽管赌,皇子很少输,但看着他吊儿郎当胡侃瞎侃的样子,很难不让我不着急,带着情绪的口吻,我说:“我的钱有一半可是内裤出的,我可是打了包票的,包赢不输。”   “哥几个打德州,你几乎从来没有赢过,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偷鸡。”   皇子的答案让我茅塞顿开,被他们几个骗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终于把真话吐出来了,得,今儿这险算是没有白冒,带着疑惑,我问:“你的意思是今天你也会投机作弊咯?”   “你才发现啊,你没注意到吗,我一直紧跟着正义号。”皇子说话的当口,本恩的Beauty Boy也作了一个急俯冲,在离海面两三米的时候转而平行海面行驶,大约30秒后飞回空中,抓鱼失败。看完这个画面,皇子笑得特欢,他说:“这家伙好像是在洛杉矶长大的,离好莱坞太近了,总有电影人的幻想,他要能把鱼抓起来,我就把它生吃了,欸,这家伙跟我们赌过多少场球了?”   “七八场吧。”   “屡败屡战,”皇子笑得更欢了,说:“别说,这伙计真快赶上三国的孟获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美国人的吗,就是认识这家伙之后。”   正义号仍片刻不息的在空中寻找机会,我们仍一刻不停的等着机会投机作弊。深蓝之上,我们片刻无语。突然,我看见正义号急冲海面,接着又紧贴海面行驶,皇子在距离正义号一二百米的高度紧跟着,很快,正义号离开海面,呈三四十度角向空中飞行,我看见,飞机下方约一百来米的位置,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正疯狂的挣扎,想要摆脱那条结实的鱼线。我正要提醒皇子,不想他却先开了口:“一会我飞到机身下你就把窗门打开。”说完,他递给我一把剪刀,又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让他超过吗,这就叫战术,骄兵之计,快,快,你快啊,他发现就完了。”   说话间,我们的飞机已经平行在了正义号的机身下边,鱼就在我的窗口,皇子确实厉害,居然能一直保持和正义号一样的速度,我迅速打开窗口一手剪断鱼线,一手拉着被剪断的线把活蹦乱跳的小家伙扔进机窗。见任务完成,皇子让飞机快速急转,朝着人心岛的方向飞行。此时的我,几乎能听到从情圣号和Beauty Boy里面传出的惊叫声。   飞机再次经过海角小镇,这是一个由7艘退役的巨型战舰拼联而成的小岛,其中3艘据说还是航空母舰,扔掉了尖端的兵器,现在的她们只会载歌载舞。每年在花儿最红的季节,来自世界各地的歌者舞者就会在这里齐聚一堂,比赛,交流,欢笑。不过这里也有令人不甚满意的地方,其一,这里的餐厅虽然华丽可不供应海鲜;其二,这里的客房虽然白得像云一样惹人浮想联翩,但却没有豪华房和普通间的分别;还有一点,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到至今这里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地名,丹麦挪威瑞典人总把这里称作‘维京时代’,英国人说应该叫‘日不落光荣’,西班牙摩洛哥人说叫‘直布罗陀的船帆’才合适,西亚的阿拉伯人说,不,这明明是真主造的‘希望之船’,美国人最幽默,说如果是他们就把这里取名‘终极州’,还有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人说这儿是‘乞力马扎罗的高贵’,西印度群岛那一片儿,包括墨西哥人都说其实这是‘哥伦布的梦想’,等等云云,不知道何时这个争论才停止,不过在诺城的地图上,这里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海角小镇。   “欸,我说,”皇子冷不丁的说道:“你到底相不相信。”   “什么?”我问。   “人鱼诅咒吖?说热恋中的情侣若乘坐一艘船经过割情海且其中一个不小心沾到割情海的海水,那么这对情侣就必定会以其中一个的毁灭来成全另一个的幸福。欸,问你呢,想什么呢你?”   “鬼才知道,我又没有看见过人鱼,你不说你用媚娘的模样制了一张人鱼图吗,一会去你那儿看看呗。不过你胆儿也忒大了,你就不怕被你家老爷子发现了,把你暴劈一顿。”   “放心,我试探过了,我先让我妈看,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怎么说的?”   “哎呀,儿子,”皇子装成皇夫人的语调对我说:“这姑娘谁啊,这么漂亮,是刚火的明星吧。”   “那你怎么说?”   “照实说啊,我说是我们诺城的一个女作家,叫狐媚娘。”   “你也真敢说,你就不怕穿帮,你妈可是不许你谈恋爱的。”   “我妈又不是你妈,跟个间谍似的,连你班上有多少个姑娘都清清楚楚,你知道她怎么跟我说吗,她说这姑娘不错,我看过她的《雪·舞》,写得真好,我都看哭了,没想到她本人还能长得这么漂亮,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偷偷看过那本小说,你爸可是说过的,大学之前不许你看其它乱七八糟的小说,下不为例啊,被你爸知道了非揍你不可。”说完,皇子可劲儿的笑,他觉得狐媚娘能得到他妈的褒奖证明这事至少在他妈那里有门,但他也忧伤,因为狐媚娘似乎压根儿就不喜欢他。   《雪·舞》是狐媚娘在高一高二创作,去年秋末出版的一本小说,这是狐媚娘的处女作,从此她火了,大江南北很多出版社、连载杂志、小说网站、手机阅读客服端都找她约稿,可令人费解的是,她却封笔了,她说她从此不再写了。小说的内容,老实说我没有看过那本小说,我觉得看同龄人的小说比较丢面儿,而且我们还是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没有深度。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流利的背诵她的最后一段,其实我也不想的,主要是诺城小到14岁大到48岁的女性都能很流利的背诵《雪·舞》的最后一段:洁白的狐,穿着洁白的衣裙,在洁白的雪地,舞尽洁白的生命,那无垠的白色,是天空。   狐媚娘,兵器谱排名第三,说她的美,能让文字猝死,你惧怕金字塔吗?那只是她的舞姿被时间定格时划下的一枚影子。   搁以前,一中是没有‘兵器谱排名’这一说辞的,最多也就是个美女排行榜,不过随着一中新任校长铁钢铁校长的到来,一切发生了微妙的变动。众所周知,铁校长在不准备吃肉的情况下绝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在每个周一的早晨,他吃完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两屉鲜肉包的早餐之后,他都会从容的登上高傲的讲台,周而复始的说着如是这般的一段讲话:佛曰,色是剔骨钢刀,所以越美丽的姑娘越是最锋利的兵器,所以请男同学注意,为了你们的身心健康,不许谈恋爱。女同学也要注意,什么是美丽,不是摆设的花瓶,秀外慧中才是美丽,什么是慧?智慧的灌溉!所以,为了不让早恋把你们拥有的最锋利的武器变成一堆破铜烂铁,禁止恋爱。   一段高亢激扬,大言炎炎的演讲之后,恰逢有几个古龙武侠迷听懂了前面一小段,色是剔骨钢刀,所以越美丽的姑娘越是最锋利的兵器,他们一致觉得这话似乎比小李飞刀,天机老人那一套更现实更有意义,于是美女兵器谱替代武侠兵器谱是历史的必然。   人似江鸥,徒徙江湖。第一架飞机,我们着落。   乱,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冲上来紧紧的抱着刚踏下地面的我,问,飞机没被这混蛋碰着擦着吧。我告诉他,无惊无险,飞机完好无损。他再次舒了口气,方才说,输就输吧,只要平安回来就好。这时内裤跑过来,摆着一张伤心得黑脸,问:“真输了?”   “hi,黑鬼,接着。”还未等我开口,皇子已经从机窗里把鱼扔到了内裤的手里,鱼在他手里牵强的挣扎了两下便不怎么动了,可在场的人们却浮动起来,尖叫声不断。我对乱说:“得弄盆水来,别让它死了。”   听我说完,乱答了一声对,便向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会意,一脸欢笑的跟另一个女生打来半桶水。鱼在水里,上蹿下蹿,企图找到一条出路。   约十数分钟后,我们之后的3架飞机相续着落,排最后的是Yoyo的正义号。从飞机上下来,Yoyo第一时间就是握着拳头走到我的面前,说:“怎么个意思?”   我自知有点理亏,没有搭理他,可站在一旁的丫头却连忙指着不远处的皇子说:“飞机是皇子哥开的,不干文哥的事。”   听到这话,乱跑过来,一把把丫头拉开,由于用力过大,差点没把丫头扔在地上,见丫头一脸的委屈,乱和以往一样,毫无所谓,居然还对她说:“也不关你的事,再胡咧咧,一会儿揍你。”说完,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吞吐一口,慢调斯文的对Yoyo说道:“怎么着吧,飞机我开的,我故意的。”   “Eleven是吧,我听说过,挺横的。”Yoyo似乎并不关心是谁抢了他的鱼,而是铁了心的打算找我的茬,这让我很不爽,所以之前对他的丁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我说:“我叫Ele,不是Eleven。”   “知道,Ele嘛,”Yoyo取出一枚口香糖放嘴里嚼着,满脸的吊儿郎当,说:“可你姓文吧,Ele·ven对吧,你爸文唐,听说在诺城也算个角色,不过也有说他是靠着你妈才蹿起来的,欸,我说,你说你爸这样算不算吃软饭。”   是的,我想,对于这种杂碎只能用拳头跟他说话,没想到赶在我出拳之前,皇子一个大脚从半空中飞速踢过来,不想被Yoyo用手臂挡住。接着这厮对皇子说:“知道你们武当派厉害,今天你们人多,偷鸡的事改明儿再跟你们算,那点小钱就当爷送你们的见面礼,来日方长,咱不急这一时半刻。”说完,他向一伙跟他一道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打算离开,结果,乱先蹿到他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挑衅道:“别说我们武当人多欺负人少,今儿就给你个机会上诉,咱俩单挑,你若赢了,说话算数,立马把赢你的钱退你。”   “行啊,不过你太不经打,要打我也要跟他打。”说完,Yoyo的手指直勾勾的指着我。这让我既郁闷又纳闷,一时半刻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厮。随他的意思,我说:“大伙儿挪个地儿。”我的话说完,一块空地迅速进入人圈的中间,几声尖叫划破吹牛堡的惬意,吓得江鸥失去了方向,在宁静的湖面胡乱飞翔,所有人拍着手掌,等着一出好戏开场,只有百里丫显得不合时宜,她跑到Yoyo的前面,对他说:“你如果真厉害你就跟皇子哥打,他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   “欸,你这丫头很奇怪耶,”Yoyo一脸的怪笑,说:“刚才我跟你亲哥打,你都没有阻拦,现在我要跟文不燕打你却冲出来护犊子,怎么个意思。”   “什么,”丫头一脸绯红,狡辩道:“我哪有。”   丫头的话引来Yoyo一伙的一阵嘘声,这让乱感到难堪,他一把抓住丫头的手,把她甩到一旁,然后举起手掌准备给她一巴掌,结果被Yoyo阻挡,他吐掉口香糖,说:“我认输好吧,你们厉害,我先走了,改明儿找个机会斗牛吧,怎么样。”   百里乱甩开他的手,答:“怕你啊!”   武当派。不管是我们自己还是江湖上的人,都喜欢把在一中念书的混子称作武当派,这样的说法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的。九四九五九六,总之是在九十年代中期,一个叫爱丽莎的法国姑娘,据她自己说她来自法国最媚人的城市波尔多,来到诺城最初只是为了接管父亲的买卖。她的父亲在诺城是经销名叫‘Mouton’——中文音译‘武当’的葡萄酒,江湖传言‘武当庄’是法国的八大酒庄之一,差不多可以和‘拉菲’‘拉图’齐名,不过当时并不被诺城人知道,所以,为了提高品牌知名度,不久她就在一中门口开了一家名叫‘武当堡’的休闲会所,休闲馆里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同样也售卖各种饮料,具有特色的法国菜,当然这里的主打至始至终都是以推销‘Mouton’的葡萄酒为目的。于是,那些在一中念书,喜欢游混,且随时有一二个闲钱的在身边的家伙便会常常关照这里,翘课来这里打德州,斗地主,谈恋爱,吹牛打屁拼红酒,等等等等,反正这里成了一中混子的集聚地。   现在的的爱丽莎虽已四十好几,但她的身材,用肖恩的话说,她现在的身材依然能让你联想到性感的塞纳河。爱丽莎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就是‘儿化音’拿捏得不是很靠谱,她总说在来这里以前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爱上诺城,她会嫁给一个中国人,她会如此热爱现在的生活。   “等等,好了好了,一会再说。”富贵不知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边把手机放进裤兜一边嚷道:“别让这厮跑了啊,我好久没练手了,打一架吧,怎么样?”   “打,你以为是打飞机啊,”看来,百里乱又打算跟富贵掐上,他说:“尽是出来放马后炮,刚才怎么没见你像现在这么英勇,再说我们今天已经占尽了便宜,还打个屁啊,改明儿碰见了再说吧。”   “你说什么呢,什么马后炮,刚刚是丑丑找我说事,我接电话去了,”富贵一脸愤怒,狡辩道:“你以为我是你吗,自己怕就自己怕,别整这么多没用的,那厮的话分明是在骂文叔。不燕,揍他,我顶你。”   “谁说我怕了,今儿不说清楚,爷废了你。”   “我说的,怎么着吧。”   就这么,这二位又掐起来了,一直到Yoyo那伙人驾着机机驾着车车离开,他们仍然没用停下火,倒是把我,丫头,还有皇子累惨了,挡在他们中间,我和丫头拦着富贵,皇子死拽着乱,很长时间,不少人加入了这个劝架的队伍,包括刚输了钱的大衰,最后还是大衰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他说:“不过今天皇子那一招横空抢夺简直太帅了,都把我看傻眼了,妈的,空控还能这么玩。”   接下来,大家开始讨论今天的游戏和一会去哪里吃饭。   乱和富贵的战争有两年了,这也足以证明历史上的某一句和女人有关的话是对的:红颜祸水。史料记载,他们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源于一条手机短信,是百里乱发给严丑丑的,当时我在日本,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不过短信的内容是众所周知的,因为富贵就此条短信分别跟几十个人说过,而且每个人都听他说过不下于几十遍,那么这几十个人呢每一个又都分别跟几十个人说了几十遍,哎,太复杂了,总之,信息内容如下:   爱你,仅此而已——乱。   想到这里我会后背发凉,因为曾几何时我也收到过这样的句子。   那是在日本的京都,我去洛姬家作客,酒足饭饱之后打开洛姬家的电脑打算约人打游戏,不想刚刚登上QQ就有一个视频弹过来,视频的这边是百里丫,当时她哭得很凶,不停的哭,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答,只一会儿她就把视频关了,任我再怎么呼她也不接,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她发过来一条信息:想你,仅此而已——丫。便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回诺城之后我也想过要问她,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不巧的是,后来我认识了艾娅,所以就把这个事彻底耽搁了。   “走了,江湖,咱改明儿见。”车子驶过铁环桥时,皇子把一只手举过头顶左右摇摆,乐呵呵的喊了这么一句。   江湖,也许算不上世界上最美的湖,也无法在十大湖泊的榜上有名,可是她能因世界的悲伤而悲伤因世界的幸福而宁静,诺城人有过这样的比喻,如果说别的湖泊存在于你的眼中存在于你的耳畔,那么江湖就在你的指间,你可以用你的心,一念把她美丽或者一念把她毁灭,随你。    二 5 - 问南方 - 未知   5   小恋街的夜,犹如嫦娥微凉的守候,永远感动着某些诺城人华而不实的心灵。   小恋街是菠萝区的三个街区之一,小恋街,鸢尾街,古庙。据说在诺城还只是一座小县城的时候,小恋街就是诺城,所以这里也叫老城区,诺城的第一二三中学,第五中学,还有诺城的第一所大学诺城大学都在这里。小恋街在小恋江的两岸,守着这条瘦瘦的绵绵不绝的河流,许多许多年来,就像是守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思恋。   相传,小恋江之前其实叫大恋江,水流比现在还要平缓,且一望无边。上古的尾声,几百年里这里曾是鱼鹰的天堂,洁白的羽毛尖尖的黑嘴,暧昧或者戏耍在河间的芦苇畔。诺城史志上是这样记载当时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雎鸠雎鸠,恋爱不休。   的士车惬意的奔跑在小恋江沿岸的公路上,我的旁边坐着又肥又黑的内裤,汽车电台里除了喋喋不休的屁话就是一些过了时的美国乡村音乐。缺心眼的内裤,从兜里摸出一面非常精巧的镜子,照了照他那比黑无常还黑的脸,然后也模仿电台里的节奏,轻轻哼唱起来。   内裤,全名塔波·内内库,他的爸爸是南非人,妈妈是诺城人,虽说他属于中非混血,但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纯粹的黑人。   内内库的爸爸来自南非的约翰内斯堡,每年内内库都要跟他爸回那里住半个月,内裤总说那里有世界上最最安静的早晨。我和他去过两次,像黄金一样浮躁的阳光,像钻石一样永恒的欲望,完了就是人,很多很多的人。在约堡他很混得开,有很多哥们儿,那些家伙总是会在他起床之前送来各种各样的早餐,然后说,嘿,内内库,教我们Chinese功夫。看着他表演功夫时那自high的样子我感到很内疚,因为这会让我想到小时候,那时我老喜欢拿他当活靶子,让他陪我练拳,说是练拳,说白了就是想着法的揍他。   内裤的爸爸来诺城不久就跟我爸一起混,这么些年来,我爸总夸他爸诚实可靠,心地淳朴,很有黑人的优良传统。内裤的爸爸有一个哥哥,在豪登省最大的监狱里坐牢,坐很多年了,据说还要被关很多年。我曾和内裤一道去探望过他大伯,那是一个比内裤还要肥壮的黑人,屁话比内裤还要多,很能扯,很多冷笑话,从监狱出来,我问内裤,你们一点不感到伤心吗?他说,乐观是黑人的传统。   这是一个晴朗而没有月光的夜晚,瘦瘦的小恋江,这条承载着思念的河,让我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浮现出艾娅那张美美的脸。   传说凡夫俗子爱上了九天的仙子,焚香祷告,希望玉帝爷能把仙子许给他做妻子,玉帝笑了,众神笑了,就连那个凡子深爱的仙子也笑了,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痴人说梦,笑他一切可笑之处,玉帝说,好吧,你若能踏上我的天殿,我就把你心爱的女子许你。凡子没有飞天的本事,他只有一支破旧的竹笛,满腔的爱恋变成了绾绾绵绵的竹笛声,在大恋江边,竹笛没日没夜的歌曲,消瘦了凡子单薄的身体,消瘦了大恋江宽广的江水,直到大恋江瘦成了小恋江,直到凡子悄悄老去……所以诺城人直到现在仍这么说:小恋街是一段未完的竹笛曲,吞吐着小恋江瘦瘦的思念,只要爱了!   “一会我准备喝两杯红酒,吃多一点蛋糕,然后送给她一个甜甜的Kiss,你觉得怎么样?”内裤说完,见我没有搭理他,又说:“每年都要为这个事选很多次礼物,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送什么好了,好吧,这回就这样决定了,一会你能替我帮皇子解释一下吗?”   看着内裤黑里透红的厚嘴唇,再想到他准备送给媚娘那个甜甜的生日香吻,我恨不能抽他两耳瓜子,我想,这厮肯定是还没有被皇子打够,今天皮又痒痒了。   狐媚娘,她说她永远都是金牛座。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是一个星期以前收到的邀请,从认识她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三次为她庆祝生日了。   说,奥林匹斯山的诸神领袖宙斯,爱上了腓尼基人的一个公主欧罗巴,为了引诱、取悦公主,他化身为一头温顺健美的金牛,把欧罗巴驮到了希腊神话的源头——克里特岛,与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天空多了一个金牛座,而地上多了一个欧洲。   燕尾桥,横跨在小恋江之上,她是诺城最宽的桥,因桥上有一座燕尾楼而得此名。燕尾桥的桥面铺满了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从右岸一直拼连到左岸仍不肯停止,继续向着左岸的纵深处蔓延,石板路的尽头,是几块高高的花岗岩石墩组成的大门,门框上书写着四个朱红的大宋体:诺城大学。这就是诺城大学刚建成时的大门,不过大学扩建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后门。门口有一块未经打磨的黑玄石,在坑坑洼洼的玄石表面,书刻着一行扭扭捏捏且大小不相同的汉字,严叔曾告诉我们这是对大学二字的解释: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石板路的两边,有从岩洞挖来的石山,有直挺挺的白杨,还有一条人造的小溪流,从学校的思想泉流向恋江再流入江湖。小时候,看着涓涓的流水,许多次都忍不住用手捧一捧放进嘴里,那感觉就像听过的一切童话爱情,清凉而甘甜。小溪流左边,约七八百米处,有一把用花岗岩雕刻而成的石刀,刀口面对着恋江,让人不经想起那句‘挥刀断水水更流’。老人们说这是青龙偃月刀,刀上除了有青龙偃月的标志,还有许多貌似谱曲里的音乐符号,老人们说这可能是个岁月无意识的创作,没有实质的意义。石刀的身后,是一栋五层楼的房屋,罗马式圆顶乳白色墙,一楼的门框上写的‘闲人会所’四个字是在半年以前改的,以前这上面写的是‘闲人网吧’。闲人会所面朝恋江,背后有一个由许多棵桂花树围成的小广场,这是闲人会所的露天唱吧,媚娘说她的生日party就在这里举行。   燕尾桥的右岸,我和内裤下了车,沿着宽敞的桥面,朝闲人会所走去。桥下,清清的河水被燕尾楼古黄的风灯剥去了上古的暧昧与羞涩,像一道道的思春的种子,**裸的摇曳在远去的波光中。几艘小船悠哉的划着,船上的情侣喝着恋爱的小啤酒讲着生活的冷笑话,就像小恋江的那个传说,只要爱了!   穿过闲人会所一楼的桌球俱乐部,露天唱吧,淡淡桂花香。狐媚娘穿着一件连衣长裙,枣红色的项链看上去像一串长长佛珠,一直到她的胸口,黑色的高跟鞋踩着清脆的高跟步。她的长裙宽大但美观,看上去像是用许多块粗布拼凑起来的,有暗红,有深黑,还有少许的白色布块,媚娘说这其实是她自己设计的,为了这件吉普赛风格的长裙,她差不多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衣服上的流苏她说代表很瘦很瘦的思念。   今天这个生日party的主题,媚娘说就叫:波西米亚,有多少爱可以永恒。   给自己的生日party设一个主题,这绝对是诺一中武当派的特色,而这个特色的创始人就是狐媚娘。主题的设定就意味着,从party开始到吃蛋糕以前,所有的活动都必须围绕这个主题。严丑丑首先抢到话筒,她一手拿着一个话筒,说:“献给我最好的姐妹,狐媚娘,祝她生日快乐,音乐准备,布拉格广场。中间的男生段你们谁来?”   这个问题被百里乱第一个反应过来,举起手正准备说我来,却被他现在的女朋友欧落落拽住。富贵嘻皮笑脸的去接话筒,又被丑丑一脚踢开,惹得一片笑声,冲着富贵,她说:“凑什么热闹,会唱吗你!”说完,她看了看人堆,对着话筒喊了两声皇子,人们四处张看,并不见皇子身影。这时,人堆里不知是谁冒了一句:“媚娘,你通知皇子了吗?”   “我。”媚娘本来正在向摆满了烛台、食物和酒杯的餐桌上倒酒,不想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不知所措,抱着酒瓶直直的站着,见我走到她跟前,她说:“我以为你们会通知他。”   “还是我来吧,”接过媚娘手中的酒瓶,我说:“你现在去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的。”   “要不还是算了吧,”媚娘似乎很犹豫,说:“我怕他一会儿来了会闹事,我不想因为他一个惹得大伙儿不愉快。”   “没事的,媚姐姐,你就听文哥的吧,”丫头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串了过来,手里端着酒杯,说:“一会儿皇子哥来了我跟她解释,我就说你本来让我通知他的,可让我给忘了。”   “算了,本来就是我忘记通知了,还是照实跟他说吧。”媚娘说完,就直径朝着闲人会所的楼里走去。   看媚娘走开后,我问丫头:“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怎么没见你?”   “人家早来了,是你自己没有注意,欸,跟你说哟,我可是和艾娅一起来的哟”说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艾娅长发披肩,凉润的细风挑着她的几根发梢在淡雅的灯光中向上轻扬,迷人的脸庞上,一缕如涓涓细流般清爽的微笑和两叶桃花开时的嫣红,美掉渣了。   艾娅,我一直迷恋的女孩,诺一中兵器谱排名第四,她那美丽的声音一直被诺一中的众屌丝追捧着,他们把这声音取名为天爱之音,就像她那浅浅的小酒窝,总在不经意间钻进你课间的瞌睡里。江湖传扬,听她说话好比听小恋江的娇喘声,瘦瘦、撩人、磁。   突然间,艾娅无意识的转身,恰巧与我四目相对,令我的心跳瞬间加快。我机械的把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等我决定重新把目光朝向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再那里了,不知是为什么,一种莫名的失落顿时袭面而来。   片刻之后,我对百里丫说:“欸,很奇怪耶,丑丑你称呼丑丑姐,媚娘你喊媚姐姐,就连你哥那些乌七八糟的女朋友你都喊姐姐,那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称呼艾娅姐姐呢?她可是也比你大哟。”   “你不懂,”丫头把装着红酒的杯子摆到我眼前,一边左右晃动一边说:“因为在有些重要的事情上我跟她平起平坐。”   听丫头说完,我直冒冷汗,当即决定不能再搭理她了。   丫头,百里丫,兵器谱排名第二,说她的一双眼,能组织世界上最煽情的语言,那煽情,足以分割秋天的颜色,从此,秋色不平分。   丫头和乱是兄妹,亲生兄妹。小时候的丫头是一个N么好的姑娘,当然现在也是,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她好像不再害羞了,她会把她的小秘密公诸于世,在任何时候大胆的说想恋爱,大胆的说喜欢我。这让我很尴尬,因为我喜欢的是艾娅,雷打不动的喜欢。   严丑丑和AJ合唱的布拉格广场赢得了一片掌声,葡萄酒在透明的高脚杯里被百里乱一饮而尽,富贵为严丑丑献上一束玫瑰,二人对着嘴亲了一口,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如果被我们的校长大人看见会给他们几巴掌?   大约在七八个节目之后,狐媚娘才双手握着手机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餐桌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再把手机放进包包,然后她重新接过麦克风,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欢迎大家的到来,我爱诺城,我爱生命。”说完,她把话筒递给欧落落便开始脱鞋,我们知道,狐媚娘要跳舞了,这是在她每个生日必须做的一件事。   狐媚娘的舞很美,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只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才跳。有传说是因为她中了某种和舞蹈有关的诅咒,或许就是那本《雪·舞》的小说;也有说这是扯淡,因为女孩容易悲伤,而每一个生日都是女孩最最悲伤的时候,跳舞也许是她宣泄悲伤的一种方式;云云总总,媚娘对此却从不作任何回答。   每每在狐媚娘跳舞的时候,是整个空间最安静的时候,除了音乐声,每个在场的人似乎还能隐约听到或感受到,桂花飘香的夜色外,黑色苍穹,似有一个美妙的声音正随着音乐清唱,清唱那句媚娘留在《雪·舞》里面的,最后一段文字:洁白的狐,穿着洁白的衣裙,在洁白的雪地,舞尽洁白的生命,那无垠的白色,是天空。   几盏烛台,一道道凉凉的灯光,照耀着安静的人圈,照耀着一曲热情的吉普赛式的舞蹈,右脚上的脚链跟着这舞步,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偶尔会被一两个人听见;宽大的长裙开始一圈一圈的旋转,像旋转的陀螺,只有开始。   今晚。   狐媚娘的舞,美艳,热情,流浪,波西米亚……   人圈分散成了一个个人堆,一曲吉普赛,狐媚娘满脸的汗。坐到餐桌旁,她喝了两口白葡萄酒,开始用手绢擦拭脸上的汗水。从包包里拿出一面镜子,照一遍镜子,看一遍闲人会所的门,进进出出很多为她庆祝生日的人,唯有皇子仍没有出现。   这时丫头又跑来缠我,拽着我的手,说要带我看样东西,我虽然矜持了一会儿,但终于没有能拗过她,被她拉着手,穿过台球厅,来到会所前门的恋江边。   “欸,还记得不?你和我哥哥……”指着燕尾楼,丫头笑嘻嘻的问我。   在宽阔古朴的燕尾桥上,燕尾楼红漆木头圆柱,黑色的琉璃瓦,一座很中国的楼阁,楼阁上下共三层,因为琉璃瓦的屋檐很像燕子的尾巴,所以得名燕尾楼。   燕尾楼至少有十数个燕子窝,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当时也不知道百里乱从哪部动画片里得到的知识,说什么吃蛋补蛋,接着就硬拉着我跟他一道来这里捣燕子蛋,结果我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差点没把自个儿的小鸟给毁了,记忆中那是我唯一一次被老妈打。   其实当时我已经昏了,硬被我妈的两个耳瓜子打醒了,完了我看见我下身不住的流血,老妈的眼泪也是不住的流。我已经无法肯定那天到底是我的血流的多一些还是妈妈的眼泪流的多一些,在这件事上,我只是牢牢的记住了一个道理:你可以扯淡或者捣蛋,但你千万别去掏鸟蛋,不然,你说不准就会失去一只原本属于自己的小鸟。   丫头还是忍不住格格的笑,她说:“欸,你那儿后来补好了吗?”   我崩溃,说:“你怎么,你现在怎么变成……”   绵绵的小恋江倒影着燕尾楼,燕尾桥,在夜里。   古黄的风灯照耀着燕尾楼,燕尾桥,也在夜里。   燕尾楼每一层的房檐,除了燕子窝还有风铃,许许多多的风铃,风吹风铃闹,听长辈们说,不管你听见还是视而不见,铃声就是思念。   我说:“行了行了,一会儿被你哥看见你说不定又会挨揍,进去了,吃蛋糕了,这个皇子也是,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说完,我转向会所的大楼,丫头尾随我身旁,朝露天唱吧走着。   古朴的风灯挂满了燕尾楼,包括桥上的每一根灯柱,在热闹的黑夜与安静的灯光里,她像一座巨大的风铃,守候着远去的传说,如果小恋街真的是一曲未完的竹笛!   “不管在不在波西米亚,你都是我永恒的厮守。不管有没有布拉格,我都将为你美丽,”这是艾娅拿着麦克风正在念诵她送给媚娘的诗歌,嘈杂的吹牛声,酒杯声,刀子切割肉块,嬉闹的恋爱,霎时都止住了,只剩艾娅对着话筒发出的比吸铁石还磁性的美:“你若失明,我愿奉上我的眼睛,只求你一颗钻石的承诺……”   “诗就一般,不过真的,这声音真的可以化掉一切,嗯,好听。”内裤一边抓了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的嚼,一边对我说:“文哥,这个会所里有花,要不我给你拿一束,一会儿你送给她,这声音真好听,要能听一辈子,比什么都值。”   这话被我们身后的百里丫听见,内裤当即被她愤愤的白了一眼,冲着内裤,她说:“吃你的狗肉吧。”   内裤一脸茫然,说:“我吃的是牛肉,这儿也没有狗肉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这么黑了还吃,声音能当肉吃吗?”   内裤不再开腔了,因为他知道,真跟丫头吵起来可没他好果子吃,丫头不揍他百里乱也会揍他,这是乱的哲学,他的妹妹只能被他欺负。   富贵和丑丑把本恩彻底灌醉了,看着他拖着他的意大利女友摇摇晃晃的四处乱窜,不经让我想起他前不久跟我们斗牛时放出的狼言,他说:打球是打不过你们了,主要是最近的心情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有种的下次改喝酒,非把你们灌傻不可。   夜更晚了,已经到了吹蜡烛吃蛋糕的时候了,皇子还没有来,这让很多人纳闷,按理说媚娘的生日就算没人告诉他,他也应该知道啊。   其实我知道,今儿下午,我还在他家的时候他就一个劲的催促我走,这傻子一准儿是以为这个生日,狐媚娘会单独邀请他,或者划船游恋江,或者烛光晚餐,这白日梦做得,真有艺术家的潜质!   “发个微信问一下呗,皇子到哪里了?”   “发了,这厮没有回。”   “QQ呢?”   “呼了,没有接。”   “明儿还有课呢。”   “什么时候切蛋糕?打他手机,叫他注意速度。”   “打不通。”   “再打再打。”   “还是打不通。”   最后,媚娘说:“把蜡烛点上吧,我们不等他了。”   生日蜡烛被点上,闲人会所关掉了露天唱吧周围所有的灯,黑色的夜幕中,只有生日蛋糕像是真实存在的,一张张少男少女的脸,被微弱的烛光熏得像是刚从地狱回来的鬼脸,媚娘像会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黑,皇子也许不来了。她十指紧扣,许了愿,刚刚点亮的蜡烛一下灭了,更浓密的黑暗,黑暗中,我听见百里乱把嘴凑到我耳边,悄悄说道:“我猜她许的愿一定是,希望皇甫甲子永远不要出现了。”   “生日快乐!”一片生日快乐再次惊亮了所有的灯光,第一个进入我们大伙儿眼前的是媚娘很不自然的表情,顺着她眼睛看去的方向,皇子抱着一束火红色玫瑰,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所有人,傻B样的站在会所的门口。我猜这厮一定在想,咋这么多人呢?   第一个跟皇子打招呼的是醉醺醺本恩·杰明,老远冲他招手,美国式的热情,hi,come baby,他没有搭理,接着是乱和丑丑跑过去拽他,可他仍没怎么挪动步子,最后还是媚娘慢慢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来了。他方才跟着媚娘的步子,机械的走到人堆中。   其实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媚娘曾承诺他,会在自己毕业之前的这个生日答复他,是否要与他恋爱。而对于媚娘的这个说法,皇子的态度是,不在乎什么时间与他恋爱,只要不嫌弃,追到大学毕业他也会继续,追到生命尽头他也不放弃,这辈子打动不了她下辈子重来。这样的执着曾几度令诺一中的许多女孩感动,这中间,含蓄点的姑娘会当众明言,嫁人就嫁皇子,偏激点甚至不在乎和他***,对此乱很恼怒,一口咬定皇子这是哗众取宠。可皇子呢?对于女孩们**裸的求爱,他表现出了楚霸王特有的气质与豪情:任世间百媚千红,我只愿守着媚娘的舞。   所以,直到我收到媚娘的生日邀请以前,我和很多人都认为,这个生日,她只会邀请皇子。可令我们纳闷的是,她的生日patty只有皇子没有收到邀请。   “嫁给我吧!”在许多人拿着奶油蛋糕发人来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的皇子突然大喊了一声。这让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凝固,看着皇子从怀里摸出的钻石戒子,很多在场的女孩满脸的泪,特别是欧落落,双手狠狠的击打百里乱的胸口,表情夸张。   皇子飞快的半跪在媚娘面前,说:“我们结婚吧,现在就去和平广场,到炎帝像下宣誓。”   “啊,木星!皇子拿的是他家的木星!”看着媚娘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人群里发出了阵阵尖叫,皇子拿出的求婚戒子居然是他家的木星。   木星,也称作宇宙之吻,这是一颗9.9克拉的钻石,诺城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是皇甫家当前最珍贵的东西。在这颗钻石还没有落到皇爷爷手中以前,曾分别在诺城、北京、纽约、圣保罗、开罗、伦敦、巴黎、罗马、东京等等等等,很多一线大都市展览过,包括世界许多一流的时尚周刊也作过详细介绍。木星,万千女子梦寐的永恒。   宇宙之吻,江湖上的说法,这该是1994年的事。94年7月16-22日,一颗名为苏梅克·列维9号的彗星与木星相撞,对于这一天体现象,天文学家里的愤青派把她称作宇宙之吻,说,为了这一吻,不惜粉身碎骨。这颗名叫木星的钻石就是在这个宇宙事件之后诞生的。   慧木相撞之后,冲天的火光打破了看似死寂的宇宙运行,一颗约有拳头般大小的火球飞入地球,落到夏威夷岛岸的海水里,经多方打捞,居然得到一枚跟鸟蛋一边大的金刚石。其实在这之前就曾有人断言,木星是由一颗巨大的液体钻石组成,所以绝大多数科学家说,这颗钻石是在慧木相撞之后,被巨大的爆炸力冲击而来的,落到地面,迅速冷却,方才形成了这枚金刚石。之后,人们把这枚石头又交到世界顶级的设计师手里,经过反复切工,终于有了这颗不足十克拉的钻石。因此总总,全世界的珠宝商在一片激烈的争论之后把她取名为‘来自木星’,后来又觉得这个名字和钻石永恒的定义约有差别,于是便改名‘木星’。   木星拍卖会是在诺城召开的,为了得到她,皇爷爷之前卖掉他们皇甫家的支柱产业,皇家乐园,从诺城财富榜第一,瞬间下滑至第33位,若不是有这颗木星撑腰,几乎会榜上无名。如此大的代价,面对媒体,皇爷爷依然笑得合不拢嘴,传下去,他说,从儿媳妇开始,孙媳妇,孙媳妇的媳妇,他要一代代传下去。   尖叫过后,一片寂静。皇子依旧半跪着,手托着木星,如同托着永恒的誓言,一双恳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媚娘苍白的脸。很多泪流满面的女孩,当中有媚娘的同学、闺蜜、或者普通朋友,她们不停用手拽或者拉媚娘的衣襟、袖口,劝她快答应。此时,让我不经想起那一句千百年来男人们总用她来唬弄女人的话——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一颗。   “宇宙之吻都拿出来了,看来这回不粉身碎骨都不行了。”百里乱冷冷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而凉凉的光线,狐媚娘似乎被这句话激出了一个冷颤,呆滞的眼神瞬间醒了过来,一滴如钻石般晶莹的泪刚刚流出又被她快速拭去,转身,背对着皇子,面对着许多双期盼的眼睛,她说:“对不起,我不能爱上你。”   这样的回答让在场的许多人失望,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媚娘说:“我早已爱上了别人。”   桂花树,桂花香,在金牛座的这个夜里,让人不愿意期待她白色的花开。欧罗巴到底有多美,可以令万神之神放下最高傲的尊严,化作一只金牛去取悦她的欢心,到底有多美?没有人知道,只有严叔曾不止一次的对我们说,能和欧洲享用一个名字,且非美丽二字能概括。   媚娘开始认真的清点她所收到的礼物,她的两个闺蜜和丫头、丑丑给她搭手帮忙,一件一件,扔进两个大大的箱子里;艾娅和其他女孩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烛台、酒杯,有人说真失望,有人说晚了,散了吧。皇子早已从地上站起来,把木星从新放回自己胸口的内兜里,木痴痴看着餐桌上自己送的玫瑰,玫瑰花冰冷的躺着,无人问津,就像一切无人问津单恋,就像那曲无人问津的吹笛。   媚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餐桌旁捡起那束鲜红的玫瑰。   “那是今天我从花圃里亲手为你摘的,以前你说玫瑰花的刺很扎手我还不信,真扎手。”看着媚娘抱着自己的玫瑰转身,皇子开始自言自语,除了第一句,没有人能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富贵好奇,把耳朵挨他嘴边,仍然不能听清楚,于是用手狠狠的拍了两下他的后脑和侧脸,大声说:“欸,说什么呢,醒醒,丫不是傻了吧。”   我知道,富贵这话是想说给媚娘听,他想帮皇子,想以此博媚娘的同情,想让媚娘改变决定,于是这家伙又给了皇子一拳,打在脸上,由于力度把控不当,皇子的嘴角飙出一朵像玫瑰一样大红的血花,皇子醒了。   清醒后的皇子歇斯底里的揎翻了他身旁的餐桌,酒杯、餐碟、水果、各种食物散了一地,他双脚对着残落一地的蛋糕奶油乱踢乱踩,完了他又大踏步走到媚娘的身旁,一手夺过他送给媚娘的玫瑰,扔到地上又一阵乱踩,玫瑰、花瓣、就如同他眼旁的泪,凌乱不堪。我本想上前阻拦,可见他那疯了一般的表情,我犹豫了,只能继续看他一人表演。接着他把目光盯向了媚娘装礼物的箱子,一脚踢翻一个箱子,抓起一件,撕烂一件,或狠狠的扔在地上,任其粉碎。   多数人和媚娘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除了几个像是真的伤心了的女孩,比他本人哭得还夸张。   一阵功夫,皇子像是真的累了,抓起一个比他人还要高的泥黄色的,不知是谁从As的店里买来送给媚娘的狗熊布娃娃,用力的撕,没有撕烂,又放在地上,一只脚踩着布娃娃的胸口,两手死拽着一只脚,终于,脚被扯了下来,抛向很高很高的空中,断脚在夜空中打两转后,又落到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地面。   灯光在安详的夜空下,悄无声息的照着媚娘的脸。   对着已经歇气的皇子,我说:“好了,皇子,别再闹了。”   我的话说完,皇子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又发疯的叫了两声,便止住了,除了那止不住的泪还在继续的流。   百里乱从欧落落的身边走到媚娘身旁,说:“好了,他憋了三年,这回发了疯就好了,别介意,损坏的东西改明儿我跟他说,他肯定会赔你的。”   人群一一二二的散了,最先走的是皇子,他拖着被他撕烂的,只有一条腿的狗熊,狗熊头挨着地面,脚朝上,被他用手紧紧的拽着。   夜间12点以后,燕尾桥右岸的公路上已经不再车水马龙了,偶尔急速的过去一辆,能让你清楚的听到车轮碾着地面,发出的如风一般急促的声音。   我和内裤打了一部车,上车后,他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说着屁话,这个讨厌的黑鬼。   “欸,文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艾娅也像狐媚娘一样喜欢上别人了,你会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用饱满的眼珠瞪着我,那张肥实的脸在黄弱的光线中黑得很天真。   “我会揍你!”   “吖呕。”说完,他不在找任何话茬,轻轻的哼着歌,中文的,英文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high。   我知道,整个party艾娅都在逃避我的眼光,可我又偏偏总是想去看她一眼两眼。恋江的水,仿佛能让我听见潺潺的忧伤,让我不知不觉的想到和她第一次认识,隐约就在前一天。   那还是两年多以前,当时我在日本,因无法抵御几个月里对兄弟姐们们无穷无尽的思念,终于在自己的坚持下,尽管父亲大人一直强烈反对,我还是排除万难从东京回到了诺城,当然,这首先得感谢我的母亲,她那不畏强权,立誓要永远和恶势力战斗到底的精神是值得我歌颂的。回来之后,我不负众望,以非常优秀的成绩和漂亮的脸蛋顺利进入一中,在此我要郑重声明,这绝对和我老爸的巨额赞助费没有任何关系。像我这样出众的人才需要靠巨额赞助费才能读一中吗?简直是开玩笑!不过像皇子,乱,富贵之流的校园败类,名族耻辱还真有点说不准。反正我是不敢替他们打包票。   言归正传,到一中后,我被分到高一九班和艾娅同桌,不过两个月后学校大搞改革,实行一人一座,从此数十对鸳鸯天各一方,绵绵相思吐露在数十间教室的每个角落,一时间怨声不断:妈的,比法海还很,若大个雷峰塔也只是关了一个白素贞,如此一项改革更活生生拆散这么多纯洁的爱情,罪孽深啊,真比那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哎,由于世事难料,我不得不保留每一个甜美的回忆,以下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对白:   我:欸,叫什么?   她:艾娅。   我:爱娅,哪个爱?不会是爱情的爱吧。   她:不是了,怎么会,是艾草的艾、少艾的艾了,娅是女旁一个亚洲的亚。   我:这名儿取得,跟艺名似的,欸,我问的是你的姓名,可没问你的艺名。   她:很笨耶你,艾姓原本就有吖,至于我,祖上本来是姓爱新觉罗的,后来是在我爷爷那一辈改的姓。   我:哇,你且不是皇族了。   她:没有了,早没皇帝了 ,我只是个小小的,平凡的,爱哭的女孩。   我:那你的祖上有没有做过皇帝啊?   她:有啊,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就是爱新觉罗福临,你呢?   我:鄙人Eleven,爸爸叫Yes妈妈叫No,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爷爷叫GO to bed。因为长得太帅,所以暂时被一中聘为形象代言人。   说完,她差点没有笑休克。    二 6 - 问南方 - 未知   6   打打屁,蹦蹦极,星期天便嗖的一声沉入太平洋。   接下来便是翻山倒海的公式,数学、文章、几何、历史…高考像一个高高在天上的神一遍又一遍的考验着孩子们的忠诚,而学生又像是被吞噬了思想的奴隶,衷心的捧着一本又一本的高考圣经,甭管是新约还是旧约,都期盼着神的福旨,为此我常常想诅咒自己生个十天半个月的病,这样就可以在床上睡十天半个月的觉做十天半月的梦,谁也甭来打搅我,就算是孔子来了我也不买账,因为爷我生病了,大病!   然而我知道,这终究只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假设。不复习,去睡觉做梦?我老爸可没有孔子好德,充其量也就好色,总而言之,每到问题的关键时刻老爸就只信一句话;哼,没什么好啰嗦的,不行就打,黄金棍下出人才。   哎,想想我那几经磨难,几乎比中国历史还要沧桑的屁股,算了,咱还是背着书包上学堂。白云朵朵,阳光万里黄。正好下午有两节英文课,可以打个盹,咱也像富贵一样,坚决做一回爱国青年,不学外国语言,反正我好歹也是漂过两个月的纽约,敷衍一下高考还是绰绰有余的。   晃眼间,下课的钟声敲了三遍,地理老师滔滔不绝的口水还在满教室喷着黄河长江,都快泛滥到巴基斯坦了却仍然意犹未尽,几个想小便的同学恨不得当场开放银河之水为他助兴。窗外的麻雀叽叽渣渣的吵个没完,我估计它们正在讨论老师和老鸨的区别。我们的学校就是好啊,假山假泉小树林,风景迷人,老师随便拖堂,小鸟随地大小便。   下课。   起立。   再见。   老师再见!   看着表,还有两三分钟就敲上课钟了,我赶忙抱上书往后面的空位走,那是一个最容易被老师们遗忘的好望角。等我正要坐下,却有人拉住了我,回头一看,是富贵,他说:“不好意思,卡座我早提前预定了。”   “你吹泡泡勒,”我说:“这个位子一向谁先来谁坐,要说预定,我在东京那会儿就预定了呢。”   “向谁定的?”   “咱们的抗霸子,铁校长!”   “切,他哪有这权利,”说着他把我推开:“好望角又不是他的,告你吧,我是向哥伦布定的,还是昨晚做梦的时候,哥老爷子说了,好望角是他发现的,现在他送给我,以后这地就都由我来罩,怎么样,够权威吧?”   “傻就算了,你丫还出来装B,也不怕丢人,别说我不告诉你,好望角是迪亚士最先发现,起初叫风暴角,后来才改的名。还哥伦布,你不如说是你发现的好了,让开。”   “这不就对咯,”他一屁股坐下,嘻嘻一笑,道:“迪亚士的好望角在隔壁班。”   “你…”我正准备举手抽这厮,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看是老师,教我们英文的老师。   “上课了不回座位站那儿干什么?”她说。   “拿书。”   “拿书?下课怎么不拿,非要赶到上课这会儿?”   我解释道:“那老师拖堂嘛,我有什么办法。”   “就算拖堂还不是为了你们,你还有理了,觉得坐久了不舒服是吧,那这节课你就站着上。”想了想她又说:“站到后面去,免得影响别的好学生…Class begin。”   其实学校早有明文规定,不允许老师在上课时间对学生罚站,可这个规定对我们几个是无效,不是因为我们长得不够帅,而是因为我们的爸妈交了钱,纠正一下,不是学费,而是钱。说是赞助费,其实说白了就是特殊照顾费。我们几个的爸爸一致认为响鼓是需要重锤的,所以他们十分乐意花这个钱,权当是给我们多找几个爹,有事没事就重锤我们几下。妈的,这么多钱就买了这么个特殊待遇,天了!   记得小时候,初一或初二吧,百里乱曾对此事向他老妈提出严重抗议,说,有那钱还不如多给他一些,完了他还可以给百里家多买几打儿媳妇回来。此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百里叔的耳朵里,结果乱就真的被重锤了。   “Good afternoon teacher!”   Teacher,我诅咒她儿子缺心眼儿。   外面的阳光真黄啊,黄得就像小时候严叔喂养的那条金毛狗,毛是黄的,尿也是黄的。看着讲台上满口喷着English的老师,我很是伤不起。估么着这老师的更年期可能提早来了,其实这也难怪,多年来,她辛辛苦苦的教训我们这些祖国花朵,勤勤恳恳的拿工资吃饭,默默无闻的打麻将输钱,搞得漂亮的脸蛋上已经有了一些雀斑,若再让岁月划上一二道皱纹,那就真变成慈祥的面孔了。   站在教室的最后面,感受着太阳光在我身上如跳蚤般穿梭,晒得我整个就一患了膀胱炎的阳光男孩。看看富贵,我操,居然比我还怂,口水在他的英文课本上流得就像刚汇集而成的英吉利海峡。我猜想丫这会儿肯定正在美丽的好望角海岸线上和他的哥老爷子共进午餐,一旁还坐着个三二十个比严丑丑还Beauty的姑娘。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B。   富贵,据他本人叙述,他的老家是在一个黄沙漫天的小村庄,村里大多姓富,光是叫富贵这个名字的就有七八个,不过全是地地道道的穷鬼,他爷爷也叫富贵,穷了一辈子,临死又把他取名为富贵。后来进城读书,他爸嫌富贵这名字显得太没文化,方才把这孙子改名叫富有才,不过富贵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喊他富贵,理由是有富有贵,吉利。   “富有才,富有才…富有才!”英文老师百年难遇的把目光盯向了好望角,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呼唤在好望角海岸线上梦游的富贵富有才。两三声后,见富贵仍口水滴答的做着春梦,一怒之下扔过去一块黑板擦,黑板擦不偏不倚的落在被口水淹没的课本上,就像从天而降的航母栽进了某条小溪流,溅起一阵白色的灰尘和许多口水花之后,便卡在那里,惬意的观看着富贵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做着春梦的样子,偶尔从鼻子里冒出的鼻涕泡,就如同维纳斯透明而美丽的传说,瞬间又破了。我猜这厮昨晚肯定又是在什么地方疯了个通宵。   老师见这个方法不见效,只好示意富贵前面的同学,让他们把这家伙弄醒,终于富贵醒了,睡意朦胧的站起来,茫然的观望着英文老师。   “好吧,就是你了,”英文老师清了清喉,问:“你说说,应该选哪一个?”   富贵似乎真的醒了,铿锵答道:“C。”   “为什么是C呢?”   “因为……”未等富贵回答,全班已狂笑不止,因为答案就AB两个。这厮不知其由,居然比别人笑得还招凶。未等他笑完,老师又随口道:“呵呵,富有才,哪个才?”   富贵做出对天发誓的表情,答:“才华的才。”   语毕,笑声更加疯狂。   我想丫这回肯定是带着十足把握回答这个问题的,只可惜就连停留在窗外树枝上的麻雀也断然不会相信是才华的才。   “到后面去替Eleven的班吧,让人家也睡会儿。”老师突然看着我说。   听完,我开心得几乎醉倒…   下课的钟声敲响后,我们的英文老师终于在众多充满期盼的眼神里离开,与此同时,她还带走了才华横溢的富贵富有才。   “这厮一准儿又死菜了!”富贵刚一走,一小B便笑道。   记得富贵转到城里读书是我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这厮刚进学校那会儿纯粹一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弄得所有老师还以为捡了个宝。一日,在语文课上,老师令他用“如果…那么…”造个句,他当即答曰:“如果我是一坨屎,那么就没有人站在我的头上撒尿了。”良久,老师恍然大悟:不但捡了个宝,而且还是个活宝。不过这孙子也算是得了楚庄王的真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第二日,富贵便意外的收到老师的口头判决,大意是:富贵同学毫不尊重师长,在老师面前随意屎尿,完全有辱文明之校园和师长之神圣。为改其恶劣根源,现经校办公室、校政教处,少年先锋队及班委会一致决定,富贵同学从即日起打扫男厕所一周,望引以为戒。这便是富贵第一次体会到无可奈何,何谓无可奈何,就是说你被狗咬了一口,既不能马上反咬一口又不可能拽到法院去要求对方赔偿,申请逮捕此狗。如此之事在以后的岁月里可谓是一发不可收拾,其程度简直可以说是泛滥成灾。好在值得欣慰的是,他也因此得到严丑丑的关注及怜爱,并且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泛滥成灾,许多年后,严丑丑回忆此情此景时还特别幸福的说:当时觉得吧,他特men。   下午的太阳依然光彩照人,操场上楼梯间走廊下,一片黄雅雅的,特灿烂。   1/2球场上,乱斜靠在一尊铜像上,悠闲的吐一口烟圈,然后接着跟我们吹那漫无边际的牛皮。他说:“为什么叫1/2,思维的1/2是什么?永远禁锢在二次元的四维。所以说,篮板上这两行字用通俗的话说应该是,你可以运动,也可以思想,一切在于你的选择。跟你们说,我绝对不是一个只知道**的人,性是什么,弗洛伊德说,性是人类进步的关键,鄙人认为,弗老爷子的话绝对是至理名言,所以,为了人类的进步,你们都应该向我看齐,奉献掉自己毕生的精力而无怨无悔。”   说完,他又狠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烟圈飘散,随着微风,在旧黄的铜像间飞灭。站在他身边的欧落落一脸崇拜的眼神,盯一会儿他,偶尔又用藐视的眼神看一眼肥肥的内裤。抱着篮球的内裤,不时张望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人,不时又很花哨的拍两下篮球。高中两三年里,阳光总这样,好像多点什么,又似乎永远少点什么。   1/2,一个很难用正常思维理解的篮球场。简单的说,就是把一个平常的篮球场一分为二,一边,你可以正常的扣篮,抢三分,玩花式,斗牛,总之,想怎么疯都可以。另一边,被六尊铜雕塑常年霸占,当然,看上去他们好像也是在斗牛,还有一个铜塑的篮球永远在篮球架上打转,据说篮球架和篮板都是用钢铁铸的,只不过在外面镀了一层古黄色的漆,所以看上去也像是黄铜塑造的篮球架和篮板,紧挨篮球的篮板上,写着两行显目的字,字是用瘦金体写成,阳光下,闪烁着银光的瘦金体汉字格外好看:你可以为了篮球,也可以为了地球,你可以的!   刻着汉字的篮板下,六尊雕塑分两队,当然你永远不知道,也不可能有谁知道,到底谁跟谁一队,老师们的解释是,这叫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如果觉得这是一个可乐的地儿,那看看这六个正在打篮球的运动员就更可乐了,他们分别是中国的老子孔子,印度的释迦牟尼,阿拉伯的穆罕默德,希伯来的耶稣基督,希腊的亚里士多德。被百里乱用手搭着肩的是孔夫子的像,夫子双眼紧盯篮球,正欲抢夺,又像是刚把球投出去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就被永远的定格在了1/2。   土红砖砌的教学楼高尚古朴,几个不识趣的家伙从里面拍着篮球跑到了1/2,投了一个球,便开始闹着分队。我向内裤使了眼色,这黑鬼随手把手中的篮球栽向正在分队的人堆,砸中一个家伙后,内裤骂道:“滚开,这地儿被武当占了。”   之前被砸的那个家伙捡起内裤扔过去的球,又丢了过来,大声向我们嚷道:“我也是武当的,我姑父是铁钢,我们就玩一会儿,给个面子呗。”   听到这话,内裤用疑惑的眼神冲我看了一眼,没等我开口,乱就朝着那边喊道:“那你们先打吧。”完了他又对我们说:“这家伙我认识,高一的,也是常爱在武当玩,反正我们的人今天可能约不齐。”   “那散了吧,既然这样的话。”我说。    二 7 - 问南方 - 未知   7   和诺城大学一样,一中的学校门口也有一座桥,因为这是诺城的第一所中学,所以这桥被取名中学桥,中学桥的左右两边有白杨、有细柳,一棵连着一棵,连着中学桥两头的,诺一中的两个大门。   诺一中一共8个门,左边两个侧门右边两个侧门,后面两个小门,前面两扇大门,褒说这叫迎八方学子,贬说这属于八面玲珑,很多年来褒贬不一,总有争论。可是不管怎么说,诺一中的8扇门,送走了许许多多从诺城走出去的,或从世界各地来诺一中求学然后再走出去的,各色人才,人数之多,遍及的领域之多,涉及的地方之多,实令人汗颜。   中学桥两头的大门,前面一座是用石灰岩石块堆成的,有门架却没有门,所以她永远敞开着,诺一中的老师们说,这叫老师领进门,修学在个人。后面一扇门的门架是用大理石砖砌成的,大红油漆两扇门,左边是金灿灿的狻猊铜环右边是金灿灿的椒图铜环,这个门除了上下学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紧闭着,老师们又说,这叫玉不琢不成器,严师方能出高徒。   中学桥下是恋江,平缓的水流潺潺的思念,这是众所周知的。桥上的树木依靠着瘦瘦的思念生长得很肥,绿得很茂盛。一棵白杨树下,一群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把丑丑拦住,为首的一个面目狰狞,手里捧着一束搭配着许多满天星的玫瑰,见他把花递给丑丑,我和内裤飞快跑过去,正听那厮说:“你若不收我可没法向我哥们儿交代,你也是,昨晚去会所玩也不告我们一声。”   两遍推辞之后,丑丑收了花,说:“这次我收了,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然真的朋友都没法做了。”   “行行行,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那下次过来玩一定记得通知我们。”这厮说完,随眼看了一下我和内裤,又说:“这二位是你同学啊。”   我说:“你丫谁啊。”   “闲人七刀,敖强。”说完,他用藐视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管你是闲人还是忙人,你丫最好快点滚,不然一会儿我担保你变成七傻,严丑丑有男朋友了,叫富贵,色街富家。”   “妈的,你是谁呀?”   “文不燕。”   “武当Eleven,听说过,行,今儿我走,来日方长嘛,谁叫咱在诺一中的地盘上呢。走了,小子记住,早晚收拾你。”说完,敖强领着他带来的一伙小鬼,摇头摆尾的走了。   我问丑丑:“谁送的?”   她说:“肖邦。”说完,一旁的内裤嚷嚷道:“不会是丫头家那个远亲吧,听说这家伙在诺大挺罩的,是闲人七刀之首,欸,丑丑,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的。”   肖邦,我曾在百里乱家跟他有过一面二面之缘,据说是他们家拐了几百道弯的亲戚。这家伙的全名我忘了,只知道他的国籍是美国,祖籍不是波兰就是意大利,隐隐的记忆里,他那消瘦的脸庞似乎淡淡的显着西西里岛特有的忧伤和美丽,他是四年前来的诺城,现在诺城大学念大四。闲人七刀我也是知道的,是诺城大学最风靡的社团,闲人社的七个创始人,这个社提倡的口号是‘七大洲,和平。无国界,友谊。’。这也是四年前的事。   二十一世纪,诺城大学进入了古老和新生、传统与时尚、历史与音乐、文字与网络等等的一些,总之是提倡要相互交融的教学。在诺大史志上甚至记载了这样一笔:这将是一个划时代的伟大的黄金时期,承前启后,功在现在,利在永久。零几年,学校开始提倡和鼓励学生自组社团,只要有一个口号,且口号健康,就可以自发组织社团,这一年,肖邦还没有来到诺城。   肖邦是四年前来诺大念书的美国留学生,因为喜欢在闲人网吧打电脑所以交了几个同样爱在这里上网的朋友,他们也是刚到这儿念书的新生。和前面几届一样,只要有新生报到,诺大各种各样的社团就会到他们中间拉拢,使之成其为自己社团的会员,肖邦们几个也不列外,分别成了各种社团拉拢的对象,这是让他们犯难了,闲人网吧让他们成了最铁的朋友,尽管他们来自五个不同的国家,他们不愿意分开。可是诺大现有的社团几乎都是分地域分文化差异的,没有一个能同时接纳他们七个,左右为难之下,他们决议,自己搞一个团体,他们是在闲人网吧相识的,那么就以闲人二字为社团的名字,当时肖邦说,社团的口号是现成的,他很喜欢中国的周恩来,万隆会议上一句‘求大同,存小异’令世界敬仰,那么咱们就在周恩来总理的语句上更进一步吧,无国界,友谊。加之这个社团创立之初正好是七个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的安排,似乎正恰如其分的寓意我们的七大洲,完了他们又在之前的口号上加了七大洲,和平。   于是,闲人的七个创始人便对着网吧门前的石刀立誓:友谊天长地久。因为毕竟是对着青龙偃月刀立下的七人团体誓言,所以在江湖上便得了闲人七刀这个绰号。   丑丑告诉我们,她是因为一个多月前和丫头去诺大玩的时候和敖强、肖邦结识的。   内裤分开暗红的嘴唇,露出白白的门牙,东拉西扯的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那黑乎乎的笑容,像是在预示将要黑下来的天空。   这一段儿的太阳总是太容易就落山了,内裤说他想念约堡了。除了艾娅和皇子,武当现任的领军人物差不多齐了,在武当堡的门口,等着夜幕的来临,等着夜下的消遣,我轻轻吸一口烟,对媚娘说:“你爱上的那哥们儿到底谁啊?不会比皇子还罩吧。”   媚娘没有作答,倒是被AJ接了话茬,他对我们大伙儿说:“欸,知道吗,昨天跟皇子玩空控的Yoyo中文名叫尤一,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你们知道他爸谁吗,尤龙,厉害吧。”   “哪个尤龙?”百里乱问道。可是没等AJ回答,富贵就冲乱反问道:“除了腾龙集团的老大,诺城还能有第二个尤龙吗?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混个屁呀。”   哎,不消我说也知道,这二位又开始掐起来了,好在今天有丑丑在,没吵两句他们便消停了。大家还是继续商议去哪里玩。   其实腾龙集团并不是因为她强大财力或者说做了多少对社会有益的事而出名,她的名气来源于坊间的另一种说法,当然这种说法一直未经官方证实,说尤龙及他的腾龙多年来一直从事毒品买卖,而且尤龙本人一直就是诺城数一数二的黑帮老大。不过关于尤龙和腾龙的传说,除了AJ之前的一面之词我们从未收到过别的任何的旁证,但是,我们很相信AJ在这方面的权威,在诺一中他有一切有关诺城的小道消息,以至于我们都习惯了他的口头禅:据江湖传言,什么什么。   AJ本人说他有一个师傅,是老千门的一个负责人,拥有遍及诺城大街小巷的消息网,当然,这样的说法在四海和谐的年代似乎很不雅观,可是AJ有他自己独到的看法,我们猜测他的这一看法来源于他口中的江湖,他说:江湖虽然险恶,但比起纷繁复杂的大宇宙,这里绝对堪称诸神治下的一方净土。   在江湖,老千无所不在,欺骗无所不在,AJ说,老千门一共有一庄一十六门,在诺城,举足轻重的有17个人,一个庄家和16个门堂的负责人,除了他师傅,负责收集各种消息的风声门,余下还有将正门的负责人,提局门的负责人,反间门的负责人,谣言门的负责人等等,总之除了庄家居中,下面各司其职。   这一切,只有天知道是真的假的,或许我们一直在被AJ江湖。   我和AJ是在百里酒店的大浴场里认识的,那是我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当时,AJ也还不叫这个名字,我们都是脱得一丝不挂在大池子里泡澡的时候,他主动跟我搭讪的,他说他叫阿留,对于我,他早已是久闻其名。   “怎么样,今晚翘课吗?”AJ问乱。   “算了,”乱别有用心的看了看媚娘,说:“皇子也不在,没什么意思。再说我爸刚从澳洲回来,就算晚自习完了还得回家温故而知新,不然这月的饷银准泡汤。”说完,便拖着丫头打算离去。乱的态度似乎立马影响了内裤,他说:“对啊,我爸最近管得也挺严,要考试了,要不我们散了吧。”   我不知道这黑鬼今儿怎么会这么扫兴,我斜眼看了看他,他立马变的很不自然,我问:“你现在回家来得及吗?”   “我,”他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我是说晚自习下了就得回家,现在去玩也不能玩尽兴啊。”   “好吧,那去我家吃呗,反正近,吃完了咱一块上自习。”   “不用不用,”内裤的表情变得很紧张,他说:“老麻烦阿姨不好的,我还是就近吃点。”   “行,我也不回去了,也跟你就近找东西吃。”说完,我冲大伙儿又说:“要不大家一块儿,就武当吃点吧。”   “嗯,这个,文哥,不是我驳你面子,最近胃口不好,我想吃点开胃的,我想去吃酸辣烫。”说完,内裤斜眼瞄了我一眼,他知道我是最讨厌吃那个的,我也知道这厮肯定是在强辩,因为他中午在我家蹭饭的时候还是吃的4碗饭。但我懒得戳穿他,我是想看看这黑鬼到底要搞什么揪揪。我说,那行吧,大家散了呗。   “文燕,不然咱们一道呗。”富贵似乎没有看出内裤的小道道,特诚恳的对我提议道:“反正晚自习也没什么意思。”说着他串到我身旁,把脸凑到我耳边,又小声的对我说:“一会我叫丑丑跟咱们一道,让她再叫上艾娅,去香格里拉唱K怎么样?”   “我也不去了,”我飞快的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愤怒的说:“妈的。”接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人堆,朝着家的方向。   我跟艾娅本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侃友,从盘古开天辟地的八卦新闻到某一级教师嫖娼被抓的学术问题,基本上是无事不侃,逮什么说什么。要不是上次给欧落落庆祝什么狗屁生日,我们至今也不会搞成这样,现在好了,路上碰见了也不打招呼,想到这儿,真是无边无际的伤心。   那天也是去香格里拉K歌,乱当时正在发了狠的追求欧落落,为了献献殷勤,在那儿给她预定了一间特豪华的包间,就是几十个人坐里面还觉得无限宽敞的那种。我和艾娅跟往常一样,一挨一块就五匹绝世好马也甭想拉开,翻山越岭的找事侃。晃眼已过十点半,丫头打开DJ,丑丑便死活拽着艾娅去热身。“兵兵砰砰”的DJ曲就跟打雷似的,在那种气氛中喝酒,真一个畅快!等艾娅重新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独自喝了半瓶威士忌。   “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喝耶!”那是她坐到我身边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从认识我到现在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估计就算有一天我得了失忆症,把我老妈忘了,也不会忘记她这句话。   听她说完,我只顾自己咯咯的笑,一边喝酒一边笑,也不知笑了多长时间。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样子,简直就一千姿百态的**。   笑着笑着,突然,哎!也不知道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真的喝醉了,我居然用自己的嘴准准确确稳稳当当的在她红似樱桃的小嘴唇片上轻轻的轻轻的挨了那么几秒钟。   “啪”我被打了。这丫头片子也真够黑的,打得我几乎满眼星光。   到至今我也仍未弄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打一个和他关系如此之好,或者说是几乎可以发生超友谊关系的朋友。老爸说女人善变,看来一点不假,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之后她又向我脸上泼了一杯酒,是杯红酒,我用舌头在自个儿的脸上舔了一遍,确定是长城干红,当时我还想:妈的,也不找点贵的泼,又不是你丫出银子,忒抠门了!   从那以后,我对天发誓,要再去香格里拉就生孩子没**儿。   穿过喧闹的街口,回到家,伤心不散,被富贵阴阴阳阳的话搞得把我的正事都给耽搁了,原本是打算偷偷跟着内裤,看他到底搞什么鬼的,算了,反正现在看什么鬼的心情都没有了。甩掉背上大大的包袱,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打会儿游戏,这样我可以减少一些烦心的想法。可是老妈那鬼哭狼嚎的叫声,却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我下楼。   “老姐!”我一边下楼一边说:“劳驾您老下次呼唤我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整栋楼都快被你震垮了。”   “低调?下次我干脆捉只苍蝇来请你。你这下满意了吧,我的大爷!真不知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白眼狼。”   我时常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老妈,要么总跟我抬杠,要么一个人对着电视傻笑,要么独自在什么地方疯癫,要么……总之,除了祸害我,她似乎什么也不会做,想想很郁闷,为了教育她,我说:“别老是犟嘴行吗,有错就要认,被打要立正,你说没事你一天找抽干嘛,下次别这样了。”   “知道,算你赢了行不!”说完,老妈慢悠悠的朝厨房走去,我猜测丫是被我的苦口良药给彻底灌晕了。看着餐桌上三五碟小菜,觉得还真有点饿。   “嗯,就差一碗汤。”我自言自语的唠叨着。   “那你想喝什么汤呀?儿子。”我听见老妈正在不远处回答我的话。   “随便吧,”我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说:“反正你也做不出什么像样儿点的东西。”   “人肉炖汤怎么样?”老妈说。   “哎,将就吃吧。”   嗯?不对,转身一看,我的妈呀,老妈正手提一把特大号的菜刀冲我杀将过来,情急之下我大声吼道:“你要作甚?”   母亲答曰:“今儿我非活剐了你这大逆不道的忤逆子。”   我道:“可有凭证?”   母亲答曰:“我手中之刃便是凭证。”   我又问道:“可经三司衙门定罪?”   母亲又答曰:“无需定罪!”   我道:“那何来忤逆子,分明尔贼心不改,又起贪念,欲意杀人嫁祸,又恐律法追究,故而做此掩耳盗铃之蠢事!”   母亲答曰:“不必多言,等吾结果汝之小命,再明是非。”   我道:“小命已无,何明是非?”   “不演了。”老妈把菜刀往桌上一扔,说:“不是说好以后都用白话吗?怎么回事呀你?”   “还说,能演就不错了,我没差点被你吓死就已经很造化了,幸亏本少爷机智勇敢,不然非见玉帝不可。”夹了一口小菜放嘴里后,我一边嚼着一边悠闲的说道:“把你的人肉炖汤端上来我尝尝鲜。”   我妈其实就是后现代主义下的一铁杆戏迷。什么是后现代主义?鬼知道。总之在没生我之前,老妈本来梦想有一天能做个影后影帝什么的,可惜事与愿违,偏偏阴差阳错碰到像我老爸这种阴毒狡猾的家伙,居然在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创造了一个完美至极的我,真比上帝他老人家还诡诈。没办法,老妈只好放弃所有光明伟大的梦想,咬牙切齿的做着母亲这一项无聊且毫无前途的职业。幸好她的儿子我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所以时常会排山蹈海帮她过一下演电影的干瘾,权当对她的一点补偿吧。哎,谁让她是我妈呢,谁让我现在手头不宽裕正打算找她要钱呢。都是为了游戏装备给闹的,这玩意我看早晚得戒!   “对了,都快高考了怎么也没见你带个女同学来家里研究一下学术问题?”老妈刚把碗一端便说:“就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叫艾娅的我看就挺俊,虽说没丑丑招人喜欢,但就你这傻样儿能有个女同学肯跟你做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样,哪天带过来遛遛?”   “遛遛?”我说:“你以为是狗嘞!人家都说了,上刀山下火海也比来这儿安全。在说了有你这精神病院的长江一号在,谁敢入这家门啊,不找吓嘛!”   “哟哟,还揣上了,知道你就中意人家严丑丑,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的模样。老兄,你丫就省省吧。”说着,老妈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这严丑丑也奇怪,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一个五官不端正的,真是!”   我差点没把饭全喷在她脸上。“怎么说话呢!”我说:“富贵听见了非抽你丫不可。你哪只眼睛见我喜欢严丑丑,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话也没个谱呀?”   “要谱是吧?那好,把那个叫艾娅的带过来玩玩。”   “别个又不是工革啤酒,拿一两银子就能换一打的那种,还玩玩,你以为是你买的波斯猫呀?”   “呵呵,”老妈笑道:“不会是他嫌弃你长得太那个了吧?”   “哎哟,我的老姐姐!”我算是快被我妈搞歇菜了,我说:“哪有你这么猴急当婆婆的,再说,就你儿子我这长相,不是我吹……”   没等我说完老妈就十二分严肃的对我说:“喊我妈,怎么老是没大没小的。”   “是,”我说:“我的妈司令!”   “我呀,就喜欢像艾娅那种长得文静点的。”我想老妈今儿肯定是不看见我吐血不会住嘴的,看她一脸淫笑的表情接着说:“看着就一舒服,不爱说话的最好,万一哪天翻起脸来,吵架咱也不吃亏呀。喜欢动嘴皮子的也不错,起码无聊的时候有人陪我唠唠嗑,欸,儿子,跟妈说说,那姑娘上你们兵器谱没有?”   “对不住,我吃饱了。”说完,我挎上书包,飞奔学校,就快高考了,哪能不努力努力,不为国争光也得为自己纸醉金迷的前途着想不是。再说,俺们老师都说,只有考上大学后春天才会真的来临,到时候要什么样的妖娆女子没有啊,真是!   细想一下,还是高二那年艾娅去的我家,我俩本打算先狂侃一通后再下楼批评一下我妈烧菜的手艺。没想到进我屋还不到五分钟,老妈突然破门而入,面带惊慌的说:“皇上,不好了,梁山贼寇冲进来了。”我知道是老妈的戏瘾又犯了,所以便连忙配合,说:“嗯,在哪里?护驾,护驾。”   “就在这里!”老妈突然改变语气,拎着我的耳朵说;“狗皇帝,看你往哪里跑。”   我知道有时候老妈变换起角色来比孙猴子七十二变还牛,于是便道:“铁牛,你认错人了,俺是你宋江哥哥!”   ……   等老妈的戏瘾过足,艾娅早吓晕菜了。打那以后,这丫头逢人便说我家有一个特恐怖的长江一号。   离高考只差三五个星期了,居然有这么多人逃晚自习?我无比纳闷,这些人怎么比我还不自觉!银白的光线,三三两两的空位,越看越像是二战刚结束时的德国城市。从这片废墟透出的那叫一个凄凉啊,真比富贵的长相还惨绝人寰。不过要说富贵的丑,那真算是丑得有实力,这么说吧,如果说每个人在没有成人形的时候只是上帝手里的一个苹果,那么长的漂亮的苹果就会被上帝咬一口之后再丢到这世界上来,于是这一部分苹果成为人之后固然不是嘴歪就是鼻子扁或者干脆少只眼睛,自然而然的,这部分人肯定不会好看的。可富贵不同,他是在上帝手里就没有被咬过而直接扔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居然还能这么丑,只能说明这便是实力。   今晚看管我们自习的是我们的班主任Susan苏老师,Susan,似乎是一个总能让人产生恋爱臆想的名字。我有一个小舅,大学毕业后就去上海追梦,漂泊多年花了家里不少钱,一事无成到连个女朋友他也没有混到,当然,对此他一直有自己的解释,事业未成是气运不佳,至于女朋友,他决定找一个像神一样高贵、像梦一样美丽,像水一样纯洁的姑娘。两年前他回诺城玩,和他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谈到了我的老师,我告诉他,我的班主任叫Susan,听到这里我小舅怦然心动,问我,Susan有男朋友吗。我说没有,我本来还想继续告诉他,苏老师的丈夫前两年脑血栓死了,儿子前不久刚离婚,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小舅便开始了一段壮志豪情的感慨,他说他决定要奋斗,为了Susan,他梦寐的女子。我把这个可乐的事告诉我妈之后,我妈说,这个只能怨苏老师的名字太萌了,萌得总能让人梦想连篇。   苏老师是一个早已过了思春期的女人,可我不能说她是老女人,因为我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老女人。女人过了思春期也许会变得更纯情更善良,为了自己的儿女、丈夫、老人,她们的爱永远不会变心。可是一个做老师的女人如果过了思春年华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许因为自己不恋爱了,她们便会杜绝一切爱情的念想,灭情绝爱,苏老师欣然接受了学生为她取的绰号:灭绝师太。因为借着这个绰号,她得到了一级教师和优秀教师的称呼。   苏老师戴着眼镜坐在讲台上,认真看着课本,偶尔会扫一眼台下的我们。同学们短信的短信,微信的微信,为了思春而思春,不过偶尔需要逢迎一下老师扫描的眼睛。这就是小恋街所有学校的特点,瘦瘦的恋江,永远是恋爱的季节。   聆听从从几公里外传来的钟声,厚重而天籁,足足响了9遍,众所周知,这是北京时间九点整。诺一中的晚自习从来没有下课铃,因为北京时间会准点通知。富贵准时微我,让我去古庙吃面,我问他在古庙哪头,他说北京时间这边。   昏黄的灯照,喧闹的夜,北京时间坐落在时间广场的一旁。   北京时间是一座报时钟的钟楼,因为这座钟楼的存在,英国人很是不爽,他们觉得北京时间是仿他们的大本钟建的,而且从外观上看,除了书写在钟面上显目的文字,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差别,这样的抄袭说不定会给后来人许多疑惑,到底谁才是原创,所以他们不止一次的提议,应该把这座钟楼取名大本钟二,可诺城人不乐意了,说,我们凭什么要二,不行,她就叫北京时间,开始这样,现在这样,将来也这样,永远不会改变。再说了,大本钟三个字,北京时间四个字,三在四前面,我们已经很给面子了,现在居然还要让我们二,联合国说理也不怕。   时间广场挂满了古朴的灯罩,淡黄的灯光犹如风干的记忆,摸不着,你永远只能感受她微微的凉。   时间广场是专门为这座钟楼铺的,石灰岩铺成的广场其实并不尽人意,广场上满是一道又一道的凹槽,像是人们刻意的造作,也像是岁月无情的裂痕。但你若站在北京时间的顶楼往下看,你会发现,原来这是刀刻在广场中的文字,凌乱的草书体刻写着懵懂意思:人类的未来,人类终将去向哪里,是摧枯拉朽的科技,是永恒不灭的爱恋,是未知而浩瀚的宇宙,还是清澈却不见底的江湖,又或者只是无国界的音乐,当时间真的飞跃了空间,一切是否戛然停止?   香川面馆门外,露天的人行道上,摆着十来张长方形桌子,每张桌子都搭配着两条长凳,富贵一边把鱼生夹到丑丑的碗碟里,一边和坐他们对面的两个穿着很素净且戴着阿拉伯礼帽的中年男人聊得很欢,那两人都是深凹的双眼泛黄的脸,其中一个正用纯正的阿拉伯语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诺城,这话好像是你们诺城的一个哲人说的,你可以忽略她的存在,你也可以肆意的把她描得一钱不值,但是她依旧存在,为了自己的梦而存在。”那人刚刚说完,桌上,挨富贵身旁的手机立马把这话翻译成中文,富贵听完,慢调斯文的喝一口清酒之后,方才张牙舞爪的接腔:“对,真正的诺城人得抗得住任何秒杀自己和轻视自己的眼光,对于自己心中所追求的所向往的,他们永远不会放弃,因为不管是理想还是空想,存在必有价值。不过这话不是什么哲人说的,是诺说的,诺你们知道吗?”说完,富贵夹了一口精道的面条,哗啦哗啦吃着。两个阿拉伯人摇着头,满脸疑惑的听严丑丑用阿拉伯语给他们讲解有关诺的传说。我靠着富贵这边向服务生要了一条短凳坐下,问:“这二位谁呀?”   “不知道,上回在庙口吃宵夜认识的,这不又碰见了就闲聊会儿,说是从开罗来的。欸,怎么这么久才来?”说完,富贵连续夹了两片鱼生在芥茉里狠狠的刮了一遍然后放进嘴里,看着都辣,我知道,这厮属于顶型的重口味,就是芥茉能当饭吃那种。他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专心的看着丑丑和阿拉伯人的对话,好像是在找机会插话。   我因为不饿,所以什么也没点,只是吃了两块桌上现成的寿司,然后听他们接着瞎侃。   香川面馆在古庙的尽头处,相隔时间广场只有几百米。   古庙,又名食庙,全名食神庙地摊小吃文化街,是菠萝区乃至诺城最小的一个街区,一共就3公里长的街道,笔直得可以一眼望到尽头,和色街一样,这里煮着夜晚的繁华。   这是一个单纯且又复杂的地方,单纯,因为在这里除了有夜宵可以吃别的什么也没有,而她的复杂就在于你可以在这里吃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性感的北京烤鸭,轻轻咬一口满嘴都是油;浪漫的法式牛排,滑过舌尖的邂逅;口感厚重的意大利面,你无法确定徘徊你肠胃的到底是古罗马厚重的文化还是文艺复兴厚重的激变;美国苹果派,味道里的自由派;还有甜得发腻的阿拉伯手抓饭,嚼在嘴里幸福在心底;用炭火烧出来的生蚝,拌着蒜泥和小米辣,瞬间便会逃过你的喉咙,来不及想念,你就会吃掉下一只;***人烤的羊肉串,不管你是否仰真主,你手中的羊肉串真的存在,就着美酒饮料,在夜的旋律中,要么你喝醉要么你陶醉。我个人比较喜欢喝斯里兰卡的红茶,就像我喜欢印度洋的蓝色。   服务生告诉我,他们这里没有红茶,如果我需要他们可以给我到隔壁叫一杯,不过他建议我应该品尝一下他们店里的炭烧咖啡,如果我不喝酒的话,这也是不错的饮料。   我说,可以。   炭烧咖啡,我喝过的最苦的咖啡,之前我从来不喝,若不是认识洛姬,可能我现在也不会喝。洛姬是一个美丽的日本女孩,是我在日本的一个同学,我现在还能记得第一次去她家作客,她为我煮咖啡时说的话,她说,炭烧咖啡是日本最好喝的咖啡。   “吃这么少,”两个埃及人离开之后,丑丑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她说:“不喝点吗?”   我说:“没心情。”   “欸,给你说个事儿,刚刚我在庙口看见艾娅跟媚娘和一票人在那儿吃烤串。”说完,她喝掉杯子中最后的酒,然后冲窗口喊了一声:“服务生,买单。”   富贵一边掏着钱包站起来,一边吃惊的看着丑丑,说:“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丑丑冲富贵一脸撒娇的笑,然后把手钩腕在富贵的手上,头往肩上轻靠。   其实严丑丑在没必要强悍的时候还是挺天真可爱的,但这样小女人般的可爱,我和富贵是不容易有机会见到的。就在去年,雪花刚刚飘下来的那天,我们一堆人从学校出来,走到中学桥中段,丑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富贵送给她的一条手链掉进了恋江,伤心嚎哭之后,她命令富贵下去给她捞回来,富贵有点犹豫,这不是大海捞针吗,结果丑丑立马抛出了一个选择题,众所周知,富贵是最怕做选择题的。   不出所有人所料,在小恋江里捞了二三十分钟,什么也没有捞回来。上岸后,富贵除了得到丑丑疯狂的一顿热吻便是一个星期的清鼻涕。   那么是什么样的选择题让富贵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了呢,了解丑丑的人很容易就会想到,她说,要么你跳要么我跳。   沿庙口的方向,我、富贵、丑丑走在尽管被桌凳占了一半,却仍然很宽阔的人行道上。公路两旁停着连串的汽车,可是压根儿不会影响公路上连串行驶的车辆,这是古庙街的特点,最宽阔的街道裹着最热闹的美食。人行道靠公路一侧,一株一株绿色的铁树,铁树不开花,只为聆听美食摊上阵阵激烈的划拳声。没有到过古庙的人可以这样设想,你坐在街边,或三几好友,或与你唯一的情人,看着人堆和车流,感受淡黄的光线拖着飞逝的时间在繁华的夜里赞美这大好年华,刀叉一块祖籍北美的火鸡,或优雅的吞下一枚法式蜗牛,佐餐的葡萄酒可以是红的也可以是白的,白马庄、拉菲庄,随便你。在心冷如冰窟的岁月,你还可以豪迈饮一杯俄罗斯的伏特加,苏格兰的威士忌。   古庙,你吃的不是夜宵,而是一种范儿。   站在庙口的街道上,看着公路对面灰白石梯之上,那个精致的希腊式神庙,一边听丑丑东张西望的说:“刚才还在的,要不我们发个微信问一下呗。”   我说:“算了,反正艾娅也不会搭理我,要不今儿就这么着吧,我想回家了。”   “别啊,”见我招手打车,富贵一把拉住我:“咱再找地儿喝点。”说完,他一边拽着我一边抢在我前面招手打车,我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推掉,老妈的QQ恰巧在此时在线呼我:   “儿子,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   “我和丑丑们在古庙吃东西,马上回来。”   “丑丑,们!你可别懵你妈,老实说,艾娅在不?”   “还有事吗?妈!没事我挂电话了。”   “行,别野太晚,不然我可告你爸了,哦,儿子,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妈带一份80克法式煎鹅肝,六只装的法式焗蜗牛,还有两个广式蒜泥肥蚝。早点回来听见没。”   “知道了,挂了。”   放下电话,我摊开手,向富贵和丑丑示意,没法子,我妈催我回家。富贵也不再坚持,搭着丑丑的肩,随手找了部车走了。剩我一人,朝着菠萝山的方向走着,因为老妈要吃的鹅肝和蜗牛只有在那一段才有得卖。   在古庙三公里长的直线街道上,除了中段有一座高高壮壮的希腊式神庙以外,整条街清一色的三层楼小洋房,不同式样的楼房代表不同风格的餐馆,每一种风格的建筑代表某一种风格的菜品。宽阔的公路让整条街不需要再设停车场,因为在公路两边就能停车,且丝毫不影响交通。公路两岸的人行道也十分宽敞,宽敞得就算摆满了摊位也还能挪出一条特标准的行人道。天气好,就像今天,整条街除了各种各样的桌凳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吃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如果遇上下雨的时候,街道上会多一条大红色的布棚顶,从街口一直连到到街尾。天冷的时节稍微复杂一些,一条棚顶会被分隔成很多个红布包,一个连着一个的布包,也是从街口连到街尾,这么做是为了保暖。   其实在古庙是不分街口和街尾的,直直的一条街一头靠近菠萝山一头挨着北京时间,你可以把北京时间这头当街口也可以把菠萝山这边当街口,随你。而且整整的一条古庙街没有门牌号,诺城人这么做是为了告诉全世界,不管是美食还是美酒,不分一二三等,没有国界,没有级别,一样的美,全在于你个人的文化和口感。   把古庙街分成三段是诺城所有的士车司机的意思,他们说这么做是为了方便乘客找朋友或者选择什么样的美食又或者别的什么吧,反正是为了节约乘客的时间,久而久之所有人也习惯了。靠近菠萝山的他们称菠萝山一段,挨着时间广场的他们称北京时间这边,中间一段,因为一座神庙的存在,他们称庙口。   古庙街区之所以得名古庙二字,全因为建在古庙街中间的那座希腊式神庙,在许多步石阶之上,原本圆润的廊柱每一根都被划上了二十道沟槽,说这样才算是正宗的希腊式。灰白的檐楣被精雕细琢,说,美观的建筑需要刻画一些美丽的传说。宽畅的神庙大厅纪念的是希腊女神赫斯缇,传说她掌管着人间的灶火和美食。神殿前面,石梯上段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石灰岩石墩,每个石墩上都站立着一个铜铸的饕餮神兽,红色的鳞甲护这金色的兽身,十分的威武雄壮。雕塑师说这二兽是为了守护女神不灭的灶火,不过诺城人更愿意相信它们是在守护石梯下的饕餮盛宴。石阶中段的中间,放着一张黑色、暗红、暗黄、三色相兼的食案,案板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和两缸美酒,食案边正坐着二师兄猪八戒,一手端着青花瓷酒碗,一手握着一个大肉腿,嘴里嚼得正欢畅,似乎是在骄傲的告诉人们:吃得起的是夜宵,吃不起的是这种范儿!最难以理解是石阶最下面,石梯口的一旁,一尊嫦娥仙子的石雕,娇媚的轮廓,迷你的舞姿,还有风吹衣袂飘,这在人们心中有三种理解,一说这是寓意‘月色可餐’,另一说这是‘夜色可餐’,不过能让更多人接受的还是‘秀色可餐’。   夜已深,不知道艾娅有没有回家,夜已深,不知道今晚的梦里有没有她。    二 8 - 问南方 - 未知   8   我喜欢阳光凉爽的早晨,腾云驾雾的红尘把刚刚睡醒的人们又牵引到漫天的尘埃里继续做梦,你看不见,可她却真的依偎在城市里的每个角落。吸一口红尘,再吸一口新鲜的尘埃,不管你是否懵懂,你都会喜欢,这样一个梦想在阳光中蔓延的天气。吃完两片薄面包,一个半生不熟的土鸡蛋,一杯苹果醋,妈妈说,这个既营养又可以保持完美体形。   从家去学校,不到十分钟,所以我可以慢慢的走,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这种慢慢的感觉。当然,能养成这种习惯还真得感谢父亲大人那颗望子成龙的心。   爸妈老早就离婚了,妈妈说我是她的‘报应’,也许是上辈子作恶太多,老天爷派我下凡来惩罚她。因为如果没有我,我妈说她早改嫁了。之后我上学了,从学前班开始,老爸说是为了我的学业,所以每当我换一所学校,他就会以我妈的名字在学校周边买一套房子,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加上离婚之前就留给我妈的别墅,现在我妈名下已经有了五套住房和一栋别墅,我妈说,这是她养我这么多年唯一感到欣慰的。对此我相当郁闷。   总之,除了周末和节假日我们住水西湾别墅,平时我跟我妈都住学校旁边,这也是我感到十分郁闷的地方。因为皇子和乱也住水西湾那一片儿,从小我们仨就在一起上学下学,打架、搞恶作剧,可那里离我们读过的每一所学校都很远,所以他们上学的时候要么有车接送要么自己驾车骑摩托,唯独我得步行,这让我感觉很没面儿。   街上的一切似乎都很新,因为新鲜的空气,因为你看不见尘埃。薄薄的阳光洒在许多楼房的屋顶,小恋街的早晨,你可以听到飞鸟的啼鸣。   “文燕。”一辆米白色的奥迪A7在我身旁突然停了下来,我认识这是严丑丑家的车。   “漂亮阿姨。”看车窗慢慢降下,我确定是丑丑的妈妈。   我们几个打小就是这样称呼她妈妈,记得九岁的时候,有一次乱悄悄跟我说,要是漂亮阿姨迟生二十年或者自己早生二十年的话,他非要娶漂亮阿姨做他的媳妇不可。我听完之后便果断的送了他四个大字:白日做梦。简直太不像话了,当时我想,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可以和我想的一样呢。   “上车吧,正好顺路,我载你一程。”她妈妈说。   从小到大,漂亮阿姨极少跟我们说话,记忆中的她总是那么美又那么遥远,遥远得就像你触手可及的阳光。所以从小到大,我们仨,也包括内裤和后来的富贵,都以能和她多说上几句话而感到荣幸,可是当我们中的谁在某个街头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突然碰见她的时候,我们又会特别的紧张,甚至有时会不知所措,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绯红的脸,我说:“不了,阿姨,反正也没多远。”   “上车,阿姨有事跟你说。”   “唉。”我感觉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手机械的打开后面的车门。   “坐到前面来。”说完,她侧身打开前面的车门。   “唉。”关上车门,玻璃窗慢慢升起,一种可以媲美整个巴黎的香味,我似乎能听到我的心正发狂的撞击我的胸膛。我说:“丑丑呢?”   漂亮阿姨随意的看了我一眼后,又扭头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公路,她问:“昨晚她是跟你一块儿的吗?”   “嗯,还有富贵。我们在古庙吃的夜宵。”我答。   “我知道你们也快高考了,按理说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富贵这孩子我也算是从小看到大,挺招人喜欢的,他对丑丑好,我早知道,可…”略作停顿后,她又说:“昨天丑丑被她爸爸打了,长这么大她爸爸还是第一次打她。其实她爸也不是不通情爱,记得你们小的时候你严叔还和你爸商量做亲家,说是等你们满二十就订婚,反正你也大不了丑丑几个月。可你也知道,后来我们家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她爸爸也是不想让你们家为难才主动解除婚约的。丑丑这孩子打小就倔,我怕她会做什么傻事,希望你有时间跟她聊聊,让她原谅她爸。”   “我。”我说:“其实我爸妈也很喜欢丑丑,前两天妈妈还跟我聊起她,说她招人喜欢。只是她从小就把我当哥,我也一样把她当我的妹妹,亲妹子。至于她跟富贵恋爱这事,真的,我觉得,她俩真挺好的。”   说话间,我无意瞄见漂亮阿姨布满忧伤的美丽的脸,让我不自觉的有点相信百里乱几年前说的一个预言,那时他说,等着吧,哈雷彗星早晚得撞地球。我们问他凭什么,他说,因为彗星迷恋漂亮阿姨的美,不忍再见她独自在太阳系里忧伤,所以决定把她带走。   是的,从认识到现在,漂亮阿姨似乎总有数不尽的忧伤,她的脸色,她的眼中。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俩父女都是个倔脾气,这眼看丑丑就要高考了……”   我能感觉到这是她在自言自语。再悄悄瞄一眼漂亮阿姨那连彗星都会为之怜悯的忧伤,我安慰道:“放心吧,阿姨,一会儿我一定跟丑丑说说,我想她应该能理解你们,等严叔气也消了,些许就好了,若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找富叔商量,或者让她们高考完了再谈恋爱也不迟。”不知所云的把话说完后我就后悔了,我甚至不敢再看她的脸,我埋怨自己怎么这么口无遮拦的胡说。此时我似乎能听到漂亮阿姨隐隐的苦笑,她说:“富贵爸和我,我们是同学,我们的家虽然不在一个村子,但相隔的并不远,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这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也隐瞒不了谁……”   漂亮阿姨的车停了,石灰岩大石块堆砌的大门雄壮而儒雅。   漂亮阿姨的话锋也随着她的一脚刹车而转变,她接着说:“春节富贵和他爸来拜年,你严叔把他们送来的礼当着面一点不剩的全扔了出去,打这之后,两家就再无往来。”   我没有敢再说话,因为这事老早就听乱跟我说过,我怕我这不争气的嘴又说出什么伤她心的话,我怕哈雷彗星真的撞了地球。   恩恩怨怨,怨怨恩恩,真真假假我无法确定,但江湖上确有这么一说。   说漂亮阿姨和富叔是在同一个小县城里念的高中,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有甚者说他们两本是两小无猜的小情侣。他们是同一年考上的诺城大学,可是这让并不富裕的两个家庭同时为难,因为两家人的村子挨得不远且关系也很好,所以他们两家共同做了一个决定,决定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眼下的难关,拈阄。在两张空白的纸上分别画一个叉和一个勾,然后给他们二人抓,抓着勾的,两家人共同送他上大学,抓着叉的,打工赚钱帮忙送另一个上大学。不过就算抓着勾了也不见得就轻松,因为他必须得承诺,大学毕业,在城里扎下根之后,一定要把另一个也带进城里,让另一个也成为城里人。结果漂亮阿姨抓到了勾。   至于另一个版本,用百里乱的话说,好像更符合逻辑。说是富叔家主动提出来的,由两家共同帮忙让漂亮阿姨上大学,要求是大学毕业他们就得成婚,上大学时富叔家所花的钱就权当是提前过了彩礼。   后来漂亮阿姨大学毕业了,准确的时间是在她念大学的最后半年,江湖上说,那时她和严叔恋爱了。   大学毕业后没多久,漂亮阿姨和严叔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又没过多久,在严叔的支持下她开始兑现当初的诺言,从此富贵爸就开始跟着严叔混,一混就是十年,之间由于严叔的大力支持,富叔只短短十年就有了自己的公司,然后他决定自己独立,找严叔商量分道扬镳。于是这样又过了十来年,富叔不但在诺城彻底扎了根,还一跃跻身诺城财富榜前50名,可严叔的严家,在这十年里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有人说这是因为富叔一直在偷偷挖严家的生意,也有说富叔其实一直在偷偷帮严家,要怨只能怨严叔自己,总之,江湖上对此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统一的说法。   至于漂亮阿姨,她一直都否认关于富叔挖严家墙角的传说。她说:“不耽搁你了,去吧。好好复习,争取考最好的大学。”   “好的,阿姨再见!”说完,我打开车门跳下车,目送漂亮阿姨离去的车身,在美妙的清晨,让我有一种不自觉的伤感。用百里乱的话说,漂亮阿姨的美丽是活的,那时刻印在她脸上的美丽的忧伤可以超越时间女神那婆娑的舞姿。也许某一天,她的这种美丽真的可以带着我们逃脱这娑婆的大千世界。   教室的读书声烦乱如马蹄,让我想起初二那年,严叔曾带着我们策马奔腾在塞北草原,在浩瀚的蒙古草原上,严叔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告诉我们,游牧民族的男人,从中古以前一直到十七十八世纪,都会把两件事当成两件事最大的荣耀,一是骑在战马上,策马疆场,攻无不克,因为这是男人力量的一种表现;这二呢,就是骑在女人的胸脯上造人,造下百子千孙,他们认为这个啊,是男人力量的一种延伸。   严叔的话让百里乱热血沸腾,他说他真想乘坐时空船穿越到那美丽的中古时代,甘愿做一个策马疆场的战士,哪怕马革裹尸。   可百里丫十分疑惑,她问严叔,那么女人呢,女人最大的荣耀是什么?严叔笑答,女人最大的光荣就是让天下最强大的男人从马背上摔下来。   严叔是严丑丑的爸爸,在我、皇子、乱看来,严叔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是我们仨唯一认可的爸爸,小时候,包括高中以前他都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寻找庇护的港湾。我们和他可以像朋友一样交流,不必有任何的顾虑,当我们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困难他都会帮助,甚至不惜为我们撒谎打埋伏。许多次,许许多多次,我们请求他替我们各自的老爸去学校开家长会,只要他在诺城,不管多忙他都会满足我们的要求。许多次,也是许许多多次,他及时出现,把我们从老爸的黄金棍下拯救出来。还是许许多多次,我们和他坐在一起,喝着工革啤酒,畅谈理想畅谈人生,包括女人、爱情、历史、等等。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日本回来之后就再没有见到过他,乱和皇子告诉我,其实不是,应该是初中毕业,我去日本之后他们就没再见到过他。他们曾为这事问过严丑丑,丑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忙。   早读的铃声响了,可还是很吵。富贵和往常一样,唱着一首跑了调的流行歌从我身边走过。   “富贵!”我喊道。   富贵没有应声,只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便直接走出了教室。我本打算跟上去,却被从教室外跑进来的乱挡住,他说:“丑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说:“她能出什么事,不是我说你,人家丑丑是富贵的媳妇,你别老在这中间当搅屎棍行吗?“   “你丫怎么说话呢,我是看她今天早读上一半就背着书包走了,关心一下。”   我知道,如果把漂亮阿姨找我的事告诉他的话,这家伙指不定要添出多大的乱子,所以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   “今早她刚来学校我就觉得有问题,”他继续说:“要不你微她一下问问呗。”   “没事,她能有什么屁事,”我故意插开话题,说道:“欸,看见皇子了吗,今天?”   “没有。”他想了想又说:“你还是问一下好些。”   “就你破事多,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她的微信。”说完,我拿出电话发了个信息过去,见那边久不回话,这厮又劝我打个手机试试,为了让这厮死心,我故意把手机免提,因为我刚刚还打了一遍,是关机,果然,很快传来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回行了吧。”我挂掉电话,说:“欸,问你呢,今儿看见皇子了吗?”   “在家里面壁思过,妈的,木星都敢往外偷,不被他爸打惨才怪呢。”甩下一句,乱走开。   皇子失去踪迹的第二天,严丑丑居然也失踪了,学校各色传言风起云涌。   在我、皇子、乱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严丑丑和丫头这两小妞子便已是忠心耿耿、风雨无阻的做我们仨的跟屁虫,用现在的话来说,她们是我们最忠实的粉丝,因为那时俺们仨在我们住的那一带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小恶霸,随意抢同龄人的棒棒糖,随意在年长我们的人面前撒泼打诨,每天都有随性而发的恶作剧。所以,惹得这两个丫头片子极其崇拜,心甘情愿的给我们当后勤,特别是在惹祸之后,需要糊弄爸妈的时候,她俩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这样,一直维持到我们念小学二三年级,,学校已经有了许多行为准则,比如小学生X不准,不准这也不准那,许多条款一目了然,不过也有晦涩难懂的,就像小学生不准谈恋爱,尽管那会儿我们的的确确不知道“谈恋爱”到底是个什么东东,但也必须认认真真的遵守。而且为了认真彻底的遵守和了解学校的这一规定,我们的百里乱同学几乎是几日夜不眠不休的查遍古今,最后终于在那些比我们大一点的学术界前辈那里找到答案。这厮打小小就这样,从来都不耻下问。   约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严丑丑原来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女孩。这一历史事件的史料依据是她居然瞬间成了我们学校的校花,于是,百里乱首先丢掉偶像的架子,开始做起严丑丑的跟屁虫,因为当时乱觉得,跟丑丑一块特有面儿。然而,没过多久,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让这厮十分恼怒,那就是丑丑和来我们学校不到一年的曾获最佳丑男,卡西莫多奖的富贵同学恋爱了。   记得从那时起,严丑丑的美便已是尽人皆知,闭月羞花、落雁沉鱼、铺天盖地尽是赞美她的句子。更为夸张的有一年六年级毕业考试,作文是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重要的事,结果有好几个男生居然不约而同的写道,每天最重要的事是能看见严丑丑。   柳叶眉、樱桃嘴、翘鼻梁……要怎样叙述她的漂亮呢?不能,任谁也不能,因为她太漂亮了,简直漂亮的一塌糊涂。据说,严丑丑的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生了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妈妈。   严丑丑,诺一中兵器谱排名榜之首,说,不管是惹火魔鬼的身材,还是滋养诸神欲望的胸脯,也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公狗,严丑丑就是一个性感的尤物——尤物不倾城,她只能让你欲壑难填。   上午的四节课就这么着了,老师说话还是那个调调,冲刺冲刺最后冲刺,说的内容也没有一点新意,复习复习再复习。想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情就像这会儿的天气。   午间,阳光昏黄,闷热。   丫头又背着乱偷偷跑来找我,问我中午回家吃饭吗,如果不回家就跟她一块儿去武当堡,如果要回家她想去我家蹭饭,没办法,我只好说我有大事要办。甩开丫头之后,我背着书包在公路上打转,一边想严丑丑这个时候会在哪里一边考虑回家后怎么忽悠我老妈,我得凑点钱,因为艾娅的生日快到了,虽说不至于像皇子那样当败家子,但准备一个高级一点的礼物还是有必要的。   永远记得第一次她过生日的时候,她对我说,她是双子座,她说维多利亚女王也是双子座,女王的伟大她望尘莫及,但她比女王的个儿高。   走出电梯,我刚踏进房门,老妈就冲上来抱住我,在我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声音响亮。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手舞足蹈的拿出一本书,我一看,是媚娘的《雪·舞》。接着老妈又打开书的第一页,指着上面墨迹未干的签名,兴奋的说:“这可是真的哟,狐媚娘的签名!”   我疑惑的问道:“你哪里弄的这个。”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媚娘从来不在大街上给人签名,也从来不搞任何签名售书。可是很奇怪,这字似乎真的是媚娘写的。正当我百般纳闷时,老妈抓住我的脑袋往右边一推,我看见媚娘正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感到特别吃惊,说:“媚娘,你怎么来了。”   媚娘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反倒是妈妈淫笑道:“呵呵呵,傻了吧,居然不告诉我,你们和狐媚娘居然是同学。欸,太不够哥们儿了吧。”   “你别添乱行吗。”说完,我走到媚娘身边,问她说:“欸,怎么个情况?”   媚娘仍不作答,慢慢的又坐回到了沙发上。老妈见媚娘没有说话,于是替她说道:“我打电话叫她过了的。”接着,她走到我们身旁,挨着媚娘坐下,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她自己发明的柠檬茶递给媚娘,被媚娘礼貌拒绝后她又说:“我脸上为什么一点皱纹没有,就是因为喝的这个,别看这东西看着不怎么样,跟你说,这可是一个老中医告诉我的偏方,人家是中药世家,喝一口,就喝一口尝尝。”结果再次被拒绝后,老妈干脆直接把杯子挨到媚娘的嘴边,说:“给个面子啊,倒是。”终于,她成功了。   媚娘接过水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又把杯子放回到了茶几上。   老妈开始打开她的话匣子,对着媚娘问这问那,什么爱情观什么世界观,问得我满脑子直冒青烟,我实在忍不住,冲她说道:“欸,几个意思,你这是!”   “今天,”老妈喝了一口水,对我说:“你这孩子,老这么猴急,难怪人家丑丑宁愿跟富贵好也不搭理你,今天早上我不是上街买菜咯,后来我想反正离你放学还早,干脆再到商场逛逛,结果不是就碰见皇子他妈了咯,哎呀,挨我身旁就诉苦,说皇子把他爷爷的木星偷出去找姑娘求婚……”   听到这儿我很郁闷,皇子家怎么会知道皇子偷木星的事呢?难道谁暗中出卖我们了,我想,得把这个混蛋找出来,身边有个这样的定时炸弹也忒危险了,于是我决定从老妈嘴里套话,我说:“不可能,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皇阿姨该不是听谁在造谣吧。”   “听不听,听不听,”老妈不耐烦的嚷道:“到底听不听,要听就别打岔。人家狐媚娘都承认了你还打埋伏。”接着她继续刚才的话,说:“结果不是被拒绝了咯,大半夜回到家就发疯,把全家人都吵醒了,大家还说为这事纳闷,没成想他就一股脑把偷钻石求婚的事全撂了,完了还说他不高考了,他要走,有多远走多远,永远离开这令他死心的地方,这家伙,你也知道你皇伯伯的脾气,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毒打。他妈说皇子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两眼一动不动的,特吓人知道嘛。”   看老妈的话说完了,我才小心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皇子喜欢的人是媚娘?”   “丫头告诉我的呀,”老妈随口说:“我就知道问你们谁都靠不住,要说还是这丫头靠谱。”说完老妈又喝了一口水,似乎是有意润一下喉咙,好继续。果不其然,她扭头对媚娘说:“偶像,欸,真的,你真是我的偶像,我问你个事哈,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阿姨,”媚娘随眼看了看我,说:“我,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课。”   “别啊,”听媚娘说要走,老妈一把抓住她,说:“皇子爸妈到处找你嘞,到处打电话问他们儿子是被谁祸害了,跟你说,主要是到现在还没有人把你捅出来,我看也就是迟早的事,你跟阿姨说句真心话,放心,有阿姨罩着保管你没事,你真不喜欢皇子啊?”   媚娘没有作答,只是朝窗外看去,面无表情。   窗外,天黑压压一片,诺城的天,天有不测风云。我说:“你们聊,看来是要下雨了,我回屋把窗子关了。”说完我走进自己的房间。   避开老妈的耳目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是摸出电话,这都是百里丫惹的祸,我得让她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结果电话是她妈妈接的,我只好胡扯说没事,就想问她有没有看见丑丑。电话那边说丫头在午睡,让我迟点在打给她。我想,要不也小恬一会儿,也不知道老妈还会发什么人来疯,反正眼不见心不着慌。   像是真的困了,刚躺到床就着了,梦里,雨好大。   开始觉得肚子有点饿,才想起被老妈这一搅和,连午饭都忘记吃了,看看窗外,还是黑云盖天,没有雨。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一看时间才知道也就十来分钟,小时候严叔跟我们说,心中有事揣着的人睡不长,看来是真的,我是真怕我妈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走到大厅,媚娘仍在,老妈的话茬真是滔滔不绝:   “现在有三个姑娘,你都认识,要不你给阿姨参考参考,看看谁更合适做我儿媳妇。”   “嗯。”媚娘很媚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脸亲切的看着老妈。   “丑丑你是知道的,我们两家可是订的娃娃亲,富贵凭什么横刀夺爱,我这儿子吧就是太软弱,要依我,他富贵敢!艾娅呢,我儿子单恋人家,凡子有梦神女无心,那你有什么办法,我可不希望我儿子也捡个破笛子再把小恋江给吹没了。丫头怎么样,你是不知道,那姑娘老稀罕我儿子了,按说百里家和我们也算门当户对,改明儿我到她家说说,欸,你有没有上你们学校的兵器谱啊?”   媚娘没有立刻回答老妈的话,只是冲我一个劲的笑,掩着嘴狠狠的笑。我说:“妈,我亲妈,你是我亲妈吗?”   “我说我儿媳妇关你屁事。”老妈不耐烦的看我一眼后,又笑眯眯的对着媚娘说:“别搭理他,我这儿子吧,就是有点脑子单边,这点随他爸。”   “那,我看这个还得看Ele跟谁有缘。”媚娘一边看着手腕上的时间,一边对老妈说:“阿姨,真的,要不改天吧,我们下午还有课。”   “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似的,什么就有缘无缘了,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嘛。”说着老妈站起身,又说:“那行吧,吃饭。”   没有人知道狐媚娘的爸妈是谁,AJ不知道,人肉搜索都搜不出来,于是媚娘身上特有的那种贵族气质就让很多人产生遐想。她对所有的东西都有很高的要求,特别是衣着和食物,她简直是一个天生的评论家,可今天她似乎没有这个心情去品评老妈的菜,她吃得很快,估计和我一样,想早点离开这间屋子。   黑云把天压得很低,街道上一些细小的沙石被风刮起,朝着人行道上的大树狠狠撞去,大树害怕疼痛,左右躲闪,无奈习惯了挺直腰杆生活的她们,怎么也弯不下腰,只能轻微的摇摆。一阵雷鸣电闪,让原本匆忙赶路的人们再一次加快步伐,公路上,除了被诺城人戏称为‘老母猪’的公交巴士还在慢慢悠悠的散着步之外,其余的车子似乎比往常都要跑得快些。   “今儿对不住了,我妈就这样,因为太闲了,所以总想找点事做,别介意啊。”对于老妈有时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可惜这个事和司命一样,毫无选择的余地,不然我非得好好选一个妈。之前艾娅去我家,我妈做得比今天还无厘头,为此我向她道了一个月的歉,看来这一次——我说:“其实你应该给我说一声,这样也行……”   “不会啊,我觉得阿姨挺好的。”媚娘打断我的话,说:“特可乐的,之前丫头跟我说你妈妈特好我还不信,真的,我现在特羡慕你。你妈妈真善良,居然说怕皇子爸妈找我的茬,你不知道刚才她还为我想辙来着。搞不懂他们怎么会觉得你妈妈有点神经质。”   “那么,”顺着媚娘的话题,我说:“你和皇子,你真的一点不喜欢他吗,还是你真有喜欢的人了,反正我不信,而且所有人都觉得你那只是推脱之词,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媚娘不再说话,直到我们一块走到学校,分开,她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一句话。但傻子也能看出来,她喜欢皇子,绝不亚于皇子对她的喜欢。   雨来了,铺天盖地,哗啦哗啦的落个不停,一直落到下午的第三节课方才停止。   雨过天晴,窗外一片病黄。忽然想起小时候严叔时常跟我们提到的一句话,他说,这人黄是有病,天黄就是有雨。看来这雨只是暂时停了,一会儿还会有。可是这严丑丑会去哪里呢?下午富贵也没有来上课,我思索这二位该不会到哪儿鹊桥相会去了吧。   不知不觉,一天的课程总算是又熬完了。走廊上我短暂的停留,病黄的天空下,我看见1/2被雨水冲洗得特别干净。到球场耍两个再说,我决定。   很快,我从内裤手中抢过篮球,说:“走,1/2。”   他说:“可是人约不齐啊,刚刚我本来打算喊乱和AJ一块儿的,结果他们没搭理我就走了,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事。”   “管他呢,”我说:“下去再说,到时候随便拽两个就行了。”说完,我们两拐出七拐八拐的楼梯间。   绿莹莹的小草夹杂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花,被大雨浇洗过后更加的可人了,1/2在草地的中间,犹如一个干净的君子,一尘不染。沿着一条凉爽的石板路,我们走进1/2。   刚才还一个人没有的半个空球场上,这会儿不知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几个家伙,看着陌生的面孔,我嚷道:“欸,斗牛吗?”   听到声音,几个家伙几乎同时转身,全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和内裤,随后,一个金发蓝眼的瘦高个走到我跟前,问:“你是Eleven吗?”   我说:“你是?”   “朱丹。”他说。   “哪里人?”我继续问。   “我来自俄罗斯,俄罗斯新西伯利亚市,现在诺城工业大学和谐系,念大五。我的全名叫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朱丹。今天我是专程来拜访你。”   “少年派的四大领衔之一,火朱丹,听说过,风闻你们是四大洋的另外一种希望。”我说:“今儿找我什么事?”   “打完再说。”趁内裤不注意,他夺过篮球,拍了两下,说:“怎么样?”   我说:“随便。”   二打二,在湿润的空气里,在病黄的天空下,在1/2干净的无人禁区,我和内裤一边,朱丹和他的一个澳大利亚哥们儿一边,篮球时而投向空中、时而坠入我们的手掌间,贴着汗水,我们拼命争取,却不相上下。   诺城工业大学又名诺城科技大学,这是一所名震九州、感动七大洲四大洋的大学,之所以能如此,就是因为这所大学有一个其他大学没有的学系,名曰和谐系。   和谐系在诺工大里的一所独立的小洋楼里,洋楼的四面是一片白杨林,名曰伤林。洋楼的前面几百米外,有一个h形的石门,传闻这是为了纪念和谐系的创始人小H博士,石门的最高处是小H博士的石雕塑,据说这也是为了纪念他。博士的脚下,支撑雕塑的是一根巨大的花岗岩圆柱,石柱上有三个大大的楷书体汉字——和谐系,这是小H博士生前亲手刻写的,深凹在石柱里,任凭风雨,不改颜色。汉字晶莹、血红,有说这是博士用鸽子血和朱砂相磨成墨,然后写上去的,也有说他没有用鸽子血,而是加了自己的血,总之,两种说说法都有人信。   少年派便是和谐系的学生在江湖上的另一个称呼,之所以这样,原因有二:其一,和谐系除了招生特别严格之外,品、学、体、貌缺一不可,还有一个特殊的规定,年龄不可以超过16周岁,所以这里的学生基本上是念完初中就考过来了,真正是年少时节花样梦,这里每年招进学生不会超过10个,于是别的系只念4年5年就差不多毕业了,然而和谐系却要读满7年。其二是因为,h石门往外二十步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黑色大理石墩,这是小H博士的坟,小H先生逝于本世纪的第一个年头,黑色方正的坟上深刻着先生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少年和谐则天下幸福。这是借鉴梁启超梁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在《少年中国说》里,梁先生认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而小H先生则认为,就国家而言该当如此,但就我们整个星球而言,和平,团结,祥和,融洽更为重要,所以他决心创立了和谐系,从少年开始。   总之,这样的称呼不但已经深入江湖,且刻进了每一个和谐系学子的心,不论你之前信仰什么,只要是踏进和谐系,你都会多一个信仰,和谐。   扔掉篮球,朱丹说:“找个地方洗洗手吧,然后我们去喝点,我知道有个地方伏特加不错,我们可以边喝边聊,或许很不错。”   “改天吧,”我一边带他们洗手一边说:“一会儿我还有事。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朱丹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直到洗完手,才说:“月庙老人知道吗?”   “嗯,”我说:“知道,一个特爱扯淡的老骗子,他总吹嘘自己活了多少多少个世纪,怎么,你来找我跟他有关吗?”   “是,也不是”他说:“前几日和几个同学,想趁着天气好去吹牛堡玩,途经月亮庙的时候正巧碰见月庙老人在神庙门口找人与他手谈一局,我被他的盛情难却,跟他围了一盘,他的棋艺果然如风传的那样,登峰造极,我不是对手。完了他对我说,在当今世上只有五人能有机会赢他,而在诺城,却只有你一人的棋术和他不相上下。”   “你就是因为这个找我?”   “当然不是。”他继续说:“就在我的棋被围的时候,他顺带给我测了一卦,说我前世是神界圈养的一只火鸟,因为爱上了一颗种子,所以被贬下了凡尘。”   “哦,是吗,那恭喜你了,”我说:“可这与我似乎一点不相干,再说你应该听说过,我从来不信江湖术士鬼话,如果就为这个事,咱还是改天再聊吧,不过我得声明,我是权当听你说故事,好吧,今儿我真有事。”完了我把手搭在他的肩头,继续说:“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跟你交朋友。”我自认为这是分开时最好的句子。可正当我准备把手从他肩膀挪的当口,他却用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哦这只手,一手抓紧我的手臂,一手握住我的手掌,面带焦急的对我说:“可这个故事对我对你都很重要,我觉得你应该把她听完,因为你和这颗种子有直接的关系。”   “妈的,”我甩开他的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片刻,我用手指着他的鼻梁,说:“我警告你,你要敢说我就是那颗种子,今儿我就揍你。”   听我说完,朱丹把我挨在他鼻梁的手指慢慢推开,淡淡的一笑,这一笑瞬间勾起内裤那笑欲难止的咯咯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上牙齿和下牙齿正发疯的撞击。我扭头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他方才渐渐停住,但我知道他这是强迫自己憋住的。   见内裤没有上牙打下牙了,朱丹方才说:“看来你歧视同性恋。”   “我不歧视,但我不是。”我很正式的说:“我喜欢的姑娘叫艾娅。”   听我说完,他似乎很激动,趁我不防他突然抱住我,说:“谢谢,真的,其实我也不是,我来就是等你这句话,艾娅我知道,武当兵器谱排名第四,我祝福你。”接着他慢慢把我放开,亮出一只手掌,很认真的说:“怎么样,交个朋友吧,如果你愿意。”   我很茫然的跟他击了一下掌,然后见他离开,和刚才看见他的时候相比,他似乎显得轻松了许多,这让我更加疑惑,本欲留他把故事说完,但想想自己已经说过今天还有事,这金口一开,严叔曾不只一次的告诫我们,是不能够反悔的。而且允诺漂亮阿姨的事情是不可以不管的,所以我决定改明儿再找他,把剩下的故事听完,把心头的雾水彻底解释掉。   雨又来了,在傍晚时分。我找个由头把内裤甩开,直奔九楼。我想如果这里还找不着,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九楼位于诺城绚丽多彩的悲伤山中段,色街699号不夜花园9楼,门牌909,若不包括楼台花园在内,九楼总面积399平米。九楼最大的特色就是挂在孟老夫子画像旁边的那幅富贵用毛笔手书的两个大大的汉字,一进大厅便能瞅见。此字可以堪称一绝,龙飞凤舞,尽管没有人能认出这两个字到底读什么,但确实是龙飞凤舞,据富贵本人说这两字读“奋斗”。我一直没敢肯定,当然也没有谁敢咬着牙说不是,至于九楼的来历已无史可考,如果非要我编一个,众所周知,我是一个诚实的孩子,从不胡编乱造。   九楼其实是我们在高一时大家一起合租的一套房子,最初成员就富贵、皇子、乱三人,我从日本回来之后又陆续增加了我、艾娅、AJ、丑丑,丫头、内裤、和一只名叫‘自’的毛色金黄的松狮犬,此狗除长相纯爷们儿走路很摇摆外,最大的嗜好就是挺逗漂亮MM的尖叫和在酒吧借酒浇愁之后睡一觉。所以这狗就成了继富贵那手绝得连神仙看了都掐不准的毛笔字后,九楼的又一大招牌。其实我们聚在一起最初的想法只是为了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思想号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我们最终也没能履行好好学习的革命精神,但天天爬楼向上的革命宗旨却一直延续至今。原因主要是守电梯的老阿伯是一个不择不扣的麻将信徒,时常锁上电梯去打麻将,且一上桌就两昼夜不下桌,据清洁工老六婶讲,阿伯自打爱上麻将之后,他的身边就没有离开过“胡”。炒菜菜糊、焖饭饭糊、有时就连烧开水也能把锅烧糊,可就是麻将桌上他不胡。不过就麻将而言,老伯也有值得赞许的地方:尽管屡战屡败,但依然坚持不懈的屡败屡战。阿伯毕竟是就久经沙场之人,所以,尽管一输再输,他也依然坚信糊牌就在下一局。佛云: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看来真是一点也不假。因为有了阿伯坚持不懈的革命斗志和精神,所以便有了我们总爬楼梯的苦果。但哪怕如此,我仍然很爱这个老阿伯,其因有三:一、阿伯没有其他老人家那种架势,平时我只要喊他一声老哥儿就会得到他无穷无尽的笑容,有事若碰上他喝了两嘴二锅头,他还会立马回敬我一声小哥;其二、阿伯除了是我见过最酷的守门员之外,还是我见过的最帅的老人家,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不然非得让他哥俩见个面看谁更帅,因为听老妈说过,站她的角度看,我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父亲;这第三点可能是我喜欢阿伯最大的理由,那就是阿伯也喜欢我且把爱付诸行动,一直坚持只收我们一半的房租。哦,差点忘了,阿伯就是我们的房东!   大雨疯了一般的下落,在和平区华灯初上的时候。雨滴在霓虹间,每一颗都像是缤纷的泪水,她若不停止,路人便只能嗟叹。   飞过炎黄广场的计程车终于到达了悲伤山顶,色街的第二个入口处。恍惚间,我的视线穿过雨幕,隐约看见坐在九楼地板上的丑丑正在撕心裂肺的嚎哭。   色街,和平区最炫彩的街区。   不夜花园的后巷,我跳下车,飞快的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跑,此时,在雨中,我看见三两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冲我大声的喊了一声cool,没等我想好摆一个什么样的pose挑逗一下这些姑娘,便已匆匆到了楼梯口。我胡乱用双手在湿透的头发上抓打几下,正欲上楼,不想被我们可爱的房东叫住,他乐呵呵的问道:“hi,小哥,咋不坐电梯呢?”   “老伯吖,”我说:“我以为电梯又没开嘞,怎么,今儿没有去打牌?”   “昨儿个我戒赌了。”阿伯很有志气的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发誓要痛改前非。”   “知道,你老人家上个月不就痛改一次了嘛。”   “哦,告诉你个秘密哟,”阿伯故作神秘的说:“刚刚我看见丑丫头了,打扮的跟牡丹花似的,哥们儿,你这一身装备可逊色多咯哦。”说完,他露出一脸淫邪的笑容,问:“怎么,约会啊。”   “什么跟什么呀,”我说:“那是富贵的媳妇你不知道啊,为老不尊。”   “嘿嘿,咱哥俩谁跟谁呀,放心,你跟他媳妇约会这个事我一定保密。”说完,阿伯开始奸奸的笑着,笑得还很慈祥,我真想飞起一脚,把他踹到日本岛去,最好是哪个冒泡的温泉里,好让他清醒清醒。   “行!还说是吧,”我说:“一会儿等六婶来了我就告诉她,你又在惦记哪家的老太太。”   “别,别呀!”听我说完,阿伯拉着我的手直哆嗦,激动的对我说:“你放心去约会,我什么都不说,就坐这儿帮你放哨。”   我死了,被这老家伙活活气死了。    二 9 - 问南方 - 未知   9   909,门虚掩着,听里面拳头击打沙袋的声音,我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我们几个的影响,丑丑从念初中开始就特暴力,高兴啦不高兴啦都离不开个“打”字,小到打牌打电动,大到打屁打老师,特别是遇到她极度郁闷的时候,就肯定有一个倒霉蛋成为牺牲品。哎,也怨老妈把我生得太晦气,每每遇到这种情况,这个倒霉蛋一准儿是我。唯一一次侥幸逃过她魔爪的记得还是在三个月前,那天晚自习下后,她便邀我同行。曰:她特高兴,高兴得就想立马找俩瘪三来狠狠K一顿。当时我就想,妈的,又上套了。这瘪三不明指我吗!没想到这时却突然窜出四个小青年,两黄毛,问我和丑丑借钱。用江湖的话说这叫老虎大爷借猪。那景致,弄得我高兴啊!一把我就握住领头一个拿匕首的家伙,嘴里里一个劲儿的唠叨,谢谢啊,各位英雄各位好汉,谢谢大家这么仗义来救我。结果!没等到四位江湖好汉反应过来,就被这个暴力狂三勾拳两摆腿给撂倒了。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这几坨不知从哪块儿云层上掉下来为我垫背的家伙,就总能同时让我想起俺奶常说的那句话,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在你需要的时候。   屋内很干净,除了练功房中间的一堆纸屑外,其他地方都像是好久没有尘埃光顾过的亮敞干净。纸屑的旁边‘自’正眯着眼睛坐着,表情很是惆怅,从它那无奈的眼神中我可以相当精准的设想,就在刚才,肯定有个傻妞也是坐在这堆纸屑的某一个旁边,十分壮丽的哭过。此情况使我不得不很慷慨的说:“打沙袋多没劲啊,打我吧,正宗国产货,假一赔十。”   丑丑没有接嘴,听我说完她便直径走出练房,从大厅的冰柜拿两支啤酒,扔一支给我,接着她说:“唠唠嗑吧,咋们俩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吹牛了。”   “有什么可吹,”我说:“欸,哭了?这一地的纸屑记得一会儿打扫了,不然可抽你了。”   “哪有”她说。   “看这一地搞的,全是纸屑,还不认罪,再不认削你了。”   “好了,”她喝一口啤酒后继续狡辩道:“刚不是风大嘛,沙子又一个劲的往眼里钻,大不了这个月的纸巾我买了。欸,你怎么知道我在九楼。”   “猜的呗,乱说联系不上你,”我也喝两口啤酒后,说“阿姨早上跟我说了你和你爸闹不愉快的事,所以估计你应该是翘课来这里了。”   “我就估计我妈会去找你,”继续喝一口酒之后,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说:“还记得么,你刚回来那会儿,天天跟我学洛姬说话的调子”接着她把竖起的食指挨到嘴角,学着我当时的样子:“为什么叫洛姬呢?因为我是洛阳古城一女子呀。”   “别说,很久没有见着了,还挺想她的。”   “那么平时没事的时候有联系吗,你们?”   “偶尔吧,在Line和微信里,有时face book在线呼叫也能说几句。”   “她那病怎么样了,有好转了吗?”   “不知道,她似乎不愿谈这个话题。”说话间我突然感觉被绕了一圈,于是我立马扭转话题:“欸,我好像是专程来说你的事耶。”   “我能有什么事,能喝能跳的。”说完她假装无事一般的撑了一下腰。   “不是说你因为和富贵恋爱的事被严叔……”我说:“对了,最近两年严叔怎么了,他好像再也不来找我们了,也不带我们玩了。”   “没事,他就是忙。”丑丑冷冷的说,说完她一饮而尽瓶中的酒,完了她又从大厅取了两瓶,打开一瓶,看着我,认真的说:“明早翘课吗,跟我去菠萝寺烧柱香呗。”   “你?”我说:“严叔不会是真的吧。真不许你跟富贵好?”   丑丑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气喝了半瓶,然后慢慢悠悠的走到窗边,看窗外,色街的霓虹,不言不语。   我顺着她站的窗口,也提着酒瓶走了过去,窗边,她的酒瓶跟我的酒瓶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砰’之后,我和她都随意的喝了一口。   此时的色街,缤纷的雨那么缤纷。   色街,环绕悲伤山而建。有说色街是诺城人为了感激太阳诸子之一的悲伤,而专程建造的一条街区。相传,太阳诸子之一,名曰悲伤,悲伤因不忍看人类在无垠的黑夜里单调的惆怅、苦闷,单调的打发宝贵的时间,他立志要让人类在黑夜里也精彩起来,如同他的父亲太阳一般,一刻也不止的燃烧青春、燃烧生命,燃尽一切活着的激情。于是他趁诸神打盹儿的空档,把制造霓虹的法器扔到了人间,从此,这个星球的夜晚突然间缤纷多彩、不眠不休,处处是不夜城,比童话还梦幻的世界。   是的,他把人间童话了,但却因此触怒了众神,众神一为了惩戒他,二也是为了告诫那些喜欢自作主张的小神,一致裁决,把悲伤化作一座大山,然后扔到了这里,不能活着,却永恒不死。   可对于人类,他是伟大的,人们开始延悲伤山修建,建下了诺城最炫丽的街区,色街。还在色街之顶为他立了一块精致的七彩石碑,名曰:悲伤碑。当然,多数人更愿意相信那其实是一块未经任何雕琢的七彩原石,尽管石碑上明显刻着一行别具一格的碑文:今天,你悲伤了吗?   “要不,”想了想,我说:“还是回家吧。别再跟你爸赌气了,就说我们几个,除了你谁没被老爸打过,好了,也许在这个事上严叔有他的理解,或者只是不想你耽误学业,等你念了大学,他天天惦记着把你嫁出去也说不准。”   “我没有怨我爸打我,我很爱他,可我觉得我有权力知道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有些疑惑,打人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瞧着你不爽咯。   “你知道吗。”接着,丑丑像是很无奈的说了一个‘他!’然后欲言又止,把手掌伸到窗外,雨水在她的掌心和指尖碰撞,溅起各种颜色的水珠。   我知道丑丑的这个他应该是指严叔,我也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自己的爸爸。   片刻,她把手从窗外伸进来,湿淋淋的紧握住啤酒瓶,瓶口挨到嘴边,又过了一会,一饮而尽,然后换很俏皮的语调歪着脑袋对我说:“今天,你悲伤了吗?”   说话间,我看见‘自’张大着嘴巴,朝我们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慢条斯文的嚼了两下自己的口水,接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们跟前,用黑红色的舌头在丑丑的光脚丫上舔了两口,最后挨在丑丑的脚边又重新爬下了。   看着自,我说:“它好像悲伤了,欸,这家伙还是处男吧,咱找个时间弄条母狗来帮它破了吧,也免得它总是对着你意淫。”   听我说完,丑丑朝我胸口就是一拳,说:“要死了你。”   记得是高一的暑假,我们一堆人在九楼吹牛,忽然听见外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抓门,丑丑跑去开门,一只超可爱的小狗狗从门外一溜烟串进屋里,这就是自的身世,因为它是自己跑来的,所以我们把它取名叫自。自还有一个英文名字,颇有一番历史,当时是因为AJ准备把他的名字阿健改成AJ,然后富贵突然灵感发现,觉得是时候给自取一个英文名字了,为了这个大事,我们一伙人开了一周的大会,最终一致决定它的英文名字叫Loser,因为这货老喜欢目不转睛的盯着丑丑流哈喇子。   霓虹光氤氲在雨夜,童话般,像是悲伤留下的梦,幸福却也伤感。   我们重新坐到地板上,红酒,她说,葡萄美酒夜光伤。接着她一口接一口。我看着她,一个劲的劝,回家吧,要不。   “其实吧,”再喝一口,她说:“有个事儿早该跟你说了,说了怕你跟我抢酒喝,不说吧,又总觉得对不起你。”   “什么?”我疑惑这厮又有什么阴谋。   “艾娅之前跟我说过,从始至终她只当是把你当朋友、闺蜜,或者同学。没有丁点的喜欢过你,因为她说,她早有喜欢的人了。”见我似乎还没有拼酒的态度,丑丑继续说:“其实这话媚娘也说过,但我从来不信,不过,我感觉艾娅说的是真的。”   “还是别喝了,早点回去,算了,我还是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我说。   妈的,我想,今儿咬牙也不能中计,气死她。   “其实,”她没有搭理我,只顾她自己的话茬往下说:“我也觉得吧,你俩不合适,相反,你跟百里丫更搭配。”   “谁!”我再一次中计,问:“艾娅喜欢那男的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她,可她没有说,要不改明儿你可以让AJ给打听一下呀。”   “妈的。”说完,我抢过她手中的高脚杯,武当庄,好伤好伤。   “别只喝酒呀,说好的只是吹吹牛,可不许借酒浇愁哟”她见我再一次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于是一边为我把空杯子参满,一边得意的说:“喂,兄台,你可是来给我解闷的耶,光骗酒喝可不行。”   “找抽不是?你这祸害。”我真是想抽这小蹄子,倒不是因为说我骗她酒喝,主要是这厮每次自个儿伤心就算了,可她非得把跟她一块儿的人全弄得特想喝酒。这不,放我们面前的这瓶红酒就被我一口她一口给彻底吹空了,“去,”我说道:“再给爷拿两罐啤酒来。”   “要不白干儿吧,五粮液怎么样?”她面带微笑的说,笑得很招抽。   “死就死吧!先把皇子那半瓶叉圈拿来。”   “不好吧,动他的珍藏,再说,那个是大瓶哟,会醉耶。”她站起身来,问道:“对了,搁哪儿了?”   “在他书柜下边儿。”说完,特想吐,让这小屁丫头的话给噎着了,心堵得慌。我想,怎么老是死不悔改,今儿又上她套了。   半瓶XO下肚,心中无比畅快,我想,只能用唱歌来表述我内心的澎湃,我唱就唱……我唱,操!歌词全忘了……   “如果觉得不尽兴的话,”我的状态让丑丑乐开了花,她一边拍着我的胳膊,一边说:“那儿还有一瓶人头马面哟。”   “老板,再来两斤爱情,我拿回家喂狗。”我一边喝着一边说。   “得嘞,客官看秤,二斤多一两,您拿好。”唱罢,她用手擦了两遍红红的双眼说:“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丫头,你醉了。”我说,我想,我也醉了吧。   “你才醉了呢,我是丑丑,不是丫头,丫头是乱的妹妹。怎么样?甭想蒙我,等着,我去把那瓶人头马面拿来,今儿非把你灌趴下不可。”说完她就趴下了,一点不啰嗦,趴在Loser的身旁。之后,我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偷偷的偷偷的溜了出来,“妈的,”我说:“小屁丫头,哭了,嘻嘻。”之后,一切颜色瞬间消失,天彻底黑幕了。   说到喝酒,丑丑有很多特色:一、只喝不醉,当然这是丑丑本人说的,并无任何史书可以考证;二、醉也不认醉,喝死不丢嘴,就算偶尔技不如人,她也是谁都不服,最多扶墙;第三、不管怎么喝,身材不褪色,怎么喝怎么漂亮;等之……本人实难一一例举。   记得离北域刚建成的时候。   离北域,在离北区离山以北,是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城堡,外面不知其原因的人也有把她称之为鬼狱的,但诺城人会马上纠正,说这里不是鬼狱,她叫离北域。   离北域说白了就是一个比较阴森恐怖的游乐场,当然,这样的说法是要建立在你不较真的情况下。   离北域的入口,是一个蛇形的拱门,在蛇身的最高处,站着敌对者撒旦,撒旦一手拿着一个令人垂涎的苹果一手紧握着寒气诛心的匕首,面露暧昧的笑容,时时会说一句:来吧,赐你愉悦。   撒旦的脚下,大门的门框上如斯写着:离北域,往生者与诸神欢迎您。   如果你片刻间被这样一句话吓得失了落魄的话,没关系,你可以鉴赏一下大门外,离大门约有百米的一尊裸体雕塑,这是诗人但丁的塑像,看他在阳光下,让他思想的阳光普照你勇敢前进的步伐——这尊塑是仿照罗丹的《思想者》雕刻的,诺城人为了突出诗人伟大的思想,刻意把他雕作的比原著要大许多倍,所以不管是谁,凡经过他的身旁,不论你愿不愿意膜拜,你都必须仰视。   那么,离北域的门口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有这么一尊雕塑呢?其实不难理解,但丁《神曲》三部里,其中一部就名曰《地狱》,而这离北域就是以《神曲》里的《地狱篇》为思想基础,再融入一些不同国度不同民族对死亡的理解和、不同地方对阴司冥府的一些民间传说,方才建了这座地下大城堡。   可是诺城人为什么要建造这座离北域呢?或许刻写在但丁脚下的一行字可以多少告诉我们一些似是而非的原因,她是这样写的:这亦是真实。   当然,这个世界有很多批判家,诺城也不例外,他们认为把伟大的诗人跟裸体主义扯上关系终究是一件有辱斯文的事,但大多数人相反觉得这到是有点参悟生死的感觉——来的时候赤身裸体去的时候也是赤身裸体,好比另一个诗人徐志摩说的那样,挥一挥衣袖,带不走的是你的思想,留不下的是你的生命。   等有了一个平稳的心态,对未知世界的向往,进入离北域,首先令你万分感慨是极度华丽的极有神秘感的装潢,这时你会想,难怪有人说死亡是神秘的,就犹如女子那神秘难测的处女膜,死亡也是华丽的,胜过百花争艳时的七彩繁华。其实要依着百里乱说,处女膜有什么神秘的,二两银子能换一打。   再往前走便是阴冷的光线,当然你或许仍会有些许感慨,不过这样的感慨难免会加一道凉飕飕的感觉,扒在你的后背,等着你用一辈子的勇气去把她甩开,阴森开始。接着是总也飘忽不定的魂魄和忽隐忽现的总令你心思颤抖的声音,带着你和你的恐怖去观赏各色神、灵:有道教传说里的大士爷,佛教里的地藏王菩萨、阎罗王,有北欧的奥丁,也有奥林匹斯山神系的哈迪斯,等等,总之就是吓唬活人唬弄死人的一套吧。   此时,如果你愿意再兑换一点冥币的话,这里还有很多游戏,那么,就会像撒旦说的那样,这儿真的会带给你愉悦。当然你必须得承认你只是肉体凡胎,所以你并不是完美的;当然,你也必须得虔诚的对自己的良心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还有嘛,就像之前我们说的那样,千万别较真儿。   记得离北域刚建成的时候,某一日,我们打算一起去那儿玩耍一翻,临行前,为了给自己壮胆,喝酒那阵容,就跟破釜沉舟似的豪迈,直到彼此都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的时候,俺们才出发,可刚走到买票的地方,就被从里面跑出来的人给拦住了,死活劝我们别进去,说里面特阴森,特吓人,而且是真有鬼,估计还是恶鬼。这下搞得我们之前豪言壮语全变成了富贵的一句话,他说:“尿又来了,找个地儿小便,大家看怎么样?”大家酒醒三分,于是合计是否进去,只有丑丑最坚持。首先,她用醉拳的形式教育富贵,醉拳,讲究形醉而意不醉,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人可以糊涂,但出手一定得有劲道。所谓教育,只教不育可不行,得有教有育,那何谓育呢?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所以。丑丑的教育是,先打,打完了再主动找被打者,也就是富贵亲嘴,以此表示打是亲,亲嘴的亲。之后又告诉富贵,这是公众现场合,随意提大小便是相当不文明的,等一会儿到了里面,就是尿个七孔流血她也奉陪。   接下来她把空余出来的一只手搭到拦住我们的人群中,一个起码大她十岁的男人肩上,曰:“鬼?告诉你吧,挨这儿站着的都是鬼。”说完,她立马把另一只空着没事干的手也用上了,虽然只用了一根指头,但作为指认鬼的差事也是绰绰有余。她说,用那手比划着说:“我,醉美人,酒鬼;他,乱,色鬼;还有这位帅哥,皇子,赌鬼;富贵,呵呵,我男人,丑鬼;还有这个这个……”她指着我是说:“嗯……反正他也不是好人!”说完,我们的酒全醒了,而我们的严丑丑严小姐却睡着了,没有征兆,没有遗言,趴在一个我们谁也不认识的男人肩上睡着了,那睡姿极美,就好似一个欲望全世界的春梦。当时我们几个最大的想法就是想死,怎么快怎么死。而那个陌生男子汉却流着哈喇子可劲儿的笑,那欢乐的表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结果,我们把死前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此人被我们狂扁之后,带着满口报仇雪恨的誓言和一副壮志豪情的样子离去,从此杳无音讯。   在许多小时后,丑丑醒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水,我要喝水。”丫头给了她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后又说:“我要的是水,不是酒,别以为我醉了,我没醉,我清醒着嘞!”   从此,丑丑得一绰号:醉美人。曰:美人既醉,切莫扰之。   等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丑丑也已经走了,只剩Loser还坐在我的身旁,忧伤的看着外面多彩的夜晚。对于九楼的每一位成员而言,每次看见自,都会让我们不约而同感激两个人,老阿伯和老刘婶,因为若不是他们的照料,自恐怕早就该吃自己了。   拿出手机,各种社交软件里的信息一大堆,其中一条是丑丑的:兄台,也忒逊了吧,半瓶XO就傻啦。还有百里乱的:如果联系上丑丑了,记得一定告我一声。老妈的:又死哪儿去了,晚自习也不上,你爸知道了非活剥了你。   我收起手机,在Loser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它抬头扫了我一眼,又睡下了。我轻轻合上门,一个人。   回家的路,在色街,霓虹与悲伤的梦里,路漫漫兮……   色街,之所以取名色,那是因为她有两个色,一是艳色,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夜晚,你都不难见到妖娆多姿的女子,许许多多,踩着高跟画着红唇,或打着花边伞,或在风中扬起秀发,任人观赏,你若喜欢,你也可以像Loser一样,尽情的流着自己的哈喇子,姑娘们不会介意,因为她们很乐意把美艳留在凡人的眼中,留在悲伤的梦里;这二呢,自然是颜色,漫漫的霓虹在夜里,多彩的长裙在风中,撩着悲伤的理想,抚摸男子的惆怅,诗云:桃色满地,霓虹裸城。便是也。   又是一夜间断不息的雨,把小恋街的街道洗得光滑无尘。   阳光洒在红砖砌成的教学楼上,凉凉的、暖暖的,还有那朗朗的读书声,是早晨。   早读还没有下,丑丑便发过来一条信息:菠萝山,不见不散。锁上手机,我不得不开始琢磨,怎么忽悠我们的老大,Susan苏师太呢?这也真是的,偏赶上课这会儿叫我,难道不知道学校的围墙最近又加了两道防护栏了吗。   “Madam,我有事请个假。”走进苏老师办公室我说。   苏老师正在看一本不知什么名的书,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着那本不知名的书,嘴里慢悠悠的突出几句话:“上星期你就请了两次假,就快高考了,你怎么没有丁点高考生的样子?”   “这回是真有事,大事!”   “你哪次不是大事。”   “真的,”我把历史书上几千年的伤痛一下全挂到我脸上,说:“我妈出车祸了。”   我估计苏老师也觉得这是天大的事,不然也不会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半天,方才说:“你妈上个月不是出了一次车祸了吗?”   “哦,是吗?”上个月用这借口请了一次假,妈的,居然给忘了,不过本少爷记性虽不好,但脑子绝对好使,我道:“谁说不是呢,我也劝她不要时常开着个破车到处转悠,安全意识这么差,开什么车嘛,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又出事了。”   “你妈刚换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刚打过,是关机,估计可能是摔坏了。”   “那你先回教室去,”想了想她说:“一会儿我打你爸的电话问一下。”   “这不救人如救火嘛,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早离了。”   “那是他们的事,”苏老师义正言辞的对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对你负责,你爸妈虽然离婚了,但感情还是有的嘛,而且你也始终是他们的孩子嘛,好了,先回教室去,我核实清楚了通知你。”   “我就实说了吧,”想了想也只能出绝招了。于是说:“其实他们的感情早破裂了,虽离了婚,可还是见面就掐,就说上次您儿子托您找我妈借钱那个事吧,后来不知道哪个碎催告诉我爸了,打得啊,当时您是不在场,那家伙,简直比3D武侠还花枝招展,还有啊,就前不久……”   马上,苏师太勒令我闭嘴,迅速把‘准假外出’输入进我的手机。   对于在诺一中念书的我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不过没关系,手机在手,走遍天下都有——只消用已输入准假的手机在紧锁的大门门柱上轻轻一刷,朱红色的大门便‘吱’一声,开了。   菠萝区由三个街区和一座菠萝山组成,众所周知,菠萝区就是因菠萝山而得名,菠萝山呢,又因山顶一块巨大的菠萝石得名,相传这块菠萝石是诺城道教的鼻祖李减乘用锉刀一刀一刀凿出来的,后来人又在菠萝石上加以颜色,所以远远看去,这石头真像一个熟透的大菠萝。   李减乘,道号,减乘子,他的故事是这样的,说他年少时便迷恋道学,执着追求十数年,终于不负他这个有心人,让他寻到了道教的经典之一鲁班书。不知是他天赋极高还是确实与道术有缘,短短数月,减乘子便掌握其中要理且完全学透。可正当他欢欣雀跃准备和自己的最爱、自己的恋人,自己的妻子分享其成果的时候才发现,妻子已无了踪影。此时,他方才突然明白鲁班书为什么又叫缺一门,但一切为时已晚。   接下来,有人说他一直在道学的海洋里无穷无尽的思念。   我们姑且不去揣测他在生命结束之后是选择升仙得道还是去无止境的寻找妻子的阴魂。我们只消领悟他留给后来人的最后一句话就好,传说是在他弥留之际命他的大弟子写在山脚大门上的:菠萝不悔。为了深入世人对这话的理解,之后迁到这儿的佛教徒们又在这句话的两边,左右的门柱上,分别写下了两行门联: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菠萝山菠萝寺,所指的并非一间庙宇,而是三间不同宗教的神庙共主菠萝山,她们是一所道观,一间佛寺和一座教堂。可不同的宗教在这儿,似乎、好像、隐约、信仰着相同的东西——人性的纠结和天道的矛盾。所以,诺城人认为这儿是心灵距离上天最近的地方。   佛寺的大殿里,一张大大的唐卡下站着我和丑丑。画上画的是藏传佛教的六世**活佛,仓央嘉措。没人知道画上的他是在参详佛法还是在思念红颜,也没有人能说清他的世界到底是朱砂红还是云母白,但被他抚摸过的文字却永远美丽,永远不褪色。尽管数百年来,佛教徒们都遗弃他,认为他玷污了佛法,可是凡人们深深迷恋着他,迷恋他背叛信仰时的罪恶感,迷恋他心中的瑕疵,迷恋他的一切不完美。   “你怎么看他?”丑丑不经意间问道。   “什么怎么看?”对她的问题我有些纳闷。   “这个可怜的家伙,”丑丑说:“说真的,在这之前我并不喜欢他,在信仰的世界他是背叛者,可在爱情的国度他又那么懦弱,是个不折不扣的不纯洁者。”   “啊,是吧,”我说:“你是这么看的。”   “嗯,你呢?”   “那么,”我说:“教堂还去吗?”   “走吧。”她说。   教堂是天主教教堂,华丽、哥特是她的特点。   道派逍遥,信奉老君,佛家出家,信仰佛主,这些都是旦古不变的。然而在菠萝山,主角却不是老君和佛主,而是徘徊在得到与失去间的减乘子,和纠结于信仰与爱情之间的仓央嘉措。自然,在菠萝山的天主教这儿,也不例外,诺城人争相祭拜的却是西班牙的一个修女,徳烈萨。从海的那边传过来的信息是,修女必须圣洁而无杂念,她的爱只能奉献给万能的主,可徳烈萨却在睡梦中梦到丘比特的箭射入自己的心胸。   就在教堂的一侧,一张扇贝形状的床上,修女曲着双脚,头上扬,一道赤眼的箭光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射中她的心脏。看着她那难以言表的表情,祖籍西班牙的神父告诉我们,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可丑丑却说,不是,那是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快活。   我说:“神父,在教堂里摆着这样的塑像,难道就不怕玷污天主吗?”   神父说:“世人都是有罪的,但只要你曾经相信天主,现在相信天主,或将来相信天主,都可以得到主的原谅、拯救。”   丑丑说:“一边是梦幻,一边是真实,她比我容易选择。”   神父摇摇头走开,我知道,对于这样的对白他可能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样,一会儿去学校吗?”下山的路上我问丑丑,她没有回答,直到我们走到山底她才说:“我们就这儿分手吧,谢谢你陪我来。”   我说:“应该是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翘课的理由,问你,下午还不打算上课吗?”   “没有,怎么会呢,”她说:“我是想先回家吃饭,完了再去学校,反正早上的课这会儿也赶不及了。”   “好,”我说:“我们学校见。”   “嗯,学校见。”   和丑丑分开之后,我便早早回了家,和老妈扯了老半天的谎也没能让她相信我们是提前放学的,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我还是招了,说其实就是,老也追不到艾娅心情不好,所以上菠萝山烧了柱高香,想求满天神佛保佑一下。我妈听完,麻溜的给我烧了几个她的拿手菜。   吃饭的时候老妈又问我需不需要给我备点钱时候的,我感到很疑惑,问她需要备什么钱。   老妈听我这么一问,唉声叹气了好半天方才一脸无奈的对我说:“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长这么磕碜就算了,而且还是个包皮,我看艾娅指定是看不上你的,所以我就想给你点钱去整个容什么的,顺带再把包皮给割了。”   老妈的一句话打得我的脸直火辣,卡在喉咙的饭团我噎了很长时间也没落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间隔时间太长的缘故,老妈把之前的话题已经丢脑后了,被我这一问,问得她一脸疑惑,抬头看着我说:“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的我是那什么……”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就说:“就你刚才说的那个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呀,神神叨叨的,爱说不说,吃饭。”说完,老妈端着碗若有所思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一些,又说:“哦,这事啊,还记得不,小时候你跟百里家那个乱,这个乱从小就够乱的,尽捣乱,就是他唆使你一道,去燕尾楼捣蛋,结果差点没把你自己的蛋给赔进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我知道后不是带你去医院咯,然后为你医病的主治医生正好是我高中同学,完了我们俩聊天的时候她大概估计的,谁知道准不准。”   说完,老妈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饭,等我刚把悬空的心放心,突然,老妈把饭碗往桌上一搁,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问:“不会真让她猜着了吧?”见我没有回答,她又开始愤愤的咒骂她那个做医师的同学:“读书的时候她就嫉妒我长得比她漂亮,结婚之后她又恨我,就是你爸比她丈夫长得帅,现在好了,居然咒我儿子长包皮,哼,等着,等哪天再让我碰见,我非……”   我决定不再听我妈多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因为我是个乖孩子,不会让无聊无耻且没心没肺的人浪费我丁点的时间。   “我先打个盹儿,下午还有课。”说完,我走进自己的房间,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一会儿,也不知是梦还是是什么,总感觉电话的震动一直没有停,迷迷糊糊的拿起来,一看是乱。我说:“发什么疯,我午休呢。”   “靠,这么重大的消息也不告我一声。”接起电话他就冲我嚷。   我想一准儿是跟丑丑上菠萝山的事走漏了消息,很愤怒这混蛋总对丑丑的事这么上心,自己有女朋友的,却又偏偏惦记别人家的媳妇,我随口打哈哈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打算等有空跟你碰着面了再说的,对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妈的,地球人都知道了还不是大事,跟你说,内幕信息都出来了,这厮一准被开除。”   这一听,我突然发现不是丑丑的事。   “好了,”乱又说:“什么时候去学校,你?”   “一会。”   “那咱们见面再说,挂了。”   等到学校,我才明了,乱说的事居然是富贵在今早的最后一节课,把教我们英文的老师打了。据江湖传言,当时整间教室可以说是耳光响亮,万鼓齐鸣,勾拳摆腿,一应用尽。我想,这厮也真够实在的,可你爱国也不必非打英文老师呀,她可是咱们扛霸子铁钢,铁校长的小姨子,据说这铁姑爷跟丈母娘虽不怎么亲,但跟这个小姨子可好呢,好得就跟那什么似的。   富贵这厮,所有人一致觉得他这次肯定是栽大跟斗了,之前也不了解一下就动手,实在憋得慌你丫找个软柿子的捏呗,干嘛非打人家的小姨子,但愿能大事化了吧。   “就算要打老师,也没理由找身材这么好的一个打呀!”我说,挨我站着的就花丫和我一同班。   “什么,你的意思是身材不好的或胖点的就可以打了?”花丫说。   “没有,”我说:“我的意思是可以像丑丑小姐那样找一个男的,健壮一点的揍呀,起码在道德舆论上比打一个女人好听吧。”   “哼,只要是打人就不对,打老师就就是罪上加罪。”花丫一脸正气,说:“你们怎么都这样!”   “好,谁都不打,下次啊专揍你,行了吧?”说完我又问道:“你哥呢?”   “他跟皇子哥一道的,”我同学道:“说是找富贵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呀?”我问:“他可是出了名的尊敬师长,咋就无缘无故的打老师呢,莫不是老师先动手?这女人仗着姐夫混得开,平时就数她最讨嫌,”   “嗯,是,”我同学说:“当时正上课,富有才突然站起来往外走,被黄老师拦住了,问他去哪儿,他说你管不着,老师说讲不出原因就不准出去,结果他说要去韩国整容,免得找个媳妇跟人跑。接着黄老师骂他没教养,他说黄老师是姐姐着急姐夫痒,完了黄老师叫他马上道歉,他又叫老师先道歉,然后黄老师就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就把老师打了。”   “富有才!”我咬着牙齿:“真他妈有才!”   “下午放学你去找富贵哥吗,如果去的话,带我一块行不?”花丫看着我。   我狠狠的吐出仨字儿:“找个屁!”   说起严丑丑打老师事件,已经是那年那月的事了,想到这儿不得不令人由衷的觉得这二公婆简直是太般配了。   翻开历史的日记,三维体画面清晰的挂着倒影,公元某日,星期12345,阳光明媚,气候基本温和,摄氏N度。严丑丑衣着低胸高腰超短裙,心情很不爽,因何不爽,不详。事件:女学生打男老师。时间:下午第三节体育课。起因,只有天知道,由于天不肯作证,所以只得由受害人严丑丑和事件另一关键人物体育老师口述。这里澄清一下,受害人原本定于体育老师,肇事者是严丑丑,但由于肇事者在事件**结束以后一直痛哭流涕,再加之有关当局一再明令要保护妇女儿童权益,所以暂时由肇事者兼任受害者一职。以下是二人在教务处的各自陈词,当然还包括教导主任公证式的问话:   最先发言的是本事件中及受害人肇事者于一身的严丑丑严姑娘,简称严,她说:“我本来只是在做仰卧起坐,但,就是他!居然色眯眯的盯着我的胸部,而且盯着就不放,我又不是他女…女…女儿,他凭什么呀?”   接下来是事件另一关键人物体育老师,简称体做口头上解释:“其实当时我的的确确不是要看她那里。”   然后是素有包龙图之称的教导主任,简称包,问体:“那你是要看他哪里?”   体:“我没有要看她哪里!”   包:“那你是要看谁的哪里?”   体:“我就是发呆,想点事儿。”   严:“想事儿?想什么事儿非得盯着人家那里啊?”   体:“其实我也没想什么别的事儿。”   包:“没想别的事那是什么事?”   体:“我、我饿了,想一会吃什么总行了吧。”   包:“嗯……那你呢?就因为他盯了你一下你就打他吗?”   严:“是!”   包:“为什么?”   严:“不为什么!”   包:“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严:“要谁饿了都盯着我那儿,那,那我成什么了?”   包:“嗯……这个……你们先下去吧,这个问题我们研究下再给你们答复。”   事件结局,也就是教导主任经过研究数日给出的答复是:体育老师被开,理由是上课时间想着吃东西,一点没有教师崇高的职业道德;丑丑和富贵被全校通报表扬,奖金各五百,理由还是只有天知道。这一事件给我们的启示是:不管别人是否心胸宽广,你都不要盯着她的宽广心胸不放,否则,一准被开。   好了,关于是否应该去盯女人胸部的,这一类低俗无趣的八卦闲聊,就到此打住了,接下来我们还是应该说一些学术性强一点的事。   总之,为此富贵神秘失踪。   就在富贵神秘失踪后的两天里,江湖传言,记得严叔曾对我们说过,说既然是江湖传言,亦不可全信。   江湖传言,学校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有最强处男之称的皇子,交了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他苦追三年的狐媚娘;第二、教我们英文的黄老师因不甘心受到这样的侮辱而三次自杀未果,真所谓是女子中豪杰,士可杀不可辱,哪怕是自杀;第三、学校就富有才问题召开了五次紧急会议,结果富贵被开,当即取消高考资格。富贵的白榜一经贴出,顿时天下大快,其实天下大不大快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可以打消黄老师第四次可杀不可辱的念头。   记得某一首歌里是这么唱的:时光匆匆如流水,只在不经意间。数百天以前还在为我们的女英雄,丑丑小姐狂扁体育老师而担忧,可转眼又不得不为富有才打女老师着急。   我搜肠刮肚的想着,这厮会躲在哪儿呢?那么又是什么事让他愤怒到如此失去理智呢?这一切要被富叔知道了,真不知道他会被揍成啥样。   “酒还没喝够是吧,又在想人家艾娅。”听到声音我转身一看,是丑丑,正骑在她那辆超级轻便的摩托车上和我打招呼,我接茬说:“看阁下的表情,富有才跟你联系啦?”   “没有。”   “那你还能这么Happy,”我突然有些对富贵感到不平,记得上次为丑丑打老师的事,他可片刻也没有闲着,又是找学生作证又是到政教处反应那个老师平时的一些不良情况,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的学生,在几天时间里,几乎颠覆了所有老师对他的感观,老师们都说,富有才同学虽然成绩不咋地,但肯定是一个有正义感且很有立场的孩子,明知道对方是老师且还是体育老师,居然还能主动站出来反应事实情况,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一脸不在意的说:“我劝你也甭瞎操心了,不就被开了嘛,反正他也考不上。再说之前他爸也说了,考完了就送他出国。”   “被开和没考上能一样吗?”看着她一脸不担忧,实在没办法,于是我又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总也应该第一时间找着他人吧,万一再出个什么事……”   “搞不懂你瞎搞什么,”丑丑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说: “是个人都知道他是校散打季军,你还怕他遇到劫匪路霸啊?”   “欸!”我正要说着,却看见她骑着摩托一溜烟跑了,可行至三四十米处她又一个急刹车,扭头过来冲我嚷道:“要不在九楼,要不跟大衰一块儿,要不在给他爸看场。”说完,又一溜烟,没了踪影。   九楼,我去过两次,除了Loser,蛋也没见着一个,至于大衰,仙踪不定,对了,帮他爸看场,一直就是他的梦想。我想,嗯,晚点去富叔的店里看看。    二 10 - 问南方 - 未知   10   富叔的店,是一家夜总会,因为这个店开在色街中段,故取名中山堂。   当红男绿女牵着姹紫嫣红的爱情在那,如童话般忧伤、炫丽的夜色中追逐时,对于繁荣的诺城来说,色街绝对是主角。   开着妈妈的车,接着妈妈催命似得电话,我那踩着油门的脚像是在跟风叫板。顺着色桥而下,在风与速度之中,每一次,都会有意无意的看两眼山顶的七彩石碑,那碑文、那碑文永远只能意会:今天,你悲伤了吗?   终于,穿过密密的颜色和艳色后,车到达中山堂门口。   为什么取名中山堂呢?其实就是为了纪念我们的革命先烈孙中山先生,我和我爸都特别尊敬他,对他无尽的崇拜与敬仰,非凡人所能明白。此乃富贵富有才曾就为何取名中山堂,为我们作的解释,我们一直无人反对,因为中山堂的大老板就是他爹嘛,只是到至今仍然有一件事令我铭记于心,就是在前不久的一次语文测试里,作文是以纪念孙中山先生为题,60分的作文我得了55,当然,班里也有不擅长写作文的只拿了三二十分,我暂且不作多余指责,因为那是校长大人的事。这里我只说富贵,在他试卷的作文栏里没有分数,只有老师用朱红色墨水写下的一行潦草的汉字:没文化,真可怕!   夜总会的大门上,红黄绿紫镶嵌的汉字是色街的本色,映着大门下惬意的人群。   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我们伟大的革命导师孙老爷子,为自由为民主奉献了毕生精力,现在,就在他名字下面的街道上,好几对青年正拥抱着,疯狂的接吻,用另一种模式轰轰烈烈的继续着中山先生的临终遗愿,所谓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须努力。   自由和平的时代,我们就把爱情拖出来革命。   “下车,”我对丫头说:“真搞不懂你整天不在家复习功课跟我出来瞎串什么。”   “你们要高考都不急,我怕什么,再说这不是为了找富贵哥嘛,而且我哥也没有反对。”其实以往丫头单跟我一道的时候基本上从不顶嘴。   “你哥没反对,”我说:“好呀,我这就给你哥打电话,你跟他去呀。”   “不要嘛!”她说,拉着我的手,做着老妈那只哈巴狗找我要饼干的样子说:“大不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丫头片子打小就爱冲我扮可怜。哎,想想这些年总被她揪住我这善良的弱点也真够尿的。走到门口我说:“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那厮在不在。”   “不,我要跟你一块儿!”   “又倔了不是?”我说:“等着,我非打电话给你哥不可,到时候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那,那一会儿遇到小流氓怎么办嘛5555……”说完她一个劲的哭,哭得一旁的人全围着我看,那神态,跟看火星怪似得,只差没当场演艺侠客豪情英雄救美了。我估计他们一准在想,这傻菜又在糟践谁家的姑娘。真比窦娥还冤!   “别哭了,再哭我就真不让你跟我一起了。”说完我看见她的脸上立马是跑了乌云挂彩虹,笑得那个表情啊,我真想……   四盏波西米亚的吊灯灿烂着整个大厅,大厅中央,像罗马一样性感的喷水池上面,站着一个古希腊女子,那挺拔的双胸露一个,是为了让人们对艺术产生无尽的垂涎。从英格兰空运过来的沙发分别在大厅的几个角落,像是在煽情的讲述着日不落的辉煌。还有哥特结构的柱子,好像西哥特人真的回来过。   富叔是个西欧迷,十分向往欧洲,越西越欧他越喜欢,其实从这个大厅的装潢就不难看出这一点。在富叔的眼里就是,不求更好只求更欧,迷恋的程度——前几年装修他家的别墅,甚至把祖宗牌位也换成了欧式,这便是我爸极其不喜欢他爸的原因,爱屋及乌,所以我爸总叫我少跟富贵这只乌鸦在一起瞎混。   “哎呀,文公子、百里小姐,你们来了,”我和丫头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旗袍装的礼仪小姐就走到我们面前,对我们说:“请问是订座还是找人呢?”   我说:“我找富贵。”   “富贵?”   “就是富有才!”   “哦,”她说:“您说富少是吧,刚还在呢,要不你们先在那边坐会儿,我用对讲机给你呼叫一下,您看可以吗?”   “随便!”我说,心中却无限纳闷,这B样胆儿也忒大了,真的翘课都翘到他老爸这儿来了,妈的,这厮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说富叔是个欧洲迷,所以富叔的原定计划是中山堂的礼仪小姐也得从欧洲空投过来,可后来为什么又用本地的女生呢?且还是统一的旗袍,国粹。这个就纯属意外了。   说中山堂快要装修完的时候,富叔正打算从欧洲空投一批礼仪、DJ、歌手过来,可一次一个朋友无意间对他说,这个中山二字好,借用革命领袖孙中山先生的名字,一来可以挡煞气,二来也有纪念意义,这生意肯定会像辛亥革命一样,旺!   朋友的话似乎有意无意的提点了富叔,咋一听,再斟酌二日,决定,既然阴差阳错的用了中山先生的名字,那就将错就错吧,看来是不能太欧了,可装修已经改不了,怎么办呢,人才是第一位的,全用中国人,礼仪穿旗袍,DJ穿圆领中山装,歌手要字正腔圆。   法国歌手娜蒂娅是我特喜欢的歌手,唱片机里,一曲Roc已是很老的歌了,但依然激情万丈,看,打得丫头的脸泛着脱俗的红。甭说,还真好看。“文哥,”她说:“可不可以问你个事?”   “什么事儿?”   “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就这事儿啊?”我说:“有毛病!”   “不是啦!你先告诉人家嘛。”   “那边有镜子,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吗?”   “完了,肯定很红,”她说:“我说了之后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什么事儿啊?”   “还不许笑我,你答应我才说。”   “神神秘秘的,”我说:“说吧,我答应你。”   “被,被……”脸色绯红的丫头此刻还真像一支祖国的花朵,她说:“被男孩子亲是什么感觉啊?”   我的眼神很迷惘,我无语。   “我的同学告诉我,说接吻的感觉就跟吃果冻差不多,可我怎么吃也吃不出接吻的味儿,对了,你接过吻吗?”   晕!我说:“小屁丫头不学好,你怎么不干脆问你那同学**是什么感觉呀?”   “我问了,她说她不告诉我。”丫头说。   我感觉我的思想、我的脑袋立刻增重几十斤,恨不能一头栽在地上。   她又说:“也怨我哥,那么凶,哪个男孩子只要跟我多说几句,准会被他打,都没人敢亲我。”   幸好下午我没吃饭,不然肯定得吐个精光。“这不你哥也是为你好嘛,”我替乱解释道:“现在的骗子多,专骗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女生。”   “可我不小了耶!”说完,她站起身来,叉腰收腹挺胸。我估么着她这是要向我证明的确是不小了,特别是三围。   哎,谁让我跟乱是铁哥们亲兄弟呢,此时此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彻底化解她对她哥的怨恨,我决定伟大的壮烈的牺牲一次,我说,我一脸正气的说:“一会儿我跟你接吻,免得你一天到晚的嘴馋。”   我原以为她会马上拒绝,然后我再晓之以理,当然,绝对不能动之以情了,我再晓之以理的告诉她,早恋是不对的,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一个有用于祖国的人,此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蹄子看来是饿慌了,而且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她说,她居然说:“好呀好呀,这样的话就算我哥知道了我也不怕,反正他也打不过你。说话算数哦,一会儿你送我回家的时候,就跟我接吻,哼!气死我哥。”   我死了,喷血而亡。   就在我百般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富贵来了。此时的他已经把头发染了,染得跟灯光一样灿烂。他上身穿着范思哲的T恤,其实,包括戴在左耳上的耳环和左手腕上的手表,他全身穿戴都是范思哲。   “哥们儿,来了,喝什么,”富贵挨我身旁一坐下便问:“伏特加还是威士忌?”   “富贵哥,”看他一脸的醉,丫头抢过我的话茬,说:“别再喝了,这样喝下去伤身体的,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丑丑姐姐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别在那儿猫哭耗子,你比你哥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完,富贵又冲站在门口的礼仪嚷道:“去给我把刚才那瓶马爹利拿过了。”   我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劝他别喝看来是不现实的,于是我说:“还是葡萄酒吧。”   “行,”他说:“白的还是红的?”   我说:“随便。”听我说完他立马扭身,对站在我们跟前的礼仪说:“就拿刚送过来的武当红吧,06年的。”   看着礼仪去拿酒的空档,富贵先是指了指衣服上范思哲的商标,完了又抬起手腕指着手表上在一圈钻石里的的商标对我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logo特性感。”   看着商标上美杜莎的头像,我说:“以前也没觉得你喜欢这牌子呀。”   听我说完,富贵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对着上面的商标牌说:“全是Versace的,我跟我爸说了,以后所有用的只要是能换的就全换成Versace。”   美杜莎,希腊神话里是这样叙述的,说美杜莎原本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海神波塞冬因被其美貌所吸引,便在雅典娜的神庙把她强奸了,此事被雅典娜知道后极为愤怒,为了惩罚美杜莎,就把她便成了一个蛇发妖女,且在她身上下了咒,说谁只要看她一眼就会立马变成一堆丑陋石像。看来神的世界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诸如摆在我们眼前这个荒唐的惩罚。其实我曾和皇子就美杜莎的案子作过一次深刻的讨论,可皇子认为我用我们平凡的智慧去批判雅典娜的英明本身就是极其荒唐的,他说,不管是人的世界还是神的天空,一切具备致命吸引力的东西都是有罪的,如在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去摘苹果的那条蛇,其实蛇说的每一话也是照事实说的,但后来也确实给亚当夏娃带来了诸多不幸,还有不管是神还是人,还是女人,都会爱上她的海伦,如此完美的美,美得如此完美,可她后来给特洛伊带去了什么,灾难性的毁灭。我说,嗯,就像狐媚娘,兵器谱排名第三,那么有吸引力,可给你带来了什么,除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就是无数次的丢人现眼。他说,滚犊子。完了他又说,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赞同我的说法,那就是神的世界也确实存在不尽人意的地方。   总总云云,总之,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时尚帝国范思哲的创始人詹尼·范思哲又把她的头像作为品牌的标志,据说是寓意让这种致命的吸引力再次复活。天晓得有没有复活,反正富贵好像是被吸引住了。   看着范思哲的商标,看着美杜莎的头像,再看富贵脸上那张中国版卡西莫多的脸庞,我没有说话,一是因为我实难把他的脸和性感这个词扯上丁点关系,二是我无法知道他到底是爱上范思哲这个品牌还是爱上了美杜莎的头像。   “欸,”见我没有说话,他又说:“刚才在A厅有两个哥们儿在吵架,一个从巴黎来一个据说是从爱丁堡过来,你知道他们争什么吗?”   “什么?”我说。   “妈的,他们居然争霓虹灯是谁发明的,爱丁堡那家伙说是他们英国人威廉拉什么,对,威廉拉稀发明的,巴黎那家伙就更不靠谱了,说是他们法国人叫什么朱什么德的发明的,好像谁没学过历史似的,这朱德明明是咱中国人,和毛老爷子一起搞秋收起义,后来做总司令成了开国元勋的嘛。”   “是英国人威廉·拉姆塞和法国人乔尔朱·克罗德,”没等富贵说完,丫头就在一旁插嘴道:“霓虹灯确实是他俩发明的呀。”   结果,话一出口,就被富贵狠狠的瞪了一眼,完了富贵继续说:“我跟他们说是悲伤把造霓虹的法器偷偷扔在了人间,于是才有了霓虹灯,他们还不服,要不是说你来了,这两个家伙非被我打服不可,妈的,不相信科学!”   “不是呀,富贵哥,你说的这个属于神学和哲学,他们说的才是科学。”百里丫在揭短这个事上和他哥一样,永远很认真。不过富贵绝对不是孺子可教的孺子,他极不耐烦的对丫头说:“别以为你是小屁孩就可以胡说,再胡说,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看着丫头一脸委屈,我打圆场说:“其实这个事你们都对,是吧,确实是悲伤把创造霓虹的法器扔在了人间,不过天晓得法器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就是两半,一半落在了英国,被威廉捡到了,另一半落到了法国,又被乔尔朱捡到了,不是说人类即将进入共同奋斗的年代吗,还争什么呢?”完了我又对丫头说:“你富贵哥让学校给开了,心情烦,所以你怎么还能随便质疑科学呢,以后要好好学习,晓得吧,少跟着我晃悠。”   听我说完,丫头看着我一脸茫然,没有说话,接着我又对富贵说:“不过你也忒那个了吧,教你的老师也打,而且打的还是一个女老师,欸,你丫也太怂了吧。”   富贵没有说,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打开微博里他和丑丑的信息记录,然后递给我,我看一下时间,正好是那天早上最后一节英文课的时间,也就是我和丑丑从菠萝山分开不久的事,内容是这样的:   丑丑说,我们分手吧。   富贵问,什么?   丑丑说,如果我和百里乱好了,希望不要让我作难。   富贵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是因为你爸吗?我们见面再说好吗?你在哪儿?   接下来就全是富贵乞求见面的要求,可丑丑再没有回话。看完,我把手机又递给丫头,然后对富贵说:“那富叔知道这些事吗?还有今天你被学校开了。”   “知道,”他说:“我爸全知道,还知道这些都是她爸的意思,出事当天我就把所有这一切告诉我爸,我爸还说,这样也好,严家的恩咱们算是还清了。什么都图个缘分,所以不许我再去学校,不许我再去找丑丑,既燃我和读书无缘就干脆不读了,反正书读得太多也没什么用,能认俩字就行了。至于丑丑那边,人家不喜欢就别死缠着不放,男人得拿得起放得下,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缺。”   “或许……或许”丫头把手机放茶几上,一边轻轻推向富贵一边深情的看着我,问道:“文哥,我也能喝点酒吗?”   “你要喝什么酒?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吧,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百里家的任何人。”富贵接过我的话茬,抬头看着丫头,冷冷说道:“再说,你哥要知道你来中山喝过酒。”说完,他又紧接着冷笑两声。   “富贵哥,这个事肯定是我哥不对,丑丑姐肯定有苦衷的。”丫头坚持道:“明天我就找我哥,要他把丑丑姐还你,但今天我是不会走的,就算你打我我也不走,因为刚刚出门的时候我答应阿姨的,一定要把文哥安全带回去。”   “喝,不就要喝酒嘛,一会儿让你富贵哥整两瓶,喝死你。”看着富贵阴沉的脸,我立马赶在他发飙之前接过丫头的话,把丫头狠狠数落一遍,这姑娘也是轴,说起话来尽往火上浇油。看她低头不说话了,我又立马转移话题,问:“对了,看你活得这么光彩照人的,怎么,你爸没揍你吗?”   “你丫很希望我被揍吗?”富贵横了我一眼,然后很骄傲的对我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十九世纪初,想打谁打谁呀,告诉你,这眼下全世界都在提倡民主,歧视武力。再说了,咱现在可是这儿的保安队长,专帮我爸看场子,只有我打人,没有人打我。”说完,他又冲我横了一眼,那表情,简直是相当骄傲。我想,一保安队长就把这厮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给忘得干干净净,真够傻的!   “嗯,”我说,竖着大拇指说:“你爸就是比我爸好!至少比我爸有文化。”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爸。”富贵搭着我的肩膀说:“不过我们几个,就你最哥们儿,在这时候还能来陪我喝酒。”   “咱俩谁跟谁呀,那是铁哥们亲兄弟啊。”未待我说完,礼仪小姐已托着一瓶武当和三个高脚酒杯向我们走来,远远的我就朝那姑娘嚷道:“给我们安排一个包房吧,酒直接送包房去,然后再拿一个超大果,记你们富少的账。”   听我说完,姑娘茫然的看了一眼富贵,富贵随意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立马去安排。姑娘正欲转身走开,我又说:“对了,你们这儿有些什么雪茄,牌子我不讲究,也给我们来两根。”   姑娘没有办法,只得再次走向我们,站在我跟前,说:“那么您喜欢哪里的呢?”   “还用问吗,”我说:“当然是古巴的。”   “嗯,好的。”她又说:“古巴雪茄在我们店最出名的要属科伊巴和罗米欧y朱丽叶,您看您要哪一款?”   “这样啊,”片刻,我说:“还是瑞士的吧,大卫杜夫有吧。”   “嗯,有的,请问大卫杜夫哪一款?”   “就两千吧,”我说:“大卫杜夫2000。”   “好的,文公子,请您稍等。”说完,姑娘走开。   接下来,从第一杯,富贵说要感谢悲伤为我们创造多彩的夜开始,我已经忘记我到底喝了多少杯。只知道那瓶武当干红空了,富贵之前说的马爹利也空了,完了桌上还有半瓶清酒和一整瓶香槟。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富贵一边醉醺醺的倒着酒一边问我说:“对了,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后面一句是李白的《将进酒》,”不想丫头再次接过话茬,说:“不过前面那句我记不清了,好像是罗隐的诗句。”   “对!”富贵看来真是喝高了,还很欢快的给丫头盛了一杯,然后说:“就是李白的劝酒歌,既然你答对了,那就先奖励你一杯。”   “可也不对呀,”丫头又说:“《将进酒》的原文应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吧。”   “真是个傻妞,”我说:“这是你富贵哥昨晚做梦的时候,人家李白亲口告诉他的还能有假,你在书上看到的是李白的媳妇糊掰乱划上去的,恰好李白又是一个怕老婆的种,所以就一直没敢纠正,你丫还当真了。”   富贵见我不顾颠倒是非的替他解围,那高兴得劲啊,真叫一个……操,又没词了,咱明儿一定得好好学文化了,总不能老像富有才先生那样把黑字也念白了吧。他说:“兄弟还是你了解我,来,咱俩先干一杯!”   我想,真他妈傻×,今儿一下就撞俩,真比喝那啥还爽!于是我说:“咱俩谁跟谁呀,那是铁哥们亲兄弟啊!”   在这个燃烧激情的年华,在这个公狗暗恋美女时代,酒是否真能断了一腔愁肠。期间我说了很多遍“醉了”,去了三次洗手间,而且每次回来我都会对丫头说,吐得真他妈爽。当我第四次从洗手间出来正要说话时,丫头就把小嘴挨到我耳朵上,说:“说要愿跟你接吻,那她就是傻蛋。”   富贵终于睡着了,睡前最大的征兆就是他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我真没醉。”然后就见两保安把他们的保安队长给带走了。   送丫头回家的路上,我几乎重复一句我曾说了三遍的话:这酒的劲也忒大了,都吐了四次怎么还想吐。结果是,当把丫头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只丢下一句“哼”便甩门而走。   回家的路,我能找到回家的路,到这会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否真醉了。夜色很朦胧,我感觉像富贵说没醉时的眼睛一样朦胧,霓虹灯光此刻就如我飘移的车技一样耀眼多姿。不小心看见几只玩耍的飞蛾正在人行道旁的路灯周围。我又突然想起那些飞蛾扑火的故事。我不明白,或许我也醉了,可我的车技依然如我的长相一样漂亮,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为爱扑火的飞蛾,可能我压根儿没醉,因为咱清楚的知道,艾娅的脸那么那么美。   回到家躺到床上,酒劲儿像是真的来了,很快我便迷糊过去了,可是这个梦,我做的很累,我好像一直在奔跑,穿着夜行衣,在雾蒙蒙一样的雨中,像是在皇子说的那个梦中,像是在耶路撒冷的许多许多的屋顶上,也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许多许多的屋顶上。   终于,我跑累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后就从某个屋顶往下跳,然后只听‘荒’一声,我的刀在半空划出一道灼眼的白光……   半夜醒来,夜色犹如世界一样迷茫。    二 11 - 问南方 - 未知   11   先是阳光明媚,我不知道为何就到了一片桃花林,全是花,如海洋一样广阔,好像进入人间芳菲的三月,香气绕鼻,比美酒更让人痴醉,找不到出路,这是哪里,我问自己。没有答案,就像天空没有飞鸟一样离奇,突然,我看见桃花如雨滴般下落,身旁不知为何冒出一座坟墓,碑文是我标致的字体,上面写着:爱妻艾娅之墓,Eleven。   “爸爸,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我身边不知何时冒出个一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容貌像极了艾娅,我无比吃惊,“你是谁?”   “傻蛋,”她说:“我是你和妈妈生的乖女儿呀!”   “你妈妈是谁?”   “艾娅呀!”   话音未落,忽然,一声天雷,她便没了踪影。刹那间,乌云没收了阳光的霸道,我睁大双眼,黑压压一片。雨落下,打断了桃花的树枝,我听见断枝的响声,一声声,撕心裂肺。对着天空,我开始呼唤:“女儿!女儿!女儿……”无奈声音已嘶哑。   又不知从何飞来一双黑手,把我往另一座未命名的坟堆,我挣扎,闭上眼,在雨水中乱打,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里,我仍躺床上,可雨已经停了,阳光迷人,妈妈站在我床边,见我睁开眼,她说:“儿子,梦见什么呢?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我女儿呢?”我问。   “你女儿?”老妈吃了一惊,然后便是狂笑,笑得腰都弯了。   我醒了,彻底的。原来自己又做了个梦,居然梦见艾娅做了我的妻子,还为我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给妈说说,”老妈坐到我的床上,用手摸着我的头说:“到底是谁给你生的女儿?”   “七仙女!”我翻身起床,一边脱下睡衣一边嚷嚷:“我要换衣服!”   “哦,”老妈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快点,丫头来了,在外边等着你呢,这丫头,越长越乖巧,嘴也甜跟吃了蜂蜜似得,要是给我做……”   “老姐,”咋就让我遇到这么个妈,我算是真服了她,我说:“能让我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吗?”   大厅永远明亮干净,老妈也就这点随我,讲卫生。百里丫端端正正的坐着客厅的茶几旁,挨着老妈,俩人聊得那亲热劲儿就像某青草地里刚吃饱饭的蝈蝈和蛐蛐。见我出了门,他们立马止住嘴上那比彩虹还多一色的对白,光是看着我笑,特别是老妈,笑得就跟弥勒佛似的,这景致,比晚上的梦还恐怖。嗯,咋感觉毛骨悚然呢?   因为心情紧张,所以我的早餐比以往任何时候吃得都快,这主要鄙人胆儿特小,虽然和丫头差不多隔着一张桌子,但我还是悬着一颗纯净向善的心放不下,怕她一个头脑发热就给我来一个飞吻,更怕老妈横空截下这个吻,然后勒令我们今晚就洞房花烛。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工人在建筑工地上开始流下他们的第一滴汗,象征万丈高楼平地起;五花八门的江湖术士睁开了他们智慧明亮的眼睛,表示一肚子坏水可以重新回到需要它们的工作岗位;我也踏上通往学校的路,由此预示着学校的女生可以一饱眼福,咱帅嘛。   开着几个月前百里乱的老爸给他买的两栖跑车,心中顿时泛起一个波澜壮阔的理想,是得想个辙喊咱爸给咱也买台,这眼看着就进入高速奔跑的时代了,没这玩意儿那还能活吗?   我说:“你把你哥的车钥匙给偷了,不怕他一会儿揍你呀?”   “他敢!”丫头一边擦着太阳镜,说:“那我还不在我爸那儿参他一本,到时候他半年也甭想碰这车。”   我问:“你参他什么?”   答曰:“我爸说了,丫头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准动不到就打她。再说我还可以告我爸他自己有女朋友还要去抢富贵哥的女朋友了,”接着她又冲我笑眯眯的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够绝!”我说:“那么,你专程开车过来不会还是为昨晚那事吧,我可告诉你,我可是早就做了三藏法师的关门弟子,不近女色的,你可千万别逼我,那是会招天谴的哟,知道不。”   “哎呀,说些什么呢,”她说:“我是来告诉你,我哥今天要去和富贵哥打架。”   “嗯?怎么回事?”   她说:“昨晚回家的时候,我哥告诉我的,就是在富贵哥打老师的那天晚上,他给我哥发的短信,说必须打一架,倒下的那个永远不能跟丑丑好,时间可以由我哥定,但不能太久。可是你知道吗,昨晚,就是我们去中山的时候,我哥给富贵哥回话了,说可以,时间就定在今天,地点是富贵哥定的,中山堂C厅。文哥,能想个办法让他们别打吗?”   “哇靠!你也不早说。”我打开手机,果然有许多信息,全是皇子之流的赌鬼发来的,大意是:世纪之战,赌注不限,问我要不要和他们合伙设个赌庄。看完手机,我立马调转车头,嘀咕道:“也怨我妈,昨晚电话跟催命似的,害的我把机给关了。”   见状,丫头吃惊的问:“你要干什么?”   “回去找我妈要钞票啊,我身上就两千块,这哪儿够啊!”   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问:“是为我哥的事儿?”   “不废话嘛,当然是为你哥的事。”   “我手机上有,你看多少够,我转给你。”说着丫头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真诚的看着我。   “凑合着给吧。”我把车又掉头一次,继续潮学校的方向行驶。   “两万够吗,不够的话我再转。”丫头把钱给我后又瞪大着疑惑的眼睛,问:“对了,你准备拿钱怎么用?”   “还用问吗,”收到钱后我如释重负的说:“当然是下注了,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叶孤城大战西门吹雪,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买你哥赢。”   “你!你下流!”思索片刻,她又说:“那你说如果我哥赢了的话,富贵哥会不会叫他的保安大队合伙一起打我哥吖?”   我说:“这不会,不还有我嘛,这厮要真敢输不起,我一准儿帮你哥。”   “文哥。”她面露桃花红的脸,说:“你真好。”   我,沉默。   不愧是强强问鼎,其魅力指数几乎超越了历史老师口中的任何一场战争,学校为此事几乎炸开了花,楼梯间走道上,还有隔着玻璃窗的教室和没有玻璃窗的操场,刹那间,论声四起,就连关在厕所的蹲位也能有所耳闻,只要你是一个愿意随时洗耳恭听的人,恰巧我是:   “乱上次抢我女朋友,我还没收拾他,这回自个儿也得报应,总算有人替我出这口气了。”   “我可买了乱三百!”   “你没病吧,买那个杂碎,你还是不是男人,依我说最好让富贵把他的相给破了,打得他爸都不认识,看他以后还怎么把妹妹。”   “别跟我提富贵,他都被学校开除了,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上次他当我女朋友的面揍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说,这会不会是他们骗钱设的局呢?”   “呵呵,就那些个败家子,哪有这智慧,听说是……”   听到这里,我恨不得让这二位永远长眠于厕所!   这场战争让我们的这次摸底测试也纯真了许多,因为以往用来作弊的手机现已成了传播谣言的重要工具,对此,我的看法是:科学的东西偶尔也会服务一下不科学的事。   据局部统计。除曾经被富贵暴打过的,百分之九十的男子汉支持富贵,女生除皇子的女朋友狐媚娘和她的五朵金花组合外,几乎全支持乱,中间包括曾被乱无情抛弃过的,由此得出结论,一、男人不一定没女人记仇;二、女人不一定没男人虚伪。   这个惬意的约定同时还打乱了校园内孩子们积极向善的心,特别是那些每月只有500元零花钱却拿出250来希望能赢回250的二百五,就更是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打算下半月卧薪尝胆了。   中午,食堂的剩菜比往常多出了一半,因为孩子们的食欲少了一半,为此食堂老板的脸也比平时多出一半笑容,以此来表示欢迎下次继续这样光临。下午,食堂的饭菜剩的更多,而这次食堂老板收起所有迎宾时的笑脸,挂上一张水电房租同时到期时的忧伤面孔,因为吃饭的孩子少了一半!单纯为学生的身体着想,我们亲爱的善良的食堂老板,当机立断,命令两手下去四面八方收集情报,是不是哪个该死的餐馆,又在向孩子们发放那些该死的优惠劵?好人啊!这就是被我们扛霸子表扬过N多次的食堂和这儿的老板,真想给他两啤酒瓶!   那么这一切的改变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只是因为富贵片刻的豪情?还是当初严丑丑的那句,他很man。其实孩子们不吃饭的主要原因很简单,因为富贵在今早,发给皇子的信息中提到,不管自己是否能站起来,他都不会让观战的人饿着肚子回家,至少每人有碗鱼翅漱口。   风吹白云飘,天边一片火烧,灿烂无比——色街,华灯初上。   下午六点,五颜六色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离璀璨的夜那么近,站在色街仰望天,苍穹那么黑那么很远。丑丑的美丽和性感终于成了一种罪——若真像皇子所说的,一切具备致命吸引力的东西都有罪的话,这种罪就是使两个傻×选择单挑的根源。   七点不到,中山堂的门口已围满了来吃鱼翅的孩子。七点半,人们陆陆续续进入C厅,和慢摇的A、B厅相比,不管是酒的劲道、音乐的节奏,还是灯光闪烁的速度,这个厅都要快很多,所以我们也习惯称呼她激情厅。激情厅中央有一个很精致的台子,搁平时是专供人斗舞的地儿,不过今天却成了他俩单挑的擂台。   我要打死他!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富贵站在台上指着台下的百里乱吼了一声之后,DJ音乐便响起。巧的是,百里乱和他穿的是一模一样的衣裤,这是去年他们一起在阿迪达斯买的,当时一同买这衣服还有我和皇子。   开始富贵一拳乱一脚的打起来了,伴随着台下观众疯狂的尖叫,DJ师很不合时宜的放了一曲卡朋特兄妹的《昨日重现》引来现场的阵阵唏嘘与不满,于是他迅速把歌曲换成周杰伦的《双刀》,跟随着音乐,一个个破碎的啤酒瓶开始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呐喊,隐隐的,我看见五颜六色的痛,一大片被激情灼伤的心。   “不会玩过火了吧?”我对皇子说:“他俩都打得头破血流了,咱还在这儿买谁赢。”   他喝了口啤酒后对我说:“三两天就好了,他俩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关键是能给我们创造一个赢的机会,你输了这么多不想翻本吗,大不了到时候分他们一点红利呗。”   “靠!”我说。   孩子们被疯狂的音乐和灯光烧得好像真的快疯了,不停的用空酒瓶撞击闪耀着暗光的酒桌,任其破碎,然后又不停的喝光酒瓶中的酒,如此循环。短暂的忘了自己下的注,忘记了富贵许诺的鱼翅,也忘了明天还有测试。台上的人累了,他们便送上半支啤酒,以此表示精神上永远支持。   七个回合,我们的大保安终于被他的保安手下扶下了台,最后一击是个摆拳,打在富贵的脸上呢,富贵便再无力还击了,尖叫声再次入**。富贵下台后,不到三十秒,乱也倒下了,尖叫声最后一次入**。五分钟后乱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我早就不行了,一直在强撑。”   我想,这可能是他有史以来的第一句真话。   拳赛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很畅快,不知是不是让酒精灌的。晚上十点过后,站在中山的门口,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那句说也伤说也美的句子‘桃色满地,霓虹裸城’。悲伤山,百里丫静静的站在那儿,自言自语的说,今天,你悲伤了吗?   愉悦的时间总这么快,所有人都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严丑丑没有到场,很遗憾。   其实就在今天,就在这二位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中山堂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据说VIP区也有两中年男子为争夺一陪酒女而相互PK,但当众保安正欲上前制止的时候,却被富叔拦住了,当时富叔还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汗颜的话:“不用劝他们,就让他们打吧,如果打坏了什么东西,一切算我中山堂来赔。我儿子这会儿也在打架,而且是和他十多年的铁哥们儿,和他们一样,也是为了一姑娘。   反正就这样了,不管是青春的孟浪,还是爱得太过狂妄,有的时候我们真的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一切都那么良好。    三 三岁打两岁 - 问南方 - 未知   1   乱曾说,他说是江湖上说的,说有一部分神经病,其实是因在襁褓中缺少母乳喂养,从而造成精神饥饿,最终彻底成为被研究对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有为数不到1%的人可逃过此劫,科学家表明,这类人便是人类中的天才。听完感到荣幸,因为鄙人便是这1%的天才。   据史事记载,我一出生胃口就忒大,基本上是其它孩子的两倍,所以,不到三个月,老妈身上有关产粮和供粮的所有部门都对我严重不满,频频提出抗议。哎,也怨我当时不听人民群众的善言相劝,偏要一意孤行,咬着“真理”就不松口,直到满意为止。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早上迎来了我的口粮危机。它乘风而来,舞姿迷人,我热情激动,两眼星光。于是,我用悲伤的歌声为它伴奏,那歌凄美动听,荡人心肠,至今我还能记下一两句:哇哇……哇哇……好在老爸很有办法,很快就为我找到了一位食品供应商,一个三十出头的王姓的阿姨,此女子身形粗壮,胸姿挺拔,纯粹一副职业奶娘的气质。王女士的丈夫是南非人,在老爸工厂里做技术,恰巧两夫妻正为技术主管一职而苦修马屁之道,更巧的是她们也生了一个儿子,比我约小一个月,总之是机缘巧合吧,我的口粮危机暂时得到缓解。然而,女人的洞察和分析能力是无法用科学去设想的,短短数日,此女士居然发现我和她的儿子在她的全力工作之下也只能使二人达到半温饱状态,尽管她的儿子对此事从未提过半句怨言,王女士还是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做出了一个只有具备高军事才能的将军才能想出的战略方针,那就是与其让两个都成为将来的被研究对象,还不如让其中一个彻底被研究,我也算是跟佛有缘,从婴儿时代便体会佛语的真谛:牺牲小我。   食品供应的战略方针是:每次派发粮食的时候,首先满足于王女士的儿子,倘若有剩余,那我边可以尝点人奶味儿,不然就直接啃牛奶。偏偏那时的我是个极度厌恶吃牛奶的人,但不吃肚子又军歌嘹亮,毛老爷子曾说过,人是在不断矛盾中生长起来的,同样,我也是在矛盾与牛奶中生活下来的,因为牛奶的比重相对的大,所以我变得特牛。好在只是牛,没有进化成流氓。其实流氓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要真有哪个流氓像我这么长得帅又有文化,那就太可怕了。   当我懂得感恩的时候,大约是小学二三年级,告别牛奶约有好几个春秋了,为了感谢阿姨让我长得跟牛奶一样健康,我把所有报恩的想法都用在了她的儿子身上。首先我为此子每天准备四瓶纯牛奶,早中各一次,每次两瓶,监督他喝完。数星期后,这厮只要听到牛奶一词就能立马吐得跟黄果树瀑布一样壮观宏伟。为了彻底不再与牛奶会面,这B恨不得喊我亲爸。其实在那个年代,我特羡慕做人爸,就如我老爸一样,想什么时候打自己儿子都行。但由于他长得实在太不像我了,所以我决定还是尊重他的人格,暂且做我的书童。于是我每周的值日,我倍儿大的书包……我都请他代劳。数年时光,此人对我也有了牛的忠诚,为表彰其忠心,我特赐他一个绰号:内裤。   “文哥,问你个事儿好吧?”上学的路上内裤若有所思的对我说:“武当庄在波尔多,那么武当山在哪儿?”说完他拉了一下他背上的我和他的书包。   “湖北,”我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长长见闻。”停顿片刻,他又说:“你说他们那儿会收留黑人吗?”   “怎么,你丫不会想去出家吧?”我很疑惑,看了他一下,漆黑的脸上,这厮显得局促不安,他说:“都说武当拳一拳能把一头牛打飞,我就是想去学点拳,防身,文哥,武当拳真这么厉害吗?真的能把一头牛打上天五分钟不落下来?”   “谁他妈扯的这个蛋蛋,”我有些不满的对他说:“再说了,我很菜吗?有我罩着你还需要去学那个狗屁拳防身吗?”   听我说完,内裤不再说话,只是跟着我走,又一段路后,我觉得还是应该问清楚,看是不是真有人欺负他,谁都知道他是跟我混的,要真被打了难堪的可是我,我说:“是不是有人找茬?你告诉哥,咱给你出头。”   “嗯,”他有些犹豫。   “谁!”   “我说可以,”他还是有些犹豫,说:“但文哥,你听了可不许揍我。”   “只管说,不揍你。”   “昨天水鱼儿对我说她要找他爸来收拾我,还说要把我像牛一样一拳打上天,五分钟都落不下来。”停顿片刻他又说:“文哥,你说我需不需要去买个降落伞来先备着。”   “水儿呀,我当谁呢,”我说:“放心吧,水师傅是武学大师,不会做这个事的,水儿这么乖的,从来不惹祸,怎么,你也招她了?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张嘴欠得,早晚惹大祸,以后多跟我学学,怎么说话,知道不?”   “嗯,”他一边点头一边说:“可是,她也可能找乱打我,你知道她跟丫头那么好,乱一定会帮她的。”   “不会,乱跟我是哥们,打个招呼他就得给面子。”突然,我有些纳闷,问他:“你到底把水儿怎么了?不然她一般是不会生气的,而且你俩都是混血,平时不是挺聊得开吗?”   “是吖,”他说:“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就惹怒她了。”   “一准儿是嘴欠,你说她什么了?”   “确实是嘴惹的祸,我说她长得漂亮。”   “是很漂亮吖,她,兵器谱排名第五,”我气愤的说:“你说你能不能长点心,夸个人也能把别人惹毛了。”说完我大踏步向前走,心想,都不愿意搭理这货,忒菜了,还是跟我混的,这也太丢我面儿了。   可没等我走几步,内裤迅速串到我的前面,挡住我,向我解释说:“文哥,你听我说嘛,夸她她没火,其实当时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是混血儿嘛,共同点肯定很多,喜欢的、聊得来的、文化素质、反正很多,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很配,所以我就亲了她一下,所以,就惹恼她了,文哥,你太厉害了,一猜就知道是我嘴惹的祸,真的,文哥,你太厉害了。”说完,他又像我竖起大拇指,冲我一脸的假敬佩。   “是被你耍弄得厉害吧,自己屁股自己擦去。”说完,我继续大踏步往前走,心想,这货长得跟他爸一样实在,可心眼子咋跟他妈一样多,这次怎么着也得给他点教训。但走出去没多远,好奇心又让我不得不回头,我问:“记得那天下午你想着法的要甩开我,是去找水儿吧?”见他不住的点头我又问:“欸,那你到底亲的是她哪里?”   他不假思索的指着自己的嘴唇,说:“这儿,文哥。”   我说:“那你就等死吧。”   此情此景让我再次想起被艾娅打那次,满眼的星星就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惨不忍睹。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朝着学校走着,直到到了教室门口,我从他身上取下书包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说:“其实水鱼跟我翻脸还有别的原因。”   我说:“可是我不想听。”   “是你的原因。”他说。   “哦,”我说:“那你说说,关我什么事。”   “她说,她说我尽跟着你不学好,动不动就胡乱亲姑娘的嘴,被打了还不悔改,还死皮赖脸的喜欢人家,早晚还得被打,还说她本来可以原谅我的,可是因为看不惯你,而我又是你的铁杆粉丝,所以就非得教训一下我。”   “她说的对呀,”我知道这厮一准儿又想激将我,我靠,咱有这么傻吗,我说:“以后你就离我远点,好吧?”   “可是她还说,”这货犹豫片刻,一咬牙,又说:“她还说你没有百里乱长得帅。”   “她,”我说:“她真这么说的?”   “嗯。”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我回答,从他那老实巴交的眼神里我看出,好像这小蹄子真这么说过。于是我说:“甭怕,有哥罩着,谁也别想揍你,这个小蹄子,还反了她了。”   水鱼儿,姓水名鱼儿,因为年龄比我们几个约小点,所以我们常常学着水师傅的语气,喊她水儿,至于她的同学主要是图顺口,都叫她水鱼,诺一中兵器谱排名第五,说水鱼儿睡醒,蓝色是眼,童话就是她的脸。   水鱼儿是百里丫的同学,也是百里丫最好的姊妹、闺蜜。她的妈妈就是武当堡的女老板爱丽莎,爸爸来自武当山下的十堰市,姓水,我们都尊称他水师傅,因为水师傅不论是在武学还是道学上都有高于常人的造诣,这两年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特别是教会了我们打架的时候从来不吃亏,当然他很谦虚,因为他从来不承认他教会了我们打架的技能,他说他只是在教我们如何强身健体,如何心如止水,如何具有自己的防御之术,可我们怎么也觉得,他就是在教我们怎么打人。当然,我们之中也有别具一格者,譬如百里乱,他就有不同于我们的看法,他认为,水师傅最厉害的其实不是武学和道学,而是性学,不然看一看水师傅和爱丽莎的爱情结晶——聪明可爱、清纯性感、美丽大方、出水芙蓉一般的水鱼儿便是铁证,而且百里乱还认为,法国女子对于**的要求是很严肃的,特别是像爱丽莎这种范儿,不仅你要浪漫,还得要很Gentleman,就算是在床笫之间也得如此,否则你的欲望之火就甭想感化她、熔化她。因此种种吧,乱是几次三番的向水师傅请教黄老的房中之术,结果三番几次之后,水师傅和爱丽莎女士同时向百里乱提出请求,希望他能离水鱼儿远点,越远越好。   哎,百里乱,也确实是够乱的。   测试的分数又下来了,其实对于分数的讨论大家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因为一个月就有好几次摸底测试,只是这一次,好像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同学们把责任一致往富贵头上推,没什么事单什么挑呀,也没有打赢,还害得不少人输了钱,而且前一天那么疯,第二天怎么可能考得出好成绩。还是人家严丑丑上进,两个男生为她在那儿你死我活的,人家自个儿在家复习自个儿的——可是,丑丑这是怎么了,下滑得那么厉害。   对于百里乱和富贵的这场拳赛,富贵输是可以肯定的,而百里乱被打的也挺惨,到底谁赢了,丑丑?她伤的是心。分数之余的大把时间里,大家议论纷纷,可唯独一个人,谁也不愿意提起,也许是觉得她压根儿与这事儿无关,也许是谁也不屑去提她。不管怎么说吧,她这次考得还不算坏,虽然没有什么进步,可也没有明显的下滑。   只是那天晚上,我明明看见她一个人躲在中山堂的那个最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哭得那么厉害,哭得我差点没把艾娅留给我的那条手绢递给她擦鼻涕。欧落落,诺一中兵器谱排名永远不可能有她,那么平凡那么可怜那么迷恋百里乱的一个女生,诺一中这样的人太多了,谁屑于去讨论她呢。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生……   昨天皇子和狐媚娘请我去鸢尾街吃意面,说是感谢我妈促成他们的爱情。就在工业广场一侧,一家名为‘马尔他街51号’的意大利菜馆,其实在工业广场这一圈开餐馆、开酒吧、或者饰品店,所需要具备的条件是很苛刻的,光有一手不错的厨艺、知名度很高的酒水、或者别的什么好的硬件设施是不够的,你的店还必须得选一个爱情主题,且这个爱情故事路人皆知感人肺腑,而且这个故事还得有你自己的亲生体验,你方才有资格在这儿申请开店。就说这马尔他街51号吧,故事就源于《罗马假日》,说一贯吊儿郎当的记者乔·布莱德,在永恒之都罗马,邂逅了公主安妮,之后他们在罗马浪漫而伤感的大街小巷,在乔居住的马尔他街51号,经历一场没有生离死别却刻骨铭心,没有波澜壮阔却沁人心扉,没有山盟海誓却心心相印,没有结果却浪漫了整个世界的爱情。最后,安妮还是公主,乔,还是吊儿郎当。也许,没有也许。   餐厅的老板名叫杰米·约翰逊,也是美国人,因为我们时常会去这儿吃面,所以一来二往便认识了,杰米烧得一手极好的意大利菜,特别是意大利面,在整个菠萝区都是很有知名度的,据他本人说,和乔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当时他是在罗马的一家餐厅学习意菜,那个姑娘时常到杰米所在的餐厅吃面,姑娘是个富家千金,但没有什么架子,很和气,有时候还会和像杰米这样的学徒说上三两句话。有一天晚上,杰米因为过生日,可在罗马又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便独自一人去了一家小酒吧喝酒,恰巧在酒吧见着了这个姑娘,姑娘见他也是一个人,便邀他和自己一桌,以便聊聊天,打发无聊。那之后他才知道,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可姑娘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未婚夫,但姑娘说,这是家族的安排,没有办法推却,因为她的婚姻会直接影响家族之后的发展,好在自己现在没有心仪的男孩,不然真是很难取舍。杰米说那天他们聊得很开,也是因此,在后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俩常常相约在这个小酒吧聊天,喝点小啤酒或者威士忌。时间长了,他俩彼此对对方都有了好感,甚至心动,可姑娘知道自己终要嫁人,所以他们的交往很君子,一个月后姑娘要嫁人了,离别时对他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吃到他亲手烧的面。数年后,杰米有了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可他依然记得那个姑娘曾说自己很向往诺城的菠萝山菠萝寺,天主教堂里那个修女的雕塑,尽管她也曾在西班牙看见过,但她还是想来诺城看一下。   走进餐厅,在靠窗口的某个位置,我们一眼便认出坐那儿正吃着牛排的欧落落,一个人,大口的吃着,旁边放着一瓶价格大约在1000块左右的长城干红,看着盘子里被她用餐刀切划的凌乱的菜,我心说,和乱这么久,看来还是没有学会吃牛排。再想到之前百里乱和富贵为了丑丑在中山打架的那个晚上,落落张大着嘴却一直没有吱出半声的哭相,真心伤不起。   最先跟落落打招呼的是媚娘,好像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心软,可是一开口便把落落的名字叫错了,落落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很正式的为媚娘纠正了一遍,还邀我们一起坐,也是因此,从一坐下我们彼此就显得很尴尬。可能也是为了消除这种尴尬,随后媚娘便很热情的为落落推荐,说如果是吃牛排的话,武当堡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跑这么远,而且这里的牛排确实不怎么样。完了又很诚恳的问她需不需要再来一份意面,这里的意面极好吃。可落落说她觉得哪里的都差不多,再说她也吃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来这儿吃只是因为她第一次进这种餐厅就是跟乱一道的,而且来的就是马尔他街51号,来之后是她自己点的牛排,乱当时并没有纠正她,她说现在想想,可能当时乱是顾全她的面子吧。   之后,其实可想而知,当时我们仨的面吃得有多么压抑,相反落落好像吃得很随意,很快便吃完了,她还把自己的酒喝了大半瓶。擦干净嘴,她开始主动找我们交谈,问正吃着面的我们,怎么理解‘菠萝不悔’这四个字。媚娘说为了爱情她永远不后悔,皇子说如果从菠萝山的历史看可能是为了信仰永不后悔,可落落说,青春不悔。她说乱是她的爱情,也是她唯一的信仰,其实她超级喜欢吃菠萝,越是喜欢就越觉得像她的青春,千刀万刀的琢,完了你还得用嫩嫩的伤口去感受盐水的噬咬,方才尽显你阳光黄的美观,那酸甜却偷着咸涩的幸福。她说自己家境并不富裕,也没有上兵器谱排名,所以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乱,可她就是要不顾一切的爱上他,就像当初不顾一切的喜欢上那个包包。   那天,她说她也是无意间经过渡花的店,可是,就像王菲的歌里唱的那样,只因为在无意间多看了你一眼,便从此难以相忘。店里有那么多不属于我的包包,可我却喜欢上了其中一个,那种疯狂的喜欢,可当我上前询问价格的时候我才发现,它的价格要远比我的喜欢更疯狂,两万多,天了,那可是我一年的生活费。可我就是喜欢,这有错吗,严丑丑,百里丫,水鱼儿,还有狐媚娘,她们有那么多包包,LV的、香奈儿的、As的、迪奥的、COACH的、爱马仕的……她们并不特别喜爱某一个,可是她们却拥有很多,自己买的,别人送的,有时候她们甚至把这些包包随意乱扔,我呢?只要一个,我喜欢的,可我……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拥有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听人说到夜店做陪酒公关一月可以赚一万多,这样的话只要两个月我就可以拥有那个我夜夜想念的包包,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决定,就去做两月,两个月后我就不做了。可是,在这之前我并不怎么喝酒,无非只是在过节的时候才和家里人喝一点点,当我第一眼看见桌上那么一大堆酒,还有那么一大堆人灌我酒的时候,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崩溃,你们知道吗,那么一大堆!   直到这会儿我还清晰的记得,落落在说那么一大堆的时候,很情不自禁的用手在我们面前比划,就像是在比划菠萝山顶那个一千年以后也许任然存在的大菠萝,那么大的一个菠萝。   接着,她继续说,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一边我很难受,想死一样的难受,可我必须还要喝,因为另一边是我一定要买的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便不省人事了,醒来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明明是在慢摇大厅,可这会儿却躺在包房的沙发上,就在我的不远处,就坐着百里乱,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狼狈吗,百里乱啊,我的同班同学啊,很多女生心中的王子啊!我当时甚至想干脆找个洞,干脆不要醒了多好啊,可当他看见我醒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的一笑,笑得那么干净,笑得那么有力量,我感觉他在把这种力量正一点点输入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们都不懂。在送我去学校的路上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包包,As的,我想买,可是不够钱。他说,As的包包,你不觉得这样很虚荣心吗?我说,是,我就是喜欢,疯狂的喜欢,就是虚荣心,疯狂的虚荣。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好,虚荣好,人不虚荣永远不会进步,欧洲如果不是因为虚荣心作祟,现在还是蛮荒之地,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你买下那个包包,就当是我积德吧,你不必感恩,但不许把这个事告诉别人,二是你还继续去赚钱,自己买下她,我当什么也不知道。我说,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便要你买,但你不是,所以我自己买,我还得去做公关。他说,好,学校这边我想办法帮你打掩护,这段时间落下的课程我或者我找人帮你补习。之后,他总是旷课去我上班的那家店,每每有人为难我的时候他就会上前去告诉那个为难我的人,说我是他罩着的,要求别人多少给个面子,这样别人便不会再让我难堪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我感觉自己这么有尊严,就只是因为他很随意的那句,欸,给个面子,我是武当百里乱,这女孩我罩着的。所以,不管谁当我的面说乱的不是我都会跟他翻脸,因为在我心里,他就是君子,很有力量的君子。   落落无比自信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们都不再吃了,只是听她一个人说,谁也没有勇气打断她的话。   她继续说,因为有他照顾,或说有他罩着吧,我拿的小费也比别人多,不到一月我不但买了那个我梦寐了很长时间的包包,还和之前,包括现在仍然觉得高不可攀的王子做了朋友,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最最最幸运的灰姑娘。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一直跟我说,叫我少跟百里乱这号人来往,他是在骗我的爱情,骗我的身体。他没有!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他一直很尊重我,一直很君子,而且一开始就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勇敢和直率,但我们之间永远只是友情,没有爱情,叫我千万别多想。至于他后来追求我,纯粹是觉得对不起我,和维护我的自尊。因为他跟我上过床,他觉得很愧疚于我,尽管他知道当时是因为我在他葡萄酒里下了催情药,可他从来没有揭穿我,仍然照顾我。我不怕,我从来都不怕现在或者将来有人会说我是烂货、贱人、耍心机、虚荣,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要他心里有丁点我的存在,哪怕这唯一的,丁点的,只是他的怜悯心。   说着,落落又给自己参了一杯酒,然后再优雅的喝一口,第一次感觉,她喝红酒的样子原来也那么优雅。完了,她很率真的一笑,说,从正式认识百里乱到现在,她的酒量很进步,就为这个,她也感到很光荣。   那晚,她继续说,说得很激情。我第一次偷食禁果,很紧张,特别是趁他不注意往他酒杯里下药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也许就像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那样,因为害怕之后被上帝惩罚,所以紧张得能明显感受到心脏在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的敲打着警钟。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他就是我的爱情,我的信仰,我的主,所以我超级害怕之后会被他埋怨、怒斥,可我还是情不自禁的这样去做,你们知道吗,真的是情不自禁。之前有听过传说,说女孩第一次会很痛,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加上他喝了我下的催情药,所以很卖力,所以我会更疼,可当时见他那么那么那么投入的爱我,我愿意,我紧紧的咬着牙,疼着,幸福着……   落落没有再继续告诉我们在中山那晚其实她哭得很伤心,她只说不管将来怎么样,她都愿意,一千遍一万遍,就是愿意,好像永远摇曳在小恋江千刀万道水波里的那支竹笛,只要爱了,不是吗!   昨天的工业广场,爱情是落落的坚持,也是我们几个听客的煎熬。和落落分开之后,皇子偷偷对我说,打今儿起,我再也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女孩了。听完,我心说,我也是。    三 2 - 问南方 - 未知   2   和昨天下午的阳光相比,今天这个更灿烂,不过好像少了一份爱情的坚持。我胡乱收拾好课本,刚走出教室不想就被丫头逮个正着,正准备随便敷衍两句后离开,哪想她拦住我后她却极愤怒的对我说:“你说,你的狗腿子凭什么亲我姐妹?”   “说什么呀?”我说:“你别老是冒些火星语出来好不好,起码得让我听得懂知道不?”   “我、是、说,老跟你一道的那个黑厮把水鱼儿亲了,而且还是亲的嘴,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关我屁事,一个我见了就想扁一顿,一个压根就不怎么来往。”   “我看,就算不是你指使的也是在你那儿学的,”完了她话锋一转,话里有话的对我说:“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有个嘴就往上凑,被打了吧,活该。”   “欸,”我说:“你到底是说他呀还是说我呀。”   “我不管,这次一定得让我哥好好收拾一下这个黑鬼,你知道吗,他居然还敢说我哥没有你和皇子哥长得帅,你等着看吧,这次他死定了。”   “你哥是一帅,那是满江湖都知道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你犯得着跟他计较吗。”昧良心说话自然是很不舒服的,可为了让百里丫舒服,别再缠着我耍浑,我也是没有办法,一来我确实拍胸脯说要保这黑厮,出来混得有一说一驷马难追,二来早点摆脱这丫头的纠缠也是眼下极其重要的一桩事。   “不行!”丫头还是很坚持,说:“谁叫他平时艾娅姐艾娅姐喊得那么亲热,就是下流,这么下流的人就该被打。”   我很崩溃,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硬被活生生绑一块儿了呢,我说:“欸,人家喊两声艾娅姐又关你什么事了,怎么就下流了。”   “他比艾娅还大两月你不知道吗,还有你呀,喊你亲吧,你装酷,不让你亲吧你偏要亲,被打了吧,哼,下流。”   这下,我算明白了,这小蹄子今儿就是借着内裤的事来找我的茬,其实吧,这小丫头片子长得那是真好看,就算跟她亲两下嘴咱也真不吃亏,可问题是念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乱就逼着我和皇子发毒誓,不准打丫头的歪主意,不然就一辈子没媳妇过年。就在我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再跟这丫头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手机上过来一个信息,一看,是丑丑:武当堡,两仪殿,等你。   看完,我立马给丑丑回电,心想,这可真是谢天谢地,终于逮着机会开溜了。我说:“在哪里。”   “武当呀,两仪殿,不跟你说了嘛,还问。”   “好好好,有空有空!”我急忙说:“这么大的事没空也得抽空过来呀,等我,我马上到。”   “你今儿这是?我看还是改天再说吧!”   “好的,一定到。”由于害怕穿帮,我迅速挂掉,删除号码,然后假装很不情愿的对丫头说:“没有办法,大事,要不咱改明儿再说。”   “谁?”百里丫用手指着我,第一时间的反应,说:“说,这么积极,是不是艾娅?”   “她哪有空给我打电话,”我说:“我一哥们儿,说那边跟人吵架,喊我去给他壮壮阵势。”   “又是打架,不准你去!”   “我的姑奶奶,要不去,下次你让人欺负了怎么办,哥想帮你也叫不到人了。”说完,看丫头笑得那么欢,便准备赶紧撤,不想她又说:“好吧,看你这么乖就饶了那黑厮,你转告他,要我们原谅也可以,叫他给我和水鱼一人买个包,一条脚链,要As的,我们都打听了,这两天刚上新款。”   “怎么又是包包,还都是As的。”我说:“行,我做主了,就这么定。”完了我迅速甩开她的视线,往武当赶去。   关于As,诺城有这么一个传说,说星星的遥远在于你的思想,而As的遥远则在于你的钱包。然而诺城的哲学江湖却对这一说法做出了否认,认为不管是星星、银河、还是As,是否遥远只在于你的勇敢。   As,问南方的英文缩写(Ask the South), 有人说她是奢侈品,只能用于满足一些人的虚荣,也有人说她是艺术品,只要你拥有便是一种光荣。不管怎么说吧,有一点总是可以肯定,那就是虽然在诺城有很多来自世界的时尚品牌,譬如阿玛尼、范思哲、路易斯·威登、普拉达、夏奈尔、百达翡丽、等等吧,可是诺城人最喜欢的还是As。其中一点可能出于对她广告词的喜欢吧:Ask the South,站在江湖的最北边,看风往南吹。   As,集服装、鞋子、手表、皮具、精品首饰、家庭装饰、甚至包括一些限量版的书籍和电子产品,总之大到沙发台灯史努比的布娃娃,小到玻璃杯水晶手镯项链,虽然诞生于某个小地方,却永远欲望能感动全世界的一个奢侈品、或者说时尚品。   不过,As的设计师们一直否认她是奢侈品或者时尚品,他们只承认她是灵魂与才华的复合体,所以,多年来,他们一直孜孜不倦,从不牵强附会,只是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对美的迷恋、对爱的愚妄、加以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对生命的所有希望去美化她、创造她,就像创世纪里的神创造这个世界一样,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   As的logo,坊间一直就存在两种说法:一说那是在北极点上的两条交叉的经线,这个说法比较普遍,因为可以对应她的广告,Ask the South,站在江湖的最北边,看风往南吹。另一说法据说来自一个神秘组织——哥伦布兵团,他们一直认为,‘江湖’一词的原创者不是庄子,而是来源于另一个星球,在那个星球上,江湖是天文学界的术语,所指的就是我们地球人所说的银河,所以他们认为,As的logo应该是一颗北极星,寓意我们对银河之北的想往。当然,不管是江湖还是银河,她都是As,所以,至于到底怎样去理解,一切随你老人家高兴。   横穿武当堡的大厅,Mouton葡萄酒的酒香,你能闻到武当山的仙风道骨。自从爱丽莎和水师傅结婚之后,武当堡的每一次换代装修都注入水师傅的心血和对爱丽莎的爱,所以他总是企图把道学文化融入进Mouton的酒香里。就说武当堡的包房一共有九间,她们分别是1945V、1982、1986、2000,前面四间代表在Mouton酒的国度,诺城人比较喜欢的几个年份,后面四间分别是太极城、两仪殿、四象室、八卦圈,这是代表道学的精髓,最后一间属于超级VIP——水鱼儿,水师傅曾说这也是他为自己女儿取的名字,意思是Mouton武当,水鱼不分离。   推开门,往丑丑对面一坐下,脑子里片刻浮现出乱和富贵为丑丑相互打得,就跟猪喷血似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于是说:“怎么选择坐包房,就我们俩吧,喂,咱这不能算约会吧?”   “我怎么发现你现在的憨气味儿越来越重。”丑丑边按着服务器边冲我嚷嚷:“找抽不是?”   “没有,咱这不是怕乱和富贵合起来找咱单挑嘛,那天你是没在,那阵势……对了,你怎么没去?”   “先说你吧,刚刚是不是被哪位小美女缠住了?”   “没有,我妈找我有点事儿。”   “你妈?”丑丑把所有电视剧里的汉奸的奸笑全组织到她一人脸上:“丫头什么时候成你妈了?要是这话让阿姨知道了,哼哼,不逼你立马娶了百里丫才怪。”   “神经病!”我说:“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一姑娘从外面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话,我看了这姑娘一眼,新来的,不过长的还凑合,我说:“炭烧咖啡,不要糖,多拿个奶泥,加冰。”完了我问丑丑说:“你呢?”   “看来你这日本真没白去,”她说:“欸,你到底是迷上了日式咖啡呢还是迷上了那个日本姑娘,跟姐唠唠呗。”   “少扯犊子,”我说:“问你喝什么,人家姑娘还等着呢。”   “来杯西双版纳州吧。”说完她又看着我,问:“欸,你之前老挂嘴边的洛姬到底长什么样啊,如果来咱们一中你觉得能上兵器谱吗?”   “我看悬,”我说:“长得跟林妹妹似的。”   “是嘛,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丫头好久以前跟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我说:“哦,对了,你怎么知道刚才是丫头?”   “猜的呗,”丑丑笑道:“她之前跟我说,很久了,好像是我们还在念高二的时候说的吧,说她看《红楼梦》是九岁的时候,开始中意你也是九岁那年,有时就觉得你发憨气的样子老有贾宝玉的味儿。”   听完,我感觉很冷,我说:“跟你说吖,这样的冷笑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妈的,这话要让乱听见,那还不把我打得跟富贵似的,好了,总之谢谢你发信息给我解围。”   “没有,找你说个事儿,不过说到这儿了,丫头那事也得给你说一下,免得日后说我不义气,不过说完之后你不用感谢我,也不许冲我发飙。”   我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后一边吐口烟圈一边说:“说。”   “呵呵,”一见丑丑笑得比狐狸偷了只鸡还Happy,我猜,这厮一准又做了什么要人屁股的事儿,她说:“其实丫头找你是我给拿的主意。”   “你……”我很崩溃,说:“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祸害,幸好,咱俩的娃娃亲老早就吹了,不然,迟早非惨死在你手里。”   “谁叫你平时老爱喊我傻妞,咱这不是就想尝试一下做傻妞的滋味嘛。”看我不搭理,她又说:“傻妞错了还不行吗,再说了,丫头那么好,又乖巧又听话,对你就跟织女对牛郎似的专一,长得也不比艾娅差,哦,对了,皇子跟我说得,艾娅在跟那谁拍拖。”   “谁?”我说:“不对呀,昨天我们一起吃面他都没跟我说耶。”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跟我说是AJ说的,因为怕你又去他那儿拿他的酒浇你的愁,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到底谁?”我问。   “听说刚从国外回来,”丑丑喝了口咖啡又说:“好像叫Yoyo,就上次跟你们玩空控赌钱的那个。”   “Waiter!”我大声喊了一句:“妈的,买单。”说完,我起身,正欲离开,不想被丑丑拽住,她说:“欸,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我猛烈甩开她的手,推开门离去。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Yoyo老是跟我过不去了,看来是因为我亲艾娅的事让他知道了。想想很委屈,比陶晶莹歌唱的那首《太委屈》还要委屈。算了,回家吧,晚间把老妈藏的那瓶路易十三给偷出来,奉献给自个儿的胃,把自个儿灌醉,躺在床上,然后发个狠,做梦的时候我非得亲她两下,不,三下,而且每一下都要超过5分钟,不行,必须半小时以上。想到这里,我突然再次想起百里乱和富贵在相互PK之后的脸,心中突然波澜壮阔般激动。   街上,汽车飞快的跑,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我猜如果被摄影师偷拍,再用快镜头播放,一准儿变成象征日月如梭的画面。脑子怎么这么乱。我走着,一步一步,那么慢,身旁是飞梭的画面,但自己却总这么慢,像病得特严重,还是饿了?满脑子日记,公式,还有电影里那些花前月下的对白,又似乎一片空白,怎么这么乱。电话不停的震动,但似乎又与我无关,不想关机,也不愿接,全世界,全世界关我屁事。   停下脚步,看自己的影子在尘埃里爬行,黑的很干净。回头,丫头在我不远的身后跟着。脑海中瞬间跑过许多问题……忽然觉得胃里很酸,饿了,我想。   “文哥!”丫头在我背后亲声的喊我,听到喊声我停下脚步,等她赶上来后我说:“小屁丫头,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丑丑姐说……”   “听她瞎掰,”我以为又是要跟我提艾娅,所以赶快打断她的话,说:“她一天尽没事儿找事儿,也不知找我干嘛。”   “她说,”结果,丫头顿了一下说:“她说她准备邀我哥和富贵哥,还有我们,一块儿去喝酒。”   “想一出是一出,”我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没时间。”   “庄水吧,煮酒。”她说。   仰头,天,下午的天,在旧黄的阳光里,伤蓝伤蓝。就这样,我和百里丫不再说话,面对着面站着,任空间的一切飞梭,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很小声的对我说:“文哥,我,今天能去你家蹭饭吗?”   在世界各地都有这样一个传说,说在诺城有一种用糯米酿造的忘情水,浑浊,乳白,很甜,像幸福一样甜。忘情水从不外卖,你只能去她的店里喝,且必须煮着喝,加两块冰糖,你不会醉,可总有人说这是世界上最甘甜的酒,任谁喝了,都会越喝越想喝,越喝越迷眼,直至喝得泪流满面,一杯忘情水,那泪,生离不死别,可你从此不想再流第二次。   其实,这不是传说。   因为那个店就叫庄水吧,背靠菠萝山,面向江湖,在环湖公路上,她的任性,你懂的。   吧,酒吧网吧休闲吧的吧,水,顾名思义是忘情水,庄——庄水吧之所以用庄开头,只因刻写在庄水吧的大门门梁上的那一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是出自《庄子》的句子,故而以庄子的庄开头。   已经无法知道诺城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说有情有义之人,不管爱人还是挚友,若决定不再相往来,就会去庄水吧,煮两碗浑浊乳白的糯米酒,甜甜的糯米酒是过去的磕磕碰碰,醉完泪洒一地,从此相见也如不见,一切不再重复,包括记忆。因为喝完便彼此相忘,所以,坊间也把这煮酒称作忘情水。   百里丫还说,丑丑决定高考结束后就会跟他爸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或在地中海的某个小镇住下,或在亚马逊河寻鳄鱼的眼泪,如果漫天黄沙,她们也可能在丝绸之路上徘徊十年二十年……   可是,严叔曾说,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就变小了,小得那么无奈。也许有一天,我们非得像哥伦布兵团说的那样,江湖如银河一边儿大的时候,我们方才能相忘。    三 3 - 问南方 - 未知   3   晚自习刚上不到半小时,诺一中停电了,据说这是诺一中十年来第一次停电,整栋教学楼几乎快被尖叫声摧垮了,大家认为太可喜可贺了,这主要是可以给许多男生女生一次表白的机会,诺一中都能停电,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我们恋爱吧,不去在乎那该死的高考,不去在乎孔老夫子的好德,也别去在乎铁校长的佛曰,哪怕山崩地裂,哪怕诺一中停电,不去管她,我们只要爱情。   与我同行者,乱。约迟我俩小半步的是丫头,她双手把百里乱的T恤拉出一个角,完了紧拎着这个角跟随着我们的步子。在我们仨身后的是内裤和AJ,一会搭着肩一会谁也不鸟谁。往前五步左右,皇子狐媚娘正牵着手,夜色里,他俩偶尔会亲一下对方的嘴。突然想起那一次亲艾娅的嘴,我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记忆里,那么甜。   虽然没有月亮,但夜色依然美,萌萌的,黑黑的。   我企图在蒙蒙的夜里找到丑丑的身影,想问一下她到底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奇怪,可是我用眼睛寻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她。我问乱:“欸,知道丑丑最近怎么回事吗,中山那事之后你们说过话吗?”   乱似乎很不爽的看了我一眼,说:“不关你的事,少他妈瞎打听。”   听他这么说,我特火,正欲跟这厮理论,却见艾娅突然从我一旁飞身而过。随着她跑去的方向有几部车,我心说,不会真是那个混蛋来接她了吧。正想着,几部车的车灯就同时亮了,那灯光,非亮非亮,射得我的心打着绞的痛,因为我看见从其中一部车上走下来的人正是Yoyo。艾娅冲他大声说了一句:“不是叫你别来接我吗!”之后便笑眯眯的钻进车里。   原来还是他妈的一虚伪坯子,我想。不知为何我居然很不文明的吐了一口痰!   Yoyo没有上车,而是走到我面前,对我刺儿道:“哟,这不文家大公子Eleven吗,要不让小弟送你一程?”   “哪里敢呀,未来的黑老大!”我说:“一会儿要有仇家找你寻仇可咋办,咱可胆小,还想多活几年。”   隐约中,看见艾娅下了车。可能是车灯太亮,照射着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破碎。隐约中她又上了车,为何?不解。但我始终能感觉到她正用一双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看着竖立在灯光与尘埃碎片中的我。   “我今儿可是专程来找你的!”Yoyo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样子讨厌。   “不会是又想找我单练吧。”我说。   “当然不是,那只是业余作业。”Yoyo把左手搭我右肩上,说:“这回是我找你打球,三对三听说你打得还凑合。”   “别搞事吖,Yoyo!”乱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对他说:“你他妈这阵势,是要打架还是要打球啊!”   “打球可以,”结果Yoyo接嘴道:“打架亦可以,不过我是找文不燕,不是找你,说真的,不管打架还是打球你都不经打,武当派,除了皇子和文不燕还能凑合跟我过几回合,你们这些,太菜。”   没等他说完,乱横空就是一拳,朝他的头部,结果被这厮迅速闪开,且伸出一只手揪住乱出拳的手腕,我正要动手,却看见艾娅再次从车上下来,看着我,看得我心虚,我掰开他俩的手,对乱说:“算了。”   百里乱用极其郁闷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去你妈的。”   这时,Yoyo轻轻拍了拍乱的衣服,笑说:“消消气好吧,不然一会儿把你这身阿玛尼弄脏了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其实你们误会了,我是个好人,真是找人打球,这年月打什么架呀,我又不比你们,没事儿就拽两个同学出来欺负一下,咱不欺负人。好了,走了,有机会再约吧。”   哐当……哐当……   正当Yoyo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们却看见皇子手里正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狼牙棒猛力的对着Yoyo其中的一部车狂砸,结果是,很快把几部车里的绿林豪杰全给砸下来了。碎玻璃闪亮闪亮的到处飞,飞得一地都是。   “强!”乱一手把书包扔给丫头,对我说:“又他妈要开打了,还是皇子哥们儿。”   “不准去!”乱刚一闪开,百里丫就拉着我的一只手说:“你得保护我。”我甩开她的手扔下一句话:“不去,人家是找我的茬,你哥刚才那表情你没有看见吗。”   大阵容瞬间铺开,夜黑风高,正邪分两派。谁正谁邪?抢了人家女朋友还这么横,那能算正嘛!突然……我想起儿时老妈教我唱过的一首童谣:月光光,爷爷背着火管枪……   兴致来了什么事都会发生,就连平时一向胆小怕痛的内裤也突然变得牛B哄哄,这B居然冲到人群中央放了句狼言:“谁要敢动我大哥,我就跟他拼了!”   正当两方准备开打的时候,不,应该说正当有人要被我们打的时候,艾娅冲了出来。真纳闷这小蹄子怎么没被吓傻,她避过所有人得注意,跑到内裤的跟前,把一个惊傻全场的响亮耳光给了内裤。接着又退到Yoyo身边,细声的对Yoyo嘀咕几句后,就推着Yoyo上了车,很快,Yoyo跟他的社会败类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视线中。同时,艾娅也跟着黑色的车影飘的无影无踪,只在我脑海里留下一片犹如夜梦一样模糊漂亮的脸。一缕忽隐忽现的忧伤在不宁静的月下流动,渐渐包围我骄傲的面孔,为什么,我的心很酸。   仰头望天,意外的发现,晚间的苍穹也那么蓝,那么多愁善感,那么徐志摩。   “被打了吧,被人家这么欺负也不敢放个响屁。”顺着声音,我看见乱正摸着内裤的左脸说:“真他妈怂!”说完他藐视的看我一眼,我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的说我,觉得我刚才太不哥们儿。   “要换其他人,我准跟他拼命!”内裤不知道这话是在说我,还一个劲的解释,说:“可那是艾娅呀,我觉得她迟早是文哥的媳妇,到时候那就是我嫂子,那我能怎么办,所以,就是打死我也得认!”   语毕。我马上看见丫头的一泡口水相当精确的飞奔内裤的脸,好大一泡。馋吃果冻的人口水就是不同凡响,那么斯文小巧的樱桃小口也能……真是无语。   此时,狐媚娘正趴在皇子的怀里,除了两滴眼泪,很安静,见我走到他身边,他说:“别介意,乱就那样儿,我知道你为什么出不了手,要换我,也一样。”说完,他更紧的搂住媚娘。   “回家吧。”我说。   “嗯,要不要我和媚娘送你一程吧?”皇子朝我问道。   “算了,我自个儿打的。”我说。   的士车在灰色的飘带上滚动的时候,我已经和内裤朝家的方向赶了,他坐在我旁边不停的叽叽歪歪,我压根没听。车窗外很黑,我最讨厌黑。我想,一瓶路易十三不知道能不能解除一点烦恼,家里浴室的墙好像该换颜色了,明儿亲自给她粉刷一下,妈的,真郁闷。   强!皇子总会时不时的收到这样的喝彩,久而久之,这个字好像变成了他的专属喝彩词。   记得有一次,是我们还在念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我,皇子,乱还有一堆同学站在学校门口讨论哲学性问题,乱还是那一套,以弗洛伊德和性文化为中心点畅谈,我们呢,还是很郁闷的跟着这个话题乱吹,期间我和百里乱各自抽了一支烟,约摸半小时后,皇子突然把手一抬,便见一部的士在我们面前缓缓刹车,以下是皇子与的士司机的对白:   皇子:“这儿到离北多少钱?”   司机:“那儿挺远的,大概也就一百五六十块左右,你是学生吧,我也不讹你们,打表,是多少算多少。”   皇子:“哦,那借你火机用下。”   司机奉上火机,同时还奉上一支香烟,问:“你到离北区哪里?”   皇子很自然的接过火机和香烟,点上,一口吞云吐雾之后,方说:“我去离北区干嘛?”   司机:“那你要去哪儿?”   皇子:“哪儿也不去,就是太闲了,找人说说话。”   司机……   转眼,此车消失,掌声雷鸣般响起,大家异口同声的喊出了一个词:够强!   所以,皇子的强不只在于他的拳头,而是在于他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结果,且这个结果总是铿锵有力。就比如说念小学时的一件事,好像是五年级,一日作文课,老师命所有同学以描写身边的一个人作文,但必须是充满正能量的一个好人,当所有同学还在挖心掏肺的找正能量,企图用屁话来填补文化的时候,皇子同学交卷。作文绝得全篇包括标点符号在内就十五个字。他文章如下:我,逗号,就是一个好人,句号。由此,皇子以零突破了全校建校以来的作文最低分。这一气吞山河的壮举使得我们的富有才同学郁闷数月之久。其实用鲁迅现实的阿Q心理生理法也不难理解,当你不能跟人比最好的时候,你还可以跟别人比最差。所以,富贵一直把自己这个全班作文最低分作为自己人格和自尊的唯一保障,在每次作文分数下来之后,富贵都会很骄傲的以倒数金牌自居。哼,看谁还能比我低。然而,这一次他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他总觉得皇子是在存心跟他抢这个倒数第一,因为皇子以往的作文就没有落下过前三名,更更更郁闷的是,富贵每次拿倒数第一都会受到老师一遍又一遍的白眼,可皇子这次虽然得了零分却受到了老师极大的褒奖,说语言犀利很有思想性,给零分主要是因为这样写在考试的时候抢不到好分数。   总之这件事给富贵的伤害是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的,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富贵咬牙切齿的努力下,终于在初二的一次作文练习中超越了皇子的零分,在老师的判官笔下得了一个负数,总分30分的作文他居然拿了个-60分,因为老师在一边发放学生作文卷一边宣布分数的时候,一怒之下把富贵的卷子撕得粉碎,所以已经很难搞清楚他到底写了些什么,能把老师郁闷得全然不顾为人师表,哎,真不知道这个老师那晚粉刷了多少遍他们家厕所的墙壁。   说到皇子的强,他总是解释说只是随性,没有想过要有很多喝彩,这点我相信。   记得也是初二,那时候学校后面有一堆餐馆,在杂乱的一条街上,窄窄的一条街,炒菜火锅的气味到处飘,怎么闻怎么像文化人的酸臭,所以我们极少在这儿吃饭,但也有列外,比如实在不愿跑太远的时候,有一次,就是跟皇子和百里乱去一家名叫大世界的餐馆吃饭,终生难忘。现在回忆,大世界包括厨房在内可能也不足60平米。见我们走进餐馆,兼老板,厨师,服务员和收银员于一身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立马满脸春风的递上菜单。皇子接过菜单,一口气点了几十个人也吃不完的菜,当时就连百里乱这样的人都劝他说,够了,你他妈也太奢侈了。皇子却摆手笑曰,不碍事,反正便宜。此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老板之耳,高兴的那厮恨不得鼓掌赞同。二十几个爆炒,一大盆干香锅,冬天,炉火很旺,自带的清酒,酒过三巡,红光满面,醉话连篇。记得是乱先说,太热了,要不散了出去吹吹凉风吧。可是没等乱说完,皇子就迅速起身,高喊一声‘跑’之后,便拖着自己的外套往外跑,害的我俩还没弄明白什么事也赶紧跟着往外跑,数百米后,皇子停下脚步,喘着气问我们,你们跑什么?我俩齐声回答,跑单吖!结果皇子说,你们怎么这么没素质。说完又拉着我们往回走。等我们重新回到大世界的时候,见老板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之前我们坐过的火炉旁,目光呆滞,表情无限惆怅。当他发现我们再次露面的时候,先是满脸大千世界的惊喜,然后怒火中烧,冲进厨房。取菜刀,板斧各一把,向我等杀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皇子从口袋里一把抓出数张红色大钞,说,买单。见状,此男子立马放下手中准备兼职做兵器的厨具,双手接过钞票,满脸疑惑。皇子方才说,饭后百步跑,身体好又好。   如果你把皇子的‘强’理解为大衰的哗众取宠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他的‘强’最过人之处在于能强奸别人的思想,而且这种强似乎与生俱来。   那一年,我们还只是在念小学六年级,诺城发生了一个惊天大案,皇甫家三代单传的孙子皇甫甲子居然被人绑架了,要价一千万,诺城江湖顿时轰动,都为这个孙子的安危担忧,皇爷爷不改一向的强硬作风,毅然报警。警方分析,作案人应该不是诺城人,有两点:第一,皇甫家在诺城名望极高且对诺城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而且皇爷爷的强硬做派也是人所共知的;二,如果真是知道皇甫家的人干的,那绝对不可能只要一千万。可是既然不是诺城人,那又怎么会绑架皇子呢,绑匪如何能知道皇子家人就拿得出一千万呢?经过一翻询问,得到皇甫家一干人等的回答之后,警方判定,肯定是皇子戴在手上的那块T&T手表惹的祸。为了稳住绑匪,保证人质安全,警方希望皇爷爷和他们好言相商,尽量答应他们的要求。可是就连警方也忽略了一点,被绑的是皇甫家的独孙,只是一个下午,街头巷尾,江湖庙堂,所有人都在说这事,各种揣测各种议论,不过中心点就一个——皇甫家的人也敢绑,简直是No Zuo no die(不作死就不会死)。只过去一天,连绑匪也知道了,现在整个诺城都在找他们,五个绑匪绝望了一夜,最后咬牙决定,大不了同归于尽,于是在第四天早晨打来电话,说钱不要了,你皇甫家不厉害吗,敢报警,老子们撕票。说完挂掉电话,任谁也再联系不上。   警方和所有人都认定,皇甫甲子这回必然凶多吉少,皇爷爷勃然大怒,悬赏2000万找凶手。可是,第二天,皇子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还不算吃惊,更吃惊的是他居然把五个绑匪带到公安局去自首。   后来曾有人问皇子到底是什么致使绑匪这么做的,皇子说,我只是跟他们详细的分析了一下撕票的坏处和投降的好处,他们就放人了。   此事之后,As品牌的几个负责人第一时间找到皇子,把他遭到绑架时戴的那一款手表改名为‘绑架’,As绑架,广告词说,戴上了她,就好比同时戴上了被绑的风险,那么,你还敢戴吗?   总而言之,皇子从小就是一个强得可以强奸别人思想的人,可惜除思想外,并无其他特异功能,不然就可以做超人了,到时候拯救地球,光复神魔,万众敬仰,无限风光……白日做梦!   此刻,内裤在我床上已经是酣声如雷,看着窗外,我想,今儿这事闹得,哎,艾娅一准恨死我了,窗外,窗外车水马龙,灯火辉煌,黑色在灯光之外无限无限,似忧伤似愁肠似人们内心撕不掉的痛。管她明天嫁给谁,先喝点小酒……晕呼呼勒……    三 4 - 问南方 - 未知   4   好久没有见到太阳雨了,坐在教室里看外边,一切都萌萌的。   午间,不想回家吃饭。   掏出手机,随便发了个信息出去:欸,我Ele,在哪儿呢?   武当,来吗?   嗯,等我。   收起电话,我走出教室,正准备下楼,却看见丑丑和媚娘在楼梯的拐角处说着话,于是我又重新拿出电话,说:算了,我还是不来了,一会儿你上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汉堡,一杯可乐。   好的,那我们先吃了,一会儿说。   回到教室,看看倒计时上鲜红的两个数字,我翻开课本。文章几何,历史,中英文,我想,看媚娘跟丑丑说话的样子,准是在讲昨晚的事。哎,这俩姨妈,在诺一中所有女生中,也就数这二位最不好惹,丑丑自不必说,人长得性感,拳头也性感。媚娘,说白了就是被皇子宠坏了,皇子这人吧不像富贵,他平时从不为自己的事招惹人,不过要是谁不小心让媚娘受了丁点委屈,他就会变得很浑,记得有一次丑丑在教室打媚娘的一个同学,媚娘上前劝解,结果被误伤,挨了丑丑一巴掌,这厮知道后全然不顾多年的交情,硬要找丑丑算账,要不是我们几个拼死挡着,哎,为这事我和富贵还各自挨了他一摆拳。   有说皇子刚喜欢上媚娘的时候媚娘其实不好看,不过我从认识媚娘的时候,她就在兵器谱的排名里,所以这些都是内裤和乱他们告诉我的。高一上半学期我在日本,说他们最初看见媚娘的时候,体型如猪,五官模糊,皮肤黑得,内裤说,我都嫌她黑。可是皇子就是喜欢,发了狂的追求,这事在诺一中被大伙儿揣测得,当时说什么的都有,有女生说皇子变态,可是这么帅的人怎么看也不像变态啊,有女生说皇子是不是喜欢媚娘的内在美啊,可是到底什么是内在美,怎么样才能有皇子需要的内在美呢?喝两瓶香奈儿的香水?还是吃掉一整支As的口红?也有女生猜测,皇子一准儿是逗着媚娘玩,喜欢他的美女太多了,审美疲劳了,找个丑的刺激一下……反正皇子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追着媚娘跑,想着法的去讨她开心。   半个学期完了,寒假过去了,整个寒假狐媚娘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皇子四处打听可终也没什么结果,大家便把这事给忘了,除了皇子还时时说道,他就是喜欢她。直到开学第一天,也没有人见着媚娘,不过令江湖上轰动的却有另外两个事,说诺一中新来了一双男神女神,男的超帅,衣着超时尚,骑着一台超酷的哈雷——不谦虚,这是说我。说女的那身段儿,阿拉多姿,那五官,着落精致,那气质,玄真而热情,还有那古铜色的皮肤,就像吉普赛那谜一般的传说,兵器谱排名肯定又得重排了。正当许多男生争相观赏的时候,正当大伙儿猜测这美女是从什么地方转学来的时候,皇子居然远远的冲着这个姑娘喊出了一个大家耳熟的名字——狐媚娘,知道吗,我找了你一个寒假,你去哪儿了。   可谓世事难料,我当然是天生丽质的,可乌鸦变凤凰,谁信呢?很多人扁着嘴说媚娘肯定整容了,可皇子说,没有,其实她一直都这么美。   ABCDE,走廊上飞过一只谁折的纸飞机。丑丑从门外走进来,走到我跟前,说:“欸,找我了吧,刚刚是不是鬼鬼祟祟的在楼梯口听我们说话来着?”   “没有,”我说:“看见你们在那儿聊得那么开,我就没有打扰,知道你看见我了,估计你会来找我,所以就倒回了教室等你。”   “丫头跟你说了?”   “嗯,到底怎么想的,你?”   “富贵,我们肯定断了,百里乱我又不来电,从小到大我爸什么都顺着我,依着我,这是他第一次求着我按他的意思做,我就觉得,我真没办法再坚持自己了。”   “严叔到底怎么了,真就那么难言之隐吗,连我都不能说?”   丑丑不再说话,看得出她很想说,但真的难言之隐。回诺城这两年,我老和百里乱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乱也说,是,老也见不着严叔了。我说:“要不看看再说吧,等真的要走的时候再煮酒,你爸不也常说希望总会有吗?”   “知道我为什么叫丑丑吗?”丑丑问我,不知道到为什么,突然觉得她的语气变化很大,那种变化,一言难尽,她说:“我也是昨晚妈妈才告诉我的,说名字是她取的,我一出生的时候妈妈就希望我长得平凡一点,哪怕丑点,别像她一样,红颜短暂,美人多伤。我和妈妈都是水瓶座,特洛伊王子那么那么美又能怎么样呢,终身被拘禁在宙斯的情怀里,一瓶子的甘醇美酒,一瓶子的泪。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只是有很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欸,说真的,”看着丑丑伤情的表情,我笑说:“我越来越相信严叔的那句话了,爱情比任何革命都摧枯拉朽,连你这么强悍的都扛不住了。要不听我的,大家都是朋友,不管富贵还是乱,真到什么时候了,再说。”   “昨晚我妈也是这么说。”说完,她扬起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有多少多少的感慨,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说:“说是要江湖相忘,说是要老死不相思念,可世界什么时候就变得那么小,想不见,亦不可不见。”   “怎么,”我有点吃惊,问:“阿姨和严叔在这个事上的态度不相同吗?”   “也不是,”丑丑随口答道:“可能就是不想走吧,之前妈妈曾说过,等不到那个结果她永远不会离开诺城。”   “哦。”说完,我突然很好奇,又问:“什么结果?”   她说:“不知道,我之前也问过妈妈,可妈妈没有说,我就没再问了。”   我俩正说着,老妈突然在线呼我,拿起电话我说“什么事吖,妈总?”   “你爸叫你下午到他那儿吃饭!”   “哦。”   “我可告诉你,别又到你爸那儿哭穷,说得我跟后妈似的。”   “可你确实喜欢克扣军饷耶。”   “那我有什么办法,总是输钱,总是不胡牌,还怨我,人家相士都说了,就是你冲的我,你要敢在你爸哪儿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翘课和亲人家艾娅被打的事全告你爸,晓得吧。”   “晓得了,没事我挂了。”   放下电话后,丑丑又跟我闲扯了两句便走开了,因为下午还有几节课,所以我决定先将就趴在书桌上睡会儿。   临近高考,种种的烦恼,种种不切实际和无奈的思考,丑丑是想忘忘不了,我是想爱爱不着,世界这么清新又能怎么样,你是王子女王又怎么样,你真的能甩掉刻在你胸膛的悲伤吗?你就真能自信自己死后可以复活吗?也许就像丑丑说的那样,我们都是天之骄子,也都是那个装满眼泪的瓶子。明亮的教室,我要好好学习——脑海突然间闪过刻在大西站那块戒训石上的话:第三训,不要迷恋荷马史诗,更不要迷恋你的美丽,那都只不过是一种名叫悲伤的诅咒。   百转千回,玻璃窗里,走廊上,会开始出现一、二三个人,若不回家,吃完东西需要眯一会儿,不然就会在课堂上打盹儿,马上高考了,若现在还在课堂上睡觉,估计怕是连自己都会觉得这很不道德。半睡半醒之间,我看见教室门口探出一个脑袋,迷迷糊糊,她已坐到我跟前,把可乐跟汉堡扔桌上后,丫头说:“等急了吧,快吃呀,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吃东西。”   说完,她双手放在我的书桌上,托着下巴,面对面看着我,很难说清楚是天真美丽还是没心没肺。我很诧异,问:“怎么是你?”   “是不是很开心呀?”她说:“欸,刚刚你看了没,太阳雨,太阳哭了,哭得好美好美。”   见我只顾啃汉堡,她又扁着嘴说:“估计你也没有看见,就知道吃睡,少跟内裤一块儿好不好,你都快被他带坏了。”   “你哥呢?”我边吃边说:“一会儿要让他看见你又在我这儿,有你好果子吃的。”   “放心吧,他这会儿没空,正跟女朋友吃饭呢。”   “不是说分了吗,他不是说喜欢丑丑吗?”我很吃惊,由于吃的惊太多,食物噎在喉咙进退两难,特难受。   “放心吧,丑丑姐怎么会喜欢我哥那种人,你可能不知道吧,丑丑姐刚刚打电话给富贵哥了,说要约他谈谈,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说完丫头把吸管插进可乐瓶,然后递给我,说:“文哥,其实我特希望他俩好,我觉得你肯定跟我一样想的。”   “我?”我瞪大眼,恨不能把刚吸进去的可乐喷出来。   “我觉得你心地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丫头冲我一脸微笑,那神态,简直一风情万种的色。令我不慎打了一个寒颤,我说:“千万打住,我跟你讲我跟皇子赌了两千欧,买他们就此散了,所以说谁要再说希望他们好我就跟谁急。”   听我说完,丫头一脸委屈,趁我大意,一手抢过我手中的汉堡,说:“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一回话吗?”   看着她眼泪在眼眶打转,表情好似——百里丫,传说她的双眼可以平分秋伤的煽情,今天我算彻底领略了。心说,这是怎么了,一下子怎么个个都变得这么,这么莫名其妙,为了避免百里乱又找我麻烦,我赶紧陪着笑脸扯道:“咱这不也是为了搞经济嘛,宽宥则个,宽宥则个。”   可令我费解的是,我的话刚说完,她眼中打转的泪水便顺着她的眼角,两颗,像两朵无辜的小花朵。于是我三思一遍后说:“好吧,全依着你,你就说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哭吧。”   “真的?”听我这么一说,这丫头片子马上止住满脸的委屈,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片刻,她又伸出一只小拇指,说:“那么,先拉钩钩。”   和她拉完钩钩,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可好像又为时已晚,为了抢回主动权我赶紧转移话题,说:“你哥怎么会去找落落,他不是总说自己是从不吃回头草吗?你可不许懵我。”   “我说的是真的,”丫头做出指天发誓的样子,说:“为这事我还和我哥翻脸了呢。”   “不可能,乱是个什么样的主儿,我比你清楚,”我夺回粮食:“再说了,就算他真跟落落合好你也犯不着跟你哥翻脸呀,你不一直说你喜欢落落吗,直接,敢爱敢恨,不造作。”   “不是啦,不是啦,我是怨我哥,他……落落姐怀宝宝了晓得吧,肯定是我哥呀,说是刚发现的。不过我哥这会儿正骗她把孩子拿掉,还骗她说大学毕业就跟她结婚,我听了都恶心。你说男人怎么都这样,自己说的话做过的事从来不想责任。”说完,丫头突然瞪大着眼睛盯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寒颤,N久后,她说:“你不会也想学我哥吧?刚才你说的什么都依我,是不是想抵赖,是不是!”说完,她情绪突然高涨,一巴掌打在桌上的可乐杯上,弄得可乐到处喷,桌上一大滩,地上一大滩,还有溅在我身上的,令我极其愤怒,厉声道:“皮子痒找抽啊你!”   丫头见我这般生气,赶紧赔笑,说:“对不起了,丫头错了还不行吗,可,人家不是怕你说话不算数嘛。”完了她又用她那分割秋色的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对,肯定是含情脉脉,这词儿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咱没忘。她说:“给我吃一下果冻好吧,不过现在不可以,要不一会儿晚点的时候,你知道人家是女生嘛,被人看见的话会很跌价的,被你骗就被你骗吧,你要那个的话也可以给你,不过万一要真有宝宝了,我就把她生下来,让妈妈把他养大,因为,因为那是咱们两个的。”   这话说得,老子……   真妈冤。   看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包容着秋天那黄黄的忧郁,此刻正意淫在童话般幸福的斑斓里,我的冷汗从我的背心慢慢流入我的屁股丫,我说,我说什么呢?   百里丫肯定是个好人,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百里乱久了的缘故吧,不然我还能怎么想呢?   哎,这个乱,怎么说呢,若真如弗洛伊德所说,性是人类进步的关键的话,那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人类的进步做他力所能及的贡献。   当然,弗洛伊德的话基本上都是扯谈。所以,如果觉得以上说辞模糊不定,飘逸不清的话,我可以再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个人认为百里乱根本就是一个禽兽不如,无耻下流,思想肮脏,行为卑贱的社会败类。   百里丫走开之后,教室开始熙熙攘攘。窗外,太阳雨过后的阳光似乎更纯,一阵风儿吹在窗口的树枝上,树枝左右摇摆,枝头,一双麻雀站在上面,睁着眼睛,不说话,安静得像童话故事书里的插图……   靠走廊也有一道窗,玻璃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透过玻璃,艾娅突然匆匆经过,像匆匆经过的童话,无垠无际的美丽,纯情而中国——黑亮的头发被她盘成了一个乌黑的发圈,不过记忆中,她的头发似乎总是很飘逸,丝丝飘逸,特别是微风拂过。发丝般细长的忧伤闯入我的心,有点伤,伤不起。   心中片刻泛那条隔在诺一中两道大门之间的瘦瘦的恋江,瘦瘦的河,宽宽的桥,世界那么小,我的想念却,就这样被阻隔。从香格里拉K歌之后,应该说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之后,这瘦瘦的、细细、凌乱的、就如同摇曳在小恋江里的波纹,一波接一波开始、消失。那天我吻了艾娅,我的第一次。初吻,总是被诗人说的那么美,天花乱坠的美。想想自己的第一次,她的嘴真甜,甜得那么揪心。很多时候我都想借着酒劲再冲动一次,跑去对她说,非常真心的告诉她:如果恨我就再打我两巴掌,只要让我再吻一次。   初吻啊初吻,你真他娘的装纯。   不过讲到初吻,还真得提到百里乱,权当是替这厮平一回反吧,因为他的初吻真的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不仅如此,他的这个吻还挺悲催的,反正在我深刻的记忆中,他那多年难治的厌食症也源于他的第一个吻,惨不忍睹。基本上,只要每每有人在他耳边回忆一遍初吻,他就会几昼夜难以进食。因为和他有第一吻之缘的那个女孩丑得可以拿到国家外星生物研究工程院去当标本。众所周知,我并非是一个具有双硕士学位的学者,所以,尽管我对那个女孩,准确的应该说是那个生物的相貌记得清清楚楚,但我却很难描述。我只能这么说,如果说富贵的丑是一种实力的化身,那此女的丑就肯定是一种成功的象征,她丑得简直太成功了。   这一重大事件诞生于我们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时,我和乱是同班同学,他好像已经有了他的第一任女朋友,记得在那一个纯真美好的年代,恋爱的最终结果往往会使恋爱双方死得伟大而轰烈。要知道,所有中小学的学校似乎都有一条万年不变的死命令,那就是不准谈恋爱。然而,老师们那种立誓要把早恋之风扼杀在摇篮里的决心却丝毫不能影响恋爱的正常生长,爱情在那会儿,就像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毒都毒不死。   言归正传,三年级,我们班转来一个女孩,据江湖传言,此女原是某企业家的私生子,颠沛流离N多年,女儿终于得以和父亲相逢。恰巧重逢之日,父亲事业有成却偏偏膝下无子,哎,真苦了这位企业家辛辛苦苦的养了那么多情妇,全白养了。见面之日,父女双方泪流满面,感情,责任和将来的三方冲击,加上冲动和回忆的推波助澜,父亲不得不与自己的亲身女儿相认。尽管此女的长相就跟在万重地狱经过千锤百炼后的惨不仍睹。但她的父亲依然把她视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当然,以上故事情节完全取于江湖传言,并无任何史料可以考究。想想那真是一个讹传满天飞的年代,不过乱很愿意相信这样的讹传,他认为这个事正好形象且真实的描述了一个不变的真理,那就是大凡企业家都有一个或一堆私生子。   其实如此再三的找话茬主要是因为鄙人实在不愿去回忆百里乱那恐怖的初吻。清楚的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得很有童年的味道。百里乱无限Happy的走进教室,见着大伙儿他第一句话便是:我操,昨天看我家的厨师杀癞蛤蟆,知道吧,要先用开水烫,超恶,妈的,简直比我们班的私生子还恶心。却不想世间之事,总有那么多巧合,未等乱说完,他口中那个比死蛤蟆还恶心的私生子居然突然竖在大伙的面前,正傻痴痴的看着乱,片刻,哭声震天地,震得乱胆颤心惊丢了魂,连忙跑癞蛤蟆面前,呸,呸,呸,口误,口误,应该说乱急忙跑那女孩面前点头哈腰,又是认错又是装孙子。就在乱很诚恳的为自己的错忏悔的时候,此女居然毫不留情的在乱的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且言语道:若再有下次就告老师。悲惨的一幕就这样在百里乱的历史长廊上深深划下一道痛,永难抹掉。尽管事后乱并未因此留下唇印之类的历史痕迹,但大凡是一个普通人经过如此悲壮的浩劫之后都很难对初吻抱有什么美丽的遐想。   单就一个这么二的事也能扯出这么多旮旮旯旯的破事儿,想来,世界真的小了,小得那么啰嗦那么乏味。有时候真希望有一场割伤宇宙的大战,然后我们这些,所有无聊的人,我们一起,为了伟大的爱情,为了空旷的生命……在阳光照耀的教室里,我的眼中闪烁出那一张张历史、神话、传说中,英雄的脸,真是,真是肥得有血有肉。欸?不对,我狠狠的甩了一下头,用力把两只眼睛闭上,睁开,果真是内裤,满脸被打得,真妈惨,我问:“是谁?”   内裤吐了口痰,痰色带红,说:“算了,文哥,就当我不小心摔的。”   “谁!”我说。我首先想到的是百里乱,因为他总怨我在他和富贵这个事上没有跟他站一边,但不管是谁,打内裤就是让我下不去台,我就得跟他翻脸,可是。   内裤说:“刚刚快到学校的时候,一部车突然停到我面前,冲下几个人,对着我就是狂扁。之后他们就上车走了,不过有两人我认识,昨晚跟Yoyo来过。”说完,他掏出一张纸巾,擦着有点破裂的嘴唇。我说:“把你吐的口痰弄干净。”接着,我走出教室,心说,先找艾娅吧,给她一巴掌。   借着心里压抑了很久的郁闷,我飞快冲进艾娅们班的教室,站在艾娅的书桌旁,看着眼前这个我既想亲吻又想狂扁的姑娘,我才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之前满腹的火焰也被她抬头间,那轻描淡写的一眼击灭。看着这世界上最迷人的脸,我不由自主,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其实昨晚不是我的意思。”   艾娅没有接我的话,看我一眼后又低下头盯着她的课本,我竖在她的书桌旁,许久。   喧闹的教室,凉爽、似无尘,很伤很干净,我很委屈,我希望,那么的希望,她能再和我说话,哪怕骂我,我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可我还是要说,你真不该跟Yoyo那号人搅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善主儿,刚才他还指使他的人打了内裤,我是怕你吃亏。”   听我说完,艾娅仍就假装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抬了,甚至懒得驳斥我的话,我很恼,可却没勇气发火。   “是,”不知就这样过去多久,我终于挤出最后的勇气,说:“我是不该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当着那么多人亲你,可我……可我那不是吃醉酒了嘛!”   可我……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一直没敢说。   直到我走出教室,艾娅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回到教室,内裤还搁那儿站着,看着他一脸的伤,我说:“仇,咱找机会再报,行吗?”   “行。”内裤看着我说:“我懂的,文哥,我听你的。”   这个下午,太阳哭了。   第一节课我为艾娅写了一首诗,觉得不妥,撕得粉碎。第二节课我又为艾娅编了一条很长的信息,可仍然觉得不妥,没有发送就删没了。若孔老夫子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打我屁股?随他吧,随他老人家高兴吧。随她吧,随她喜欢嫁给谁就嫁给谁吧。    三 5 - 问南方 - 未知   5   下午的阳光黄得像深邃的思想,为这个世界疲劳了一天,热情过,也哭过,现在看上去旧旧的,仿佛尼尔・杨歌里的Old Man。学校门口的一堆人里,数内裤最兴奋,虽然满脸的伤,但依然很兴奋,因为水儿收下了他送的包包,还说要找机会跟他好好谈谈,他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因为谈恋爱总是先从谈谈开始。   收到包包还有丫头,不过此时的她似乎很忧郁,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小声读着我在第三节课写的童话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据说那一年丘比特刚有了第一声哭泣。也许是公元前以前以前再以前,一个年轻的,很帅的,且有点老实巴交的王子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遇到一位骄傲跋扈但却非常漂亮的公主,他一见倾心,深深的深深的爱上了……   听放下手中的稿子,她突然看着我,说:“怎么像一封情书。”   “看不看,不看还我。”说完我夺过稿子。   “幸好不是写给我的,写得这么烂。”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嘴角上扬,很不屑。   “我看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狠狠瞪一眼丫头后,百里乱说:“被包大人请去喝奶茶哪有这么快。”   “要不你们先走呗,”接过乱的话茬,狐媚娘说:“我一个人等他就可以了。”   “还是等等吧。”我说。   没错,我们是在等皇子,这厮又犯事被教导主任包大人请去喝奶茶去了。据史料记载,皇子每次犯事好像都是栽在包大人手里,皇子是诺一中最强的混子,而包大人是诺一中最严的老师,所以这只能证明他俩天生就是冤家,上辈子积攒下的恩恩怨怨太多了。   这一次他被请,是因为在萌学课上大放厥词,且还赢得了满堂彩,他说:世界之初,上帝在夏娃的屁股上画了一个圈,女人的屁股圆了,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在未知世界划了个圈,地球又圆了,再过了一千多年,麦哲伦在地球的表面划了一圈,从此,江湖圆了,所以孔夫子才说,不管你是好德还是好色,都逃不过‘圈’的命运,在这个生命的过程中,你能选择的只有画圈,或者被圈。   此话一出,教室里响起雷鸣般掌声,不幸的是包大人正好巡视教学楼从此经过,听到这番言论极其不爽,速请皇子去政教处谈话,请他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在课堂里随意谈论女生屁股的形状,不雅,二是随意串改孔夫子的话,不像话。   其实不管是皇子还是百里乱,在萌学这一课都是很受老师褒奖的,只不过和百里乱的弗洛伊德论相比,皇子的论述更多元化,更独到,更彩。所以江湖上一直对皇子有这样的赞誉――很臭很文化,很屁很响亮,皇子调调,少女死翘翘。   “包龙图之前不是也说萌学课上言论自由,皆无罪吗,”我说:“这次怎么就发飙了?”   百里乱接过话茬,说:“那也得分时候。”   “什么时候?”我问。   他说:“心情好的时候和心情郁闷的时候。”   “嗯,倒也是。”我说:“要不然一会儿就去我家吧,今儿我请。”   阳光淡了一线,很细很细的一线,更旧了更黄了,有两只久居诺一中的燕子从这边飞到那边……又过去一只,惬意的,很有回家的味道。逗留在校门口,大家都换了很多个Pose,老爸的电话又使劲催,终于我实在扛不住了,对媚娘说:“一会你打电话给他得了,先到我家把饭吃了吧。”   “吃饭就不去了,上次去阿姨那儿,现在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听我说完她说:“你家老爷子催得那么勤,要不你就先回去呗,一会儿等他出来了我们就在武当吃点。”   “可别,”我说:“今天怎么也得有个人跟我回去,不然,就我爸那脾气,我不知道又要被训斥多久,有个同学一道他老人家多少还收敛点。”   “文哥,要不我跟你回去吧,”听我这么一说,内裤摆着一副英雄好汉进杀场的样子,壮志豪情的对我说:“反正我爸妈叫我没事就去文叔那儿走走……”可没等内裤说完,丫头一手把他拽开,说:“不行!就你那猪喷血的样儿,一会文叔问你是怎么弄的,你总不能说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和歹徒英勇搏斗落下的后遗症吧。”说完,她一下蹿到我面前,拽着我的衣袖说:“文哥,我跟你回去,文叔最喜欢我。”   不想,百里乱第一时间抢过丫头的话,勒令说:“百里丫不准去!”   这话说得,让内裤在一旁高兴得可劲儿的笑,笑得跟过年猪崽似得。   “凭什么呀!”丫头嘟着嘴,反驳说:“爸说了,丫头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许你管我!”   “凭什么?就凭这个。”说着乱一巴掌打过来,丫头见状,赶忙往我身后躲,偏偏这时我的身体鬼使神差的不知道被谁往前推了那么步,只一小步,百里乱的巴掌正好不偏不倚的打在我脸上,只感觉半边脸火辣辣的,恼怒之下,我说:“你他妈也不照准了打!”   “你自己要贴过来,关我鸟事!”   “是吗?”我说:“是我自己贴过来的?”   “是,”内裤在一旁插嘴:“文哥,肯定是你自己贴上去的。”听这厮说完,我恨不能把这黑鬼一脚踹到冥王星去,踢出太阳系。我说,对着满天神佛和百里乱那极其犀利的眼神说:“刚才是哪只小鬼把我推出来的,出来单挑。”   等阳光再一次穿过时间和思维的缝隙,百里乱向丫头递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叫丫头滚,爱哪儿滚哪儿。   就这样,我坐在车里,感受风吹耳朵,看车子在人类用文明建设的城市中间穿梭,听丫头在一旁轻轻的哭,哭得很是文雅,随呼呼的车轮声,不停止。对此我非常郁闷,终于,我说:“你能不哭了吗,马上就见着我爸了呀,再说了,那一巴掌好像是打在我的脸上吧。”   听我说完,百里丫撇了一下嘴,哭得更凶,还说:“是,是打在你的脸上,可是,人家心疼一下不行吗?”   流汗。   萌学,这是学术界对他的称呼,其实江湖上一直都称呼她为‘哲学江湖’。之所以称为萌学是因为,这个是在学前班就开设的课,在我们很萌的时候就有开始学习。   萌学课,是诺城的一个特殊学科,在学前班以前,从我们家长的教导下就开始学,直到大学毕业,又到大社会里学,真真是学海无涯。   萌学课,诺城所有学校的规定是相同的,每学年四节课,每半学期两节,不参加考试也不纳入学分里,但是绝不允许缺课,就算是特殊情况没有赶到,也必须在学校的安排下到别的班补上。   萌学科内容很杂,人文、地理、科技、人体、神话、宇宙……萌学课从不拘泥,老师提出一个论点,然后由大家随意论述,你可以用自己的思维也可以选择四维,你可以唯物的讲科学也可以唯心说神学,要求是你的想法可以荒唐,但该你发言的时候不能推搪,你的逻辑可以不清晰,但吐字一定要清楚,你可以任性,随性,甚至像百里乱那样大谈人与性,但你的言论不能没有建设性。   总之,对于我而言,萌学――只能懵懂。   餐桌上,父亲大人端坐,表情严肃,令在下不寒而栗,百里丫面带微笑坐一旁,笑容春暖花开。   最近复习的怎么样,老爸说。   打算报考哪所大学,老爸说。   有没有考名牌的希望,老爸说。   不准去读什么文学音乐之类的报废科目,老爸说。   要读就读政法经济之类的,将来建设国家的同时也可以建树自己,老爸说。   不要像你妈那样整天只会扯东盖西,毫无人生目标,老爸说。   考不上我说的那几所大学就别指望我会给谁买什么车,老爸说。   ……老爸说……   一边听着老爸的大悲咒如雷贯耳,刺我耳膜,一边嚼一嚼餐桌上的青菜萝卜根,忽然间感觉自个儿是释迦牟尼座下正听释老爷子诵经念佛的××罗汉。同时在用思想宏观整个场面,我似乎更像一个大便难泄的病人在乞求万能的主可以让我一泻千里,其实我想说,其实我快疯了,其实傻×才会说,其实我只想要俩钱儿花……   离开老爸的屋,结束这一顿沉重的下午饭之后,我猛的吐了一口浑浊的气体,然后,我很High很Happy!   去学校的路,丫头问我:“还疼吗?”   我说:“嘿嘿,咱又有钱了。”    三 6 - 问南方 - 未知   6   晚自习过后,丫头又来找我,在中学桥很高很大的一棵树下,因夜晚毫无防备,我的脸被亲了一口。她说,她喜欢我。   很晚的时候,我偷偷吃了两杯酒,然后躺在床上,看见夜里的霓虹从窗外闯入,我开始想念白天艾娅盘着头发的样子,很美,暴想念。   梦,如此凌乱,思念不散……    三 7 - 问南方 - 未知   7   早上八九点,阳光轻轻抚摸飞梭的时间,不管是烦躁的世界还是诺一中宁静的窗外,都忒美。一束黄灿灿的光线射过玻璃窗,射在我们如玻璃一样透明的心灵,教室里,那么明亮。其实不止千万次的提到太阳、月亮,主要是我很阳光,喜欢我就会想念,就像对艾娅,只因想念,无穷无尽。   老师可能在昨晚或者今早吃坏了肚子,拉稀,这不是讽刺,他真的是很勤的跑厕所。   趁老师离开教室的空,我再次把《茶花女》放到课桌上,这是法文版的,所以很多地方得借着手机翻译才能读下去,我们这一堆里,只有百里乱可以很轻松的把她读完,因为他的法文极好,其实他的法文能学得这么好不是因为要读《茶花女》或者《巴黎圣母院》,而是他认为法国女人很浪很烂漫,有助于他研究人类的进步。   《茶花女》,一本很值得推荐的爱情小说,我们这一堆看《茶花女》是源于丑丑的推荐,就像我手中的这本法文版《茶花女》还是从她那儿借来的,而丑丑看这书又是因为她妈妈的喜欢,她说她妈妈超级喜欢,看一次泪奔一次,且常常借用张爱玲的一句话来来评价书中的情节——说在阿尔芒的心中,玛格丽特永远是最纯洁的,脏的只是这个世界。   总之,丑丑之后,我、百里乱、丫头、狐媚娘、还有欧落落等,包括诺一中的很多人都开始迷恋上了这本书,其中的许多人看完中文版的还觉得不尽兴,又寻找法文原著,时间长了,我也很难确定到底是茶花女在吸引我们还是漂亮阿姨的那句话在吸引我们,还是漂亮阿姨的美貌在吸引我们。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是因为作者的名字吸引了他,他认为种(仲)马这个名字很值得他崇拜,对,他肯定是百里乱。   虽说《茶花女》我看了多遍,但对于小仲马我却了解的很少,我所知道的也无非是他是一个法国人,写了本《茶花女》,有个名叫大仲马的爸爸,也是写小说的,仅此而已。所以,我准备趁这点课间时间恶补一下,可当我正看到大仲马如何抛弃妻子的时候,‘啪’我的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书本狠拍了一下,结果把我对小仲马的那丁点同情一下子拍死了,死得很干净,灰飞烟灭。郁闷得,我起身就是一个穿心龙抓手,只差几公分,若不是我眼明手快,及时刹住,肯定会在她胸部的两座埃菲尔铁塔上留下猥亵的证据。我收收手,说:“严女侠,丫不会诚心害我中计吧,不是哥说你,再过几年就嫁人的人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儿,像你这样迟早……”   “哟哟哟!”丑丑打断我的话:“亲了人家百里丫两口就喘上了,一会我就跟乱唠唠,看看谁死菜。”   “呵呵,”我陪着笑说道:“咱,咱这不是开玩笑嘛,要不这样,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书送你得了,说完,我把书递给她,接着说:“这可是限量版哟,看这书壳,红木镀金,这字儿,多行云流水。”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她飞快夺过书,说:“这书好像是我的吧。”   我说:“什么你的我的,咋俩谁跟谁呀,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吗?应该说我们的。”   “我、们!”丑丑瞪大着眼睛,一双很大的眼睛惊讶的盯着我,然后双手把书紧紧抱在胸口,说:“知道我花了多少吗?大洋一万五,还我们!要我们也行,你老哥也得准备个大物件儿作抵押吧。”   “行。”我心一狠,咬牙说:“哥奉献一个香吻怎么样?”   听我说完,丑丑惊喜得……,可能是惊喜过度,导致神经系统失控,所以我中了一个大招。之后,她说:“你丫还亲上瘾了。”   完了她又说:“欸,给你通报个事,昨晚我看见内裤跟水儿在桥上接吻呢,听清楚了没,是接吻哟。”   “不可能吧,这么快,”我一边揉着刚刚被丑丑用拳头打中的地方,一边感到奇怪的问:“昨晚?那我怎么没有看见。”   “你!”她看我一眼后,一边翻看着刚从我手里夺回去的书,一边随口答:“你那会儿正忙着被百里丫亲呢。”说完,她拿着书转身,准备离开。见她要走,我赶紧追问:“你和富贵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是朋友。”丑丑转身,面无表情问:“丫头告诉你的?”   “嗯。”我说。   当上课铃再次打响,又约摸过两三分钟之后,丑丑又来了一条信息:还痛吗?看你以后还口无遮拦!有个事想想还是跟你说一下,昨晚在第二医院看见艾娅了,好像喝得有点醉,是和Yoyo一道,还有就是我这书丫头也有一本,我和她一块儿在问南方买的,你不如找她,我们呗,她一准儿乐意。   放下手机,我有点伤,阳光里,是艾娅在我脑海中汤汤的影子,讲台之上的那位教历史的老师着实是老了,老得很有历史的样子。   “中国历史,”他拖着很长的声音,犹如拖着很长的过去,似乎是要拖我们去那远古的世界;他说:“她好比人的记忆,美丽或悲伤的回忆,是过去,是教训,是建造现在和未来的基石。同学们了,你们要好好学习。我呀,哎,睡过了春夏秋冬,却永远逃不过革命大潮,是啊,春风无限美,却也道道催人老,同学们了!少年诚可贵,成功价更高,若为梦想故,二者皆可抛。孩子们吖,若不认真的去品味她,学习她,我们将失去记忆,那么古希腊会吞噬我们的青春,大罗马会侵略我们的理想,密西西比河可以淹没我们的脖颈,而养育我们的长江黄河将因我们的无知而永远沐浴着悲伤,努力吧!少年们。”   不知为什么,老师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了我曾姥爷的青春,那是一个革命浪潮一波接一波的年代,为了和曾姥姥有一个完美的爱情,曾姥爷压抑了所有的热血激扬,终于如愿以偿的和我曾姥姥平安渡过了一辈子,浑浑噩噩,幸福的一辈子。几年来,我时常奇怪曾姥爷在摇摇椅上迎接死神时的那一声声唏嘘,摇摇椅摇啊摇,只因错过一次,却要叹息一辈子……   中国历史,当然不可能是昨天谁谁谁旷了几节课,交了几个朋友,或者向老爸老妈忽悠了几两银子。那是几千几百年前出了一个孔老夫子,然后,凡事做了爸爸的人都会天天对着自己的儿子咬文嚼字: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曰,不读书就打烂你屁股!历史还是一些些个编写成文的江湖讹传;什么尧舜禹汤比周武,千古奇功秦始皇,什么儒道墨法兵,家家念着这个儿经;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什么什么什么,是是又非非。楚霸王,自刎乌江别虞姬;唐太宗,玄武门中得天下;一代女皇武则天,独留一座无字碑……还有冲冠一怒吴三桂,只为红颜当汉奸。历史,他是你梦也梦不到的那旮旯。皇帝的爱情,文人的多情,以及江湖儿女的乱谈情,总之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浑水向东流,去他傻B的李后主……   远古的钟声再次撞击我的灵魂,除了艾娅的美,一切都那么枯萎。   下课的铃声,催促老师离开,催促我们的青春和爱情。   这个高三,想你,仅此而已。   把历史课本塞进书桌里,仍感到特郁闷,于是我冲着坐我前面的一胖妹儿说:“喂,你桌里好像还有两包薯片是吧。”   “刚我吃了一包,怎么了?”   “那行,”我说:“你把余下的那包给我吃。”   “凭什么呀?”   “凭什么,凭你上课吃零食,信不信我一会到师太那儿参你一本。”接过薯片我想,既然俺不高兴,那别人也甭想惬意,妈妈教的。   时间嗖嗖嗖,飞快飞快的爬行。一边嚼着薯片一边看着前座的那个胖妹嚼着薯片,一边还得听老师东拉西扯,很难惬意。我琢磨,细细的琢磨,其实这两节课我无非就是循环的做两件事:一是乱七八糟的想一些事;二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艾娅,孔子,太平洋,艾娅;现在的中国电影咋越拍越差味儿了,这艾娅怎么老跟Yoyo掺合在一块儿;丫头,百里乱的拳头,艾娅的舌头;爱因斯坦,马克思,希特勒,宇宙大爆炸,那宇宙大爆炸关艾娅屁事……   太阳很毒,晒大地,晒喧闹声沸腾又沸腾。背着书包,心说,算了,还是回家吧。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真的把艾娅当作自己的女朋友,甚至有时幻觉她就是自己的老婆,对于这一切艾娅似乎也默认了,比如内裤喊她艾娅姐的时候她会很随意的答应,比如偶尔有人调侃,称呼她文嫂她也从来不生气,可为什么我就亲了她一下,就……   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就有一种很犯贱的潜力,比如在艾娅没有跟我翻脸之前,虽然也会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可至多也就是夜里抱着大大的史努比做一两个不道德的梦,完了醒来换掉那条腌臜的内裤,便不了了之,第二天还能在青天白日下和艾娅很正人君子的装B,可从那次吻她被打之后,自己就像是被披上了‘下流’的烙印,只能远远的偷偷的像贼一样瞄着她,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洁控制着我的思想,连做梦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只要听到她跟某某男生一道我就会特别害怕,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总是害怕她会吃亏什么的,接着便是一通莫名的郁闷。   推开房门,屋子里很凉爽,一眼便看见老妈穿着晚礼服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见我进屋,她立马开心的向我招手,说:“快来,儿子,试试我刚给你定的燕尾服。”说着,他把折放在桌上的衣服又重新展开,在我面前不停的抖动。   我很崩溃,对这个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妈妈,我说:“别老是这么夸张好吧,真没心情跟你疯,这个,这衣服能穿出去吗。”   “怎么就不能穿了,你以为这衣服便宜吗,要知道这可是老娘忍辱负重,几天不打牌才攒下钱给你买的了,快来,先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不是了,”我说:“我说的是这个衣服太夸张了,而且这么热的天,你要热死我呀。”   “夸张吗?”妈妈歪着脑袋先细细瞧瞧衣服,再大约的打量一下我,说:“很不错呀,这么帅。”   “反正就是不穿了,”我说:“要穿你自个儿穿。”   “爱穿不穿”,老妈把衣服往桌上一扔,马着脸,说:“反正到时候又不是丢我的脸。”   “到时候?”把书包放桌上后,我问:“到什么时候?”   “7月18你爸结婚,”妈妈说。温和的说,平缓的说,面带微笑的说,说完,她走进厨房,一会儿时间后端着一杯咖啡出来,蓝山咖啡,飘香着牙买加岛特有的浓郁。看着老妈那比加勒比海还难测的微笑,我大悟,准是戏瘾又犯了。我说:“好了,今儿没空跟你疯,我饿了,有吃的没?   “厨房里,要吃自个弄去。”说完,老妈打开电视,喝嘴儿咖啡,便直接躺沙发上选片子。   “你说你这当妈的也忒不称职了吧,儿子在学校读书多辛苦啊,回家居然连口热的也吃不上,你说老爸能不出去找个红颜知己吗?”边说着,我走进厨房,厨房里,三碟炒好的小菜和煲好的汤在桌上摆着,样子很温馨。   都说这一梦一春秋,吃完饭,眯一会儿,睁开眼,窗外,高楼还是高楼,撑梦想一座座。   瞄一眼悬在墙上Hello Kitty模样的挂钟,嗯,还可以眯会儿。欲翻身换个姿势,却听见老妈在屋外那雷神电母般的喊声。气得我把书本速度整理装好,挎上书包,冲出房间我就,我就——晕死,原来是百里丫来了。我说:“母亲大人,求求您,您喊我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声,现在全世界都在响应和谐,您别老跟审判阶级敌人似的,指不定哪天非被你吓出个心脏病不可。”   “看我这儿子说的,当妈的能不了解自个儿的儿子,就你那胆儿,读一年级就领着二年级的同学捅马蜂窝。再说这不丫头来了嘛,人家可是来等你一块儿上学的耶,你不出来陪别个说说话,人家一个人坐着多无聊,要不是我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聊不到一块儿,我才懒得催你。”说完,老妈冲着丫头笑眯眯笑眯眯,咳劲咳劲眯着眼儿笑,跟花猫逮着胖耗子似的,只差流口水了。接着老妈又自言自语唠道:“瞧这丫头片子,越长越出模样,比电视上那些演七仙女的还招人看,嗯,好看,可惜我没这么个女儿,不然……这皮肤,多白呀,让阿姨摸摸,哟,跟绸缎子似的,摸着都让人喜欢……”   我说,此情此景,我说啥呢?说啥好呢?天了,我咋就遇上这么一个超级无敌妈妈。再看看百里丫,挨一旁装孙子装得比哇哈哈纯净水还纯,微微低着头,微微的笑容,整个就像,就像——他妈的,到今儿咱算彻底搞懂啥叫江郎才尽!突然,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就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我居然也会冷得直冒鸡皮疙瘩。   “来来来,丫头,”老妈拉着百里丫的手,亲热的说:“坐坐坐,陪阿姨好好唠唠嗑。”   时间滴答滴答,一堆满宇宙不着边际的天马行空的对白之后,老妈问道:“追你的男娃能塞满几部拖拉机了吧,快告诉阿姨,交过几个男朋友了?”   “我,我,”苹果初红的美再一次跳到百里丫的脸上,她说,样子老实巴交,语气诚实可信:“我爸不让,他叫我读完大学才准谈恋爱,再说我也觉得我还小,还不懂事,现在应该好好学习,将来,将来……”   “将,将什么来呀,尽扯淡,甭听你爸的,”老妈打断百里丫的话:“他唬谁呀,他追求你妈那会儿,你妈还不到十六呢,满山遍野的捡野花儿不就为了打动你妈那颗未满十六岁的芳心嘛。怎么现在教育自个儿的姑娘反倒比古代的大学士还能刁难人了。真是的,改明儿让我撞见,我非跟他好好说叨说叨。”   听老妈这样说着,我简直傻×了。我说:“我亲爱的妈妈,算我求你了,你就消停一会儿行不,咱们还得上课呢。”   “谁叫你不肯穿衣服,”老妈瞄了我一眼:“老娘用血汗钱买给你的衣服,你丫还不领情,跟你说,今儿你要不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她又在百里丫的小手心上轻拍两下,接着说:“你说你妈当时怎么就让几朵小野花给忽悠住了呢。不过话又说话来,你爸那会儿长得也挺惹眼的,就跟美国大片里的男主角似的,虽说不如我儿子好看,可也算是个帅哥。你觉得我儿子咋样,他可是三天两头说你美丽大方,要不就先让他做你男朋友试试?你就权当是练习练习,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再把他甩了,怎么样?哦,对了,我给我儿子定了件衣服,你看看,这样式样多好啊,他还不愿穿。”   “我,我觉得过两年,等我大一点,或许……”百里丫低着头,百里丫脸很红,百里丫不好意思了,她说:“再说我们学校有规定,不准谈恋爱;再说,我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再说……”   想哭,我想放声大哭。我是真想立马打个Taxi到非正常人研究中心去跟那儿的同志们探讨探讨,家里有个Hysteria怎么办,她是我妈呀,我又该怎么办。我走到老妈跟前,抓起衣服:“妈sir,您就高抬贵手,放您儿子一马,衣服我马上穿还不行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拿着衣服走进卧室,换好衣服再来到客厅,看着被燕尾服包裹的,一个被打投降的我,老妈笑了,她站起身来轻轻拉了我衣角:“瞧瞧,多有衣冠禽兽的味儿,这么标致的衣服还不肯穿,看把你装备得多精神,还假装不高兴。别装孙子了,笑一个给妈看。嗯,我生的儿子就是我生的儿子,搁哪儿看着都不赖。到时候……”   突然,百里丫发言了,且一下震惊老妈自以为很屁颠的心态上,如晴天霹雳,她坐在沙发上转头仰视我和我妈:“行,我就试试。阿姨,那你能去警告一下我哥吗?我怕他知道后会去找文哥打架。”此番语言,,纯属国语版,嚼字儿相当清楚。我,懵了,我妈,估计懵了。   一阵冷空气横扫而过,凝固所有,包括思想。三人面面相对,很久。   之后,开始隐约听见时间艰难爬行,当我的思想被彻底解冻的那一刹那,冷汗从额角冒出,我再次挎上书包:“对不住了二位,在下甘拜下风,先走一步,不打扰您二位继续PK。”说完我以飞快的速度跑往学校,所谓飞快,意思就是说比我那哈雷跑得还快!   飞快跑到学校才发现,哎,也是被这二位给逼得神经错乱了,我居然把燕尾服穿到了学校,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遇到了百里乱,见我穿得如此奇葩,这厮便上前与我调侃,讥笑曰:“哟,穿得这么潮,敢情是一会儿要去找哪个小公主吧,不过提个小建议,脚上的鞋该换一下,燕尾服搭配阿迪达斯的鞋子太前卫了,估计艾娅接受不了。”   听他说完,我愤愤的说:“你妹!”说完,正欲走进教室,却被他一把拽住,然后用手指着我说:“玩笑归玩笑,我警告你,你下次要再说这个词,别怪兄弟都没得做!”   没等他说完,我挣脱他的手,直接走进教室,脱下燕尾服,自个儿凉快!突然……艾娅又一次从窗口经过,头发依然和昨天一样盘着,盘得很好看,还有她那条穿了两年的连衣裙依然和去年一样雪白雪白。   在这段时间里,我总是时常的,因为当初文理分班没和艾娅一起选择理科而感到后悔,要不然我也许还能跟艾娅混一个班。可没办法,我讨厌这物理,化学,生物,相当讨厌,其程度不亚于一个非常洁癖的人讨厌放屁。说物理吧,我就弄不懂牛顿嚼过的苹果到底比我吃的苹果要伟大多少。就因为它被虫咬过?尽扯谈!还有那个阿基米德,妈的!比我还能吹,他说,居然说,只要给他一个支撑点,他就能撑起整个地球。我呸,你丫当地球是苹果呢!还有这化学,硬是要把水整成H2O,渴了我只想喝杯水,何必搞得比世界和平还交错复杂呢,初学英语的时候,米丝米丝张告速我们,水的单词叫water,为此我学了整整两个月依然觉得特别别扭,弯弯曲曲的比甲骨文还迷眼睛。可这H2O比water还弯曲,比花红草绿的化妆品还让人犯晕,不学也罢。至于生物,讨厌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生了大病也不愿意找医生的人,还会在自个儿比地球超人还健壮的时候去关心人体构造吗?除非咱也能牛B的像百里乱那样,只要给他一个女人,他说,他就能创造一个名族。所以我还是喜欢文史类的课,甭管老爸喜不喜欢,也甭管有没有前途,小爷我图的就是一个Happy。看着老师们那一张张假装很严肃的脸,听着从他们嘴里蹦出的过去几千年,哪年更赚钱,什么水土养美女,那个国家律法多……就跟听说书似的,若还有一两包薯片,哇,简直比在电影院看动画片还过瘾。   当然,这种种的种种其实根本不能构成我学文科的必要,扯扯蛋还可以,真让我做如此一生的决定还得因为一件事,细细想来也就屁大点事儿。那还是分班前的某一日,那一天的雨细得像是蒙蒙的雾。一把很精致的有花边的雨伞下,遮挡着我和艾娅,她背着一个浅蓝的,从匡威买的书包,一边撑着伞一边问我,你准备读文科还是理科?   你呢?我反问。   不告诉你,她说,我只是希望我未来的那位仁兄不要是一个枯燥得半月也没个响屁的理科生,或者……要不然就找一个学文史的家伙,不要求他做什么历史地理经济学家,只图能给我解闷,教育咱们的孩子,给他说故事讲人生,最好我们的孩子也是屁话一大堆的那种,这样家就更像家了,多热闹啊,哈哈……   哈哈……我也跟着哈哈了很久,心想,做你孩子的爹,又要当他的老师,还得兼职做你丈夫,赚钱养你们,给你解闷说故事,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蛋。   于是,就这样……在几天后,全年级畅想未来畅谈理想的讨论会上,我说:我准备报学文科,将来做一名平凡的小学语文老师,教育他们做祖国未来的栋梁,诚实,讲信用,有理想有抱负,正直上进。所以,我准备努力学习,为我的梦想而拼搏,为我的孩子,哦,不对,是为我教育的孩子们树立一个好榜样。语毕,掌声雷人,不过此话以闪电之速传入我老爸耳里,结果我被狂扁一顿,记得当时老爸理由是,纯属你妈放屁,我看你也就那点追求,当老师!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让学校的老师把脑子灌水了?要当老师是吧,打明儿起,你每周的零花钱先扣四分之三,你也习惯一下做小学老师的工资待遇。打那日起,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就一直滚在经济危机的涡轮中忏悔。   想到那天的一场狗屁讨论会,到今儿我还来气,整个大礼堂全是昧心的话,就拿百里乱说吧,前一天还跟我们说只想做一个虔诚的弗洛伊德信徒,为人类的进步讨几个美丽的老婆,最好是哪家生的三胞胎,大姐像西施,叫大三,二妹像貂蝉,叫小三,三丫头像杨玉环,叫老三,然后全家共同奋斗,一起造人,可是,这厮在大会场上却说,我准备报读理科,将来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工程师,为人类科技的未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皇子,恨不能天天泡在威士忌、白兰地、红白色葡萄酒里的人却说自己准备报读哲学,有一天能用自己冷静的思维和清晰的大脑,好好的跟这个世界说说话,试想一下,如果世界真的是一个人,一个像老子一样的传道者,或是像Lady Gaga一样疯狂的女人,就坐在皇子的对面,那么一手拿着酒瓶一手夹着雪茄的皇子又能跟他说些什么呢?我估计他只能说,老子就这样,再敢不爽老子削你信不信。还有富贵,26个英文字母他能默写出29个的草寇,居然说要努力学习外语,将来做一位伟大的外交家,他还以为外交家都是穿着皮尔卡丹,坐着劳斯莱斯,装着一肚子大便,拿个手机就可以满世界打哈哈的傻×嘞。不过最不靠谱的要属内裤,一个一见血就晕菜的怂包软蛋,却大言不惭的说要做一个武林高手,除强扶弱,救死扶伤,济贫扶困……我看他这辈子也就能喝醉了扶墙。等等,云云,总之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他妈蛙声一片——辛大侠说的。   课文、理想、破事儿,又一节课下了,瞄一眼黑板上方的倒计时,换好课本继续等待,窗外,黄灿灿的阳光金色整座城市,黄得那么忧伤,却也无可救药的美。   诺城就是这样,总在不停的给你伤感,却又总是美得令你陶醉。   自由活动这个短暂的课间,除了纸飞机会在教室里自由的飞,走廊上,学生们会靠着围栏站成一排,看教学楼外自由的阳光,向往自由的世界,可是就像《简·爱》描述的那样,自由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就我而言吧,至少得考一个让我爸觉得光荣的大学。   这时皇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向我,弄得班上几个玩手机的女生一起抬头,齐整整的看着他的步伐,直到他不经意用眼扫视一遍整个教室,女生们才赶紧红着脸低下头。走到我跟前,他说:“欸,跟你说两个事,一会儿妹姐的饭局我和媚娘去不了了,你记得给说一下。”   “她请你们吃饭了,”我感到纳闷,说:“我怎么不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收到通知了。”他继续说:“还有,如果再碰到富贵给他带句话,叫他少跟大衰那号人混一块儿,不然大家兄弟都没得做。”   “妈的,”我说:“刚刚乱还跟我说过这话呢,人家大衰又没有招你,我们之前不也老跟他一块儿飙车、斗牛、打牌吗?富叔跟大衰他爸是合伙人,现在他又没有念书了,一天不跟大衰他们搅一块儿还能做什么。”   “刚刚我和媚娘回九楼,这是在沙发的角落旁捡的。”说着,皇子扔给我一小包红色药丸,约有二十来颗,我问:“什么?”   “麻古,红颜色的也被称作小红米,冰毒中的一种,”他说:“我听老六婶说他最近老喜欢和大衰他们一票人去九楼溜这个,六婶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遇见过几次,以为他们是在吸阿拉伯水烟,便没有在意。”   “你丫还真博学,这个也知道。”我把手中的小药丸扔还给他后说:“也没什么呀,人乔布斯还吸过大麻呢?欸,我说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就这个事而言,我真希望我没那么博学,反正记得一会儿把话带给他就可以了。”说完,皇子刚一走开,妹姐请吃饭的信息还真来了。   妹姐,我妈妈一奶同胞的亲妹妹,我的小姨,年龄刚好大我一轮,我和她是同一个生肖属相,因为她总打扮得超级时髦,思想也特别前卫,而且老爱找我们这一圈人玩,所以这一票哥们姊妹都习惯喊她小妹姐,当然她自己也很乐意大家这么称呼她。可我讨厌她,个中缘由难以启齿。   黄老师双手把英文课本抱在胸口往讲台走,5公分的高跟鞋她踩得很惬意,鞋跟落在光滑崭亮的地面,一声一声,清脆、清楚。富贵被开之后,她似乎变得更爱美了,蓝色的隐形眼镜飘逸的发丝,把课本往讲桌随手一扔,一句英文的‘同学们下午好’说得很洒脱,富贵被开之后她似乎也变得更随性了。   不去管她,安坚持不去管她,安坚持每一天给那个女生传过去一张纸条,因为这件事他做了三年,不想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放弃不做了,尽管女生提出过很多次,其实他可以用手机发信息给她,可安还是坚持每天给她传去一张纸条。   安和那个他喜欢的女生隔得有点远,所以纸条要经过五个人的手才能到女生那里,这让女生很尴尬,因为他俩早在一年前就恋爱了,可安又总喜欢把一些女生认为应该保密的内容写在上面,比如,昨晚你的嘴真甜;比如,昨晚的中学桥上你的胸脯真暖真暖心……等等吧。如果女生因为某一张纸条而生气,两天不搭理他的话,安又会在接下来的纸条上写,不必怕什么,我们在炎帝像下立过誓的,你是我妻子,永远都是。   很难设想这样大逆不道的纸条如果落到校长大人手里会给这厮几巴掌,可安就是这样,永远坚持喜欢那个姑娘,永远坚持每一天给那个女生传过去一张纸条,永远不用手机。   安,名叫安德鲁·缪勒,他的爸爸是德国人,妈妈是英国人,可他说他来自澳大利亚。我们曾问过他为什么不用手机,他说他要抗议,抗议这个飞速发展的科技让这个世界越来越小,可是,同时又把我们人类的心胸隔离得越来越小,他觉得人类需要懵懂,永远都需要。听完,我们一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尽管我们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懵懂。后来还是富有才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们这些梦中人,他觉得这很好理解,其实就是这家伙的脑子被大洋洲的海水泡久了,进水太多,无可救药了。   黄老师把头轻轻一甩,一堆烫洗了几千遍的发丝,齐刷刷飘了一下,然后她带着那点缀着土黄色雀斑的脸走下了讲台,就这样,放学了。   丫头早已经探着脑袋在我们的教室门口等候了,脸上有些焦急。我刚走到门口她就对我说:“你还记得去年小妹姐送我的那个白色包包吗?不见了耶,着急死我了!”   我随意的看她一眼后,说:“你让她再送你一个不得了嘛,她也不缺钱,还怕她买不起一个包包吗。”   “可是……”丫头顿了一下,两脸蛋泛红,上嘴唇下嘴唇不停的厮咬,然后很小声的说:“我刚买的比基尼也在那个包包里。”说完她好像是感觉不彻底,又说:“是你说考完了要带我去游泳,完了我才买的。”   “额……”又有点冷,我说:“我记得当时我是跟丑丑说的这话吧。”   “可是我也在场呀,当时,”她把脸涨得比之前还红,争辩说:“再说你也没要说清楚到底是跟我还是跟丑丑姐,你当时只说带你去江湖游泳,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你是不是指我呀,而且丑丑姐有富贵哥,除非你想富贵哥也找你单挑一次,总之我不管,你说了就得算数。”   “可你不是把泳衣弄丢了吗?你看,这就叫天意,要不……”   “不行,你给我买,”她似乎看出我要拒绝她的意思,于是迅速打断我的话,说:“还有包包,你也得赔我。”   “关我屁……”无意间和她那双大眼睛对视了一二秒,突然想起她之前哭着和我拉钩钩的眼泪,真心惹不起,为了别闹出什么再令我无奈的事来,我只好敷衍说:“好吧,我赔。”   听我说完,她拉着我的衣角,很小鸟的跟着我走出教学楼。   走完中学桥,阳光逗留在用石头堆砌的校大门上,不管是我们还是我们的光阴都曾无数次从这个石门里趟过。与往常一样,校门口停着很多车,严丑丑一手提着富贵之前送她的书包,另一支手牵着Loser,屁股半坐站在一辆银灰色软蓬宝马车的门上,旁边不远立着富贵,见到我就冲我一个劲的嬉皮笑脸。刚走到他们跟前,丑丑便把牵狗的链子交到我手里,然后向百里丫使了个眼色,丫头会意,放开我的衣服,跟丑丑牵着手走开。可还没等她俩走开,富贵便在我胸口给了一拳,受了一拳后我没有还击,因为也不觉得痛,我说:“欸,今儿怎么换装备了,穿得这么活力四射,你的Versace呢,你的保安大队呢?”   富贵拍了拍他的乳白色运动裤,说:“妈的,跟大衰们一票人斗牛,这些家伙太不经打了,怎么样,改明儿也让哥们儿带你去赚点外快。”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正准备跟你说个事。”   “什么?”   “刚刚皇子来找我,”接着我把皇子找我说的所有话,包括他想表达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全复述了一遍,完了我又问他,说:“你也吃上了吗?”   听我说完,富贵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只说那东西不上瘾,属于绿色毒品。完了他也表示出了对皇子的许多不满,比如在丑丑这个事上,比如在许多事上,从中山堂那晚之后,皇子就从没有找过他,他不明白,大家都是兄弟,而且这个明明是百里乱的不对,凭什么皇子现在就会跟乱站在一边。   其实他的话让我也很纳闷,按说在这之前皇子跟富贵要玩得来一些,可是我不愿意接继续接富贵的话茬,理由很简单,就如富贵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哥们儿,虽然这些年磕磕碰碰不少,可我们的感情却一直众所周知的好,再说,就今天皇子找我的这个事而言也确实是为了富贵好,尽管我真心不懂绿色毒品和毒品的区别。我想吸毒总是不好的吧。   所以,我还是决定再劝阻他一下,可正当我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里串上来的丑丑打断了,一上来他就抚着我头上的头发,一脸怪笑的说:“不错呀小样儿,又忽悠了一本《茶花女》,嗯,还是老话说得准,长得帅吃得香。”接着她又对富贵嚷道:“喂,丑鬼,你说你爸妈怎么把你生得跟火星怪似的,还学人家穿Nike,你看人家不燕,一个大子儿不花就捞了一本茶花女儿,你说你要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哪至于花我那么多大洋。”   “花不花又怎么,”听丑丑说完,富贵满脸带着情绪的自言自语道:“还不是要分手。”   我接过丑丑的话茬,说:“少他妈扯淡,书不还你了吗?”说完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又问:“丫头呢?”   “跟水儿还有黑鬼先上去了。”说完,丑丑掏出手机,翻出一则信息递到我面前,时间是丫头去我家找我之前,内容如下:谢谢你告诉我,书我这会儿就给文哥带去。下午妹姐请吃饭你去吗?   看完,我再次崩溃,很无奈的看着丑丑,半响无语。可她却很不知趣的对着我咯咯的笑,完了还对富贵说:“欸,知道吧,那丫头居然把自己穿过的比基尼和那本准备送他的书放一块儿,哈哈哈。”   我……   半响无语后,我问:“也通知你们了?”   “对呀,就等你了,”丑丑说:“妹姐说要庆祝我们念完高中。”   “妈逼,”我忍不住冒了句脏话后,又说:“课还没完呢,不知道有什么庆祝的。”说完,我摸了摸Loser的脑袋,完了又冲富贵调侃道:“我们是毕业吃大餐,那你来干什么,你丫就不怕一会乱又找你PK?”   此刻,富贵把头往上一仰,翘着嘴,一副傲慢、拽拽的样子,说:“哼!He don’t bird me,I don’t bird he。”   我沉思片刻,说:“额,这个有点冷。”   听我说完,Loser很配合的歪着脑袋,黄金色的毛抖动两下,一脸茫然的看着富贵,我想,这厮又长肥了,改明儿都可以吃了。   富贵也看了一眼Loser,对它说:“他不鸟我,我也不鸟他!”   “真智慧,”我说:“不如咱也请教你一句,你给解说解说,也算咱不耻下问一回。”   富贵高傲的头颅里吐出一个字:“说!”   我说:“Know is know,no know is no know,yes know。”   丑丑看一眼似在外交谈判中慎重思考的富贵,左右摆了一下头,叹息一声蹲下。   见富贵久思而不得其果,且面露求助我的表情,我解释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记住咯,这可是咱孔外公在两千几百年前说的哟。”   等“哟”字出口,丑丑挨着Loser,一边摸着那厮的大脑袋一边冲我们白眼,然后哼哼道:“俩智慧!”   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先在武当聚拢,然后一道,去妹姐跟我们说的梁祝楼吃饭。   梁祝楼,在工业广场一侧,马尔他街51号对面,是一家以浙菜为主的酒楼,妹姐之前已经定下了这里最大的包间。   工业广场,鸢尾街区最主流的标志,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诺城还只是一个小县城,只有小恋街那么大的时候,鸢尾街其实是个工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据说那时的人们一心要把这里打造成世界工厂。可是,事与愿违,在人们的几经努力之下,终于还是宣告失败了。   激情之后,努力之后,一片片喧闹声之后,工厂最终寂静在诺城和理想的边缘,无人问津,只留下红砖房一栋紧连着一栋,淹没在杂草丛中。爬墙虎沿着墙根往上爬,在那个年代,除了春天,会有几只流浪的猫狗跑到这里叫两声春以外,这里安静得如同被工业吞噬的情感,那感觉……一根鸡毛飞上天,天上有个老神仙,神仙打个屁,鸡毛落下地。   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成了流浪的天堂,先是来了几个法国的流浪汉,他们有的说自己是画家,有的说自己是歌手,还有的说自己是哲学家,不管怎么,诺城人都姑且相信了,像对待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一样,很人道的,任由他们叫春也好,唱歌也好,作画也好,还是搞别的什么艺术,总之,不去驱赶。就这样,三五年里,这里聚集的,来自法国的艺术家、流浪汉越来越多,还把他们的国花鸢尾花,栽种得到处都是,随之,美国人、英国人、俄罗斯人、日本人、澳洲人、这里越来越热闹,当诺城人再一次、或说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这里的时候,当然爬墙虎还是沿着墙根往上爬,可是,诺城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停止了机器轰鸣的工厂,也能这么活力四射。   鸢尾街,鸢尾花复活了冰冷的工厂,不管是出于对法国人的感激之情,还是痴迷于鸢尾花的美丽,诺城人把这座工厂重新取名为鸢尾街,鸢尾花的街。   工业广场是之后建的,说是为了提醒人们这里永远埋着世界工厂的理想,詹姆斯大厦是建厂之初就修建的,在工业广场的尽头,大楼的设计是模仿的莫斯科国家博物馆,尖尖的屋顶红红的墙,据说是为了纪念和颂扬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两个标志性人物,一是珍妮纺织机的发明者詹姆斯·哈格里夫斯,还有一个就是曾改造世界、完善蒸汽机的詹姆斯·瓦特。   詹姆斯大厦和工业广场的左右两边,一栋接连一栋的红砖房是工厂废弃前就留下的,后又经再三修复和装潢,那颓废,那美——只能传说。   梁祝楼,在一间名叫两只蝴蝶的包房里,透过落地窗,工业广场上,那美轮美奂的雕塑是沁人心扉的爱情,有杰克和露丝,铁达尼号沉了,一个在冰冷的水里,一个在生存与心碎的边缘,杰克对着露丝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为了我。也有罗米欧与朱丽叶,对着满是毒液的嘴唇,没有犹豫,他们疯狂的品尝彼此的唇,那美味,胜过世间一切的果冻。还有安东尼与克利奥帕特拉,一边是屋大维强大的罗马兵锋,一边是稚嫩的爱情誓言,他们的爱,脆弱的犹如地中海的一叶小帆船。美人鱼与王子,是波罗的海蓝色的童话,还是用鲜血也染不红的爱恋,你不懂,安徒生也不过只是懵懂。至于幸子与光夫,我们已经无需再去用道德指手画脚,就当留下的只不过是个传说,等等等等,不管是巴黎圣母院那个敲钟人与吉普赛女郎,还是日不落帝国爱德华八世与辛普森夫人,在爱情的国度,诺城人认为没有贵贱。   那么,这个名叫工业广场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象征爱情的雕塑呢?其实不奇怪,因为诺城的哲学江湖一直这么认为,说,两性结合就是最伟大的工业,而爱情则是最纯粹也是最成功的革命。   鸢尾花铺满了整个广场,花丛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雕塑间,两只蝴蝶,正翩翩起舞,这个世界不允许我们相爱,没关系,咱还可以到另一个世界继续相爱。   其实不难理解,这个梁祝楼就是引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因为故事发生在浙江,所以这儿便以浙系菜为主打。   包厢里面,许多人,丫头、丑丑、妹姐、AJ、富贵、乱、内裤、水儿和我,还有在一旁等着妹姐的两个家伙,一妞子一傻蛋。完了便是大大小小的浙江菜一整桌。   喝一口霸王别姬汤,嚼一嚼鱿鱼茶树菇,整二两茅台或者五粮液入喉,富贵抽出一根牙签,假模假式的剔着飞禽走兽的尸体,被丑丑白了眼,还对他说,不许这么恶心别人。在吃这个事上,内裤永远都是最实在的,任何时候,他都只顾把山珍海贵往自个儿那只装大便的肚子里倒,那吃相,很随便。百里乱则不同,他吃东西讲究色香味俱全,用他的话说好比欣赏一个女子的美,必须做到多一分不可少一厘亦不可,所以他决定还得加一道东坡肉才合适,尽管他从不吃东坡肉。总之,浙江菜的滋味,是一种美的意会。若想想咱们革命先辈啃着树皮跑完二万五,我们这一堆,真他妈该全部拖出去枪毙。   妹姐再次举杯,打断所有人之前的话题,还说,可惜艾娅没有来,不然好好消遣一下我,听到她说我,我迅速接嘴,说少扯蛋蛋,吃酒当紧,说完,我一口干净杯中的酒。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的,我似乎有些头晕,伤心在脑子中间旋转,徘徊,蒸发,又在那么一瞬间消失。富贵见我喝得如此畅快,也举着杯子说,特别是不许谈理想,因为他刚戒,完了,他也干了一杯。   接下来,富贵继续和百里乱抬杠,富贵依然觉得嘎嘎小姐才算最了不起的女歌手,可乱却嗤之以鼻,认为真正的缪斯女神应该像小甜甜布莱尼那样的范儿,而不是一味的哗众取宠、搞怪。水儿终于忍不住偷偷跟丫头说,其实她俩都太夸张,要说还是查莉xcx靠谱,性感丰满火辣,且不失传统,她还说她爸告诉她,这才是真正好女子,或者就像蕾恩卡·克莉帕克那样,从阴柔的美到阴郁歌。这一次,内裤第一次有了立场,他认为水儿说的很有道理,若不是小妹姐在场,估计一顿毒打是难免的   妹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妹姐,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有过那么一段岁月,我特别喜欢她,甚至觉得她更像是我的亲妈,因为,那时候我总会找她要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每次她都不会让我失望,所以她要求我称呼她小妈咪我也毫不吝啬,后来渐渐长大——永远难以理解,妹姐年龄跟老妈相差很多,可不知为什么,她打小就喜欢跟老妈比,而且什么都要争:比聪明比美貌,小到争气蒸馒头,大到争宠争男人,真真是争风吃醋。最过分的是连我这个儿子她也不放过。当然,这里我似乎需要阐明一下,就争男人一事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历史依据,纯属江湖传言,说我爸妈离婚就是因为冒出了妹姐这个第三者。不过谣言也由爸妈的婚姻结束而结束——可谣言毕竟有过,于是小时候喊妹姐小妈咪的一事便成了我挥之不去的耻辱,比鸦片战争还令我揪心。   分歧暂停之后,又是游戏几轮,游戏人间。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替妹姐喝酒的那个小妞子看来是已经醉了,本来就涂得阴阳怪气的脸变得更别扭了,她眯着两眼,说:“今天真尽兴,呵呵,高兴,来来来,轮到谁了,接着。”   妹姐似乎也看出她真是醉了,于是对她说:“你歇会儿,我来玩两轮。”听妹姐说完,挨那小妞旁边的傻帽赶忙说道:“总经理,要不我替阿敏吧。”   “不用,一会儿你开车,我还能勉强喝点。”妹姐说。   听妹姐说完,AJ赶紧接过话茬,说:“就是,谁不知道咱妹姐的海量,当初我刚念一中的时候就听说妹姐曾是我们这儿的校花,绰号劈酒女皇。”接着他举杯说:“来,妹姐,AJ敬你一杯,真的,我特崇拜您,祝你越来越漂亮,越爬越高,最好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脚下。”   此话落地,妹姐开心了,憋不住的笑,正欲开口,却被内裤抢先说道:“马屁精,所有男人,你不是男人吗,你很愿意被人踩吗?”   内裤跟AJ较真儿,估计是两个原因,一是内裤向来与AJ不合,据内裤说,他极不喜欢这种油腔滑调且自以为自己很老辣很江湖的人,而AJ不喜欢内裤的理由则比较简单,他嫌内裤长得太黑了。那么第二个原因,我估计是因为我的因素,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妹姐,众所周知,我是内裤的妈妈奶大的,我与他算半个同胞兄弟,另一方面,内裤也是我妈养大的,怎么说呢,因为我妈烧得一手好菜,所以自从我俩不再靠吃奶生存开始,内裤就天天在我家混吃混喝,所以我俩的另一半也成了同胞兄弟。所以,当他也听说妹姐跟我老妈抢丈夫的时候,他的愤怒其实不亚于我。   “那得看是谁,”AJ秒回,微翘着嘴,很自high的说:“能被妹姐踩脚下,那是AJ的福气啊,是吧。”   “你真他妈的贱。”内裤如实说。此刻我想,完全正确。   “是,我是贱。”AJ一脸贱相,摇头晃脑的说:“可咱实诚啊,有什么说什么,实事求是,从不玩虚的。”   听AJ这么不要脸的胡说八道,内裤冲着坐在我旁边的百里丫说道:“欸,丫头,把昨天你教我的话再给大家说一遍呗。”   百里丫答:“马说,不要再炫耀你的诚实与正直了,请先把你留在我屁股上的指纹舔干净。”丫头说完,内裤带着寻衅的口吻说:“AJ,听见没?叫你快来舔我的屁股。”此话一出,全场尴尬,妹姐轻轻哼哼两声,想说点什么可又好像没有找着合适的句子便罢了。我心想,好!这话说得,真他奶奶的雅俗共赏,我喜欢,内内库,加油,爷爷支持你。   接下来,整个场景片刻无语,安静清静肃静之后AJ打破寂静,那声音犹如洪钟,就像两军阵前的第一棒鼓,真所谓一鼓作气,英雄遍地,厮杀一触即发,他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内裤随其所愿,真就再说了一遍:“喊你快来舔我的屁股。”   只见,一道灵光闪过,就看见桌上的酒杯酒瓶,碟子饭碗扔过去飞过来。接着AJ掀翻桌子,一个鲤鱼跳,朝内裤的的鼻子就是一拳,血花在空气中奔跑。内裤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大喊一声,啊,血!便是一个老牛顶山,头撞在AJ的肚子上,AJ被撞出一丈以外,仰卧在地,说时迟哪时快,内裤再一个恶狗扑屎,最后找准时机,咬住AJ的耳朵,便看见血在AJ的脸上哗啦啦的流淌。只听谁‘啊’的一声惨叫,我打了个冷颤,定睛一看,碟子还是桌上,碗也还是那些碗,什么也没变,场面异常安静,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原来,以上情节不过是我私人为这和平无聊的时光添加了那么一点冲动的色彩,并未经过上帝的审核。所以,以上事实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我也输钱,但我肯定不是耶稣。   又安静一会儿,AJ正式丢嘴,他说:“我懒得跟你叽歪。”   接着妹姐圆场,说:“好了,咱换个玩法,我先来。”   如此这般,一段纠纷绕屋三圈后告一段落,酒水小菜再次掌权。   其实抛弃我个人的设想,AJ和内裤还确实打过一架,场景和我刚才假设的差不多,过程已经全不记得了,不过结果可以肯定,内裤确实咬了AJ一口,直到现在他耳朵上还有浅浅的伤痕。   黄灯几盏缠人醉意,红口白牙说一堆屁话。感受时间三分两秒,酒气熏天的飘过,大脑中突然蹦出两字儿,郁闷。   又一轮游戏结束,百里乱举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说完干杯。   不想富贵一脸奸笑的接过话茬,说:“还有呢?”   “什么还有?你以为我会学你留着养蝌蚪嘞。”说完,乱把自己的杯子重新拿起,杯口对着众人,杯里干净的像被纸巾擦过,一滴不剩。   “我有那么俗气吗,”富贵仍就一脸奸笑的说:“再说了,你养蝌蚪还是养大象关我屁事,我是问今朝有酒今朝醉后面一句是什么?”   “芝麻大粒儿点东西你也拿出来晒,你有那么博学吗?早知道你这样,刚刚就不跟你说了。”不等乱回答,丑丑先开了口,说:“乱,甭搭理他,都快赶上文盲了还成天出来晒文化,也不晓得自个儿酸不酸。”   “你甭管,”富贵继续说:“百里乱,别说我不够哥们儿,再给你个机会,如果实在不知道你说出前面那句也可以。”   “有这个必要吗,”乱一脸不屑:“在你面前晒,我靠。”   “不懂就不懂,”富贵继续high:“但你别装B呀,人家孔夫子不说了吗,知之为知之,是吧,不知你问我呀。”   这时丑丑离座接电话,乱抓住时机,故意很谦虚的说:“金玉良言,要不,请你告诉我好吗?”   “算了,”富贵得意的笑得意的说:“我看还是把全诗给你分解分解,免得以后又为这个丢人,这首诗叫《自遣》,全诗是,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记住了吗,要不我再给你念一遍。”   “不错嘛,谁说咱富贵没文化,”妹姐表情吃惊,说:“这罗横的诗句可是连我都背不出来的。”   “妹姐,这次你也错了。”说完,富贵笑容灿烂,摇头晃脑,样子可憎。   “哦,哪里错了?”妹姐说。   富贵很High的说:“这诗不是罗横写的。”   妹姐一脸茫然,面容尴尬,低声问:“那是?”   “呵呵,其实记错名儿也不能全怨你,”富贵夹了一口菜放嘴里,悠哉哉地嚼了几下,然后摇头晃脑说道:“因为写这诗的人啊也姓罗,唐朝诗人罗隐。”   这空调吹得,真冷!   “哦,”听富贵说完,妹姐点点头,舒了一口气:“不错不错,来,闲话不扯了,吃酒!”   此刻,丑丑进门,笑曰:“扯完了?那该谁坐庄接着玩啊。”   “妹子,”富贵举杯抢着话茬:“来,丑哥敬你,这回真得感谢你,咱这文盲终于也能吐气扬眉一回了。”   “我懒得听你说。”说完,丑丑坐下。   “真的,”富贵继续说:“刚才你是没在,就连妹姐也搞错了,还以为那诗是罗横的,不过放心,我已经纠正了,不是罗横,其实是罗隐。”   丑丑片刻无语,我想,咋这么冷呢?   “啪!”突然,丑丑一拳打在富贵脸上,富贵一脸问号,他摸着脸被打的地儿,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汗颜几秒,百里丫带头打破寂静,说:“富贵哥,罗横就是罗隐了。”   乱也笑道:“装B装大发了吧!”说完,他又学着富贵刚才的样子,夹一口小菜放嘴里,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慢慢的嚼,细细的品着其中滋味,表情美得无法用文字叙述,简直一幸灾乐祸,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我说:“其实罗横真不是罗隐。”话到此处,,众人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看出,唯有富贵的眼神最真诚,而且透着感激和希望。我继续说:“昨晚我还梦见罗隐来着,而且就姓名一事我还亲自问了罗隐。他告诉我,罗横和他本来是出自同一个老祖宗,所以关系还勉强可以。不过他二人差别就比较大了,咋说吧,他虽然有点学问,但家里就不怎么好过,你们也知道的,在古代做学问当然就没有现在好赚,他还说他特想特希望带着自个儿的学问到咱这民主时代来腐败两年,可偏偏阎王爷不让,硬要把他留在阴曹地府教书,为此他是相当郁闷。好了,不扯远了,那么他又是为啥就和罗横成为一个人了呢?是这么回事,这罗横家呀,可比他家富裕多了,有钱啊,比我家还有钱,大家也知道,这有了钱谁还愿意读书呢,可不读书那就没文化呀,光有票子没文化,别人会鄙视你的,客气点说你是二世祖,败家子,难听的会说你是二百五,黑脚。而且古时候的人可没现代人实在,认钱不认妈。人家吖,逛个妓院还得会吟诗作对,哪像现在的夜总会这么民主,有个麦克风在手,想怎么High就这么High。所以怎么办?罗横就去找他合计,出高价买他大部分作品的版权。他呢,又觉得这诗稿也换不来几两酒钱,再说十年寒窗不就为了混口饭吃嘛,索性便卖了。结果年长日久几代人过后,又冒出几个只知道吃饭,找茬,放屁的专家学者,酒饱屁放之后便拿他二人的诗出来研究,左看右看,咋看都像是一个爹生的,又不知其中缘由,就只能断定罗横还有个笔名叫罗隐,而名人墨客取个笔名,多合情合理。”   待我语毕,众人哗然。AJ打了个冷颤:“学问学问,这才叫学问,说别人都知道的算什么,那算个屁,要说就说别人不知道的,是吧。文少,小弟佩服。”   我说:“醉话醉话,过奖过奖!”   观众人,汗颜,汗颜!   富贵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想:要不是为你这厮,咱有必要张着人嘴放狗屁吗?哎,谁叫咱们是好兄弟呢,好兄弟当然得讲义气。   一轮酒宴,几篇废话,尾声,妹姐说:“今天请大家喝酒其实有两个原因:一呢,之前我已经说了,就是庆祝各位终于读完了这可怕的高中,祝大家都能念一个好的大学,这二呢,就是……”接着妹姐拿出一叠请帖,除了我,每人都发了一张:“七月十八号我结婚,希望大家都能把你们的男女小朋友都带来抢捧花,等婚礼结束,参加我的新婚Party!”   下楼,望月。繁星满天,没有月亮,那郁闷,爆想刷墙壁!    三 8 - 问南方 - 未知   8   当妹姐的车尾灯消失在我们视线的时候,所有人都相续走了,只有乱还在我身后几丈以外的地方打电话,百里丫蹲在我身旁,头挨在我的一只脚上,看着地面。我们都在等百里乱打完电话后把车开出来。   工业广场和人行道周边,包括马路中间的鸢尾花,开放着法兰西独有的浪漫与自由,那微凉的花香,安抚着初夏的焦躁。古黄的路灯,偏离了光明的定义,让鸢尾街变得更加颓废。见百里乱还没把车开出来,我轻声的问丫头,是醉了吗?她没有说话,头依然挨在我脚上,只是轻轻点了两下。   “不燕、丫头。”没等我继续说话,就听到乱在几丈外喊:“我不能送你们了,你们自己打车吧,我还要去处理点事。”   “哦,”百里丫抬头朝乱的方向应声说:“知道了。”   很快,乱开着车从我们身旁经过,突然,又在我面前不远停住,从车里探出脑袋,冲丫头嚷道:“我一会就回去,你要敢比我迟回家,看我怎么揍你。”说完便“嗖”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乱走之后有一会儿,丫头才慢慢站起来,头埋在我的胸口,我顿时感觉胸口湿湿的。   就这样,很长时间,我没有伸手抱她,只是两手摊着,然后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抱吗?一直这么问,却一直没有把手合拢。终于她说:“书你还要吗?”   我问:“茶花女?”   她答:“嗯。”   “可是,”我说:“你包包不是丢了吗?”   “没有,”她仍就把头埋在我胸口,说:“我把它放在你家了,我故意这么做的。文哥。”   “什么。”我说。   “丫头长大了,也情窦初开了,想恋爱了,你,喜欢我吗?”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说什么都是错的。   时间就这么滴滴嗒嗒的,像用魔法撰写的音符,为这颓废的空间伴奏,旋律悠扬又忧伤。我们,犹如一对情侣,依偎在鸢尾花的世界,臆想着各自心中的恋爱,不能自己。   “今早,有人送来一束玫瑰,”见我久不回答,她终于再次开口,一边说一边那泪止不住的在我胸口流,她说:“是一个叫朱丹的送的,他希望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还说他和皇子是哥们儿。我想试一试,文哥,你知道吗,我的时间,我的青春不是那么多,所以我要恋爱,必须要恋爱。”   “哦。”我说。   送百里丫回家之后,我一个人接连吐了三次,小妹姐终于嫁出去了,原来江湖传言是真的,和她结婚的正是我爸,似乎除了我和内裤,所有人都没有感到吃惊,既然如此,就自然不会有人察觉到我心中的不快。在丫头家的门口,她说她明儿想来我家拿包包,完了跟我妈说说话,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是随口敷衍了两句便与她分开了。   我很想找一个人,吐一吐心中的苦恼,可以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那头始终没有接,最后,只剩吐出来的酒糟子,真实的,恶心着我。   回到家,我没有和老妈多说一句,只说,那我睡了,便直接进屋睡了。    三 9 - 问南方 - 未知   9   次日醒来,天色、阴,貌似蕾恩卡歌声里的阴郁。   AJ很早就在校门口等我,说是向我道歉,说之前真不知道跟小妹姐结婚的是我爸,也是看过请柬后才知道的,不然他绝不可能这么奉承妹姐,希望我宽宥则个。我没有跟他太多计较,只是敷衍几句便和他分开了。因为多少我还是理解他的,他活得不容易,而且他就是这样靠着嘴甜、靠着装孙子,靠着会哈巴,养活着他那个时常烂醉如泥的老爸,从他念初三就开始。   AJ家过得艰难,诺城的很多人都知道,那么这是为什么呢?因为AJ的爷爷曾算得上诺城的诸富豪之一,白手起家,省吃俭用,创下了一个顶大的家业,可惜传到他爸手里之后便没了。他爸是个性情中人,为了爱情真真挥金如土。   AJ从来没有见过他爷爷,因为他爷爷很早就因病逝世了,之后他父亲接管了家业,认识了一个**,为了取悦这个女人的欢心,他爸很快耗尽了家业,就在公司已经风雨飘摇之际,这个女人又釜底抽薪,卷着家里所剩无几的钱财和之前他爸买给她的珠宝首饰,跑了。   AJ时常会跟我们说这一段往事,每每说到最后,他都会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那个**跟野男人跑掉之前,为他爸生下的孽子。   可就是这样,他爸还是一把屎一把尿和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把他拉扯大。据说他爸脾气很坏,特别是在喝两杯之后。可AJ总是说他爸爱他,他说他爸虽然白天把他打了,晚上总会含着泪给他敷伤。   AJ有一个爱情,那也是他永远存在的硬伤,喜欢上这个姑娘的时候他刚念初二,姑娘比他大一届,当时念初三,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写了一封情书。他说那姑娘来自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当时是他们学校的三大美女之一,那美,就像《西西里美丽的传说》里,那个女主人翁一样,总是惹你忍不住想去偷窥,太美了。   AJ原名阿留,也是因为要写这封情书,他才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太土了,于是他决定改个笔名,经过十几次修改,情书写完了,又三思四思之后,落款A6。结果,第二天问题来了,因为漂亮的姑娘总会有许多人争相追求,特别是他们学校当时的一个小恶霸,墩子知道这件事后,立即发飙,找到阿留,把他狠揍了一顿,且还到学校告状,说阿留盗用了奥迪公司的名字,侵犯了他爸的权利。墩子说他爸辛苦了一辈子,前不久才买了一辆A6,而阿留的老爹只是个烂酒鬼,穷得连给阿留买手机的钱都没有,然而这厮却也要取名A6,这让他很没面子,最后,学校出面摆平,给了阿留一个警告处分,理由是:这么小就盗名,长大了肯定盗版,就这样,阿留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失败!   是啊,爱情虽然甜蜜,然而爱情的道路上却未必都是两个人骑着单车看夕阳。就说阿留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被打过,被学校处分过,还像他爸一样喝了许多二锅头,喝得屁股都长了痔疮,也没能成功。看来,也不是所有的有志者都能事竟成。   阿留第二次改名是在高一,据他说这次决定改名其实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改。经过前一次的教训,阿留也学乖了,他在改名之前先分别向我、百里乱、皇子、富贵等学校十大杰出青年请教,得到大家一致赞同之后才改名为AJ。至于他为什么改明AJ,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曾问过富贵,可富贵的回答是:阿留可能想做DJ吧,所以他就改名AJ。听完,我只对富贵说了一句:不错,很有见解,我有事先走了。   每当想起和AJ的第一次相识,都会觉得很可乐,那是我刚从日本回诺城,想着去澡堂里洗个澡,冲冲一身的晦气,就在大池里泡澡的时候,一家伙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这人就是AJ,跟我一样,他当时也是光着身子在大池里。   记得他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他认识我,我叫Ele,文不燕。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说,因为我满背的桃花刺青告诉他的,之前他听皇子、乱、还有富贵都有说过,接着他又向我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阿留,现在一中,和我一个年级。完了他还跟我讲了许多我不在的时候,一中发生的许多可乐的事。   我俩聊得很愉快,他和我一样,是个话茬子,可就在我们起身准备去冲洗的时候,我发现了他身上的一个缺点,他的屁股很奇葩,一个特圆特翘,而另一个却很扁。我问他,你的屁股为什么会是扁的呢?他告诉我是小时候被他爸爸打扁的,我又问,那为什么只扁左边而不扁右边呢?他说,因为他爸爸是左撇子。完了我仍疑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惹得他老子气得把他屁股都打扁了呢,于是我继续问他,他告诉我是因为他偏科。我说,偏了多少?他说,语文一分,数学两分。我说,是有点偏。   AJ是一个极能讨好卖乖、见风使舵的家伙,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有自己的梦想,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所有的奋斗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不再装孙子。   听到他这样的梦想和这样的故事,我们这一堆里,感慨最深的要属皇子,记得有一次,刚听AJ说完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后,皇子就立马用手机写下了当时的心情,他写道:AJ的故事告诉我们,如果没有一个视金如命的老子做守财奴,就断然不可能有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儿子做败家子。又如果这个守财的老子真的生了一个败家的儿子,那么这个老子的孙子就只能做孙子了。   阳光勉为其难的冒了一下头又迅速躲进云层里,阴天,整个世界仿佛都挂上了一张阴郁的脸,让人很不舒服。   和AJ分开之后,一路上,从学校大门到教室,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当我无意间与谁的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对方又会立即躲避我的眼光,特别是我刚迈进教室的那一刻,所有人同时看着,表情显得很诧异,之前还热闹的教室,顿时安静,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事,与我相关或者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大事。   放下书包,把书摆放在书桌上之后,我便带着疑惑询问周边的同学,但大家却异口同声的告诉我,没事,我多心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很坚定的相信,一定有事。所以,等早读课刚下,我便跑出教室,跑到隔壁班去问AJ,可这厮似乎比我更吃惊,怎么可能,他说,要知道有什么事刚刚就告诉我了。随之后,第一第二节课的课间,我又分别找了许多人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我多疑了,没事。直到第三节课课间,我去找丫头,我想若丫头也说是我多心了,那就应该是我多心了,因为我确信,如果真有什么事她肯定是不会对我隐瞒的。可是,从我见着她到我离开,她一句话也没说,从我把问题说出口开始,她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只顾把玩她自己的手指,直到上课铃敲响,我不得不离开。   整个早上,阳光如同水泡,冒泡、消失,约有四五次,每次也就三两分钟。这个的阴天,我的心跟着阴了一大片,阴得很难受。   放学的时候,我把手机掏出来,连接上耳机,蕾恩卡的歌trouble is a friend。   这个迷人的澳洲女子,传说她的声音一直阴郁着整个大洋洲,其实不是,她一直在安抚着阴郁的人心。   就在我听着歌,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阴天,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伸过来一支黑手,抓我的书包,他说:“文哥,我帮你拿吧。”   一看是内裤,我便把书包扔给他,完了我想,居然把这黑厮忘了,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问:“欸,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所有人看我都跟看火星怪物似的。”   “我不知道,或者是因为艾娅吧,谁知道呢?”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正欲仔细问问,不想内裤却不以为然的张着他那厚嘴唇继续吧嗒吧嗒的说:“我已经跟所有人都发信息了,但你这儿我觉得我应该亲自跟你说,文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背书包了,高考结束后我就要走了。”   我不耐烦的听他说着,找准一个插话的空隙我便赶紧问:“艾娅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说她跟Yoyo好上了。”完了他继续说:“文哥,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有我的奋斗,所以,以后我不能再没心没肺的跟你瞎混了。”   “她不是早就跟Yoyo恋爱了吗,不会是有别的事吧,”趁着一个空隙,我又赶紧插嘴,认识这家伙这么多年,我知道,如果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他总是扯东扯西的,说个没完,于是我警告他说:“可别懵我,要让我知道你有隐瞒,看我不揍你。”   “你听我说!”内裤愤怒了,或许是我说话的态度惹恼了他?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冲我发火。倒把我吓了一跳,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继续说:“我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阿姨,还有文叔,不要想我,因为我会很忙,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想你们。”   “你妈了,”我骂了一句后,说:“吃错药了吧,有一段儿没揍你了吧,是不是想我帮你松松内骨。不就是回约堡看你大伯吗,老子到时候跟你一块去,正好出去散散心。”   “对不起,刚刚我,因为你老不认真听我说,所以我一时着急就,其实不是冲你发火,是我太着急了,又不知道怎样跟你说这件事。”得到我的正式谅解之后,他接着说:“大伯那儿我会去,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在这之前我还要做许多事。百里乱,皇子他们我都发信息通知了,今晚我请大家去庄水吧,煮酒。”   内裤的话让我顿时懵,真的懵了,这不是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吗,我想,这家伙不会真吃错药了吧,我问:“什么意思,你这是要?”   “我要出去闯闯!”内裤壮志豪情的回答我的话,可当这话从他那肉肉黑黑的脸上蹦出来的时候,我简直忍不住想喷血,这也太讽刺了,我说:“就你,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   “地球的周长也就四万公里,工业革命之后,她就再也大不过人心了,特别是在第三次科技革命到现在,可以这么说,和人心相比,她简直渺小。”看内裤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的话,我突然重视起他的话来,我觉得他似乎不只是和我说说,他好像真要离开我。许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觉得他重要过,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我的一个跟屁虫,没有想法,没有脾气,没有立场,甚至没有一张清楚的脸,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居然抢在我前面说想出去闯闯,令我极为不爽,甚而至于有一点嫉妒,我一时无语,反复看着他这张我早已看厌的肥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鱼儿说的对,不管是谁,不管伟大还是渺小,我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应该多少为她做点事。”   “谁,你说谁说的?”我好奇的问。   “鱼儿,水鱼儿。”他说。他的回答让我顿时明朗,原来这厮之所以有如此豪情是因为一个丫头片子的点拨,这让我多少好受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一点失落,这么多年的同胞情谊,居然敌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的三言两语。看来,严叔说的一点没错,能摧古拉朽的除了科技还有爱情。我说:“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就不拦你了,不过劝你还是三思而行,你想想,这么多年,不是我罩着你,你恐怕连一中都混不下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真隔得太远,到时候你被谁欺负了,可别怨我不帮你。”   见他不说话,我以为他是被我的话吓退却了,于是我抓紧时机乘胜追击,我想,咱怎么着也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吧,我说:“我承认,有时候我确实忽略过你,坊间也有传说,说你是我的跟屁虫,可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我们也确实是兄弟,同胞兄弟。至于别的,这拍个电影还有主角和配角,再说了,你认真读读这世界史就知道了,从始至终,你们黑人本来就一直是充当配角的,用道家儒家的话说,这就叫天道,命里无时莫强求,晓得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话刚说完,内裤就接过话茬,铿锵有力的与我辩驳起来,他说:“阿非利加洲,不管是700万年前的人类起源,还是从5万年前的人类大迁徙开始,这儿都是人类的母亲,照顾着还是幼小时代的我们,诺城人总说百善孝为先,可就当其他人因总总原因一群两群离开这儿的时候,只有我们一直坚持着守护在母亲的身旁,不嗔不悔,不离不弃,而且就是这样,还为全人类创造了第一个文明古埃及。可是,从7世纪发起,15、16世纪进入鼎盛,欺骗、谎言和暴力组成的黑奴贩卖,使我们不得不背离我们的家园,从一个又一个善良的山落和小村庄里被拽出来,运到世界各地从事最低贱繁重的工作,过着最艰难囧迫的生活,甚至还要被迫放弃我们原有的信仰和传说,黑人,我们从来没有被谁罩着,可是,革命与独立的号召人杜桑·卢维杜尔用生命说话,不自由毋宁死,尽管困难重重,可我们要国,自己的国,自由的海地。至于倡导者马丁·路德·金,将他自己的梦,将非暴力和直接行动的社会变革推向了顶峰。还有国父纳尔逊·曼德拉,用实际行动和27年的监狱生活宣告世界,南非,自始至终都是我们的国,黑人有国。还有无冕之王迈克尔·杰克逊,用他的歌声和舞蹈感动了全世界,他是我们黑人的骄子,也是世界的骄子。康多莉扎·赖斯,黑人的妇女,也是伟大的女性。说我们是配角,那么,美国总统侯赛因·奥巴马呢?不就印证了那句谚语,我们黑人就如同非洲的黄金,不管到哪儿都放射着无尽的光芒,和世界的各色人种一样,我们也是主角。”   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我不知所措,但我又很不情愿被他驳倒,于是我牵强的辩论道:“古埃及文明只是你们黑人的杰作吗?还有,奥巴马也不全是黑人血统,这个你不知道吗?”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内裤也是混血儿,我估计他肯定咬住这一点跟我较真,不想他却毫不在意我话里的漏洞,说:“我认为在这个事上我们不必究其细节,就算古埃及是黑人和其他人种共同创造的,就算奥巴马是混血儿,可并不能否定黑人的伟大,我想上帝也不敢。”   这个黑鬼,第一次让我语塞,在我的记忆里,除了皇子,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驳毫无还嘴之力,本来就郁闷的心里一下抓狂,一拳就打在他肥黑的脸上,我想,老子知道你是有备而来,好吧,说不过你,但老子有拳头。他吐了一口血红的痰,望着我,什么也没有说。以往打他他总会躲闪或者狡辩,可这一次,他没有,只是真诚的看着我,那双总迷迷糊糊的眼睛第一次那么坚定、那么享受,像是在对我说,打吧,文哥,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了。   收回拳头,我说:“对不起。”   是啊,从小到大,打了他无数次,直到这会儿才想到说一声对不起。之后我的眼眶湿了,顿时觉得这个热闹的世界那么模糊,那么令人孤独。可他却表现的很坦然,背着书包跟着我一道,往我家走,大约快到家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完了他跟我说,不能陪我了,因为他要去武当一趟,水鱼儿在那里等他有事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内裤要走了,在这个事上,我已无能为力。   打开门,老妈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跟我闲扯,我没有太多搭理,胡乱的吃了小半碗饭便进屋午睡了。等我迷迷糊糊的数完两个梦醒来,丫头已经来了,正和老妈闲扯。   老妈的对白依然那么犀利那么没心没肺,还逼着丫头叫她婆婆,丫头hold不住,向我使眼色,希望我能救援一下,于是我直接把她拽出我家,朝着诺一中的方向,阴天,太阳躲进云层,连泡也不冒了。   “走河边吧,反正时间也不急。”离开家之后,丫头提议,我没有反对,因为我也没心没肺。   小恋江边,湿湿的空气湿湿的过去,她说:“内裤跟你说他要走了?”   “嗯,”我说:“你决定了?”   “嗯”她说:“我想试一试,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上他。”   “你今天好像跟平常不同。”反复看我几遍之后,她又说。   “哪点不同?”我问。   “说不清楚,也许比往常安静了。”说完,她把目光移向我们身边的小恋江,若有所思了一会,说:“若我是那个仙子,我就会尝试一下。”   “什么?”她莫名其妙的来这一句把我完全说懵了,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而此时的她,依然看着缓缓的恋江,一脸美美的臆想,过了一会才扭头看着我,说:“恋江的那个传说呀,你不知道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如果是那个仙子,我会尝试着去喜欢那个吹笛人。”   “诺一中暗恋你的男生可以装满一个火车皮,你要是每一个都尝试着去喜欢一遍,那你可成了不折不扣的女神了。”   “别提那些怂包,”她一边往前迈着步子,一边不屑的说:“就因为怕被我哥揍,居然不敢表白,这样的货能跟吹笛人相比吗!”   “这你可误会他们了,他们不敢追求你,真正怕的不是你哥的拳头,”我说:“其实他们是怕你。”   听我说完,她一脸疑惑,指自己的鼻子,看着我,说:“我?”   “是的,怕你”我打算为所有暗恋着丫头的男生辩解一回,不为别的,权当是为自己狡辩一回,因为在艾娅这个事上我深有体会,我说:“怕你那平分秋色的双眼,怕你排名于兵器谱上的一颦一笑,总之,害怕你的一切,说来也奇怪,按说我们只会惧怕令人恐怖的东西,怎么会害怕美的东西呢?以前听严叔跟我们讲美杜莎的传说,觉得那就是个传说,不靠谱,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个事了,恐怖的东西,你如果惧怕你可以躲避她,或者鼓足勇气与她一战,但是,如果因她的美丽给你带来的惧怕你将无能为力,你失去了一切勇气,又逃脱不了,忍不住想靠近她,难怪说看一眼她的眼就将毁掉你自己。”   我一边说,丫头就一边眨巴着眼看着我,她的表情告诉我,我的话她似懂非懂。完了她向前走几步,转身,欲言又止,接着再向前走几步,再转身,再次欲言又止。我正纳闷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已经第三次这样了,我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的变化很大,”她说:“我以为你又会像原先那样做什么疯事,可是你太冷静了,让我觉得害怕,今晚煮酒艾娅已经答复黑厮一定会去,你不会也想像皇子哥那样大闹庄水吧吧,如果这样你可能会成为诺城人的公敌。”   丫头的话先是让我很懵,但马上我就联想到早上所有人看我的表情,原来是跟艾娅有关,丫头一准儿是以为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因为内裤找我说他要走的时候丫头就在不远处,还见着我给了内裤一拳,所以丫头一定以为他把有关艾娅的事告诉我了,我决定从丫头这儿把话套出来,于是我说:“公敌就公敌吧,反正哥们儿早活腻了。”   “你不能这样文哥,”不等我说完,丫头就一脸焦急的说:“我就怕你犯傻,其实跟你说,当时是我哥和AJ同时看见的,我哥后来也跟我说,这个事也不能确定,他们只是看见艾娅和Yoyo一同进的百里皇,完了今早又看见她们一起从百里皇出来,不过只是AJ一个人在说远远的看见艾娅好像哭过,可我哥就没有认同这种说法。”   百里皇,百里家和皇甫家合同开的一个酒店,所以丫头的话……我一味克制,说:“那么,怎么突然之间整个学校全知道了,这话是你哥他们传出来的?”   “不会不会,这肯定不可能。”不等我说完,丫头就赶紧抬起双手摆个不停,说:“连我问他们,他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怎么可能跟外边那么说,而且说得那么……”   小恋江的水,缓慢而消瘦,那湿湿的空气,在阴天,伤不起。   我差不多已经明白早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了,接下来就是双脚机械的沿着河边一步一步,丫头就在我的身旁,嘴里还在不停止的发出疑惑,比如这个事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的,比如艾娅面对这些传言会是什么态度,然而我已无心究其细节了。   想想,也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艾娅曾对我说过,说过什么呢,也记不清了。想着想着,我拉住丫头的手,紧紧拉住,然后猛的往小恋江里跳,很快,除了丫头落水时发出的那一声‘你神经啊’就只有‘扑通’,貌似生命即将停止前的那一声心跳最后的呼唤。   冰冷的河水浸泡着我的心。   约摸五六分钟后,我终于被百里丫生拖死拽的拉上了岸。   河岸上,我席地坐着,丫头半弯着腰看着我,水从她的身上滑到地面,我已分不清她脸上布满的到底是河水还是泪水。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尝试劝说她先走,我想静静,可任我怎么劝说,丫头仍就蹲在我身旁不肯先走,河水仍就不停的从她身上滴到地上,吧嗒、吧嗒。渐渐的,我们周边聚集了一堆七公八婆,看着我俩,一致认定我们是殉情,实在令我们很难堪,没办法,我只好拽着丫头串出人堆,往学校跑。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俩又就近找了一个商场,用丫头的信用卡刷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到学校。到学校后,我首先是把丫头支开,完了我立马冲向AJ他们的教室,看见他正跟一堆人在那儿吹牛,我二话不说,上前就是给这厮一拳,见他被打倒在地,我便迅速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狠揍,可不管我怎么打他,他就是不承认艾娅和Yoyo昨晚在百里皇过夜这事是他说出来的。没有办法,我只好强迫他给我弄Yoyo的手机号码,被他拒绝后,我又是一顿狠揍,直到他答应,我才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   回到教室,我便开始坐着鼓气,我要鼓足勇气,然后亲自去问艾娅,我要她亲口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谣言,一节课,两节课,我就像一个正在被吹气的气球,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爆炸了。   第二节课刚下,我就往艾娅们班是教室冲,此时我确定,我已经为自己吹足了勇气,我甚至觉得稍有不爽我就可以给她两巴掌,可是,当我走到她们教室门口,一眼看见艾娅那美丽的脸,正专心的对着书本复习,顿时,就像谁突然打开了我是吹气口,我,泄气了。我只好咒骂自己一句‘真没出息’便又重新回到了教室。   虽然我的脑子里还在反复的出现‘睡了吗?没睡,睡了吗?肯定没睡……’,可许多致使我烦躁的往事又浮现在我的心头,比如原先她总喜欢诡笑的对我说她其实很闷骚,比如每当她听到莎拉·寇娜的Let’s get back to bed-boy!脸上总会洋溢着欢快的表情,还有村上村树的《挪威的森林》,中间的爱爱情节,她总是读得很仔细……   阴天,阴郁,蕾恩卡也安抚不了我阴郁的猜测。   快放学的时候,来了一条AJ发的信息,信息的前面是他给我弄到的Yoyo的手机号,后面是这样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AJ这样做,我不奇怪,高中三年,我在诺一中两年半,这一段时间里,我、皇子、乱、还有富贵、我们彼此之间总有许多磕磕碰碰,我们都喜欢用拳头说话,一言不和就你打我我打你,可是,毕竟兄弟没有隔夜仇,隔两天又好了,而这个AJ是个例外,他自尊心超级强,总希望和我们几个平起平坐,可又总觉得自己矮半截,所以平时在与我们交往的时候,他总是避免激怒我们,我们几个呢,在处理他的事上也从不出手。仔细想一下,也许他不告诉我艾娅和Yoyo的事,就是怕我会因此失去理智,伤他的尊严。   放学的铃声一打响,我便拨通了Yoyo的电话,是的,他不是要和我单挑吗?爷这次就随了他的心愿,约个地儿、老子要狠揍一下这厮。可是很奇怪,也很令我郁闷,因为当他弄明白我打电话给他的原因之后,居然没有接嘴,而是直接把电话挂了,再拨就怎么也拨不通了。   学校喷泉的雕塑上,麻雀东张西望,也许是飞累了,想歇歇脚。太阳开玩笑似的冒了一天的泡,这会连玩笑也不开了,至于教学楼,红红的,灰灰的,像染了一层永远扫不干净的灰,我背着书包,疲惫,狼狈,回家呗。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说这个高三,这个季节,诸多忧伤,诸多伤不起。    四 巴别塔、手机 - 问南方 - 未知   1   环湖公路的路灯点缀着夜里平静的江湖,犹如悬挂于银河的恒星,宏观看去,光线微弱却璀璨无比,像是点燃了烟尘的传说。   深不见底的江湖微醺着袭人的湖风,有一种神秘的暗香,随处飘散,也是醉了。   晚自习下,大家陆陆续续聚集在此,应内裤所邀请,今晚煮酒。   在环湖公路这个圈里,庄水吧是唯一一个开门营业的场所,除此,这一带连一家商店都没有。相互间隔、远近不一的小楼小院落,在这样的夜里,像是真的睡了。   和别的酒吧相比,庄水吧并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不同,这里的酒是煮着喝的。所以,在庄水吧,每张酒桌都有一个隐形的电磁炉,喝酒的杯具在这里也换成了木制的小碗,有说这是寓意分离无悲剧。   庄水吧的老板是个俄裔美国人,也是庄水吧的创始人,他的名字很奇葩,叫加加林·阿姆斯特朗·阿福特。传说这是他在开庄水吧之前就给自己取的名字,加加林是为了纪念第一个翱翔太空的前苏联英雄,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阿姆斯特朗是为了纪念第一个登月人,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阿福特就更有意思,说是英文after的音译,翻译成中文就是在他们之后。所以他的名字连在一起不难理解,他希望成为自加加林和阿姆斯特朗之后的又一个向宇宙迈步的人。   在诺城,很早就有明文规定,环湖公路这一圈是不允许挂霓虹灯的,所以阿福特能开这个庄水吧,着实是费了几番周折,申请了很多次都没有被批准,后来还是他妻子向他提出离婚才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决定开一个以分离为主题的酒吧,门口也不挂有色灯,简单几盏照明灯,清风淡雅,正合他意,说也奇怪,这个以分离为主题的庄水吧开业之后,他老婆居然不再闹离婚,又跟他和好如初了。   庄水吧之所以被允许开在这儿,两个原因,一是庄子那种大气、那种自然确实受人敬仰,二是自有诺城以来,诺城人对‘分离’二字就看得特别神圣,于是,庄水吧在开业之后不久,原本诺城的九大圣地居然变成了诺城十大圣地,诺城人把庄水吧也定为诺城圣地之一,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其结果自然是令这里的酒价扶摇直上。   酒煮英雄泪,内裤不是英雄,却也喝得泪流满面。与大家分道扬镳,总有诸多舍不得,也许这一分别将与大家成永远,河南、西安、北京、包括上海他去过很多次,所以,他说他首先从西藏出发,藏传佛教,还有那个被信仰和爱情同时抛弃的仓央嘉措。然后去回味一下印度河文明,婆罗门啊婆罗门,你的祭神舞曾吸引着成千上万的人。接着乘高铁穿越戈壁荒漠到伊拉克,美索不达米亚,谜一样的巴比伦、谜一样的楔形文字。完了横跨苏伊士运河,埃及,不管是开罗还是底比斯,都是太阳神‘拉’永远的粉丝。当然,一定不会错过乞力马扎罗,风吹、草地、遍地羚羊。接下来他要飘过地中海,克里特岛、雅典、罗马、佛罗伦萨等等。最后渡过英吉利海峡飞越大西洋,伦敦、莎士比亚、工业革命、日不落,读一读沉默的玛雅。等一切结束之后,他会逗留美国,找一所大学,认识新的朋友,同肤色,志同道合,奋斗。可是——浑浊、有些乳白的米酒举一碗,他一饮而尽,两行眼泪,他说,他真的舍不得诺城的一切。内裤哭完,水儿又开始立誓,说高中毕业她就会去寻内裤,以后天涯四海,她都会跟随。   庄水吧的生意很好,很难理解为什么诺城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要离别。除了我们这一桌,80%的都是夫妻,离婚前来这儿煮一碗浊酒,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等到来年春天,万物发春的季节,再另寻一个心动的人。   “现在的婚姻怎么越来越短暂,快得好像打了一炮屁,倒是把婚外情搞得像个韬光养晦的伟人,随时等待命运的转机,从此,婚姻,哥们儿戒了。”隔壁某桌不知谁发了一句感叹。   我们这一桌,最难受的要属我和内裤,我的难受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将失去什么,这一点,我想内裤也一样感受到了,不过他在我的难受之上还多出两个原因,一是富贵没有来,他觉得这种情况都不来,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二是,来的人吧又都喝得没心没肺的,而且百里乱和皇子还因此特地感谢他,说要不是他要走,他们还没机会来庄水吧,这让内裤觉得他简直连豆包都不如了,所以他说:“尽管有那么多舍不得,但是君子之交在于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说的,很值得赞一个,不过鄙人认为,君子之交也在于求大同存小异。”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身旁突然站着一个大伙都不认识的人,四十来岁,黄发碧眼,一看就是欧洲人,接着他继续说:“我观察你们有一会儿了,其实这个世界这么小,若真想相忘于江湖,已经不可能,不管你们是否愿意,早晚还得相濡以沫。”   “你谁呀?”他的话刚说完,我们当中便有人迅速接嘴,问了他一句。   “阿福特,也是这个店的老板。”他回答。   “那又怎么样,庄水吧是圣地并不意味你就是圣人,人家内裤还等着继续哭鼻子呢,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耽搁我们,我们可是付过钱的,没白喝你酒。”   “不是存心打扰,主要是我想找你们中的几个人聊聊。”   “没空,再说了,这儿有你认识的吗?”   “有,”他说:“皇甫甲子,百里乱,文不燕。”   他的话让顿时让我们仨十分纳闷,我们相互询问,问彼此是否认识这个人,但得出的结论是,谁都不认识,这家伙谁呀,这么奇葩。不过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跟着他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办公室。大家坐下后他便开门见山,找我们仨是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帮助和支持,他说他叫加加林·阿姆斯特朗·阿福特,是哥伦布兵团在诺城的几个负责人之一,完了他还说为他们做事其实也在为这个世界做事。话一出口就被我们毅然拒绝,因为这话刚刚内裤也说过,说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怎么着也得为她多少做点事。所以阿福特的话让我们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连内裤都不如,这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被我们拒绝后,阿福特好像一点也不气馁,他又开始介绍哥伦布兵团,我想他应该是试图提起我们的兴趣,他说,哥伦布兵团固然和哥伦布有关,15世纪末,准确的说是1492年10月12号凌晨,经过70个日日夜夜,对未知世界的种种揣测之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有说这是外星人的帮助,也有说这是神的懿旨,为了给人类一个新的世界,当然历史记载,他是为了找寻印度和中国,他说不必究其细节,只需要肯定一点,哥伦布确实是在给他所生活的世界的人们寻找到一个更大的生存空间。哥伦布之后地球在人们的心里真的圆了,尽管哥伦布死了,但整个星球再也没有未知世界了。那么,哥伦布兵团又是怎么产生的呢,这得从一战和二战说起,经过两次世界大战,这里我们暂且抛开是非对错,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人类进入空前的紧张,特别是广岛、长崎,原子弹第一次震荡了人们的心灵,《薄伽梵歌》里说,‘漫天奇光异彩,犹如神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我是死神,是世界的毁灭者。’恐慌、不安,就连奥本海默也说,他来了,从此地球再无避难所。然而各种信仰的扩张依然没有停止,对能源的争夺一刻也不能放松,世界越来越小,人心却越来越大,三次科技革命暴露了所有的世外桃源,这个星球再没有遥不可及的地方,平安二字似乎成了一个传说。就在人们各种忧虑各种危机一触即发之时,庄子的话点醒了一部份人,犹如茫茫夜里多了一盏明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么,更大的江湖在哪里呢?于是,尤里·加加林开始第一次在太空摸索,尼尔·阿姆斯特朗开始去另一个星球寻找新的水源,等等的一切,都是为了继承哥伦布的精神,为人类寻找更大的空间。于是,哥伦布兵团不知不觉就在什么时候诞生了。至于是谁创立了哥伦布兵团,他说只当是哥伦布死后的精魂创造了她。   既然改变不了人类好争的本性,那我们何不去寻找更大的空间呢,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小,而且说到底我们同根同源,所谓相煎何太急,去银河吧,那里有我们取之不尽的资源,征服,尽情扩张我们的信仰,让整个星系布满我们的奴隶,发扬哥伦布未完而光辉的理想。   阿福特还在滔滔不绝,大言炎炎的叙述着他的银河侵略论,他不知道他的言论已经让我们同时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可以说我们仨都是听着严叔的话长大的,在严叔看来,人类的过于自大和过分的欲壑难填早晚会毁掉我们,若不及时反思、忏悔,悬于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早晚得落下来,或许我们将变成悲伤山顶的那块石碑,只留下永恒的、五彩的死寂。   百里乱掐灭烟头上的火,第一个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问:“你怎么想到找我们三个?”   “18世纪,随着工业革命开始,人类的财富进入超速膨胀时代,随之,财富又转变成物质资源和科技资源,再服务于这个社会,然而,依然有很大部分财富被人为浪费掉,他们手握财富,却不及时加以更好的利用,要么无尽的挥霍,要么只是一味的滚雪球,或者就是让自己手中的财富永远的处于休眠状态。”阿福特一开口就是吧嗒吧嗒的没完,我们很难理解这是他在回答乱的问题,我正欲开口把乱的问题再重复一遍,不想他话锋一转,说:“那么,找你们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你们就属于手握财富的一部分人,当然,还有你们的个人素质,你们三个都是那种拥有人格魅力的人,所以,若能拉你们进兵团,我想在诺城,我们将增加很大的力量。”   听他说完,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向他竖起中指,乱说:“去你妈的吧,原来是他妈要钱的,你个忽悠客,钱老子没有,我他妈还想让我爸多给点呢。”   此时,我们似乎突然明白了,庄水吧为什么会被设为诺城十大圣地之一,应该就是哥伦布兵团使的诡计,他们利用诺城人对‘分离’二字的重视,故意加以宣传,这样,我们就不可能在此揍他了。   对于百里乱的谩骂,阿福特并不生气,他见无法一下子把我们全部说通,又采取了逐一击破,除了我以外,皇子和乱先后被他说得动心了,尽管我最终也没有被他说服,但我还是很佩服他说话的策略,譬如对百里乱,他说,在银河深处有一个大大的床笫,那里能让你感受到性给你带来的最大的愉悦,你可以无尽的快活,而这一切,是地球无法给你的,因为在地球上,所有的快活都是有限的,然而在那里,所有的快活都是无尽的,没有极限,只有更快乐。就这样,乱开始对银河二字产生了无尽的向往。   皇子也说这个事值得考虑一下,这是我认识皇子以来,他第一次因别人的劝说而改变自己原先的观点,当然,在说动皇子这个事上,阿福特也着实费了一些口舌。他先是说能带皇子领略江湖的风采,皇子听了很不屑,说:“也不把罩子放亮点,哥们儿天天都泡在江湖,还需要你个瘪三来罩我吗?World joke(开国际玩笑)!”   对于皇子的不屑,阿福特依然是很沉得住气,说:“是,在诺城,皇甫甲子四个字的分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莫名来请,但我说的是带你进入更大的江湖,不是说我比你强,只是因为我比你先知道而已。”   “更大的江湖?”阿福特的话先是把我们全唬懵了,完了皇子问:“哪里?”   就等皇子这么一问,阿福特伸出右手食指,手指头顶,告诉我们,说:“整个银河。”说完,他又把我们之前听过的那个传说重新复述了一遍,说‘江湖’这个词其实是另一个星球的人们对银河的称呼,等等。   终于,在他的耐心开导和劝说下,皇子动心了,不过有很多顾虑,比如狐媚娘会不会跟他一道去漂泊,一道去纵横那个更大的江湖。阿福特说不急,这个可以等他征求媚娘的意见后再说。到了这里,皇子似乎还有很多舍不得,比内裤的牵挂还要多,比如父母,比如亲友,比如诺城的一草一木,当然最丢不下的还是武当堡和武当的这一票烂人,尽管多年来总有许多磕磕碰碰,许多不愉快,但毕竟一起疯过一起爱过一起青春一起快乐过,如何能这么容易就舍弃。   皇子的这一系列问题似乎真的难住了阿福特,他思考了很久,好像真的找不着什么话劝说皇子了,但他又真的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喝一碗糯米酒之后,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就这样皇子不再接嘴。   接下来就是摆平我了,他觉得我目前应该割掉心中的恋爱,然后树立一种大爱精神,然后像柏拉图那样,走自己的路让自己的爱情尾随。可我显然铭记一件事情,大约是初二的时候,百里乱因谈恋爱被学校知道了,校长大人要求他请家长,没有办法,他只好又一次请严叔当他的干爹,严叔到学校之后,校长和诸位老师义正言辞的就是一通,最后,校长说,我们学校的宗旨是培养学生具备大爱精神,而不是为了给学生提供恋爱的地方,所以希望家长配合,尽快纠正其错误。然而严叔却立即狠狠的反驳了他们,算是为我们彻底出了一口恶气,他说,没有恋爱,何来大爱。所以,在我的问题上,阿福特这次算是失算了。   见我毫不心动,阿福特又换了各种的说辞,试图突破我,然后考虑加入他们哥伦布兵团。比如他会说,如果有难以放下的,可以选择遗忘,在地球上,遗忘或许是一件特辛苦的事,但银河却很容易办到,因为据说在银河的某一个地方真的有忘情水,喝一口,你将忘记所有思念,让你辛苦、让你刻骨般疼痛的思念。可阿福特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坚持每天一篇日记,这么做就是为了不忘记我生命里的每一天、每一个人。   阿福特还在尝试着找寻我心里最渴望的东西,在这点上,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很有信心,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很诚恳。可是,此时房门已经被内裤踢开了,手里端着有两只耳朵的酒碗,看样子他真的喝醉了,但他还是坚持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酒碗扔地上,木制的酒碗在木地板上不停抖动,连续发出‘噋噋’声,随着那声音渐渐微弱,内裤上来抱着我就哭,一边哭一边说:“大家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聚在一块儿喝酒罢了,好像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哪怕装一下他们也不愿意,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并没有作好远去的准备。”阿福特见况,立马凑上来说了这一句,内裤听见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看着他继续说:“若真有心远离,首先得学会放下。”   内裤没有接腔,只是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拽,他说今晚我必须大醉,完了还得像他一样大哭一场,不然他肯定不会放我走。   庄水吧里,酒煮离别,人情热闹灯光迷糊,所以人们都说再在这里流最后一次泪。可我们这桌比较奇葩,因为除了内裤和我,大家喝得都很欢。   艾娅也来了,可又走了,他们告诉我,是在我们三个被阿福特叫走的时候,来了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跟Yoyo走了。   丫头今天乖了许多,不再缠着我说这说那了,因为庄水吧的门外有一个人在等她,跑进来喝两口,胡乱扯两句她又会跑出去,像是真的跟朱丹缠绵上了,我出于好奇问乱,现在怎么不管了,不想他却很轻飘的叹了口气,说,妈的,女大不中留,随便她吧。   整个晚上,跟我说话最多的是丑丑,因为富贵没有来,少了一个供她开涮供她欺负的人。至于内裤,从我们出来他就没有离开水儿超过一米,多数时间都是紧贴在水儿的胸上,一个劲的哭,水儿今晚也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不但不把他推开,还抱着他那黑咕噜脑袋,时不时轻拍两下,安慰两句,害得百里乱不停的呼吁,道德都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人们开始从庄水吧四散,也许从此,谁谁谁真的就相忘了。   我们这一桌也走出了酒吧,除了百里乱和皇子说还要找阿福特聊聊。   在门外,大家又相互道了一会儿别,然后一一二二散去,散到只剩下我、内裤、水儿和丫头了,可最后连内裤和水儿也走了,此时,庄水吧在江湖一隅,更加的宁静致远了。   “要不,”见所有人都走了,丫头提议,说:“跟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我四下看了看,说:“他不是开车过来的吗,不然你先让他送我回去,完了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她用食指在我脑袋上狠狠戳了一下,说:“你脑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   见我没说话,她又说:“刚刚听他说那月亮庙的事,我挺好奇的,想让你陪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那上车吧”我说:“估计这大晚上的,人家早睡了。”   “好了,这也没多远,走着就去了,其实就是碰一下,万一月庙老人今晚正好失眠呢。”说完,她抓着我的手,然后向车上的朱丹使了个眼色,就这样,我们三个一道,沿着环湖公路,聊着天,丫头勾着朱丹的臂弯……   水流从恋江途经江湖,最后入大海,所以诺城人总说,不管是水流还是人流,江湖都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息地,切莫留恋。可是,在这个宁静的夜里,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还能找到比江湖更让人感觉到安宁的地方吗。   沿着环湖公路,每间隔一段路程就会有一栋三五层高的小楼,或者一间很别致的小院,这些小楼小院环绕在大湖的周边,还真像是围绕银河打转的诸星球。   大约十多二十分钟,月亮庙,一个很古朴的小院落。月亮庙的院墙是纯粹的中国风,绿色的琉璃瓦爬在墙顶,睡得很安详。院门外的左右两边,种了很多大竹子,风吹竹子,嗖嗖作响。两边竹子的中间,有一块空地连到大门,一张竹编的凉椅上,躺着一个老者,老者的身旁,是一张石灰岩石桌,桌上茶壶一个,茶杯几盏。听到我们的说话声,老人从凉椅上慢慢起身,手握棕叶扇向我们作了个揖,说:“竹声寒而高亢,便知有贵客来访。”说完,便领我们往院里走。   院内,杂草丛生,搭配的还有几棵棕榈和几株凤尾铁,被暗黄的灯光照射,荒芜而典雅。这样的景致倒是与老人不拘一格的着装正好辉映,邋遢而仙气十足。   一条石砌的小路,尽头是一栋古西亚风格的三层小楼房,小楼灰白,略黄,左侧有一条贴着楼房的石梯,窄窄的石梯从楼底一直通到楼顶,整栋楼就像是用一座大石头雕琢而成,或者说,诸神挥挥手,月亮庙便浑然天成。   我们跟着老人,沿着窄窄的石梯登上三楼,老人推开门,一个巨大的厅室进入我们的眼球。圆圆的穹窿辉煌的光线,和外面的景致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厅堂的尽头,高竖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的脸很奇怪,因为远看是很清楚的一张脸,可走近看却十分模糊,而且站在远处,从左至右一边走一边看,那脸居然不停的变幻,老人告诉我们这是远古的月神,也是他的祖上。   除了几个大大的青花瓷花瓶和穹顶那盏碧丽辉煌的吊灯,大厅几乎没有任何刻意的摆设,只有西北角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皮箱,当作茶几用,茶几的旁边放着一张明代式样的木椅,在它们的外圈,还有三张皮制的贵妃榻,老人邀请我们坐在贵妃榻上,自己则毫不犹豫的坐在了木椅上,他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靠着背坐。大家坐下,老人开始自我介绍,说他就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古的塞姆人习惯称呼他辛,而苏美尔人则叫他南那,至于我们,随便我们,想怎么称呼他都可以,所以,丫头喊他那伯,朱丹则称呼他辛老。我无法确定,且很疑惑,指着大厅里的那尊雕塑问:“这尊神像到底是辛还是南那?”   “都是,也都不是。”他说:“塞姆人的月神是辛,苏美尔人的月神则是南那,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刚从庄水吧过来吧,我想在庄水吧老板阿福特的心中,月神肯定是阿姆斯特朗,所以,月神就是月神,不应该有多余的称呼。”   “那么,”我又问:“你又是谁?”   “我继承了祖上的职业之后,”他很明确的答道:“现在我就是月神,掌管银河系的一切倒影和反光。”   “吹牛!”我说:“你若真是月神,变幻一个法术给我们看看,不然我懒得再听你扯淡。”   “神是不会法术的,我们要做的只是保持宇宙运行,变幻和臆想是科技党的本事,他们总是肆意利用物理,或者元素,又或者大宇宙的某些细微的漏洞,企图增强自己的势力,然而我们不会,也不屑。”说完,他拿起他身旁一个极其老式的温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水,水温正好,我们一人喝了一口,他又说:“这个有助于你们醒酒,使大脑清醒。宇宙,开始于超级大爆炸,也正是因此,宇宙史从开始到现在,暴力事件总是不间断,这就是潜藏于宇宙的最原始的罪,潜在的崇尚暴力。”   “那么,月先生。”朱丹突然打断老人的话,说:“这么说我还是称呼您月先生吧。”   “可以。”月先生回道。   “我有一个疑问,”朱丹继续说:“您说您是继承了祖上的职业,那么您所指的祖上是您的祖父、还是曾祖父?他们现在是死了吗?您说你们都是神,但神不是应该永恒不死吗?”   见月老爷略作思索的模样却久不回答朱丹的问题,我心想,哈哈,这下把牛皮吹破了吧,哥们儿看你还怎么瞎编。可他似乎并不着急,过了片刻,他慢条斯理的从木椅上站起身来,一边摇着手中的棕叶扇在我们身边踱步,一边很有条理的说:“我是在想,要怎么说才能够使你们更加理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无字天书?”   “嗯,听过,”丫头秒答:“一说是伏羲留于世人的一本名叫《易》的书,因书中只有符号而没有文字,故名无字天书;还有说是鬼谷子的师傅临死留给他的一本竹简,因整本书除竹简外的‘天书’二字,里面一片空白,所以也被称作无字天书;然后就是民间神话里有一些传说,说是从天界遗落凡间的一本书,不管是人还是妖魔,谁若拥有它不但可以知道过去未来,还能拥有无尽的力量;不过我也看过《卫斯理》小说,上面好像说这其实是人们的误解,因为无字天书说白了不过是来自未来的一本比较精细的历史书,欸,不对,上面说的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地球,就在太阳的背面,而我们这个地球不过是重复那个地球上的事,很久了,记不清楚了。”   “好了好了,”听到这里我迅速接过丫头的话茬,说:“老人家,你就别再忽悠我们了,要不您老就直说,能听我就继续听,不中听哥们儿就不浪费时间了。”   “这姑娘说的,对也不对。”看来这个月先生确实也是一个大肚量的人,和阿福特一样,毫不介意别人的轻视,他说:“无字天书确实存在,只不过这样的说法不太准确,准确的说应该叫宇宙运行,既然是无字天书,你又怎么可能凭着自己的肉体凡胎去看得见呢?那么什么又是宇宙运行呢,准确的说她就是一个无形无相的众神之王,一种超级力量,她之所以运行是为了撰写宇宙众生的荣辱兴衰、活动与死寂。然而在她之前,也有一种超级力量,亿兆年聚集,瞬间爆发,这就是史无二例的超级大爆炸,这样的力量不但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激活一切,停止一切静止,宇宙从此停不下来,但是,这只是开始。随之,宇宙进入紊乱期,各种力量运动,追逐、碰撞、甚至失控。正此时,宇宙运行诞生,运行一切运动。刚刚这个西伯利亚小伙子问我,我的祖上是否还存在,去了哪里,好,现在我们来捋一下,大爆炸创造宇宙,这就好比祖上,而大爆炸之后呢,宇宙运行,全盘接管祖上的事业。那么,大爆炸又去了哪里呢,其实她依然存在于宇宙,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或者成了宇宙的核心,或者只是大宇宙边缘的某块陨石,你们物理中不是说过原子吗,人死了,原子不死。”   “那不还是死了吗?”我极不耐烦的说:“你最好别扯蛋蛋了,脱裤子放屁,干脆点,直接说你到底是谁,怎么来的,好吧。”   “那么我就再重复一遍,我是月神,掌管着银河系的倒影与反光。”他继续说:“刚刚我已经大概的说了一遍,这史无第二的大爆炸不但可以毁灭一切,同时也可以激活一切。”   “打住。”我再次打断他,说:“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的年纪了,不回家好好抱孙孙,怎么到处出来胡说八道。我跟你讲,就你这会儿说的这些话,要被我们校长听见,非给你两巴掌。”   “怎么?”听我这么不屑的驳斥他的话,他又重新坐回到木椅上,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看来阁下似乎有更好的见解。”   “是!”我反驳说:“你炸一个我看看,看到底能激活什么。光一个原子弹就能令世界寸草不生了,还超级大爆炸,还激活一切,滚,滚犊子,哥们儿忙着呢,没有时间听你扯。”说完我站起身,冲丫头和朱丹说:“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这老头可能很久没睡已经开始说梦话,我们再这么听下去非把脑子听坏不可。”   “也许月先生真是神呢,”朱丹停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我的话茬:“要不我们再听一会儿。”   “你这叫傻,”我说:“这世界哪有什么神,忘了吗,诺城戒训第一诫,诺城是没有神的。”   “可是”这厮好像真是信了这个神棍的话,说:“在我的事上他似乎说的很准,比如他说我会爱上丫头,当时我并不认识丫头,听了他的话之后才决定到诺一中看看丫头是谁,但是当我第一见到,就真的爱上了。”   “我靠!”我简直被这个家伙的智商给打败了:“丫头是兵器谱排名第二,一个正常的男的都会喜欢她,这老头不过是提前给你玩了一个心里暗示,普通的江湖术士都这么做,你咋就信了呢?”   “是吗?”听我说完,丫头瞬间接过话茬,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对我说:“那我没见你喜欢上我,是我不够漂亮还是你不正常呢?”   “好吧,算你们赢了。”我重新坐下,愤愤的对老头说:“你可以继续了,不过你最好把胡须捋顺了再说吧,别把我听郁闷了。”   “这个当然,”老人依旧慢条斯理的说:“刚刚我看出你对我的话有很大质疑,那么我也想反问一下你,宇宙是不是大爆炸激活的,这是一。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激活一切的是超级大爆炸,史无二例,不是说所有的爆炸都能具备这个力量。你也说到了原子弹爆炸,其实和宇宙大爆炸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无法比例,但既然你说了我们也可以拿出来分析一下,你说原子弹只能毁灭不能催生,那么我问你,她是不是激活了毁灭者的欲望,她是不是激活了生命的危机,她又是不是激活了这个星球的死神?”   “额……”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邀皇子一道过来,因为此情此景太需要他的博学和辩论之才了,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刁钻的老头,我只能打心眼儿里hold不住,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我迅速转移话题,说:“这个不算,你说的这些都是虚无的,或者说假设,你还是说我们肉眼凡胎能见得着的吧,比如你怎么证明你是神。”   “首先,一切皆起于虚无,就像科技起于思想。天道是圆的还是方的呢?她只能是虚无的,但,一旦谁敢轻易碰撞,或者违逆她,不管你多么强大也会瞬间化作齑粉!”说着,老人悠闲的喝了一口水,趁这个空隙我问,能抽烟吗?他说,不可以。完了他又继续说:“宇宙大爆炸的伟大在于,你们所知晓的是在于她创造了大宇宙,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大爆炸最成功的在于她激活了灵,这才是宇宙繁荣的根本。”   “何谓灵,是灵魂吗?”   “也是,也不全,”月先生故作高深的眨巴了两下眼,说:“灵,就是神的前身,除了你们字典上的七个解释之外,还有两个意思,一,思想、禁锢、寻找、生命、脱离、次元;二,燃烧的存在。”   “不懂。”丫头一脸茫然。   “懵懂就可以了。”   “可是我全然不懂耶。”丫头的脸显得更茫然。   “这样呀,”老人似乎有点黔驴技穷了,说:“那你也只能慢慢意会了。”   “就这个星球而言,一切皆有灵。”他似乎并不理会我们的迷惑,一个人继续说:“就像我的前身是亿兆灵之一,现在是诸神之一。其实每一个存在体皆有一个独立的灵附体,所以每一个存在体都有可能封神,包括你们。当然,就这个星球而言,因为人体更能适应灵的进步,自然,人就更有可能封神,比如我,就是由人而封神。”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想这下我算找着机会反击一下了,我说:“原来你的祖先也是猴子,做了月神之后又让你这孙子接班,然后自己去跟唐僧取经,孙悟空啊,难怪猪八戒当了太阳神,那不你二伯祖吗,哈哈哈。”   “你很烦耶!”听我说完,丫头很生气的瞪了我一眼。   “要不听一曲吧。”然而这个月先生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不礼貌,说完便从身上摸出一部手机,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两下,瞬间——墙壁、地板、乃至高高的穹顶,古曲广陵散,声音浑厚,曲义浩然而决绝,只感觉有一股剑气直刺骨髓。把手机放在黄皮裹住的茶几上之后,老人闭目摇扇,听着音乐。我好奇,问:“声音怎么,好像不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   然而他却不再接嘴,只是闭目摇扇听曲,直到曲子结束,他把手机重新放回身上,方才说:“不管是达尔文的物种进化论还是基督教的七天神创论都不能算是错的,但也不能说与事实完全没有偏差。进化论这边,物种确实是由元素经过化学反应产生单细胞,然后多细胞,然后再进化,包括神,我的祖上就是反光与倒影的合成体,可到我这儿,已经有了肉眼能见的体貌了,而且就元素而言,也是一个随时间和化学反应逐步递曾的过程。站在神创论这边,最初的元素是怎么来的呢?那不还是大爆炸的突然激活嘛。当然,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刚刚我已经说了,大爆炸最成功的是激活了灵,灵附藏于宇宙的每一个存在体,于是,宇宙方才有了生机,试想如果没有灵,就算大爆炸让宇宙有了许多存在体,但宇宙依然永远死寂,更不可能有物种进化论一说。用道家的神话创世打比方吧,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一斧就好比宇宙大爆炸,这一斧劈了之后,和大爆炸一样,盘古退出宇宙历史舞台,当然这只是暂时的,随后万灵附体盘古的身体,他被**成了山川水流、日月星辰、乃至万物,随后,有灵又附体一股清气,诞生女娲,女娲捏泥人三千皆被灵附体,有了人类祖先。”   “那么,月先生。”朱丹若有所思的端起水杯,问:“就人类走到现在,是神创论重要还是进化论更重要呢?”   “皆重要。”月先生答。   时间到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我们原本是打算来问一问之前他跟朱丹提过的,我们之间的孽缘,结果被他一通忽悠,大家反倒把这的忘了。    四 2 - 问南方 - 未知   2   一望无垠的湖面上,如死寂一般。   湖中,有一座荒岛,荒岛荒凉,没有半点生机,亦如死了一样。   这样过了许多许多许多年。   有一天,一只血红色的大鸟从湖的那一边飞来,其实谁也不知道它是从湖的哪一边飞来,又将飞去湖的哪一边。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它只知道它要先飞过这个大大的湖面。   也许是太累了,它决定要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小岛上休息一下,然后把一直衔在嘴里的种子吐出来,因为它已经很久没有补充能量了,它要去湖里喝一口水,运气好的话它还可以捉到两条鲜美可口的鱼儿。   很幸运,它如愿以偿,它想,这样它又可以衔着种子飞很远了,它曾暗自发誓,一定要带种子离开,去一个允许它们恋爱的地方,因为它在很久以前就爱上了这颗种子,可惜它们生活的世界是不允许它们恋爱的,所以它才决定逃,它也坚信它们能逃出去。   就这样!它再一次补充一遍自己的决心之后,回到了它刚刚放下种子的地方,种子却早已经无影无踪。   它傻眼,寻找,发呆,它像疯了一样。   无法计算它到底在这个小小的岛屿上寻找了多久,但是有一天,这个荒岛出现了一个奇迹,而且这个奇迹被它第一个看见。   先是在小岛的某处生长了一朵极其鲜艳的花,然后,整个小岛。   有了绿绿的草地,整个小岛都成了绿色,长满了花朵,随后,许多大树拔地而起,树上满是花,风吹花瓣飘,一片繁华如梦的花海。小岛周围的湖面也开始热闹起来,因为总有鱼儿跳出水面想看一眼这繁华如梦的景致,又有许多飞鸟着落这个岛,在树枝或岩石缝搭个窝,接着找个伴,再生一窝,这里,成了它们梦想的家。   只有大鸟没有在这里搭窝,因为它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安家,可是它又自始至终的守候在这里,就这样,永远……   猛的醒来。   醒来后我才发现我们三个居然是同时醒来,而且相互询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更令人后背发凉的是,我们居然做了同样的梦。丫头一脸惊愕,说:“难道月老真的是神?我真的是那颗种子?那么我去了哪里呢?还有,文哥,我怎么没有看见你,你在梦里是什么。”   “幻象,”我故作看破其中奥秘,说:“一切都是幻象,肯定是那老头把我们都催眠了。”   从光线昏昏的房间出来,天已大亮,阳光洒了一地,江湖,一片清爽。   我们带着满腹的疑问下楼,见老人已经在打扫庭院了。丫头第一个上前打招呼,说:“月老,你真早。”   “是呀,”老人回答:“《朱子家训》说,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那朱子还说,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呢,”我接过话茬,说:“我看你就是老不检点。再说了,你不神吗,还需要听朱子的话吗?”   “永恒不灭的思想可封神,万年不死的文字亦可封神,被众灵知晓且千古传檄的书籍皆可封神,至于昨晚,”老人笑曰:“有朋远来,我当然要久等。”   “可别,我可不敢跟自称是神的人交朋友,”我质问道:“欸,问你,昨天你在我们的水里下了什么药。”   “你烦不烦!”丫头又一次对我厉声喝道,这让我还真有点……失落,对,是失落,因为在她还没有交男朋友之前可从来不会对我有这个态度,那时候,咱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暗暗想,这样也好。   “月老,”见我没再接嘴,丫头继续问老人,说:“我们做了一个梦,我清楚的知道我应该就是那颗种子,可后来我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请问您能告诉我吗?”   “你早已化入土壤,”老人答:“看那漫岛遍地的花,皆是你。”   “那么,”丫头接着问:“文哥也做了这个梦,是不是他也在梦里,他在哪儿,他是谁,为什么我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因为时机未到,”老头又一次故作深奥,听得我简直想飞起就是一脚,他说:“宇宙运行只是留住了昨天,至于未来,虽然已经撰写,但还需要一些时间方才到来,好了,去吧,等再想来的时候再来吧。”说完,这老家伙头也不回的走回小楼,合上门。   接下来,朱丹送我俩去学校是理所当然的,老妈打电话来怒斥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得知昨晚我跟丫头一道,她的兴奋臆想还是理所当然的,只一点,意料之外,与朱丹分别时,丫头居然主动与这厮吻别,我靠,还是当着我的面,我突然想到昨晚内裤含着泪跟我说的那句话,太不把豆包当粮食了。   不想,刚进大门,乱又笑眯眯的迎上,说了一句令我更郁闷的话,他冲丫头说:“跟朱丹处得还愉快吧,老早就听说过这家伙,靠谱。所以吖,以后少跟不燕一道,都处朋友了就要好好处,别三心二意的。”   丫头没有接嘴,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嗯’字便走开了。   等丫头走远,我推了一下乱,说:“欸,妈的,我很菜吗?”   “不是了,”这厮一脸赔笑的解释说:“我百里乱的兄弟怎么可能菜呢,你没有妹妹你不知道我的感受,咱们从小玩到大吧,太熟了,所以看见你俩在一块我是别提有别扭,不过现在好了,咱哥们儿还是哥们儿,丫头还是你妹妹,哈哈哈。”说着,他把手搭我肩上,一边走一边继续说:“对了,跟你说个正事。”   “什么?”我说。   “你小时候是不是缺奶吃。”他说。   “几个意思?”   “你就说有没有这么个事吧。”   “嗯,”我突然觉得被骗了,然后又指着他说:“欸,我跟你讲,可不能出去乱说,不然我翻脸的。”   “小人之心,你小人了。”他把手从我肩上放下来,好像很认真的对我说:“我是想告诉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弥补你儿时的遗憾,你要不要。”   “什么机会?”我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了,问:“这玩意儿也能弥补?”   “当然。”他把手再次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也在我眼前胡乱比划着,一边比划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知道银河是怎么产生的吗,那其实是赫拉的奶水,你想,那可是女神的奶,比凡人的奶不知要营养多少倍。怎么样?跟我们一道吧,我已经决定支持哥伦布了,估计皇子和我想得应该差不多,现在就差你了,到时候,只要我们踏入银河,那个大大的奶床,我保管,你能把失去的全喝回来,最关键的是,如果你将来还生儿子,哪怕就是生一百二十个儿子,也不愁奶了,你总不希望你儿子也像你一样缺奶吃吧。”   我把他搭我肩上的手慢慢放下来之后,对他的脸,说:“滚,滚犊子。”   说完,我头也不回,直接走向教室。   其实百里乱的说法也不是全然不靠谱,因为希腊神话里确实有过这样的叙述,说宙斯的妻子叫赫拉,她的奶水有长生不老之效。然而宙斯是一个不安分的神,与有夫之妇爱克米娜私通后便生下了赫克里斯,不但如此,宙斯还希望他这个儿子将来也能长生不老,于是就趁赫拉熟睡之际将赫克里斯放在她旁边,使能吸食其奶,谁知赫克里斯吮吸得太猛,惊醒了赫拉,赫拉发现吃奶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便愤怒得一把推开,可能也是用力过猛,奶汁直奔天空,便成了银河,所以继承希腊文明的人们就把银河称之为the Milky Way(奶路)。   只是这厮说话时的样子着实令我厌恶,好像一下子做了人家大舅哥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在我面前都快high翻天了。    四 3 - 问南方 - 未知   3   《旧约》里记载,大洪水之劫过后,天上出现了第一道彩虹,上帝走来,以彩虹与地上的人们定下约定,不再用大洪水毁灭大地。此时,天下人都讲一样的语言,且一样的口音。   随后,诺亚的子孙越来越多,几乎遍布地面,于是大家向东迁移,在示拿地,也就是古巴比伦附近,他们遇到一片平原,并定居下来。   这样相安无事很多年,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提出了质疑,我们怎么知道不会再有诺亚时代的洪水将我们淹死,就像淹死我们的祖先那样?   依然坚信上帝的人回答,这有彩虹为证啊,当我们看见彩虹,就会想起上帝的诺言,他说永远不会再用洪水毁灭世界。   可质疑的人依就质疑,他们争辩说,没理由把我们的将来以及我们子孙的前途全寄托在彩虹上吧,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以免洪水再次发生。   于是,他们彼此商量,建一座巨大的城和一座能通天的塔。   估计建城是为了避免大家分散各地,建塔是为了防止再有洪水来袭,也好有个避难所。   由于大家语言相通,同心协力,巴比伦城很快建成,繁华而美丽。通天塔也直插云霄,再继续下去,估计能与天宫齐肩。   然,此举惊动了上帝,他看到人们齐心协力,如此统一强大,心想:如果人类真的修成通天塔,那以后还有什么是干不成的呢?届时,自己的权威何在。其二,上帝发觉自己的话受到了怀疑,上帝从不允许被谁怀疑,当然,谁也不喜欢被怀疑,所以,一定要阻止人类继续修下去。而且,上帝决定还要惩罚一下这些忘记他约定的人,就像当初惩罚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   于是,他悄悄离开天国来到人间,改变并区别开人类的语言,使人们因语言不通而分散各地,就这样,通天塔半途而废。   所以,通天塔也叫巴别塔,因为“巴别”一词在希伯来语里有‘变乱’的意思。   为了加深大家的理解,我们来重温一下圣经里对这一段的叙述。   圣经·旧约·创世纪,第11章节:   11:1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语言,都是一样。   11:2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   11:3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做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11:4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11:5耶和华降临,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11:6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做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   11:7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11:8于是,耶和华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11:9因为耶和华在那里变乱天下人的言语,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别。   好了,圣经里的记载就先到这儿吧,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萌学。   其实历史上就曾有学者不只一次的提出,人类应该曾有某种统一的原始语言,亚当语,当然这只能是假设,我大概的参阅了一下犹太文献,里面说是希伯来语、巴斯克语。   至于巴别塔中途停工的画面,在宗教艺术中,它的象征意义应该是——人类的狂妄自大最终只会落得一个混乱的结局。   这是整个高中,我们班的最后一节萌学课,萌老师还在讲台之上,一字一句的引出论述点,我却已经把手机摸了几十遍,几十遍决定要发一个信息给艾娅,又几十遍打消这个念头。   “下面我们谈一段历史,其实历史学家早已把这段历史命名——巴比伦之囚。”萌老师继续说:“不过在说这段历史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谈一个人、他是一个伟大的国王、也是伟大的丈夫,还是一个伟大的建筑师、艺术家。也许他从来不曾留给我们任何东西,但他就像一个毁誉参半的父亲,徘徊于历史河流,不,他就是一个父亲,因为父亲从来都不是完美的,他——尼布甲尼撒二世。”   尼布甲尼撒二世,新巴比伦王国最了不起的国王,是开创者那波帕拉萨之子,大约在世于公元前630年至公元前562年,也就是我国的春秋时代中期。   你是否还记得你曾放弃的第98个梦想,但他总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让每个梦想都无一落空。   他是高高无极的王,但他和许多人一样,不得不接受失去心爱人的孤独与悲伤。   尼布甲尼撒二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一生。   在那个天下皆兵的上古时代,他用自己性感的刀锋,驱逐敌人、征服神灵,满足了他的子民所有的欲望,包括平安与繁华、大大的巴比伦城。再次创造两河流域的辉煌,真正的天下四方之王。   建筑艺术上,他大兴土木,在巴比伦城及许多地方建造了诸多宏伟美丽的建筑物。比神话更迷人的马尔杜克神庙,令耶和华都胆战心惊的塔庙,还有装饰着彩色琉璃砖浮雕的伊什塔尔大门,那高大宏伟,你只能汗颜。特别是,被誉为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空中花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能让你触摸到爱神伊西塔的存在感。   他征服了世界却从不虚伪,在爱情上,他除了有一颗真诚而勇敢的心,并不比别人多多少,为了取悦来自米底的王妃,他建造了叹古绝今的空中花园。所以我认为,空中花园不是建筑和智慧创造的奇迹,而是爱情激发的又一场革命。   他,尼布甲尼撒二世。   他,天下四方之王。   他,所有女子心中最勇敢、最真诚、最完美、最奢华、最梦幻、最伟大的爱人。   他,和我们一样,拥有99个梦想的凡夫俗子。   他就是巴比伦之囚的始作俑者,尼布甲尼撒二世。   巴比伦之囚,公元前598年,和公元前587年,尼布甲尼撒二世两次进军巴勒斯坦,亲征犹太王国,于公元前586年攻陷耶路撒冷,之后,他下令将犹太王国的绝大多数人,包括国王、贵族和大批民众、工匠、祭师全部掳往巴比伦。   这就是巴比伦之囚。   其实尼布甲尼撒二世先后向犹太国掳掠了三次人口,第一次是公元前606年,第二次是公元前597年,第三次才是我们之前提到的586年,但是我们还是把巴比伦之囚的开始时间定在公元前597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攻击耶路撒冷,其二嘛,前人就这么定的,我也不能轻易改动。   公元前538年,波斯崛起,国王居鲁士灭亡巴比伦,直到此时,被囚掳的犹太人才获准返回家园,所以这个历史事件的准确时间应该是,公元前597至公元前538年。   这段历史对犹太教改革产生了巨大影响,比如把居鲁士塑造成上帝的工具,还有我们之前提到的,有诋毁巴比伦之意的巴别塔,都是在这次事件之后产生的。   犹太人是被世界公认的最聪明、最执着的人,还有他们的团结,都是值得我们参照和学习的,但作为一个民族,我觉得,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认为她缺少一个民族应有的豁达与包容,毕竟有容乃大嘛,好比前面这个历史事件对他们宗教产生的影响,还有令人痛心疾首的耶稣基督被害案,好了,诸位就见仁见智吧。   犹太教,虽然不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但她却是其中两大宗教的前身,犹太教、***教、基督教,她们被称作同属亚伯拉罕神系的三大宗教。   “诸位,我要说的就到此了,接下来,谁能第一个接嘴?”萌老师向台下踱步,漫步在课桌间的过道上,见许久没有人接嘴,他便随手一指,被点中的同学瞬间起立,说:“首先,我要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的,但是,抱着不轻易亵渎神灵的宗旨,我想说,神话其实存在她的真实性,换而言之,神话归根到底就是加了一层神秘感的历史,而且有时候比历史更靠谱、更能真实的反应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比如巴比伦之囚和通天塔,因为尼布甲尼撒二世发动过对犹太人惨无人道的掳掠,所以整个巴比伦,美的丑的,皆被犹太教诅咒了几千年。你不是有征服天下四方的兵峰吗,你不是有雄伟的建筑、有高入云霄的塔庙吗,好,我就诅咒你的子孙四分五裂,你的建筑师全是半途而废的臆想家,你的塔庙变成巴别塔,成为变乱的根源。”   “嗯,分析的很合理,几乎无懈可击,不过缺乏独到性,这样的说法早已不觉尔尔了,下一个谁?”萌老师左右环视了一遍,突然,他大声的呼道:“文不燕!”   我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赶紧把手机扔进课桌,赶忙起立,说:“额……这个这个。”   “我看你一直玩手机,”萌老师慢慢走到我身边,说:“不然,你就说说手机吧。”   “我们从来都不敢忽略神的存在,”我一边回忆昨晚月老头扯的那些蛋蛋,一边苦思怎么把手机和萌老师扯的蛋蛋连上,我说:“但人即是神的前身,巴别塔是人类共同奋斗的第一个标志,原本也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当时的上帝没有看透她好的一面,所以才一时意气,变乱了人们的语言,让天下人四散而去。可是,人类从不曾放弃当初的志向,为了重新走到一起,我们为此奋斗了几千年,这一切自然也感动了我们在天上的父,他老人家也开始为当初的冲动感到懊恼,于是他渐渐接受并默认人类的志愿,不再阻碍我们,而是尽量让我们越走越近,那么,要想真正走到一起,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奋斗,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因为这其实是在相信我们自己,相信那个为共同目标奋斗的年代迟早会来临。”   哎,我想,这还真是扯得有点蛋痛。   “手机呢,我要的手机呢?”萌老师满脸问题的质问我。   “至于手机,”我继续说:“它是神对我们的眷顾,它拉近了我们因距离产生的陌生,它是我们走向共同世界的一个前奏工具,它还是神对自己所犯错的一种弥补,当初神变乱了我们的语言,现在神要用这个手机来化解我们因语言不通而产生的障碍,所以,我估计,将来征服世界的将不再是航空母舰和坚强的兵峰,而就是手机,世界及未来,皆在手指间。”   “嗯,”萌老师点点头,说:“就是说只要你有一颗勇敢真诚的心和一双勤快奋进的手,你就将可能是下一个尼布甲尼撒二世,创造繁荣,令神灵汗颜。”   “然。”我答。   “虽然狂妄荒谬,”萌老师一边走向讲台,一边点评说:“但,还算有自己的见地。”   “不是这样的!”听到这里,安愤然起立,辩驳说:“尼布甲尼撒二世不是天下四方之王,将来也没有谁能征服世界,有这个想法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好臆想的狂徒,尼布甲尼撒二世也不例外!因为不管是天下还是宇宙都只有一个主宰,我们的荣耀、幸福、财富、权势皆来于他的赏赐。可是我们总也不知足,任性的欲望,不停止的索取,有一天我们会像普希金叙事诗《渔夫与金鱼》里的渔夫那样,失去原有的一切,而从回太古的荒凉。”   “你有什么功绩,凭什么就这样轻率的诋毁尼布甲尼撒二世?”安德鲁的言论又一次激怒许多人,其中一个起立,火药味十足的冲他说:“你总是一味的否认一切进步和科技,连手机都不会用,你就是那个企图用愚蠢的手臂阻挡历史车轮的螳螂,你才是真正的狂徒。至于你提到的《渔夫与金鱼》,我给你纠正一下,索取东西的不是渔夫,而是他的妻子,虽然贪婪但是敢于追求的老太婆。不过话也说回来,你到是有点像那个渔夫,随遇而安,从不索取,也永不能进步。”   “我才应该给你纠正一下!”安秒速回击,说:“不停索要东西的就是渔夫,至于他妻子,不过是我们为自己的贪婪寻找的,许多个客观理由之一罢了。试想,如果他真的心如磐石,又有谁可以让他去跟金鱼要这要那。至于手机,只有一点我同意Eleven的说法,那就是它可能确实是继巴别塔之后,神留给人类的,不过不是福旨,而是又一次更严厉的惩罚。巴别塔事件后,上帝已经就人类的狂妄自大给予了严重的警告,变乱了我们的语言,就是要我们虔诚的服从宇宙的力量,不要轻易质疑,不要企图战胜她。可是人类依然没有吸取教训,以为化解了语言障碍就可以与天比肩,错了,你们认真想想,手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依赖、几乎快到了离不开它的境地,手机就快使我们失去了原本的自己。还有我们的视力、听力、心力皆不同程度受损,难道这些都是福旨吗?不是,是警告,警告我们永远需要有一颗敬畏的心,敬仰一切我们未知的神秘,畏惧一切我们无所知晓的宇宙,不然,我们将失去我们自己,取代我们的,可能就是从我们创造并引以为傲的手机开始。”   就在他们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条信息,从我的手机飞出,去到艾娅那里。   我问:前天晚上你真在百里皇吗?   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次她回得这么快,记得香格里拉之后,我曾发过很多次信息,可是她从来没有回过,所以,她的这个突然回覆反到让我不知所措。我怎么办,接下来说什么,我想,问她有没有跟Yoyo睡?下流!   就在我左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白下去的时候,她的信息又来了,这次还真他妈的心有灵犀,她说:是的,我和Yoyo好上了,不用回了!   ‘啪’我无法断定他们之间的争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但我是真的不想再用这部手机了,当我把手机狠狠的摔在地板上,所有人都以为是安德鲁的言论感化了我,顿时掌声雷人,以此表示给安德鲁一个赞。   趁着大家鼓掌,我又把地上的手机狠踩了两脚,然后捂住心脏的右边,因为此时我感到这里一阵剧痛,真真切切的撕心痛,直至头晕目眩,我把头埋在课桌上。   接下来的萌学课,还有别的课,我全没有在意讲了些什么,因为我的脑子不听使唤,总不停的浮现出连个画面,一个是艾娅面对我时那冷漠的脸庞,另一个是艾娅跟Yoyo在酒店接吻时那百般妩媚的样子,一闪一闪,画面不停交替,就在我的脑中。   就这样,放学了。   朱丹按时开车来接丫头,洋溢着一脸的爱情跟我打了个招呼。内裤则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跟水儿不知道在说些啥。我把书包搭在肩上,招了一辆车,打算一个人去九楼喝一点。因为我真不想回去面对那个随时处于疯癫状态的老妈,尽管我真的想找人好好的说说话。   “欸,哪儿呢?”就在我刚打开的士车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皇子的声音。   “回家呗,还能去哪儿。”我转身对他说。   “要不跟我去米诺斯呗,玩跳伞。”他说:“乱已经过去了。”   “都有哪些啊?”我随口一问,其实我根本没有要去的打算。   “几个日本鬼子,”他说:“阿福特介绍的,说都是哥伦布的。”   “算了,我已经跟我妈说要回去了。”   “那行吧。”说完,他打开自己的车门,和媚娘上车,我也就此坐车离开了。   色街下车后,原本是打算随便找个餐厅吃碗清水面再上楼,不巧遇到了老阿伯,横竖邀我跟他对弈两局,老实说我真不喜欢跟他玩这个,因为西洋棋他不但很菜,还特爱耍赖,可又经不住他三番几次的激将,我想,来就来吧,正好气儿不顺,杀他个片甲不留。   于是,就在楼下的保卫室,我们旁若无人的对弈起来,几局过后,他说:“不玩了,今天肚子痛,注意力不集中,改天再来。”   是,由于今天我比平时较真儿,所以杀得他极其郁闷,没几局他就掀桌子不玩了。   此时,天也快黑了,我想,还是吃点吧,空腹喝酒真心伤不起。   好歹吃点东西之后,我又买了一包烟,感觉有酒无烟,心伤得似乎不够彻底。   因为阿伯跟我斗气,故意把电梯关了,我不得不爬楼上九楼。   走到门口,正欲摸钥匙,门却自己开了,顿时,一股强烈的光线直刺眼睛,丑丑就站在门口,我说:“你发什么癫,怎么把所有房间的灯全开着。”   “我怕黑。”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窗边,窗外、暗淡的天色、缤纷的色街,看着霓虹飞飞的夜色,她背对着我,接着说:“我在这儿老早就看见你到楼下了,不过那会儿你正被阿伯拽着。”   我没有立马回答她的话,而是逐一关掉其它几个房间的灯之后,才走到她身旁,问道:“下午你没去上课吗?”   “去了,不过只上了一节课我就走了,估计你今天肯定会来,所以专程在这儿等你。”说完,她转过身,微微一笑。看着她,约显疲惫的眼,我感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她又说:“你怎么不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我说:“你不是怕黑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直接走到门口,关掉一切有光的东西,接着走到冰柜旁,取了两灌啤酒,扔一罐给我。之后,她走到电视机旁,背着电视,往地上一坐,方才说道:“可我在喝酒的时候不喜欢有光。”   听她说完,我走到她旁边,背靠茶几,面朝她坐下,我说:“你不会又是来这儿疗伤了吧。”   她说:“不全是,主要还是我知道你会来,艾娅的事我也在学校听说了。”   就这样,白色的墙壁,暗暗的光线,我和丑丑面对面席地坐着,口无遮拦的对白、口无遮拦的喝着:第一口,凉爽;第二口,冰凉;第三口,隐隐感觉冰冷……渐渐的,冰寒刺入骨髓,冰冻每一寸肌肤,甚至光阴。然而,什么时候心胸像是在万火狂烧中煎熬,痛苦不堪。房间以外,一眼看去,色街,犹如被一切的‘神秘莫测’包围着——悲伤山,悲伤是否真的来过。   这边,色街的某一个角落,我们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口两口,仍继续喝着。   她问:“你们今天好像有萌课耶,说说,蒙的啥?”   我说:“巴别塔、手机、尼布甲尼撒二世。”   “尼布甲尼撒二世?啊!空中花园,我爱你。”她大声嚷嚷一遍,接着狂喝啤酒,完了又说:“他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丈夫,可惜早死了,不然我就嫁给他,哈哈哈……”   “就算他不死现在也是一个两千多岁的老头了,”我说:“难不成你想嫁给老头。”   “老头怎么了,我愿意。”   “对了,”被她这么一说,让我突然想到了月庙老人,我说:“我还真认识一个老头,据他自己吹嘘,他可是神哟,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呗。”   “我知道你说的谁,丫头已经跟我说了,不过说真的,我可不信那个神棍的话。”她又从冰柜取回两罐啤酒,完了继续说:“要不我们把那瓶伏特加消灭了吧,留在那儿老是觉得搁眼。”   见我没有接嘴,她又说:“欸,继续啊,还有呢?”   “也没什么了,大概就是一些巴别塔应不应该建,我们是否应该在手机上继续进步,还是渐渐与它保持距离。”我说:“其实我也没怎么听,当时跟艾娅发信息,她也承认学校的那些谣言是真的了,谁还有心思在意巴别塔呢,不过萌老师到是评价了一下犹太民族,说他们不应该太较真儿,不够豁达包容。”   “什么屁话,为什么不较真儿,”她稍稍端正了一下坐姿,好像很认真的说:“欸,那是我一个民族的信仰好吧,你掳掠我的人民,还企图销毁我的真神,我凭什么不跟你计较,人家老夫子还教导我们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好不啦。搞不清爽他就乱说。”   “不是?”我表示吃惊,说:“刚刚你不还说想嫁给尼布甲尼撒二世吗?怎么这会儿就帮上犹太人了,你丫也太没立场了吧。”   “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因为爱他一个人而,是非不分的诋毁另一个民族吧,再说了,他也不是我丈夫呀。”   严丑丑,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迷人、看似果敢、爱恨分明,可往往在鱼和熊掌,需要决定的时候,她总是回避,或者干脆逃避。   “那么,艾娅那边你准备怎么办,还喜欢她吗?”她继续说:“人家丫头也跟朱丹黏糊上了,早叫你珍惜眼前人,不听,这下满意了吧。”   “这事搁谁心里都会不爽,我甚至杀掉她的心都有,但我心里……”欲哭无泪,我说:“不说了,你呢,还跟严叔呕气吗?”   “要不,”她说:“你还是去把书房那瓶伏特加拿出来吧,喝啤酒好像差点劲儿。”   “行。”我说。   当我拿着酒喝杯子走回大厅的时候,大厅的灯已经亮了,除了丑丑还有乱,我很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皇子在米诺斯玩跳伞吗?”   “就知道你俩在这儿,反正也没多远,我就想着过来看看,”说完,他关上门,走到丑丑旁边,又说:“跟我回家吧,严叔叫我来接你。”   丑丑抬头看了看乱,又看了看窗外,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我把酒给她。我会意,给她倒了半杯,把杯子递给她后我说:“要不你还是跟乱回去看看呗,严叔专门叫他来接你,估计肯定有事。”   丑丑接过酒杯,没有说话,把酒杯放手里轻轻摇晃,就在杯中晃荡,她双眼紧盯着杯子里的酒,十秒二十秒后,一饮而尽。   看着丑丑手中的杯子瞬间透亮,我把头转个角度对着乱:“你喝吗?”   他说:“谁他妈有心情喝酒。”说完,他夺过丑丑手中的酒杯,然后勒令她说:“走,跟我回家。”   看着丑丑盯着空酒杯,并不搭理他,我说:“要不你跟严叔说一下,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我跟你讲,”听我这么说,百里乱顿时发火,指着我说:“这个事你最好别管!”   “欸。”我满头雾水,说:“凭什么你能管我就不能管?今这事我管定了,老子早就不爽你了,丑丑和富贵好了多少年,你就在他们之间上串下跳了多少年,你说你喜欢丑丑,那你到是一心一意啊,你到是别搞人家落落啊,妈的!”说完我又对丑丑说:“走,我送你回去,我去跟严叔说,富贵再怎么也比这个杂碎强。”   此情此景,百里乱一脸无赖,是,因为单挑,哥们儿可不惧他。   可就在这会儿,皇子的电话来了,很久的很久以后,我依然坚信,一切的源头都是从这个电话开始,但他们都否认,说一切的源头是从宇宙开始,一切的变节是从我们对原始信仰的质疑开始。   我刚刚接起电话,那头就嚷嚷得翻了天,他说:“快点呀,都等你呢?”   “什么?”我问。   “乱没跟你说吗?他走了我们就差一个人。”   “那你还让他走,我说了不来。”   “谁想让他走,要不是严叔催促,非要他把丑丑带回去,打断他脚我也不让他走,好了,别磨叽了,速度!”   挂掉电话,我为自己倒了半杯,猛一口,玻璃杯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我说:“那……”   乱见状,立马见缝插针,对丑丑说:“还是回家吧,严叔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丑丑没有说话,只是把酒杯放地上后,站起来走到窗口,把白色的帘子合拢,然后转身对我说:“有事你就先去吧,我跟乱回去就可以了。”   “我看你们走了我再走。”我回答。   “别争了别争了,”百里乱似乎有点焦急,说:“大家一起出门,不燕去米诺斯找皇子他们,我跟你回家。”    四 4 - 问南方 - 未知   4   此时的色街,躺着几个空酒罐的九楼909房间外,犹如烟火缠绕的凡人梦、繁华亦璀璨,她能迷人,也能惹人心伤。延悲伤山而下,遍地颜色,遍地的喧哗,除了悲伤安静的睡着,空气中飞舞的全是浮躁的情话。我要去米诺斯,那个迷一样的街区。   米诺斯,克里特岛的米诺斯迷宫,希腊传说里说,那是一个能同时吞噬掉7对男女的迷宫,在爱琴海上,真真假假,迷惑了我们,或者说被我们怀疑了几千年。   然而诺城的米诺斯街,她的大设计师是一个日本人,所以他坚持相信米诺斯是冥界的三巨头之一,因为日本动漫《圣斗士星矢》也是这么确定的,他说他要用傀儡线一样无形的线条缠裹米诺斯街,不但要让米诺斯街有如迷宫一样的复杂,还要有一种通往冥界时的畏惧感。副设计师有几个,其中一个就是诺城人,很显然他是一个有原则的诺城人,和平区的每一个街区必须具备立体感,米诺斯也不例外,他说只要他还是设计师之一他就坚持。   就这样,迷宫、畏惧、立体,和三为一的米诺斯街成为和平区九大街区之一。说一脚踏进,不但要让你迷茫前方的路,还要让你怀疑自己的宏观微观乃至世界观。   内内库过来救场,所以游戏已经开始,着落地,炎黄广场炎黄像下,你直接去那儿吧。车刚刚进米诺斯,我就收到皇子的一条信息,没有办法,司机只好极不情愿的穿过米诺斯。   等我到的时候,丫头、水儿和媚娘已经到了,还有一票人我不认识。我问丫头:“你哥不是走了吗,你怎么还在?”   “我又不是跟他一块儿来的。”说完,她看了一下表,然后专心的看着米诺斯方向,天空,一片黑茫茫。这时媚娘接过话茬:“她是跟朱丹一道来的。对了,乱送丑丑回家了吗?刚刚严叔打电话给他,叫他务必送丑丑回家,欸,这个严叔感觉好神秘哟,总听皇子说起,是丑丑的爸爸,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们好像都很买他的账。”   “我也很久没见了,”我说:“我都说了会来,怎么又叫内裤救场呢?他不是恐高吗,行吗?”   媚娘正要开口,却被水儿抢先,她瞪大着眼睛很不爽的看着我,铿锵有力的说道:“他行,哼!”   黑夜的炎黄广场……   炎黄广场,因广场中并排着一尊炎帝像和一尊黄帝像而得名,塑像极其高大,因为是用玻璃建造,每到入夜,里面的灯光就会把塑像照得通体雪亮,远远望去,犹如两座灯塔。两塔之间,有一根横躺着的长方体水晶柱,也是光芒四射,上面浮雕着五个汉字:和平皆立体。加上建这个广场之初,原本就是为了给和平区树一个象征,所以,炎黄广场也叫和平广场。   和平广场,夜晚的和平广场,怎么去形容呢?宽广……算了。   这么说吧,诺城的小学生总喜欢在自己的作文里这样形容她:炎黄广场好大好大,大得就像是一个立体的和平。   在蒙蒙的黑色的天空,米诺斯的方向,飘来几个黑影,大家开始欢呼,他们要着落了。皇子第一个着落,其次是朱丹,接着又是几个,内裤是最后,刚一落地,这厮就抱着水儿说:“好刺激,感觉死神就在自己身旁。”接下来便是水儿不住的安慰。   和阿福特,还有几个日本佬一通絮叨、谦让之后,皇子照例收下了游戏的彩金,然后大家准备离开,打算找一个慢摇吧再继续激情一下,阿福特说,反正你们明天都没课。然而皇子却突然单手搂着媚娘,亲了亲她的脸,说:“怎么样,反正来都来了,我们今儿就宣誓吧,正好有这么多见证人。”   “我也要,”还没等媚娘回答皇子的话,水儿就在一旁抱着内裤,一边兴高采烈的跳着,一边欢心鹊舞的说:“我们也要宣誓。”   关于在炎帝像下宣誓这个传说在诺城人看来,她肯定不只是传说。   炎黄广场两座塑像,左边黄帝右边炎帝。黄帝这边,胯下应龙手中轩辕剑,直指前方,目光冷峻,说应龙代表力量的集中,轩辕剑代表立场坚定,万难改其志,至于那眼神是在傲视、藐视一切的非议与不理解。炎帝是站着的,右手托着一根草药,另一只手摊开一本书,在他的前面蹲着一麒一麟各一只,那略显忧虑的面孔总能让你想到那句‘先天下之忧忧’,炎黄争霸,炎帝败,可他站着,诺城江湖说,不论结果,只要你还能顶天立地的站着。上古传说,炎帝兵败之后就化名神农,尝尽百草,只为给世人寻找医治各种疾病的良药,所以他右手托着一根草药,但那个已经躺在坟墓里的诺却曾对此产生了质疑,他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神农历尽千难找寻的不是为了单纯医治人们身体上的病痛,而是为了医治天下的过错,治愈世人那欲壑难填的思想。   说到神农左手摊着的书,坊间的争议一直很大,可最令诺城人认同的却是,说他手中拿的其实是结婚证书,此时的他正在为这一对麒麟做证婚,更荒谬的是他还预言:麒麟合,天下和;麒麟离,不吉。   且抛开乱七八糟的,只说这炎帝像下的宣誓,这个无聊的传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有了,说情侣或者夫妻或者爱人,只要在这儿宣誓永远爱对方、不负对方,那么这个誓言就此生效,不论以后谁叛逆了这个誓言,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起先也没有人把这个当真,还有不少人争着抢着来这儿宣誓,甚至有人在这儿结婚,可是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不是说不灵验,而是太灵了,灵验得有点邪乎——只要你敢违背自己的誓言,就总会有天灾人祸的事落到你头上。   到最后,只要是一个思维健全的成年人都不会来这儿宣什么狗屁誓,因为真正成熟真正读懂了爱情的人都明白,爱情这玩意儿忒不靠谱。所以就算来这儿的,也无非是一些还完全不懂得爱的小年轻、小屁孩,十八九岁乃至八九岁,总以为爱得要生要死了,意气来这儿开个玩笑,然后一辈子被绑定。   当然,这个貌似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破解之法。那就是前一对宣誓人之后的24小时内,所有的誓言无效。就是说,如果你想尝试一下这个游戏,但又不想为自己说过的话买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看见哪两个脑子进水的在这儿刚刚宣完誓,你就赶紧的,带着你的情人去,但必须在24小时之内,不然誓言又会重新生效。   就这样,我们一起见证了内裤和水儿的誓言,因为媚娘说水儿是妹妹,姐姐当然要让着妹妹,所以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内裤他们,至于她和皇子,时间长着呢,就是结婚的时候来也不迟,这样的敷衍当然是说得皇子一脸不快。   至于朱丹,在这个事上没有发表任何想法,他只是很有寓意的看了一眼丫头,可丫头却立马掉头看了一眼我,我,我当然不想再跟他们去酒吧了,因为我想回家,尽管回家后可能也会喝点。   最近两天的事有点hold不住,甚至让思维也开始错乱,比如艾娅、比如神灵、比如银河、比如手机,这所有的,一块儿挤压进我的大脑,好似要疯掉的感觉。   回到家我吃了一块拿破仑蛋糕,然后又和老妈坐到一起吃了几杯酒,看了一节白痴电视剧,期间,老妈再次告诫我,这个酒应该尽量少喝,特别是在我们这个年纪,最好别喝,对脑子不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晚上我睡得反而很好,可能是对所发生的事我实在无力改变,故而豁达了吧,但在梦里我是哭了的,不只是单单因为艾娅的事,其实还有很多,不过目前我能说得出的,令我伤心的理由就这一个。   一觉睡醒,天已大亮,太阳光洒了一地,可我仍想再睡会儿。   电话的震动在一旁翻天覆地的摇着桌子,像是世界都在地震,我索性关机,我还要睡会儿,因为我好像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有没有我从来都无关紧要。   第二次醒来是有人不停的敲门,我睁开眼,窗外,大雨滂沱。我不吃惊,因为早已习惯诺城这片天的高深莫测。久住诺城的人都知道,诺城的天,天有不测风云。   打开门,只见丫头满眼的泪站在门口,她身后站着朱丹。见我打开门,她立马扑上前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肩头,一个劲儿抽泣。此情此景,惹得朱丹一脸无奈的打了几个莫名其妙的手势。我问朱丹,出什么事了?   朱丹正欲回答我的话,却被丫头打断,她依就把头埋在我肩头,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我哥、丑丑姐,我哥和丑丑姐,我哥把丑丑姐……”   乱,弗洛伊德,人类进步,我不再去想,因为我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又不敢继续追问,我甚至害怕心里的这个猜测被确认,我只是有点懊悔,昨晚不该让她们一起出门。   过了一会儿,我向朱丹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把丫头从我的肩头抱开,我问:“丑丑现在哪儿,你们知道吗?”   “丫头刚刚打了很多电话,”朱丹说:“可都没有人接。”   “那可能在九楼,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说着,我拨通了丑丑的电话,问:“你在哪儿?”   “九楼。”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之后我又拨通了皇子的电话,也问:“在哪儿?”   他说:“还他妈用问,当然是在家温读圣贤书呀。”   我说:“去九楼再说吧,出事了。”   他说:“可能去不了,我爸就在楼梯口蹲着呢。”   我揣测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跟你说了,我爸好像上楼了,挂了。”敷衍一句他迅速挂掉电话,再打便是关机。放下电话,我说:“你们也去吗?”   丫头点点头,说:“嗯。”   雨珠漫天飞舞,色街像是被诸神藏起来一样,一片灰蒙蒙的。909房间里,异常的昏暗,除了丑丑,还有Loser,满眼的眼屎满眼的泪痕,像是刚刚睡醒又像是刚刚哭过,蹲在丑丑的身旁,一会儿舔一下丑丑的脚趾一会儿舔一舔丑丑的小腿,无法知道它是不是在安慰丑丑。   百里丫跟见我时一样,一下子扑到严丑丑怀里,哭得很伤心,丑丑抱着她,用冷冷的表情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示意朱丹,叫他把她抱开。   就这样,加上自,我们五个彼此无语的呆着,很长时间。窗帘之前被丑丑拉得死死的,我有意拉开,但不敢,我又有意开一盏不太亮的灯,可还是不敢。   被窗帘阻隔的色街,看不见却能感受,天灰灰,一切皆灰灰。   至于,那偶尔从窗帘外飘进的,雨水撞击硬物发出的滴答声,可能是好意提醒我们,应该敲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又或者。   端午将至。   突然,严丑丑流了一颗泪,那泪安静的可怕,幸好很快被她用纸巾拭去。   “丫头,”严丑丑开口了打破所有的沉寂,在我看来,能说话总是好的,她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想见你,因为我还在考虑。”   “知道,知道……”百里丫不停的点头,不停的说知道,不停的哭,不停的说对不起。朱丹也就侧身抱着她,不停的安慰,好了好了,这都不是你的错。   “不过也没有关系,”说着,丑丑吐了一口很长的气,又说:“因为我已经想通了,其实你哥也不错,还蛮帅的。”   “不,你不能跟他好,他是坏人,”丫头推开朱丹,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他骗我,昨晚他明明说把你送回家就走,可是今早他一回家就拿起电话到处吹嘘,把十年的心愿终于给了了,还说你的身材多么多么好,还说……”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似乎是察觉自己说错什么了,又重新坐回沙发,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在喉咙哝道:“其实我有骂他的,但他威胁说再多嘴就揍我。”   “你也别骂他了,好在他总不能说未来媳妇的身材不好吧。”听丫头说完,丑丑的脸上牵强的露出一丝看似甜美的笑容,搭配她那原本惨白而无表情的脸,犹如一本苍凉无字的小说,令人悲死,却又不知悲从何来。   丑丑慢慢走到丫头身旁,挨着她坐下,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她手上,随后又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你愿意接受我吗?”   “可是,”丫头说:“富贵哥呢,他怎么办?不!你不能跟我哥那样的人,他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严叔找他之后,他明明跟我说他只是暂时允诺严叔,为了解除你们父女间的矛盾,也好暂时化解一下严叔跟富贵哥的矛盾,他还虚伪的说,也是为了严叔,缓解他心里的一些偏激想法,可是他却……”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丑丑打断百里丫的话,说:“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让我配合他,先暂时顺着我爸的意思,之后的事他一定能处理好,他一定能让我爸接受富贵,直到今天醒来,我……”她略作停顿后,又说:“难道我就这样恨他一辈子吗?而且这一切全是我爸授意的,我也恨我爸一辈子吗?”   “那么,”丫头挣脱开丑丑和朱丹,站起来,盯着丑丑问:“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欺骗你,害你的人吗?”   “不,”丑丑摇摇头,然后又看着丫头问:“那么,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见丫头重新坐下,且久不说话,丑丑继续说:“现在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爸说这是铁的事实,再说我原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强大,我其实很保守的,真的,其实当初,很早以前富贵就找我要过的,我没给,当时我是想……”   丑丑的嘴继续半张了两下,便不着声了。然后就是两行泪,像是要把空气冻结,窒息得我们想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擦干眼角所有的泪迹,狠吸一口气又狠吐一口气之后,表情似乎放松了许多,方才说:“在你们过来之前,我已经发信息把所发生的事,还有我的想法都告诉富贵了。这辈子我们有缘无份,下辈子,”说到这里她突然看着我问:“有下辈子吗?”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的一问,我感到不知所措,我说:“不知道,但富贵那里应该暂时瞒一下,至少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其实这话出口,我也觉得可笑,啥时候是合适的机会呢?   严丑丑的美,江湖传说她的美是一种欲望,然而现在看来,就是这种欲望的美变成了她的宿命。   其实事情到这会儿,我还没太弄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一直以来隐藏于他们之间的细节我都知之甚少,连丫头都隐瞒了我,更别说其他人。我能知道的无非是严叔有意把丑丑许给百里乱。可是严叔为什么这么做呢?   严叔,可是记忆中的严叔不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多么好的父亲啊,怎么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至于百里乱,腌臜之人,他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甭说趁火打劫,就是没机会制造机会他也要上,因为这一切在这位仁兄看来就是大事业,睡尽天下美人,为人类进步贡献自己的一切精虫。   房间又沉寂了,且昏暗如常。我考虑说点什么,我害怕这种死一般的静,可是,又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失败了。百里丫,只见她左手手指紧扣右手手指,喉咙里不停的哝着说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朱丹和Loser相互看了一眼之后,Loser继续舔着丑丑的脚趾。   “或许……”丑丑终于又说话了,但只是说了两字儿,便没有下文了。完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帘旁,猛的拉开窗帘,之前留在玻璃上的被打砸过的痕迹立马显现在我们眼前。接着她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雨好像比刚刚小了许多,那雨真大,从高空落下。肯定是谁的眼泪,在自由自在的飞呀飞。这里的落地窗有多么的结实你们知道吗?我砸了很久都砸不开。”说完,她像突然泄气的氢气球,一下落地,蹲在那里,左手抱着右肩,右手抱左肩,如果说她的身体就是一座大厦,那么她能让你感觉到这大厦将顷。   看这一切,我的脑海一下浮现出一个女孩就在刚刚,对着这个房间的玻璃疯狂打砸的场景,屋里,昏暗像现在,屋外,雨下得比现在还疯狂,偏偏是那落地窗,怎么砸也咋不烂。看到这里,百里丫一下扑到丑丑的身上,又也开始哭,重复的着说对不起。   ——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让丑丑和丫头同时着慌,特别是丫头,不由自主的说:“富贵哥,快,富贵哥来了!怎么办?”   我安慰说:“不急,可能是皇子也说不准。”   “是富贵。”丑丑肯定丫头的话之后,便快速从桌上捡了张纸巾为她擦去眼泪,然后才示意我去开门。   我打开门,富贵冲进房间,左右看一眼后就直接冲到丫头跟前,给了她一嘴巴子,然后举起拳头,我正想跑上前阻拦,然而朱丹已经抢了先,他站在富贵和丫头的中间,面对富贵,说:“要打跟我打。”   可百里丫却拽开朱丹,哭着对富贵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哥呢!百里乱呢?”富贵吼着,Hysteria,吼得脸通红通红,吼得腰都弯了。“啊……啊……”那声音包含着所有的恨和怒,他说他要弄死他。我们束手无策,眼巴巴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   许久,一声炸雷震惊诺城,也震惊了昏暗中的我们,才暂时止住了富贵的疯狂。他弯腰站着,腰弯得很凶,像是在给谁鞠躬,双腿微微张开,两脚在地面上的间隔约有一尺,两眼似乎在死盯他的一双鞋子,双手竖在他的肩膀与地面之间,手离地面很远,却垂直于地面。就这样,他就这样站着,像是在与整个世界对峙,而整个世界此时也进入一种惊心动魄的沉默当中。   首先是丑丑企图打破这种对峙,用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叫他别这样,结果被他狠狠甩开。然后是我去拽他,被他一拳打在脸上,完了对我狠狠的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文哥不知道,”丫头见我被打,赶紧出来解释说:“开始确实是文哥和丑丑姐一道,可后来严叔让我哥把丑丑姐带回家,文哥就去炎黄广场了,我也在那里,我可以证明文哥不知道。”说完,她又转过脸对朱丹说:“你说话呀,当是你也在的,你也可以证明,还有皇子哥、媚娘姐姐……”   可是,百里丫不知道,她的话正好再次激怒富贵,   所以,未等百里丫说完,富贵对着她额头就是一拳,丫头昏死,彻底激狂朱丹。   妈的,单挑。   两个疯子,就这样,从大厅打到练功房,因为他们都英雄所见略同的觉得,那里更宽敞,便于施展。就在这二位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丫头正昏睡在沙发上,被丑丑抱着,丑丑掐她的人中,又喂了她一杯水,企图让她醒来,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显然,富贵完全不是朱丹的对手,只一会儿,练功房的打斗声便停止了,朱丹从房里走出来,脸上略有轻伤。他快速的走到我们身旁,果断的从丑丑手里夺过丫头,抱着她就往屋外冲。等朱丹走远了,丑丑才对我说:“要不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不去,你也别去,我知道他,他从来就不愿意在被谁扶起的时候,被你看见。”不想我的话音刚落,练功房里就传出了富贵的鬼叫声,疯了一样的,他说要杀了百里乱,他们全家,朱丹,还有严叔,包括我,所有人,他要杀所有人。其实他这样的疯吼我已见怪不怪了,所有完全也没有在意,反倒是当他喊出严叔的名字的时候,我的神经像是被雷电触击了一下,我觉得有些事必须要知道了,于是我很认真的问丑丑:“能不能告诉我严叔这两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丑丑依就是敷衍我。   “昨晚的事真的是严叔安排的吗?”我不想在她的伤口撒盐,但我更怕严叔,不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我觉得我必须尽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保护严叔,因为保护他就是保护我们曾经的一切,曾经他是我,他是我们所有人读这个世界的天秤,正直、勇敢、爱这个世界一切的美,可是这一切正在被颠覆,被他自己摧毁。   丑丑没有再回答我的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轻轻抚摸着Loser的脑袋,Loser善解人意,直接把头放在她的脚上,任她抚摸。   这时,富贵从里屋出来了,摇摇晃晃的,像他喝醉时的样子。看着他满脸的淤青满脸的血迹,我原本想埋怨他两句的念头也顿时打消了。他走到我们身旁,靠着沙发瘫坐在地板上,然后仰头看着丑丑,说:“昨晚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和乱一起害的你?”   “不关我爸的事,昨天是我喝醉了,一时糊涂犯的错。”丑丑躲开富贵的眼神,说:“木已成舟,我已经认命了,我们回不去了,你也别怨谁,要怨就怨我吧,只怨我自己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不!”富贵一下坐起来,打断丑丑的话,双手紧抓住丑丑的双肩,说:“我知道是那个老狗在逼你。我不介意,我们忘记这一切,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我不想跟你演义罗密欧与朱丽叶!”丑丑用力推开他的手,然后走到窗口,说:“好吧,我就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回的家,我爸之前准备了一桌好菜,我们吃得很愉快,我确实喝醉了,但如果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对,我的衣服是百里乱拔的,但他的裤子是我亲手脱的,一晚上,我、不,应该说我们很快活……”   “你别说了!我走,我走,我现在就消失!”富贵的这一声撕心裂肺,就像一根根巨大锋利的刺,一根根可以穿透世间一切的钢铁,城堡、强大,的刺。杀在我和丑丑脆弱的胸口,使我们的躯肉,粉碎一遍又粉碎一遍,直到灵魂都死掉。   接着他疯一般冲出房间。   到最后,他也没有怨恨丑丑一句。   富贵走后,丑丑依然很冷静,她从柜子里取来一瓶酒和两个酒杯,还有说有笑的对我说不醉不归。可是只喝了三杯,这三杯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接连参满,然后一口气喝下的。之后,她砸烂酒瓶和酒杯,劈开腿坐在地上,哭得……   ——   多少年后,当我最后一次翻阅银河诸事录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之后,严丑丑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四 5 - 问南方 - 未知   5   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丑丑已经停止哭喊了,坐在地上,腿脚弯曲,手抱在脚上,头侧挨在腿上,两眼水汪汪,欲哭无泪一般。房间仍很暗,Loser仍守在她身旁。站在门口,我回了一下头,眼前像一座密封了千年的古墓,能嗅到千年的悲伤和万古的创伤。   “哐”   色街的街,雨蒙蒙,天灰灰。   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弄明白,严叔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后悔,昨晚真不该去炎黄广场,应该跟丑丑一道回家。还有不该跟AJ闹僵,至少现在他还能为我打听一点小道消息,其实早就应该托他打听一下严叔的情况。    四 6 - 问南方 - 未知   6   傍晚,在家,从九楼回来之后我就在家里关了一天,因为这一天里我打了很多电话,可都像是约好的,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除了丑丑在之后给我回了一个信息,说她很好,叫我别担心之外,其他人没有任何音信。   幸好老妈回别墅了,不然这一天我真不知道往哪里躲,或者就只能咬牙被她絮叨死。   接到百里丫电话的时候,我正打算出门,去丑丑家看看严叔,这个决定我考虑了一天,所以我必须要去。然而丫头却告诉我,严叔没有在家,她刚刚从他家出来,楼下的保安告诉她说他们夫妻俩最近都不怎么回家。   “那我们碰面再说吧。”说完,我挂掉电话,走出家门。   华灯初上,公里两边楼里面,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像春里的小草,一株一株绿了,像春里的花儿,一朵一朵艳了,很快,漫山遍野。如这座城市一般,灯火辉煌,璀璨无比。出租车上的电台里,谁在一遍遍的拨弄着,那惬意的节奏像牛儿啃草,一口一口,如诗如画:野火烧不尽,悲伤死又生。   是的,眼前的一切,这座城,在夜幕覆盖下,正燃烧着自己的故事。   鸢尾街的路灯,像是在照射着一切颓废,红砖墙的楼,一栋连一栋,犹如连接了几个世纪的传说,但却从来没有人说这里过时了。老去的楼房,爬壁虎像是生长在梦里一样,随梦一直蔓延。后来的楼,你能明显察觉到建筑师们曾为此呕心沥血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曾设想把这里变成一个大大的波普艺术,可是后来他们明白了,这里是鸢尾街,永远都只能是鸢尾街。   鸢尾街,她从来不去批判任何,但也不允许谁肆意改变她。   鸢尾街,之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既然是工厂就难免会有一些大烟囱,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后来诺城人决定把这里改成鸢尾街后,许多烟囱就被推掉了,只留了三座最大的,分别在鸢尾街的三个角,说是为了献给亨利·斯坦威,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斯坦威这厮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面子,直到13岁那年,因逃了两节钢琴课而被老妈罚喝了一个月的牛奶,我才知道,亨利·斯坦威是三角钢琴的创始人。从那之后,每当我听到钢琴声,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鸢尾街的那三个大大的烟囱。   计程车驶入鸢尾街,穿过第一个烟囱,烟囱还是烟囱,就算在夜里你也能知道她是用红砖砌成的烟囱,在这个烟囱上焊接着四节约一两米长的铜柱,每节铜柱上浮刻着一个镀金的汉字,合在一起便是:菠萝不悔。这是诺城人决定把鸢尾街划入菠萝区之后设计的,夜里,这四个连同这个烟囱这个街区一切,苍凉而坚强。至于另外一座烟囱,诺城人把她设计成了观光塔,塔顶还加了个大蒜头的穹顶,因为鸢尾街的所有建筑的高度都没有超越这三个烟囱,所以站在这个大蒜头上,还真能看见整个鸢尾街,那种颓废那种美,你可以幻想,自己是在品阅一场已经千古的革命。   当然,我要去的地方也有一座大烟囱,这个地方叫第二医院。   第二医院,在鸢尾街还是一座工厂的时候,这里是厂医院,但是后来工厂变成了鸢尾街之后,这个工厂医院的去留问题开始烦扰大家,有人提议把它推倒,重新建成别的什么。也有人提议留下,仍然用作医院,不过是改一个名字,或者叫第二医院,但当时诺城还不大,而且已经有了八九家大医院,比如诺城医院、市医院、中医院、区医院、西医院等等,所以这个第二医院真的是显得太多余了。要说还是法国人有办法,毫不犹豫就回家卖掉所有祖产,然后又回到诺城,说,把这儿卖给他,他一定不会让这里成为鸢尾街的负担,之后他把这里装成了一家专门供夜生活的会所,而且为了吸引顾客,他直接把这里取名第二医院,还美其名曰,专治孤独悲伤和心灵空虚。害得诺城大扩建之后,整顿医院的时候,一院、三院、四院、五院……直至N院,诺城从此没有了第二医院,因为第二医院变成了夜店,且早已深入人心。   车还离第二医院有一段距离,但已经可以看见那个大烟囱上极其显目的四个黄灿灿的大字:第二医院。这是烟囱被那个买厂医院的法国人买下之后,请装修师傅焊写上去的,当然,诺城人同意把烟囱卖给他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永远不能改变这个烟囱的外貌。   第二医院,入口的大门上写着一行法语,缤纷的色彩闪烁在迷你的书法里,用手机扫描一遍,译成中文是:灵魂诊所。   “你说将来会怎么样?”面对百里丫的问题,我不敢直视,因为我怕再次看见她额头上的淤青。   “不知道,你是问我的将来吗?我的将来,高考、大学、人生、追梦、成功、腐败、衰老、死亡、你别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就想随意喝点儿。”我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但我知道她是想问什么。因为之前她说,当然这是朱丹的看法,朱丹认为百里乱是一个真君子,断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所以百里丫也认为乱不会这么做,也许是丑丑误会了,而且丑丑之前也没有过这种经验,醒来只是知道自己和她哥睡在一张床上,就以为发生了什么,至于对富贵说的那些话,可能是丑丑一时心灰意冷的缘故。所以她决定要打电话告诉丑丑这个真相,但被我阻拦了,因为我真心不愿谁再去丑丑的伤口上撒盐了。   其实在朱丹看来,他的判断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觉得丫头是最美的,那么丫头的亲哥哥自然就不可能扮演反派角色,毕竟爱屋及乌。丫头,善良的姑娘,永远更愿意相信好的一面,可是我知道乱是个什么东西。   进入第二医院的酒吧,你就能深切的知道,在诺城,追求醉生梦死的人永远有不会少。   灯光四射,激情不止,音乐不息,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需要这些似有似无的东西。   在吧台旁找个地儿,我和百里丫挨着坐着。我向调酒师要了一杯轰炸未来,一棵吸管,吸一口,精气神,爽!百里丫坐在我的左手边,要了一杯和平美国。   一杯轰炸,我也决定再喝一杯和平,因为我想high起来。可不知是怎么搞的,今天比较菜,一杯酒,眼睛就开始涩涩的,脑袋加重心也跟着乏了。来不及疑惑,怎么一杯鸡尾酒也能把我掀翻?这也忒讽刺了吧!把两手臂放在吧台上,又把脸侧挨在手臂上,只一小会儿,居然他妈的,我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渐渐的,开始感觉到有音乐,接下来就是很吵,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多人在我旁边走来走去,人与人的间隙间,远远的,我看见一张特别熟悉的脸,我像被触电了一般,顿时清醒,对,就是艾娅,挨在她身旁坐着的是Yoyo。   太打击了,我赶紧抬头,挺胸,收腹,说:“我睡了多久?”   百里丫还在岁音乐摇摆,不过动作很淑女,听见我问她,便随口回答说:“没多会儿,大概一个小时吧。”   草,丢人!居然睡着了。我说:“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哦,”她说:“刚才艾娅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我本来准备喊你,可是她偏让我别叫醒你,说让你接着睡,你可能喝多了,所以我想了一下,还是懒得叫你,让你自个儿睡醒。”   “什么!她来过。”我很吃惊:“你觉得她是冲我来的吗,还是纯粹的只为跟你打个招呼?”   “没觉得,不知道。”说完,百里丫把杯子挨到嘴边,说:“不过刚才你睡觉的样子有点……”   我说:“是不是很尿啊,不会是流口水了吧?”   “不是啊,我觉得有点小乖小乖,小可爱小可爱,总之就是比你现在讨人喜欢。”说完,百里丫喝一口酒,酒杯放桌上,随音乐继续轻舞。   思索片刻,我又说:“艾娅喜不喜欢我睡觉的样子?”   可我说完,百里丫停止身体的所有节奏,用鄙视的眼神瞄了我一下,便对吧台里里面的服务员说:“再给他调一杯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服务员表示诧异,说:“轰炸就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呀。”说完,这厮又看着我说:“要不再给你来一个?”   我说:“滚犊子。”   听我说完,服务员一脸茫然的看着丫头,丫头又瞧了一眼我,然后对那家伙说:“那就半打工革吧。”   工业革命牌啤酒,送上来就被我喝掉两支。然后我从包里摸出一支烟,吸尽烟尘,咬紧牙,静静看着,不远的地方,艾娅坐在Yoyo的身旁,笑得很欢很欢很他妈的欢。终于,我站起身,我突然忘记了是哪一个名人说的:沉默,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发狂。我想,我是选择了后者。我拿上两支工革,直径走向艾娅,之间,百里丫跑上来拉我,被我用手甩开。   站在艾娅她们坐的酒桌旁,我把一支酒递给Yoyo,说:“来,干了。”   Yoyo抬头看我一眼,冷冷的说:“不想和你喝。”   我说:“有种就干了,你喝一瓶我喝两瓶,酒不够我让服务员拿,单我买。”   Yoyo仍旧坐着,头也不抬,一边跟身旁的人继续玩着骰盅一边说:“我不缺酒喝。”   我不多说,仰头,一气儿喝光一瓶,完了我说:“先干为敬,轮到你了。”   Yoyo依然坐着,数十秒过后,他抬头,拽拽的屌样子,对我说:“不喝!”   愤怒,我愤怒了,我甚至想连酒带瓶子砸下去,砸在他的脑袋上,砸死他。我无法知道此时的艾娅正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因为一开始我就在刻意回避她那张美丽迷人、足以让我千遍万遍、死不足惜的脸。我把酒瓶悬空,瓶口朝下,酒从空中下落,淋到Yoyo的头颈,湿了他的脸,淹没他的衣领……   “啪。”我又一次吃了艾娅一记耳光,而这一巴掌就像是在一块极厚的钢板上打了一枪,最多也就是使那块麻木的躯壳微微震动一下,毫无痛痒。随着艾娅的手打在我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紧跟着,Yoyo和他身旁的几个菜鸟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瘪三还大声吼了一句:“把他妈音乐关小点!”   音乐真的小了。   酒吧里全部的眼神都看着我们,他们全神贯注的听,听Yoyo放什么屁。   “这么嚣张,”Yoyo一边用纸巾擦脸擦脖子,一边对我说:“你要怎样?”   我说:“随便,单挑吖!”   他说:“这儿?”   我说:“无所谓!”   话刚说到此处,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长得特农民工的家伙打断。此人三十来岁,个子挺高,很肥实,估计是保安或者是保安队长这一号货色,满口跑江湖的说:“你们要闹事就出去,别在店里搞,大家出来玩图的是个开心,你们这么伤和气就是伤我们的财气。看二位兄弟也不大,我虚长几岁,喊我一声哥也不为过,给哥一个面子,这事儿就四四六六摆平了。”   听他说完,我和Yoyo都没有搭理他,只是彼此看着对方,眼神直勾勾的,容不下世间任何俗物。他见眼前的这两位瘟神都不睬他,脸面挂不住,尴尬异常,便霎时翻脸,放出狼言,说:“我也是道上跑的,都知道面子大家给,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古庙阿彪,什么时候输过阵。既然二位不给面子,也就别怪彪哥我以大欺小,哥们儿纵横江湖这么多年……”   未等这位纵横江湖多年的‘表哥’把话说完,我便赐了他一拳,这厮顿时懵了,我说:“我有闹事吗?我又搞谁了?我这叫打人,你这才叫瞎搞,滚犊子。”   随后,Yoyo也冷笑道:“纵横江湖,草鱼?鲤鱼?是大白鲨吗?我是腾龙集团的Yoyo,打你这位爷是文家大公子,改明儿有时间你可以找他报仇。”   彪哥傻眼很长一会儿后,突然,他大声冲身旁穿着黑背心的一票家伙嚷道:“快!给这二位贵宾挪个地儿,这真是,嘿嘿,大水冲了龙王庙,二位先生,您二位尽兴。”说完,这条纵横江湖的鱼精堆着满面笑容退下。   很快,一块挺大的空地被一群小人物挪出来,我站在一边,百里丫站在我这面,Yoyo站在另一边,艾娅站在他后面。第一拳是他发的,先发制人,他白日做梦。我退开后便是一个大肘子,不想却被他用手挡住。   DJ很懂high,来了一曲嘎嘎女士的bad romance。   随节奏,拳脚响动,渐渐地,我发现Yoyo出拳的速度真不只是个传说,确实很快。使我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拳如雨滴势如电,最后,一个快拳击中我的头,我当即丢嘴,倒地。   我开始仰面朝天的躺在空地中央,很多双眼睛看着我,是可怜?是讥讽?我已无力计较。看着Yoyo牵着艾娅的手离开,看着,只是看着,我甚至忘记了挽留。其实在此时此刻,除了嫉妒眼红的看着他们一起离开,我还能做什么呢。音乐突然唤起伤口的存在感,灯光五颜六色,伤红绿痛,我的幻觉看见,艾娅回头看我的那一眼,眼角有淡淡的犹豫。   等艾娅和Yoyo双双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才发现在我的身旁还有个百里丫,蹲在那儿,无声的,哭着,哭得那么那么的吃力。灯光中,快节奏的音乐中,她的泪,无限冲动,无边无际的美丽……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古人如此、爱情亦如此。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吧台,又要了很多酒,喝了很多,也洒了很多,身上,地上,胃里,全是酒。在这个过程中,百里丫一直站在我的旁边,不喝酒,不说话,只安静的站着,看着我。   十二点,凌晨一点,总是很晚了。我们走出酒吧,雨大得像是真的要冲掉龙王庙,我能明显感受到地球的自转公转,歪歪斜斜的在雨中晃荡,时而百里丫拉我一把,时而一下子我跌到,时而甩开百里丫的手,大声吼:你走开。   在这个午夜,冷冷的雨、滚烫的泪,浇湿我的心,密密麻麻的全是痛。   又一次跌到后,我再没有力气爬起来,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孩,犹如被人抢走了自己最心爱的玻板糖,那样惊天动地,像漫天雨水一样的哭。而百里丫就站在我的后面,手掌紧闭,指尖朝下,这样捧着我的脸,小心的捧着了,任凭雨水嚣张的击打,也绝不松手。   我和她,在被她牵强的回避三次之后,我们接吻了,跟这个疯狂喜欢我的女孩,在这个疯狂的天气里疯狂接吻。大雨万万滴,洗诺城的铅华洗我的痛,她的嘴,那么甜,胜过一切的美味佳肴,果冻化了。    四 7 - 问南方 - 未知   7   夜里数梦,梦里数故事,一个、两个、三个……飞花飘瓣……多少多少。   一觉醒来,身上好像盖了一千年的疲惫,连思念她的力气都抽不出来。   天已经大亮,太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我躺在乳白色的床单上,窗外的天与地之间,我的眼球之间,一面阳光,一面感伤,一个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飘荡,那是百里丫在自言自语,她穿着雪白的睡裙,侧对这我,坐在窗台上,眼睛看着窗外,念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不相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等她念完,我说:“我的衣服裤子是你换的?”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仍望着窗:“知道这首诗吗?”   我说:“好像是《江城子・记梦》,苏东坡的吧。”   她说:“你能像苏轼一样吗?”   我说:“什么,写诗吗?我不会,扯淡还可以。问你,衣服是你换的吗?”   她说:“我说的是爱情,你会像他那样爱一个女孩吗,会爱我吗?你知道他写这首诗用了多久时间?”   我说:“就他们这些个酸文人,写这号情生爱死的诗也就撒泡尿的功夫,你哥!你哥就厉害呀,一支烟没抽完就能写诗。”   她说:“你知道吗?是十年,他用十年的时间写的,他的妻子王弗死后,那日日思念,夜夜难眠的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你又知道吗?和这首诗一起存在的还有他为他所爱的人种下的三万棵青松,在四川峨眉,一片郁郁葱葱,一片爱念,不死不灭。”说完,她转过头看着我,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我:“昨晚的事,你会永远记得吗?”   我说:“对不起,我……”   她说:“你也会像他那样吗?我死后,你也会像他那样种下三万棵青松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百里丫的话,我只是隐约感觉昨天我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的我又不由自主的逃避她的问题,我问:“这是哪里?”   她说:“百里皇,之前我在这儿有个房间。你的衣服是我让人给你换的,这里的主管,放心,是个男的。”   我说:“哦。”   她说:“你的衣服我叫人洗了,应该干了,一会儿我让服务员给你送上来。好了,”说着,百里丫站起身,深深的吸一口气:“我也走了,我哥如果问你,你千万别说昨晚是和我一起的就可以了,免得他又跟你找茬。”   我说:“哦。”   突然又想到点什么,我问:“你守了我一晚上是吗?”   她说:“不是,我一直睡在你旁边。”   百里丫走后,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镜子里的那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很令人讨厌,第一次发现我原来那么讨厌我自己。用手摸一下脸,仍很痛,痛的不只是艾娅的冰冷,还痛着百里丫那炽热滚烫的唇或者别的什么。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衣服,我也离去。    四 8 - 问南方 - 未知   8   高中最后的日子,飞快的时间变得更快了,似乎每一节课都结束在不知不觉中。课间的走廊,依旧阳光无垠、欢声笑语,多的不过是一点紧迫感。   走出教室门,我面朝墙壁背靠着栏杆,看着教室里洒下的那几片阳光,我的眼中忽然闪过那晚的那场雨,一颗一颗锋利如尖刀的雨滴般穿入我的身体,刺在我的心间,留下一缕挥之不去的轻痛。一个同学走过来问我,你这是咋了。我说,没什么,被狗咬了。说完,我转身,眼望远处。楼下,1/2那个球篮板上的一行汉字被太阳照射得闪闪发光。记忆中一些欢快的事情,开始在轻痛的心间旋转。比如有那么一次和艾娅一起,骑着单车去离北的枫树林。记得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秋天,她穿着米色的连衣裙,笑得如那天的阳光一样明媚,迷人。枫叶飘落一地,惹秋风送来一阵一阵的凉快。树林的尽头有一条小溪,小溪的两岸长满了小草,青青绿绿,永远幸福。我们坐在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旁,背靠着背看小说,听音乐,任凭潺潺的流水去追逐飞逝的时光……   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刚一转身,乱的一个重拳落在我脸上,使我的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接着他顺势冲上来,用左手压着我的胸口,右手握拳高举,又一个拳头,好在被跟他一起来的皇子拉住。把乱推开,见我站起身后,皇子才对他说:“你应该先把事情问清楚。”   百里乱没有搭理皇子,只是极其恼怒的盯着我,问:“你喜欢百里丫吗?”见我不语,他疾速往前跨出两步,又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使我惯性的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我用右手的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然后指着乱说:“你他妈再动手我翻脸了,是!我是把她睡了,你能睡丑丑我为什么不能睡百里丫?”   未等我把话讲完,皇子也上来给了我一拳。闪电般,二人联手,对我拳打脚踹,我有还手,可最终没能赢他们。我被打倒在地后,他们仍未停止。我的旁边,走廊的这边那边,还有爬在教室的窗子上,有我的同学,也有皇子和百里乱的同学,还有别的人,全像看3D铁达尼号一样,那么认真那么激扬的看着。最后,还是狐媚娘和内裤把老师们请来才打断这些杂碎看西洋戏的机会。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自然如剧情发展的那样。泰坦尼克号肯定会撞冰山,杰克肯定会语重心长的对露丝说一堆或者纯粹听不懂或者极度极度肉麻的话――我们全都被请到了政教处,立正稍息,待包大人前来训话。一会儿,包老师来了,奇怪的是他这次不但没有黑着脸,反而面带微笑,那笑容如春天唤醒百花,世界原来如此美妙;如阳光化解冰凌,泰坦尼克号重新复活啦?他走进来,先看了一眼我们仨,然后向其他老师询问了一下大概情况,完了便对我们说了一句,你们去上课吧,以后好自为之。整个过程,耽搁不到两分钟,如此这般,反令我等惆怅得很。所以直到迈出政教处那扇狭窄的门,皇子还忍不住回头,面带疑惑的口吻说道:“包大人,哦,不,包老师,我们真的走了?”   包老师微微点了一下头,爆和蔼的说:“去吧。”   就这样,乱走前面,我和皇子并肩跟在后面,准备各回各的教室。走至楼梯口,乱转身对我说:“从今往后,你我陌路,老死不相往来。”说完,走了。   乱走开后,皇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对不起了兄弟,刚刚我下手可能是重了,不过你这么做真的太过了,早晚你会忏悔的。”说完,也走了。   我没有多余的辩解,躲在被阳光照射的教学楼的楼下,站在大楼的影子里,我找不到自己的影子,突然莫名其妙想起老爸常说的那句话:别老是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一天你会迷失自己的。面对眼前这片灰色的阴影,不知是爱情还是友情,对于一切的矛盾和分离,我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奈。   走进教室,我发现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眯成缝的偷偷瞄我,令我很不自在,久而久,忍无可忍,终于,我发怒了,呼一下站起身,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打架吗?谁他妈再看就出来单挑。”   这招就是顶用,所有人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回避我愤怒的眼睛,唯有台上的老师干咳两声后说:“允许人装疯还不许别人看吗?打架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有哪个英雄好汉会被自己的铁哥们儿打得鼻青脸肿呢?这也还确实一桩新鲜的事儿,换我,我也得多看几眼。好了,同学们,学校不是动物园,没什么稀奇古怪好看,来这儿就是学习,考大学的,不浪费时间,我们言归正传……”   好歹七尺男儿,且容这厮这般羞辱,紧握拳头,一咬牙,嗖一声,我坐下,埋头,复习。我心想,不跟你这小角色计较,爷卧薪尝胆,等改明儿咱考了一个比你更傲气的大学,再回来羞辱你,哼!   转眼又是一节课下了,内裤来到我的课桌旁,说:“文哥,明儿就放假了,看这天气正好约人踢球,你觉得呢?”   我斜眼瞄了一眼他,说:“正好,一会儿放学了你和我一道去我妈那儿吃饭,我妈要问我的伤,你就说踢球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他摸了一下那颗大大的黑脑袋,推脱说:“可我已经跟水儿约好去武当呀,再说你这伤咋看也不像是被球撞的,文哥,你还痛吗?”   我说:“妈的,有异性没人性的黑货。滚犊子!”   “不燕,”正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令诺一中所有男生在梦里都熟悉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木木的看着她,美丽的脸,真美,她说:“对不起,一直想对你说。”   艾娅,她的声音让我的血液都开始紧张。我确信这是一个好的征兆,所以High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伸出纤细的左手,在我脸上的某一个伤痕之处,轻轻的轻轻的摸了一下,我激动得顿时就想以《左手》为名,拍一部爱情大片。她说:“还疼吗?”   因过于激动紧张,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很男子汉的对她说,不痛!为了你咱就是被千刀万剐了也值。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唯一一次可以表白的机会,却被从耗子洞钻出来的内裤给搅黄了,他隔空切过我的话茬,对艾娅说:“艾娅,你可算回心转意了,你是不知道,文哥他可惨了,之前被Yoyo打,伤还没好,今儿又被乱和皇子打,哎,他们以为文哥对丫头做了什么,其实这事我最知道,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也就是在一起睡了一晚上,这有什么呀这……”   我晕,我!我飞起一脚,对这混蛋吼道:“滚,妈的!”   待内裤走开后,我和艾娅相互看着对方却不语,片刻,我说:“一会儿去我家吃饭吧,我老妈总是念叨你,说同学间应该经常往来。”   艾娅微微一笑,说:“不了,就高考了,温习功课要紧。我来是想问你伤得严不严重,早上的事我听说了,其实,其实丫头很好,别伤了她,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我曾是最好的朋友,但仅此而已。Yoyo不让我跟你再有什么来往,所以,以后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做什么傻事了,就当,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我,我不知道怎样形容和表述我此时此刻此分此秒的心情,脑髓里千遍万遍甚至千万遍的纠结着一句或者很多,关于我的委屈,关于我的思念,关于我的伤心。可最终我却鬼使神差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万紫千红的高中时代,千回百转的梦中女孩,陪伴我们的还有永远不变的学海无涯,艾娅什么时候走开了,或者她从来就没有来过。   也放学了。   走出教室,最后一次看一眼远处那个大大的操场,三年来,我们这一堆,皇子、丫头、内裤、乱、丑丑、富贵、AJ、水儿、还有我、等等,总喜欢在阳光下,在那个宽阔的操场上,围一个大大的圆圈,传踢着毽子。可现在,这个圈似乎再也围不圆了。    四 9 - 问南方 - 未知   9   高考之门,芝麻开门。    五 曲变 - 问南方 - 未知   摩天崖,诺城最高的崖,诺城人为了对应海角小镇,也把这里称作天崖。   天崖之上,严叔的尸体已面目全非。   严叔就这样,永远的死了。   严叔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对于我们而言,好像并没有损失什么,不管是生命还是生活,我们依然在继续。如果硬要说失去,失去的,也无非是一点点我们原有的世界观。    六 离山离 - 问南方 - 未知   1   农历的六月,像一个幡然醒悟的恶徒正在承受良心的谴责和烙刑的折磨,恨不能一口气钻进冰冷的地狱,永远不要醒来。   太阳炙烤着这座**裸的城,金黄的诺城。许多商店在酷热的天气中冷淡的经营,店铺里的人们吹着空调,听着音乐,优哉游哉的消磨着一天的时光。公路上,一辆一辆新旧不一的公交巴士有气无力的小跑着,如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晨练,一步一步再一步,等待永远的停止。还有人行道上奔波生活的人,烈日暴晒,步伐很快。衣着时尚的小女子,打着花边伞,穿着高跟鞋,涂着各式红唇,在大街上争艳,聊天,阳光之下,她们永远是诸神垂涎的宠儿,就像某株小恋江边的桂花树,散发着诱惑的体香,惹你频频停止枯乏的脚步。   日头向西又划了一尺,母亲仍旧拖着我满大街的选礼服,从一大早到现在,一边我暗自佩服穿着高跟鞋的老妈,一边我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说:“妈总,我真饿了,先找个地儿吃点东西行不,哪怕喝口汤也好啊。”   老妈左右望了望,又抬腕看看表,说:“就前面那家肯德基吧。”   我说:“不好吧,那里全是垃圾食品,忒难吃,咱还是找家像样点的餐厅吃怎么样?”   老妈说:“不错呀,免费的空调吹着多爽,加冰的可乐,喝一口全世界都凉快,汉堡包,闻着都香,鸡肉卷,油而不腻,而且二十分钟咱们就能吃完,就肯德基了,吃不吃吧?”   我说:“我看你就是只口水鸡。”   老妈生气了,说:“跟谁说话呢,好吧!今儿啊,啥时候把衣服买好啥时候吃饭。”   面对母亲大人的强悍我只能丢嘴,看着KFC大大的招牌,我彻底后悔了。   午后,午后的太阳似乎更毒了。   明天,我真诚的希望明天能下一场超级大暴雨,直接冲毁父亲大人人生的第二次婚礼,哈哈哈哈,这样老妈今天的礼服就白买了。    六 2 - 问南方 - 未知   2   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啃着苹果打电脑了,吃完饭再洗个澡,一个人躺床上,真舒服,好像全世界被某个搬家公司搬空了一样,没有春的浮躁,夏的暴晒,秋的悲凉,冬的冰痛,空空的,似乎连同我也不在了。我不停的敲打键盘,因为我喜欢、也需要这种打破一切安寂的‘嗒嗒’声。   时间,八点半;空间,空虚;键盘外的世界,夜色撩人。   “咚咚,咚”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知道一准儿又是老妈来跟我商讨明日父亲大人的婚事事宜,于是我隔着门随口说:“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赶早。”   又传来两声咚咚,我说:“烦着呢,别惹我!”   没等我说完又是两声咚咚,我火了,跳下床,一边开门一边说:“老姐,你放过我好吗?再说门不是没……锁吗。”   房门外,百里丫穿着乳白的T恤,浅色的牛仔裤,手里拿着手机,看见我,她笑眯眯的喊了一声文哥。   我说:“你怎么来了,不复习吗?”说着,我走进房间,重新抱起电脑。   她说:“高考都完了,还有什么好复习的。”   我说:“是我们高考完了好吧,我看你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说,怎么突然想到来我家了?”   “不是,明天是,”说着,她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情,又说:“明天不是文叔跟妹姐结婚咯,我妈妈怕阿姨想不开,所以就带我过来串串门,安慰一下。”   “我妈?就她还要人安慰?”我说:“算了吧,你赶紧的,把你妈劝走,别到时候把你妈也弄得疯疯癫癫的,那可真就麻烦了。”说完,我埋头继续打电脑。约莫十多分钟后我抬头,看见百里丫还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玩手机,我便把游戏存档,放下电脑。其实老早就想问她,那晚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那个破事儿,可一直也不敢直接问,一边我坚信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绝对不会与自己不喜欢的姑娘爱爱,另一边,我分明记得那天好像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把她当成艾娅且强行索吻。又是一番三思之后,我问:“你哥他们还在南美洲吗?”   “前两天好像去了美国。”百里丫猛抬头,泛红的脸,大大的眼,小小的嘴儿,尖尖的下巴,长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又直,她说:“文叔结婚,我爸原本叫他回来的,之前他也同意了,可今天打电话又说还有一段儿才回来。”   “哦,”我说:“那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丑丑和富贵?”   “富贵哥看见过两次,听人说他每天都会喝得烂醉,有一次我跟同学去中山堂玩,看见他正跟富叔闹,他叫富叔以后少管他的事,当时他也是喝得很醉,我本来打算劝说他的,可富叔说让他自己疯一会儿就好了,我就没管。丑丑姐自从严叔的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听我哥说她这次考得不怎么好,严叔又因为吃那个东西死了,如果换我……”百里丫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像是要哭的样子。为了不至于让我妈大惊小怪,我赶紧说:“行了,去给我冲杯咖啡吧。”百里丫应声出去,房门被她轻轻带上,小小的房间顿时变得那么空旷,寂寥,突然想去一个很吵很喧闹的地方,找一个或者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喝酒,聊天,喝醉,发疯。   近两月里发生了很多事,一切好像很突然,但又似乎早有征兆。高考结束的第三天严叔就死在了摩天崖,严叔葬礼后的第二个星期百里乱和皇子就被阿福特怂恿着去了美洲,说是要邀他们一起,踏遍所有以哥伦布命名的地方,和他们一道的还有媚娘,其实乱本来是有心邀丑丑和他们同行的,可丑丑拒绝了,严叔刚死,家里的许多事都离不开她。至于富贵,严叔死后他居然主动找我和好,说那个事不能怨我,不但如此,他还谅解了百里乱,且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严叔的安排,他对我说,以后他就是丑丑的娘家人,丑丑的亲哥哥,永远守护丑丑,永远不再非分之想。   “咚咚,咚咚。”   我说:“门没关,进来吖。”到这会儿我才想到老妈是从来不敲门的,她是踢门,或者撞门,撞开就直接往屋里冲。见百里丫心急火急的跑进来,我又说:“不是让你冲咖啡吗,咖啡呢?”   “阿姨,阿姨,”百里丫吞吞吐吐的回答:“阿姨在哭。”   “不可能,”我说:“怎么可能,刚刚还好好的。”   “真的,”百里丫瞪大着双眼,认真的说:“我没骗你,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翻身下床,我迅速走出房间,很快,妈妈哭泣的声音就刺入我的耳膜,碎裂我的心房,这是我第二次看见老妈这样哭,第一次是我从燕尾楼摔下来那次,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名字,至今我仍对此记忆犹新。我走到妈妈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我说:“妈。”   听到我的声音,妈妈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见她满脸泪痕,心中很不是滋味,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儿子陪着你呢。等我大学毕业咱就离开这儿,一辈子不回来。”   等我说完,妈妈用纸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说:“这孩子说话老不着边儿,看见阿姨也不知道喊人,真是越大越痴傻了。”   随着妈妈的话我喊了一声阿姨。百里丫的妈妈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不燕这孩子比原先懂事多了,都知道心疼妈妈了,比起我家那个乱,哎,真够捣乱的,也不知他爸当初怎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儿,在诺城闹腾还嫌不够,和皇甫家那小子打架都打到国外去了,今天打电话回来,被我说了两句他还发脾气,居然说我一个小女子懂什么,那是男人的事,面子的问题。还叫我这个当妈的以后少管他的闲事,妹妹你说,这还要我操多少心才算是个头啊。”   听到这儿妈妈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说:“谁说不是呢,这些年为了他们父子俩我的心都快操碎了。大的不懂事小的更揪心,都这么大了还跟木鱼似的啥也不懂,有时想想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见妈妈哭得如此肝肠寸断,我开始回忆起多年来自己每每跟她作对的事情,越发觉得自己真该被千刀万剐,我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妈妈的内心原来是那么的脆弱。可我呢,直到刚刚还跟她顶嘴。坐到妈妈的身边,我说:“妈,别哭了,以后儿子什么都听你的。”   妈妈似乎听不见我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哭,越哭越有劲儿。这会儿百里丫也走到了我妈妈的面前,蹲下身说:“阿姨,文哥知道错了,他以后肯定不再惹您生气了,您就相信他一次吧。”   妈妈不耐烦的看我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还不了解他,这会儿说,明天就忘了,我从来不敢相信他,哎!命怎么这么苦啊,没法活了没法活了。”接着,老妈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此情此景我想到了曾几何时咱革命先烈那波澜壮阔的战斗场面,一个叫伟大的形容词正式诞生——我妈妈就是这样伟大的哭,越哭越伟大!   “我可以担保,”百里丫露出很着急的样子,她说:“文哥以后肯定会听你话的,他都知道错了,阿姨,你不说你喜欢丫头吗,丫头以后也听你的话,别伤心了好吗?不然丫头也想哭了。”百里丫刚一说完,老妈的脸上很快便闪过一丝笑容。她用手摸了一下百里丫的脸,说:“嗯,还是咱们的丫头懂事,哎,可惜我没这么一个好女儿,要不该多幸福啊,我还哪里至于为他们父子俩这么伤心啊。”说完,老妈踢了我一脚,示意我坐开点,给百里丫留个空隙,我赶紧往外坐了坐,百里丫便坐到了老妈的身旁。   百里丫的妈妈看见百里丫挽着我妈的手表情居然这般和谐,便说:“妹妹,要不干脆我让我们家丫头做你的干女儿怎么样?”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雨天炸雷。老妈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的悲伤也随之一扫而过,换上的是一张充满幸福的微笑,那笑容,那笑容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先把丫头往我这边推了推,然后坐到阿姨旁边,手搭在阿姨的腿上,说:“姐姐,你真舍得把女儿交给我了?”   阿姨微笑着答:“看妹妹说的,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们本来就像一家人一样,这样更是亲上加亲,多好啊,咋说我舍不得呢?”   老妈此时的脸上,泪水把化妆品染得更加色彩鲜艳,再加上她春光灿烂的笑容,我只感觉我的后背拔凉拔凉的,她说,很是谦卑的说:“话是这么说,但妹妹总不能让你太吃亏吧,这么乖的一个姑娘说送给我就送给我,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我呢,有个主意想说给姐姐定夺定夺。”   阿姨仍旧微笑着说:“妹妹今儿是怎么了,还跟我这么见外,丫头能认你做干妈是她的福气,你总不能还要摆十桌八桌吧。”   “十桌八桌哪里够!”老妈自信满满,几乎拍胸跺脚,她说:“开玩笑!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若不摆一百八十桌,不是丢咱文家的脸吗?反正我是考虑好久了,今儿姐姐如果不让我说我可不依。”   “这样的话,”阿姨一脸无奈的说:“要不我先回去跟百里丫她爸爸商量一下,我是没什么,就怕她爸不允许,我说了妹妹你别多心,你说收个干女儿就整这么一个排场是不是有点太……”   “干女儿?”老妈一脸惊诧,说:“什么干女儿?我说过要收干女儿?”   阿姨表情疑惑:“那妹妹的意思是?”   至此我的母亲大人干咳两声说:“妹妹的意思是你把女儿给我,我把儿子给你,这样不就两不吃亏了吗,不知道姐姐意下如何?”   语毕,百里丫和百里丫的妈妈皆是一脸疑惑,百里丫瞪大着双眼看着我,示意我为她解惑。而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站起身后我说:“妈爷,今儿您老就当给儿子一个面子,就聊到这儿行不?您看这天也这么晚了,要不您先去休息,明天不是还有大事要办咯。我送阿姨和丫头回去。”说完我给百里丫使了个眼色,可她似乎没有明白我的着急,转过头盯着我妈那涂过粉流过泪的脸,眼都不眨。   “坐下!”老妈发威了,她对我说:“你要再跟我过不去我就死给你看,现在就死,立马就死!不信你就试试。”   待我坐下,老妈的脸似乎又变得和蔼可亲,她拉着阿姨的手,一改往日对我的评价,一个劲一个劲的夸我:姐姐,不是妹妹我自卖自夸,我这儿子吧……之前我们还以为他考不上,哪里想他居然考这么好,把他爸可是乐坏了,还说这孩子有分寸,玩的时候玩,学的时候学,两边都不耽搁……知道吧,特孝顺,有一次我生病,硬是守在我身边两昼夜没合眼……重情重义,真的,你是不知道,和你家老大跟亲兄弟似的,还有内内库家那个黑胖子,就是比他爸还会拍马屁的那个南非小子,成天往我家跑,出芝麻大点的事都要找我家不燕……不过这孩子也有缺点,长得太招人喜欢,这点随我,看着让人没有安全感,其实想想也没什么,谁能没有个缺点啥的……脑子也挺木鱼的,长这么大,姐姐,你还别不信,硬是没交过一个女朋友,我估计这孩子将来一准儿是个痴情郎。到此,我的心中已经默念了几千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因为此时的我正承受非同一般的悲苦。我对于我拥有这样一个妈而感到难受,悲痛,想死。与此同时,老妈的对白使百里丫的妈妈一脸雾水,阿姨半脸疑惑半脸微笑说:“不燕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我的意思是妹妹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嘿嘿,嘿嘿,”老妈满脸淫笑的说:“妹妹就是想跟姐姐攀个儿女亲家,你把女儿给我做媳妇,我把儿子给你做女婿,咋样?”   冷!   百里丫的妈妈一脸尴尬的坐着,百里丫在我老妈的身旁绯红着脸,低着头不语,我坐在百里丫的旁边感觉阵阵寒流在我的背后乱串。时间这样一秒秒的过去,除了老妈那吱吱嘎嘎的笑声和叽叽歪歪的对白,一切都那么安静。终于,我站起来,说:“阿姨,老妈,丫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透透气,家里太闷。”   “让丫头跟你一道呗,”阿姨终于开口,她用慈母般的眼神看着我,说:“是去酒吧吧,一会儿少喝点,记得早点送她回家,我这儿再跟你妈妈聊会儿,有些事你们这些孩子也不便宜听。”说着,阿姨又看了百里丫一眼,说:“去吧,早点回家。”   阿姨这突如其来的对白让我不知所措,我彻底懵了。傻傻的站着,我一动也不动,幸亏这会儿的百里丫脑子还算灵活,拖着我走出了家门。   街道上,还是那模样,车流不止人流不息,霓虹灯处处千红百绿,我骑摩托载着百里丫,飞一般的速度奔向某一个可以让人一醉方休的地方。   几道大拐弯几条曲线奔速,摩托车稳当当的刹在88号酒吧门口。选择88号酒吧是因为它就在中山堂的隔壁,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富贵,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不错,车刚停下我就看见在88门口富贵正矗在一堆人里面聊得很High。我把车钥匙交给代客泊车后喊了一声富贵,富贵闻声看了我一眼,马上变得特别惊喜,他跑下石梯,走到我面前,说:“我这儿正为你的事纠结呢,哪里想到你丫来得这么及时。”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回走,见他这般激动我感到很奇怪,用力甩开他的手后,我问:“到底什么事儿?”   “没事,没事,”见我一脸莫名其妙,富贵嬉皮笑脸的答道:“就是想给你介绍两朋友,一会儿见着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带着疑惑,跟着富贵,拉着百里丫,刚走到那堆陌生人的面前富贵便开口了:“真是心灵感应,说曹操,曹操到。”说完他又指着其中一个穿着圆领黑衬衣的,约有二十三四岁的家伙对我说:“就是这位仁兄了,看看,还能认出是谁不?”   随着富贵手指的方向,一个特熟悉的面孔进入我的眼球,未等我开口,对方先说道:“不燕君,别来无恙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心烦,郁闷,压抑,能听到一个来自异国的问候,我的心情顿时有了一种愉悦感,我说:“滨崎君,您什么时候到的?”   回答:“下午的时候,原本准备亲自登门拜访,可是听说你的父亲明日婚礼,所以便打算婚礼过后再来叨扰,望请见谅!”   滨崎佐佐卫是我在日本读书的时候,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滨崎洛姬的哥哥。   刚到日本的时候,由于语言不通,所以我从一个性格开朗的小子变成了一个很忧郁的老子,动不动我就会出手打人,而且打人的理由几乎是一样的,一是谁叫你们不说中国话;二是谁叫你们当初打中国。于是,一个月不到我转了三所学校,也是我在日本读的这第四所学校,我和滨崎洛姬,我眼前的这位滨崎佐佐卫的妹妹相识,从此,直到被我老爸带回诺城,在日本我便再也没有转学。   “菜菜子呢?”我问:“有没有跟你一道过来?”   滨崎佐佐卫回答:“没有,我是和舅舅过来洽谈一个合作项目。不过在我出行的时候她让我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等一下我让助手拿过来给你。”   我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滨崎佐佐卫说:“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吧,她最近不是很好,好在有母亲的照顾,不是很坏。”   我说:“哦,有时间我一定到日本去看她。”说完我又对富贵说:“那咱们找个地儿边喝边聊吧,就到中山堂唱K吧,怎么样,富贵君,有朋自远方来你也不亦乐乎一回?”   见我这么调侃他,富贵赶忙推却说:“别,单我买,但得找别地儿喝,这两天正和我家老子闹着呢,一会儿他要是一个脑子进水,再跟我吵起来那可丢大脸了,到时候怕你我都下不来台。所以就88号得了,大厅我已经预定了一个大卡座,就等滨崎君的朋友一到,咱们就进去。”   滨崎洛姬其实叫滨崎菜菜子,洛姬是她自己取的一个雅名。名字很古很唯美,她的解释是她出生在左京洛阳,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洛阳最美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解释当时我满腹疑惑,洛阳,难道你出生在中国?她说,不是了,中国有洛阳日本也有吖,左京洛阳右京长安,都在她出生的地方,她的家,京都市。她还告诉我,京都也叫平安京,十九世纪以前,这里是持续千年的都城,日本最伟大的城市之一。   可惜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几乎快要忘她的长相,她的身高,包括她总是带着忧郁的微笑……   跟之前我读的几所学校一样,刚到没两天,就有几个小武士跑到我的座位旁挑衅、叽喳,前一分钟我还能勉强忍着,可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跳起身,心想,打你们这些狗日的日本子,叫你们不说点我听得懂的,叫你们当初侵略中国。想着想着就是一拳,打在离我最近的一个家伙脸上,那厮嘴角顿时冒出一条血迹,后来得知这家伙叫宫林次。   宫林次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便一边嘶吼一边向我攻击,随着他的吼声,其他的家伙也同时向我出手,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跟随着女孩的声音传来的还有书本拍打桌子时发出的一声“啪”。接下来便是女孩和宫林次的两句简短对白,再接下来宫林次和跟他一道的一帮家伙飞速走开,世界和平——这个帮助我的女孩就是滨崎菜菜子,也是洛姬。   待所有混蛋走开,滨崎菜菜子递给我一张纸巾说:“你伤得重吗,不要紧吧?”   这就是我到日本后第一次听到一个日本女孩对我说的第一句汉语,我那时最大的感想就是小日本的姑娘说中国话的时候原来也这么好看啊。第二天我便和这个美丽的日本女孩滨崎菜菜子做了朋友,因为她就坐在我的后面,所以我们在一起说话的机会特别多,若有时遇到无关紧要的课,我们就干脆坐到一块吹牛。当然,这还得感谢坐我旁边的同学,另一个漂亮的日本女孩美子。美子当时正暗恋着坐洛姬旁边的那个男生,所以每次洛姬跟她提出换一下座位,她都会显出一副特愿意助人为乐的样子。   从激情的舞台回来,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沾满了汗,头发也湿了大半,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刚打完一场大仗似的疲惫不堪。   正式和菜菜子相识是跟宫林次打架的第二日,和今儿一样,那天也是热的要死。中午因为被老爸训得很惨,所以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的学校,走进教室,很累,脸上满是汗水,她便递给我一张纸巾,说:“我叫滨崎菜菜子,你呢?”   我接过纸巾:“我叫文不怕。”   她说:“你骗人,我知道,你叫文不燕。”   我说:“知道你还问。”   她说:“好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以后你不许再骗我了。”说着,她伸出手要和我握手,因为她认为中国的礼节就是握手。握完手,她又说:“你为什么要到日本读书?”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纳闷,当时我想,哇靠,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我是跟我老爸来的,我爸是为了赚你们日本人的钱,我是为了打日本人。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回答说:“为了促进中日友好!”   听到我的回答,菜菜子一脸慧心的笑容,说:“不燕君,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几盏大吊灯又瞬间雪亮,整个大厅,每一个人,每一张脸,甚至每一个玻璃杯,都能清楚的看见。那灯光在纯真的笑脸上停留,消失,两秒后,酒吧又重新回到忽明忽暗,音乐沸腾,光彩四射,舞步乱串的状态。佐佐卫在我空了的杯子中又加上一些酒,然后把头靠近我说:“不燕君为何事发笑?”   我说:“因为你能这么老远的来中国玩,我开心啊。”   他说:“这应该就是你们孔圣人所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   我说:“是,看来滨崎君的汉语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了。”   他说:“你这样的夸奖我很不敢当,我只能说我是一个研究中国文化的外国人,至于汉语的水平,我想我连一个较差的中国人也比不了。”   我说:“中国是一个追求平等的国家,没有贵族和平民之分,所以更谈不上谁好谁差,请滨崎君注意用词。”   他说:“失礼了,那么,不燕君现在还学习日语吗?”   我说:“已经很久没有了,以前懂的也都差不多忘了。”   他说:“看来不燕君并不是一个喜欢进步的人,如果没有记错,你们的圣人孔子好像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吗?”   “是,”我可喝一口酒,冷冷的说:“老夫子的确说过这话,但同时他也说要择其善者而从之。”   听我这么一说,滨崎的脸色很不好看,正欲开口,却被冲过来的富有才先生打断,富贵从桌上随手捡了一个杯子,倒上一些酒,然后举起酒杯,摆出一副汉奸的模样,说:“为了中日友好。”接着他又用日语说了一句干杯。   至此,我们所有人起立,举杯,一饮而尽。喝完,我走到富贵身旁,问道:“你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他笑曰:“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哥哥我为人好啊。”   我说:“甭他妈跟我扯淡,快说!”   他说:“滨崎佐佐卫的舅舅不是一直和我家老爷子有生意往来咯,这次他又是跟他舅舅一道过来的,所以我们就认识了。怎么,有问题吗?”   我说:“没有,就是好奇问一下,那你先陪他们喝着,我再去High一会儿,记着,别老是跟丫头过不去,让人看了笑话。”说完,我重新返回舞池。在这里,我疯狂的蹦疯狂的跳,此时此刻我觉得,世间除了神灵就只有音乐和汗水是真实存在的。   和菜菜子相识的时候虽然已经错过漂亮的樱花烂漫的三月,但我仍觉得那是一个炎热而美丽的季节。一次和她们去海边游玩,坐在沙滩上,她让我以后就叫她洛姬。我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汉语,是不是中日混血儿。她回答不是,她是一个纯粹的日本女生,她的汉语主要是她的哥哥滨崎佐佐卫教的,另一部分是出于她的喜欢,从其它地方一点一点学的,她还说她的哥哥在大学修的第二门语言就是汉语。   海浪打在我们的光脚板上,冰冰凉凉,听她说着许多许多关于她的一些美丽的好听的小故事,还有她的忧伤,她那挥之不去的折磨。她说她虽然不是在海边长大,但特喜欢看蓝蓝的天空与大海相连的样子,她觉得那是最唯美的爱情,彼此依恋着,又似乎永远遥远着。她说在她的生活中就有那么一个男生,从读幼稚园开始这个男生就特别照顾她,直到现在也是,只要谁欺负她,这个男生就会毫不犹豫的帮她,记得有好几次这个男生都是因此而受伤。她问我这样算不算青梅竹马,是不是很浪漫。我说,嗯,很浪,比浪花还浪。浪漫就一般,打架谁不会,我诺城的几个哥们儿全是BOOS级的。   就是因为这个男生,她说她有时会很纠结,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喜欢他,她不怎么爱搭理这个男生,但又特别喜欢看他跟人打架的样子,那种坏坏的勇敢的样子让她很痴迷。   有一种至今医学界还没有找到一个准确说法的病,这病一直折磨着她,洛姬自己是这么说的。这是一种会选择季节和天气发作的病,从她十三岁那年开始,每当特别炎热的天气,夜里她的皮肤就会很冰凉,而且夜夜做着同样的梦,梦里她很孤独,一个人坐在面朝大海的悬崖之上,抱着一个死去的男子,不停的哭,天昏暗,很黑很黑,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也不知为谁而哭,可就是停不下来,一直的哭,直到她醒来。   远处鸟儿在大海之上盘旋,阳光洒在海面,海面又与蓝天相接,那么美丽。我怎么努力也无法体会到洛姬梦中的凉,冰凉或者悲凉。我说,那么,你在梦里有没有手机?   她对我的问题似乎很费解,记得当时她的脸除了美丽便是疑惑,她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问,不知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如果今晚再做这样的梦,那你最好能在梦里找到一部手机,给我打电话,那样的话我就能在你梦里陪你聊天,我想至少你在梦里不会太孤独。   她笑得很欢,像飞翔于天空的鸟儿,像驾驭于大海之上的蓝天,笑得那么无拘无束。   舞池之上,无拘无束的是音乐和光彩,带动着所有人张牙舞爪。激情的舞步之外,远处,我看见百里丫坐在佐佐卫的身旁,很专注的听他说话,说什么呢?我想,是在说洛姬吗?   洛姬,滨崎菜菜子,这个漂亮的日本女孩。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她的中国话是进步了还是退却了。那个时候她是我的日文老师,而我又做着她的汉语师傅,同时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她说,用你们中国的话说这叫亦师亦友。我说,对,我是你的老师,而你只是一个小朋友。她打我,说我老是不严肃,不搭理我了。   我们常常坐一起练习中文或者日语,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聊音乐,聊电影,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会因为某一些小的事情而惹她生气,有一回,他问我有没有看过《挪威的森林》,她说在村上村树的作品中,这是她最喜欢的。我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看过一点,但很不喜欢,太黄,太腌臜,甚至有点恶心,有那时间还不如去看一场A片,整个故事就像是把一群变态的人强拉在一起做一些变态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怨作者,谁让他是日本人呢,若是中国人就不可能写这么猥亵的东西。就如曹雪芹的《红楼梦》,风花雪月也能透着华贵典雅;郁达夫的《沉沦》虽然因写于日本而多了许多龌蹉堕落,但最终却不改彰显其高贵品质;就算是《金瓶梅》吧,黄是黄了点,但黄得很有实在啊,作者叫兰陵笑笑生,说真的,若喜欢可以去研究一下。   从那以后,我便和滨崎佐佐卫相识,据洛姬说,他介绍我俩认识的主要因素是我和她哥皆是那种有着狂热的名族自豪感和对它名族歧视的人。   和滨崎佐佐卫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剑禅社道场。初次见面他就当着洛姬的面扔给我一个面具,还有护胸,腰垂,手套及衣裤。等我穿戴整齐,他又递给我一把竹刀。操,当时我想,这是拿小爷我练刀啊,可没办法,被劈也得认,咱总不能丢中国人的脸不是——结果,真贱,妈的,贱道的贱。一场比划下来,我去下面具又挂上面子,我说,玩假的没什么意思,小爷我还是喜欢真刀真枪的,滨崎,你敢吗?滨崎佐佐卫不屑一笑的说,说一句冒犯的话,如果今天的比试是决斗,那阁下就算有九条命此时应该也死了。当然,在下还是很佩服你们中国人的不自量力。   至此,我深爱上日本剑道,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丢掉的脸面找回来。   蹦得正High的时候,我裤兜里的电话也High起来,不停的振动着,摸出一看,妈司令。   走出酒吧,我说:“喂,您老Happy完了?”   “完了,嘿嘿,”老妈在电话那头带着很奸的口吻说:“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妈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我说:“晚点儿,你先睡吧,什么事明早再说吧,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我挂掉电话,欲返回酒吧,却突然发现我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滨崎佐佐卫,他递给我一个非常精致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是一朵非常美丽的樱花,他说:“菜菜子给你的。”   接过水晶球,我说:“谢谢!”说完,我把玻璃球放进裤兜,然后从另一个包里摸出一支雪茄递给滨崎佐佐卫。他摆了一下手说:“对不起,我不抽烟。”   我说:“没关系,这是雪茄,不是烟。”   他笑而不答,等我点上火,吞吐一口烟雾之后。他方才说:“不燕君,我们到休息厅坐坐吧,大厅太吵,时间长了会让人很不舒服。”   我说,随便!   跟大厅相比,休息厅确实安静许多,但人还是很多,一些很Fashion的小青年,老青年,或站着或坐着,一堆一堆,吹着那些Space的牛皮。至于沙发,桌子,椅子皆面朝西洋,极其欧式,还有两盏大吊灯,高高在上,晒着华丽。   找两把椅子坐下,我打了个响指,喊了一声waiter。   一个服务员走到我们旁边,微微弯腰,说:“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我说:“给我拿两支啤酒过来。”   “好的,请问您是在包房还是在大厅?”   我说:“卡11。”   “好的,稍等。”   一小会儿,服务员把我们的啤酒送上来。我拿起一瓶在另一瓶上轻轻碰一下,喝了一口之后,我说:“滨崎君准备在这里玩多久?”   “可能需要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他也喝了一口啤酒,说:“我这次主要是为公司过来担当翻译,其次才是看看你这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所以什么时候回去我不是很清楚。”说完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电话,在屏幕上翻了两下,然后递给我,说:“这是宫林君的电话号码,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如果有时间他希望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但是我有点担心,因为你是知道的,宫林君并不会说汉语。”   接过电话,记下号码,再把电话还给滨崎佐佐卫后,我说:“这个不用担心,我想问的是宫林君和菜菜子……他们……都还好吗?”   “是的,”他说:“宫林君对我妹妹特别照顾,这让我和的家人都很感动,阁下如果有什么需要转达的话,我可以代劳。”   “不用了,”我说:“知道他们好就可以了。”   “那么,”滨崎佐佐卫又说:“不知不燕君的刀法是否也是大有进步,老师一直是认为你很有天赋的,老师时常对我们这些弟子说,唯一可以继承他刀法的就只有滨崎佐佐卫和那个来着中国的文不燕。宫林君对阁下更是赞不绝口,他曾多次向我提到你,他说对于所发生的事非常后悔,很希望你谅解。”   我说:“我从没有忘记滨崎君留给在下的教训,但因为高考和一些琐事,所以的确是很久没有练习了。不过我们这儿也有两家不错的剑道馆,改天抽空一定向阁下讨教一回。”   “甚好。”佐佐卫说。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啤酒。   看着手机上宫林次的号码,忽然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那次他找我决斗之后,第二天我们彼此就在聊天工具上删除了对方,包括电话号码我也删除了,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独有的处事方式,不爽他就删除他。恍然已是两年半,记得刚离开日本那会儿,我也储存了两个好友的联系号码,洛姬和美子,可回到诺城不久,又因为换手机而给弄丢了。   美子,人如其名——美丽的女子,包括漂亮和善良;天真,似乎永远天真得像个孩子。她跟我聊得对多的就是带着浓厚爱情味儿的童话故事和坐在我们后面的那个男生。比如她会对我说,那男生长得特像白雪公主里的王子。我问她曾几何时见过那个王子。她答,梦中。   和美子一样,宫林次也是我的同学,能和宫林次成为朋友就是源于在班上咱打了他一拳,因为在他的概念里,弱者是没有资格和他成为朋友的。恰巧,之后在剑禅社的道场我们又不期而遇,再经过滨崎佐佐卫的介绍,久而久成为朋友。   宫林次也是一个对剑道相当痴迷的家伙,但只是痴迷,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很菜。据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我也偶尔看过他的刀法,说实在的,跟小儿过家家差不多。当然,仅仅是这些并不能使我这么清楚的记住他。   那件事,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俩也曾在道场有过几回练习的比试,各有胜负,不相上下。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说若是用真正的武士刀决斗,宫林次一定没有丝毫赢的可能。起先我还将信将疑,但久而久之的我也就信了。那是我离开日本的前一个月,其实当时我还没有回来的打算。那一天似乎有点冷,他把我约到一片树林的某一块空地上,朝我面前扔下一把刀,说,要与我决斗。这让我感到突然,因为在这之前的很长一点时间里我们关系进步得很快,其原因之一就是我的日语在洛姬的帮助下已经突飞猛进,再不像以前那样三句有两句都不通,多数时间只能与人神交。我常常跟宫林次聊天,除了历史遗留问题,我们什么都聊,聊得最多的当然是关系人类命运和人类发展的内容,女人问题。他问我有没有特别喜欢一个女孩。我说没有,但很希望能有一个。他说他喜欢菜菜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很喜欢,而且他还向菜菜子的哥哥滨崎君表白过他的爱情,佐佐卫表示很支持。我很纳闷,说,你喜欢别人为什么不去向她本人表白,跟她的哥哥说,不觉得难为情吗?他回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他的眼里,菜菜子那冷冷的眼光比佐佐卫手中的刀更锋利。我嘴上说:“了然!”可心里却觉得这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比喻,直到有一天艾娅的出现才让我真正了然,有时候爱情比武器更具杀伤力。接下来宫林次会让我到洛姬那里探听一些情报,比如她的爱好,她的烦恼,她的梦想,还有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特别是她对宫林次本人的评价,我都一一答应。其实那会儿我也特别乐意做这种貌似间谍的事,因为我一直坚信,我的父亲就是到这里来搞情报工作的。为了祖国,为了名族,啊,我伟大的父亲,明儿他又要结婚了!   就这样,我经常会把一些有关洛姬的信息透露给宫林次,现在想来很是觉得对不住那个善良的日本女孩。宫林次也很珍惜我带给他的每一条消息,记得有那么一次,我和洛姬,还有她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去海上玩。不小心,洛姬把她曾爷爷生前留给她的一把很精致的小匕首掉到了海里,为此他很伤心。我把这一消息告诉宫林次后,他兴奋不已,拖着我和两个同学就往海边跑,开船到匕首失落的地方去打捞,一直打捞到很晚。结果就捞上来一个超大的螃蟹和半箩筐鱼虾,而且还差点被大鲨鱼给一口吞了,好在有惊无险。打捞匕首失败后,宫林次郁闷了很久,期间他很少和人说话,把一个说风凉话的小子狠揍了一顿。几天后他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据说是去了一趟美国,回来的时候带回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匕首,送给洛姬。这件事让我们全班同学感动了很久,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俩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聊得也越来越宽,有时他甚至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两句相见恨晚之类的话,渐渐,咱俩成了较好的朋友。   所以,对着突如其来的决斗我很纳闷,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应该像个真正的武士那样捡起地上的刀,来吧,不要婆婆妈妈,要么赢我,要么被我杀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说:“我是不会跟你决斗的,我不是武士,我来自中国。”   “好吧,中国人。”他说:“我不喜欢你总是趾高气扬的样子,非常不喜欢,你总是说你的刀法比我要精湛,今天就请证明一下吧。”   “希望宫林君不必在意那些中伤我们感情的谣言,”我说:“我从来不曾藐视过你的刀法,因为我很珍惜你我之间的友谊。所以,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可当我刚刚迈出步子却突然听见他在我背后拔刀的声音,我甚至能感觉到刀从鞘里慢慢爬出来,锋利的刀锋,刺眼的刀光,使我的注意力不自主的集中。紧接着我又听见他说,这不是要求,而是挑战!我一直很奇怪你们支那人为什么喜欢自作多情,懦弱的东亚病夫。你根本不配站在这块被太阳照耀的大和民族的土地上,知道吗?你这是在玷污这片土地。滚回去吧,胆小鬼,你应该回到那个属于你的国家,那里才是你和你亲爱的同类居住的地方,卑贱的支那猪。   一片枯败的树林里,稀稀少少的一些树叶,凋零,飘落,单薄无依。细风夹着寒冷,穿透我的衣裳,许许多多,张大着嘴,一点一点啃食我的体温,很快,我的肌肤一整片一整片的冰凉,很快,寒至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这么的伤心,就是现在想来也仍觉得那么那么伤心。我再一次转身,面朝宫林次,捡起地上的刀,想说点什么,当然,也无话可说。   飞快,我拔刀,刀鞘嗖一声飞向宫林次,结果被他快速的用手中的刀砍落。伤心的我愤怒的举刀大踏步的冲向他,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我想,好吧,来吧,我今儿就让你和你他妈的,一起埋葬。也是此时此刻,风的声音就在我的耳畔,比风更快的便是我的速度。是的,我不是堂吉诃德,我只是在愤怒的时候才收拾一下这些狂妄的妖魔邪恶。就在我的刀锋即将逼近宫林次的那一瞬间,突然……   服务员再次送来两支啤酒,佐佐卫又喝了一口,说:“若不是菜菜子以性命相威胁,阁下和宫林次之间,或许真的会有一个人倒下。”   “是的,”我说:“如果不是她到得及时,我会把宫林次从头到脚一刀划成两半。”   “这件事情我听我的妹妹讲过两次,”他说:“当时你非常的愤怒,似乎已经到了听不进任何劝阻的地步。所以,无奈之下她才用匕首对着她自己的咽喉,逼迫你们放弃决斗,这一点你应该理解她,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只是希望她的每一个朋友都平安,不受伤害。”   “没错,”我说:“她用的就是宫林次送给她的那把匕首,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她会随身带着一把匕首,所以当时她突然拿出刀那么做的时候,我们都懵了,便一时也顾不上决斗的事,双双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刀。当然,也是这样,宫林次才平平安安,毫不受损的躲过一劫。”说完,我一口气喝了半瓶,用纸巾擦去嘴角的一些酒渍后我问:“两年多来,只是一点,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滨崎君,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滨崎看了一下戴在他手上的Rolex,然后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不燕君明天不是还有事要忙吗?或者我们改天再约一个时间,顺便还可以见识你的刀法,是否有些进步。至于你要问的问题,在下可能没有办法回答,敬请谅解!”   如此,我也站了起来,说道:“我仍希望滨崎君能告诉我实情,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如果没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宫林次不可能逼我与他决斗。”   “我们走吧,去跟富贵君,还有你的女朋友道别一声。”说着,他开始慢慢向前移动,我跟进,他又说:“宫林君的事,我还是希望阁下不必总耿怀于心,我来之前他曾找过我,希望我能替他向你道歉,最好可以带回你口头上对他的谅解。”   我说:“那么改日再说吧。”   在88号门口,夜太美,夺不去狄安娜曼妙身姿。霓虹轻拉着音乐,不管有没有谁拥抱,都是演艺灯红酒绿的聚散悲伤。   送走滨崎一干人后,我用拳头轻打了两下富贵的胸膛,说:“最近怎么样?要不咱找个清静的地方接着喝?”   他说:“不了,明儿你老子结婚,得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等这个事完了我们再聚。”   我说:“行!那我先走了。”   “好的,”他说:“要不我给你找部车,最近警察查酒驾和摩托车超速查得特别严。”   “不用,我打车!”    六 3 - 问南方 - 未知   3   送百里丫回家的路上,我问,是你跟滨崎说,你是我女朋友?   她紧紧的抱着我的腰,头侧靠在我的背上,车轮飞快滚动,风中,我隐隐听到她对我说:“嗯。”    六 4 - 问南方 - 未知   4   离北,一个不知是代表悲伤还是幸福的地方。   离山,诺城的最北边,被一个小镇紧紧依靠,离北镇因此得名。八九年前,离北镇划入市区。于是,改离北镇为离北区,改离山为元宝山,可不到三个月,又重改回离山。听老一辈的人说离山有一条阴河,我问,何谓阴河?答:把你的耳朵贴在离山的地面,就能听到那地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流水声,那便是阴河的河水声,据说坐阴司的船沿河而下便可直达冥府。离山不算特别的巍峨高大,但她却有一个令诺城人深信不疑的传说,说这山上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隐形门,人若从此门进入便再也回不来了。有说是阴阳之界,门是面阳背阴而开的;也有说是判官门,此门只对恶人开。千百年来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当离北还是离北镇的时候,镇上的人们每天都做着死人的营生过着幸福的日子,几乎每一间店面都卖着寿材、棺木、和孝衣之类的东西。无忧无虑的他们就是这样北靠着离山,南依着诺城,开开心心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离山以东是一片枫树林,每年秋,阳光染黄树叶,十数里枫叶海洋,忧伤千年大地,微风拂过,悲泣声,飘落。再往东是一条小溪,不知流向何处的溪水永远清清澈澈,永远像童话一样,响着单纯的潺潺水声。除了小溪和枫树林,这里还有一个大草坪,方圆几公里,一年四季嫩绿如常,裸妆离北。一个世纪以前,红色枫叶落地的季节,不知是神的旨意,还是设计师的inspiration,在这个草坪上建起了诺城的第一座教堂。枫林之旁,溪水之侧,教堂孤独、不倒。建造教堂的砖石是从离山开采下来的,灰白而揪心,诺城人把这种石头取名为离山石。站在离山俯瞰,这座教堂就像是某个年轻的王子为自己心爱的妃子建造的一座永恒的坟,思念复活,她已远走。教堂门前的两行银杏树,远远看去,每一棵都犹如穿着盔甲的骑士,忠心守护着爱的碑文。   教堂后面,除了喷水池正喜气洋洋的喷着水,还有很多盆栽的鲜花,花开,不败。   父亲大人的第二次婚礼正如火如荼,进行着。   父亲和新娘双双举杯,Cheers。   老牧师穿着黑色长袍,系着红色带子,坐在椅子上歪着脖子微笑,Amen。   百里丫不小心打翻两个杯子,老妈说碎碎平安。   清晨,淡淡的阳光洒满整片草地,教堂,凉爽,温暖,旮旯角落,一些无色无味的阴影。捡一杯白葡萄酒,装模作样的品一口,祝新郎新娘天长地久。婚礼过后,还有婚宴。   约九点半钟的时候,严丑丑和她妈妈终于赶到婚礼现场,母女俩相同的打扮,跟在严叔葬礼上穿的一样,都是黑色蕾丝的连衣裙。漂亮阿姨戴着天蓝的羽毛面纱帽,黑色面纱遮着半边脸,勉强挤出的一丝微笑,一瞬而过。   握住新娘的手,丑丑说,恭喜。   我是文不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说世界只是一个幽默,那么何以会如此的黑色。因为就在前不久,也是这儿,严叔的葬礼。   那天,同样是淡淡的阳光洒了一片,同样是温暖和凉爽,还有教堂屋顶的那个大大的十字架,同样的红如鲜血。   我问,最近还好吗?   “嗯,”丑丑说:“妈妈现在两餐都能勉强喝点小粥,只是夜里时常会梦醒。奶奶的身体比较弱,总拿着爸爸的照片不肯放下。我,我也还好,等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我就过去,妈妈说我爸的葬礼谢谢你能帮忙。”   “应该的,”我说:“富贵知道你要走吗?要不还是跟他说一下,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一会儿直接去酒店。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跟我们联系,大家都很着急,特别是他,每晚都喝得烂醉。还有你,以后不管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都记得打电话给我。”   “富贵那儿就你替我说了,”她说:“你知道的,我爸死前留有遗言。”   永远记得送严叔的骨灰上离山那天,阳光把每一步石梯都洗得惨亮。人不多,很冷清,丑丑的朋友里也只有我和百里乱赶到。而且事后,百里丫还告诉我,说乱其实是偷跑来的,若不是她打掩护,缠着爸妈,百里乱也来不了。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步一台阶的气喘吁吁,心碎勾勒老去的故事,灰色整座离山。灰色的那个早晨,严奶奶先后哭死过两回均被救醒,而丑丑和她妈妈却一直面无表情的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安静的抱着她爸的骨灰盒。   离山,亦坟山,既是活人的传说,也是往生者的归宿。所以老离北镇的人总说,他们永远活在离家最远的地方。   像一道千年未破解的谜题,严叔的死,警察先生说要追查到底。   由于法医鉴定严叔是死于吸食毒品过量导致的死亡,所以便让很多不参加葬礼的人有了合适的理由。吸毒可耻,那么因吸毒而死的人就是活该,谁能为一个既可耻又活该的人惋惜呢,他们甚至认为严叔的死是对自己极大的羞辱,是对曾经跟他交往过,又有一定地位的人最大的伤害。吸毒嘛,自然是下流坯子才做的事。他们如何肯接受一个下流坯子在自己高尚的世界上蹿下跳这么多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伤害和羞辱了众人的家伙,代表着神的牧师依然对着他的遗体致了悼词,说了一声阿门。   发现严叔尸体的是在摩天崖写生的一个流浪画家。我不知道为什么称他流浪画家,可能是他的样子很流浪吧。那已经是严叔死去后的第二天了。画家突发奇想要去寻找春的灵感,这个足以让人头脑发热的季节,整个诺城就只有宁静而素美的摩天崖,在诺城的某个边缘,这里花开得特别长,有花谢到深秋的说法。还有说这里是诺城的命脉,所以到至今仍是一片原生态,没有一点的文明气息,就连黑色的沥青公立也只能修到山脚便绕道了。摩天崖面朝江海,站在悬崖上,碧波万珠拆千层腐石,击打声,不绝于耳。摩天崖的背后是一个波浪形状的大斜坡直到山底,除了冬天被大雪染得一片皑白,一年三季,皆是青青小草,缤纷野花。   盛夏的摩天崖,海风吞噬炎热,微凉。   据说流浪者第一眼看到严叔时,眼前的一切顿时使他――尸体被从崖壁爬上来的老鼠和崖斜面飞来的老鹰啃得如同一堆用恶心砌成的恐怖。流浪者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离体,就在距自己一尺的地方冷冷的看着自己,他尝试着把自己的魂拉回来,他精疲力竭,他精疲力竭的感受自己和世界一起崩溃,他无能为力。   好在他终于没有变成摩天崖上风干的化石,很长时间后他开始不停的呕吐,一边呕吐一边摸身上的电话,他要求救,可不知为什么,他总也找不着自己的电话。恶心,恐惧,寻找,江海,阳光,小草,野花,尸体,老鼠,老鹰津津有味的啃食着尸体。流浪者奔跑,无边无际。   婚宴比婚礼更热闹一些,站在百里皇门口,我说,吃了再走不行吗?   “不了,”丑丑说:“奶奶一个人在家挺不放心的,妈妈也说她累了。就送到这儿吧,百里丫她们都在上面等你呢。”   我说:“没事的,反正那么多人,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再聊会儿没什么大碍的。你爸的事有结果吗?”   “还是定的自杀,吸毒过量。”   “你呢,信吗?”   “好了,上去了,等我要走的时候再找你说说话。”   “那行。”我说。   丑丑准备离开诺城,是在严叔还没有死之前就已经决定的,只不过严叔的死更坚定了她离去的打算。   举杯,喝酒,喝完这杯,还有。   婚宴。   婚宴之后,两个问题:一、以后我对小姨是继续称呼妹姐还是喊小妈?纠结;第二、就快各奔东西、天各一方了,离别之前应不应该跟艾娅道个别呢?纠结。想到这里,我必须得佩服我的父亲,因为他在很多事情上比我果断,更坚决。比如跟老妈离婚很果断,比如跟妹姐结婚也很坚决。就连在严叔吸毒自杀这个问题上,老爸也是很干脆的说,他绝对不相信,口气和严叔留下的遗言一样坚决。   从小到大,严叔一直是我们思想上的好友及导师,他总是很和蔼,从不用长辈们的架子强迫我们接受他的想法,我们也一直因为丑丑有这么通情理的父亲而羡慕不已。可是临死前留下的遗言,却这般坚决,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所谓遗言,是指警察在严叔身上发现的他临终前写的亲笔书信,大致归纳三点:一、女儿严丑丑不许跟富贵恋爱,不许跟姓富的人交往,否则他死不瞑目。二、女儿严丑丑必须离开诺城,越远越好,永远不许回来,否则他死不瞑目。三、妻子商千美若要改嫁,可以,但不许嫁给他认识的人,否则他死不瞑目。   至于严叔自杀的说法,是指警察在勘察现场后作出的判断,理由是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数日后,警方又突然对之前的定案提出质疑,说不太像是自杀,因为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都太像自杀了,即有断案高手推论,一个准备要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考虑得这么周全细致。又数日后,警方再次定案,自杀,理由还是在现场实在找不到他杀的迹象,断案高手最后定论,只能证明死者太想死了。   事件是否继续?将如何继续?我不知道。只是,若严叔真是死于自杀,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而且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天气选择那么美丽的一个地方?一切似砌在万里长城上面极重的大石块。灰白沉重,悲凉而迷惑。   当然,所有这些已经变成了过去,今天首要的还是阳光洒万里,天际水蓝,云朵喜白,百里皇酒店,欢乐喜气祥和,热闹声此起披伏,我也随性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老爸又结婚了。结果,瞬间被人点赞一个,也是伤不起。   突然想起,曾经严叔带着我们一票人策马草原,他手举马鞭对天高呼:我若为王,定要凭手中三尺长剑割一片爱的净土,与我的王妃,生同室死同穴,白头到老死。   喧闹缠绵婚宴,美酒小煮疲惫,我躲开写在所有人脸上的祝福,一个人找了一个包间,打开空调,随手捡起丢在沙发上的布娃娃,把它抱在胸口,然后躺在沙发上,我想,小眯一会儿。   阳光穿透古堡,金黄的王座上有一个老国王,笑声爽朗。白胡子老人穿着灰色的麻布衣,赶着一群鸭子,面见国王。从某个幽暗的角落走出一个姑娘,一身美丽的蕾丝裙,面纱遮住了脸。天使背着翅膀从天而降,用一根亮晶晶的小棍指着我,说,要惩罚我。我大声怒吼,你们到底谁是艾娅。两个卫兵拖着我走在古堡暗黄的走廊上……什么乱七八糟的。   从挣扎中醒来,突然发现正有一双眼睛瞪大着看着我,我说:“你想吓死我啊?”   “不是,我来是告诉你一声,可能不好了。”   “什么事?”   “阿姨刚才跟我爸妈坐的一桌,所以她就跟我爸也说了。”   “说什么?”   百里丫睁着雪亮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带着超诡异的口吻对我说:“就是昨晚跟我妈妈说的那些啊,你忘了吗?”   “靠,”我说。说完,我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感觉特冷,又说:“是那个不长眼的把空调开这么大。”   “你自己呗,还能有谁,再说也挺好啊,这么凉快,”说着,百里丫扯着我的手,伴着撒娇说:“好了,快说,怎么办嘛,这下被你害惨了!”   “行了,行了,手断了,”我说:“你不知道我妈是长江一号吖,我能怎么办。”   正此时,敲门声打断我和百里丫的对白,我们抬头,看见老妈拉着百里丫的妈妈竖立在门口,阿姨满脸淡定,老妈却笑得极欢,老妈对阿姨说:“怎么样,我就说嘛,他们俩好得很,你还瞎担心,走了走了,咱们应该多给年轻人一点空间。怎么样,姐姐,晚上去我那儿吧,还有一瓶好酒,咱姐妹俩……嘿嘿,你是不知道,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嘴馋,而且鼻子特灵,为了藏这瓶酒,哎呀,我可费了不少功夫。”   “是嘛,”阿姨说:“我那儿子也是,家里的好东西都快被他偷完了。还是这丫头乖,也不乱花钱,而且不说话气我,特贴心。说真的,这么早级给她们定亲是不是……要不等丫头大点再说吧,始终她还在念高中啊。而且他俩都还不懂事,以后要是不小心闹出什么别扭,到时我们两家可不就尴尬了吗。”   “不会,”老妈抢话茬,心急火燎的说:“放心吧姐姐。姑娘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让我儿子欺负她,再说她爸不是也没反对吗?”   “可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阿姨隐约锁眉,似有担忧的说:“你说如果这件事让丫头的老师同学知道了,那,他们会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她?这孩子的自尊心打小就强,如果让她听到什么说三道四的话,我怕……妹妹也知道,我就一个姑娘,所以,我看还是等等吧。”   老妈正欲辩解,却不想被坐在我旁边的百里丫接过话茬。她嗖一声站起,铿锵有力的说:“他们敢!”话声刚落,我,我老妈,她老妈皆哑然,全用疑惑的眼睛看着百里丫。顷刻间,百里丫的脸哗一下红了,接着她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娇滴滴的说道:“你们看什么嘛,人家不是那个意思了,我是说我哥,谁不知道他那么凶,平时还有谁敢欺负我啊。哎呀,你们,烦都被你们烦死了。”说完,吱溜一声跑得没影了。   对于丫头,我有太多愧疚和无奈,因为那晚之后,朱丹就再没有找过她,只是在学期结束,他准备回新西伯利亚前联系过我,叫我千万别负了丫头。当时我有想过要跟朱丹解释一下,我跟丫头之间其实没啥,那晚是个误会,可是终因没有勇气或者说我自己也不敢确定,而作罢。   等老妈和阿姨走开后,我狠狠的给自己一记耳光,因为我又突然想到了艾娅,美丽的艾娅,声音很好听的艾娅。   末了,已经过了中午,烈日炎炎,婚宴尾声,我们站在百里皇的楼下,目送新郎新娘离开。我的身旁站着富贵、水儿、百里丫,还有在婚礼中一直跳来跳去的老妈。   水儿来婚礼帮忙是内裤的意思,高考刚刚结束他就走了,然而我爸的婚礼他又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在场,于是,和水儿一番商量,最终决定由水儿代替他过来,加上水儿跟丫头玩得好,来了也不缺人说话。   至于老妈,之前有人向我爸提议,举办一场盛大的新婚舞会,最好再邀两个珠宝商,披上慈善的外衣,把诺城的名流全请来,一起见证新郎新娘的爱情。但我爸说还是算了,毕竟他已经是第二婚了,简单走一个婚礼形式就可以了。舞会不举办了,妹姐为此恼羞成怒,找我妈哭诉,最后老妈跳出来,说她不可能让她妹妹太委屈,没有舞会,那么酒席总应该有一个。随后,她亲自设计请帖,通知亲友,安排酒店,布置婚宴,等等等……忙忙碌碌,不亦乐乎。   哎,我那白痴的老妈,一个善良的前妻。可是,我爸,他知道吗?   老天爷也帮忙,绘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天空,整个婚礼很顺利。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没有喝醉,因为我没有喝醉,所以便无人借酒发疯。可我今天为什么这么乖呢?原因有二,一是老妈之前叮嘱,二是我和妹姐的君子协议。说来也不算长,就是前两日的事,妹姐打电话给我说,如果她跟我爸的婚礼能顺顺利利的结完,她就送我一部法拉利以资奖励,恭贺我高考上线。   Happy了一天的太阳公公终于回家睡觉了,诺城也已经披上了霓虹外套,为夜色添增一道道绚丽多彩的神秘和伤悲。伤逝,总是在入夜之后用心偷偷的祭奠谁,青春太美丽,阳光下,我们让她尽情流去。老妈和往常一样,八点半打开电视,找一部使人万般纠结的肥皂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看着。估计今晚百里丫和她妈妈是不会来了,我从冰柜捡一个苹果,用水草草冲洗一遍,一边啃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一会儿电脑,发一会儿呆,从书架上随手拈一本小说走马观花的看着,多么希望能为文字之间的伤悲泪奔一回。    六 5 - 问南方 - 未知   5   在家中淡定两日,错过三个聚会。又一日醒来,已是中午,拉开窗帘,仍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洗漱完毕,打会儿电脑,实在觉得无聊,拨丑丑的电话,总也关机。屋里屋外,想找个热闹的人吵几句嘴,可老妈又不在,无所事事,郁闷。我想,憋了两天都快憋出病了,今儿非得找个节目耍耍。正此时,电话响了,佐佐卫打来的。   他说:“不燕君现在可有空吗?”   我说:“正好无事做,什么事,滨崎君。”   他说:“闲来无事,找了一个剑道馆,想请阁下过来切磋下。”   我说:“哪里。”   他说:“彼岸河北153号,小野馆。”   我说:“跑那么远,我旁边就有一家顶不错的剑道馆,要不你过来吧。”   他说:“一来我已经到这里了,馆主正好是在下的一个兄长,很久没有相见了,想趁此机会和他小聚一下,以解思恋之苦。二来我想请不燕君和我一道去参加你们诺城的一个画展,看看是否有值得观赏的画,以便买下来带回日本。阁下是知道的,井上老师酷爱中国画,他一直认为你们中国画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艺术之一,所以我准备选一副送与老师,想必老师肯定很喜欢。”   “画展,”我说:“什么画展?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刚刚听小野君说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一个慈善画展,据说所得善款全部用于关爱弱势群体。”   “那行,”我说:“请滨崎君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过来。不过咱得先言明,我可没什么艺术细胞,丝毫不懂你说的绘画。”   “不燕君不必谦虚。”   “挂了。”我说。   挂掉电话,换上衣服,黄T恤黑马甲浅色牛仔裤,还有一双NIKE的休闲鞋。然后我骑着摩托车穿梭在黑油油的大道上,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摩托车,但却清楚的记得井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刀法和骑赛托一样简单,两个要素,一快二准,掌握住便能披荆斩棘。   井上,井上先生,井上正雄。一个七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很精神的日本老者。他十分受滨崎和宫林次等人的尊重,是他们的剑术老师,也是我在日本的剑术老师。但我很不喜欢他,甚至非常讨厌他那种假装谦和的说话方式和语言,譬如,他总是会找一个很不恰当的机会对我说一些诸如中国的绘画其实不逊色于日本,中国的茶艺很可能不晚于日本,中国的酒文化或许应该不会差于日本,等等之类的话。我操!还他妈用他说,地球人都知道。还有我认为这厮是一个极度虚伪极度狂妄的假君子,他常常摆出一副慈善而猥亵的面孔,老在我面前摇头晃脑,说,从刀法看人品,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中国人。妈的!真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恨不得飞起身给他两刀,明明白白告诉他中国男儿个个顶天立地,中国女子个个娇美贤惠,羡慕死他都有。哎,若不是孔爷爷教导咱们要尊师重道,咱非得踹他两脚,让这老家伙从井上掉到井下,像小学课文里的青蛙那样,呆在井里一辈子。   车入离北,阳光牵着风儿奔跑在我耳畔,飘逸我的头发,蛤蟆镜外的世界,红黄一片。再有两三公里,就是我的目的地,彼岸河北。   彼岸河,也有人叫她茶糜河,因大河南岸的茶靡花和北岸的彼岸花而得名。每年,百花尽谢的之后,大河南岸的茶靡花才缓缓开放,开到最白最白的时候,北岸的彼岸花披着血红的外衣姗姗来迟,于是在诺城便有了这样的句子,说:彼岸花开,花开到茶靡,花事了。   相传,在诸神时代,这里原本叫界河。   以界河为界,北边是火族、南边是雪国,数千年里纷争不断,仇杀,战争,诅咒从未停止。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雪国一位名叫荼蘼的姑娘和火族的王子彼岸相爱了。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雪国的人民,他们愤怒了,杀死了这位美丽的姑娘,还把她善良的灵魂抛弃在界河南岸,雪国大祭司顺应民意,敕永恒的诅咒,让风雪永远锁冻荼蘼的灵魂。   彼岸得知这个消息后,悲伤不止,每日到河的北岸祭奠思念他心爱的女子,在某一日,他以界河起誓,娶死去的荼蘼为自己的妻子,永恒不变,然后纵身跳进滚滚的界河,随妻子的爱恋而去。也是在那个瞬间,河南岸开满了像爱情一样洁白坚贞的荼蘼花,不久之后界河北岸又开满了像爱情一般火红热情的彼岸花。   终于,两个邦族被他们死了都要爱的情节所感动,于是改界河为彼岸河,化干戈为玉帛。   车快到彼岸河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河北岸的天秤阁,天秤阁原本叫也天秤楼,因楼的建筑设计是借鉴日本的连接式天守阁,故被诺城人取名天秤阁。   波斯神话里记载,审判者拉什努有一把度量善恶的秤,名曰:天秤。不论是人是神还是魔,死之后的灵魂皆会被天秤测量一遍,善重上天堂,恶重下地狱。而且,打一看,天秤阁的外貌还真就犹如是一把横于离山之下的天秤,所以诺城人就坚信,这天秤阁就是拉什努扔在诺城的一把秤,为的是告诫人们多从善少作恶。   天秤阁高约35米,加上泥石夯砌的座基,整个建筑约有四十多米高,外五内三层,洁白的墙壁、青黑的琉璃瓦,还有那设计精妙的唐破风,让你不管从任何一面看,那威严都能震慑你心底的鬼祟。   天秤阁的顶层悬挂的一口青铜古钟和一根根肥实的木头钟锺,岁末,敲钟人便会沿着外层狭窄的楼梯,借着昏暗的灯光,更上一层。除夕,木头要撞击铜钟十二下,刹时间,浑厚的钟声便终止恶人的美梦,明天,将是洒满阳光的年初一,善良和幸福的开始。   严叔呢,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是否也要在这里过秤。   天秤阁的旁边,有一座大大的七孔桥,连接着彼岸河南北,桥的每边都有二十二根一米高的铁桩,铁桩之间用大大的铁链锁住,貌似桥的护栏。桥的两头各有一根两米多高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那一段亦悲壮亦浪漫的传说。因为这桥既是火族与雪国战争的唯一通道,又是连接彼岸和荼蘼的爱情之路,所以在许多个世纪以前,这桥就被取名:二元桥——即善恶共存之桥。   天秤阁就屹立在桥之北很多年,多少年?没有准确的历史,只有坚固的传说。不论你信或不信,诺城人却从不怀疑,这就是审判者的天秤。因为刻在顶层,那青铜钟上的四个书写很奇怪的汉字便是佐证,除了神,谁能有如此至善的胸襟——灵魂等于。   桥之北是一条日式建筑风格的街道,名曰:彼岸河北。彼岸河北连接着老离北镇,也叫春与秋路,因为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左边满是樱树右边种着枫树。春始,樱花如舞;秋末,枫叶瑟瑟。   阳关照耀过往,日式的悲凉,隐隐。   小野馆,车停靠。   小野馆的楼下,里面摆放着各色的日本冷兵器,售卖的全是未开锋的工艺品。见有车停在店门口,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小姑娘从店里走出来,一身和服打扮,估计是店里的售货员。她走到我面前,双手抱膝,礼貌的微微点一下腰,对我说:“对不起先生,这儿是不能停车的,要不你再往前一千米,那儿有一个停车场,这会儿应该还有车位。”   我说:“滨崎佐佐卫呢,他不说在等我吗,你把他喊来。”说完,见小姑娘表情木讷,我又说:“算了,你还是先把你老板叫来得了。”   “哦!”她顿时吃惊一叫,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你是文公子吧,小野君和他朋友已经在二楼道场里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我这就带你上去。”   我把钥匙丢给她,说:“找个人把我的车停好。”   初次见面,小野穿着黑色的和服,白布卦,二齿木屐,中等个儿,三十岁左右,面善。   “初次见面,”滨崎佐佐卫介绍:“文不燕,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井上先生最为称赞的中国人,先生甚至认为不燕君在剑术上的成就可以超越他的所有学生。小野俊夫,我的学长,也是我最尊敬的一个兄长,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小野兄长对剑道文化,绘画音律,还有你们中国的诗词歌赋都有很深的造诣。”等佐佐卫介绍完毕,小野俊夫向我三十度角鞠躬,我回礼,他说,在下小野俊夫,请多关照。我说,文不燕。   再加三言两语之后,我和滨崎换上装备,扛起竹刀,入道场。道场有点小,但竖立在玻璃框里的四个黑字却很大——剑禅一如。我搞不懂。   礼毕,刺杀,惨败。取下面具我也是满头大汗,滨崎佐佐卫笑着说:“看来不燕君花了不少功夫,进步如此之快,有几剑几乎刺中我。”   我说:“休息一会,继续。”   “说真的,”他说:“这正是鄙人喜欢与阁下交往的原因。大和名族的武士道精髓,首先就是勇气,敢于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比剑。我想,如果阁下是一个日本人,那一定是十分优秀的。”   妈的,我想,这是人说的话吗,有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越想越生气,我说:“难道我是中国人就不十分优秀了吗?你说的这种什么精神咱中国也有,称之为亮剑,比你们的武士道精神还要早不知多少年呢。”   见我脸色不悦,站在一旁的小野俊夫说:“二位不如到茶室一坐,改日再约时间练习如何。”   戴上面具,我说:“继续。”   结果——我努力的想赢他,心想,哪怕砍他一刀也解恨,可偏偏刀刀空虚,我反而被刺得体无完肤,身心俱伤。脱掉装备,听佐佐卫在我一旁说着一些虚情假意的话,什么努力,什么进步,恨得我直咬牙根,暗暗发誓,小爷我总有一天会赢他。此时,小野俊夫也已经换好衣服,短袖白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白皮休闲鞋,走出房间,他说:“走吧。”   我,滨崎,小野,小野驾车,沿着彼岸河行驶,小野俊夫说画展在法老当。   法老当,离北区最热闹的一个街区,街头,流浪的歌手、吉普赛的舞娘、失意的魔术师、还有穷得叮当响的画家,总之各色艺人,耍蛇的耍猴的耍鹦鹉的,惹得这里常年人流不息。这里的建筑大多分上下两个部分,下面是店铺或者楼房,住人;楼上面的建筑一般用于装饰,且统一模仿古埃及的宫殿或者神庙,包括狮身人和金字塔,所以诺城人总说,在法老当,楼下住的是人,而楼上却住着传说。   法老当之所以叫法老当是因为,那些世代生长在这里的人总认为自己是古埃及人的后裔,不但如此,他们还荒谬的认为炎黄二帝里的黄帝也是古埃及人。   相传,古埃及一个下野的法老,带着一支依然忠心于他的民众,跌跌撞撞来到这里并定居此地,多年后,法老死了,他的民众感怀他的恩德,用亡灵书使他的灵魂复活,法老的灵魂复活后,就在法老当的一个极大的池塘——法老塘旁边,建了一座堪比神殿一样壮观的当铺,且放出豪言神话:可典当你的一切,也可换世间万物。   所以,在法老当的人心中,法老塘既是传说也是信仰。   荼蘼花那凉凉的芳香,依附湿润的河风,时不时从车窗外溜进车里,滨崎问,是否花期将尽,我与小野答,然。   一路上,河水平缓流淌,犹如静止一般,所以彼岸河也叫彼岸湖,为诺城五湖之一。传说这里的水流原本翻滚不止,但就在彼岸王子跳进界河的那一瞬间,河水突然平缓如湖水。   我说:“既然小野君的绘画那么厉害,何不作一幅让滨崎君带回日本送给井上先生。”   “不燕君谬赞了,”小野俊夫说:“在下并不会作画,对于绘画,在下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所以便大约了解一些,包括剑道,音律,诗词歌赋,我也只是勉强看看,听一下,简单说几句自己的看法罢了。”   我点头,故意恍然大悟之态,说:“哦,原来阁下是评论家。”   他说:“评论尚且谈不上,大家的称谓就更不敢当了。”   “这肯定是小野君的谦虚,”一旁的滨崎接过话茬,说:“在滨崎看来,莫说大家,就是大师的称号阁下也当之无愧。”   听到如此抬举的话,小野俊夫笑而不语,脸色淡定。我说:“那么说小野君从没练过剑?”   小野俊夫回答:“儿时曾学习过几个月,后因种种原因放弃了。”   我说:“这样一来阁下且不是很遗憾?”   他回答:“原来也知道自己没天赋,何必一味强求呢,既苦了自己,也辱没了剑道,还不如早早放弃,找一些合适自己的东西学习。”   跟日本子说话原本就不舒坦,因为你需要装B知道吧,装得很有礼貌的样子,在加上突然被他这含沙射影的骂我辱没了剑道,心中的郁闷和压抑便瞬间hold不住,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国体人体了,我酸辣辣的反击说:“是,大师嘛,自然一语就能点中要害。可老子偏偏什么都好,就一个缺点,爱他妈认死理儿,反正不辱没也辱没了。以后尽量不在大师眼前献丑就是了,你老人家权当眼不见为净吧。”   “不燕君这话是?”小野俊夫被我这狂傲不堪的话说得,一时差点没有转过弯,满脸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略作思索后,方才说:“只怨在下一心想着那幅画,却不想因言语不当而令不燕君误会,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作答,并非有意中伤,还望不要耿怀于心。”   “画,什么画?”不知是转移话题还是真的被话题吸引,滨崎接过话茬,这样问了小野一句。   接着,小野顺理成章的继续这个话题,说:“是前不久发生在摩天崖的事,后来那个发现尸体的人便很快作了一幅画,据说这个画展就是他办的,估计他是想用于警示活着的人吧。加之死者与在下也曾有几面之缘,今年的四月五月,他到我的店里说要买一把用作装潢的古兵器,当时正好我在,他就多跟我聊了一会儿剑道,从他的说话和对剑道的认识,在下认为他虽然仁义但却过于懦弱。其实之前就听说过他,姓严,曾也是诺城极有影响的门户,后来不知因何就败落了。他好像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或者女儿,总之,哎,我就是一心想着那幅画,希望能一睹为快,不曾想惹恼了不燕君,不燕君,万望不要误解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大脑不自觉的翻开记忆,想着重新去审阅严叔。不,我肯定,严叔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勇敢善良正直,一直都是!   法老当,在法老广场旁边的一个停车场,我们下车,看着广场尽头,那座貌似古埃及神殿,传说可换世间一切的法老当铺,便是这整个街区的标致,也是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小野俊夫长长的叹息一声,说,终于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算算他来诺城的时间已有五年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大门敞开。听到他这么长叹,我想对他说,你丫算幸运的了,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今儿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门居然开了。   法老广场,就是原先的那个池塘,诺城人在池塘之上铺了两层透明的玻璃砖,玻璃砖与玻璃砖之间的夹层安装上绚丽却不刺眼的灯光,再把池塘与彼岸河连接,站在法老广场,白天你的脚下是自由的鱼儿,夜里,你的脚下,脚底生辉。所以,每到傍晚,法老当所有喜欢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就会聚集在这里,然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法老塘,谁也不知道她在孤独者梵高的笔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派画儿,梵高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知道这儿有诺城最美最自由的露天酒吧,就在广场和当铺的右侧。晴朗的夏天,昏黑的星空下,鱼儿潜藏于绚丽的舞步下,河风偶尔从远处吹来一点凉,从法老当宽敞走廊的边缘开始,沿玻璃广场右侧,摆满了木制的高脚桌凳。光滑的清水漆桌凳,穿插在一株株铁树与一尊尊雕塑之间。整个酒吧的中心段,有一座浮雕着凯撒大帝和埃及艳后故事的喷泉,往往被会夜里那五颜六色的灯光和激情如荼的音乐掩盖得失去了历史的精彩。所以,总有人说,法老塘的美,酒醉千年传说,幸福不死。   踩着玻璃砖,一步一步,踏着对这个传说中的当铺那充满未知的期待,小野俊夫开始不停的在烈日下暴晒他对绘画的造诣,乔拓、米勒、达芬奇、他说他比较喜欢法国的那个共产党员毕加索,佐佐卫似懂非懂的听,突然,他问道:“那么,这里到底叫什么?一会儿法老当一会儿法老塘,能不能有个准确的名字。”   “我们脚下踩的叫法老广场,”随着滨崎的问题,小野开始细细为他解释,他说:“不过在这个玻璃广场还没建之前叫法老塘。我们眼前的这个貌似神殿的建筑叫法老当,传说是法老复活的灵魂开的当铺,据说可用你的一切,换取世间的一切,因为这里是整个街区的精魂,所以人们把这个街区也取名法老当。至于右侧的露天酒吧,似乎没有名字,我平时和朋友相约来这里喝酒,一般就说去法老塘,大家便都能明白。我估计,法老当、广场和酒吧这一片,人们应该统一称作法老塘。具体的怎么回事,可能不燕君更清楚一些。”   听小野说完,我接嘴,答:“差不多吧,这一片就叫法老塘,为的是区别法老当街区和法老当铺,因为这块儿只有这一个酒吧,所以店老板便没有单独为酒吧取名。”   法老当,贴着紫色铜板刻画着有关美尼斯传说的大门,今天,第一次打开了。记得孩童时代,曾无数次对法老当的里面产生过无尽的臆想,可每次从门缝里看去,空旷、幽暗、似乎一无所有。   在二十四步的阶梯之上,法老当的壮丽和威严使人不由自主的徒添一种敬畏感。台阶分三节,每节八步,用红砖铺砌而成,干净的长不出青苔。屋顶有一只大大的雄鹰雕塑,乌黑,眼光尖锐而神秘,似乎是在搜索法老王刻在金字塔顶那永恒的权力与阴谋,沿红砖而上,站在T形走廊前面的是两尊古埃及王宫卫士的金桐塑像,几乎和走廊一样高,竖立在左右,不理尘埃与历史的骚扰,金光闪闪。走廊由十六根巨大的圆柱支撑,泥红色的圆柱泥红色的梦,支撑着梦中人飘渺的欲望。圆柱的下边是水蓝色的地板,光亮平坦,似尼罗河远去的水面。在大门左右,暗红的墙壁上,微凹着四扇蠡贝窗,晶莹剔透的蚌贝镶嵌在小格子的混泥土窗户上,每一片贝壳又精雕着彩色的历史故事,就犹如双鱼座多梦而复杂的心思,坚强、善良、亦脆弱。   带着诸多臆想与期盼,一脚迈进法老当的大门,首先看见的是离大门约有四五公尺,用莎草纸做的屏风,上面的象形文字与古埃及图画正好合成一部简约的亡灵书,古埃及神话里说亡灵书可以复活往生者的灵魂。屏风的右下角,有一行小篆,写着这样一句话:亡灵复活,悲伤亦复活。   绕过屏风,正前方的墙壁上,一副大大的浮雕,太阳神‘拉’永恒的光芒,照耀着古埃及子民无尽的财富与梦想。左右白色的墙上,挂满了展览的画,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间隔于它们之间的是十几根大大的白色柱子,白得那么锥眼,白得有点绝望。   我忍不住重新戴上挂在衣领的太阳镜,白哗哗的大厅突然多了一点希望的颜色,橘红。   跑来参加画展的人很多,有好些应该是严叔生前的朋友,脸上披着哀思与严肃,假装很惋惜的讨论着严叔的事情。也有一些小年轻,拽着某个小女子,一边搂着杨柳腰,一边表情很艺术的观看墙壁上的画,嘴里一个劲儿的款天阔地,说自己其实很有艺术家的潜质。还有许多老人,外国人,或说说中国的诗赋或说说伦敦的天气。   在一幅被玻璃框架装裱的很精细的画旁,小野俊夫停住了脚步,这画看上去像是倒过几道手的地摊货,不怎么值钱,可他却对此特别钟情,久不肯离开。画面是一个满脸皱纹,露着灿烂笑容的乡下老头,老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娃,估计是老人的小孙孙,小孙子穿着红肚兜,露着小鸡鸡,牵着爷爷粗糙的大手一摇一晃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脸天真无邪。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的村庄,庄子极其破落,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看了一会儿,他说:“不完全懂,似乎要表现一种希望又好像是内心的思念。”   正此时,一小青年牵着一个姑娘从我们身边走过,说了一句特找抽的话,此话一出顿时吸引小野和很多正在观赏绘画艺术的眼球,他说:“哇,你看你看,还有小鸡鸡,也不知是哪个鳖画的,他妈一准儿是认为自个儿就是米开朗基罗,想创造一个大卫第二,可偏偏这厮功底太薄,为人又十分虚伪,好了,一不小心,居然把鸟儿画小了,哈哈哈……”   女孩羞涩一笑:“米开朗基罗是谁呀?”   “一个意大利傻逼,”那厮继续叫嚷道:“专爱画一些躶体的男人女人,超变态。”   “哦,我知道,”女孩又说:“就是雕思想者的那个什么罗吧,我在电视里看过那个雕像,不错呀,好像没你说的那么恶心耶。”   “什么呀,我操,驴唇不对马嘴的,”那厮甩开姑娘的手,故作生气的说:“我最恨你这种没文化的人,你说的那是奥古斯特·罗丹,法国人,我说的是把大卫的虫虫雕得栩栩如生、生龙活虎的米开朗基罗,真是胸大无脑。看你平时在床上吧,聪明的跟圣母玛利亚似的,怎么一下床就白痴成这样,这不是出来丢我的脸吗。”   我愤怒了,正欲冲上去狠狠揍一顿这小瘪三,却突然听见“啪,啪,啪”三声响亮的耳光声,一支芊芊细手打在那厮令人作呕的脸上,我一看,百里丫正挽着一个黄发的外国小子站在那瘪三的面前,放下娇美迷人的小手,百里丫说:“第一巴掌打你侮辱圣经,第二巴掌是因为你不尊重女性,第三巴掌禁止你以后再随地大小便。”百里丫说完,全场掌声波澜壮阔。   这厮被突如其来的三巴掌打傻了,半响也没回过神来,满脸迷茫的看着百里丫,丫头这会儿正好看见我,用手轻轻向我招呼,我走到她们身边,说:“怎么你也来了?”   百里丫把头轻靠在外国小子的肩上,说:“肖恩哥哥叫我来的,想让我给他参谋参谋,他想买幅画送给Uncle。你呀,只顾自己玩,也不叫我,我猜你就在这儿。”   “我也是刚听小野说的才知道。”说完,我跟肖恩打了个招呼。   肖恩,全名杜拉斯·肖恩,一个比我大两岁的法国小子,时常来诺城玩,每次来都住在百里丫家或者百里皇,时间一长,我们也就不那么陌生了,偶尔还能聊个天喝杯小酒。据乱说这家伙是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住美丽的地中海城市马赛,所以除了很浪还很浪漫,来中国最大的梦想就是交个中国女朋友,可惜始终只是个梦。这家伙长得帅也绅士,中国话说的还算顺溜,只不知为什么总不受中国女孩待见。他心眼儿很好,特能安慰人,记得之前那谁的生日Party,我被艾娅打了一巴掌后很伤心,出来肖恩就对我说,等有机会就跟他回一趟马赛,他给我介绍一个法国姑娘,他说那边的姑娘都很浪漫,温柔,不像中国姑娘这般矫情,个个都那么强。结果不等把话说完他就被百里丫吐了一脸的口水。   见面,肖恩就拉开话茬,他告诉我,前两日跟去苏荷玩,遇见一个十分美丽的中国姑娘,那姑娘有着和地球仪一样丰满的双胸,凹凸的身材比象牙塔还锁人心扉,薄薄的嘴唇犹如罗纳河谷的葡萄酒,恨不能马上尝一口她的浓郁与辛辣,还有那双比塞纳河还要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无一不使他痴迷,特别是从那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几乎能感动整个巴黎的体香,为此他几乎疯狂。我说,那么当时你怎么不拿出你们法国人与生俱来的浪漫,向那姑娘表白你的仰慕之情呢。他说,他当时通过手机请教了一下百里乱,乱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就表白了,结果被那**泼了一脸的啤酒。我说,看来你真是乱的亲戚。   和肖恩聊的正欢的时候,刚刚被百里丫打蒙的那个家伙好像突然领悟出了什么,他对百里丫说:“我算明白是咋回事了,你是仗着有洋鼻子撑腰是吧,明白告诉你,乱我也熟,真打起来还指不定他帮谁呢。妞子,就看在你长得漂亮又有文化的份上,打我的事我咱不计较,要不这样,你跟我,我有奔驰。”说着,他摸出一把车钥匙。   话入耳,百里丫立马用委屈和受伤的眼神看着我,我抬手,用力打在那厮拿着钥匙的手上,钥匙落地,我说:“真想找揍是吧?”   那厮把眼瞪大,面露凶色的看着我,说:“你丫谁呀?敢管老子的闲事,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正想给这瘪三两拳,不想百里丫一下跑到我旁边,挽着我的一只手,骄傲十足的说:“我男朋友文不燕,我哥哥百里乱最好的朋友,哼!”   说时迟哪时快,那傻叉捡起地上的车钥匙飞一般消失在我们眼前。   待那混蛋走开,我给百里丫和肖恩简单介绍了一遍滨崎和小野,接下来我们五人同行,在法老当的大厅里四处转悠。说实话,对绘画我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兴趣,我来只是想最后看一眼严叔,哪怕是他的画像也能稍减一下我对他的想念。有段时间没见着了,挺想他的,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送他的骨灰上离山的那天,裱在玻璃框里的黑白照是我们阴阳两隔的最后一眼,可惜那天离山的路太昏,看不清严叔那黑白交错的微笑。   小时候严叔老是跟我们说,总有一天离山石将堆砌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隔绝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爱,现在他的诺言似乎实现了。   我就这么一二三四五的数着,可等我们把整个画展大厅都溜达完了也没见到与严叔有任何关联的画,正当我百思不解时,远远的,我看见一个人,心中顿时惴惴不安。   是的,他是老阿伯。见他向我和百里丫招手,我们便极其不安的朝他的方向走去,不愿见他是因为害怕见到他,不为别的,只因没法面对自己未能兑现的诺言。记得我们还没退租九楼的房间那会儿,曾好几次当着阿伯的面赌咒发誓,说等我们高考结束后,一定回九楼陪他过生日,好在阿伯的生日也是在我们高考之后,可是——后来还是我回九楼收拾东西听老六婶说,阿伯那天在屋里准备了许多我们爱吃的菜,足足等了我们一整宿,结果我们一个也没有到。   其实在与阿伯相处的两年多里,他曾断断续续的告诉我们,他有一双儿女,不过都在大洋彼岸,也曾几次三番打电话叫他过去,可他终于还是没走,因为他深爱着诺城的早餐,特别是油条蘸着豆浆吃,他习惯逛着诺城的小巷哼着诺城的老曲儿,他还喜欢诺城人说话的那种不快不慢的语调,总之,诺城的一切他都舍不得。刚租下九楼那会儿,阿伯每天都要上一趟九楼,他对我们说,他有好几套房子,都很宽敞,儿孙不愿意住他就空着,因为他老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走的时候吩咐他,不让他把房子租给别人,怕弄脏了,可是他第一眼见我们就觉得特别投缘,索性就把九楼租给了我们。   步行中,百里丫问我:“我那天是因为上课把这事忘了,你怎么也没去?”   我说:“别问我,问我也不知道。”   阿伯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衣袖上有块写着“保卫”二字的袖章,背微驼,戴副老花镜,整体看上去跟个龟仙人似的。见到我们,第一句便是对百里丫说:“这个丫头,真是越长越可人了,咋样,交男朋友了没?”   百里丫迅速挽着我的手,表情笑眯眯:“交了。”   我说:“您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阿伯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到这儿来做几日保卫,骗点酒钱,咋样,小哥儿,改明儿到我那里,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我说:“不会吧,阿伯,谁瞎了眼居然雇你做保卫。”   阿伯一脸奸诈,面带邪笑:“嘿嘿,我猜也是。”   看着阿伯孩子般无拘无束,愧疚之情顿时席卷我的心灵,我说:“那天因为……那天……对不起。”待我说完,百里丫也跟着说:“阿伯,对不起!”   阿伯无所谓的一笑:“什么呀,这两孩子真是的,早知道你们这么麻烦就不让你们过来了,说真的,年年都过生日我早厌烦了,正好抽空偷个闲,幸亏那天你们没来,不然六婶子一准儿不会在我那儿待那么长时间,我还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呢,羡慕吧你们?改天,如果有空就回九楼,阿伯给你们烧生蚝吃。”   阿伯说完,我和百里丫不约而同的答应,说:“好的,阿伯。”   “好了,”阿伯接着说:“不耽误你们看画展了,我也得去巡查一下,看有没有哪个不安分的家伙企图跑来破坏艺术,若让我逮着,非好好治治这些坏东西。”   我和丫头相视一笑,转身向肖恩他们走去,刚几步,又听见阿伯喊了我一声“不燕!”我们回头,见阿伯欲言又止,片刻,方才说:“算了,还是改日再说吧。”   跟阿伯分开,我们五个又合到一块儿,四处闲逛,看看画什么的,说真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远处,或者说就在我们身旁的右侧,几个约三十来岁,男的女的看上去都很知识分子的人,正对着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画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什么,小野最先靠过去,百里丫滨崎紧跟着,我和肖恩随后。画面凌乱,记不清楚,颜色灰白单一,昰一幅素描。画上似乎有很多人很多车,高楼连着大厦,像某个城市的某个交叉路,具体是哪里的城市,欧洲,亚洲,北美,反正说不准。只知道大约看一看吧,很模糊,可仔细看又迷眼睛。小野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低头揉了一下眼睛,笑曰:“说句心里话,虽说我对这位画家的作品不敢恭维,但他本人我倒是很乐意见上一面,只不知有没有这个福缘。若猜得没错的话,这位画家应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听小野俊夫这么话里有话,肖恩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从一幅普通得连我都比这画得好的素描看出作画者的性格,品德?”   “这当然不能,”小野俊夫笑答:“准确的说,是我还没有这样的功底,就绘画而言,恕在下直言,就这样的作品也拿出来展览,有点……”   “糟透了,”肖恩抢过小野的话:“该死,真不知上帝这会儿去哪儿了,让我碰见这么荒唐的一件事,从马赛到诺城,因为我喜欢这里,喜欢中国,深爱着,迷恋着这片土地,性感的中国菜,丰满的诗词歌赋,还有那比蒙娜丽莎的胸脯更神秘久远的古曲与传说,很多很多,我几乎数不过来,我被这一切,或者说每一样都能牢牢的锁住我这个外国人的心。可就这幅画,说真的,如果被我知道作画者是谁,我不会作任何的评价,我只想给他足够的颜色,在他的的屁股和脸上涂满万紫千红。”   “我说也是,”肖恩的话刚讲完,百里丫就附在我身边悄悄说道:“画得这么烂还开什么画展,真不怕丢诺城人的脸。”   这时,小野接着之前的话,他说:“看来肖恩君是一个急性子,其实应该听在下把话说完。光从绘画的角度看,这样的作品自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我相信,作画者本人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可他何以明知而故犯呢?只有一种可能,他想吸引大家的注意。作画者应该是一个心高气傲喜欢孤芳自赏的人,这一点和在下倒是还有几分相似,刚才我也转了一下,看了几幅画,我想他一直是在用绘画表现他的伤心,纠结,悲痛,孤独,还有他对生活的失望等等。当然,这些却不是他最大的痛苦,他最大的痛苦是他画了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懂,能理解,包括他的至亲,包括他的至爱,直到有一天,因为一个更大的打击使他彻底迷失,或是他至亲的人离世又或是他至爱的人远走。于是,在精神几乎崩溃的状态下,草草了了,一气呵成,就有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幅画。言归正传,这幅画的荒唐之处其实远不只是绘画手法的拙劣,而是这根本就算不上绘画,充其量也就是一种中国的民间技艺——花鸟字。花鸟字又名龙凤字,是一种把色彩融合到文字,使文字更加美观的特殊手法,但这幅画恰恰相反,它是把文字暗藏于图画,使其能表达自己的心声。”   说到这儿,站在我们身旁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家伙突然嚷道:“我就说是喊大伙儿猜谜语,硬说是我俗气,看看,这下信了吧。我在就说过这画里加了摩尔斯密电码,读大学的时候我就粗略了解过一些,只可惜当时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便没有去深入学习。”说着,那家伙用手指着墙上的画,又拉了一下他身旁一个看上去很文秀的女士,说:“你看,那些一长一短的笔画,还有些中间故意断开的,全是密电码,怎么样,这下信了吧?还说我脑子被灌水银了,我看你脑子才被灌水银了。”   等他说完,女士微微一笑,然后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估计这二位的关系不一般,或者夫妻,可能情人。   “远没阁下说的这么深奥,”趁着全部人疑惑感叹的空当,小野俊夫继续他的话,说:“鄙人从未学过摩尔斯解密,我想作画者也未必懂,其实要看出这中间的奥妙并不难,刚才这位先生已经说了,这是一道谜题,在下认为这样的比喻恰到好处。各位请看。”说着小野俊夫向前跨出两步,伸出手,指着墙上的画,说道:“我想作画者应该也是在万般绝望,无奈,绞尽脑汁想出的一种宣泄方式。这幅画的主干其实是由一些拉丁文字母组成,这里U,旁边B,接着I,还有这儿S,又是U,最后,这里是M,还有右上角,看,一个侧卧的问号,把它们拼在一起就是拉丁文Ubi sum?译成汉语是我在哪里?”   语毕,众人哗然,正此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回头,鼓掌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郎当岁,衣着特别干净的小子,他穿着白的的休闲衬衣,短袖,打着黑色的小领带,领带打得很不正式,浅色牛仔裤,颜色很鲜的运动鞋,脸上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走到人堆中,他微笑着对小野说:“既然先生已经看破玄机,猜出了谜题,那不如再费一下神,把谜底也给大伙破解了吧。”   “可能会让阁下失望,”小野说:“刚才在下也曾尝试着从画中找出答案,但不敢隐瞒众位,在下失败了。”   “嗯,不打紧,或者可以让我猜猜。”   “那么,有劳了。”说完,小野礼貌的鞠了一下躬,三十度弯腰。   “你是日本人吧?”   “阁下如何知道,莫不是在下的中国话说得不好,让您看出了什么破绽?”小野一脸吃惊,众人皆吃惊。   “呵呵,看来我是猜对了。”青年笑答:“自解放后,中国人就减去了很多虚假繁缛的礼数,这是其一;其二是你说话的语气总那么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跟炫耀国威似的,很有日本人的味儿。其实在中国,比如我,一般不愤怒的时候发音是很平和的;还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说‘在下’二字的时候眼神总是在上的。”   “阁下岁数不大,见解却如此超群,”小野俊夫显出不悦的表情:“令在下敬佩。”   “不了小,下个月就是三十一周岁的生日,届时如果各位有空闲,可以到我的垃圾场狂欢一晚。”说完,青年伸手跟小野握手,两手相握,又说:“谈不上见解,喜欢随口侃两句而已,不必介怀。我叫刘浪,文刀刘,水浪的浪,家住诺城,还没有请教?”   “小野俊夫,”握住手,小野答:“北海道人。”   到这会儿我才明白,流浪,画家原来是一个叫刘浪的画家。刘浪站在人堆中间,背对着满壁的画,说:“我叫刘浪,文刀刘,水浪的浪,家住诺城鸢尾街。是的,首先我要感谢大家能从百忙中抽空来参加我举办的画展,然后我必须为墙上的这幅次品向诸位道歉。”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刚才小野和众人讨论的那幅画,此时的人堆相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圈,他继续说:“虽然是道歉,但也得为自己狡辩一下,其实刚才我们的这位日本朋友,小野俊夫先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我呢,也只是稍加补充而已。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这是高蟾在《金陵望晚》中的诗句,想来大家多是听说过的,可其中滋味,估计,怕也是没几人能体会。我在大学时主修的是物理,一次,我的老师对我说,只有在工业革命之后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人。是的,我不敢否认,特别是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法国人路易斯·达盖尔发明了照相之后,绘画这一门技艺就已经失去了它最大的使用价值。可我就喜欢画,疯狂的喜欢,就像我疯狂的爱上了那个女孩。女孩是我的一个学妹,比我小一届,在大学时我画了很多,为她也为别的什么原因,有唯美的,有颓废的,有悲伤的,也有代表某种希望的,那时几乎整个学校都在称颂我的作品,他们称我将会是21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也是因此,她被我的画所感动,我们恋爱了。这幅画作于去年岁末,在这之后我便再也没能完整的作过一幅画,直到摩天崖的事件之后,我又重新拿起了我的画笔。那是一个寒冷的阴天,她离开了我,去了比传说还美丽的温哥华,而我是无用的,除了画画我什么也不会,我只能作画。当时我找不到一种可以代表我心情的颜色,我就用铅笔,在白如冬天的纸上缝补我灰色的伤痛。原来工业革命之后的爱情除了疯狂还需要面包和汽车。至于拉丁文是我读大学的时候从我的一个同学那里拼来的,当时纯粹为了好玩,也就学了那么几句,我爱你,想念你,你是我的女神,还有就是画上的那句,我在哪里?我用这一句话不只是因为我的伤心和迷失,我想更多的是我的思念,思念那个属于我的星球。”   说完,众人再次哗然,片刻,掌声如雷。掌声熄,又有人问道:“你在摩天崖的那幅画呢,在哪里?”   刘浪答:“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因为之前的装裱出了点小问题,所以又送去让他们重新处理了一遍。”说完,人堆散去,三五两个一群,有的继续讨论这严叔的事情,刘浪走到我和百里丫的旁边,说:“你们能来我非常高兴,不知严丑丑也来了吗?”   一句话问得我满脑子冒号,我说:“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见过,”百里丫接过话茬,对我说:“怎么没见过,严叔葬礼那天他也去了,你忘了吗?”   “哦,对不起。”我说,说完我拿掉太阳镜,继续跟刘浪他们侃东侃西。   法老当的白色,让整个大厅有一种天然的凉爽,很舒服。约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几个工人嘿咻嘿咻的抬着一幅超大的画从大门外走进来,经过我们身旁。   画用一张白布罩着,在刘浪的授意下,被他们安放在法老当大厅,一个事先设计好的铁架上。这时,刘浪走到画之侧,笑眯眯的开始致辞,人堆又迅速围了起来。他先是对在场的来宾说几遍感谢的话,自己内心如何的受宠若惊,接着他又说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画展,所以难免有很多不正式的地方,道歉两遍,再希望大家海涵。最后他补充,开画展的同时他准备做一次拍卖,且大义博爱的说,他准备把拍卖所得的钱除去必要开支外,全部捐出来。完了,掌声雷人。   被拍的第一幅画就是藏有拉丁文的那幅素描,刘浪定的底价是三百,最后却出人意料的以二万五千块钱成交,买画的是一个看上去很鹾的中年男子,一锤子敲下去,刘浪顿时失态,连忙握住胖子的手,半响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猜丫这会儿的心情一准儿跟拍黄瓜似的,那叫一个脆!随后刘浪对我说,他报三百底价其实是因为这幅画凝聚了他生命的千分之三百,余下的就是一副臭皮囊和一直画笔了,这家伙眼毒啊,专捡他最珍贵的东西拿。我回答说是,这傻B的眼睛真他奶奶的毒。   片刻光阴,刘浪的画就买了十数张,最贵的是肖恩拿到的那幅皑皑白雪图,人民币三万一千块,肖恩说他最喜欢雪的洁白,我说这个我知道,你最喜欢像雪一样洁白的姑娘。滨崎佐佐卫的画是小野为他参谋的,一片一片焦黄的枫叶满天飞,蔓延着北海道某个青年的忧伤。最可恨的是我也被骗了一万多,买了那幅小鸡鸡。老爸从小就不让我搞艺术,买幅画送他是因为他老人家喜欢收藏艺术品。这画本也值不了多少,底价也就五千块,可有个死胖子偏就跟我抢,老妈从小教育我,咱家人输钱不能输气质,于是心一横,一万八没了。完了小野还说我有眼光,我说,是,我他妈的眼光真他妈的毒!   十数幅画卖出,还有十数幅,看看手表,猜测太阳快落山了。刘浪说因为怕耽误外面法老塘的酒吧营业,所以今天的义卖就到此为止,最后他准备推出今天的**,那幅因摩天崖事件之后所作的画,也是他有勇气举办这个画展的一幅画。这幅画的底价是三万,但今天还不准备拍卖,他得先让他挂几天,一来还有点舍不得,二来嘛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幅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想卖个好价钱,以便凑更多的钱捐给那些真正急需要钱的人。他说这是他停笔半年多的第一幅作品,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还希望大家能多多包涵。说完,他示意保卫把遮在画上的白布揭开。此时,阿伯和另一个穿着保卫制服的年青人走到放那幅画的铁架旁,一左一右,准备接下罩在画上的白布。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大的半圆,瞪大眼,屏住呼吸,准备迎接严叔带给大家的恶心和恐怖。只有百里丫……   百里丫把头挨到我耳边,细声说:“要不我们把这幅画买了吧,别让他把布揭了,你说若让丑丑姐,商阿姨,严奶奶知道了,她们还不伤心死。”   一句话说的我忽然回过神来,正欲冲上前阻止阿伯他们,却突然听到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铿锵有力,十分熟悉。   “我出十万买这幅画。”   我与众人回头,严丑丑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衣裤,穿过人堆,走到铁架子旁边,第一句她是对阿伯说的,她说:“阿伯,那天的事,对不起。”说完,两滴泪,从她美丽的眼角滑出。片刻,她又说:“能不揭吗,我想让我爸能安静的睡着。”   阿伯用一双慈祥的眼睛,久久不语,看着丑丑。整个场面似乎被神不经意间冷冻,所有的眼光都凝结在丑丑和那幅遮了白布的画上,有人期待也有人叹息,唯有可爱的百里丫,跟着流下了眼泪,涩涩的,伤心的,在美丽的脸上川流不息。   又过了一会,百里丫走到刘浪身旁,说:“要不我再给丑丑姐添三万,十三万,布就不揭了行吗?”   “不用谁添!”丑丑抢过百里丫的话,恶狠狠的看着刘浪,说:“多少我都出,十万不够就二十万,三十万,直到这位画家满意为此。”   刘浪尴尬的看了一下众人,然后向前几步,走到丑丑的旁边,说:“既然开了这个画展,这布我就必须要揭下来,至于……”   “啪”。丑丑什么也没有说,只用一记耳光打在刘浪的右脸上,打断了他的话。不想片刻后刘浪又继续说:“你能来我非常高兴,但很抱歉,揭开这幅画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许多……”   “啪”。丑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又向他的左脸打了一巴掌,说:“开个价,画,不许揭!”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刘浪似乎感觉不到脸上的痛,表情依然和气得跟个耶稣似的,他说:“送你父亲上离山那天,我和你一样,悲伤,心碎。可是我希望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心碎以后,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们美丽的生活中。活着的每一天都那么美丽,永远美丽。”   “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丑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在牙齿间磨碎又吐出,每个子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杀着许多人期待的目光,她说:“一个那样悲惨死去的人,你,你还企图用他的伤来成就你所谓的艺术,你的哗众取宠,你就不亏心,不怕晚上的恶梦吗?”   “何必为难人家画家呢?”人堆里突然有人接嘴,我扭头一看,居然是欧落落。她穿着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一副讥笑的表情看着严丑丑,说:“你还是让他揭吧,权当是你爸留给我们的警示吧”   “警示?”丑丑用愤怒的眼睛盯着欧落落,说:“那么多警示,珍惜生命,远离毒品,满大街贴着,可管用过吗?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前赴后继。”   “那么,我们就放弃吗?”欧落落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接嘴,说:“像你爸那样,连生命也放弃吗?”   欧落落的话让场面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冷汗在耳朵旁边悄悄的往下爬。突然,严丑丑冲向欧落落,一拳,可惜了,丑丑的拳头被阿伯截在半空。拉住丑丑的手,阿伯说:“丑丫头,别闹了,这姑娘说的话也有在理儿的地方。这事儿你得面对,你爸虽说是去了,但他也逃不过要面对。至于刘浪的画,咱说不好,咱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怎么懂绘画。但是咱就想啊,不管是艺术还是警示,也无论他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可能他都不会太错。听阿伯的话,好吧,安安静静的。看着吧,世间的事,也包括这幅画,都逃不过世人的眼光和评论。”一边说着,阿伯赶紧向刘浪使眼色,示意快把罩在画上的布取下来。完了他又对站在一旁的欧落落说:“你这姑娘,你也嘴上也消停一会儿,不然,恐怕我真控制不了了。”   就在阿伯说话的空当,布被取下,画面呈现,有人惊讶也有人失望,人群中时时传来这样或那样的声音。“摩天崖,这肯定是摩天崖!”“太美了,简直可以堪称美妙绝伦,怕是神仙也未必能创造出如此作品。”“尸体呢?老鼠呢?恐怖?恶心?不会是我的眼睛出啥毛病了吧?怎么我一样也看不见?”“我看你人有毛病,想看尸体啊,去殡仪馆停尸间呗,那儿多。”“我操,不知道画的什么**毛,尽浪费老子时间。”此刻,所有人傻眼了,哪里有什么尸体,恐怖。“压根儿只是一幅摩天崖的野草百花图,之前就有人画过。”“就这幅,说实在的,还不如随便用手机拍一张,也比这……”很快,这副画像是能散发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凝聚着许多眼睛,包括我,包括丑丑,百里丫,肖恩,还有小野,滨崎,阿伯等等,最后,所有人,各色眼光,都被这幅画面牢牢牵着,太美了。   画面是摩天崖的某角,小草青青绿绿,花儿争先斗艳,蝴蝶蜻蜓满天飞舞,也有那么三两只,栖息在某朵小花某株野草上细声细语的说着悄悄话,讲的是天地间的小秘密。悬崖之外,蓝天与碧海连接,被紫色的阳光温暖。画的右边,远远的,三个白色的小点,像一个小孩子牵着爸爸妈妈,蹦蹦跳跳,一步两步,期盼成长。整个画面就像神在天地间刻意划出一张脸庞,微微一笑间,可以和谐全世界。   许久,刘浪才慢吞吞的,一字一句的说:“在摩天崖之后我曾想过,这或许是我扬名的机会,我也真的去做了,我不停的画了很多,从各个角度去恶心去恐怖,甚至尝试着去感受死者的悲伤,绝望,尽量使画面阴暗,很浓很浓的颜色被我一点一点添上,,我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只要灰黑,只要阴寒,我就能感动全世界,我努力让每一只老鼠都猥亵不堪,直到我自己看了都毛骨悚然,每添一笔,我小心的添上每一笔,可是,最终,我发现我是失败的。那是送死者的骨灰上离山那天,这里再借一下‘一片伤心画不成’,我听到了,也看到了,死者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悲恸在离山不止不息,我终于明白,我想借此扬名的想法原来是那么的龌蹉,我也不可能画得出死者留下的那颗被老鼠或者别的什么撕裂了千遍的伤心。于是,我点了一把火,烧掉了之前的几张画,画面永远不会恶心不会恐怖,恶心的是我自己,为自己总是失意的人生恐怖。我重新去了一次摩天崖,带上我的画笔,再次到了死者离去的那个地方,这一次,我什么也没想,只想着或许可以用我手中的那支毫无用处的画笔为死者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微薄之力。我无法假设死者的不幸与悲惨,但我可以告诉他,他走的那个地方很美。”   刘浪的话说完,场面异常的安静,没有掌声,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唯一可以似有似无听到的,就是丑丑和百里丫那几颗从眼角爬过的泪,在美丽的脸上狠狠刮下的两行吱吱的伤痕,轻轻的,轻轻的,破碎着整个大厅像北极一样洁白的宁静。   尾声,法老当的大门多年来第一次被打开又关闭,发出一声“哐”。    六 6 - 问南方 - 未知   6   不知不觉已然是傍晚了,酒吧已经开始营业,肖恩邀我们就此喝一杯,除了丑丑,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消遣时光的好办法。法老广场开始重播昨天的曲子,大爷大妈们又开始在炫彩的玻璃上跳了起来,昏黑星空下,法老当更像是那个传了许多个世纪的传说――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此时的法老塘,好比安东尼稚嫩的爱情在罗马和平的兵锋中,悲剧,古老,恒久远。    六 7 - 问南方 - 未知   7   两个星期,没有下过一场雨,一滴也没有,很渴望。   两个星期,不间断的,每天要去一次小野剑社跟小野君谈一会茶道,渐渐发现他人挺不错。他告诉我,剑道其实分为剑术和道术,就单单剑术而言我早已超越了滨崎,我输就是输在对道术一窍不通,就如井上正雄所说,我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却过于浮躁,难以准确的击中对手。在和小野喝茶的这段时间里,突然觉得我的进步很大,和滨崎比剑,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力不从心了,虽然仍不能赢他,但很开心,因为可以看见他的剑不再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如了。   两个星期里有六天,丫头来过我家,跟我妈聊会儿天又走了。每次她都是穿着同一个牌子的衣裙——维尼熊,我问她,为什么现在总穿这个牌子的衣服,她答,因为她爸教育她要朴素,可她本人又喜欢装可爱,所以就选择了这个牌子。   “额……”面对这样的对白,我只能无语。   最近五天,每晚都会去法老塘和小野他们喝一点,工革啤酒,滨崎说他喜欢这个啤酒,小野告诉他,工革啤酒,Industrial Revolution Beer,所以又名IR啤酒,在诺城,这是唯一一个诺城人自己出产的啤酒,出来便高销量,英国人说工革啤酒能真真正正喝出蒸汽机的味道,法国人则说不然,那是一种香水无法匹敌的香味,美国人表示持保留意见,说这个酒喝了多梦。然而在诺城人的口中却有这样一句谚语:工革啤酒,敬敌敬友。   连续三天,每晚做着相同的梦。梦中的狼牙月,梦中的小时代,爱娅的脸,微凉,暗香,倒影在银白荫绿的彼岸河里,随着淡淡的水波轻轻荡漾。   又一日睡醒,阳光很好,好天气,最近总是好天气,好得让人有些郁闷。   侧卧在床上,把电话开机,很快来了一条信息,十分奇怪,居然是老阿伯叫我开机回电。正纳闷,突然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更奇怪,那叔。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那叔虽然常在我家走动,但说真的,这还是他有史以来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   “懒虫终于起床了。”电话里传来那叔的第一句问候。   “那叔,”我说:“有事吗?”   “扯淡,打个电话给我侄子还得要有什么事?出来,陪叔喝两杯。”   那叔说话的味儿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我想,今儿太阳打西出来了?这么严肃的人居然打电话叫我去喝酒。不对,肯定有诈,思考片刻,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跟我爸在一块儿?”   “这小家伙还以为我跟他爸合伙讹他嘞,”电话里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那叔跟那边讲了一句后又调侃着对我说:“不错吖小子,革命警觉性蛮高嘛。放心吧,我没跟你爸在一块儿,我在九楼,就是你们房东阿伯这儿,这会儿正等着老爷子做他的拿手菜呢,咱不是准备和你喝两盅咯,叫他弄几个下酒菜,好了,来吧,来了咱叔侄好好唠嗑唠嗑,顺便考察考察你的酒量。”   “您在九楼?”我感到十分吃惊,问:“你怎么知道九楼?”   “叔谁呀?”那叔继续那个调调,说:“人民警察呀,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这做警察的,别磨叽了,到了再说。”   放下电话,心中忐忑,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出两星期前,在法老当的画展上,阿伯对着我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走出房间,洗漱完毕,再打个电话给老妈,准备向她报告一下行踪,免得回来又被数落,结果号码拨三遍,总占线。没办法,我只好给她发了个信息,说出门给她找儿媳妇去了,然后便出门了。   开着老妈的车,真幸福,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容易就从茶几上捡到老妈的车钥匙,估计她可能没走远。   色街,万里无云。这样的天,高跟红唇的小女子们在金黄的阳光里大胆的往前走,或打着花边伞或牵着泰迪狗狗,又或者抬头挺胸,从某位一本正经的男士身旁经过,引来假装不屑一顾的回头。把车停靠路边,我买了一包纸巾,我想,那叔一向话少,应该耽误不了我看电影的时间,还是昨天听丫头说的,说最近刚上了一部新片儿,特好看,她看了两遍,泪奔三次。我奇怪,问,你一共看两遍怎么能哭三次呢?她说,笨,梦里还有一次哩。我说,晕。所以我打定注意,今天非得去看一遍。   不夜花园总共有九个电梯,街面上六个,商业用电梯,也是桑拿、酒店、夜总会的共用电梯。后巷三个,住宅用电梯,一单元一个,因为我们这个单元的人多是租房住户,所以物业公司以人员成份复杂为由,派了阿伯做这个单元的电梯管理员。从此以后,这个单元的电梯口就常常立着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工工整整的书写着四个字:电梯维修。   阿伯,生卒不详,只知道岁数大,可他从来不肯告诉我们具体的年岁,做人他很High,有时清纯有时又有点小色,正直说不上,奸邪更说不上,我们九楼这一圈人的评价是——顶不错的一老者。   那叔,司徒那城,一个警察,不喜欢多说的一个老警察,那叔一生只相信两样,一是他自己的职业,二是所有的科技与进步,除此,他怀疑世界的一切。   九楼的门大大的敞着,这是阿伯一贯作风,只要他在屋里,只要他还没有休息,门一般是敞着的。站在门口,可以闻到从屋里散发出来的烹烹菜香,全是阿伯的拿手菜,糖醋排骨,蒜泥青菜、酱爆肉、野鸡炖蘑菇,还有阿伯的中式沙拉,味儿特怪,但很好吃。走进大厅,阿伯还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忙活,那叔却站在孔夫子的画像旁边发呆,自言自语的说:“这幅画画的到底是什么呀,怎么跟驱鬼符似的?”   我说:“是富有才写的两个毛笔字,听他说这俩字儿读奋斗。”   “哦,这字写的,不错!有那么一点大师风范儿,龙飞凤舞的,就是不太好认。”说完,那叔转身,微笑着对我说:“看来你们这九楼是藏龙卧虎啊。”   我说:“那叔。”   “嗯,”那叔应道:“怎样,这回高考的分数没有让你爸不高兴吧?”那叔正说着,突然厨房探出一个脑袋,是阿伯,他看见我后一脸笑眯眯的对我说:“文燕来了,先坐会儿,菜马上就好了。”完了他又冲那叔说:“那城,来给我搭把手。”   随着阿伯的话,那叔走开了,我坐到大厅的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窗子外边的高楼阳光,一个人安静的等待。   叔和我爸是大学同学,感情很好的那种同学,后来他们又都在诺城安了家,所以感情就越发好了。   色街就是这样,坐在楼里看窗外,外面总那么美丽,不管是白天还是晚间,窗外的一切都深深的吸引楼里的人,像有一种强大魔力,而弱小的我们永远无法抗拒。约摸十分钟左右,见阿伯和那叔还在厨房忙碌,我便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阳光覆盖着大地,渺小的人群像埋藏在童话故事里的文字,活蹦乱跳,汽车变成魔法咒语,玛尼玛尼哄。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三天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在鸢尾街看见严丑丑在一个十字的转角处逗留,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远远看去她的脸惨白,我跟她打招呼,不知是没有看见还是刻意的,她没有搭理,只是秒速转身走开。因为当时我有别的事要办,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而且那叔今天又找我,还有在法老当那日,阿伯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一切,莫不是因为严叔的事吧?   正猜测着,阿伯已将酒菜摆上餐桌。挨着餐桌,我和那叔面对面的坐着,无话。阿伯坐在我们中间和我们呈90度角,一边开掉一瓶酒一边说:“这还是前天百里丫头来九楼给我翻出来的,据说是皇小子藏的,估计走的时候忘记带了。Earl of tears,伯爵眼泪,哈哈,开喝。”说完,三杯酒,我,那叔,阿伯一人一杯,举起酒杯,阿伯好像突然想起点什么,又说:“瞧这记性,丫头还教了我一句广告词来着,什么来着,我想想……有了,伯爵眼泪,借此买醉,若求伤悲,劝你贪杯。”   吃喝间,那叔喊了阿伯几声老师,我好奇,问:“阿伯,那叔怎么会称呼你老师呢?”   阿伯抿一嘴儿小酒,洋洋得意的说:“搞不清爽了吧,在你爸和你那叔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老哥我正好是他们的班主任兼导师,哈哈哈。”   阿伯的回答令我万分诧异,这样看来,我想我们偷偷在九楼租房子这个事老爸老早就应该知道了,而且我估计包括皇子、乱、内裤他们几个的家长也是老早就知道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戳穿我们呢?费解。   伯爵眼泪,越喝越伤悲,那叔似乎贪杯了,一直不停的说着话。他先谈岁月,岁月不饶人,当年他和我爸,一起年轻,一起意气风发,可就转眼之间,似乎什么都变了。接着他好像提到了佛学或者别的什么,又或者是在寓指某一个人——佛说成魔成佛,皆在拈花一笑之间,他原本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可一切也就发生在一念之间,我们就变成了两个世界。之后,他又说到了历史,炎黄大地五年千年,永远那么沧桑,永远经受着各种磨难,但最让人悲催,痛心疾首的还是鸦片战争,所以只要是一个中国人,对于毒品,都应该有一种万难忘却的仇恨。   那叔貌似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但字字激情,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记得他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之前认识的他不是这样,说话不带表情,而且说得极少。今天的阿伯也和往常不同,要搁以前,面对这么一长串道理,他早用棉花塞耳朵了,可现在一边夹着菜嚼一边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不住的点头说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那叔的话我半句没听懂,不过,阿伯烧的菜依然很好吃。片刻,那叔又说:“文燕,今天找你,其实是因为你爸的事。”说着,那叔停顿了,表情有点纠结。见状,阿伯赶忙接过话茬,说:“其实这个事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可能是别人栽赃也说不准。”   “我爸,”我感到有一种不祥,问:“我爸怎么了?”   阿伯干咳了一两声,继续对我说:“不燕,这样,你呀先别着急,这个事啊到目前还有很多疑点有待调查,今天你那叔呢,主要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看,你那叔和你爸是这个,很好的朋友是吧,我跟你呢,又是好哥们儿,是吧,这个,这个这个……”   “老师,算了,我看还是跟他直说吧,我相信这个孩子应该是分得清对错的,毕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见阿伯这么磕磕巴巴,那叔果断打断他的话,接着他对我说:“这个事我们已经暗中调查了一段儿,是在摩天崖事件之后开始的,原本也没什么进展,可昨天我们突然收到一个匿名电话,于是在晚上的时候对你爸的公司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很不幸,在你爸的办公室搜出了36公斤冰毒,之后我们又拦截了你爸的办公专用车,在车的后备箱搜出了6公斤的海洛因。司机被我们当场拘留,据他交代,装毒品的皮箱是下午你爸交给他的,他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随后我们提取了皮箱上的指纹,证明确实是你爸所有。现在的问题是你爸突然失踪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给我,比如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那叔的话,震耳欲聋,震聋发聩,震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猛喝一杯酒,沉默。   见我许久不说话,那叔的表情开始不悦,正欲开口,被阿伯抢先,阿伯对他说:“那城,你看要不这样,你先安排人再四处找一下,这儿让我跟不燕再好好聊会儿,或许能找到一些别的什么线索也说不准,好吧?”   阿伯说完那叔也跟着沉默,又过了很久,他方才起身,欲言又止,离去。   待那叔离开后,阿伯坐到我身旁,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而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的总是重复一个画面,不停止的,一遍又一遍:很小很小的时候,牵着爸爸那巨大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像心灵一样,无可救药的冰凉。窗外有阳光射入房间,灰灰的,黄黄的。不自觉的,我打了个冷颤,起身,我说:“阿伯,要不我先走了。”   阿伯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说:“好吧,有空就回九楼坐坐,关于你爸……我还是相信他的。”   后巷,凉,坐到车里,忘记开空调,一遍一遍,拨父亲的电话,总是关机。   开始开着车,飞速的,在诺城的许多条街到上奔跑,就像酒精在血液中膨胀,无法收敛的蔓延。   似乎已经肯定,这是一个酷热而伤人的夏天,严叔死了,真的已经死了,丑丑也将离去,而我的朋友们,大多已经与我分道而去……现在我的老爸,无法猜测他将要怎么了,也许也会分离。我和车在诺城飘了很久,没有目的,像寻找什么,可直到傍晚,我似乎什么也没找到,我只能回家。   沿着窄窄的楼梯向上,每一步,都那么吃力。灯光,射得眼睛和皮肤每一寸冰冰凉凉,脑海里父亲那严肃正直,令我无数次颤栗的脸庞渐渐模糊。直至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才轻揉了一下眼睛,鼓足一张笑脸进门,我想,面对母亲,我有责任隐瞒点什么,因为现在,母亲是我的全世界。   屋里没有开灯,昏黑,灰暗,却可以清楚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妹姐背对着我,隐隐有抽泣声,妈妈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面对着电视,可电视却关着,表情——没有表情。我说:“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没人搭理,只是小姨的哭声似乎更明显了许多,而且一边哭她一边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嚼着字儿,她说:“为什么,这是怎么了,从小就这样,你不要的我去捡,捡来才发现那其实是坏的,然后所有人还数落我争强好胜,夸你总让着我,欸,有没有觉得特滑稽……”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明白,全世界已经知道了。   窗外黄黄白白的的灯光七点八点乱乱的一片,也有一些微弱的光线往我们的窗口胡乱的撞,射入我们的房间,照得我们心绪乱绞,我说:“妈,要不我把灯打开吧。”   “嗯。”老妈说。说完,灯光刺眼。    六 8 - 问南方 - 未知   8   昨晚,不知道怎的就睡着了,今早,又不知怎的又醒了,空荡荡的房屋白灿白灿的,窗外,天,已经有了阳光,又是一个晴天,一个人从沙发上坐起来,确定有人敲门。   打开门,百里丫一张牵强的笑脸,她说:“文哥。”   我没有应答,转身回到沙发上,她紧跟着,站到我的身旁,继续说:“刚刚碰到阿姨的,她要我上来陪你说说话。”   “我妈?”我说:“什么时候,你在哪里碰到的?”   “楼下,”她说:“跟妹姐一道,好像很急,在接什么电话。”   我说:“你也知道了?”   她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   “嗯,”她又说:“知道了,昨晚,爸爸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所以就等到今早才过来。”   “是吗,”我冷冷的说:“那他们还准你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我掏出手机,妈的,没电了。   “我,”百里丫喃喃的说,声音小得像苍蝇的嗡鸣,低着头,耍着手指,她说:“本来一早我就要来的,可起床发现门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我喊爸爸妈妈也没人搭理,估计屋里可能没人吧。可我越想越觉得着急,没有办法,我只有从窗口出来了。”   “你的房间好像在三楼吧,”我一边把电话充上电一边随意的问道:“怎么出来的?”   “其实很容易了,我跟你讲”她好像是在专等我这么一问,立马就紧挨我坐下,眉飞色舞的开始说:“我把所有的床单打结,很多床单哟,我全部打结,然后绑在一根铁柱上,开始我是有点害怕,怕床单不结实什么的,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肯定死定了,可后来才知道,原来翻窗户这么容易,知道吧,小时候看哥哥翻窗,吓都吓死我了,今天尝试了一遍,哈哈,好刺激呀。”说完,见我并不在意她的话,于是又低声的补了一句:“完了我就来了。”   “好吧。”我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随口敷衍。此时,我已经把手机开机,拨出AJ的号码,虽然我从来不曾相信过他,但现在我需要他的小道消息,这是我的侥幸心作祟,他或者真能阴差阳错的帮我找出真相,或者找到我爸。一遍、两遍、三遍、未接。我抬头,想了想,对丫头说:“要不用你的手机号呼他,算了,干脆你直接帮我问一下。”   “谁?”丫头瞪着眼问。   我答:“AJ。”   丫头掏出手机,顺我的意思,连续拨了五次,可AJ依然没有接。放下电话,丫头问我,说:“找AJ做什么,是让他给你打听一下小道消息吗?可是你和他翻脸了呀,要不我联系一下我哥,让他帮你问问AJ。”   “你哥,因为你和朱丹的事,他总认为是被我搅黄的,”我说:“现在,他才不会管我的闲事!”   “你不了解我哥。”丫头说完便直接拔打他哥的电话,可是一遍两遍,根本打不通。   其实我原本也没对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对丫头没有拨通这个电话,我一点没有感觉到失望。想了想,我又拨了老妈的电话,可接通后,老妈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掉了,她说,好好的,我现在忙,如果不出去,你就自己随便弄点东西吃。放下电话,我对丫头说:“你也看到了,这里很乱,也没时间陪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我爸,不管一切是真是假,都应该先找到他人吧。”   “你准备去哪里找?”   “不知道,”我说:“出门再说,你现在先回去,好吧,等这个事完了我再找你。”   “要不,”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提议说:“我们去菠萝寺看看。”   “菠萝寺?”我肯定的说:“我爸不信那个。”说完,我站起来,直接往门口走。可就在我打开门的一霎那,突然听见她在我后背大声嚷道:“可是,文叔和我爸都说过的,而且爷爷奶奶们也是这么说,你又怎么说呢?”   停住脚步,我问:“说什么?”   “那才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她说。说完,她迅速跑上来拉住我的衣角,再一次挤出一丝笑颜。   菠萝山上菠萝寺,若遇有雾的早晨,从山脚往上看不同宗教的寺庙,感觉这里真像是诸神的聚居地。菠萝山从未生长过菠萝,诺城人都知道,她只有绿绿的罗汉松,在各帮各派的神灵与庙宇间屹立挺拔,像清爽的水泉,洗涤着诵经人枯燥繁琐的心灵。   记得还是在我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也是到这菠萝寺,爸爸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妈妈的手,沿着石板铺成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记忆中,那时的菠萝山远比现在要高得多。爸爸问我,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菠萝寺吗?我说,不知道。爸爸说,因为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所以到这里来的人是不允许说谎的。接着爸爸又问我,最近逃课了吗?我说,逃了,结果我后悔说了真话。   太阳上三竿,斜射着寺庙门前那两樽汉时模样的三角酒杯,酒杯巨大,竖立在一米多高的大石墩上,映出两片大大的阴影。据说酒杯是用青铜铸成,颜色黑红交错,十分古老,诺城人把它们取名叫两斛梦,两斛梦的后边,各有一根门柱,门柱上书写的依然还是仓央嘉措妩媚的佛学: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百里丫轻揉着眼,说:“烧香得自己掏钱,快。”   我说:“我不信这个,一会你自己去烧香,我一个人找就可以了。”   “娃娃,你还是买一把吧,一把十八支,反正来也来了,再说香也不贵。”听到我亵渎神灵的话,卖香的老婆婆有些不悦,但还是用很慈祥的口吻对我说:“天主教堂没有香炉,但道家和佛家各有三个,一共六个香炉六柱香,每柱三支,刚好一把香……”   没等话听完,我便把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卖香人,捡一把香一头栽进寺庙,开始疯狂的打转,寻找我的父亲。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又过了三十分钟,我才发现我失败了,老爸好像压根不在这里。百里丫似乎跑完了六个香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硬币,向着花瓢形状的许愿池,每投一枚,她都那么认真,终于,她笑了,阳光下,她笑得像阳光一样可人。我慢慢的走近,听见她说:那么呢,再希望我的爸爸,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哥哥,身体健康,永远幸福。说完,她再次投出一枚,银白的钱币在清荡荡的水里像午睡时的梦一样下沉,或左或右,飘浮下沉。只见百里丫的眉头轻轻锁了下,似有淡淡的担忧一瞬而过,钱币并未落进钱罐,百里丫跟着又投了一枚。   我说:“走吗?”   她抬头,看见是我,顿时手舞足蹈的在我身上一阵乱打,完了她说:“知道吗,知道吗,刚才我许了个愿,我说希望文叔这回有惊无险,逢凶化吉,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投进了耶!放心吧,文叔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说:“我找了两圈都没有找到,我想我爸可能没有来过,我看,要不你先回去,我再到别的什么地方碰碰。”   她说:“不嘛,不嘛,文叔肯定来过,你等一会儿,我这儿还认识一个牛鼻子道人,能掐会算,姓贾,他们都称他贾半仙,一会儿咱们找他算算,估计一准儿能算出来。”   “贾半仙?”我十分郁闷,说:“也不知道有多假。”   百里丫没有回答我的话,继续向许愿池投钱币,仍旧手舞足蹈的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她说:“哇哇,又进了,好吧,那么最后希望我可以,有一天我做文哥的妻子,永生永世。”   “这样也行,我靠!”我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这样都能找到我爸,我就真愿意相信我会生生世世的爱上你。”   这话好像被百里丫听到了,她歪着脑袋用极其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眨巴两下大眼睛,也不看也不想,随手扔出一枚,分毫不差,钱币居然稳稳当当的掉进了许愿池中的钱罐,之后,她冲我做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说,走。便一蹦一跳的,背着手,屁颠颠的走在我的前面。老爷子曾告诫,在这儿是不许说谎的,所以说真的,我根本不愿意跟着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打转,就像我压根不相信她的胡思乱猜测,可我似乎又没有任何选择。   三圈两转,阳光刺眼,终于。   菠萝寺一角,一棵罗汉松长得很是仙风道骨,树下,一道人慈眉善目且面带微笑,旁边不远处,两个胖和尚一边剥着花生吃一边谈论着玄机。见我和百里丫走来,道人漫步向前,曰:“见今日云彩气色斑斓,便知一定是二位贵人来了。”   闻声,我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云,操,我说:“和往常一样,还是白的,你就是贾半仙儿?”   “仙不敢当,一俗道尔。”道士打着哈哈:“假亦真时真亦假,贫道贾一横。”   待他说完,百里丫边一旁吱吱哇哇的叫起来,说:“快,快让神仙给你测测,他一准儿能侧出来。”   听罢,道人轻抚了两下胡须,曰:“二位是找人吧?”   我先是吃惊,半响,我说:“我爸真的来过?”   道人笑答:“贵人可是文不燕?”   未等我开口,百里丫接过话茬,说:“哇哇,这也能知道,改明儿一定给我也好好看看,测姻缘。”   我想,扯淡,只怨小爷我这几年太出位,名儿太响了,搞得这些神仙道士也如雷贯耳了,看来往后得低调点,我铿锵答曰:“对,我是文不燕。”   “嗯,”道人说:“你父亲昨日午后确实来过,烧了几柱香,还在佛塔园待了一会,不过没多久就走了。”   “那你快给算算啊,”百里丫迫不及待的说:“看看我们在哪里能找打他?”   眨眼间,道人换上一张很玄机的面孔,何谓很玄机的面孔,就是鄙人才疏学浅,无法描述。摇头晃脑,摇晃得很像一个真道士,他答曰:“很多事,远在凡尘,却也近在凡尘,缘分到了,自然到了。”   听完,百里丫茫然的看了一眼茫然的我,我茫然的看了一眼茫然的天,我想,天了,我的老天,您咋不打个炸雷直接把这厮召唤到天国去啊,我是多么虔诚的希望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神仙啊!   正此时,两胖僧也走到了我们跟前,冲我和百里丫做了一个阿弥陀佛,其中更胖的一个对我说:“施主可是姓文?”   我答:“嗯。”   “嗯,”他说:“贫僧与你的父亲曾有过几面之缘,昨日他来的时候还找贫僧谈了几句佛学,后来也是应文施主的要求把他领到了塔园。”   “塔园?”我问:“我爸为什么要去塔园?”   他回答:“贫僧佛学浅陋,未曾知道,只是从字句间感觉到文施主好像很不安,许多矛盾。”   “那么,”我说:“能带我去塔园看看吗?”   “当然,”和尚道:“请施主随我来。”   坟塔七层五层,砌裹着往生者冰冷的一切,灰白的石砖,灰白的往事,一座座紧连,悲凉如秋。园子里的地面,平庸的石板贴在满是禅机的土地上,铺得那么平坦,石板与石板间的缝隙有小草钻出,青青绿绿,也有许多枯黄将死,一如午间,某个熟睡者长短不一的呼噜。我问,真的有佛吗。胖僧答道,你若能感受到便有,若不能,便疑惑。和尚笑曰,昨日文施主也是这么这般与贫僧说的。   塔园里的一段时间,我站在昨天老爸待过的地方,安静,呼吸。站在一旁的百里丫也停止了吵闹,面带忧伤,不言不语。和尚说这座坟塔是新建的,圆寂的僧人法号慧空,曾和我爸有旧。新塔的前面,有一个用石头雕挖而成的香炉,炉上一角平躺着半支雪茄,被我捡起,挨到鼻尖,轻轻闻一下,一种特别熟悉的气味,我肯定这是我爸留下的。我尝试着点上火,猛地吸一口,让烟雾搜索昨天被老爸散落一地的气息,零碎如尘,乱乱的,麻麻的。   从塔园出来,从寺庙到山脚,我最后一遍回头――爸爸总说这儿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农历的七八月,这个大晴天,正午,离十二点钟就只差一刻,百里丫问我,是先吃点东西还是继续找,我没有说话。阳光像瀑布穿越一切下落,我摊开两手,她诡笑着从我的手指尖逃脱,坠入凡尘。那么,凡尘到底有多远?   我说:“还能猜出他会去哪里吗?”   “嗯……”她说:“不知道,这里也是我突然想到的。”   “那我先陪你随便吃点什么,我这会儿还不饿,等等再说。”   “那我也不吃了。”她说。   忽然觉得自个儿挺锉的,特别是在百里丫拿出手绢一边在我眼角擦拭一边安慰我的时候,她说:“放心吧,咱们肯定能找到文叔。”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肯定有那么一次,我曾当着很多伙伴的面儿,拍着胸膛对丫头说,以后有难就告诉文哥,文哥啥都能给你摆平了,可是现在细想起来,我反倒一直被她罩着。小时候总爱操蛋,老爷子一怒,我的零花钱便没了,没有关系,可以找百里丫借,因为她平时节省,钱最多,每次都说借,似乎从来没有还过,为此她没少被百里乱揍。中学以后,爱赌钱爱逃学,什么都爱,就不爱读书写字,于是又找百里丫,她没啥娱乐,最喜欢的就是学习,有时乏了看下课外书,所以时间特富裕,这样我的家庭作业我的论文稿什么的便有了着落。一直以来她就小我们一个年级,为了跟上我的步骤,她不得不跳步学习,为此,她得了不少表扬,年年三好生,年年品学兼优。后来我去了日本,那叫一个苦啊,想找一个说国语的人吧,只有老爸,逼得我都快疯了,还是这百里丫,常常给我打电话,讲每天在诺城发生的稀罕事儿,最后,仍然是她,一遍一遍的找我老妈说情,终于,在老妈的一再坚持下我才得以回来。回诺城后我玩得更疯,老爸的脾气也随之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停我军饷,动不动就给我以颜色,好在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从不当着丑丑和丫头的面发飙,丑丑太忙,娱乐游戏、家庭、秘密、还有爱情那点破事儿,根本没空救我出苦海,所以跟我爸打擂的,每次都是百里丫。   要说丫头喜欢我,这事我简直没法述说,有时甚至觉得有点无厘头,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艾娅,而且在艾娅这个事上,百里丫似乎永远乐意帮忙。艾娅的家教严,从不允许她跟那些坏学生出去玩,这倒不是说我是坏人,我想可能是因为学校和她的家人与我,在某些世界观上有分歧,从而引发的误会。总之,我是绝对不敢让艾娅的爸妈知道是我在约她。当然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真是一个传说中的好学生,我想她爸妈也不会接受她跟一个男生约会的。这样百里丫又成了约艾娅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她的名声不要太好,而且又是一个女孩,艾娅的爸妈只要是接到丫头的电话,都会笑眯眯的说,好的,你稍等,她马上就出来。最后,艾娅,面色红润的出来了,百里丫屁颠屁颠,一蹦一跳的走了。   等等吧,云云吧,现在,就连寻找老爸这号事也得借助丫头,似乎与我有关的所有事,她都能帮到我。   飞鸟穿透云层,鸣出两声悲情,今天的鸢尾街亘古未有的颓废。总以为没有了老爸是一件最轻松的事,原来,更沉重。在街口的大烟囱下徘徊,高高耸立的烟囱顶天立地,悬挂于她半腰的四节古铜色柱子也格外耀眼,特别浮刻在上面的四个大字,射着立体的金光:菠萝不悔。我永远对这四个字似懂非懂,现在,令我更疑虑的是,父亲怎么会来这里,在这种天塌地陷的时候。   我和丫头把整个鸢尾街都逛遍了也没有老爸的半点踪迹,没办法,我又拨了富贵的电话,只响一声富贵便接了,电话那头声音很大,他说:“我操!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妈的,我被我爸锁了,你等着,一会儿老子把门砸了就出来跟你会师。今儿警察来我家居然说你爸是毒贩,他妈打死我也不信,等着兄弟,我们碰面了再说。”挂掉电话,直到黄昏,富贵也没能和我碰面。我们一起又找了很多地方,老爸的公司,很多警察,在公司里问这问那。水西湾别墅,我知道,也有很多警察,没准儿正藏在哪个角落盯着我,还有色街,整个和平区,立交桥的桥上桥下,我们又再一次经过悲伤山那块石碑旁:今天,你悲伤了吗?   ――远看,那纵横交错的立交桥把空间立体也把悲伤立体。   终于,我乏了,把丫头劝走之后,我便一个人回了家,躺在昏暗的房间,脑子里像房间一样黑蒙蒙的,闭着眼,我绞尽脑汁思索着,这个时候、这种时候老爸到底还能去哪里呢?   这时,一条短信来到我的手机,我不想搭理,可左右考虑还是看看,没有猜错,丫头的,只不过上面说的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她说她哥联系上了,她哥告诉她,要想弄清楚这个事情,可以去找艾娅,完了她叫我先好好休息,她会尽快去一趟艾娅那儿,毕竟她们都是女生,说起话来更方便。   乱为什么叫去找艾娅呢?放下电话,我想不明白。好久没有见着艾娅了,她那十分好听的声音,还有她也有一双大眼睛,也是因为那双眼睛,我曾惆怅――高二的体育课,有一回她的眼睛进了沙子,让我帮她吹出来,那天也邪门了,左吹右吹,她眼泪倒是流了不少,可那粒沙子就是不肯出来,这样,约么五六分钟左右,我的背后突然窜出个人来,一脸正气的包大人。因为当时艾娅是仰头坐着,我是面对着她的脸,弯腰半趴在她肩上的,所以如果站在我背后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接吻,包大人发出三声雷霆之吼。艾娅迅速把我推开,我赶忙站起来向包大人解释,说她眼睛进沙子了,所以让我帮她把沙子吹出来。包大人不愧办案高手,那么沙子呢?此时,我和艾娅几乎同时发现她眼里的沙子居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艾娅顿时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哭,眼泪流比之前眼睛里有沙子时还厉害。结果包大人就是包大人,永远公正严明永远铁面无私,我俩被双双请家长,千钧一发之际,我又一次牺牲小我,主动跳出来投案自首,说是我强行亲吻的艾娅,艾娅只是在我的淫威之下被迫与我接吻的,说完,我还用我的手指在艾娅的眼角刮下一滴眼泪,眼泪晶莹美丽,我说,看,这便是证据。结果人证物证口供俱在,后来,我被老爸狂揍,停军饷半年,扫学校操场一个月。三天后,百里丫向我老妈据实奏报了我的冤情,老妈听闻后,兴奋的在我脸上亲了三下,奖励我见义勇为一万元,恢复我的所有开销,还鼓励我说,做得对,做男子汉就该这样,敢于担当,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甭说停军饷半年,就是二十年不食人间烟火也值。这之后的第二天,百里丫和内裤又承包了我打扫操场的工作,一个月,无怨无悔。不过这事也留下许多不幸之处,比如我和艾娅再也不敢在学校过于亲密,比如艾娅的父母对她管得更严了,以至于我俩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还有我的老爸也是坚决不许我跟艾娅来往。   想念,更想知道一直对我那么严厉的父亲这会儿怎么样了,是否也是躺在某个悲伤而昏暗的角落想念着什么。之前听说,送严叔上离山的第二天老爸也去了离山,一个人偷偷去的,有人还看见他在严叔的坟旁烧了很多东西。难道老爸真的是去离山忏悔什么吗?离山,老爸不会去离山吧?想到这里我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这时我发现房间的灯突然亮了,有个人站在门口,居然是内裤。   “你怎么来了?”我很吃惊,说:“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你在家呀,我在楼下看这房间的灯关着”他说:“如果不是阿姨回来碰见我,我原本打算走的。”   “你说我妈?”我说:“我妈回来了?”   “嗯,”他说:“不过把门打开后就走了。”   “你不是在欧洲吗?”我问:“怎么突然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其实我应该能猜出他为什么突然回来,我爸的事他应该知道了,只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他爸妈应该是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回来,更不可能希望他也被掺合进来。   “刚下飞机,”内裤一边走向沙发,一边说:“咱俩是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我一声呢?要不是水儿和丫头告诉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   “你就这么回来,”我问:“你爸妈知道吗?”   “我刚下飞机就接到丫头的电话,完了就直接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回家。”说着他坐到我一侧的沙发上,然后扔给我一块巧克力,说:“还没吃东西吧,我也没吃,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吧。”   我接过巧克力,吃了一块,他吃了两块,一边吃他一边说:“刚刚丫头跟我说,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文叔可能会去那里,但她没敢跟你说,你一个人她不放心,现在她又出不来,所以她希望我来找你,完了和你一道过去看看。”   “哪里?”   “天秤阁。”   天秤阁,内裤的话让我突然想到这是极有可能的,但是我不希望老爸真的去了那里,因为这也就预示着那叔说的,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真的与我爸有关,诺城人很多都相信拉什努的审判,骨子里相信,作恶者平时都不怎么在意,可往往陷入一种绝望的时候,担心的不是现在即将面对的惩罚,而是死后的第二次审判,灵魂世界的审判,拉什努的审判。想到这里我问:“我妈是突然想到什么,或者接到别的电话离开的,还是之前就打算去哪儿?”   内裤想了想,说:“对,阿姨原本是准备回来的,但在开门的那一霎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匆匆走了。”   “那就对了,”我们之所以之前都没有想到天秤阁,是因为我们都丝毫没有质疑过我爸,现在,我们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但是,我确定的说:“我妈可能去了天秤阁。”   内裤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静静的等着我的决定。   我说:“好吧,你先回去,我知道了。”   “不行,”他说:“我答应了丫头,一定陪着你,而且就算没有这个,我们还是兄弟。”   “随便吧,”我说。接着我拨了一遍老妈的电话想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天秤阁,结果关机,估计是没有电了,于是,我只能拔掉手机电源,和内裤一起,关灯出了门。    六 9 - 问南方 - 未知   9   二元桥,诺城人说是善恶并存之桥,此桥直通天秤阁,也通离山。途经桥上看河两岸,荼蘼花、彼岸花在月光下密密麻麻开放,犹如彼岸河里被水波拆散的支离破碎的月光,就像漫天如文字般璀璨繁华的星火。   天秤阁底,我对内裤说:“要不这样,你先回一趟家,若黑叔和胖婶同意你来你再过来,好吧,没时间多余商量,咱们就这么定了。”说完,我甩下他,一个人走向天秤阁。   这个决定是我在车上临时想到的,如果我爸真在天秤阁,我不想被第二个人知道,更不想被第二个人看见他的狼狈,所以我必须要把内裤打发走,尽管我俩是兄弟,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与兄弟分享。   前几日,我还曾与小野俊夫玩笑说,日本有天守阁,而诺城则有天秤阁,两者外观相近职责却天壤之别,阁下作何解呀。然而他却答,不然,因为天秤阁本就有天守的意思,只不过天守阁守的是地界和权威,而天秤阁守的是众生的善恶观。   穿过昏黄的壁灯一盏又一盏,楼梯狭窄,从楼底到顶层,我感觉自己只换了一口气。顶层,楼外的月光和灯光交织,裹挟着河风从窗外溜进,于是,有了微弱的光线,灰灰的、凉凉的,顶层没有灯,可我却能看见,妈妈的长裙在细细的风里轻轻舞动,我叫了声“妈。”   母亲看了我一眼,没有应声,在黑乎乎的楼里我依然能看见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把头转向另一边,说:“你到底怕什么,你和司徒不是常在一起喝酒吗?”   随着母亲说话的方向,被大钟挡住的地方,我向前走了几步,看见老爸在前方不远处,手里拿着半支烟,席地坐着,突然看见我后,他立即扔掉烟头,站起来狠狠踩两脚,然后迈向窗口,背对着我们,看千里之外的天,和去年某个多伤的季节一样,一轮明月满天星光。   “你说话呀!”妈妈声音高亢,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爸仍旧不着声,背对我们不停的抽烟,重复简单的动作,一支接一支,满地的烟头,许久。   “好吧,”没有办法,妈妈缓和语气,说:“那么当着你儿子的面,你告诉我们,老严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嗯,不,与我无关!”妈妈的话好像触动了父亲的神经,他猛的转身看着我,然后开始从这个窗口踱步到那个窗口,双手抱着头,勾弯着腰身,重复来回,嘴里自言自语,就这样徘徊着,在微弱的光线里片刻也不停止,犹如一只装在瓶子里的蝼蚁,脆弱的打转着岁月。   “我相信你。”老妈十分肯定的对父亲说:“来时我已经通知了那城,你现在要做的是面对,你放心,我在外面会不惜一切查明真相。”   妈妈一改疯疯癫癫的状态,令我大吃一惊,可是我不相信,我问:“那么,既然你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会来天秤阁?”   面对我的问题,父亲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大钟前,看着钟上刻写的‘灵魂等于’默不着声。大钟之下有许多四方形小孔,组合在一起像一扇小格窗,正好让楼下的灯光射到钟口,看上去,使大钟显得更神秘更严肃。   老爸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盯着大钟上的字,说:“没有用的,一切都改变不了了。”说完他又面对着大钟蹲下,继续自言自语。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急的在身上摸索,我和老妈都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代,结果摸了半天摸出一把打火机,他再次点上一支烟。   老妈终于看不过了,冲上去夺过香烟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打算就一直这样穿着一件黑马甲,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不见天日吗?”   可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重新拿出一支烟,再次点上。   愤怒,我很愤怒,面对这一切,面对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男人,我不知所措。因为父亲的严格,我小就不喜欢他,可我从来没有质疑他是错的,然而今天我愤怒了,我发现我心中的榜样原来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同时我开始质疑他的正直,也质疑之前的自己,或许一直在被最亲的人欺骗,另一方面,我的愤怒来源于我的内疚,比如丑丑,比如严叔。我第一次毫不避讳,也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点上,然后走到窗口,穿过烟雾,我看见月下,河面涟漪如心思,乱而无序。我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丑丑近来为什么总躲着我。   楼下传来了鞋跟撞击楼梯的咚咚声,节拍飞快,妈妈判断说:“应该是小妹来了吧。”   我转身,老爸也飞快站起来,眼光闪烁,问:“也是你告诉她我在这里?”   “嗯,”妈妈说:“她是你妻子,她有权知道。”   说完,妹姐出现在我们面前,黑色衬衫黑色的牛仔裤,两行眼泪不停息,看见老爸她便跑上去,抱着老爸,用拳头不停的拍打着老爸的肩膀和胸膛,一边打一边哭着说:“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母亲见状,有意上去安慰几句,被小姨用力推开,我说:“妈,我们走吧。”老妈没有回答我的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言不语,我没有继续劝说,走到另一个窗口,顺着彼岸河流淌的方向,我似乎能隐隐看到法老塘绚丽的灯光向天空蔓延,在黑浑浑的天空,形成一团模糊的云彩,如果法老的典当铺仍就还在,那么我肯定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回严叔的复活,这样我就不必如此难过了。   之前,我们一票人曾问过严叔,法老当是否真的存在过,严叔答,然。我们又问,那么它后来为什么会消失呢?严叔说,因为那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好比从法老当流出的那句谚语,亡灵复活,悲伤亦复活。其实就是说,莎草纸编写的亡灵书能让生命复活,可生命复活了,死亡也会复活;贪心的人期盼灵魂永生,可同时罪恶也跟着永生。   又有河风吹来,荼蘼花香沁心的凉。我想念严叔,他曾是我们看这个世界的一把天秤,可是,现在他死了。   “不燕,文不燕。”突然,我听见妈妈喊我的名字,随着声音,我跑到妈妈的身旁,她说:“快,拉住你爸,千万别让他做傻事。”   我说:“要拉你拉,他不是我爸,他是个毒贩,他害死了严叔。”   “啪”。从我有记忆开始,这是母亲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在燕尾楼捣蛋那次,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痛到了我的童年。   听妈妈的话,我上前拉住老爸,老爸满脸的泪让他变得更狼狈,此时,我看见天秤阁下的大桥上,粗粗的铁链锁着大大的铁桩,像地狱一样坚固。闪着警灯的车一辆接着一辆,由南至北,死死的围住了天秤阁。   妹姐慌了神,不停的原地打转,不停的说,怎么回事,我被跟踪了吗?完了她又拉着老爸的手,说:“快,文唐,你快跑吧。”   老爸长长一声叹息,说:“无路可走了,我死后……”   “你不能死,”妈妈打断老爸的话,说:“司徒说得对,如果你就这样死了,诺城人就会指着你的尸骨,戳我们的脊梁。我打电话给司徒就是要你勇敢去面对,就像你教育你儿子那样,头顶神明脚踏大地,我们都相信你从来没有背叛过这个世界,可就算你真的因一念之间犯了错,那么也应该坦然的去面对法律的惩罚。当然,你可以躲,但你躲得过拉什努的审判吗?”   妈妈的话说完,我们都惊了,特别是妹姐,痴呆呆的看着妈妈,很快,她开始歇斯底里,在妈妈身上不停的抓打,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对,是嫉妒,你嫉妒我们,你嫉妒我们,哈哈哈,你嫉妒我们。”接着,她疯狂发笑。   而母亲,不说话,不解释。   如此这般安静的天秤阁,唯有妹姐那尖锐的笑声刺破楼顶的黑夜,黑夜更黑。随着咚,咚,咚,一个沉稳的步子上楼来,妹姐的笑声也停止,刹那间,好像全世界都凝聚在天秤阁的楼梯上,正被一个巨大的脚板踩踏,发出一下又一下悲凉沉重的脚步声。   终于,穿着制服的那叔出现在我们面前,看见老爸后,他很温和的打了一个招呼:“文兄。”   “说真的,那城,”老爸把我推开,双手拉着马甲抖了两下,顿时精神了许多,他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穿便装的样子。”   “是吗?”那叔笑道:“我也是。”   一切,似乎并不像那些警匪片那样,一出来便是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谁谁谁,整个场面都是很和谐,就像平常的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打屁。几分钟家常便饭的对白之后,妹姐首先打破这样的平静,她说:“那哥,你就不能放个文唐吗?”   那叔片刻沉默,没有回答妹姐的话,而是直接冲老爸说:“文唐,你作何打算?”   老爸冷笑道:“我现在还有选择吗?”   “有!”那叔很干脆的回答,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现在自己戴上手铐跟我下去,算你主动配合我们办案,这也是之前嫂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答应过的。二是我抓你下去。”   “那些毒品不是我的,”老爸说:“那诚,难道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是,我承认,”那叔说:“直到刚才,老师还打电话给我说他依然是相信你的,可你知道,我是警察,警察必须怀疑一切。更何况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你,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一定能还你一个清白,这一点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说完,那叔从腰间取出一副手铐扔给老爸。   老爸横空接过手铐,只听见“咔擦”一声,银白的铐子在微弱的光线里也闪亮得让人发晕。随后,他双手紧握住钟锤,,对着古钟狠狠的撞了一下,钟声好似震撼了整个世界的悲怆,宇宙也突然失色,那叔说:“走吧,文兄。”   再看一眼,在楼下的最后一瞬间。河面的涟漪、碎裂的月光,被离别的白色浇染的荼蘼,还有荼蘼花的彼岸,彼岸花一片火红,红得那么绝望。天秤阁之南,这个没有乌鸦飞行的季节,夜色美得让人痛心,夜下街灯如火,如同残缺不全的死文字,编写的过去的零碎的伤悲,尽管无人读懂,但真的存在过。   随着楼梯向下,灯光和我上楼时一样昏黄,墙壁上,年岁把记忆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划痕。   当脚步迈出天秤阁,眼前,警灯闪烁,许多黑色的枪口慢慢放下,有那么几个和老爸老妈相识的警察走上前来,和气的打着招呼。跟随者他们,老爸向其中的一辆警车走去,在踏上警车的那一刻,老爸突然回头对妈妈说:“我不在的时候把公司和家里照看好,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老妈回答说:“嗯”。之后,警车,老爸,那叔,警察,随着一长串呼啦啦的警笛声离去。   待最后一辆警车消失在我们眼前,彼岸河北,那日式的肃穆与静谧,在纤细淡雅的风灯里,随缭绕的河风睡去,俨然一幅枯山素水图。   妹姐从黑色的小挎包里取出一块特别精致的小镜子,对着脸照了照,然后又拿出一些如口红眉笔之类的化妆品,在脸上涂涂画画一会儿,很快她的脸又变得娇艳万千。瞬间,我有一种极度不爽的感觉,恨不得在她脸上狠狠的抽,狠狠的抽,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把她的脸打烂,打得稀巴烂。不想,还没得我决定揍不揍她,她便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小黑包,走到老妈面前,居然伸手给了我妈一个耳光,我愤怒,举拳打她,却被老妈拦住。这会儿,只听她冷冷的对老妈说:“你满意了,文唐把公司和家都给了你,我呢,什么也没得到,倒是做成了诺城最大的傻B。”   “小妹,你要相信文唐。”老妈一边说一边去拉妹姐的手,被她甩开后老妈又说:“他是怕你一时应付不了公司突发变动,没等他出来公司就垮了,所以才让我帮着照看一下。”   “出来,怎么,姐,你还想等他出来再续前缘呢?”妹姐说完,阴冷的笑两声,直接跳上她的车,也从河的南岸离去。    六 10 - 问南方 - 未知   10   离山,尽管是在盛夏的午后,依然阴沉而坚实,像一个凉飕飕的传说,永远这样。   昏黄而热情的太阳光到了这里,似乎总会变得十分虚伪,从不卖力,甚至让人感觉,她射出的每一米阳光都像是在敷衍这片土地、山石。而且,诺城的那些专写悲剧的小说家也总喜欢拿这里借题发挥,用来预示一切即将上演的悲剧。所以,面对今天将会发生的事,我的心中总有各种不安。   面对今天即将发生的一切,在之前,不管是思想还是行动上,我都没有做任何准备,但是我有一种欲望,驱使我很想这么去做,而且现在,我也逃跑不了。   要说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因为昨晚我在小野馆的道场里,很久后才离开。   小野问我,是不是已经决定了,必须这么做。我当时回答,是的,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我跟滨崎反复练习了许多遍,离开时,小野再次嘱咐我,千万别太纠缠在速度上,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关键是准确度,要心静要忍,然后一发击中,因为单就兵器而言,七环刀本身就比我的唐刀快。   跟我一道上离山的还有富贵,他安慰我,说放心吧,关键时候他有办法扭转局面。想想这十多天里,他一直背着富叔陪着我,驾着他刚买的悍马,帮我满世界的收集各类消息,累了我们就坐在悍马车的车顶,抽一支烟,相互调侃几句。   当我们赶到离山顶的句号球场时,内裤也已经到了,同样是这样,这段时间他帮了我许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是兄弟。   丫头没有来,尽管在这之前,她每天一早都会去家里找我,询问情况如何,或者把打听到的消息给我捋一遍,说许多很有用的建议,可是,今天她没有来。是的,我对她刻意隐瞒了这个事:昨天,Yoyo联系我,要我今天跟他做一个了断。   把车停在球场边缘,富贵跃上他的悍马车车顶,站着伸长着手,像是要试图用手去摸一下那个永远悬于空中,沿球场边缘匀速运行的水晶球,因距离相差太远,向上蹦了两下,他依然够不着。没有办法,他只好掏出烟盒,扔一支给我,扔一支给内裤,自己再点上一支,把手插进裤兜,咬着烟,看着我,对我说:“放宽心,他肯定不是你的菜。”   其实离山顶的这个球场不是篮球场也不是足球场,更不是排球场,她之所以叫球场而不叫广场,一是她只比正式的足球场还要小许多,如果称作广场显得太浮夸,其二就是因为那个悬空玻璃球,这个球比篮球约大一倍,永远沿球场边缘运行,第三点是最重要的,诺城人把这个视为诺城独有的宇宙哲学:球场的中心有一座的钢铁铸的塔,晃眼一看,这塔的外形好似一棵巨大的、枯而不死的大树,四五米高,有人把这称作指挥塔,更多人叫她引力柱,那个悬空的球就是围绕这根大柱子一圈又一圈运行,所以,人们寓言说,你可以把这个视作太阳围绕银河转,也可以当成地球围绕太阳转,还可以看成月球围绕地球转,其实宇宙就好比这个球场,永远运动中,永远不能脱离规则的轨迹,何以把这里称作球场?因为宇宙和球场一样,也充满了竞技。   至于为什么把这个球场取名句号,这个则属于诺城人的人生观了――因为句号球场和其他球场不同,她是圆形的,乘飞机从空中往这里看,她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句号。然而,汉语里的句号是一个小圆圈,可英文里的句号又是一个圆圆的小点儿,那么,离山又是诺城人生命的终结点,再加上诺城人总是喜欢臆想一个属于自己的来生,于是,在诺城便有了这个问题:生命走进离山,到底是一个圆满,还是一个起点?   我想,Yoyo把单挑的地方选在这里,许是真的不想让我再从这里离开了。   站在句号球场,头顶是宇宙脚下是阴河,随阴河而下,是传说中的冥府,孟婆汤,有没有……   再次扔掉一支烟头后,富贵说:“妈的,估计这厮是不敢来了,要不老子打个电话催一下。”说着他开始摸手机,可不等他摸出手机,就被内裤拦住,对他说:“也许是我们来早了,或者那边被什么事缠住走不开,还是等等再说吧。”   富贵见内裤居然都敢冒头反对他的做法,十分不悦,盯着内裤看了很久之后,说:“你是不是跟Yoyo有什么瓜葛?最近你好像很反常哟。”   见原来一向话多且十分爱解释的内裤对这样的质疑居然毫不解释,富贵似乎更肯定了他的猜疑,然后又对我说:“是不是?这家伙原来胆小如鼠,遇事总是比谁都跑得快,可是最近,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居然变得特别神勇起来,好像两肋插刀、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好了,你就别再瞎猜疑了,”我不愿意怀疑我们这一票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不管是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去怀疑,因为我相信这堆人,个顶个都能顶天立地,不会做出卖朋友的勾当,所以我说:“我信他,就像我信你一样。”   富贵似乎毫不在意我的态度,依然继续我行我素的质问内裤,他说:“阿姨出事那天就你和不燕一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个事,我问你,到底是不是你走漏了消息?”   面对富贵的质问,内裤还是不作任何解释,表情很淡定。相反,我的记忆却被这个问带回到了那一天。   可是,直到今天,我依然在想,这一切的一切又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我只能这么理解――也许至那晚,我爸被那叔从天秤阁带走,就注定了这一切。   我爸被带走的第二天,丫头就匆忙去找艾娅,希望真的能从她那里得到这件事的真相,可是丫头回来告诉我,艾娅对此事要么缄口不说,要么回避或者转移话题,丫头认为她可能真的是知情人,可是她不说也没有办法。好在后来内裤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到警方似乎把调查的矛头指向了腾龙集团,可惜终因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我们把之前艾娅面对丫头时的异常表现跟这些联到一起,我没有心思顾及她美丽的脸庞和好听的声音,我只是立即断定,这个事肯定是尤龙的栽赃陷害,而且我分明隐隐记得什么时候听我爸说过,他跟腾龙集团向来不和。   可是富贵劝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别打草惊蛇,应该先看看警方的调查情况再说。而且丫头和内裤也这么觉得,特别是老妈,一而再,再三嘱咐我千万别冲动,总会有结果的。可结果是,我还没有等来警方的调查结果,我妈就被车撞了。   那天,和今天一样酷热,毒辣的太阳疯狂爆晒着这个焦躁的城市,约比现在早一点的时间,妈妈突然打我手机,说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所有真相,而且拿到了部分证据,叫我迅速过去色街接她,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那叔,把东西交给警方。可是,当我和内裤驾着富贵的悍马赶到我们相约的地方,老妈早已躺在道路旁不省人事了,而且那叔也已经赶到,据现场调查,我妈是被一辆没有拍照的别克车给撞倒的,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   面对这一切,我……   呆若木鸡的在现场傻站,之后我又像随风的蒲公英,跟随着警车送妈妈去了医院,最后,记不起什么时候了,一个医生对我说:你妈妈重度昏迷,能不能醒来,两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做过什么,忘了,说过什么,忘了,睡没睡觉,忘了,吃没吃过东西,忘了,好像在那几十个小时里,自己压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现在,不管再怎么努力,我也只能记得那之前和那之后的事。那之前,色街被毒辣的太阳炙烤得快要焦熟一般,除了悲伤山顶的七彩石仍就清楚的刻着:今天,你悲伤了吗?色街的一切,都那么多尘,那么焦虑,那么模糊。   那之后,我跑到腾龙大厦去闹事,和那里的保安大打出手,结果还没等我见到尤龙就被那叔强拽了回来,他第一次冲我发火,说因我的冲动而打乱了他们警方的所有计划,我反驳,这是我第一次反驳他,说,去你的计划,如果你们真有办法,我妈现在就不会躺在医院了。   也是那晚,艾娅打来了我期盼很久的电话,可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喜悦。你先是安慰我,说我妈妈会没事的,这一切都会没事的,然后她切入主题,劝阻我,希望我不要再去腾龙大楼闹事了,这会对我不好。   那晚,我没有听她说完便把电话挂了,不过她的话到是提点了我,找不到老子还可以找儿子算账,找不到尤龙,没关系,我可以找Yoyo,找他单挑,因为我坚信,在陷害我爸的事里,这厮肯定是有份的。于是,当晚我就放出消息,要找Yoyo单挑,和他用刀说话。   只一天,整个江湖就被这个事掀翻,传得沸沸扬扬,可奇怪的是,Yoyo对此并不接嘴,好像故意躲着我,这让我更加肯定他这是理亏,怕见我,致使我越发疯狂,又跑到腾龙大厦去大闹了一场,因为前一次的教训,这次我学乖了,我先躲在楼下不起眼的地方不露面,渐渐观察等待,看见尤龙的车之后我才冲出去,先对着车一阵狂砸,然后再把车上的人拽下来就是一拳,结果我才发现那家伙不是尤龙,尤龙压根儿不在车上。   我愤恨,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被戏耍,愤恨难消之余,我便酒后扬言,定要杀了尤龙这厮。   总说祸从口出,不想两日后,尤龙真的死了,被人刺死在自己的密室,那叔带着一队刑警还在现场找到了尤龙生前的许多罪证,包括陷害我爸的部分证据,整个事似乎就快大白于天下了,然而我却被那叔叫到了刑警队,问了半天话。   最后,我被证明与此事无关,所有警察皆相信我是清白的。可是,事情并没有完,我爸依然被关着,我妈仍就昏迷着,还有江湖上那个我曾扬言誓杀尤龙的传闻,也是越传越离奇,有没有人信我不知道,但我很肯定,Yoyo百分之百信了,不然他昨天也不会联系我,接受我之前的挑战。   离山这山,江湖上的许多是是非非皆终结于此,我猜测,今天,她很可能也会结束我们这一段儿,因为Yoyo如约来了,和他一块来的还有艾娅,也只有艾娅。   艾娅之所以跟着来,我想应该是为了劝阻我和Yoyo,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然而就像严叔曾经评价法老当那样,这并没有什么卵用。Yoyo还是从用作装钓鱼竿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他钟爱的七环刀,刀身短而宽,因刀背上均匀排列着七个小孔,故名七环刀。   而且艾娅的劝阻在我这儿也毫无用处,因为在我看来,如果她肯早一点把她所知道的说出来,事情怎么着也不会发展成这样,至少我妈妈现在应该好好的,所以,我也毫不犹豫的拿出了我的兵器,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像是紧握着某种仇恨,这当中还包括了对艾娅无尽的怨恨――唐刀,这还是昨晚我去小野馆,临走前小野赠与我的,唐刀是武士刀的前身,小野告诉我,说他仔细看了我跟滨崎的每一次练习,他认为我更适合使用唐刀。   就这样,艾娅被内裤和富贵强拽开之后,我便先发制人,手起刀落,然而Yoyo秒速用他的七环挡住,刀锋对刀锋,我们对视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又分开。   他的刀真的很快,快得几乎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我努力的想超越他的速度,可我总被他压着。   太阳开始落山,整个离山的树叶被突如其来的风刮得瑟瑟作响,离山越发阴沉了,记得有那么一次,百里乱调侃皇子,说他总爱挑战包大人的权威,然其结果又往往是可歌可泣,何谓可歌可泣?乱的理解是:先是视死如归,然后就真的死了,这就是可歌可泣。   今天的我呢?悬空,那个匀速旋转的球,从我们头顶飘过又飘过,期间我被砍伤了三四次,虽然都无大碍,可令我不得不灰心的是,Yoyo居然毫发未伤。   一场打斗下来,我们都需要休息、喝水、喘一口气。坐在地上,我开始想念皇子,因为有他在的日子,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Yoyo隔空扔给我一瓶工革,我一气喝了半瓶,突然想起那句独属于诺城的谚语:工革啤酒,敬敌敬友。   句号球场曾经引导许多艺术伟人在此参透了‘离’,从而归入离派,可今天,她或许只能引导我离开这个世界。因为结局已经很明显,Yoyo会一小刀一小刀的赢,最后,一路小屁,走向胜利。   今天的离山让我深切的明白,其实离派艺术能在诸派艺术中独树一帜,且多年屹立不倒,必然有她的可取之处。至于离派艺术,包含很多,涉及很多艺术领域,譬如绘画、歌曲、建筑、装修风格、服装、时尚品等等。和世界许多地方一样,诺城也有很多落魄不得志的艺术家,绝望乃至厌世之余游逛到离山,看着悬空的球儿转啊转,一刻也不止,就像自己打转在艺术的圈子里,永远不能自拔,又像是那个挖山的愚公,生命不息便挖山不止。无情现实的骨感、新生希望的丰满,他们的灵感皆来源于此――只要你仍在继续努力,二者就同时存在于你的生命,你进取的路。   今天的风也吹得极其古怪,时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时而微微拂过、鸟语叶落,不知道是不是剑锋游走的原故。我退一步,Yoyo就进一步,我退两步他便得寸进尺,我再退一步,他步步紧逼、刀刀不虚,使我几乎快到了无力招架的境地,然而之前富贵对我许诺的扭转局面的办法却迟迟不来。   在被Yoyo无数次割伤砍伤后,他终于看准时机使了一个大招,七环横空划下,我用唐刀横阻在身前,企图阻挡这致命一击,刀锋再次碰撞,我顿时感受到他那开山劈石般的劲道,他见攻击被阻,又迅速把刀往回一拉,火星崩裂,刀锋间的‘嗤嗤’声瞬间颤动我的胆,接着,他又极速的用刀尖直逼我的心脏,而此时,我已是退无可退。   昨晚,小野再三说道,武士刀其实不讲求太多招式和技巧,且不刻意追求速度,关键是准确,一击即中为此刀的至高境界,唐刀是武士刀的前身,自然也注重此道,但是他还是建议我使用唐刀,因为唐刀更能发挥我的技能与速度优势,且唐刀重德,以守为上善,关键时刻能获天道相助,发挥意想不到之效果。   可是,这已经是生死之间了,小野所说的天道似乎离我远如天边,我确定我是被这个日本子给忽悠了,现在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刀尖对刀尖,老子不退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临死前割这厮一个口子,咱不能输得太窝囊,我死了,他却毫发未损,说出去都讽刺。于是,我看准时机,一个直刺……   好像听那谁说过,冷兵器时代的谚语:一寸长一寸强。一直觉得这话不靠谱,不过今儿,这句谚语却在我这里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滑稽的一幕出现了,Yoyo只顾攻击,不想被我冷不防的这一刺弄得不知所措,未及躲闪喉咙便不偏不倚的凑到了我的刀尖上,而他的刀离我,就是说我刺死他后还能有足够时间躲闪,哈哈哈,尼玛,我居然是赢在了武器的长度上。   此情此景,他明智的选择了弃刀,说:“我输了。”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之后,突然陷入一种纠结之中,杀他?自然是很不明智的,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武侠,这么做只会玉石俱焚;放下刀?之前与他的格斗之中,他分明是刀刀致命,我若放下刀,他耍赖怎么办,这厮可是个下流坯,而且我纯粹是巧胜,所以只要给他一个喘息之机,我就死定了。冲动之时没能想这么多,而且我归根到底只是想知道整件事的真相,还老爸一个清白,给妈妈一点安慰,毕竟我妈就是为这件事被撞的。所以我决定先问一问,把老爸的冤情洗清再说。可是他似乎看准了我的犹豫,抢在我前面开了口,说:“你不杀我?”   “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来,”我说:“我只想知道真像,告诉我,为什么要陷害我爸?”   “不为杀我却找我单挑,呵呵……”Yoyo邪笑两声之后,说:“这个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快说,”我压住内心怒火,咬着牙反问:“难道你真想逼我杀你吗?”   “杀我,哈哈哈哈,”他仍就一脸的邪笑,回答说:“你杀不了我,从你选择向我挑战开始你就已经输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陷害你爸,他本身就有罪。”   Yoyo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正欲再继续问下去,不想却被艾娅的一声“不要”打断,我以为她是叫我不要伤害Yoyo,随着她的呼喊声我本能的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结果,一声枪响撕裂了离山的黄昏,好像突然间进入傍晚,还没等我完全明白,我手中的刀已被击落,右手臂中弹,Yoyo抓住时机,趁机从地上捡回他的七环,然后架在我的脖子上。   此时,枪响的方向令我万分惊诧,因为我看见富贵正端着手枪,枪口对着内裤,左右摆动两下,示意他向我靠拢,以便自己的枪口能控制住整个场面。内裤识时务,两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之后,便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我的身旁。   突发的一切是让我无法接受的,不管是在情感上还是别的,我直勾勾的看着端着枪一步一步走向我们的富贵,心中愤恨、委屈、甚至死不足惜等等。看着已经走到我面前的富贵,我问:“为什么?”   富贵不答,只是和Yoyo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又重新把眼睛放在了我和内裤的身上。   “原来是你,其实我早料到的,”这时Yoyo却开了口,一脸自信的对富贵说:“只是不敢确定。”   “怎么样,”富贵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切入主题,对他说:“是你处理还是我处理,还是一人处理一个?”   对于眼前这个满脸冷冰冰的富贵,我突然觉得好陌生,不只是他,还有这个世界。   “不急,”Yoyo轻瞄了一眼富贵,回答说:“他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还是让他死个明白。”完了他又对我说:“想不到吧,我也没有想到。既然你死到临头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离山之下你也睡得安稳一些。不错,栽赃你爸这个事确实是我爸的意思,不过去做这个事的可不是我爸。”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富贵,然后对着他很有寓意的说:“是吧,富贵。”   见富贵不作答,Yoyo又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害死严丑丑父亲的人是谁吗,今儿我也可以告诉你,其实害死丑丑她爸的罪魁祸首就是你爸,文唐。”   Yoyo的话让我越来越迷糊,可看着不远处艾娅的表情,我确定,Yoyo说的不是假话。而且,现在我也大概知道富贵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能在他看来这是给严叔报仇,是呀,严叔的死对我们这一堆人来说,打击确实挺大,严叔的思想一直是照耀我们心灵的唯一灯塔,依靠这个,我们才慢慢成长,在成长中各自寻求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可是现在,他的结果令我们所有人都开始陷入一种迷茫,我们开始怀疑被骗了,但我们又不能接受被骗了,于是,我们前方的路越来越迷糊。那么,说我爸是害死严叔的罪魁祸首,凭什么?我无法顾及自己的命运,因为现在,我只想弄明白这一切,我开始平静的与Yoyo交谈,当然有时富贵也会咬牙切齿的说出他真正这么做的原因:   ――江湖上一直传说尤龙以及他的腾龙集团其实是诺城最大的贩毒网,警察也曾几番调查,但都因没有直接证据而不了了之,原来这一切是真的。但是,尤龙和严叔的死丝毫没有关系,连那个平时为严叔提供毒品的家伙之前也被那叔给捉拿归案了,从那家伙口中审问出来的贩毒网络也已经被那叔他们破获,且这个网络与腾龙毫无瓜葛。至于我爸,这两年到也确实在和尤龙暗战,因为我爸这两年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之中无法自拔,当然这也是他挑衅尤龙的真正原因,我爸是属于白手起家走到人前显赫,一种自我满足与自我骄傲让他进入了空前的空虚与迷茫当中,于是他开始寻找更大的刺激,或者说是找寻一种新鲜感,他找到了,就是毒品,在毒品的催化中,他觉得很快活,然后他又把这个好东西推荐给他的朋友,其中一个便是严叔,与毒品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爸发现这玩意儿太不靠谱,太伤人,赶紧一刀斩断,珍惜生命,远离毒品。同时他把毒品之害告知身边那些他曾怂恿过的依就在继续吸食毒品的朋友,这样的做法也确实让许多人悬崖勒马,可是,此时严叔,早已深陷其害,不能自拔,我爸想了很多办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严叔一步步走向末路。我爸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和毒品的贩卖者,自己,他早已后悔莫及,毒贩,他要用他的方式与他们暗战,这其中自然包括尤龙,最后,尤龙忍无可忍便使人陷害我爸。要陷害我爸,自然要找一个十分了解我家情况的人,也是天公作美,严叔死后,富贵居然主动找上尤龙,愿助他斗垮我爸。   在富贵看来,如果不是我爸,严叔就不会吸毒,严叔不吸毒自然就不会反对他和丑丑的相爱,也不会发生百里乱与丑丑的那庄事,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恨我爸,那么,丑丑和乱发生了那事之后,他便把仇恨升级,恨所有人,他觉得那晚是我们所有人一切商量好,然后安排出的事情,他认为我们从来不曾把他当兄弟,他认为我们都在嫉妒他和丑丑好,他觉得我们的父母都瞧不起他,因为他爸是靠着丑丑的妈妈才起的家,总之他恨所有人,既然毒品让他没有了爱情,他就要用毒品来祸害整个诺城。   于是他主动找尤龙,与他合伙卖毒,接着他又找到我爸身边一个急需用钱,且想法一样变态的家伙,让他帮忙陷害我爸,我妈妈出事那天,也是他透露的消息,他早已在车上安装了窃听装置,听到我说我妈拿到什么证据他便立即告诉尤龙,让尤龙立马遣人去抢夺。之前他故意怀疑内裤,其实是希望我和内裤翻脸,一是他觉得我一个人更容易对付,二是他并不想伤害内裤,因为内裤是水儿的男朋友,水儿的爸爸水师傅是他现在唯一尊重的人,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还是水师傅极不喜欢百里乱,而且在百里乱和他的这个事上,水儿一向表态都是站在他这边,他不希望水儿因内裤的死而伤心。   “好吧,”我对Yoyo说:“总之谢谢你能让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有个事我得告诉你,杀你爸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对于我的话,Yoyo显得十分平静,他一脸阴笑的扭头看着富贵,说:“不但如此,我知道是谁,富贵你知道吗?”   富贵见Yoyo这般表情看着他,顿时有些着慌,说:“怎么你怀疑我?很明显他是苟延残喘,故意挑拨,你可别中计。”   可是Yoyo好像对富贵的提醒无动于衷,我的一句话真的能改变整个局面?他那阴冷的笑容让我也开始起疑,难不成尤龙真的是富贵杀掉的?面对渐渐失控的的场面,富贵端正枪口,有开枪之意,内裤第一个发现不妙,赶紧挡在我的前面,此时,Yoyo也迅速把刀从我身上挪开,用刀面挡住富贵的枪口,很淡定的说:“你何必着急呢,难道不想把整个故事听完吗?”   我懵了,所有人,除了Yoyo和艾娅,脸色全懵懂。不过一点,对于我来说,听故事总比被枪击或者被刀砍要划得来,尽管我身上已经伤痕四处,但我还是愿意选择听故事。   “我爸不是文不燕杀的,他是死在我手里的。”Yoyo的故事一开头就震惊了我们所有人,特别别是富贵,顿时不知所措,这不比碟中谍还碟中谍吗,而且他的枪口也不知所措,因为目前的最大劲敌已然变成了Yoyo,慌忙中他赶紧转移枪口,可他还是慢了,Yoyo的刀已经在他脖子上了,现在的他,只能选择静静的把这个故事听下去。   “他是我爸,”一切掌控后,Yoyo继续说:“不管是在我生命里还是心里,他一直都是,包括现在,他仍是我爸,所以不管他做了多少错事,我都不可能杀他,他死在我的手里,只是一个巧合。他对我抱以很高的期望,我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他把我送到英国,多少年来我总是很努力很勤奋的让他知道,他的儿子是他最大的骄傲,一直是,永远是。可是你们知道吗?在异国他乡我所承受的,已经两百年过去了,也许连我们自己都忘了,可还有人在笑话我是东亚病夫,尽管我很努力,尽管我比那些嘲笑我的家伙要强许多,可每每发生分歧或者争吵时,那些家伙就会用这个词来给我打标签,但是,我还是容忍了这一切,因为我觉得这个总会过去,随着我们一天天强大,他们总有忘记的时候,而且说到底,毒品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值当我太计较。可是那一次我回诺城,才发现这一切从来都不曾过去,包括我富足的生活来源,都一直是毒品在滋养,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不知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开始仇恨,仇恨毒品,仇恨那些让毒品继续在我们生命中存在的中国人。我们这片土地,那个刺眼的,名叫东亚病夫的牌子。我和艾娅是通过互联网认识的,我热爱互联网,那一段时间,她带给我许多慰藉,最重要的是我能在这里找到那个给我希望的人,后来我们相爱了,艾娅说她之前喜欢过一个叫文不燕的男孩,可是这家伙总是没心没肺,从来不表白,直到她等不下去了,直到她已经喜欢上了我,直到接受了我的求爱。”   Yoyo一边说,我们就一边听,然而艾娅却是泪流满面,几次想跑过来阻止又几次放弃。   “我要阻止这个带给我及我们这个民族耻辱的事再继续下去,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想法,我已经无法确定了,但真正去做,是在我回诺城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常常会抱着艾娅,亲吻她,从她身上寻找一种安慰,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怎么办,我问她,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爱我,爱我的正义感,爱我的使命感,爱我对这个民族的爱。我老早就知道我爸有一个无人知晓的密室,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说这个密室将来会留给我,由我来决定是否留下,那天去密室找我爸的罪证,说真的,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如果真的拿到了他的罪证我会怎么办,我从没有想过,也许是天意吧,偏偏让我看见了许多我不想看见的东西,我曾无数次侥幸的希望,我什么也找不到,可事与愿违,更事与愿违的是,我还没有决定怎么办的时候,我爸就来,他拽住我,现在想来他也许是想解释什么,可是我却鬼使神差的拿起他收藏在密室的一把古剑刺伤了他,我无法确定我跑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死了,还是因为抢救不及时才死的,我无法确定。”Yoyo满眼的泪,直到泪水流出来他才停止,可刚停了几秒,他又咬牙说:“但这个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我在密室里发现的,有一个人在和他合作,贩卖毒品,包括陷害文唐,我要把他找出来,这个人知道很多,应该就是文不燕最好的朋友之一……”   就在大家都围绕这个事放松警惕的时候,富贵却得以顺利脱身并开始往球场外逃跑,内裤见状便迅速拾起我掉在地上的刀第一个冲上去追,随后Yoyo也紧跟着,然而我没有动,尽管我妈的事是他通报的消息,我还是希望他能跑掉。   “砰”   可是,富贵的再次打枪让我不得不决定,还是先夺了他手中的枪,再说。   “砰”又一枪。   就这样,富贵奔跑在前,我们追赶在后,我希望我是第一个追上他的人,因为我不愿意看见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再受伤害,不巧的是,此时的球场外又有一部车像我们飞速开来,灯光刺眼,在就要靠近球场的地方急刹车,严丑丑从车上跳下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不要!”   “砰”,随着严丑丑喊声一起发出的还有一声枪响。   然而,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Yoyo为了阻挡这颗已经无法躲避的子弹,随手把手中的七环飞了出去,我分明看见,七环刀把子弹一分为二之后,直插富贵的后背。    六 11 - 问南方 - 未知   11   抱着富贵渐渐冷掉的身体,丑丑半张着嘴,没人知道她是哭了还是在发呆,因为雨终于来了,一滴两滴,再一滴,倾盆下落。   把泪水淋湿,再淋湿泪水。   离山之顶,远方,这座任性的城市已经入夜了,璀璨的烟火犹如撕破文字的痛,虽不见焰火,却足以灰飞烟灭,带着荒冷与缤纷,霎时停止。   像是,故事已飞过,繁华谢幕,离山、离。   待续    待续 - 问南方 - 未知   后来   雨大得把整个世界都模糊了,然而我却能清楚的看见那长串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在离山的半山腰,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行驶,那叔来了,我肯定。   Yoyo离开时,雨依然很大,他把艾娅的手放到我的手里,我看了一眼雨中面无表情的百里丫,略有一丝犹豫,但还是接过了她的手,紧握。    问南方×2 - 问南方 - 未知   等一会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