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清晨的y城,平静中透着安详,雾气中隐约飘散着油条和豆浆的香气,一声声的叫卖勾勒出小城热闹非凡的景象。     城中菜场的早集市外,卖早点的摊主,卖小菜的商贩都早早的骑着小车来到菜市场外。     起炉子,烧面汤,点油锅,煮浇头,将前一晚准备好的辣酱,咸菜摆上面前搭好的桌板。两三里的窄窄街道,两旁遍布着繁忙的起早的人群。     上班的,上学的,买菜的,晨练的,往往花上一块两块的就能吃上口热的。炉子里刚烘出来的麻酱烧饼,撒着辣椒油的豆花,雪白甜糯的蒸米饼夹上一根酥脆的热油条,足够实惠也足够美味。     “吃鸡蛋饼哟!大姐,吃鸡蛋饼?加个火腿肠好吗?给小孩补补营养嘛!”     腰间扎着围裙的中年摊主热情的招呼着面前的一对母子,手上摊饼皮的动作也没有一丝落下,白嫩的米浆在烧热的炉火上那么轻轻一刮,打上一个鸡蛋均匀抹匀,再把葱花酱菜豆干末那么一撒,一瞬间香味弥漫开来,让身着一身墨绿色校服,呆呆的站在摊位前的那个半大少年忍不住小小的吞了口口水。     “啊……”     口齿含糊地低喊了一声,少年看年纪也有十一二岁了,可是神态举止上却显得比寻常孩子要木讷迟缓不少。即使他长相白净,眼眸清澈,可是那明显不同于同龄孩子的言行和呆滞的眼神却还是直白的显示着他在某方面并不是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十二岁少年。     “我们不吃不吃,谢谢啊……“     将儿子渴望的神情看在眼里,穿着一身半旧棉服,推着三轮车的中年女人有些为难,可是望着挂在小摊子上写着‘五块钱一个’字样的硬纸板,女人的眉头一皱,终还是无奈的苦笑着冲摊主摇了摇头。     “阿柏,我们不馋那个……妈妈今天早上不是给你煮泡饭了嘛?而且外面的东西也不干净……”     穿过熙熙攘攘买菜的人群,一手吃力的推着车把,一手护着儿子艰难地走进市集深处,满脸疲惫的女人将堆放着十几袋面粉和几大瓶食用油的小三轮停在市场的一边,这才冲还将视线依依不舍的落在不远处煎饼摊上的儿子妥协着开口道,     “要不等……等下次,你考试及格了,妈妈再给你买成吗……到时候给你买个加火腿肠的……”     闻言并不吭声,低着头的少年像是着迷于自己手指似的定定地干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女人见状欣慰的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年额头,她知道点点头这个动作对于智力只接近于婴儿的儿子来说是个多么大的进步,因为长久以来被生活折磨的始终皱紧的眉头也难得的舒展了开来。     “那妈妈把东西送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你站在这儿等等妈妈,帮妈妈看着东西,等卸完货就送你去上学……你要是想尿尿就去菜场最里头的公厕,卫生纸在左边口袋里,你也别和别人说话知道嘛……”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通,女人见少年站在三轮车边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搭理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可是这些货总是要她亲自卸的,菜场里头那对粮油店老板又是出了名的刁钻爱计较……想到这儿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女人将三轮车上的几袋面粉卸了下来,咬着牙背到了自己身上,接着使了把劲把面粉袋子往背上托了托,快步朝里面走了进去。     女人走了,小小的三轮车旁只剩下少年一个人。菜场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他就那么自顾自的站在满地烂菜叶子的角落里,不东张西望也不随便走动,一直到一声惊慌的大喊从菜场尽头传来,人群中的喧嚣骤然停下。紧接着,三个染着怪异发色的小青年脚步飞快地逆着人群跑了出来。     菜场边有几个卖水果的摊主见状下意识地想上去阻拦住这三个小青年,可是刚往前走一步,其中一个红头发的青年就一脸凶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示威似的冲周围的人群挥了几下。     “啊――“     几个拎着菜篮子的妇女阿姨一看见刀吓得魂都没了,纷纷尖叫着给这三个人让路。这三个人一瞬间有如神助,竟一下子跑出好远,眼看着就要想市场外头跑了。     “抢钱啦!抢钱啦!”     一个踩着小布鞋的老太太跌跌撞撞地从市场尽头那家农行自动取款点追出来,一边大喊一边冲着市场前面的人群哀求道,     “这是我老伴的救命钱啊……求求大家帮我拦一拦好不好啊!求求大家了!帮我拦住他们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可是周围的大多也是些上了年纪,不敢惹事的妇女阿姨,少数的几个男人也是这市场里的摊主,生怕自己管了这档子事之后被这些流氓地痞惦记上,以后自己的摊子也遭了秧。于是一时间,整个市场只有老太太边哭边在追赶,那三个小流氓年轻力壮的,自然是远远地将老太太甩在了后头。     “……”     沉默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正好站在市场另一端尽头的少年眼看着那些围观的人漠然的表情,躲闪的眼神,避之不及的态度,一向僵硬麻木的脸上难得闪过几分情绪的波动。刚好这时,那三个小流氓突破人群,终于朝他这边跑了过来……几乎就在瞬间,从来都木讷迟钝的少年猛地把自己身边那辆小三轮的车把手抓住,接着快跑便朝着那三个迎面跑过来的青年狠狠撞了过去!     “卧槽!”     打头的小流氓被小三轮一下子撞翻在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同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搞得停下了脚步。待看清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个还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这三个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嘴里骂咧了几句方言,个子最高的红毛上去就狠狠地扇了少年一个嘴巴。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耳鸣,少年的脸颊一下子肿了起来,耳朵里也像是进了什么东西似的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周围的人群见状发出几声惊呼,不少人脸上闪过几丝愤怒的情绪。而那红毛青年打完人似乎还不解气,抬起脚就狠狠踢在了少年的膝盖上。少年一声不吭地被踢倒在地上,地上的脏水溅在他红肿的脸颊上,看上去格外的狼狈可怜。     ……     “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在干什么……”     从后面追上来的老太太见状大喊了一声,挥起自己手上的小布包就朝那三个人身上砸。那三个小流氓不耐烦地推了老太太一把,见她哭哭啼啼纠缠不清,市场外巡逻的城管大队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往这边走过来,便下意识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匕首,朝着老太太的肚子就恶狠狠地捅了过去!     “救命啊――杀……杀人!!杀人啦!!”     老太太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脸上已满是泪水。周围的人早就被这可怕的一幕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人群中不断的有人在叫喊着叫救护车和警/察,那些一直不敢上来掺和的摊主也一起上前将那三个又准备逃跑的小流氓团团的围了起来。     ……     “阿柏啊!阿柏!”     尖锐的哭声在耳边响起,腹部的疼痛和失血的无力感让平躺在肮脏地面上的瘦弱少年痉挛般的抽动了几下身体。     菜市场的水泥地上流了一地的血液,从少年的身底下不要钱似的往外流着。他的周围干站着不少一脸惊恐无措议论纷纷的成年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起他。满身狼狈的老太太跌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那些小流氓抢走的皮夹和一些零散的纸币。     听见动静的女人哭泣着从人群中跑出来,当她的眼睛落在地上那个一身血污狼藉的少年身上时,终忍不住猛地大声哭嚎起来。     “怎么会这样!阿柏!阿柏!妈妈来了!”     温热的手托抱起地上的少年,满脸惊恐的女人一边情绪失控地大哭着,一边拖住怀中少年的后脑勺往菜市场外面跑。周围的人群纷纷让开,躺在女人怀中的少年无所知觉地任由着自己的妈妈把他抱在怀中,     一直到母子俩仓促的离开早集市,周围还惊魂未定的围观者才小声地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么多血……不会是死了吧……”     “我看悬,唉,你说说这事……那小孩看着才念初中吧?”     “所以说这人啊就是不能管闲事,那女的我认识啊……不就住在城南那边专门给市场送米面的小蒋嘛,她家男人死了好多年了,那个儿子啊还是个脑子不好的……现在还出了这种事,真是造孽哟……”     “啊?这么可怜啊……啧啧,你说说这些害人的人啊……”     而无论这些旁观者再怎样的议论纷纷,那个因为见义勇为而受伤的少年恐怕是再难听见了。     因为就在那把刀子/捅/进他身体的那一刻,少年已经浑浑噩噩了十二年,始终空白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突兀声音。     【滴――寄主柏子仁死亡!系统激活倒数1,2,3……】           第二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柏子仁知道自己死了。     事实上,这也是活到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名字这种概念,从前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的脑子里。从他出生开始,他就比其他正常的孩子要迟钝,吃饭走路上厕所他学什么都慢,而一直到他死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能完整的说出过自己的名字。     他听到自己的妈妈在哭,当然,这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原来就是自己的妈妈。他浑浑噩噩的脑子在过去的日子里,就像是一台迟钝的机器,对于外来的信息他什么都无法接收。     而就在刚刚,当那把尖锐的匕首像是钥匙一般刺进他的身体的那一刻,他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溜走,原本温热的身体逐渐地变得僵硬冰冷的同时,一丝清明的意识竟伴随着他的死亡而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世间万物的声音在耳边欢唱。     他脑子里生锈了多年的齿轮发出迟缓的转动声,一些奇异的,他从未在人间所见过的景象伴随着这十二年人间的记忆,一点点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看见一个似乎有些可怕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层,像是老式的宫殿一般层层叠叠。一条幽深的河水绵延千里,在岸边有无数白骨森森。而在每一层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都有一些面目狰狞,不似活人的怪物拿着手里的刑具在挨个处置着那些身着白衣白帽的男人女人。他们有的在哭泣大喊,但大多都是满脸麻木茫然。柏子仁像是旁观者一般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听见什么长舌当受割舌,杀人当滚钉板,再看看那些可怕的惨象,心里一时也没什么畏惧,反而觉得这地方倒是挺公平的,干了坏事的人可不就要吃点苦头吗……     正这么想着,眼前的景象又渐渐地变了,五幅像是用水墨描绘出来的人物画卷在他的面前展开,除了最后一张尚且是一片空白,其余的几张都各自描绘着一个穿着绛红绣黑蟒官袍,头戴玄色高冠的长须男子。     “韩擒虎……寇准……范仲淹……包拯?”     眯起眼睛轻声念出每幅画上的落款小字,一头雾水的柏子仁缓步走上前,刚想仔细的端详一下这几幅画,那第五幅画却忽然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接着,这画竟像是一面镜子似的折射出柏子仁的身影来了。     【滴――是否现在进行系统绑定?】     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柏子仁想起来这就是刚刚他死掉的那一刻出现在自己耳朵边上的那个声音,眼下他又一次听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而还未等他开口,那声音又继续道,     【滴――寄主未做出指令,系统自动返回上级。现为您仔细介绍系统背景,以方便寄主日后使用。本系统是由上古大神研发,酆都地府生产的阎王系统,由主脑自动选择寄主,触发条件随机,解除系统绑定者即阎罗第十殿接任者,任期三百年,底工资无,无五险一金,按业务提成结算每月工资,任期结束自动转正成为天界员工。寄主为本系统第五任凡人接任者,前四位分别为秦朝韩擒虎,北宋寇准,范仲淹,包拯,凡与系统建立绑定,寄主需履行起‘左眼观前尘往事,右眼查来生因果,顶上三花辨黑白,胸中判笔识善恶’的责任,自建立绑定后开始计算工作时间……是否现在进行系统绑定?】     “阎王……系统?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听了一大通系统的介绍,可是脑子里还是没什么明确概念的柏子仁看了眼眼前那张画卷上折射出来的自己,光华流转的白芒映衬下,皮肤素白的少年眉发乌黑,嘴唇薄削,一身肃穆庄严的官服更是让他显得灵气逼人,神采飞扬。     “我是因为死了所以才变成你的寄主的是吗?那我现在是鬼?”     【滴――寄主肉身的确已经死亡,但作为阎王系统的现持有者,寄主已经暂时跳出了轮回道,所以寄主并不是鬼。ps:您可以通过切换阳间模式和阴间模式来选择肉身的状态。】     “所以我并没有死?”     闻言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情绪低落的柏子仁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追问道,     “只要我和你绑定,履行我作为系统寄主的责任,我就可以活过来是吗?”     【滴――是的。】     “那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滴――寄主三魂七魄归位,灵识已然恢复。】     “……”     抿着嘴唇点点头,柏子仁的心底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件大好事,可是在人间的短短十几年,他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都能分明的感到这人世间的冷漠和寒凉……除了他的妈妈,这十几年里没有任何人善待过自己,他所看到的,所遭受的,都不含一丝温暖,那些完全不值得记住的回忆让他对这个人世间充满了厌恶的情绪,在学校里被老师随意辱骂殴打,在厕所里被同班的孩子强迫着喝脏水,被那些满怀恶意的成年人随意评头论足,以至于当他听到系统给出的承诺时,他除了刚开始的惊讶,甚至都生不出几分欣喜……     “阿柏……阿柏……”     母亲的哭泣声骤然间在耳边响起,柏子仁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顿了顿,他回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和他的妈妈睡在他们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的情景。     中度智力残疾,一个智障孩子,医院在他十个月的时候就对他和他母亲做了这样的审判。他的家庭因为他在智力上的残疾,而有幸得到了每个月五百块钱的补助,而对于他的妈妈蒋碧云来说,这些经济补助显然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心理上的安慰。     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无望,他的妈妈从没有想过抛弃他……而现在,他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情绪,就轻易地放弃了妈妈呵护了十几年的生命?     他的爸爸柏青在他妈妈怀孕的时候就没了,他妈妈把肚子里的孩子作为丈夫生命的延续,可是当他真正的来到这个人世的时候,他妈妈却发现这个孩子生来就有着后天无法弥补的缺陷。     这意味着无论蒋碧云付出多大的努力,她的孩子就是比不上别人家的,更让人绝望的是,一旦有一天她也离开人世,这孩子的后半生将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生活。她丈夫的亲人在得知她生下的是一个智障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早早的和她撇清了关系,而她自己,出身农村,父母早死,在这偌大的y城,除了这个孩子,她早已无亲无故。     整整十二年,蒋碧云带着柏子仁艰难地生活着,如果说朴素清贫的生活还不足以拖垮一个女人,那么面对着一个不爱哭不爱闹却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没办法规律的智障孩子,却是蒋碧云真正痛苦的所在。     洗不完的裤子和昂贵的尿片一直到柏子仁十岁之后才渐渐地变得不那么需要,邻居的嘲笑和刺耳的议论同情之声也渐渐地变得开始习以为常,而紧接着摆在蒋碧云面前的,就是孩子的上学问题。     普通的学校根本不愿意接纳这样的智力残疾孩子,而特殊儿童的费用又不是蒋碧云能负担的起的,她找了无数的熟人邻居,去有关部门哭求,最后好说歹说才让有一所小学愿意接纳柏子仁去上学。     蒋碧云欢天喜地,她知道自己自己的孩子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可是她心底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去接受些正规的教育,多接触接触其他同龄的孩子。     天下的慈母都有着一颗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付出生命的心,蒋碧云就这样靠着白天给菜场送米面,晚上摆摊卖杂货,一点点地把柏子仁拉扯到了六年级。等过完年,柏子仁就可以升上初中了,尽管蒋碧云心里也知道,念完了小学之后恐怕再没有学校愿意接纳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普通的早上,她为了送儿子去上学方便将他带到了市场,竟会将自己的孩子生生的推上了绝路!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哆哆嗦嗦地跪在手术室外,蒋碧云在护士的搀扶下哭的肝肠寸断,在她的面前,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已经蒙上了白布的担架,淡淡开口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要……我的阿柏……不要……”     大哭着尖叫起来,蒋碧云挣扎着爬到担架旁边,两只通红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只见她一把将担架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了里面已经面色惨白,没有一丝人气的柏子仁。     “阿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没有给过你好的生活,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没能给你……让你走在妈妈前头是妈妈对不起你……阿柏……”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哭喊响彻在医院的走廊里,不少病人的家属见这情形都忍不住红了眼睛,蒋碧云紧紧的抱着柏子仁的身体,无论身边的医护人员怎么劝说都不愿意松开,而就在所有人僵持在手术室前的时候,原本还哭嚎着的蒋碧云忽然停止了哭声。     医生和护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悲痛欲绝的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了,而还未等他们出声询问,被蒋碧云抱在怀里的,已经被医生下达了死亡通知书的柏子仁却缓缓的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啊――――”     【滴――寄主确认绑定,现开启阎罗系统。】     【2015阎罗系统4.0正版发布,现在下载app还可获得包月好礼。】     【新增:附近的鬼功能,在线隐身功能和漂流坟功能】     【头像,用户名,个性签名,邮箱,鬼友圈开通,微博,群讨论组。】     【轮回转世,因果循环,私人买卖,物品兑换,在线交友,同城聚会。】     【2015阎罗系统4.0,让鬼与鬼的距离不再遥远。】           第三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黑洞洞的摄像机对准着惨白的脸孔,年轻的女记者用殷切的神情看着自己,柏子仁面无表情的平躺在病床上,在他的周围摆满了精致的花篮水果,而更多的,则是一张张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脸。     他黑色的眼睛微微张开着,泛着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在他的视线所在,他清楚地看见病房里每一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团颜色各异的光。     ……     【滴――系统基础功能之一,寄主可通过人头顶的三花确认开展业务的目标。将死之人头顶青光,预示时日不多。已死之人头顶红光,预示再无可能还阳。寻常人头顶白光。福报多者金光,恶报多者黑光】     ……     “观众朋友们,这里就是我市勇救被抢老人的最美少年柏子仁的病房了。几天前,这个孩子用他的行动向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勇敢。而今天,我们市政府的各位领导也来到了他的病床前,亲自带来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慰问……那么周书记,你有什么想对柏子仁同学和他的妈妈说嘛?”     “啊,当然,我今天来呢,就是代表我们y市政府看望一下这位勇敢的小同学……他的这种行为是值得我们发扬和鼓励的,这是深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真正的平民英雄……我们市政府也特意带来了五千块钱的慰问金,同时,第一中学也愿意为这位小同学提供三年学杂全免的帮助……”     耳朵里听着那个头顶着一脑袋黑光的市政府领导和女记者一言一语的说着话,柏子仁缓缓地用手掌遮住自己的左眼,视线所及,那个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的周书记瞬间变成了一头被束缚着手脚昂昂直叫的肉猪。     【滴――系统基础功能之二,寄主可通过天眼看到人的今生和往生。左眼可看到生前事迹,右眼可看到来生将去往何处。】     ……     “周宏伟你这个黑心肝的贪官!你给我偿命!偿命!”     “我死的好惨……周宏伟你猪狗不如……呜呜呜……”     “周宏伟!!还我命来!!”     四五个脑袋上顶着红光的鬼魂大叫大嚷着围在那富态的周书记身边,病房内的其余人都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而他们似乎也并不知道柏子仁能够看到他们。     【滴――系统基础功能之三,寄主可通过系统的轮回功能帮助鬼魂投胎。轮回道分六条,三善道,三恶道。善道为天,人,阿修罗道。恶道为畜生、饿鬼、地狱道。寄主可通过往生者生前过失因果来决定他们的轮回方向。注:引一条寻常亡魂入轮回道可以兑换酆都银行发行的冥币一亿,折合人/民/币一百块;引一条恶鬼入转生所可以赚取冥币十亿,折合人/民/币一千块。若是遇到千年孤魂,凶宅厉鬼,成功度其转世更可以获得系统奖励的千亿冥币大礼包。】     系统机械的介绍音终于在耳边停下,柏子仁闭上眼睛无视掉喋喋不休的记者和那几个吵闹的鬼魂,脑海中一块血红色的屏幕缓缓的展了开来。     ……     【系统自带】     鬼信:用以和各类鬼魂远程沟通的通讯神器     鬼淘:阎罗界的物品交易平台,最新款的寿衣纸钱香烛毛片想淘就淘。     鬼拍:化女鬼为女仙,男鬼为男神的自拍软件,附带柔光和美化效果。     10048人工服务台:包流量,短信包,无线网随意享。     【付费开启】     酆都地图:方便出行,避免迷失在鬼打墙,鬼吹灯的反路痴神器。     天天爱抓鬼小游戏:百万鬼怪强力推荐的单机益智小游戏     鬼我音乐播放器:最新打榜音乐《樱花树下的尸体》《床头电话响三声》《把我的头还给我》     鬼团:各类打折促销最新讯息,时时关注周边鬼优惠。     ……     在播放器选项上轻轻一点,柏子仁随便选择了一首《床下的小芳》,耳畔的吵闹声终于停下,只余下一个冰凉阴森的女声在轻轻地哼唱。     三天前,被医院断定断了气的柏子仁在快要被送入太平间的那一刻醒了过来,吓坏了一众人之后,也成了一件奇事。原本他小小年纪智力残疾却敢于见义勇为的事就让不少人惊讶,这下更是引得电视台报社市领导都来到了医院中采访慰问。     恢复了正常智力的柏子仁在医院住着,因为系统和他的绑定关系,他得以看到了这所拥有四十年历史的医院不一样的一面。     不少生前是医生护士的鬼在死后也在医院里四处游荡,婴儿房的温室里睡满了一出生就夭折的鬼婴儿。而奇怪的是,这些鬼怪大多却并不愿意轮回,他们有的生前因为遭遇过太过深刻的病痛,导致对生死过于畏惧,有的因为对人情冷暖失望,宁可从此都做个孤魂野鬼也不再愿意投胎做人。而当他试图用鬼信和这些鬼魂沟通交流时,他们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短短的几天,柏子仁就已经摸清了这间医院的大概,好友列表里也多了十几号鬼魂。     现在住在顶楼太平间八号柜子的张芸今年八岁,因为白血病去年她死了,她的妈妈现在正在产科病房里养胎,张芸希望能够看着妈妈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再去投胎,昨天已经和柏子仁预约了转世投胎的事,而柏子仁也顺便告诉了她,她即将拥有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妹妹。     经常徘徊在四楼三号产房外的沈秀华今年二十五岁,五年前她因为流产而死,腹中未成形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医院里徘徊,帮忙照顾着婴儿房里那些一出生夭折了的鬼婴儿。她告诉柏子仁,她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去转世做人了,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没成型就死了,连个魂魄都没有,她就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尽管接触这些鬼怪也只有短短的几天,可是刚刚恢复正常智力的柏子仁却觉得比起和人相处,和这些鬼魂的相处反而更自在些。即使他们大多死相不够好看,可是反观这些天出现他面前的活人呢?     他眼看着自己那平日因为他智力不足就大声辱骂自己的老师笑的无比温柔和善,看着那些嘲笑他身世的同班同学个个嘘寒问暖,只觉得人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他不过是死了一回,再醒过来,身边人的嘴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当初抢劫案发生时,在场的有不少都是成年人,到最后却只有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愿意上去帮助那位被抢的老者;明明这些人曾经都对他避如蛇蝎,此刻却因为这件事所带来的宣传效果而强凑了过来……甚至于他当时帮助的那个老太太,也只是象征性的送来了几百块钱和几斤水果,就像是怕惹上麻烦一般再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儿,嘲讽地抿了抿嘴唇,依旧扮演着一个智障孩子的柏子仁木然地看了眼还在纠缠着自己妈妈的女记者和那些社会爱心人士,张张嘴发出了一声“啊”。     “阿柏?怎么了?”     时刻关注着儿子的动静,经历了前几天那场惊魂之后,蒋碧云变得愈发的敏感,柏子仁稍有风吹草动她的心都要颤几下。这几天病房里早晚一直来人不断,说实话她早就有些烦恼了,可是这些人偏偏又是来帮助他们的,即使蒋碧云知道他们施予帮助的目的并不单纯,即使这些所谓的好心人并没有意识到柏子仁刚刚大难不死需要静养,可是蒋碧云还是始终说不出赶人的话。     此刻见脸色苍白的儿子定定的望着自己,蒋碧云赶忙上前小心地扶起他,柏子仁靠在母亲的怀里也不开口,蒋碧云却知道他怕是有些怕生了。这般想着,她小心地把柏子仁的被褥弄好,接着转过头冲一边还在大声侃侃而谈的女记者和周书记为难地开口道,     “那个记者姑娘啊……可以麻烦你们到外面继续采访吗……”     “啊?怎么了?”     闻言愣了愣,年轻的女记者转眸见柏子仁虚弱的望向她的眼神,当下便明白这孩子怕是有哪里不太舒服。她从前专门做过一期有关智障孩子的节目,自然也知道这种孩子虽然智力有残疾,但是在情绪感知方面往往会比一般人更敏感些,可是当她看见面前的周书记不耐烦地低头看表的动作时,她的眼神一凝,接着便口气不太好地冲蒋碧云开口道,     “蒋女士,今天这些好心人的时间不多,不可能一直迁就你的,你受了大家的帮助,就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好吗?如果我们不在病房里拍摄,怎样体现出大家对你儿子的关心呢……”     “可是……”     蒋碧云欲言又止,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未等她开口,她身边的柏子仁就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好了,别说了……”     不耐烦地看了蒋碧云一眼,女记者转过头冲周书记得体的笑了笑,接着冲站在病房里的一个一直拿着烟在抽的男记者招手道,     “来,小张,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周书记和各位恐怕还有事,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和孩子合个影吧?”     这个提议引得病房里的爱心人士都点头起来,毕竟都来一趟了,总要证明一下自己今天是来做好事的。说话间,七八个人吵嚷着围到了病床前,蒋碧云慌慌张张的想阻止,却被那女记者板着脸一下子拽到了一边。     那个叫周宏伟的胖书记挺着大肚子坐到柏子仁的边上,脸上是他常年出现在各种电视访问时带着的那种代表着政府脸面的笑容,周围几个中年人也凑在柏子仁身边,个个洋溢着一个爱心人士该有的自豪和满足。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柏子仁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闹剧似的一幕也不吭声,一直到那个男记者将摄像机尽头对准自己时,猛然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1,2,3……笑……恩?这……这是怎么回事?”     抬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将镜头挪开些确认一切正常,男记者愣愣地将镜头再次对准眼前的几个人,却被镜头里显示出来的图像弄得脸色骤然白了起来。     空洞洞的眼眶上流着还没干的血迹,惨白如纸的皮肤下连青色的血管都一清二楚,除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孩子,其余所有人在镜头里显现出来的样子都显得苍白而狰狞,而当记者将镜头移到这些人的下半身时……     “啊啊!!没有脚!他们没有脚!有鬼啊――”     【滴――寄主开启鬼拍,三号滤镜死人妆正在使用中。】           第四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八号柜-阿飘张芸】     “哈哈哈!所以最后那些人都这样被你吓跑了吗?我说怎么这几天都没有人争先恐后地来看你了呢!不过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更好用的办法给那些讨厌的人一个教训,为什么还要用这些小儿科的手段啊?”     ……     脑海内传来鬼信的消息提示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可事实上无比清醒的柏子仁在漆黑的病房里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瞥了眼睡着隔壁病床上,呼吸平稳的母亲,接着在脑海里淡淡地回复道,     “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了那些人的帮助。住在医院的费用凭我妈妈一个人是负担不起的,欠那些人的,我以后会慢慢还的,但是现在我到底是受了别人的恩的,我当然也不能故意去伤害他们,这是原则问题……不过如果是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可是很记仇的……”     这般说着,柏子仁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三个在市场里抢劫伤人的流氓和那个身边挤满了冤魂的周书记。     每晚冤魂托梦,夜夜恶鬼压床,只要走夜路就鬼打墙,只要打电话就鬼来电,就这么折腾一个月,再胆大的人都会被吓出神经病吧?     ……     【八号柜-阿飘张芸】     “唔,也对……那你出院后有什么打算啊小哥哥?你妈妈还不知道你已经变聪明的事吧?”     “恩,她还不知道,我怕吓着她。”     说着有些困扰地皱起眉头,虽然十几年间一直以一个智障孩子的身份活着,但是如今已恢复正常神智的柏子仁想了想道,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一个智力不足的人忽然恢复成正常人那是很不正常的事,更何况我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前科……我想先瞒着我妈妈,等过一段时间再慢慢告诉她这件事……过完年之后,我也要去新的初中了,那里认识我的人少,到时候我就算有什么变化别人也不好质疑什么。等我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知道我以前事的人就更少了,那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缓缓地说着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虽然听起来还有些过于简单,但这也是柏子仁认真思考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     他毕竟只有十一岁,即使如今恢复了正常人的智力,拥有了非常人的能力,他的阅历却还远远不足。短期内,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带着母亲尽力地摆脱目前的困境,他想好好读书,他要让那些曾经嘲笑的人为自己的轻视而懊悔,他想让母亲过上富足的生活,他想让自己的母亲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可是以他的能力和年龄,这些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一点点的实现。     想到这儿抿了抿唇,柏子仁将聊天界面切换到系统功能界面,轻轻点开业务收入那栏,一个醒目的0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在医院呆了也有将近一周了,遇到的鬼魂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可是其他一切好说,只要涉及到投胎转世的话题,大多数鬼魂都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人死后都有魂魄,魂魄不入轮回则成了鬼怪。转世轮回本是天意,可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鬼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魂魄因为各自的原因不再愿意投胎转世,而是选择留在人间。寄主您的任务就是说服鼓励引导一切有投胎打算的魂魄,提高轮回转世率,避免鬼龄老化,而只要您引渡成功一条生魂,帮助其转世,就可以得到一定金钱奖励。具体收费标准参考系统功能介绍,最终解释权归系统开发部门所有。】     ……     引渡一条生魂就可以赚一百块钱,活捉一只恶鬼就可以赚一千块钱,这对于家境贫困,即使这次因为受伤得到了一定社会捐助却依然对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充满了担忧的柏子仁而言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事情。有了钱,他就有办法去赚更多的钱,去改变他和母亲的生活。他和妈妈可以不用每天三餐都吃着泡饭酱菜,不用为了节省那一点点零钱就节衣缩食。因此即使心里有些忐忑,但因为活这么大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对鬼神也没什么敬畏之心的柏子仁还是决定趁着自己还呆在这家住一天都要花好多钱的医院的时候,努力赚点死人钱……     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以柏子仁目前的能力,要说服这些老油条似的老鬼还有些难度。正这么想着,柏子仁皱着眉头点开了系统自带的百鬼搜索引擎,在搜索栏里输入‘怎样说服鬼魂投胎?’,一瞬间各种五花八门的说法涌入眼底,而还未等柏子仁点开仔细查看,一阵消息提示音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     【急诊室-没有脚的王护士】     “阿柏你在么在么?急诊室刚来了几个新死鬼,你要不要来看看有没有愿意投胎的?”     “恩,好,谢谢。”     礼貌地对那头的王护士道了声谢,柏子仁对于这位这两天一直积极地为自己寻找着业务对象的女鬼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位生前在急诊室供职的王护士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一次夜班时一位急诊病人的不治身亡,导致她被情绪失控的病人家属从急诊室外的楼梯上推了下来。脑部重击引发的颅内出血,这场无妄之灾让年轻的王护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使后来杀人者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可是王护士的命还是丢了。她的父母,男友因为她的死陷入了痛苦和绝望,而成了鬼的王护士也不愿意留在伤心欲绝的亲人的身边徒增伤感,只能徘徊在急诊室里继续着生前的工作。     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柏子仁动作小心地从床上坐起来,确定妈妈蒋碧云还在熟睡,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他弯腰穿上放在床边的棉拖鞋,接着便迅速地迈着步溜出了自己的病房。     ……     晚上的医院走廊静的吓人,柏子仁走在惨白的灯光下,大病未愈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是白的像纸。     “哟小哥,大半夜还出来啊”     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小伙子缓缓地从柏子仁身边经过,见柏子仁看向自己,便笑嘻嘻地将抱在手里的头颅抛起来冲他道,     “我出来透个风,太平间里面太冷了……这大冬天医院也不知道给我们太平间的装个暖气……”     “装了暖气,你们明天就都臭了……”     无语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惊悚地顶着个光秃秃的的脖子,手里还抱着个嬉皮笑脸的头颅的鬼,柏子仁望了眼走廊尽头的急诊室,见那里乱糟糟的围着一大群鬼,时不时还有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哭声传出来,便开口问道,     “王护士说有新死鬼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哦,是有个新死鬼过来了……有个小娘们和家里人吵架闹着要寻死,冲出马路的时候正好被个过路的大哥给救了。结果那大哥被撞出十几米当场死了,那小娘们就扭了下腿,现在还在急诊室里大哭大闹着要去死呢……那死了的大哥估计还没回过神来,所以也跟着那小娘们一起到医院来了,现在大伙儿正在劝他呢……”     正这么说着,那个尖锐的哭声又大了几分,柏子仁就听见那个女孩大哭大叫着“让我去死!我不活了!你们不让我和张威在一起!我就不活了呜呜呜……”     坐在轮椅上的小伙子一听这话就冷笑了起来,那张已经脱离了身体许久的脸阴冷地扭曲着,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恶鬼的模样了。     “要死就快去死,这么嚷嚷着给谁看……祸害人的东西。”     听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柏子仁当下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他知道这间医院里有多少为了能多活一天而苦苦挣扎在病痛中,最终却还是和亲人生离死别的鬼魂,自然也明白他们对于这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闹着要去死的人有多么厌恶。     就比如眼前这个叫董天祥的小伙子,他十几岁就从农村出来打工挣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攒够了钱回老家孝顺父母,再娶个老婆生个大胖小子,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工地事故让他的一切念想都付之东流,高空作业失误让他从六十几米的架子上摔下来,脊椎断裂,脑袋直接被地上的钢筋给分了家。可怜他父母七十几岁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头来居然连儿子完整的尸体都没见着……     想到这儿,柏子仁的心里便有些酸涩,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激活系统,如今的他,恐怕也只是游荡在医院里的一个普通的鬼魂吧?     对有些人来说可以随便放弃掉的生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他们无论怎样都得不到的奢望。     ……     这般想着,柏子仁皱着眉快步朝急诊室走了过去,离开的时候还略带安抚性质的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     “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却强过那些人百倍……别在外面溜达了,夜里凉,早点回去睡觉。”     “知道啦,你个小家伙居然还教训我……“     挤眉弄眼地撇撇嘴,董天祥若有所思地目送着柏子仁走远,这才抛着自己的头颅继续慢悠悠地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哼,也真是个奇怪的活人……”           第五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走近急诊室前,柏子仁随手把系统的情景模式切换成了阴间模式。一瞬间阴冷之气袭上心头,他本就青白的脸上更白了三分。     急诊室门口的肇事司机正在和赶来的交警拼命地解释着当时的情况,几个断手断脚的鬼魂围在边上看着热闹,一看见柏子仁走过来就怪叫几声一哄而散。     ……     【滴——附近的鬼功能开启!新消息提示!】     【死不瞑目】:     “大家快跑!那个天天逼着鬼投胎的活阎王又跑出来啦!(#‵′)”     【死无全尸】:     “啊啊啊老子不想投胎!活阎王滚粗市二院!(╯‵□′)╯︵┻━┻“     【死生契阔】:     “你们两个死鬼别特么废话了!!!快跑快跑快跑!!被他看到了就要去投胎了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咋咋呼呼的鬼叫声渐渐变远,柏子仁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俨然已经没有了脚的下半身,接着便慢悠悠地飘进了此刻正乱糟糟的急诊室里。     “我不活了呜呜……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我宁可去死!张威他因为你们!他不要我了!你们知道嘛!你们怎么这么自私!我恨你们……”     “小雅啊……你怎么这么说妈妈啊……妈妈也是为你好啊……”     “你不要管她!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就让她去死好了……”     “我现在就去死!现在就去死!你们不要拦我!”     披头散发,一身血污的女孩坐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她的身边围着一对哭天抹泪,大叫大嚷的中年夫妇,急诊室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忙着在一旁的里间里抢救着一位平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也没工夫去管这几个没素质地在医院大喊大叫的人,而无论他们再如何抢救这位为了救人而遭横祸的中年男人,似乎都无法改变他已经不在人间的事实了。     ……     【滴——目标:董全安】     【职业:环卫工人】     【死因:勇救轻生少女】     【轮回路线:因生前二十年如一日地将积蓄捐助给贫困山区教育事业,每个月都将自己的工资拿出来帮助辍学儿童,福报颇多,得入人道。】     几乎是一下子就在急诊室里找到了那个坐在角落,穿着一身橘黄色环卫工人服的中年男人,除却他头顶因为福报而带来的耀眼金光,这个男人有着最平凡普通不过的长相,一脸老实人的朴实与憨厚,就连如今死了也是那么缩手缩脚的坐在那儿。他既不像那些骤然得知自己死讯的人那样歇斯底里,也不像有些人那般心如死灰。他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急诊室里的其余人,脸上的表情像是还在做梦一样。     “您好。”     走上前礼貌地冲面前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柏子仁见男人受惊似的看向自己,忙开口补充道,     “我知道你刚刚去世了,我也看的见你。”     “你……你能看见我……哦……你也是鬼吧……这……怎么小小年纪的就……”     董全安先是有些错愕,当想起刚刚那些在急诊室门口乱窜的鬼魂,他的脸上划过些许的了然。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柏子仁,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宽松的吓人,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阴冷,但是一看就还小的很。在他的家乡,这样的孩子本还是在田埂上撒野池塘里摸鱼的年纪,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的眼神却已经成熟的像个成年人一般……     “恩,我能看见你。”     下意识地选择没有去解释自己的问题,柏子仁看着一脸同情地望向自己的董全安,这些天一直冷硬的表情忍不住柔软了三分。他能感受到这个淳朴的中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不同于那些好心人浮夸流于表面的关心劝慰,真正的善意有的时候或许只要一个真心实意的眼神,就能让人感到发自心底的温暖。     “您想投胎吗?”     在董全安身边坐下,柏子仁指了指那边已经放弃抢救的医生护士和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董全安道,     “转世投胎,一切重新开始,你是个好人,我能提供给你一条比现在这世好了太多的转世渠道。下一世你会是个出生在富有家庭的独生子,你一出生就会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之后你会做个大学老师,娶得是你青梅竹马的女孩,你们会有两个孩子,个个孝顺懂事,你会健康幸福地活到九十二岁……”     “这……这……”     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着柏子仁所描述的景象,在确认柏子仁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时,董全安望向他的眼神瞬间从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一种敬畏中掺杂着疑问的表情。     “小兄弟,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可是就我一个扫大街的哪来这么好的命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几十年如一日的捐款不留名帮助他人,因为无论是出于什么初衷帮助别人,时间久了,人总是难免会产生一种付出不对等的失落感……我为什么要去帮他?我倒霉的时候怎么没人来帮帮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你却能一直坚持不懈地做个善良的,乐于帮助他人却不求回报的好人,这点就十分的可贵……而且,你刚刚还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了一条人命。”     这么说着,柏子仁看了眼还在急诊室那头大喊大叫,无理取闹的女孩,见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家人都完全没有过来关心一下救人者董全安的生死,只顾着在那儿大吵大闹,他还是少年模样的脸上划过一丝厌恶。     “尽管我觉得……救了这种人还不如救一条狗。”     “唉,那总归是一条命……那姑娘还年轻……她还有父母……我都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了,救了她也算是值了……”     顺着柏子仁的视线看着那家人吵闹的样子,董全安淳朴的笑了笑,心头虽然一时间有些发凉,却还是缓慢开口道,     “救她的时候我就没想着指望她感恩,帮别人的时候我也从没有指望别人回报……我没念过多少书,所以长大了只能做最下等的工作。扫大街苦啊,但有什么办法呢?没文化就要吃没文化的亏,我吃过苦,遭过罪,所以我才不想有很多和我同样出身的农村孩子和我走一样的路,我做这些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把这当做还给那片养育我的土地的一点心意,而且我孑然一身,那片贫瘠的大山养活了我的父辈祖辈,我小时候就是靠邻居乡亲的接济才长大的,如果真要谈值得与不值得,计较与不计较,这些恩情又怎么可能说得清呢……”     说着,董全安从自己外套内口袋里摸索出一个旧旧的皮夹,见皮夹也随着自己的死亡而被带到了身上,他笑了笑,接着翻开皮夹露出里面的几张纸片和一张红色的存折。     “我前半辈子穷,所以没老婆没孩子,可我也不好抽烟喝酒,后来我就想着与其守着这些死后也带不走的钱,还不如去帮帮那些需要的人……这几张单子上写的是那些孩子的情况,有五个今年已经上大学了,还有十三个在念高中,其余的都是些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我年前还答应说上半年去看看他们,现在恐怕也是没机会了……小兄弟,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我愿意去投胎转世,也求你能替我把这些钱继续寄给他们好吗……”     耳朵里听着董全安絮絮叨叨的解释,柏子仁接过董全安递给自己的存折和纸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孩子的名字,存折上的数字更是大笔大笔地被取出,心头只觉得被一种莫名的气息缠绕着,本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否定和排斥的心也软化了几分。     有些人做好事他就不是为了让别人赞扬的。     世道那么大,有些人就可以为了逃避责任,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些人也可以为了别人的孩子,倾家荡产;有些人即使知道自己的爱人生了绝症,也不离不弃;有些人一知道要拖累到自己,就连亲生爹妈都可以置之不理……这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评判这个世道好不好的依据。某些人对你所做的恶行不能成为你变恶的理由,某些人对你的冷漠也不能成为你自私的根据……     想到这儿,缓缓呼出一口一直郁结在自己心头的气,柏子仁转过头冲董全安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接着点开系统的轮回渠道。     “我会帮你的,你是个好人,也祝您下辈子过得幸福。”     ……     【滴——目标董全安锁定,现开启轮回模式。】     【轮回自愿度:80%】     【轮回转世道:人道】     【轮回完成度:100%】     【滴——恭喜寄主完成首杀,成功引渡一条生魂,奖励功德值300,冥币一亿,折合人/民/币一百元。】           第六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方小雅侧躺在病床上,夜晚的医院冰凉而安静,她神情惊恐地瞪大着眼睛,却只听到无人的病房中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她刚刚才经历了她人生最糟糕的一天,她交往了三年的贫穷男友终于在自己那对势力的父母的逼迫下和自己分了手。     方小雅心中充斥着愤怒,一方面是对于这个男人懦弱妥协的愤怒,一方面是对自己父母过于干涉自己的愤怒。     从小到大,她一帆风顺,从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良好的家庭出身和出色的容貌让她生来就比别人要活的轻松如意。因此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被别人轻易抛弃的对象。     她不甘心,她恨那个没有眼光的懦夫张威,她的愤怒与其说是因为感情的失败,倒不如说是对于自己自尊受挫的一种自怨自艾。     于是在得知是自己的父母造成了这一切的时候,她大哭着把家里所有的东西砸了个精光。     他父亲是老干部了,虽然平时说话做事严厉,可是说到底还是一直娇惯着她的。但就在她大发脾气的那个晚上,从小到大都关心疼爱着她,连手指头都不敢碰他的爸爸第一次狠狠地打了方小雅一个耳光。     这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小雅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出了家门,哭喊着下楼的时候,这个已经二十好几的女孩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咬着牙抹去脸上的泪水,她不理会身后惊慌着追出来的父母,毅然决然地冲出了小区门口的马路。     刺目的车灯在眼前闪过的那刻,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胜利和满足感。     她想象着自己死去之后父母会是多么懊悔,张威会是多么痛苦,她要让所有人后悔!她要让他们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可是……预感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方小雅只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推开,伴随着一阵让她毛骨悚然的骨骼撞裂声,她被重重地推到了路边,再抬头时,她便看到一个和她爸爸年龄相仿的中年环卫工躺在一辆黑色奥迪车的不远处,属于人类的血液已经流淌了一地。     “小雅!小雅!”     父母从马路的另一边哭喊着跑过来,方小雅愣愣地任由着母亲抱住自己哭泣,眼底却只留下了马路中央那个横躺在血泊中的中年男人的样子。     红红白白的脑浆……扭曲断裂的四肢……淌着血的眼眶……     那个男人可怕的死状久久地徘徊在方小雅的脑子里,一直到她被送到医院,她都没有从那一刻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还好……还好我没有死……还好……死的不是我……     死……原来这么可怕……我不想死了……     眼睛睁的大大的咬着自己的手背,呜咽着的方小雅带着劫后重生的庆幸和后怕蜷缩在被窝里,尽管刚刚在急诊室里她为了面子还在和父母较劲,可是她的心底却早已经被悔恨和恐惧充斥的满满的。     这般想着,方小雅再次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因为救自己而死的男人。那只是个平凡到不起眼的男人,看穿着也只不过是个一个从事着低下工作的穷人。如果是在平时,方小雅一辈子都不会记住这样一个人的长相容貌,可是就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方小雅却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个人的死状……     “我不是故意的……我还年轻……你就当做件好事吧……千万别来找我……”     断断续续地在嘴里念叨着,有些神经质的方小雅侧躺在瞪着病房的房门,血丝充斥在眼球上,嘴唇上的皮也因为牙齿的用力咬合而破皮流血,她仿佛是在提防着什么东西破门而入般警惕着,而就在下一秒,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个断断续续,好像喉咙里艰难吞咽下什么东西才能开口说话的阴冷声音缓缓道,     “有……人……在……吗……”     “……”     方小雅瞬间惨白了脸,她不知道门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敢仔细去探究,于是她猛地抓起辈子蒙住头,将自己的脸对着冰凉的墙壁剧烈的呼吸着,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她便听到那声音接着道,     “你不是……想死吗?刚刚在……急诊室里我听见了啊……你开门啊……我来帮你好不好……你开门啊……”     “啊啊――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了!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哭泣着用被子捂住头,方小雅颤抖着身体,因为恐惧而冰凉的手脚上都起了一层冷汗,泪水顺着姣好的面容上缓缓流下。     门外的那个声音闻言停顿了一下,接着那声音奇异的转了个调子,用僵硬的语气接着道,     “你……不想死了?可是我……已经死了……你说,这怎么……办?”     “对……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好么……我对不起你……”     牙齿打着哆嗦着,脑海中充斥着各种有关冤魂索命的传说,绝望的方小雅知道这个鬼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心底已经是一片苦涩和懊悔。她已经想象到明早自己的父母看到她可怕的死状时的情景,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今天脱险时老两口有多么欣喜若狂……     方小雅生平头一次开始反思起自己,她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之前那种寻思行为的幼稚和愚蠢……她羞愧地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自私而忏悔着,她开始想到那个为了救她而死的中年人的家人,开始想起他的家人因为他的死而悲痛欲绝的情景……     人人都是父母生的,生命都是同等贵重,凭什么你如此轻贱它,又要让别人为你的行为负责?     “沙――沙沙。”     过于宽大的衣服摩挲声在耳边静静的响起,方小雅知道是有个人走进了病房,正在向自己靠近。她明明记得睡前她锁起了门的,可是此刻这个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存在却轻而易举地走进了病房……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闭着眼睛蜷缩在被窝里,泪水打湿的长发盖在额前,吓得面无人色的女孩顶着一头在黑暗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黑色恶报哆哆嗦嗦地出现在柏子仁的眼前时,比他之前见过的不少真鬼看起来……还像一个鬼。     柏子仁看着满嘴胡言乱语,俨然已经被吓得快精神错乱的方小雅,总算觉得算是为老董出了口恶气,再见她一直反反复复地道歉,也不再哀求着什么不想死之类的话,便知道这个叫方小雅的女孩或许已经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了。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要说对不起的人已经死了。”     面无表情地站在方小雅的病床前,柏子仁今年虽然还未满十二岁,但身高却已经有一米七出头了。他身材瘦削,还未完全张开的五官已经显露出清俊的雏形,他素白的脸色几乎于病房的一片白而融为一体,当他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看着人时,总有一种人心仿佛都已经被他窥探的到的感觉。     方小雅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她错愕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恍惚的表情明显还不能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柏子仁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     “为了救你而死的人叫董全安,今年四十八岁,无儿无女,一直到死掉之前,他都是一个老实善良的好人。他帮了很多人,捐过很多钱,他自己过着清贫的日子,却无私地让很多人过得幸福。或许你并不关心这些对你而言无关紧要的事,他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你永远都有交集的路人……但是你欠他的是命债,他们死人的规矩是,欠人命债需用命还,从今晚起,我不管你是单纯的不想死,还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补偿他,你都必须要完成董全安留下的遗愿,一直到抵消你身上的命债为止……”     说着顺手点开系统界面,柏子仁用手指戳开业务目标选项,简单扫描方小雅之后,页面上出现了一竖排有关方小雅的生平信息。     ……     【滴――目标方小雅锁定,现开启讨债模式。】     【欠债原因:轻生】     【债务类型:命债】     【功德指数:-10000】     【推荐方法:1以命抵命2行善积德】     【时间限制:阳寿用尽之前,否则永不超生,入畜生道】     ……     “老董生前一直在资助一些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孩子。现在他死了,他没有家人朋友去继续帮他做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帮帮他完成……他的存款虽然不多,但是多年的积蓄也有不少,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错,如果可以的话,请用这条老董给你的命多做些好事吧……好人总是有好报,尽管这世上有不少傻乎乎的好人根本不在乎回报,但是天就在你的上头,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底……而等你的债务还清,一切都可以结束,方小雅……你愿意吗?”     “……”     方小雅愣愣地望着柏子仁,刚刚所听到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是看着少年递给自己的,还站着血污的皮夹和存折,她的脑子里再一次浮现出了那个叫董全安救她时的情景。     “姑娘……你小心!”     温热的手掌,淳朴的声音,那是个真正的好人,却用自己的命救了这样一个自私丑陋的自己。     方小雅的眼睛渐渐湿润,她用手捂着脸颊,泪水一点点地自手掌中渗出,紧接着,她用哽咽的声音轻轻道,     “我愿意……我愿意。”           第七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阿柏,你把妈妈的棉袄盖在身上,妈妈抱你上去好不好?”     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边,蒋碧云将自己的暗色破棉袄从小三轮后座里拿出来,她身旁站着已经穿了好几件厚实冬装,额上都有些冒汗的柏子仁,可是出于母亲的本能,她还是在柏子仁有些抗拒的唔唔声中坚持把衣服加在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     “好孩子,听话,你这两天手脚冷的不像话。”     用手安抚性的摸了摸柏子仁冰冷的不带一丝人类温度的手掌,蒋碧云担忧的皱起了眉头,因为操劳而布满皱纹的脸上划过了几丝忧虑。     “……”     柏子仁低着头一声不吭,他没办法和母亲解释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异状;他也没办法和自己的母亲说一句,妈,天冷,你也多穿点吧;他甚至连一点过于丰富的表情都不敢表露,深怕吓坏了这个一直到如今还把他当做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把娇宠着的母亲。     “来,咱们回家!”     多日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因为柏子仁今天出院的事而绽放起笑容,蒋碧云弯下腰想把已经比她高了不少的柏子仁半抱上三轮车,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那走个路都会摔得狼狈的傻儿子动作缓慢却稳当地自己坐上了三轮车里的那张小板凳上。     “阿柏!”     蒋碧云几乎是有些惊喜地喊了起来,当初她光是教会柏子仁拿勺子吃饭就足足花了三个月,至于爬楼梯和上三轮车这种比较有难度动作,一直到柏子仁受伤住院前他都做的格外勉强,可是就在刚刚,她的儿子居然动作那么连贯地做到了……     蒋碧云一瞬间高兴地无以复加,她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开了三轮车的锁,之后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笑。路上的寒风凛冽,这座南方城市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湿漉漉的冰冷,马路道旁的腊梅香气熏红了树桠上的花,柏子仁微笑着裹紧身上的冬衣,耳朵里母亲的笑声都仿佛带着这个冬天最温暖的温度。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出院之前,他又一次见到了方小雅。这个明显还没从柏子仁所带给她的冲击中解脱出来的女孩站在走廊上,面容沉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她的父母站在她的身旁陪着她,柏子仁没有选择上去和她说话,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就跟着自己的妈妈出来了。     离开了这间医院,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他不会再去干涉方小雅还债的事,有些事也并不是旁观者就可以帮不上忙的。     时间会去证明董全安的死究竟有没有价值,柏子仁不知道方小雅会不会让自己失望,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一点,属于他的崭新的人生已经开启,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永远都没有希望和未来的傻子,他会用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活得很好,活到最好。     ……     “哦哟,小蒋啊,阿柏今天出院了啊?”     “是啊,孙阿姨啊,出来买菜啊?”     “对呀,小孙女今天回来吃晚饭哈哈,所以买了几条新鲜的活鱼……啊呀要不你拿一条回去!阿柏现在正是要补补身体的时候啊……”     “诶不好不好!这怎么好意思呢……”     三轮车缓缓驶进小巷深处的居民区,蒋碧云停下来和熟悉的老街坊说话,坐在车后座的柏子仁眼神呆滞地仰头看着横架在居民区阳台上的各种电线,晾衣绳,在那上方,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正惊慌地飞过几只麻雀。     “啪――”     蛋壳碎裂的清脆声音响起,蒋碧云和面前的孙阿姨受惊般停下交谈,一转头便看到坐在车后座的柏子仁脸上和头发鬓角上都挂着蛋黄和碎蛋壳,在他蜷缩的脚边还残留着一个破碎的臭鸡蛋。     “臭傻子!臭傻子!请你吃臭鸡蛋哈哈!”     属于孩童的嬉笑声从对面的居民楼阳台边传来,破旧的老式楼房每家每户都看上去相差无几,蒋碧云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哪家的孩子做了这种混账事,只能一边气恼地冲着楼上骂了起来,一边拿出口袋的几张卫生纸给柏子仁仔仔细细地擦拭。     “这些小赤佬!就是成天作死!家里大人都不知道怎么教的!”     一旁的孙阿姨气愤地插了句嘴,蒋碧云闻言苦涩地笑了笑,一时也再没有了闲聊的心思。     她住在这小巷子里也有十几年了,平时除了孙阿姨和几个勉强还愿意和她说话的老街坊,大多数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对她和柏子仁的存在充满了厌恶。傻子,蠢货,屎尿乱拉的白痴,这些伤人的话语一次次又一次次地出现在蒋碧云的耳朵里,她或许并不在乎自己过得是不是如意,可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这种羞辱……     想到这儿,眼睛都有些红了,蒋碧云用手背用力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安慰地摸了摸柏子仁的头,终是哽咽地说了声,“走,咱们回家。”     小三轮的车轮缓缓开始转动,柏子仁若有所思的视线还落在巷子对面的居民楼上,比起母亲的愤怒,此刻他的思绪正游荡在别处,黑沉沉的眼睛里也藏着些不为人所知的情绪。     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以他现在的能力,本可以轻易的化解。     可是不巧的是,就在那个臭鸡蛋砸向他的一刻,他刚好在走神。     从他妈妈骑着三轮车进入这条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巷子的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原本该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居民区更多的被一种属于死亡的压抑氛围笼罩着,这种气息或许不被寻常人所感知,但是身为阎王系统拥有者的柏子仁却能分明地感受到。     那是一种有些类似于海啸或地震发生前沙滩上出现的那种诡异的安静,巷子里原本到处流窜的流浪猫狗都统统消失了踪影,天空中鸟雀四散,而更让柏子仁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的原因是,从刚才起,每一个从他面前进过的居民,头顶上都带着属于将死之人的青色光芒。     无论是坐在巷子口正在摘菜的那几个用鄙夷眼神望着自己和妈妈的中年妇女,还是刚刚和妈妈交谈了一会儿的孙阿姨,亦或是现在正躲在三楼最东边阳台下面捂着嘴偷笑的小男孩,他们的头顶上都带着那种预示着死亡来临的青光。     柏子仁用系统的查看功能挨个扫描了这些人的信息,伴随着滴滴滴的系统提示音,他听到冰冷的机械声程序化的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     【滴――目标王菊仙寿数余额:6小时死因: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     【滴――目标孙芳秀寿数余额:6小时死因: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     【滴――目标赵东东寿数余额:6小时死因: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     ……     再过六个小时,夜幕就要降临了。     y城的发展迅速,城区建设更是日新月异。除去这片原本归属于某化肥工厂的宿舍小区,这座城市已经很少还存在着这种保留着上世纪风格的建筑了。     目及之处,木质的楼梯栏杆和阳台护栏大多因为虫蛀而濒临倒塌,老居民区杂乱的线路横架在人们的上头,和各种晾衣绳,宽带网线交错缠绕在一起,像是密集的蛛网一般层层叠叠,看不到边。     住在这里的人们或许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属于老居民区特有的衰败景象背后究竟带着多少安全隐患。而就在六个小时后,因为一家住户的偷电行为,将会给这个不到二百米长,总住户超过一百十一人的老居民区带来一场滔天大火。     想到这儿,柏子仁缓缓闭上了眼睛,母亲的小三轮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着,他听着耳朵边传来的车铃发出的声音,炒菜下锅的声音,小孩哭闹的声音,夫妻争吵的声音,他听得到路过的每一家人的家里传出来的动静,这是曾经陪伴着他长大的,漫长岁月里他天天都能听到的声音。可是在记忆深处,他却连一丝怀念或是喜欢的感觉都没有。     “啊哟你们看见没有,那就是住在那边的,那个小蒋家的小孩啊……听说啊,脑子不好,这么大了啊连话都不会讲啊……”     “那不就是个白痴嘛……哎哟这种脑子有问题的最可怕了,我要回去和我老公讲,让我们家小孩离他远一点,傻子杀了人可都是不用负责的啊……”     “我爸爸说了,柏子仁他是个傻子,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你们没看见他连吃饭都要他妈妈喂吗……”     “臭傻子!臭傻子!你想不想吃糖?嘿嘿,我丢地上,你用嘴把它叼起来好不好啊……”     那些深藏于记忆深处的,即使恢复了神智也没有丝毫遗忘的刺耳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作响,那些扭曲的永远带着嫌恶神色的脸,那些即使当初完全听不懂也能感受到其中恶意的话语。     柏子仁说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毕竟才十几岁,也没有老董那种高尚到让大多数人都羞愧的品格,他从心底厌恶着这些曾经伤害过他和母亲的人,可是在心底却有另一种声音在一遍遍的拷问着他尚还年幼的内心。     ……     自己的愤怒和一百条人命比起来究竟哪个更重要……     只要这些人全部死了,再把他们的鬼魂回收,自己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钱……     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别人那么过分地对待过我,我还要去救他们……     可是……明知道他们快死了,却还故意不去救他们,不是成为了比这些人还要丑陋千百倍的人吗……     各种杂乱的想法从柏子仁的脑海中匆匆而过,脸色阴沉的柏子仁攥紧自己的手掌,目及之处的天幕已经被落日染的晕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前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母亲,心底却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只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八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夜里凌晨一点,老居民区的大多数住户已经陷入了沉睡。     男人和孩子们大多第二天早上还要起早上班上学,女人们则要为一家老小准备第二天的早点,因此整个小区都早早陷入了安详的睡眠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有几点灯火闪过,也只不过是对面马路上过往车辆折射而过的灯火。     住在巷口b栋三楼的赵国栋此时正搂着自家媳妇肖倩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他是个电工,这几天临近春节,他和抢修队天天都要在外面抢修电线。他累的几乎天天脚不沾地,好不容易今天下班早,一回来儿子赵冬冬就哭喊着对他说,自家的狼狗发财自己咬断绳索跑了。     赵国栋自认是个好爸爸,更何况宝贝儿子哭的那么惨,他儿子从小就独,关键除了这条狗他还偏偏就什么都不稀罕……于是吃了个晚饭,好爸爸赵国栋就拎着手电筒开始出去找狗,可是找了一圈狗没找着,却从街坊那里听说了一件挺古怪的事。     整个巷子里所有养猫养狗的人家今天都丢了猫狗,咬绳子的咬绳子,爬笼子的爬笼子。居委会今天本来组织了灭鼠迎新年的活动,可是一群大爷大妈忙活着掏了半天的耗子洞,却连耗子毛都没看见一根,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连e栋杨师傅家小女儿养的那三只兔子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偷偷地跑了。方寸大小的铁笼子都被硬生生都咬穿了,可见这三只兔崽子逃跑的决心了。     “诶,这倒是奇了?我家的那只发财那可是我儿子从小养到大的,这要不是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担心是哪个卖狗肉的把它偷了呢……”     嘴里叼着烟,赵国栋心里对这事犯嘀咕,可还没等他说完,面前的街坊就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打趣道,     “我听说当年大地震发生时,也出现过这种奇事呢……难不成咱们这小地方也要出个什么大事了,所以这些猫猫狗狗的才急着逃命?”     “嘿,怎么可能……这真要是有什么大灾,这地震局什么的都是吃干饭的啊……”     “也是……但你说那些猫狗都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真让人偷了呢……”     赵国栋当时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可是回到家之后他却越想越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工作太忙有点神经过敏了,可是街坊的话却一直徘徊在他的耳边,一直到晚上入睡前,他还是不放心地和老婆提起了这件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这样的事啊?你可别提发财了,冬冬今天都哭了一天了……早点睡吧,你今天上一天班不累啊……”     “我这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嘛……我和你说啊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右眼一直跳……”     “你神经病吧……再胡说八道,你就去冬冬那儿睡吧……”     老婆肖倩闻言啼笑皆非,随便和他敷衍了几句便兀自睡去。赵国栋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也放松精神渐渐沉入睡眠中。     窗外,一轮月亮正挂在天上。繁星点点,夜凉如水。     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柏子仁站在赵国栋家的楼下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着,在他的脚边,一只显得意外乖巧安静的狼狗正静静地趴伏着,两只发亮的眼睛也同样紧紧地盯着赵国栋家的窗户。     “你怎么不跑?你不知道留在这儿会死吗?”     低下头看了眼这只皮毛滑溜,显得意外威猛的大狼狗,柏子仁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呵欠,淡淡问道。     “呜――汪汪!”     低低的哀鸣了一声,狼狗发财低下头,摇了摇尾巴,过了好半响才极通灵性的冲着赵国栋家的方向叫了一声。     “呵,倒是个忠心的……”     蹲下身轻轻摸了摸狼狗的头,柏子仁若有所思地用手掌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睛,视线短暂地模糊过后,他看到了属于面前这只狼狗的前世。     ……     山林间,孩子捡到了因为母狼死去而差点饿死的幼狼。幼狼长大,属于野兽的本能渐渐复苏,可是被人类圈养了过久,嗜血的野兽沾染了不该有的温顺和服从,村里的猎户的警告却让已经变成成年人开始防备着这个童年玩伴。而当有一天,整夜放在枕边的□□终于在夜半响起,曾经的孩子在惊恐中点亮灯火,却发现狼的爪子下正躺着一条已死的毒蛇,而他的朋友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枪下……     “原来你是来还债的?那个叫赵冬冬的小兔崽子上一世为狼却没有吃掉身为人类的你,所以这一世你投生成他身边的狼狗救他的命以偿恩情……”     这般说着忍不住挑挑眉,柏子仁斜了眼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大狼狗,故意用冷冷的语气道,     “看着我干什么?想去救你自己就去救好了,记得为你的小主人死了之后要来找我,我可以免费给你选一户好人家投胎……”     “呜――呜呜!”     剧烈地摇着尾巴,发财死死地摇着柏子仁的裤脚,一张英俊的狗脸上居然能看出几分活灵活现的悲愤欲绝。     “汪汪!汪汪汪!”     “想让我帮忙?”     “汪!”     “好啊……给多少冥币?”     “呜――”     “没钱一切免谈。”     冷着张脸无视面前这只一心一意护主的狼狗,柏子仁站起身,眯起眼睛看着黑夜中横架在小区上方的电线道,     “再过十五分钟,火就要烧起来了。我是阎王,只管死人,不管活人……”     “汪……汪汪……”     “不过看在你还算有良心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先记个帐……”     “……汪?!”     “一次一万冥币,我要酆都银行发行的那种。”     说着,从地上随手捡起来两块事先就准备好的板砖,柏子仁面无表情拿在手里颠了颠,接着猛地抄起一块砖头找三楼的赵国栋家窗户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柏子仁仰着头等着屋子里的人从睡眠中清醒,待睡眼惺忪,一脸愤怒的赵国栋骂骂咧咧地出现在窗户边时,他从容地举起手中的另一块砖头,朝着赵国栋的脸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     “卧槽是蒋碧云家的那个傻小子!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啊!有毛病吧!”     赵国栋一脸莫名其妙,仗着身体灵活才勉强躲过那块差点砸破他脑袋的板砖,待看清是柏子仁这个全巷子的人都不待见的傻子,他心头的无名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连老婆肖倩劝他的话都没听见,披了件大棉袄踩着棉鞋就往楼下冲。     “老子今天非把你妈给叫来!什么东西就敢乱砸!他妈的蒋碧云是怎么教育小孩的!真他妈没素质!”     一路大骂着追下楼来,这边砸窗户和吵闹的动静也惊动了周围几家住户。几盏灯火亮起,伴随着周围街坊的抱怨声,柏子仁眼看着赵国栋已经冲到了楼下,用脚踹了脚边的狼狗一脚示意他快跑,接着便抬起脚朝着自己一早预定好的路线飞快地跑了起来。     “别跑!你给我站住!臭小子!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赵国栋一看柏子仁跑了就急了眼,大喊一声便追了上去,这一嗓子在静悄悄的大半夜可算是石破天惊,柏子仁听见动静小小地勾起了嘴角,朝身后看了一眼,便故意开始往那家将会给整个居民区带来大火的那家住户那儿跑。     “呼……呼……你给我站住……臭小子……”     赵国栋显然没想到那个平时木头似的傻小子忽然跑起来会这么快,那速度与其说是跑还不如说是在飘,赵国栋四十几岁的人了,就被这半大小子戏耍般地绕着巷子里转,一直到快到a栋最东边的时候,原本还火冒三丈的赵国栋忽然被空气中一股有些类似于胶皮烧焦的古怪味道弄的停下了脚步……     赵国栋做了二十几年电工,这些年他见过不少因为线路老化或是偷电引起的重大火灾,政府这两年也开始逐渐重视城区线路改造,避免安全隐患。     春节临近,本就是火灾的高发时节,各种烟花爆竹,劣质取暖设备,还有有些住户为了节省一点点电费而故意偷电的行为都有可能会引起一场大火,赵国栋平时工作忙,所以也没有注意过自己住的这片老社区有什么不对,此时夜深人静,本来跑在他前头的柏子仁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只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且不妙的味道,而等他走进a栋楼下,看向上方盘根交错,冒着火星的电线时,他的瞳孔先是缩了缩,接着拿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播下一串号码后就大喊了起来。     “老王!把工程队的兄弟们都叫过来!我这儿要出大事了!快!”           第九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滴——您的鬼友圈有更新,请刷新。】     【阎王】     冤鬼伸冤一次收费一亿冥币,女鬼报仇一次收费两亿冥币,三生三世找情郎一次收费五亿冥币,有意者请联系柏先生,联系方式xxxxx4848     ——本消息由阎王系统4.0发布     ……     在脑海中轻轻按下消息发布按钮,柏子仁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之中看着消防队和供电局抢修队互相配合着在解决那些被发现时俨然已经燃烧起来的老化线路。     “再晚来五分钟,你们这儿今天就要出大事了……”     满头大汗,大半夜的被叫起来所以脸色也有些疲惫的市消防队队长王耀明冲面前的赵国栋如是说道,     “都是木头造的屋子,你们这儿巷子窄,火大了消防车根本开不进来……再加上大晚上的大家都睡着……”     王耀明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赵国栋自然也明白他这段话之后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事实上,三年前,他寄曾经亲眼见识过一起发生在老社区的火灾,那是一个老年社区公寓,同样是老式木质建筑加上老化线路,因为一个老人晚上没有熄灭厨房里的煤炉子,就导致了这个社区里的五十几个老人统统葬身于火海……     想到这儿,后背不禁有些发凉,已经被吓傻了的赵国栋心有余悸地抹了抹自己的冷汗,还没等开口,就听王耀明又冲自己道,     “不过老赵啊,你是怎么发现这儿不对劲的?这大半夜的,也多亏你是个老电工,一般人闻到这味道估计也只以为是哪里在烧垃圾,哪里会想到会出这种事……今晚要不是你啊,你们这儿百来号人的命可都没了啊……”     “……”     闻言愣了愣,赵国栋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地就看向身后的人群。他想和王耀明解释说自己是为了抓一个大半夜砸他们家玻璃的傻子才跑到这儿来的,可是刚张嘴,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丝疑问。     柏子仁那傻小子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大半夜来砸自己家的玻璃?     难不成……其实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特意才来提醒自己的?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电工的……他不是个傻子吗?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巧合……那孩子都傻了十几年了,巷子里那家人不知道……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赵国栋一时间也没了继续追究自己家玻璃被砸了这件事的心思,王耀明见他脸色怪异,也没继续追问,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又投入到抢修线路的问题中。     柏子仁远远地看着赵国栋复杂纠结的神情,知道他现在怕是也没心情来追究自己干的事了。视线所及的另一边,那只叫发财的大狼狗正被那个调皮的要命的赵冬冬边哭边抱在怀里。而在更远的地方,不少居民都心有余悸地对着众人头顶上方的电线指指点点,可是在柏子仁的眼睛里,他们的头顶上却再没有了那些预示着死亡的青光。     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那么阎王让你们活下去呢?     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即使知道这些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晚是自己这个讨厌的傻子救了他们的命,可是心底却还是莫名地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用自己的行动验证了某些事情一样,我遵从了我自己的心,我没有违背做人的原则,所以我活的问心无愧。     想到这儿,轻轻地舒了口气,忙活了一夜有些疲倦的柏子仁在脑海中刷新了一下自己的鬼友圈,他刚刚发布的广告已经发送成功,广告下面也已经积攒了不少的评论。     ……     【八宝山没有眼泪】     我去……这尼玛是什么!?这个狂霸拽的网名又是怎么回事!?这年头阎王爷都要出来卖了嘛!?     【姊死嘚ぬ慘ぬ虐ぬ蕜傷】     閻仼滒滒什庅の厛起莱ぬ帥哦,滒滒岢卟岢苡伽偶哦o(*////▽////*)q     【上吊好疼】     楼上的火星文脑残死开!阎王老爷求报大腿!加好友可以打八折嘛亲(づ ̄3 ̄)づ╭~     【青娘】     大人!青娘要伸冤啊大人!睿宗三年青娘被一恶少纨绔在市井调戏,青娘不理,那恶少竟同手下几个仆役将青娘强行掳至破庙试图侮辱,青娘抵死不从,一头撞死在佛像前……青娘冤死,求大人给青娘伸冤啊呜呜呜……     ……     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一瞬间涌入脑海中,柏子仁一个个点开好友申请,一边逆着人群往家里快步走去一边挨个查看这些找上门来的生意。     今天晚上为了救人的事,他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眼下看时间也快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到处都在吵闹,被火灾惊醒的居民们也大多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他妈妈自然会醒过来。     “阿柏!阿柏!”     正这么想着,耳边就传来妈妈蒋碧云带着哭腔的声音,柏子仁在巷子口朝里面望去,就看到蒋碧云连外套都没穿一件就沿着小巷子跑过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     声音都无法控制的带上了颤抖,从来对柏子仁好声好气,十几年都好脾气的蒋碧云一把把柏子仁拖到怀里,揽着他的头一边发抖一边哭着道,     “妈妈要吓死了……阿柏你不要吓妈妈好不好……”     “啊……”     张张嘴短促地发出了一声,柏子仁心头有些羞愧,他又让母亲着急了,可是以目前的情况他也没办法向母亲解释……这么想着,柏子仁抬起头看了看母亲一眼,可是就是这一眼,让柏子仁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脑子里只有系统冷漠到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     ……     【滴——目标蒋碧云锁定寿数余额:4个月肝硬化晚期】     *     这一整夜,柏子仁都没有闭上眼睛。     他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手脚发凉,他想着刚刚回来前,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就像是一颗碾碎的黄连,从里到外都泛着苦。     “阿柏,还有一个礼拜,你就要去念初中了……那是所好初中,你要好好学好好听老师的话知道吗?你不要害怕,不管是学的好还是学的坏,那都没有关系。有什么事就回来和妈妈说……那些坏孩子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别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妈妈……妈妈去给你找老师……妈妈知道你听不懂,但是算妈妈求你了,别让妈妈担心好嘛……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就好……”     他妈妈要死了。     他妈妈要……死了?     柏子仁握紧自己的手掌,死死的咬着牙齿望着天花板,泛红的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躺下,落进了枕头巾里。     面色发黄,身材消瘦腹部却肿大,下肢浮肿,他甚至都没有注意过,他母亲的身体就不知不觉竟恶劣到这种程度了。     不是自己可以去帮忙扭转的意外事故,不是自己可以去努力逃避的天灾**,而是因为操劳和贫穷所带来的疾病……     他还没来得及让妈妈知道自己变聪明,他还没有让她过上一天舒舒服服的日子,她的妈妈就要带着一生的疲惫,悲伤,劳碌而匆匆地离开人世了。     即使作为母亲,蒋碧云大多数时候都软弱笨拙的可怜,可是在长久的岁月里,从没有抛弃过自己的,只有她啊……     想到这儿,胸腔里就升起一丝愤怒和恨意,柏子仁抬起手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嘴,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哭声让睡在隔壁的母亲听见。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降临到他的头上?他的母亲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人,她没有做过坏事,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自己,为什么这些坏事都要发生在她的头上……     牙齿咬破了下嘴唇渗出鲜红的血,满脸泪痕的柏子仁在黑暗中打开系统界面,在业务金额那一栏,五亿冥币的字样刺痛了柏子仁的眼睛。     五百块钱……只有五百块钱……     心头一时间懊恼地无以复加,柏子仁平生第一次痛恨起贫穷这件事来。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着,自己是不是去强行抓几个鬼魂去投胎就可以赚到钱,可是一想到当初那些在市二院对自己十分友善的鬼魂,柏子仁就觉得自己的脑子生疼的厉害。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     【滴滴滴——您有新消息提示。】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打乱了柏子仁的思绪,他张开眼睛,在脑海中打开鬼信,一个头像是仙风道骨的老头的鬼魂发给自己的消息显示了出来。     ……     【活人不救刘鹤麟】     “小友可在?老夫刘鹤麟,听闻小友乃新任阎君,不知可否求小友帮个忙?”           第十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北方小年夜的这一天,y城下了一场雪。     鹅绒般的雪花自几万公里的云层中缓缓落下来到人间,在小巷子的屋顶上堆积成一片刺目的白,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床温暖的毛毯。     柏子仁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清洗着塑料篮子的芹菜,这种白色的芹菜在y城当地是家家户户过年都要吃的年菜,以口感清脆爽口闻名。     可是因为生活长期拮据,往年的柏子仁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价格相对昂贵的时蔬。今年因为发生了菜市场救人的事,他和蒋碧云得到了来自政府的五千块钱见义勇为奖励金。而在缴纳了住院费,偿还了部分好心人的善款后,蒋碧云今年很是用心地准备了一桌年夜饭,务必要让刚出院的儿子好好的补补身体。     y城特色的油豆腐扎肝,板栗烧鸡,炒白芹,还有一只咸鹅,一条咸鱼,整整一箱子腊肠。     还有好几天才开始正式过年,可是蒋碧云此刻就开始张罗着年夜饭。从早上起床起,她就在厨房里切切洗洗。柏子仁想到这儿,透过厨房的小窗户往里面看去,正好看见一脸蜡黄的蒋碧云掩着嘴咳嗽了几下,布满皱纹的额头上爬满了汗水,头顶上一层虽然很浅但是显眼的青光若隐若现。     窗台下,看见这一幕的柏子仁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心口莫名地开始疼起来。     因为市场里的外地商贩大多也已经回家过年,蒋碧云的送货生意也只能停了下来。习惯了操劳的她原本想趁着年末找个急招人的工作,可是从前几天开始,蒋碧云的身体就一直有些不舒服,拖到今天早上甚至变得有些严重起来。柏子仁将这些看在眼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几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起来。     就在他发现母亲快死了的那晚,一个已经死了已经有两三百多年,名叫刘鹤龄的老大夫找上门来,说是经由他在市二院上班的第十八代徒孙的鬼魂介绍,希望身为阎王的柏子仁能帮助他消除身上历经几百年都没有消散的恶报,使他能够再入轮回。     当时的柏子仁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可这一聊之下,他竟意外得知这老头生前居然是个为当时皇室服务的御医,据说平生最懂得固本培元之道,有起死回生之能,祖上更是代代行医,在民间有杏林国手之称。     得知这一切,柏子仁几乎是欣喜若狂的,他听说过在中医上有很多神奇的,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目前的西医水准的偏方,母亲的病在他咨询了两个肝病而死的鬼魂之后,几乎可以确定,只能有限地延长寿命而不能根治,就算要保命,也要付出高昂的寻常人无法拿出的治疗费,如果借助这个叫刘鹤龄的老大夫的能力,他是不是就可以救自己的妈妈了呢……     这么想着,柏子仁眉间的忧愁都散去不少,可是仔细一想,他又察觉出这件事的不对劲起来。     “你既然是个医生,为什么会带着一身的恶报,功德指数只有-200的?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更何况你还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     【活人不救刘鹤龄】     “唉……此事说来惭愧,老夫生前虽是个大夫,可也是个御医,更是侍奉三代帝王的御医。帝王后宫从来不是善地,各宫各殿的娘娘们更是为了子息,恩宠之事纷争不断。今日刘贵妃想让周贵人那个贱/婢小产,明日沈皇后想让孔昭仪那个贱/人绝育。老夫在宫内任职数十载,续命的汤药没开过几服,藏红花麝香膏倒是熬的最多……老夫死后百年来一直安分守己,既不在人间行伤人之事,又四处奔波广积功德,可是这恶报实在是难消,老夫又一心厌倦这尘世,因此这才斗胆找上阎君你……”     “您……您这医德也是堪忧了……”     原本还满腔希望,可是被这老大夫一盆冷水泼的干干净净的柏子仁木着脸,总算知道为什么这老头死皮赖脸不肯投胎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是个大夫,可是比杀生的屠夫还要满手血腥,而且所杀的,多是些根本还未成形的婴儿,这孽可不就造大了吗……难怪满身恶报,经过了几百年都没有还清……而这种大夫,自己还能指望他帮母亲治病吗?     想到这儿失望地叹了口气,柏子仁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你的问题我爱莫能助,还清恶报这种事本来就要靠你自己……除非你现在忽然做下一件有利于成就大功德的好事,否则在短期内恶报根本无从消除……多问一句,除了给人堕/胎,老先生你会医治肝病吗?我虽然帮不了你立马转世投一个好胎,但是等下次你条件吻合了,我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另外的诊费我也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活人不救刘鹤龄】     “哎哟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老夫虽医德不佳,但用我那徒孙的话说就是救死扶伤乃是老夫身为白衣天使的天职,又怎可计较那些身外之物呢……而说到这保肝养肝之道,老夫家倒是有一本祖传的医术专门记载各种疑难杂症的根治方法,若是阎君需要老夫自然竭尽所能……诶!这说到这儿医书老夫忽然有了个主意!不知阎君可否成全!”     “什么主意?你说说看?”     【活人不救刘鹤龄】     “是这样的,老夫那本家传医书乃是先代祖先所著,自写成之日就从未被外人所知,我们刘家靠着这本医书被皇室重用,但也一直恪守着祖训,从未将这本珍贵的医书传给外人过。只可惜老夫被赐死时,尚没留下自己的后嗣,因此那本医书至今还留在老夫的祖宅中无人知晓……若是我现在将这本医书找到,阎君可否帮老夫将这本医书无偿捐献给国家,用以医治天下黎民百姓。以助老夫成就大功德呢?”     “……”     刘鹤龄的话给了柏子仁启发,他知道这个存在了百年的老鬼现在一门心思的想投胎,可是他深知自己恶报多,怕是只能投生成猪狗生禽之类,因此才挖空心思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而柏子仁恰恰也需要他的帮忙,因此当下他也就应下了刘鹤龄的请求,并和他说好一找到医书就立马交到他的手里。     ……     这时间转眼就过了五天,这五天里柏子仁一边等待着刘鹤龄的消息,一边接着各种鬼魂伸冤报仇寻人的生意。     如今正值年末,生前讨薪不成,死了也要找老板算账的农民工数量明显增加,柏子仁几乎是每晚都要偷偷溜出去,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能回家。     不过加班也有加班的好处,他的业务收入终于在昨天晚上达到了六千七百块钱。这是他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一笔钱,这对于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柏子仁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而他也在心里打算好了,等过完年,他就和母亲说清楚他智力恢复的事,然后他要说服母亲去医院和自己做一个彻底的身体检查……     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戳开了和刘鹤龄的聊天记录,这老头自从五天前开始就一直处于离线状态,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还是在线隐身了。     确定没有新的留言,顺手删掉了两个推销香烛纸钱的垃圾号,柏子仁无奈地关上鬼信,略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将水盆里已经清洗干净的芹菜甩干净水珠,刚要站起身往屋子里走,就听见有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在身后试探地问道,     “请问……这里是蒋碧云的家吗?”     “……”     闻言停下脚步,柏子仁维持着木讷的神情转过头,正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三个穿着陈旧土气的成年人和一个虎头虎脑的黑小孩。     “俺们是来找蒋碧云的……你听说过吗小兄弟……”     女人中年纪稍大的一个老年人头上围着条脏兮兮的大围巾,一身深色的小褂子上满是补丁。见柏子仁回过头来,这个老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下一秒她的脸色大变,半响才回过神来猛地上前一步,用手使劲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那个弓着背的中年男人,怪叫着开口道,     “老二啊!老二啊!你快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大哥!那眼睛……那嘴唇……”     “啊……是,是挺像,看来这就是我大侄子了……”     嘴里叼着只旱烟,一脸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将两只手斜插在兜里瞧了瞧柏子仁,见面前的这孩子眉清目秀,身材挺拔,果然和他那个在村里有秀才名头的大哥有八分相像,当下便拖过身边的黑小孩,大喊大叫着道,     “哦哟找了几天可算是找到了!碧云啊碧云!俺和娘都来找你们了!你快出来啊!来!壮壮,快叫哥哥!”           第十一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圆圆的餐桌上摆满了碗筷菜碟,难听的吞咽声和咀嚼声在耳边回响,大鱼大肉被几双带着急切的筷子迅速的夹走,在碟子边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沉默的柏子仁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眼看着母亲脸色难看地将厨房里的一盘盘菜端给桌上正大摇大摆坐着的四口人,黑沉沉的眸子里幽幽地映衬着那几个人粗俗的吃相,周遭的动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此刻正身处于猪圈的错觉。     “壮壮吃,奶奶喂……啊,啊,吃,诶,对。“     用筷子在盘子里粗鲁地肆意挑拣着,解开了围巾坐在正中间的老人此时正抱着怀里的小黑胖子,苦口婆心的劝着他把筷头上的肉咽下去。     “娘,壮壮不吃肥肉……你给他夹点腊肠啊,腊肠好吃!“     坐在老人身旁的健壮中年妇女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再被婆婆瞪了一眼之后,她委屈地撇了撇嘴,用蹩脚的方言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大嫂啊,再切盘牛肉上来吧,俺们这儿坐了一个晚上的车了,真的是饿坏了啊……”     翘着二郎腿,叼着牙签,脱下脏兮兮毛线帽,顶着头乱糟糟头发的中年男人看了眼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节目,打了个饱嗝嘿嘿一笑道,     “要不说还是住在城里好呢……难怪大嫂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俺们……俺大哥没了,俺们就是你和大侄子的亲人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呢你说说……”     “碰――”的一声,从这几个人进门就一直情绪不太对的蒋碧云手里的菜刀掉落在刀板上,她低着头,散乱发丝垂落在脸颊两边,鼻翼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地抽动了两下,接着她吸了吸鼻子,重新艰难地拿起菜刀一边将腊肠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状,一边哑声开口道,     “柏强你别胡说行吗……当初吵着闹着要和我撇清关系的是你们……老柏一死,你和娘就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赶了出来,你们嫌我生了个傻子,我就带着阿柏进城找活干,十几年间再没有去打扰你们……可你们现在又这样大过年的跑过来,是什么意思?”     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蒋碧云低下头用围裙擦了擦眼睛,一边哽咽着一边道,     “这十几年都是我一个人带着阿柏,你们真要是想联系我,为什么不早点过来?还不是生怕我拖累了你们……”     “咋了咋了!哭啥哭!俺们想怎样?这不是你的家嘛!你不是我儿子的老婆嘛!我儿子没了,你当然要替他继续照顾着俺们!俺们可是他柏青的亲娘亲弟弟亲外甥!是!当初俺们是把你赶出来了,可是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你说说你,你要是肚皮争气点,像是壮壮妈一样生出个又健康又有力气的好娃,俺用得着那么对你嘛?还不是你自找的,个赔钱肚子……”     嘴里骤然间发出尖锐的斥责,今年已经七十八岁,教训起儿媳妇来依旧神采奕奕的赵金花立起两条眉毛对着蒋碧云就是一通好骂,言辞间俨然还是十几年前教训那个刚进门的懦弱儿媳妇的架势,说话间很是咄咄逼人。     而蒋碧云被她这么一骂,居然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连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看的一边没吭声的柏子仁当下眉头都皱了起来。     “讨骂的东西,没良心!”     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完全没有此刻正身在别人家中的尴尬,赵金花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又看了眼坐在一旁,从她进来以后连屁都没有放过一个的柏子仁,皱着眉头问道,     “俺们听说这孩子受伤了?”     “……”     闻言愣了愣,蒋碧云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个一向自私自利,从来只在乎自己的婆婆会关心柏子仁的情况,而还没等她回答,她丈夫的弟弟柏强就在边上搭腔道,     “真受伤啦……呀!那一定赔偿不少钱的吧?俺听一个在城里打工的老乡说,这次大侄子干了好事,那可是得了好多政府的好处还上了电视的……这也是巧了,咱们村现在要建房,说是过几年国家征用土地,修的越好的房赔的越多,咱们家那个条件嫂子你也知道,多少年的老瓦屋住着,哪里有那个闲钱啊?这不,咱们就举家来城里投奔你来了嘛……嫂子啊,俺们可是你的亲人,你一定要帮帮俺们啊……俺知道你有钱,你就先拿个五六万给俺,等房子盖出来,俺肯定划一间大屋子把你和大侄子风风光光迎回来啊……”     “柏强……你不要脸……我没有钱!我哪来的钱!”     从听出柏强话里的意思起就开始哭,蒋碧云几乎是带着绝望的眼神地望着坐在桌前的这几个像是蝗虫一样的人,咬牙切齿地道,     “你们既然知道我和我儿子得了好处,难道没注意到他还受了伤吗?从进门开始,你们关心过我儿子伤好了没有?有没有吃晚饭吗?你们是他的亲奶奶亲叔叔亲婶婶啊!他长这么大你们管过他吗?知道他叫什么爱吃什么吗?你们只在乎的只有钱!钱!赵金花!柏强!你们不是人!你们就是来逼死我的对不对……”     呜咽着捂住嘴,蒋碧云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在再次见到这可恨的一家人的瞬间再次爆发。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柏青,那是个多么好的人啊……可是为什么他的母亲和弟弟却是这样的东西?十几年前自顾自地和她撇清关系,生怕她会拖累到他们一家的好日子,现在只是闻到了一点点肉/味,就马上像是饿了多少天的狼一样凑上来要她的命!     ……     见蒋碧云情绪失控的大哭起来,赵金花和柏强一瞬间都有些尴尬,他们面面相觑地看了互相一样,还没等说话,一边一直在埋头吃饭的柏强媳妇朱翠翠忽然就开口道,     “我说大嫂啊,大侄子的事俺们当然关心啦,这到底是柏家的种是不……娘这次上来啊其实就是想接大侄子回身边养着的,这亲奶奶哪会不疼儿孙啊……”     “俺什么时候……”     赵金花一听这话就瞪起了眼睛,可是话还没说完,朱翠翠就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     “娘,俺吓唬她的!她不是最心疼这个傻子儿子嘛!咱们就说要把这娃抢走,她一怕可不就给俺们钱了嘛……”     “诶这个好这个好啊……”     一听朱翠翠的话就立马眉开眼笑,赵金花挺直腰背,冲自己儿子柏强使了个眼色,接着对蒋碧云得意洋洋地道,     “老二媳妇说的对!俺就是这么想的!这到底是俺们家的子孙,是姓柏的!哪能一直让你个女人家带在身边?俺们这次来其实就是要把他接回去的……你看着办吧,要么把盖房钱给俺们,要么就把孩子给俺们带走!”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一瞬间也懂了自己老娘打的主意,一肚子坏水的柏强咧开嘴,一脸胡渣子的脸带着猥/琐的笑意冲一旁面无表情的柏子仁搓搓手指道,     “大嫂你就放心把大侄子交给俺们吧,有俺一顿就不会短了大侄子的哈哈……要是大嫂你实在不放心俺们那儿,你就给点钱给俺们,俺们要的真不多,五万!才五万!大侄子的赔偿款随便拿出来点就成了啊……”     “你们……你们……”     气的面色惨白,蒋碧云颤抖着嘴唇望向面前的三个人,一方面被他们无/耻的言行弄得愤怒,一方面又开始恐惧起他们所说的这些话了……     是啊……阿柏毕竟是他们家的,他姓柏……他们如果想抢走阿柏,自己一个女人根本无从反抗……     想到这儿,蒋碧云刷地一下白了脸,猛地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儿子,见柏子仁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像是个懵懂的孩子一般呆呆地望着自己,蒋碧云一瞬间泪如雨下,哆嗦着拿起放在案板上的菜刀就冲出了厨房,冲着还在餐桌旁大吃大喝的赵金花四人大吼道,     ……     “我杀了你们!你们休想抢走我儿子!休想!”     “啊――杀人啦!杀人啦!”     一见蒋碧云拔刀相向,赵金花一家人就吓得从桌子边跳起来,可笑那柏强块头那么大的一个男人,见了这阵仗竟也是面无人色,躲在老婆老母亲身后吓得直哆嗦,生怕这急红了眼的蒋碧云一刀就劈了他的脖子。     柏子仁也被母亲过激的行为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上前一步,从后面将蒋碧云搂住,接着使了个巧劲,就把蒋碧云手上的菜刀给夺了下来。     “阿柏……”     愣愣的看向抱着自己的儿子,蒋碧云睁着红通通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而下一秒,一晚上的大吵大闹加上连日的操劳终于击垮了蒋碧云的最后一丝意志,昏过去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她从没有听见过的称呼在耳边响起。     “妈……”           第十二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屋子里的灯光闪闪烁烁,因为冬天寒冷而紧闭着的门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柏子仁冷着脸将晕过去的蒋碧云安置到一边,将从她手里夺过来的菜刀握在手中,接着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四个自己所谓的亲人,口齿清晰地开口道,     “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你……你……“     被刚刚骤然发生的变故弄得面色惨白,赵金花等人还没有从蒋碧云举刀要杀他们的惊魂中脱离出来,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搞得彻底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自己大哥的这个孩子当初出生的时候不就是个废了的吗……     那些医院的人不是都说,他一辈子只能做个不能说话上学,连自己吃喝拉撒都管不住的傻子吗……可是眼下这么瞧着,却是个一点没有问题的样子啊……     明明……明明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傻子模样呢……难不成这傻子也能忽然变好了不成?     呆头呆脑的和自己的老婆老娘对视了一眼,没念过多少书的柏强使劲琢磨了半天,脑子也没有转过来弯来,于是他只能张大着嘴呐呐道,     “大……大侄子啊……”     “谁是你大侄子!”     闻言皱起眉,柏子仁将自己手里闪着白光的菜刀举起来冲着柏强,尚还稚嫩的脸上满是嫌恶,他用黑沉沉的眸子挨个扫过面露惊恐的赵金花,柏强,朱翠翠和他们怀里的那个小黑胖子,接着才缓缓开口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瞎认亲戚也要搞清楚情况,而且你们真当我和我妈是有钱人了是吗?不怕告诉你们,我的补偿款早为了治疗花光了,我妈妈没有任何存款,而且她现在还生了病,最多只能活四个月了,你们要是真想认我们这种亲戚,倒是自己要先做好帮帮穷亲戚的打算了……”     “我呸!你……你个小崽子少和你妈一样装穷!俺们在村里可都听说了!你们有钱,别人给你们老多钱了!你们还上电视了!”     瞪着眼睛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柏强被柏子仁的话一刺激,立时激动起来,仗着自己是个成年人柏子仁个孩子估计奈何不了他,便肆无忌惮地扯着嗓子大喊道,     “俺可不管你究竟是个傻的还是个好的!俺们是你的亲叔亲奶奶!你妈是怎么教你的,让你这么对俺们啊!啊哟可怜俺那个大哥啊,他可是个出名的孝子啊,怎么就去得早留下这种忘恩负义,不肯认亲人的小杂种呢……”     “对!老二说的对!你个娃怎么好对俺们举着刀子呢!你妈是怎么教的!”     被柏强的话一弄也立马回过神来,赵金花给自己的儿媳妇朱翠翠使了个眼色,接着阴阳怪气地哭嚎道,     “俺苦命的老大啊呜呜……你怎么就去的这么早呢!留着你的亲娘和亲弟弟在这儿被你的老婆儿子欺负……老大啊俺的老大……你命不好啊!老大啊你来看看你娘啊!娘好想你……”     “娘……别哭了……大哥在天之灵一定会给这些狼心狗肺的来点报应的……”     “我的大哥啊呜呜呜……弟弟对不住你啊,弟弟我连娘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好意思下去见你呢……大哥啊……“     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仰头大哭,赵金花和媳妇朱翠翠儿子柏强一唱一和,唱作俱佳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少在村里和人撒泼吵架的主。     但显然,这招对于柏子仁来说作用不大,他只是漠然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几个人的丑态,面容沉静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他们哭嚎到连自己都觉得尴尬而不由自主停下来之后,柏子仁这才勾了勾嘴角,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餐桌前,接着抬起手一把将摆满了饭菜的餐桌掀翻在地。     “哇啊――”     伴随着碗筷碎裂的巨大声音,那个缩头缩脑的小黑胖吓得瞬间大哭了起来,赵金花几人面面相觑地站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满脸阴森的柏子仁就举着菜刀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不是要闹着要找我爸吗……好,那我就让你们见见他……”     闪烁的灯光里在柏子仁冰冷诡异的声音里骤然消逝,一瞬间室内所有光芒的都黯淡了下来,紧闭的室内一时间除了柏壮壮的哭声,什么动静都没有。赵金花等人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切吓的惊呼了起来,但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一盏幽幽的绿光在一片漆黑中亮起起来,一个穿着一身老式衬衫外套,长相斯文苍白的中年男人面容凄惨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两只空洞洞的眼眶里满是血污……     “妈――――弟弟――”     赵金花:“……”     柏强:“……”     朱翠翠:“……”     “啊!!!!!鬼啊!!鬼啊!!鬼啊!!”     ……     【滴――附近的鬼刷新!】     【当前用户:60米以内――柏青】     *     “对不起……阿柏……”     弯着腰将母亲抱到卧室的房间里,柏子仁给蒋碧云刚盖上棉被,便听到一个低低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背脊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柏子仁的眼神颤了颤,垂眸看了眼侧躺在床上脸色难看的蒋碧云,接着缓缓转过头,冲站在房门口的鬼魂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爸,你只是离开的太早了。”     他清楚地知道柏青的死因,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怪罪这个男人。     事实上,造成柏青死亡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他出于好心帮助了一个妻子早产的工友完成加班任务。疲劳工作十二个小时,一时失足从厂车上摔了下来,深夜的工厂没有人及时将他送医,最后柏青就这样失血过多死了。     柏青只是个人,他没有办法预知自己的死亡,更没有办法预知他死后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柏子仁自然也没办法让他为自己死亡而造成的一切而负责。     而且他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他母亲和弟弟身上自私自利的特质,和善斯文的像是个异类。可是恰恰也是这样一个人人称道的好人,却早早地没了性命,离开了人世。     当时才二十八岁的蒋碧云就这样没了丈夫,半个月后她检查出了身孕。再然后她生了一个叫柏子仁的傻儿子,紧接着就被自己的婆家从村子里赶了出来。     柏子仁不知道从前的柏青有没有后悔过,但是在见到柏青的那一刻,茫然了十几年的他忽然就明白了血浓于水这个词的意思。     ――生命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血管中流淌的还是如出一辙的血。     ――这就是我的亲人,这就是我的父亲。     “……”     闻言低低地叹了口气,站在房门口的男人看上去面容还停留在三十出头,温和宽厚的容貌看上去十分的和善,和刚刚匆忙逃跑,吓得屁滚尿流的赵金花一家完全不像是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样子。     “你奶奶他们一直都是那样的,爱占人便宜,没便宜占就立马翻脸不认人。我活着的时候就拿他们没办法……死了之后就更没有办法了,这次要不是你,我也没那么容易吓跑他们……我当初死的忽然,等没了命,我才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珍惜活着的日子,为什么不能再多活几年……我没有看到你的出生,没有在我的妻子和孩子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们的身边……这么多年,我甚至都不敢来见你们……我害怕看见你们受苦,可是阴阳相隔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我知道碧云和你都受委屈了,待会儿我就去继续看着你奶奶他们,让他们不再来骚扰你们的……还有……你妈妈她怎么样了……”     男人的语气中有些些近乎谦卑的关心讨好和小心翼翼,尽管柏子仁只是第一次见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可是心头一时间涌上的情绪还是让他有些五味杂陈。他侧过头看向这个叫柏青的男人,听他的妈妈说,他有一双和他爸爸很像的眼睛,此刻他用自己的那双黑眼睛静静地看向这个赐予他生命的男人,鼻子里竟有些酸涩的意味一闪而过。     “你别走了……爸,留下来陪陪妈妈吧……她一直很想你。”     “……”     柏青没有说话,可是颤抖着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望着蒋碧云的眼神带着深刻的情意,脉脉温情中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柏子仁沉默着从床边走到门口,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不少,肩膀宽厚不少的男人,用自己冰冷的手轻轻地虚握住了鬼魂没有实感的手,淡淡道,     “我很自私,所以我希望妈妈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爸,你可以再等等妈妈吗?留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的生命结束的一天,等到了那一天,我这个做儿子的亲自送你们走好不好……”     “好……不走……爸不走了……”     红着眼睛点点头,柏青揽着自己儿子的头,声音里满是愧疚,多年来作为幽魂漂泊在外的苦楚在这一刻都涌上了心头。     “爸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咱们把你妈的病想办法治好,我就留在你妈身边等着她,陪着她,一直到她有一天也没了,我就和她手牵手一起去下辈子,让我们的好儿子给咱们找个好去处好不好?”     “……好。”     好,爸。           第十三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小蒋啊,起的蛮早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啊。”     孙阿姨迎面而来的招呼声让正发着呆蒋碧云回过神,抬起头冲老太太笑了笑,蒋碧云提着手上的几袋子菜回道,     “诶新年快乐啊,孙阿姨……你也起的蛮早啊。”     “初四开市的菜新鲜点嘛,这几天过年大鱼大肉吃多了,家里两个小孩都想吃点清淡点的了……我就炒个小棠菜给他们解解腻……”     笑眯眯地走到蒋碧云面前,手上挽着菜篮子的孙阿姨快步走到蒋碧云面前,见她面色蜡黄,看上去十分疲惫,便疑惑着开口道,     “咦,小蒋,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啊……啊,对了,前几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你们家那边动静蛮大的,是不是家里来亲戚了啊……可是我以前也没见有什么亲戚找你们啊……”     “啊,对,算亲戚吧……”     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蒋碧云抬手将散在耳边的头发顺到耳边,脑子里下意识地便想起了过年前的那个对于她来说简直匪夷所思的夜晚。     那一晚,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过她的婆家找上门来,那些恶言恶语和无耻言行,此刻的蒋碧云已经不想再回忆。反正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看透了赵金花这一家人的真实嘴脸,如果她们不是她丈夫柏青的家人,如果不是她不愿让丈夫死后也不得安宁,她又怎么会容忍这些人在自己和阿柏的面前说出那些无耻的话……     想到这儿叹了口气,蒋碧云淡淡地将话题带过去,随后又和孙阿姨随便聊了几句,便抬脚往自己家的方向缓缓走回去。     赵金花一家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蒋碧云并不关心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因为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才是蒋碧云这几天心神不宁的真正缘由。     那一天晚上她只记得她和赵金花她们大吵了起来,争执之下,她气急攻心地想举起菜刀杀了他们,然后她就被气的昏了过去,而就在她昏过去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了阿柏叫她妈妈的声音……     “妈……”     蒋碧云现在还记得那个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柏子仁叫她,虽然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幻觉,可是在心底她却隐隐地有一种预感,这就是她的阿柏在叫她!这就是她的阿柏的声音!     想到这儿,心头就一阵战栗,一方面理智在不停告诉着蒋碧云这不可能,另一方面心底却忍不住地抱着些侥幸。     这个十几年前就被医院下了终身判决的母亲心头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她并不怕照顾智商残缺的儿子一辈子,她只害怕自己的儿子真的要残缺一辈子……     ――如果阿柏真的能恢复,那就算是要立刻夺取她的生命……那都没有关系。     这般想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已经有好几晚都没有睡好的蒋碧云忽然想快点看见柏子仁,她想亲口问问自己的儿子,他是不是真的好了,他是不是什么都明白了,他是不是真的……叫他妈妈了。     春节的过去收敛了空气中的湿冷,小巷子到处都是小孩们放炮之后扔在地上的爆竹头和红纸。     蒋碧云在这边急匆匆地往家走来,而另一边的家中,柏子仁正安静地坐在小书桌旁预习着手里的初中数学课本。     这些课本照理来说应该等入学后才会正式拿到,但是昨天晚上无聊逛鬼淘时,柏子仁正巧看见有个死前是初三学生在变卖自己死前的课本,据这个鬼魂说,他因为中考发挥失利所以跳了楼,现在看见这些课本就想死,所以求个卖家赶紧买走,他死前是市重点高中重点班的第一名,只要买就可以送全套复习材料加独家课堂笔记,现在买还包邮。柏子仁想了想,觉得对自己来说还算有用,便下了个订单,等着东西送上门。     可是柏子仁头一次在鬼淘上买东西,根本不了解这些鬼魂的送货途径和方式,卖家也不清楚他是个活人,大半夜的便干脆顶着个跳楼惨状的柿饼脸敲响了柏子仁家的门。要不是当时柏青帮忙起来签收了,等蒋碧云亲自去开门,那恐怕是真要吓出人命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当蒋碧云早上看见那满满的一个大包裹时还是吓了一跳,她用怀疑的眼神偷偷地看了柏子仁一早上,一直到十点之后,她才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出了门。当然,身后自然也跟着柏青。     自从那天赵金花她们来过之后,柏青就留在了家里,蒋碧云看不见他,柏青也并不在意,反而是像一个许久没有归家的男主人一般认认真真地照顾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起来。     这几天过年,柏子仁看的出来蒋碧云心里有疙瘩,那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而蒋碧云当时虽然昏了过去,可是心里肯定也是有着许多疑问的。     柏子仁有心和她解释,可是又怕吓到她,所以他一直在等着蒋碧云主动来问他或者是发现些什么。可是等了几天,蒋碧云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脸色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差起来。     这般想着,柏子仁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已经做好了各种笔记和批注的课本合上,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巷子对面的一条马路。此刻,正有两个穿着崭新棉袄,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孩在马路边互相追逐着打闹。     他们看上去玩的正兴奋,小孩子们似乎总是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开心不已,各家屋顶上的雪撑着这幅欢快温馨的景象,两个孩子的笑闹声莫名地有种让人微笑的感觉,而还未等柏子仁嘴角的弧度落下,一辆因为路滑而失去控制的摩的就从路旁猛地冲了出来,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小女孩瞬间就被撞飞了出去,鲜红刺目的血立时流了一地。     手里的铅笔一下子掉了下来,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摩的司机醉醺醺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另一个孩子哭喊着蹲在小女孩的尸体旁边。好一会儿,他站起身,将小窗户的窗帘拉上,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脑海中,系统提示他‘附近的鬼’需要刷新,他轻轻点了点,接着便看到十五米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点。     【滴――附近的鬼刷新。当前:贾晴晴】     他的能力不是万能的,他救不了很多人。     刘鹤麟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他这几天一直观察着蒋碧云的身体状态,可是越等心头的焦虑却也越来越重。     他的母亲在很多时候的确是比较懦弱和自欺欺人,她就和许许多多在农村长大,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的中年女人一样,性格上没有棱角,朴实又软弱,不懂得反抗不公正,也不懂得去争取些自己应得的东西。虽然在面对困境,这种人总会表现出非凡的意志力,可是他们所经受过得不幸永远要比常人要多的多。     “你妈妈的脾气啊……她就是总让自己过得太苦。”     柏青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柏子仁低下头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属性界面,系统发出“滴”的一声,接着一块血红色的界面缓缓地在脑海中展了开来。     ……     【滴――姓名:柏子仁】     【年龄:12岁】     【职业:阎王/初中生】     【当前模式:阳间模式】     【在线状态:忙碌】     【功德指数:809】     【业务收入:8500(□□)】     【技能:1‘引轮回’初级,升级需1000功德值2‘观阳寿’初级,升级需1000功德值3技能尚未解封,开启需5000功德值4技能尚未解封,开启需10000功德值5技能尚未解封,开启需50000功德值】     他还有三个未知的技能没有点亮,母亲的病还无从解决,而看起来至关重要的功德值数究竟该如何得到,柏子仁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心中愈加感到烦闷,刚刚才目睹了一场死亡的柏子仁心情压抑地闭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定下神,耳边就传来一阵滴滴滴的消息提示音,与此同时,消失了多日的刘鹤麟的头像终于亮了起来。     【活人不救刘鹤麟】     “阎君阎君,老夫回来啦,这次老夫投胎的事那肯定是妥妥的啦(^o^)/~”     ……     “哎呀……这……我怎么忘带钥匙了……”     站在家门口皱着眉头,蒋碧云提着菜摸遍了自己的口袋,还是没找到钥匙。想到自己早上匆匆出门的样子,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现在叫阿柏过来给自己开的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而且自己还没有确定阿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恢复了……     想到这儿探头从窗户了看了眼柏子仁的卧室,蒋碧云见房间的窗帘拉的紧紧的。无奈之下只能抬手敲了敲门。     “阿柏阿柏!给妈妈开开门好吗?阿柏!听得见吗?就是从里面把那个门把转一下,阿柏你能听见吗?阿柏阿柏!”     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人应答,蒋碧云也有些急了,她平时很少把柏子仁一个人独自留在家中,这几天也是真的丢了魂了才会就这么跑出去买菜,再想到儿子一个人留在家中可能发生的一切,蒋碧云背后就凉的可怕……     想到这儿,抬起手用力地开始拍打着门板,脸色惨白的蒋碧云一边大喊着柏子仁的名字一边哭,可还没等她着急太久,自己家的那扇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柏子仁有些匆匆忙忙的样子站在门里面看着蒋碧云。     “阿柏――”     见儿子什么事都没有,蒋碧云陡然松了口气,抱着柏子仁就哭了起来,柏子仁一脸无奈地看向蒋碧云身后的柏青,侧过头想安慰母亲几句,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便犹豫地停了下来。     “阿柏,对不起,都是妈妈胡思乱想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妈妈都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只要妈妈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过一天苦日子的……”     蒋碧云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的属于母亲的气息终于打消了柏子仁心头的最后一丝顾虑,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终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背,轻轻地开口道,     “妈妈,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十四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之后的一天,柏子仁都在和蒋碧云解释自己恢复智力这件事所蕴含的科学性和合理性。     什么那一刀之后昏迷看见了死去多年的柏青,出院之后就觉得渐渐地有些事能听的懂了……胡说八道加上一定的真实事件加工,柏子仁尽力地想让这件事听上去没那么玄幻。     而事实证明,这种在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对于蒋碧云或许并不需要什么太多解释,蒋碧云并不太关心柏子仁从傻子变回正常人的过程,她只要看到儿子好好的就成了。     因为没有什么,是比亲眼看到自己傻了多少年的儿子能在自己面前口齿清晰,神态清醒的说话动作更有说服力的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好起来,但是……但是我真的……很……真的很想谢谢老天爷……你以前小的时候,我找过不少省里的医院,后来又听了有些人说的,去给你认观音做干妈什么的,可是都没有用……你现在好了,妈妈以后走了……也就放心了……”     人生头一次如此的失态,蒋碧云现在面对着儿子都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她把所有的喜悦和感激都写在了脸上,眉宇间的愁苦都烟消云散。     柏子仁见到这种反应,先头的顾虑也一下子没了。之前在母亲的面前,他还要顾虑着故意做出之前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现在他不用再那样做了,自然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再加上刚刚从刘鹤龄那里得知他已经找到医术的消息。柏子仁一时间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破开了云雾的太阳一般,好了许多。     母子两日虽然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可是还是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蒋碧云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说着说着就又会哭起来,而等时间到了下午,一个坏消息终于传到了蒋碧云和柏子仁的耳朵里。     “啊呀,我说小蒋啊,你和孙阿姨关系好,快去看看她吧……我听说早上的时候,她小孙女在马路上玩,被一个开黑车的给撞死了啊……”     房东站在柏子仁家的后窗口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有些叹息。毕竟是一条性命,还是个不大的小女孩,虽然平时大家也就是个打个招呼的普通街坊关系,但是任谁乍一听到这种事情发生,心里都的紧两紧。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早上还见过孙阿姨的啊……”     蒋碧云一听这事,脸就白了,回想起早上孙阿姨微笑着说起自己两个孙子孙女的表情时,她的鼻子立刻就酸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老街坊了,孙阿姨一直都很关照自己,以前自己忙着出货的时候,都是孙阿姨特意过来从窗户里给阿柏塞吃的;巷子里的调皮孩子欺负阿柏了,孙阿姨要是看到了也是一定要上去管的。孙阿姨老伴死了多年了,儿子儿媳一直在外忙工作,就把一对双胞胎儿女留给她照顾,如今要是知道孩子没了一个,不知道该会有多伤心……     “妈,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孙奶奶吧,她家里就她一个老人,现在肯定六神无主的,也没人帮她。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的。”     小声地冲恍惚的蒋碧云说了一句,蒋碧云闻言转过头看着一脸聪明懂事的儿子,出于习惯有些不放心地想说些什么,在得到柏子仁有些无奈的眼神后,她红着脸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在柏青的跟随下出了门。     柏子仁目送着父母离开,抬眸看了看家门外不远处的那条马路,上面此刻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没有洗刷干净,似乎只有这一点点证据,可以证明这条消失的生命曾经存在的证据。     听了房东的描述,柏子仁自然也猜到他早上目睹的那起车祸中死地的女孩可能就是孙阿姨的孙女。这么多年了,孙阿姨对他和蒋碧云的照顾他都记着,如今他没能阻止这场死亡的发生,也只能将自己的些许心意寄托于死亡后,希望能帮帮这个早早夭折的叫贾晴晴的女孩。     想到这儿,戳开了附近的鬼,打开gps定位在附近搜索了一遍,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柏子仁怎么寻找和刷新,他都找不到那个原本就在他五十米左右的女孩。为此,柏子仁特意花了五十块钱开了一个会员,可是扩大了搜索面积之后,他却还是一无所获。     “贾晴晴究竟去哪儿了呢……”     夜晚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柏子仁一直到今晚的预约鬼魂全都见完了,蒋碧云还没有回来。而等到第二天早上,蒋碧云一脸疲惫地从医院回来时,她心事重重地告诉了一个让柏子仁忍不住皱眉头的事情。     “昨天我在医院陪着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哭,小姑娘躺在太平间里身上都是血,孙阿姨就一遍遍地给她擦洗,还特意跑到外面给那孩子买了身新的衣服。因为她父母都不在本市,所以孙阿姨要留在医院等着,结果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她儿子儿媳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怪孙阿姨没照顾好孩子,那话说的难听的把老太太说的当时就要一头撞死在医院门口……他们也不想想一个老人家都八十多岁了,连自己都是要好好享清福,需要子女照顾的年纪了,替他们照顾了那么多年孩子还不够吗?现在孩子出了事,就把所有责任都怪到老人家身上,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要说难过,谁会有孙阿姨难过?她平时节省的连肉都不吃,有什么好的都留给这两个孩子,她那个儿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今年过年都不回家,现在到口口声声要为了这个女儿去死了,我住在这儿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几回……”     也许是孙阿姨的子女给蒋碧云的印象的印象实在太差,这一次,连一向不太爱说他人是非的蒋碧云都忍不住说了许多。柏子仁一边从厨房里端着蒋碧云煮的小豆粥出来,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说话。蒋碧云说完才察觉到自己今天有些失言,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柏子仁端上来的粥是三份的。     “阿柏……为什么要三碗啊……”     迎上蒋碧云疑惑的视线,柏子仁淡淡地撇了一眼她身边的柏青,见柏青尴尬地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已经端起粥坐在桌边津津有味喝了起来,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饭量大,可能不够,我再去盛一碗……”     *     “你能看见我啊?”     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柏子仁身后,眨巴着大眼睛的贾晴晴见原本低着头专心刷碗地柏子仁抬头和自己对视了一眼,接着用平板的语气回答道,     “看不见。”     “切!你真无聊!”     像是无法欣赏柏子仁幽默感一般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贾晴晴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     “你真能看见我?你怎么这么厉害的?明明我爸爸妈妈奶奶弟弟都看不见我了啊……”     这一次柏子仁没有回答他,因为柏青直接从后面把小姑娘给抱了起来。贾晴晴被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大喊道,     “叔叔你干嘛呀!我就想和他说说话!”     “别闹哥哥,叔叔带你出去玩行吗?”     温和地摸了摸贾晴晴的头,柏青搂着贾晴晴看向柏子仁,温柔地开口道,     “把碗放着吧,待会儿让你妈妈洗。”     “不用了,爸,让妈也累着了。”     用清水冲洗着水池里的瓷碗,待泡沫全部冲干净后一次性取出,柏子仁用抹布擦拭干碗表面的水珠,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双手,这才蹲下身看向面前的小女孩淡淡道,     “送你去投胎要不要,想做可爱的小白兔还是小狗?唔……还有一个选项,你可以做小麻雀,城西一个电线杆子上有一只麻雀刚下了两个鸟蛋……”     “……”     闻言眨巴着眼睛,贾晴晴听柏子仁说完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低下头,好半响低声喃喃道,     “原来我是死了……难怪他们都看不见我了……我就说我怎么忽然跑的那么快,我就说我怎么能这么容易找到爸爸妈妈的家呢……原来是我死了……”     越说声音越小,贾晴晴用手背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才抬起头用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看着柏子仁道,     “我舍不得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弟弟……”     “对不起,我们的行业规定就是这样的。”     “我就不能再做人吗?比如再次成为我爸爸妈妈的女儿之类的?”     “按照系统规定,未成年夭折的不能入人道。”     “那……那就只有这三个选择吗?我觉得兔子和狗一点都不可爱,好脏……麻雀也是……叽叽喳喳吵死人了……”     被柏子仁的冷漠和死板彻底打败,贾晴晴懊恼地用皱了皱鼻子,想了想又道,     “或者让我再考虑几天吧,你爸爸不是也还在这儿吗?我也可以多考虑几天的对吧?”     “随便你……或许过几天还会有小乳猪小耗子什么的选择吧……”     闻言挑了挑眉,柏子仁毫不在意的说着让贾晴晴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的话,见父亲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欺负小孩玩,忍不住弯弯嘴角道,     “谁让她偷喝我们家粥的,吓唬吓唬她。”     贾晴晴:“qaq”           第十五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新的一年,新的一月,一身白衣黑裤的柏子仁背着蒋碧云给他做的书包站在家门口,巷子里的晨雾正缓缓消散。     今天是他开学的第一天,蒋碧云之前就给他准备好了各种学习用具和新衣服。     虽然并没有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样用着各种从百货商店买来的名牌文具,但是蒋碧云的父亲,也就是柏子仁的外公蒋纵以前在农村就是出了名的老裁缝,蒋碧云得了他的手艺,自然也是手巧的很。铅笔袋子是结实的帆布缝的,拉链是从以前的旧裤子上卸下来的,书包是认识的街坊家不要的皮外套改的,铜纽扣什么的也都是些没用的边角废料。昨天晚上的时候,蒋碧云更是亲自帮柏子仁把笔袋子里所有的铅笔都用小刀小心地削好,笔尖用纸包起来才算放心。     “你妈妈可对你真好。”     这几天一直住在他们家的贾晴晴用有些羡慕的语气不止一次地说道。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这两天心情一直格外的低落,头七之后她回过一趟家,看到的却只是她奶奶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门口的竹凳上发呆的样子。     从前乐观开朗的老太太似乎因为孙女的一夜离去而失去了基本的神智,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没几天就白了大半,而她的儿子却没有在这个时候给她给一丝的安慰,反而是决绝地将剩下来的那个儿子迅速地接离老太太身边,接着就像是逃避瘟疫一般远远地躲开了自己的老母亲。     “我爸爸居然那么没良心……他就不怕遭报应吗……我死了和我奶奶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如果要说没有尽到照顾我的责任,最该被谴责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他当我不知道吗,那天我死了……我找到他和妈妈住的地方了……他和我妈妈早就离婚了,他有好多好多女人……他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亲人……可是现在他把弟弟也抢走了,那奶奶该怎么办?奶奶什么都没有了啊……奶奶只有我们了啊……”     柏子仁静静地听着贾晴晴伤心的倾诉,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此刻并不需要他的安慰,所以他只是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淡淡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身为子女不履行赡养父母的义务,身为父母不履行照顾子女的责任,你爸爸死后注定是要遭报应的。我知道你很放心不下你奶奶,所以不愿意去投胎,但是你也要知道,你已经死了,隔着阴阳两道,你就算是有心也无能为力……现如今,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到你爸爸那儿去,让他把你弟弟送回到你奶奶的身边……”     柏子仁说完便看到贾晴晴的神色变了变,他知道这个小丫头聪明的很,自然有办法能够解决孙奶奶家里的那些糟心事。而果不其然,今天早上起床,他就发现原本睡在他书桌下面的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柏青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柏子仁闻言摇了摇头道,     “放心吧,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她聪明的很。”     “唉……阿柏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总是说话老气横秋的……说起来,你今天真的不用我和你妈妈去送你上学吗?你可是第一次去哪个学校啊……”     “不用了,爸,我一个人就好。”     “唉,你妈其实可想陪着你去了……我听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念叨了好久了……”     柏青说着就看向屋子里正侧躺在床上的蒋碧云,这几天她因为忙着帮孙奶奶料理她们家的事,没注意休息就累着了,结果一躺就好几天没起来,有的时候呼吸都跟不上。柏子仁和柏青都清楚地知道这恐怕是病情在恶劣的预兆,因此柏子仁昨天晚上赶紧找了了见那个叫刘鹤麟的老头上门来看病。     时钟响过十二下,一阵阴风过后,哆哆嗦嗦,一身明黄色寿衣的瘦老头出现在了柏子仁的家门口,看长相和鬼信头像上那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有些出入,看来柔光和磨皮没少用,不过柏子仁也知道现在死人界和活人界的有些风气从某种程度上其实差的不多,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在刘鹤麟要给蒋碧云看病前,他特意管他要了他的从业资格证。     “这……这……老夫死在百年前,要说这资格证,那倒是真没有……不过老夫保证可以看老夫人的病,就用……就用老夫的节操作担保可好(⊙v⊙)?”     “……”     虽然不知道这死老头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不着调的话的,但是柏子仁还是成功地被这厚脸皮的老头给打败了。     一番望闻问切,暗自沉吟,老头没几笔就把药方给列了出来,补肝养气的药材开了一通,三碗药三碗水的天天煎,咸的油的辣的甜的统统忌口,并亲自嘱咐让柏子仁这半个月让蒋碧云不要出门,注意运动,少食发头,如此调理半年,病情方可好转,如此调理一年,病情可彻底恢复。     得了承诺,柏子仁算是在蒋碧云生病的事上放下一半心,他当下也收下了刘鹤麟的祖传医术,承诺半个月之内一定帮他想办法交到中国中医药学会,帮助他将刘氏一门的医术发扬,广济功德。     刘鹤麟心满意足地走了,贾晴晴也走了,暂时没了心事的柏子仁也终于迎来了他迟来许久的初中生活。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再次拒绝了蒋碧云和柏青,独自收拾好书包和文具,吃了个早饭就出了门。     一路上因为今天是开学日,他看见了不少家长匆匆忙忙地拿着早点,带着孩子一脸兴奋地往市二中走,间或还有些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蹦跳着从他身旁走过去,柏子仁一律无视,只是沉默地向前迈着步。     他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和蒋碧云坦白了一切。可是短时间内,他还是习惯以过去那个迟钝,沉默的样子示人,他不习惯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调皮玩闹,也有一丝排斥那些曾经对他施加过各种暴力伤害的同龄人。     虽然知道如今再计较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怨恨还是有的,只是那些对于如今的柏子仁来说,那些都有些微不足道。因此虽然心底向往着能够读书,接受教育,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柏子仁更多的是对学校本身的向往,而非对学生生活又什么期待。     这般想着,脚步也快了起来。到达市二中门口的时候,一米七出头,独自一人来报道的柏子仁在熙熙攘攘,吵闹嘈杂的开学人潮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这个年纪的孩子,从小学刚升上初中,正是最闹最不懂事的时候,再加上男孩子调皮,学校门口来报道的这些孩子里面一眼看过去,连衣服裤子没穿好的都有好几个,更不用说像柏子仁这般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了。     因此一时间,不少家长都偷偷地看着柏子仁,见他也没家长跟着,心头都有些同情,转头再看自己家泥猴子一样的小子和小麻雀似的丫头,顿时就心理不平衡了。     而头一次沐浴在这么多目光注视下的柏子仁也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盯着他看,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他索性抿了抿唇,假装没有在意四面投射到他身上的眼神,大步朝学校里走,可是就在经过校门口和一个瘦弱的男孩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被眼前陡然一黑的情景吓了一跳,接着脑子里就陷入了长达四秒的死机状态。     【滴――系统警告!系统警告!前方五米内出现恶报指数超过90%,功德值数-500000的目标人物!是否对其开启天打雷劈技能!】     【滴滴滴――系统cpu过载!系统暂时瘫痪!现进入重启状态!】     ……     “小老板,你慢点好不好,干嘛偏要今天来报道?哎哟人真是多死了,搞得车子都开不进去啊……”     “咳咳……你不想送我就先走好了,我又不是死人。”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小老板……晦气死了晦气死了!小老板你肯定长命百岁的!对!长命百岁!”     “哼……长命百岁?”     伴随着那身略带自嘲意味的笑声,柏子仁从那一瞬间系统瘫痪从带来的剧烈疼痛中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一转头便看到一个比他矮些,瘦些,脸色苍白的像是常年隔绝了日光生活,长相好看的让他为之一愣的少年和一个一身痞气打扮,拎着大包小包的小流氓站在一起。     ……     【滴――目标已锁定,现开启扫描状态】     【当前人物:杜茯苓】     【年龄:12岁】     【职业:初中生/坤帮继承人/天鹏集团继承人/铁路局局长之子】     【功德指数:-500000】     【恶报指数:90%】     【寿数余额:5分钟(已开启倒计时模式)】           第十六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恶报指数90%,功德值数-500000……     当这些数字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连一向淡定的柏子仁都忍不住愣了愣,下意识地将目光再次转向那个此刻正站在他前方的少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只能看见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一个人是缺了多少德,造了多少孽才能有那么多报应啊……前有贪污**的周宏伟,后有连累人命的方小雅,他见过的人人鬼鬼也不少了,可是没有一个是像这人这样还没成年,就顶着一脑袋青光和黑光到处转悠的。     心里这么疑惑着,柏子仁下意识地便开始跟着前面缓缓走着的两个人,尽管他对这个叫杜茯苓的少年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好奇,但是想到他还有五分钟的阳寿,自己也正好在这儿,还不如出手帮个忙算了。     “我说,你小子知不知道初一三班在哪儿啊?”     恶声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眨眨眼,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壮不少,一身皮夹克,小平头的青年,歪着头发出了一声,“啊……”     “啊毛啊!”     被市二中复杂的地形折腾的一脑门子汗,平头青年叼着烟,抖着腿,眯起眼睛俯视着眼前的柏子仁,流里流气的开口哼哼道,     “快点告诉老子初一三班在哪儿……不然老子我……”     “喂,你就问个路,为什么说得和收保护费一样……”     冰凉的声音轻轻响起,那个被柏子仁观察了一路的短命鬼捂着心口,皱着眉地走到两人身边,先是冲那个青年抱怨了一声,接着转过头有些气息不稳地冲柏子仁道,     “他的……职业习惯有点改不过来,对不起。”     “……”     柏子仁闻言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地对上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淡漠的眼睛,在冬天的阳光下泛着黑沉沉的光,在往下,可以看到少年冻的红红的鼻尖和粉白的脸颊,衬着他乌黑的眉毛,泛着白的嘴唇,竟意外的有几分病态的美。     杜茯苓原本就身体有些不舒服,从早上起来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心口闷的厉害,他心脏不太好,可是这是多年的老问题了他也没办法,此时再被柏子仁这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杜茯苓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当下脸色一沉,口气不太好地问道,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     嘴上没有说话,柏子仁闻言淡淡地收回目光,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脑海里,属于系统机械的声音正在为杜茯苓的生命做着最后的倒计时。     【滴――寿数余额进入五十秒倒计时!50,49,48,47,46……】     “这小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狐疑地看着柏子仁光盯着自家小老板也不吭声,古古怪怪的挺渗人的,张睿风拎着手里的书包刚想说话,面前的这个臭小子就忽然伸出手拉住了杜茯苓的手。     “哎哟卧槽,你小子耍什么流氓呢!”     张睿风一见这情景就炸了,他家小老板那可是大老板的亲侄子,他们坤帮唯一的继承人,怎么能被这呆头呆脑的臭小子给占便宜呢!他算老几啊!     想到这儿便要伸出手推开柏子仁,可是还没碰到他,张睿风就被柏子仁抬手制住了胳膊。张睿风见状就火了,刚准备抽死柏子仁这个胆大的小王八蛋,可是一抬眼便看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太舒服的杜茯苓此时正发着抖闭着眼睛。     “小老板!小老板你怎么了?是不是心口疼啊?!”     勉强扶好捂着胸口,额上开始冒汗的杜茯苓,柏子仁望了眼面前惊慌失措的张睿风,见他慌慌张张地开始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翻找着什么,也没说话,而是扶着杜茯苓缓缓坐在地上,将他和自己身形相仿的身体半抱在怀里,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顺手解开了他外套和衬衫的纽扣。     这一次张睿风没空再冲他嚷嚷,柏子仁低头望了眼杜茯苓,见他一脸痛苦,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皱着眉头,脑子里倒计时的声音还在响着。     【20,19,18……】     “卧槽到底是哪瓶药啊……扶他林,阿司匹林肠溶片……”     手哆嗦着翻找着包里的各种药瓶,头一次被指派来照顾人的张睿风心头真是哆嗦的厉害,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该好好问问平时照顾小老板的王阿姨的啊,自己冒冒失失的什么都不懂,万一……万一小老板出了什么事……自己就是有几百条命都赔不了啊……     “哎哟这是怎么了啊……”     周围的学生家长看见这情景都下意识地想围过来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伴着议论声,上来帮忙的人没有多少,吵闹喧嚣的声音倒是吵得人心神不宁。     柏子仁见状抬手从张睿风手里将那个书包夺过来,冲他指了指边上的人,用手掌挥了挥示意让人群散开,接着他低下头,从包里准确地找到硝酸甘油,从里面倒出两片,用手扶起杜茯苓的脖子,让他张开嘴将药咽了下去。     ……     【滴――系统刷新!】     【当前人物:杜茯苓】     【年龄:12岁】     【职业:初中生/坤帮继承人/天鹏集团继承人/铁路局局长之子】     【功德指数:-500000】     【恶报指数:90%】     【寿数余额:16天】     “叫救护车。”     自从见面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柏子仁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杜茯苓的脑袋下面,让他仰躺在地上,自己用手扶着他的脚后跟。     “好……好!”     被这么折腾了一遍,张睿风此时还是惊魂未定,一脸惨白的样子比当初头一回因为打架进少管所的时候还要可怜,跌跌撞撞地就开始摸电话找救护车。     “唔……”     因为吃了急救药而暂时舒服了一点,胸口还在剧烈跳动着的杜茯苓听见了动静,虚弱地张开眼睛,见自己正被那个古怪的同龄少年抱在怀里,再看他又用那种眨也不眨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下意识地皱着眉断断续续地道,     “你……看什么看……”     “……”     闻言依旧没有说话,柏子仁一直默不作声地帮着张睿风等到学校的老师和救护车都来了,担架将杜茯苓抬上车快离开时,他才凑到一脸苍白的少年耳边忽然来了一句。     “因为你好看。”     “你――”     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杜茯苓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木讷的少年像是变脸一般冲自己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接着便恢复成最初那副不起眼的样子,拿着自己的外套和书包逆着人群缓缓地离开了。     ……     “小老板,你先闭上眼睛休息吧,我在联系大老板,还有杨总,过会儿他们就回来看你……”     耳边传来张睿风的声音,打乱了杂乱的思绪,躺在担架上的杜茯苓缓缓张开眼睛,疲惫的脑子里想起刚刚那种离死亡只差一步的恐惧感,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不要告诉他们,什么都别说。”     “可是……”     “反正告诉了他们,也什么用都没有。”     “小老板……”     “求你了,张叔叔,什么都别说。”     说着再次闭上眼睛,脸色几乎和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的少年缓缓蜷缩起身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干嘛每次都要大惊小怪。他们烦了……我也烦了。”     *     “石方。”“到。”     “张莉。“到。”     “王乐乐。”“到。”     点名的声音在坐着四五十人的教室内回响着,讲台上的中年女教师陈芬芳拿着手里的点名册,照着名单的名字一个个往下念,一边记下每个学生的样子。     “杜茯苓……”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陈芬芳看了看名单上这孩子出色的入学成绩,再想到刚刚校长通知自己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刻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这种家庭背景,又是一身的病,以后肯定有的是麻烦,虽然成绩不错,可是又什么用……这种学生,怎么就到了自己的班呢……     想到这儿,抬起眼睛,陈芬芳看了眼被自己安排在整个教室最后面的柏子仁,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皱的更紧了。     真不知道主任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什么人都塞到自己班里呢?明明一班,二班那两个都是刚来两年的小丫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应该轮到她们的,自己一个教龄二十年的老教师为什么也要吃     这种亏?还不就是她们教育局认识人吗……     越想越觉得心口堵的慌,陈芬芳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将名单重重地往讲台上一放,吓得原本在下面窃窃私语的孩子们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今天是第一天开学,以后大家都是初中生了,当然就要遵守初中生的纪律。以后没有我的批准,不准上课讲话,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全班都稀稀拉拉的拖着嗓子回答了一句,只有柏子仁默不吭声地坐在最后一排看自己的书,他能感受到那个女老师一直在用带着些许恶意的眼神看着自己,想来也是觉得自己这种存在在她的班级里会拖后腿什么的……     这般想着,抬起头扫了眼偌大的教室,目测并没有认识自己的同学,柏子仁略显放松的松了口气。还好并没有什么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同学,不然小孩子唧唧歪歪的到处一说,自己这三年肯定又要扮傻子扮到累死。     可是还没等柏子仁高兴太久,站在讲台上交代完班干部选拔,还有开学一系列纪律的陈芬芳清了清嗓子,接着皱着眉便开口道,     “最后,我要和大家说一下,柏子仁同学有很严重的智力问题,平时大家不要太靠近他,虽然智力残疾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但是没有必要的话,大家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可以吗?”     “……”     一瞬间被几十双眼睛注视着,柏子仁无奈地低下头,几乎可以想象这些孩子是在用怎样好奇而伤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那种眼神太熟悉了,曾经,他终日就是被这种眼神注视着,那种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些许的厌恶鄙视,亦或是同情怜悯都曾经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子里,至今都无法忘记。     傻子就傻子吧……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有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想到这儿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身旁空出来的那张位子,再回想起陈芬芳刚刚点名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名字,柏子仁微微勾起嘴角。     ――反正,自己还有个难兄难弟呢。           第十七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转眼,开学已经两周。     这几天,柏子仁一直维持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的节奏。班级里的大多数学生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渐渐开始产生了各自的小圈子,只有他,还像是个被班里所有人忽略的存在一般每天独来独往着。     当然,班里也不乏对他产生好奇的,毕竟柏子仁从外貌上看一切正常,如果不是班主任陈芬芳的话,大家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有任何智力上的问题。可是就在开学后的第三天,班里的一个女孩无意中的一句话,彻底坐实了柏子仁是一个傻子的事实。     “王萍,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谁……他真的站在后操场那边冲着墙一个人自言自语吗?”     “对啊,我亲眼看见的!他面前什么人都没有,他就站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我妈妈说啊,那种就是傻子……”     “唉听上去好可怕啊……他就坐在我后面两排啊,我有点怕……”     “哎呀其实我也怕,所以你没看我都不敢跑到后面扔垃圾了吗……”     班级里的小声议论传最终还是进柏子仁的耳朵里,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当时只是在和某个鬼魂交谈业务的事情,他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那些即使课间路过自己的课桌旁都有些避让不及的同班同学,最终还是选择默默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学校生活对于他来说本来就只是升学的一个必要的途径,他没指望能从中得到什么乐趣。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还是更想把重心主要放在阎王的工作上。     即使在他的心底深处,他或许也在期待着一个能理解他的朋友之类的,可是就目前看来的情况,他似乎连这样一个机会都没有。     ――每个人都在用看异类的眼神看他,而他想要的,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尊重和平等。     想到这儿,微微攥紧手里的铅笔,柏子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书桌一会儿,脑海里下意识地打开了系统的定位地图功能。     系统发出“滴”的一声,黑底绿边的地图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柏子仁随便地戳开最近发给自己的几条信息,开始寻找起今天晚上放学后的工作内容。     市二中是一所规模一般,但拥有50年建校历史的中学,而很少有活人知道,市二中还是本市未成年鬼魂密集度最高,鬼魂总数占全市总数百分之六十的地标性建筑。     据说建/国后,政府教育部门在选择学校用地时,通常会选择一些建国前埋葬死人的老墓地,一是因为学校占地面积大,又不像住宅和商业区那样是密集型,寸土寸金的买不起,二则是因为读书人身上阳气重,正气足,可以压制阴气。     如今的市二中在当初据说就是由一间民国时期的义庄推倒了重建的,柏子仁到这所学校不过两周,可是撞到的鬼少说也有上百了。这些鬼魂广泛分布在市二中图书馆顶层,无人的后操场,三楼拐角的女厕所,二号楼那间打不开的实验室,放学后无人的小教室等等等等的地方。     柏子仁每天放学后都会特意空出一段时间在学校和学校附近转悠,只要遇到鬼魂,他都要上去聊聊留个联系方式。这里的鬼魂比起市二院的要多,年龄相对的也小一点,有的鬼看上去明显死的时候还小,见柏子仁穿着身校服,自然也觉得亲切。     因此虽然自从他开学起,蒋碧云就一直卧病不起,他每天要早起按照刘鹤龄的药方给她煎药,所需要的药材费用相对昂贵。同时因为母亲的病,家里也暂时没了收入,可是他还是在这段时间积攒了不少存款。     而因为这些钱是由系统直接发放的地府冥币,所以在从系统中刚提现出来的时候,这些钱呈现的状态统统都是冥币状态的。只有到了每月十五号,将这些冥币用一个铜盆装好点燃,才可以兑换成相对额度的人/民/币。     前几天出于好奇,柏子仁将账户里的部分钱取了一些出来,躲在房里烧了一部分,几千块钱虽然不多,可是放在身上也能够做个急用。     今天和往常一样,只有几个鬼魂推销香烛的广告在消息栏里,柏子仁自从开始在自己的鬼友圈里面发布自己的状态之后,就开始被各种要求爆照和面基的鬼魂纠缠,像三无小广告和非法代购之类的更是层出不穷,怎么屏蔽都屏蔽不掉。     “滴――您有新消息提示。”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最新消息是一个叫【姚霜已死,有事烧纸】的女鬼发过来的。柏子仁之前并没有加过这个女鬼,因此也并不认识。而就在他点开那条消息的瞬间,一张披头散发,脸色青白,怒瞪着双眼,鲜红的舌头拖的老长,长得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的女鬼照片猛然间跳了出来。     “……”     沉默了三秒,柏子仁点开对话栏,回了一句。     “好丑,不约。”     “…………………………”     那边发过来一串省略号,从柏子仁这边看,可以看出对方一直在显示输入中,柏子仁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以为对面的那个女鬼不会回复时,系统又发出了滴的一声。     【姚霜已死,有事烧纸】     “我也不约!!!!!我是来找你帮我报仇的!!!!”     “哦。”     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柏子仁不知道找他帮忙先发自拍算是个什么逻辑,可是考虑到这可能是今天的第一桩生意,于是他很有礼貌地发了个代表呵呵的小骷髅表情符号,淡淡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姚霜已死,有事烧纸】     “我要杀一个人!!!我要杀了她!!!就是她害死我的!!!我恨她!!只要你能帮我杀了她!!我就给你很多很多钱!!很多!!很多!!”     “哦,所以您是需要我帮您报仇雪恨是吗?”     闻言挑了挑眉,感受着对面这个女鬼字里行间的戾气和恨意,柏子仁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毕竟就算是你给我钱,我也要问清楚事情的缘由,而且我不杀活人,给多少钱都不杀。”     【姚霜已死,有事烧纸】     “哈哈哈!!!!我要杀了她!!那个叫陈芬芳的女人!!我要亲自杀了她!!都是她害死我的!!我死的好惨!!她为什么要害死我!!我恨死她了!!!”     “陈……芬芳?”     熟悉的名字让柏子仁愣了愣,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此时正在讲课的中年女教师,克制住心头的异样,冲那头的女鬼追问道,     “你说的是市二中的那个女老师吗?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杀她?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     问题问出之后那头久久没有回答,柏子仁又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个主动找上自己,又说了一大堆废话咆哮体的女鬼已经呈离线状态了。     心头的疑惑越发的重了,尽管对陈芬芳和这个女鬼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可是毕竟这也是一桩生意,如果可以,柏子仁自然也不想错过,想到这儿,若有所思地关闭上系统对话框,柏子仁眯起眼睛看向讲台上的女老师,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之后的几天柏子仁没有再收到过这个女鬼的消息,生活依旧在继续,而与此同时,消失了好几天的贾晴晴也终于回来了。     那是个傍晚,柏子仁正在厨房里热着给蒋碧云做晚饭的粥,他最近也开始和柏青学着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虽然卖相还远远不够,但是味道却已经有模有样了。     和往常一样,这天他正在乘着锅里的粥,当乘到第三碗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有些动静,一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脑袋正埋在桌上的一只小小的粥碗里。     “呼……还挺好喝的。”     “恩,你喜欢就好。”     淡淡地转过身,柏子仁站在厨房的窗口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那条让贾晴晴丧命的小马路边此时正蹲着个哭的抽抽搭搭的小男孩,他的身边还站着个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的老人家。     “贾天天他就是个爱哭鬼……我以前可讨厌他了,因为我老觉得爸爸和奶奶更喜欢男孩一点,什么都多给他一点……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死了,他每天晚上都抱着枕头哭着叫姐姐……我又觉得还好我有个弟弟了……因为至少我死了,世上还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可以继续代替我活着……至少有个人照镜子的时候会想起我来……”     低头看了眼趴在窗口往外看的小女孩,柏子仁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开口问道,     “你爸爸把他送回来了?”     “恩,我这十几天每天托梦给我那个后妈,说我要害死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向她索命,我那个后妈怀胎三月,现在正精神紧张着呢,被我吓得现在看见我弟弟那张和我一样的脸就要晕倒,我爸爸被弄的没办法了,就只好把我弟弟又送回到我奶奶这里来了……”     说着觉得有些好笑地咧了咧虎牙,贾晴晴眯起一双像小月牙的眼睛,视线所及,他的弟弟和奶奶正相伴着朝家的方向缓缓走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小声道,     “阿柏哥哥,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想……我知道我大概要投胎做什么了……”     ……     【滴――目标贾晴晴锁定,现开启轮回模式。】     【轮回自愿度:90%】     【轮回转世道:畜生道】     【轮回完成度:100%】     【滴――恭喜寄主完成双杀,成功引渡一条生魂,奖励功德值600,冥币一亿,折合□□一百元。】     清晨的风拂过脸颊,柏子仁背着书包从巷子里缓缓走过。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落下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今天是立春,属于春天的朝气正从严寒中复苏过来,离开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燕子从南方归来,悄悄地在各家各户的屋檐下筑起新巢。     “奶奶!我看见里面有个鸟蛋!那是燕子下的吗?会孵出小燕子吗?”     “会的……等天气变暖了,小燕子就会从里面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看见了……”     祖孙两人的交谈在耳边回响,不远处隐隐有雏燕清脆的啼声,记忆中那张可爱的笑脸渐渐变得模糊,柏子仁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生命正是在不断的更替中得到新生,这很美好……不是吗?           第十八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真的不用我送你进去吗?你不要任性啊……”     坐在驾驶座上的英俊男人一身黑衣,平头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此刻他正皱着眉,转过头对坐在后座上,一声不吭的少年说着话。     “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好好对待我也没办法知道吗?老子忙得很,没工夫天天来管你……像上次那样,你是要吓死谁?别天天给你舅舅我摆张臭脸行吗小可爱……”     “……”     面无表情地听着前座的男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杜茯苓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任何话,反而是在男人好不容易停下嘴之后,他才从邻座拎起书包,抬手敲了敲玻璃窗。     “我可以上学去了吗?要迟到了。”     “哼,狗脾气……滚滚滚。”     抬手不耐烦冲杜茯苓挥了挥,沈曦嘴上骂着人,可是还是把车子一直开到学校门口才停下来,停车之后还特意先下来替杜茯苓开了车门。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别以后出来和你舅舅我一样混社会,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好过啊,你知道舅舅光是给那些小弟发工资就要花多少钱吗……”     “再见。”     理都不理男人瞬间塌下来的脸,杜茯苓一边朝学校里走一边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市二中,因为十几天前自己复发心脏病,他一直在医院里修养到今天才得到医生的批准能够出院。这十几天,他一直在反复回想着那天的事情,说实话,有那么一秒,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因为那种半条魂魄已经被不知名力量拖出躯壳的不真实感他现在还没办法忘记……毕竟,一个从小患有心脏病,风湿病和各种大小病对于死亡的敏感度总是要敏锐一点……、     想到这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那个出手救了自己的同龄少年,当时自己身边一片混乱,张睿风更是手足无措,没有人愿意上来帮他一把,也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只有这个人,毫不犹豫地走了上来,将他已经丢了一半的命生生拉回人间。     “我该好好谢他的……虽然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顺着舅舅沈曦之前给他说的路,杜茯苓一边若有所思地走进教学楼里,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从小身边就没有什么玩的好的朋友,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更是三天两头就要请假住院,以前同班的小孩都怕杜茯苓一不小心就发个病什么的,所以连话都不敢和他怎么说。家庭和身体的双重原因,让杜茯苓虽然看上去还挺小大人的,骨子里却有些意外的害羞和怕生。而且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想极力掩饰掉这份羞怯,所以就导致了他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有些尖锐和不礼貌。用他舅舅的话说就是,小兔崽子只敢窝里横,放出笼子就屁都放不出来了,呲牙咧嘴的那都是在害怕啊。     “一楼……初一三班?”     犹豫地看了眼面前在教学楼最边上的这间教室,透过玻璃窗,杜茯苓可以看到里面正在上课。     “同学你找谁?”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女教师看了眼站在教室门口的杜茯苓,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老师,我叫杜茯苓,今天来报道。”     有些尴尬地沐浴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杜茯苓皱着眉低下头,大病初愈的脸上划过一丝红,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好起来。     “哦,是你啊,先进来吧……”     女老师听到他的名字,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她便抬手冲杜茯苓招了招手,指着教室最角落的那张空位置道,     “那是你的座位,你先坐下,现在正在上课。”     “恩。”     点点头背着书包慢慢走进教室,杜茯苓低着头不去看两边投射在他身上的各种眼神,快步走到了那张指定的书桌前。教室里的学生发出阵阵窃窃私语,一直到讲台上的陈芬芳不悦地敲了敲桌子,学生们才纷纷闭上了嘴。     “呼……”     淡淡地松了口气,杜茯苓也没看面前是什么情况,拿着书包就想坐下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抬头,就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着冲他道,     “喂,边上才是你的位置,你要坐在我腿上吗?”     杜茯苓:“……”     *     柏子仁把玩着手里的铅笔,虽然看上去他的眼睛在看着黑板,可是他的余光却一直落在身旁的那个人身上。     ――一个挺好看的,貌似在生闷气的,看上去似乎还只能活15个小时的人身上。     讲台上的陈芬芳还在讲着那些枯燥的课文,但是柏子仁看着杜茯苓脑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青光黑光就有些止不住的疑问。     一个还没有成年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才能积攒那么多报应呢?会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百思不得其解的柏子仁抿了抿唇,却没有一丝去问身旁这个人的意思,这毕竟是别人自己的事,自己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而且虽然自己上一次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可是这并不说明他每次都会那么好心去救他。     生死本由命,他每一次的干预他人的生死都会给自己带来报应。人的投胎转世都是根据功德值来划分的,他上一次干预了巷子里的居民的生死就已经让他的功德值损失了不少,之后救母亲和杜茯苓的时候,就更是被扣去了将近大半的功德值。原本他的功德值在帮助了刘鹤麟将刘氏医术捐献给国家之后就已经接近了10000,系统也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升级,可是就是因为擅自去干预他人的生死,他被直接扣去了2000的功德值,即使之后他愈发卖力地渡魂也没能填补回那个缺口。     而且说实话,柏子仁并不觉得自己再去救杜茯苓有什么意义……这个少年的头上的青光和黑光预示着不管他如何干预,他都会在成年前死去。柏子仁不相信杜茯苓是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才遭了这样的报应,可是这些报应既然落在他头上,就说明这些坏事肯定不是普普通通就能被抵消的。这是他的命数,就算是柏子仁也无法改变。     想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这个刚刚成为他同桌,却似乎要很快就要和他说再见的少年,柏子仁侧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个从刚刚起就一直死死盯着黑板的少年忽然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不要和我说话,好好听课。”     “……”     即使只是写在纸上的文字,却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不太高兴的语气,柏子仁看了眼一本正经盯着黑板,好像丝毫都没有被他干扰到的杜茯苓,抬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哦。”     “……”     见状皱了皱眉,杜茯苓面无表情将目光收回,貌似专心地盯着黑板,可是心里却咚咚咚跳个不停,仿佛刚刚自己出糗的那一幕还在眼前似的尴尬。     他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是和自己同班的,更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是自己的同桌……明明刚刚在路上,他还考虑着以后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要和他说声谢谢,可是真正看到他之后,杜茯苓除了耳朵都快红了,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待会儿下课……我一定要和他说声谢谢。     在心里这么打算着,今年还只有十二岁,还没有预料到自己之后半辈子就会因为这声谢谢被彻底套牢的杜茯苓就这么单纯地继续听起课来。     下课的铃声轻轻响起,全班所有人站起来拖着嗓子说了声老师再见,上了一天课很是疲惫的陈芬芳捏了捏自己这几天莫名有些疼痛的后颈,清清嗓子冲坐在教室后面的杜茯苓道,     “杜茯苓,下节课是体育课,你不用上,你和我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教室里的除了柏子仁的其他人在下课铃响之后便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追逐着往操场走去,杜茯苓见状疑惑看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柏子仁,终是点了点头,和陈芬芳一起走出了教室。     “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同学是柏子仁。”     打开年级老师办公室的门,缓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陈芬芳看着面前站着的苍白少年,淡淡开口道,     “他是个智障儿,所以智力有一定的问题。虽然据他母亲说,他现在已经好转了,但是开学到目前为止,我既不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交流沟通,而且还表现出了一定精神异常的表现,比如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之类的……”     “……”     闻言错愕的抬起头,杜茯苓被陈芬芳的这通话弄得措手不及,怎么可能……那个会一本正经开他     玩笑,说话逻辑清晰的人是个智障儿?他如果是智障儿,那这世上的人不都成了傻子了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杜茯苓没有注意到面前的陈芬芳的表情,而陈芬芳显然也误解了杜茯苓一脸吃惊的意思。于是她又开口道,     “他虽然有智力问题,但是学校因为考虑到影响,也不能拒绝他的入学……你以后既然和他同桌,如果他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请一定先和老师说好吗?毕竟老师也要保证其他同学的安全……你也不要和他说话了,能躲远点就远点吧,毕竟这种事也很麻烦的……”     “……”     闻言沉默不语,杜茯苓看着面前一脸和蔼表情的女老师,耳朵里听着她温柔和煦的话语,只觉得她说的话怎么听起来怎么不顺耳……什么叫能躲远点就躲远点,这种事也很麻烦的,恐怕在这个老师眼里……自己这种人也是该躲远点,很麻烦的那种学生吧……     想到这儿脸就沉了下来,从小就心思敏感的杜茯苓也没有搭理陈芬芳说的话,自顾自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而陈芬芳显然误解了他沉默的原因,只当他可能是被吓到了,便只顾自地开始和杜茯苓介绍着班里的情况。     毕竟,柏子仁和杜茯苓这两个学生,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愿意对杜茯苓耐心些,柏子仁的妈妈她前几天见过,那不过是一个畏手畏脚的农村妇女,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蜡黄,一看就大病未愈,而且来见她这个儿子的班主任,居然连一意思意思的东西都不带……也真是笑话了。而杜茯苓的家里就不一样了,整个y市谁不知道他爸爸妈妈的名字,自己要是真搭上他们家的关系,说不定评个高级职称都有希望了啊……     这么想着,陈芬芳就忍不住笑的越发和善,一节体育课匆匆过去,她看了眼走廊上奔跑过去的学生,冲面前的杜茯苓道,     “来,我带你再去教室给大家介绍一下……他们现在正好刚下课。”     “……”     闻言,一声不吭地跟着陈芬芳往教室那边走,杜茯苓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女老师,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学上的没劲透了……再想到自己离开教室的时候,那个孤零零坐在教室里的少年,心里更是堵的慌。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缓缓走到教室门口时,却忽然听见一个男孩大声嚷嚷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伴随着班里人喧闹的议论声,杜茯苓一走进教室,便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站在柏子仁的书桌前,边哭边大喊道,     “是不是你把我的钱偷走了!你给我拿出来!拿出来!”           第十九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说!是不是你把我的钱偷走了!你给我拿出来!拿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着头看书的柏子仁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桌子前,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     无言地张了张嘴,柏子仁不确定自己此时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虽然照理来说,没做过的事就立该否认,但是鉴于他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地给班级里的人制造迟钝的印象,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了那个小胖子一眼,接着用平淡的眼神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说谎!就你一个人在教室里!!还有谁会拿我的东西!你翻我包了对不对!你这个小偷!!你快给我拿出来!”     小胖子一见柏子仁一脸无辜的表情气的脸都涨红了,胖乎乎的手掌啪地拍在柏子仁的桌子上,震的柏子仁桌上的铅笔都滚了下来,嗓门大的更是整个教室里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     “周晓翔,你喊什么啊?你什么东西丢了啊?”     “对呀对呀,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大家不是都上体育课去了吗?什么事啊?”     刚上任的小班长还有另外几个好事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班里的其他人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也不忘留意这边的动静。处在所有人视线下的周晓翔一下子像是得到了所有人的鼓励似的挺了挺腰般,接着粗着嗓子大喊道,     “还能怎么着!我们班出了个小偷!我放在抽屉里的一百块钱没了!那是我妈妈早上特意留给我今天下课以后买水喝的,现在没了!我刚刚去上课前还有的!我走之前还特意看了的,可是我现在找就没了!怎么会没了啊!才这么一会儿啊!大家都出去上课了,除了这个臭傻子,还有谁呆在教室里?你们评评理!是不是他偷了我的钱!”     周晓翔讲的言之凿凿,全班同学一听就闹了起来着一阵阵的议论声,班里的三十几双眼睛一时间都落在了柏子仁的脸上,其中夹杂的复杂眼神就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针一样扎在人身上。     柏子仁依旧沉默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的确,刚刚所有人离开教室后,只有他留在了教室。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任何人接近过那个叫周晓翔的孩子的桌子。     他的嫌疑在旁人看来的确很大,可也许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抽屉里此刻正整齐齐放着一摞上百亿的冥币,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去偷拿另外一个半大孩子的一百块钱。     更何况在他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他母亲就曾经用言行教育过他,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应该去贪心。     他至今还记得许多年前某一次他和母亲去超市里的时候,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偷偷地将散称糖果里的一个棒棒糖拿了一只却没有告诉蒋碧云。一直到回了家,蒋碧云在给他换衣服时,她才发现了装在口袋里的糖果。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柏子仁现在都能记得蒋碧云当时气得脸色通红的对还什么都不明不白的自己说的那些话。     “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没花钱买就是小偷!你想要什么妈妈可以买!但是你为什么要偷呢!小偷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因为这种人就算是拿人家的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你现在就随随便便的偷别人东西,以后就可能去偷更多更值钱的东西……别人现在或许还会因为你脑子不清楚就不和你计较!可是别人会看不起你啊……我们可以因为笨,因为穷被人看不起,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手脚不干净被人看不起……因为那个时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你自己!”     说完这些,蒋碧云就带着柏子仁和糖果去给超市的人道了歉,走回来的时候,她给柏子仁卖了整整一斤那种昂贵的水果糖。那时候的柏子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子,所以他不明白这些并没有多少重量,漂亮又好吃的糖让自己的母亲整整吃了一个月的咸菜干馒头。但是此刻的他,已经全然清醒,不管他是不是有钱,他都不会去碰那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他的母亲在他还对世界一片茫然的时候,就印刻在他灵魂上的品格,无关其他。     “臭傻子又在装傻!我要去告诉老师!我要找我大伯!他是警察!我要让他抓你去坐牢!”     见柏子仁一直默不吭声,周晓翔有些急眼了,他一方面有些着急自己钱的去处。毕竟这是家长第一次给他这么大张的钱,万一丢了,回去肯定是要挨一顿打的。另一方面,他一直对柏子仁有些看不顺眼,明明是个傻子,还要硬赖在班里读书,每天呆头呆脑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更加促使了周晓翔态度的变化,见周围的同学俨然都站在了自己这边,     气焰嚣张的周晓翔往前踏了一步,把柏子仁桌上的书和蒋碧云做的笔袋之类的统统扫在地上,抬脚对着柏子仁的桌子踹了一脚,大喊着道,     “我让你装傻!让你装傻!你给我把我的钱拿出来!!”     *     杜茯苓站在教室门口,从周晓翔上去把柏子仁的东西都丢到地上开始,他的脸色就开始有些难看。     陈芬芳站在他旁边看着教室的动静,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就和杜茯苓站在了门口,但是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制止。     出于多年的教师习惯,她始终觉得学生之间的有些矛盾就应该让小孩子们自己解决,可是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个周晓翔看上去蛮老实的,虽然听说是个家里条件不错的小皇帝,打小给惯坏了,可是谁想到一点亏都不肯吃,几句话没讲好居然敢直接上手打人。     而在看到那个壮实的小胖子在那儿大喊大叫着撒泼踹桌子,眼看着就要打柏子仁时,杜茯苓终于忍不住跑上前推开那些挡在柏子仁桌前的学生,瞪着眼睛冲周晓翔喊道,     “有话好好说!你动什么手!你讲不讲道理!”     “你……”     被忽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杜茯苓吓了一跳,周晓翔猛地收住拳头,接着不服气地喊道,     “他就是偷了我的东西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教室里怎么这么乱……”     慢吞吞地从门口走进来,陈芬芳眼看着学生们一个个慌乱的跑回自己座位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接着她走到柏子仁一片狼藉的书桌前,一派温柔亲和地开口问道,     “给老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同学之间有什么话要好好说嘛……”     “老师!柏子仁他偷我东西!我妈妈给我的一百块钱!就放在抽屉里的!我们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只有他在教室,除了他还有谁!老师!”     一见陈芬芳过来就连忙告状,周晓翔指着柏子仁大声开口,而柏子仁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将眼神落在了刚刚被走过来的陈芬芳无意中踩了一脚的铅笔袋上。     那个……是蒋碧云缝了一个晚上,特意给他做的铅笔袋……     柏子仁的脸色有些冷淡,总是没什么精神的眸子此刻看上去比刚刚周晓翔骂他的时候还要阴沉了三分。一旁的杜茯苓见状愣了愣,接着下意识地弯下腰,用手给柏子仁捡了起来。     “给,对不起,我刚刚好像也不小心踩到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铅笔袋擦了擦,杜茯苓递给柏子仁,也没注意柏子仁瞬间愣住的表情,     转过头看了眼还在不停告状的周晓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出口打断道,     “说到底这不都是你的瞎猜吗?你有证据吗?你亲眼看见他偷东西了吗?什么都没弄明白你凭什么打他!你以为谁嗓门大谁就有道理吗?”     杜茯苓一张脸素白,因为情绪激动两颊都有些发红,他的声音并不比周晓翔小,一双本有些细长的眼睛都因为怒气瞪得圆圆的。     “别吵架!都好好说!”     陈芬芳见情况越来越乱,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了两个孩子,而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将周晓翔刚刚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说实话,虽然杜茯苓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可是从情感上来说,她还是宁愿相信周晓翔这样一个正常孩子说的话。柏子仁本来就有智力问题,谁知道他一个人呆在教室里瞎摸瞎碰的话,会不会就把周晓翔的钱给拿走了呢?他或许只是觉得那很好玩……不,也许他的智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他能够明白钱的价值,所以缺乏分辨是非能力的他就出手拿了周晓翔的钱……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或许有几分道理,陈芬芳这般想着看了眼还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的柏子仁,见这个古怪的孩子又在用那种明明空无一物,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几乎是厌恶地挪开眼睛,接着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对面前这个还只能称作孩子的少年说道,     “站起来,老师把你的位置检查一下,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没事了。如果找出什么,你……就当着全班的面给周晓翔道个歉,快点。”           第二十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站起来,老师把你的位置检查一下,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没事了。如果找出什么,你     ……就当着全班的面给周晓翔道个歉,快点。”     陈芬芳的话一说出来,周晓翔就笑了起来,全班人都在沉默看着这出闹剧,可是那种带着嘲笑和厌恶眼神却已经仿佛已经给柏子仁定下了罪名。     “快点站起来,听不懂我说话吗?柏子仁,听老师的话,快点站起来!”     尖锐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柏子仁低着头理都不理脸色愈加难看的陈芬芳,倔得像个呆呆的木头人。     而这幅拒不合作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陈芬芳,因为下一秒她就像是难以忍受似的皱了皱眉,接着拉住柏子仁的袖子外套,大声质问道,     “你别给我一天到晚不吭声!你妈妈不是说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老师让你站起来你没听到吗!?”     闻言,杜茯苓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看了眼柏子仁,希望柏子仁自己赶紧说些什么或是反抗一下陈芬芳的动作,可是柏子仁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两只手僵硬地拿着杜茯苓递给他的那块手帕,抿得紧紧的嘴唇嘴唇显然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说。     “陈老师!你还没问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要让柏子仁接受你的检查?你是一个老师,又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利搜他的身,查他的桌子?他是你的学生,又不是你的犯人,你现在去搜,不就是根本不相信他吗?而且周晓翔和柏子仁同样都是你的学生,为什么你只怀疑柏子仁偷没偷东西,却没有怀疑周晓翔究竟有没有丢东西呢!难道你身为老师,学生在你的眼里也是有地位之分的?难道像我和柏子仁这种有问题,就不是你的学生,活该受到老师你没有理由的怀疑吗?”     忍无可忍地拨开陈芬芳掐着柏子仁胳膊的手,杜茯苓只觉得今天自己所见到的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他厌恶,这些人比从前那些像是躲避瘟/疫一样避开的人还要势力和讨厌,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更是白的可怕,两只眼睛都红了起来。     “如果老师你今天一定坚持要检查柏子仁的课桌!行!也可以!但是不要像老师你之前说的那样……凭什么发现了什么就要他道歉,没找到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如果今天老师你什么都没找到,老师你就和周晓翔一起像柏子仁同学道歉好不好!”     “杜茯苓,你胡说八道什么!”     被杜茯苓这一番话气的脸涨红,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被这样挑战了权威的陈芬芳狠狠地拍了一下课桌,吓得教室里所有学生都不敢出大气。愤怒的陈芬芳几次想抬手打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个耳光,但是考虑到杜茯苓的身体情况和家庭背景,她还是在深呼吸几下之后,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开口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们的老师长辈!你有没有家教!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尊师重道的吗!老师今天检查他的东西,是给周晓翔给全班人一个交代!并不是老师不相信他……老师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     “那如果找不到!老师愿意给柏子仁道歉吗?”     丝毫不被陈芬芳恐怖的眼神所威胁到,杜茯苓倔强的抬着头,对上陈芬芳的眼睛。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这么大胆嚣张地凭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说话。他还只有十二岁,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直都是一个病弱沉默的孩子。他面对成年人还有着属于孩子的胆怯,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陈芬芳今天这么做一定是错误的,是不公平的。     “如果今天是老师你受到了怀疑而被迫在所有人面前接受这种关乎尊严和诚信的检查,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就像你说的那样,柏子仁他或许有一定的残缺,可是如果是他没做过的事情,他又为什么要受到这种侮辱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的残缺,所以他就应该遭受歧视和不公正的对待吗!”     “……”     杜茯苓的话音落下,整个班级都变得静悄悄的,陈芬芳哑口无言地张着嘴,扭曲的表情让她看上去有些滑稽,而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的柏子仁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开口说话了。     “检查吧,就像他说的那样……”     尾音有着一丝停顿,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平淡而冰凉,柏子仁还是在全班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淡淡地补充道,     “当然,如果什么都没找到的话,我要求老师和周晓翔同学一起向我道歉。”     陈芬芳:“…………”     *     “所以说……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啊?”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杜茯苓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看着身边同样被年级主任留下来批评的柏子仁,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     闻言应了一声,坐在位子上的柏子仁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已经好了。”     “哦哦,好了就好……”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杜茯苓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为什么智力残疾是怎么治好的,可是出于对柏子仁的尊重,他还是决定跳开这个话题再次开口道,     “那我就回家了……你还不走吗?”     “我要打扫卫生,你先走吧。”     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淡淡开口,专注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杜茯苓见状疑惑地将视线转向窗外,可是却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     “你路上小心。”     声音冷淡却透着一丝微妙的关味,柏子仁没有转过头去看杜茯苓,还是紧紧地盯着那扇窗户。     此刻,他的系统面板上,杜茯苓的寿命正显示着一个红色的10,他想了想,眯起眼睛看了看死因那一栏,又再一次补充道,     “小心任何人。”     “啊?知……知道了……”     并不明白柏子仁这话的意思,可还是乖顺地点点头,杜茯苓背起自己的书包,冲柏子仁挥挥手缓缓走出了教室。     而依旧呆在教室里的柏子仁目送着他离开,眼神却开始变得愈加复杂,属于少年人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阴沉和冷漠。     今天的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在陈芬芳坚持检查了柏子仁的课桌后发现了几本书和一大摞冥币之后落下帷幕。     陈芬芳当时的表情相当精彩,而那个嚷嚷着丢了钱的周晓翔随后也在后操场找回了掉在草坪上的一百块钱。尽管事后,陈芬芳坚决拒绝了向自己的学生道歉,并立刻打电话将杜茯苓的舅舅沈曦和柏子仁的妈妈蒋碧云都叫来了学校告状。     什么对老师不礼貌啊,在教室里大喊大叫影响其他学生学习,口水都讲干了的陈芬芳好不容易停下嘴,却直接被沈曦的一句,‘我侄子随我,有钱任性’给堵得哑口无言。虽然后来不甘心的她又想向蒋碧云发难,可是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陈芬芳就有些莫名的心虚,只是随便抱怨了一句,便也放蒋碧云离开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弄得不了了之,被叫过来搞砸了一桩买卖,又从侄子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的沈曦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陈芬芳的办公室,转头就给跑到班上给还在门口罚站的杜茯苓科普安全防范知识去了。     “这种婆娘以后别理她知道吗?什么玩意儿啊……就知道欺负小孩,老子的侄子是她能搞得吗?舅舅把手机给你,以后直接打电话求救啊小可爱……除了舅舅和你舅妈办/事的时候别打来,全天在线!现在,和你的好兄弟一起回去好好上课吧!你爹妈是花钱送你来学知识的,又他/妈不是让你来学罚站的……来,这位美女大姐,大家小孩都是同学,我开车来的,要不送你一下?”     柏子仁和蒋碧云站在边上,看着身着一身昂贵黑西装,墨镜架在鼻梁上显得莫名高冷,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小弟的沈曦,一时间都有些无语……再看他即使和杜茯苓说话,都是一副训小弟的模样,当下也明白了这位不靠谱的家长职业的特殊性。     “哎不用了谢谢您……沈先生,我也开车……哦,不对,是骑车来的……”     蒋碧云笑的有些尴尬,今天这事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是不是柏子仁那里做的不好,可是一过来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她也有些生气,想到那个陈老师几次见自己都是那种毫不掩饰歧视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如今气色已经好了不少的脸上冲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杜茯苓绽开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今天帮了阿柏,他比较倔,也不怎么爱说话,要是没有你,他今天肯定很麻烦……他以前没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帮他说话的……阿姨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等下次来阿姨家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没……没事的,阿姨……他……他也帮过我……我还没和他说谢谢呢……”     被蒋碧云温柔淳朴的笑容弄得一下子涨红了脸,多少年都没有吃过自己妈妈做的东西的杜茯苓一瞬间有些茫然,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他忍不住看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柏子仁,接着咬咬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上次的事……谢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     柏子仁这次不装哑巴了,干脆地回了一句,在看到杜茯苓略不自然的表情时他甚至十分难得的笑了起来。     、     今天的事,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把杜茯苓当做一个潜在的观察对象,那么在他决定将自己的真实情况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时,他就已经决定抛弃过去的自己,重新看待未来的人生。     恢复神智以来,即使他再怎么对自己说着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心底他还是排斥着所有人。因为曾经的遭遇,他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所以宁愿整天装傻,也不肯将自己恢复正常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如果今天不是听到杜茯苓那番话,他或许会就那么固执地和陈芬芳较劲,即使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有一个朋友也很不错。     想到这儿,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向上,柏子仁很少笑,可是一旦笑起来,骨子里的冰冷却像是初雪消融的春天一般,明媚的让杜茯苓的脸愈发的烧了起来。     “哟,还脸红了……不得了,大白天见鬼了!”     沈曦在边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蒋碧云也笑了笑,抬手轻轻摸了摸杜茯苓柔软的发顶。     这之后,两个家长就各自走了。柏子仁和杜茯苓经过这件事,之前有些僵持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得到了改善,颇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味。虽然在上了两节课后,他们又一次被还不解气的陈芬芳从教室里叫了出来,直接被领到年级主任办公室教育了一通,一直到所有人放学了才算完,可是这依旧不能改变两个半大孩子之间无形中培养出来的友谊。     想到这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柏子仁想到刚刚离开时杜茯苓那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再看了眼此时正趴在后门窗户上,满脸血迹,舌头还伸的老长的红衣女孩,就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痛了起来。     【滴――附近的鬼刷新!您有新消息提示!】     【姚霜已死,有事烧纸】     “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滚!”           第二十一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柏子仁盯着桌子上的书没动弹,但是那种凉飕飕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他甚至懒得去搭理那个此时正站在教室后窗口,正把脸贴在玻璃上,舌头伸着老长的红衣女孩。     【姚霜已死,有事烧纸】     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系统的消息提示音滴滴滴响个不停,柏子仁虽然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却能透过那扇窗玻璃看到女孩正冲他面容扭曲地说着什么,被鲜红的血渍染污的嘴唇边上也不断地涌出鲜血。     “……”     见到如此惊悚的画面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柏子仁像是懒得搭理窗外那个女鬼似的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接着戳开消息栏淡淡地回复道,     “……滚。”     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一丝不耐,说实话,柏子仁实在是有些不想理会这个态度反反复复,嘴里除了重复几句恐怖片台词,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女孩了。     她要是真有什么冤屈,为什么就不能直说出来?自己如果能帮她,就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她。可她明明就不相信自己,却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他身为阎王系统的拥有者,虽然有义务也有心去帮忙,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就是一个没脾气地去帮助任何人,不计较一切个人得失的烂好人。他能宽容错误,但并不容忍伤害。他本就有自己的原则和判断,更不会因为一个鬼魂颠三倒四的几句话就去把一个普通的活人怎么样。     想到这儿,轻轻地舒了口气,柏子仁抬起头,用黑沉沉的眸子看了眼依旧徘徊在窗外,还是不愿意和他交流的女孩,平板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响了起来。     “快点进来,告诉我是是怎么回事……我会帮你的,你不要去擅自伤害陈芬芳,我看到她脖子上的牙齿印了,鬼魂不能伤人,你这么对她,最先受到伤害的一定是你自己……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来帮你好不好……大不了,我给你打个八折,我们一切……”     话没有说完,原本亮着灯的教室就一瞬间暗了下来,挂在教室中央电灯泡发出几丝黯淡的光亮接着熄灭。柏子仁猛地停止话语,眼看着窗户外的红女鬼冲自己挑衅似的咧了咧血红的嘴,他一直舒展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     ……     【滴――付费开启百鬼应用市场!您有19个新软件可更新!当前无wifi环境,请注意您的流量使用情况。】     【滴――寄主消耗1亿冥币下载‘下油锅’app,煎炒烹炸,酥脆喷香。下载进度80%】     【滴――寄主消耗1亿冥币下载‘滚钉板’app,千疮百孔,密密麻麻。下载进度60%】     【滴――寄主消耗1亿冥币下载‘茅山道术辞典’,最新最好看的魂飞魄散**,要你好看。下载进度30%】     ……     柏子仁:“我再给你五秒钟考虑一下,你进来聊还是我出去和你聊。”     女鬼:“……”     *     “我叫姚霜……我十年前就死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身着红衣的女孩坐在课桌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在她的脸颊两侧,为她原本被戾气和诡异充斥的脸增添了几分青涩。     “所以你其实已经二十二岁了?”     翻看着系统扫描得出的资料,柏子仁看了一眼面前仿佛和他一般年纪的女孩,随口说了一句,但紧接着,他就被姚霜陡然间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有毛病啊!能不能抓住重点!我多大关你什么事!”     “……抱歉。”     身边头一次出现这么凶巴巴的女性,柏子仁被吼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他点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显示的姚霜的全部资料,接着淡淡地开口道,     “十年前你也是上初一,当时的陈芬芳刚刚成为你的班主任,因为一次班级失窃,你被班上的所有人排斥,之后你无法忍受那种无法在班级中立足的感觉,在一次放学后偷偷躲在教室里割腕自杀了……”     “我没有偷东西……都是陈芬芳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冤枉我的……那块表根本不是我偷的!!可是她不相信我!!她在班会上让班里所有人都把贵重东西放好!!让所有人都躲我躲得远远的!!就好像我身上有什么瘟疫一样!!”     咧开鲜红的嘴唇,眼睛充血的女孩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痛苦地嚎叫着,两道血泪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看到一边的柏子仁心头都有些怅然。     “班里的所有人都不和我说话……整整一年……我就像过街老鼠一样……尊严,荣誉什么都没了……无论我学习成绩多好……都没有老师看得起我……仿佛我就是这么一个让人鄙视的小偷一样……可是那块手表明明不是我拿的啊……难道就因为我的奶奶是捡垃圾的,我的家庭条件不好,我穿的不漂亮……我就一定要去偷别人东西吗!谁稀罕!谁稀罕!”     哭泣着咧咧嘴,姚霜边说着边嘲讽地看了柏子仁一样,用阴冷的声音凉凉开口道,     “陈芬芳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老师……她该死!她该死!我做鬼一天!就不会放过她一天!我要把她带给我的痛苦统统还给她!你别以为我就怕你!谁都别想拦着我!你明明最应该懂得我的心情的!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我拦着你,并不是要阻止你。”     闻言抬起头,柏子仁靠在课桌上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铅笔,见面前的女孩哭的一脸泪痕,整张脸凄厉的让人心悸,他叹了口气,抬起手用杜茯苓给他的那块手帕帮姚霜擦了擦脸。     “陈芬芳做了错事,自然有她的报应。她从教十五年,因为教育方式的问题,曾经出过非常多的教学事故。这才导致了她不仅运势奇差,多年都无法升职,更是在身体上都出现了许多的问题。十年前,她造成了你的自杀……九年前,一个未婚先孕的初二女生因为她处理方式不当,一时恐惧从学校的六楼上跳了下来……八年前,陈芬芳为了惩罚一个作业没有完成的学生,将他反锁在小教室抄写作业,结果那个学生为了跳窗户逃出来,直接从阳台上失足摔死了……五年前,她的一个学生沉迷于网瘾,陈芬芳建议学生家长将他送到自己老同学开设的网戒所去治疗,可是那个学生却被教官活生生打死在了网戒所里……”     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下,柏子仁看着面前显然难以置信地姚霜,淡淡开口道,     “天道将会给她……她该受到的惩罚,半个月后她就死于一场火灾……你是受害者,本身也处于弱势,但是如果因为个人恩怨,就去用暴力伤害她……那你和自以为是的陈芬芳又有什么区别?我能够明白你当时的处境,可是我却不能理解你的死亡……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上?你没有做过的事,就算别人再怎么不相信,那又怎样?我何必要让那些不相信我的人去相信,你相信你自己还不行?可是你没有……你太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懦弱的你甚至无法再承受一点点质疑,所以你选择去死……可是你这样做的时候,难道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将近八十的奶奶……她靠拾荒为生,所有挣来的钱都用作给你读书,她最大的骄傲就是你这个读书聪明,长得漂亮的孙女……你有想过因为你的死,她会怎样吗?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想,你只是想着我要逃避开这些事……因为他们伤害了我,所以你就选择去死是吗……”     “我没有……我没有……”     姚霜被柏子仁的这一番话弄得六神无主起来,自从她死后她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莫大痛苦中,她没有去思考过奶奶会因为她的死如何。她只是一味的被仇恨所蒙蔽了眼睛,每天像个疯子似的游荡在学校里,连最基本的神智都几乎失去了。     “我奶奶她……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哆嗦着看着自己的手,姚霜光是想到这十年间,奶奶所过得日子就觉得心里发苦。她是奶奶大冬天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是奶奶用米糊和用牙齿磨碎的馒头一点点喂养大的。她曾经发誓要好好读书,要考全国最好的大学,赚很多很多钱来回报奶奶……可是最后,她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却把老的连馒头都咬不动的奶奶一个人丢在了人间,什么都不管了……     “死了……”     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柏子仁没去看姚霜瞬间崩溃的眼神,淡淡地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如是说道,     “三天前,我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一个老人家的鬼魂。老奶奶年纪很大,背都驼了。我问她,老人家你愿不愿意投胎啊?她说,不行啊,她在等人,没等到人,她不能走。我又问她,你在等谁?她回答我,她在等她的小孙女放学,平时她都很早就出来了,怎么今天到现在都没出来啊……其他同学都走了,怎么就她的孙女还没出来呢……”     伴随着柏子仁的声音,姚霜的眼泪缓缓落了下来,她想起多年前,她奶奶宠着她,惯着她,为了让她能继续留在学校里读书,不惜去向陈芬芳下跪道歉的情景……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去的事情……想起了她最终选择去死的那个早上,临出门时,奶奶苦口婆心对自己说的话。     “霜霜……你别哭了……奶奶相信你没偷东西……我的霜霜是好孩子,不会要别人的东西的……乖,听奶奶的话,好好上学,奶奶放学还在校门口等你好吗……”     “奶奶……奶奶……”     ……     【滴――目标姚霜锁定,现开启轮回模式。】     【轮回自愿度:70%】     【轮回转世道:阿修罗道】     【轮回完成度:100%】     【滴――恭喜寄主完成三杀,成功引渡一条恶鬼,奖励功德值3000,冥币十亿,折合人/民/币一千元。】     【滴――恭喜寄主功德值满10000!系统已检测到新版本,是否立刻升级!】           第二十二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陈芬芳拎着手里的菜上了楼,袋子里的活鱼蹦跳了几下,让她烦躁的内心愈加增添了几分不快。     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她到现在都觉得心里有些发堵,那只不过是两个半大孩子,居然就敢那样冲她说话。她当班主任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放肆的学生。而更让她气愤的是,事后主任虽然专门去教育了那两个孩子,却也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面前特意批评了自己。     “老陈啊……你做老师也有十几年了,怎么就是这么不长记性呢?以前还能说是年轻气盛,可你现在都是老教师了啊……什么问题不能和学生好好说呢?你一个当老师的,不是最会讲道理的吗?怎么就老是弄出这种问题呢?你爸爸当年是咱们二中的老教师,一辈子教书育人,那名声真是好的很啊……我看你工作也很认真负责,可是怎么就是在处理这种问题上那么糊涂呢?学生才那么小,那都还是小孩子啊……你就不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吗……”     那种苦口婆心的语气现在仿佛还在陈芬芳的耳边,可是主任越是这样说,越是让陈芬芳觉得发自内心的不甘与恼火。     把那些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开什么玩笑?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我凭什么就要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     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些粗鄙贫穷的孩子,那些连作业都不做,上课还在瞎捣乱的孩子,那些小小年纪就想些有的没的孩子有什么值得自己去耐心对待的?真是想到都觉得厌恶恶心……如果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把他们统统掐死!一了百了!     想到这儿,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阴沉着脸的陈芬芳顺着教职工宿舍的楼梯缓缓走上楼,已经长满了雀斑和细纹的脸上满是刻薄和冷漠。     自从十五年前她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流产之后,之后只要她怀了孩子,不足三个月就会夭折。世界上所有的小生命都好像是在拒绝自己成为他们的母亲一般,没有一个能好好的来到人间……陈芬芳和自己的丈夫结婚十几年,夫妻俩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不甘心再到如今的漠然,陈芬芳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可是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寒。     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丈夫和婆家都看不起自己……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只要看到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她就从心底的讨厌……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掉了,不是也有这么大了吗……     这般想着,茫然地站在自己家的防盗门门口,陈芬芳面无表情的站了一会儿,接着从自己的大衣衣兜里缓缓掏出了钥匙。     开门,脱外套,进厨房。每天下班回到家,陈芬芳还要负担家里所有的家务,他的丈夫最近对她愈发的冷淡,有时候夫妻两人几天都不会说话。     虽然中年夫妻的生活大多这般,可是没有孩子调和的家庭就仿佛是一潭死水,让已经四十几岁的陈芬芳甚至感受不到其中的任何生机。     可是即便如此,生活还是要继续。她的丈夫在教育部门工作,虽然官不大,但是至少在之前的十几年里一直让自己稳稳地坐在市二中重点班班主任的这个位置上。     而就在今天,当一脸疲惫的陈芬芳换了拖鞋准备走向卧室时,她却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动静从卧室里传来……     陈芬芳从最开始的怔楞到渐渐开始浮现的愤怒,她只觉得自己多年以来被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天都被一瞬间点燃了。     这个无耻的男人,居然就在家里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过妻子!简直是禽/兽!难道就因为我生不出孩子!他就要这样的方式羞辱我!让我滚出这个家吗!他休想!他休想!     这般想着,冲到厨房里找出一把她为了给丈夫炖牛骨而买的剔骨刀,失去理智的陈芬芳疯狂地砸开门,满脸泪水的在丈夫和那个年轻女人惊讶的眼神中举起刀子,狠狠地捅/进了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的肚子里!     “你们谁都和我作对!你居然背叛我!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还是不是人!”     “啊――你疯了!她肚子还有我的孩子!你这个疯婆子!”     丈夫冲上来惊恐地抱住那个女人,看向陈芬芳的眼神充满了恼火与仇恨,那布满血丝的恐怖眼神恨不得能扯下陈芬芳身上的一块肉来。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准我找人生!就你这种绝情的女人!难怪什么都生不出来!你给我等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让去坐牢!你这个杀人犯!你给我等着!”     男人这般嘶吼着,上去一脚踹上了陈芬芳的肚子,陈芬芳举着血迹斑斑的刀子被踹倒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下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似的一阵阵的作痛……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不!!我的孩子没了……救命……”     ――两个小时后,陈芬芳在医院中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五个小时后,被她用剔骨刀捅伤脾脏的刘雯雯经医院抢救不幸去世。     ――六天后,陈芬芳因为故意杀人被警方拘留,接受审查。     ――三个月后,y市监狱发生重大火灾。陈芬芳……葬身火海。     ……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恩怨莫追寻,公道在人心。     *     “阿柏,吃晚饭了!”     房门外传来蒋碧云催促他出去吃饭的声音,柏子仁没有回答,维持着静坐在书桌前的姿势,在他的脑海里,系统的血红色面板正缓缓地张开着,上面是一个从刚刚起就一直存在着的黑色棺材形小弹窗。     【滴――恭喜寄主功德值满10000!系统已检测到新版本,是否立刻升级!】     【请选择,是or否?】     “是。”     轻轻点击做出选择,系统在接受到柏子仁的指令后迅速做出反应,伴随着一阵从大脑深处贯穿的疼痛,柏子仁就听到耳边不停地传来系统的升级提示音。     【滴滴滴――】     【阎王系统5.0更新完毕!系统新增情景模式――工作模式!寄主可任意招聘两位非人类员工组成工作班底!薪资由系统支付!每月冥币十亿!提成另算!全年无休!一旦签订工作合同,员工可获得‘黑白无常’称号!获得工作道具‘夺命锁’‘招魂幡’】     【阎王系统5.0更新完毕!开启网络交易新时代!现登陆鬼淘,可领取系统免费赠送的卖家商户资格一个!无需成本,免费加盟,利润翻翻!最全最时尚的鬼界新风尚,想淘就淘!更有多重好礼等你来拿!香烛纸钱每日八点准时开抢!】     【2015阎王系统,让鬼与鬼的距离亲密无间。】     ……     伴随着提示音的结束,柏子仁缓缓张开眼睛,更新好的系统面板和之前并没有多少区别,除了因为增加工作模式而自动创建好的一个工作聊天群组,一个位于系统左上角的商铺信息栏,其他的地方还是和之前看上去差不多。     这次升级几乎花费了他之前所积累的全部功德值,不过结果还算理想,之前他登陆鬼淘的时候,只能作为一个买家和那些买卖各种遗物的鬼魂交流,而现在他也拥有了买卖商品的资格。作为一个活人,他有着那些不能触碰人间事物的鬼魂没有的优势。而更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系统新更新的功能中,居然还有工作模式这个功能……之前光靠他一个人,说实话,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兼顾那些到处飘荡,居无定所的游魂野鬼,可如果自己能招聘到两个死人做自己的员工,按照工作日给他们结算工资,这样一方面能减少他的压力,另一方面,在劝说那些鬼魂投胎时也会更加的方便。     想到这儿,柏子仁忍不住在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这份工作的人选来……说实话,真要找和他一起工作的,他更倾向于找俩个死于近十年内,能够简单掌握一些现代人沟通技能的鬼魂。毕竟那种死了百十来年,满口文言文的鬼魂,他实在是不好交流沟通。而且,他也希望找一个比较好相处的鬼魂做自己的同事,像那种一身戾气,夹带私仇的鬼魂,真给了他身为鬼差的权利,反而不好处理……想到这儿,柏子仁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天放学时,杜茯苓临走时那副茫然又单纯的模样。心里陡然间划过一丝异样,柏子仁想到明天一早,杜茯苓可能就要死于非命,就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忍。     如果是杜茯苓这个人的话……那倒是不错,他反正快死了……可是,他会愿意吗?     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柏子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坐视着杜茯苓的死亡算不算一种自私,可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的……他不可能每次都去救杜茯苓,而如果杜茯苓这次死了,他把他招聘过来和自己一起工作的话……     柏子仁在心里暗暗的想了想,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他不是杜茯苓,没权利去给他的命运和生死下定论,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家伙有一双让人不忍心去伤害的眼睛,柏子仁光是看着就觉得于心不忍,更何况是其他……     “算了,等明天他死了再问他好了,他不愿意就送他去投胎。”     想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柏子仁轻轻叹了口气,对门外已经又催了他好几声的蒋碧云回了一句。     “妈,我听见了,马上就出来。”           第二十三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杜茯苓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电视,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着晚间的新闻节目。     “近日省国道再次发生恶性火车脱轨事件,事件的起因正在接受调查,目前已造成几十人死亡,铁路部门已经派出了抢救队伍,铁道部高官杜石湫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选择了避而不谈,那么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何开年以来,铁路安全频频亮起红灯,让我们聚焦中国铁路安全,探寻那些掩藏在重重迷雾下的事实真相……”     伴随着电视机面的女主持冷静的声音,镜头切换到了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脸上。在晃动的镜头前,这个男人显得格外镇定和从容,可是面对记者们的质问和家属的哭泣,这个此刻正代表着国家权威部门的官员讲出来的话却显得官腔味十足。     “这次的事件只不过是个意外……我们无法预知天灾**,只能在大灾大难前保持镇定……哦,是的,这场悲剧也是我不想看到的……当然!我们当然会努力调查事件的原因……这其中不可能有什么水分,难道政府的诚信就如此廉价吗?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政府!”     “……”     坐在电视机前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的杜茯苓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他将视线落在那个还在高谈阔论,显得道貌岸然的男人身上,下一秒,镜头一转,那些死难者家属哭泣哀鸣的声音开始充斥在他的耳边。     “呜呜……爸妈――我爸妈不可能会死!你们胡说八道……你们胡说八道!求求你们再找找好不好……我爸妈在六号车厢,你们帮我在找找好不好……爸……妈……”     “老天爷啊……你杀了我吧……我老婆八个月身孕了……怎么就会死了……我老婆叫沈秀秀,二十六岁,你们再帮我找找好不好――老婆……我的孩子……”     “我不活了……啊呜呜……我女儿才念大一啊……她才十九岁啊……她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的……妈妈的女儿啊……妈妈不该让你一个人上绝路的……妈妈这就去陪你啊呜呜……”     透过电视机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些哭的歇斯底里的家属们的悲痛,杜茯苓红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关上了电视。抬手将遥控器扔到茶几上,他默默地一个人发了会儿呆,接着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已经十点了此刻却还是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的家。     开学前的一个礼拜,照顾了他十年的王阿姨去世了。     这个用心照顾了他多年,唯一知晓他一切的老太太的离世,一方面让杜茯苓心里难受的要命,而另一方面,也让他的生活又恢复到了现在这样没人管没人要的状态。     他的父母不管他,他的舅舅没空管,他从小到大一身是病,除了王阿姨,有时候生了病连一口热饭都吃不到。     多年前,父母就已经分居,他跟随着母亲杨凤君搬到这间大房子里,可是从那以后,他只有在偶尔晚上起来上厕所时才能看见应酬到很晚才回来的母亲,而更多的时候,都只有他和王阿姨两个人面对着这个空荡荡的家。     “叮咚――”     门铃骤然响起,让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杜茯苓愣了愣,他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到门边,一开门,便看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中年女人拎着包,半靠在门口垂眸看着他。     “……你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恩。”     敷衍的应了一声,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家门,杨凤君今晚喝的有点多,此时看着面前的孩子的眼神都有些飘忽,见杜茯苓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旁边,试探着想伸手搀扶自己,她皱了皱眉,接着一把将杜茯苓推开了。     “别碰我!”     女人特意修剪过的指甲尖锐而美丽,杜茯苓躲闪不及,被一下子划破了脸,脸颊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而杨凤君只是看了眼眼睛都红了的杜茯苓,接着走到沙发边坐下,低下身将高跟鞋脱了下来。     “我喝多了,给我倒点水……”     “……”     沉默着走到茶几前,杜茯苓看着杨凤君不说话,而杨凤君见杜茯苓不理睬自己,当下也弯了弯嘴角,嘴里嘟囔了一句,果然养不熟的,还是不是随那个姓杜的,接着便抬起手将杜茯苓揽到手边让他跪在地上,一巴掌狠狠地打上了他的脸颊。     “怎么?叫声妈会死吗?这点教养都没有吗?”     “……”     死死的咬着嘴唇,脸都被打红了的杜茯苓低着头,膝盖跪在冰凉的瓷砖上让他的腿一阵阵的作痛,可是他就是固执地连一个字都不想给面前的这个女人。     “叫啊!叫妈啊!你倒是叫啊!”     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克制,杨凤君边骂边抽了杜茯苓十几个耳光,心里那点因为生意而淤积的火气也散的差不多了。酒精充斥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醒,可是看着面前和自己前夫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是让杨凤君的心肠又一次地硬了起来。     “我可以不把你当儿子,但是你的妈只有我一个!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大!你连声妈都不叫!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啊!你说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病秧子!”     像个疯婆子似的冲着面无表情的杜茯苓大喊大叫着,杨凤君用自己手里的手提包重重地打了杜茯苓的头好几下,一直到发泄光心中的怒火才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楼上的房间。只留下杜茯苓一个人跪在客厅里,一直过了好久,他才蹒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整夜,杜茯苓都没有睡着。他哆嗦着发冷的手想打电话给他的舅舅沈曦,可是那头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杜茯苓试了一次,干脆也放弃了,兀自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抱住腿,心里只觉得冷的吓人。     十几年了,连王阿姨一个外人都知道他有风湿不能膝盖受凉,可是他的亲生妈妈却可以这么毫不在意地让他跪在地上,跪到两腿都没有知觉……     自己与其说是他的儿子,不如说是她喝醉时情绪发泄的出气筒……真是可悲……     恍惚间想起今天在学校里看到的柏子仁的妈妈,杜茯苓一时间就觉得心里酸的难受,刚刚被自己的母亲打的时候都没哭,此刻却觉得两个眼眶涨的难受起来。     “妈妈……呵……妈妈?”     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脸,杜茯苓闷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里有些颤抖。     “生了我就是我的妈妈了吗……那我把这条命还给她是不是就可以不做她的儿子了……”     *     “妈,今天就让我帮你去送货吧。”     晨间的日光打在屋檐上,今天的天气好的出奇,吃过早饭的柏子仁背着书包看着面前的蒋碧云,见她脸色有些疲惫,便皱皱眉开口道,     “我送完货再去上学还来得及,你今天就休息吧,城西那边我大概知道怎么走……还有你以后也别在送货了,你上一次不是答应我要好好休养了吗?”     “唉……那不是老主顾嘛,她店铺搬了地方,想让我先送点过去应应急……这么多年了,咱们也要讲点信用……而且妈妈怎么可能不干送货的生意了,家里总不可能一直没有收入吧……”     “妈,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何必怎么辛苦……”     这般说着,柏子仁将视线落在蒋碧云做了一半放在桌上的鞋垫,那些鞋垫绣工精美,正反面更是绣满了栩栩如生的鸟雀花草,看上去异常的精致好看。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想法,柏子仁眯起眼睛,拿起这些蒋碧云平时打发时间才做的鞋垫手帕,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     “妈,我记得外公以前是很出名的老裁缝是吧……你的手艺都是和他学的?”     “啊,对啊,不过我没好好学,只会些简单花样和小手艺……你外公那才是厉害呢,年轻时候他裁的旗袍那是城里的太太们都爱不释手的,只不过后来他年纪大了,又没个徒弟,这次失传了一门好手艺……”     蒋碧云闻言点点头如实回道,她不明白儿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她平时的确爱好做些小东西,有时候也会打打毛线,做做布鞋什么的,但那都是留给自己家用,或是偶尔送给邻居玩玩的,难道这还有什么大用处不是?     而柏子仁在听了蒋碧云的回答之后,却笑了起来,他将蒋碧云已经绣好的几个花样的鞋垫和手帕收起来放在书包里,接着抬起头冲茫然的蒋碧云道,     “我们班里有个同学家是开服装厂的,可能会收点这种手工做的东西……我今天拿过去问问他要不要,要是要的话,以后妈你不就能呆在家里好好休养了吗?”     半真半假的说着,柏子仁没有在意蒋碧云将信将疑的眼神,收拾好三轮车上的货,接着便推着小三轮出了门。     一路上风和日丽,柏子仁骑着三轮车,想到书包里的那几个精美的绣品,便觉得这次实在是赶巧了。他昨晚还在想着那个鬼淘店铺他究竟该做些什么,这次第二天,就有一桩现成的买卖送上了门来。     他怎么就给忘了,蒋碧云虽是农村出身,但他的外公是出名的老裁缝,年轻的时候便是在各个村上给人缝冬衣做棉鞋的老匠人。蒋碧云自小便和父亲学着踩缝纫机做褡裢,手艺自然是很好。柏子仁刚刚骗她说自己班有个同学家里开了厂,正在收这些手工绣的老式衣服鞋子。蒋碧云一向保守老实,就算有怀疑也不会去亲自验证。而另一方面,鬼淘上兜售的商品,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这些鬼惯性思维的原因,来来去去的不过就是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柏子仁计划着将母亲做的这些老花样的东西拿到鬼淘上买卖,看看效果如何再让她做些正经的传统服装,到时候货源有保证,他自然不怕没有生意上门来……     想到这儿,柏子仁一边往前骑着三轮车一边在脑海中打开鬼淘卖家系统面板,点击创建起一个商品链接,他放上那几个绣品的样品图,标注上价格和存货,接着给这件商品分别放上了一个“【鬼淘热卖】清末慈禧皇太后同款百鸟朝凤吉祥双纹帕”和一个“【卖家断货】清末光绪皇帝同款龙鱼锦绣如意老鞋垫”的商品名。     做完这一切,柏子仁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好前面是个小巷子,他需要穿过去才能找到那家粮油店.倒转车头拐过一条小巷,柏子仁一边往前骑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鬼淘店的事他隐隐地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路,接下来就是招聘两个鬼差的事,想到这儿,就不由避免地想到了那个短命多灾的杜茯苓,愣了一下的柏子仁下意识地戳开系统面板想要看看杜茯苓的寿数余额还有多少,却被猛然间摔倒在自己面前的苍白少年吓得立马停住了三轮车。     “杜……茯苓?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今天一早,杜茯苓就从家里出来了。     一整晚,他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他还是不大的孩子,对于情绪的控制远不如成年人,昨晚母亲对他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辱骂和殴打让他发自内心的委屈和伤心,以至于当外面的天色终于亮了起来,他甚至连片刻都不想继续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了。     “嘿!小老板,这儿……小老板……”     一从小区里走出来,就听到了迎面传来的骑车喇叭声,背着书包的杜茯苓一抬起头,便看到他舅舅沈曦的手下张睿风正从一辆黑色吉普车上探出头冲他招手。红肿着眼睛的杜茯苓见状一愣,接着小步跑到吉普车旁,皱着眉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张睿风。     “小张叔叔,你怎么来了?是舅舅让你来的?”     “啊……对,这不大老板让我来送你上学嘛!小老板快上车!怎么眼睛红红的啊!吃早饭了嘛!我请你吃好吃的!”     张睿风长相阳光,说着便露出一口大白牙。可是这辆陌生的车加上大清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张睿风实在是杜茯苓莫名地有些不安。他站在车旁沉默着不动,只是默默地将视线落在前视镜上,可是这一看,却让杜茯苓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     视线所及,两个一身眼神阴狠的男人正逆着光坐在车后座抽着烟,从杜茯苓的角度来看,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放在手边的铁棍和刀具。     “张叔叔……我妈……我妈还在家呢……你要不要进去和她打个招呼……”     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离开了些车,杜茯苓抬起头看着面前依旧笑的和善,手有些莫名地发颤,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平静而镇定。     因为常年在沈曦手下做事,杜茯苓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娃娃时,张睿风就三天两头地带着他在y城的各大地下赌场之类的地方看场子收保护费了。张睿风十九岁跟着沈曦,这么多年了,杜茯苓把张睿风当个长辈,即使沈曦一再和他强调过,外人的真话信三分就好,别人的真心取一分就罢,可是在杜茯苓的心里,他还是一直把张睿风当做是和亲人一样的存在。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     “要小心。”     “小心任何人。”     柏子仁昨天说的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忽然从柏子仁的脑子里闪过,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上次在学校的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病,杜茯苓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余光扫过自己身后此刻还空无一人的街道,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啊,杨总还在家里呢?正好呢……兄弟们找她也有事……”     夹着手里的香烟轻轻地抖落烟灰,张睿风闻言笑了笑,冰冷的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     “小老板……快上车吧……不然,一会儿上课迟到多不好啊……”     他这么说着,吉普车的后车门应声打开,那两个坐在车后座的高大男人默默地走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杜茯苓身边,对着他的小腿就狠狠地打了下去。     “啊——”     呜咽着发出一声惨叫,杜茯苓还没喊出声来就被两个男人用手帕捂住了嘴,他挣扎着试图摆脱那两个男人的控制,可是张睿风直接挥挥手从后车座取出了一根麻绳和一卷胶带。     “把他的嘴给封牢了……老子今天血债血偿,这么多年我在沈曦手下当牛做马,等的就是把我曾经受过的苦全还给这一家人……杨凤君这个臭/婊/子当初坐庄坑的我爸妈倾家荡产,抱着我刚出生的妹妹就跳了河,我书不能念,学也上不成,十九岁就出来做流氓,被那些混混打的脾脏出血的日子我是一天都忘不了……”     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着,张睿风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冲杜茯苓倾诉着什么,待将心中郁结多年的苦涩和仇恨统统说出口后,他缓缓地冲杜茯苓笑了笑,眉宇间满是疲惫和心酸。     “小老板……你是个好孩子,照理说大人的事不能祸害到孩子身上……可是你能懂我的苦吗……我原本一家人都过得好好的啊,就是你那个心狠手辣的亲妈,硬生生把他们都送上了绝路……你说说,我不找你,我找谁?你说……我杀了你,你那妈会不会心疼?她会不会明白我当初那种生不如死的心情……”     杜茯苓被胶带封着嘴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用黑魆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睿风,惨白的脸上满是因为挣扎而激起的冷汗。而在他被麻绳束缚着的双手掌间,一把小刀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一直到他被张睿风和那两个陌生男人扔进后备箱里时,他都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把他带到城西那间废旧工厂区,我去把杨凤君那个贱女人杀了,就去和你们会合。”     张睿风冷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车后盖被合上,闻言的杜茯苓在一片黑暗中睁大眼睛,感受着车门被关上,接着车子缓缓地发动,他这次吃力地将身体缓缓移动到车门边,接着将握在手心里的那把小刀移到食指和中指之间,用力地摩擦起那根麻绳的绳结来。     “唔……呜呜……”     生锈的刀刃磨破了他的皮肤,狭窄的后备箱里空气越来越少,让本就虚弱的杜茯苓瞬间没了力气,只能勉强凭着胸中的一丝求生意志死死地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身后的绳结松了一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杜茯苓在黑暗中挣脱开了捆住自己的麻绳。     “呼……呼……”     粗重的喘了几口气,他摸索着曲起身子爬到锁眼边,用手指试探地在锁扣处摸索了一下,接着将自己手里的小刀用手用力掰断,狠狠地插/进了后备箱的钥匙孔里。     刀片刮着钥匙孔发出尖锐的声音,弹簧锁被蛮力活生生撬开,两边的锁扣顺势弹了开来。杜茯苓面无人色地扶着后备箱车门探出头来,只看见吉普车还在往前快速地开着,而面前的街道却是自己全然陌生的。     “叮铃铃——”     正在这时,一阵三轮车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晨雾中,一个半大少年慢吞吞地骑着一辆小三轮车从不远处的小巷子闪过,杜茯苓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正是他的同学柏子仁,接着,他甚至还未做细想,便毫不犹豫地从正在疾驰的车后厢猛地翻身出来,借着冲力一下子摔到了柏子仁的三轮车前。     “杜茯苓……你怎么在这儿?”     柏子仁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他的三轮车上装满了面粉和食用油,而浑身摔得都是瘀伤,半边脸已经完全被血迹和脏污布满的杜茯苓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接着便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一把抓住了柏子仁的衣袖。     “求求你!帮帮我!有个坏人跑到我家去了!帮我报警好不好……不然我妈……”     话到嘴边莫名的顿住了,杜茯苓颤抖着双手想起之前张睿风说的那番不似作伪的话,再想起昨晚母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只觉得原本含在嘴里的那声妈妈忽然有些艰难起来。     养育之恩,哺育之恩,母亲这个名词明明这么神圣,为什么带给他的却只是痛苦……偏偏,偏偏身为人子,他活着一日血脉里就留着来自双亲的血液,即使他们再如何对待自己,他都始终无法忘记他们之间的亲情血缘……     “你怎么了?你的手在流血……我送你去医院吧……”     柏子仁默默地将柏子仁此刻复杂的表情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见杜茯苓的双手满是被割伤的血迹,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黄褐色的锈迹,他略显担心地皱了皱眉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滴——寿数余额进入五十秒倒计时,50,49,48,47,46……】     “我没事……我没事……”     颤抖着嘴唇看着面前的柏子仁,杜茯苓抬起半肿的眼睛,用手背抹了抹脸,像是下定决心冲柏子仁道,     “阿柏……帮我个忙吧,帮我报警,我家住在阳光城市a栋105……我妈妈在家里有危险……无论如何救救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嘟嘟——”     车喇叭的声音骤然响起,那辆黑色的吉普车从路边去而复返,杜茯苓只看到驾驶座上的那两个男人面目狰狞地猛踩油门向自己猛冲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身边的柏子仁,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他恍惚间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倒计时机械声,接着便被一阵冲力猛地撞到一边晕了过去。     ……     而就在他昏过去的一瞬间,他没有看到身旁的柏子仁身上忽然发出了一阵玄色的光芒,伴随着浓重的黑雾包裹住两人的身体,吉普车被一阵奇怪的阻力掀翻在路边,面无表情的柏子仁在那两个行凶者惊恐的视线中缓缓地将重伤的杜茯苓抱上一边的三轮车,接着便在两人的注视下从他们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身上搜出了一只行动电话。     “喂,是110吗?你好,城西秋果巷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谋杀案件,请迅速过来一下好吗?”     ……     【滴——寄主开启自动防御模式!】     【滴——系统信息刷新!】     【当前用户:杜茯苓】     【年龄:12岁】     【职业:初中生/坤帮继承人/天鹏集团继承人/铁路局局长之子】     【功德指数:-500000】     【恶报指数:90%】     【寿数余额:3个月】     ……     【滴——系统警告!寄主涉嫌干预人间生老病死!违规次数已累计三次以上!现扣除功德值1000,恶报指数增加20%,请寄主好自为之,莫再行逆天之事!】     *     急救室门口,柏子仁背着书包靠坐在墙边上,有些疲惫地皱着眉头。     因为救杜茯苓,他今天不仅没去上课,连家里的货也没送成。里面的那个人半死不活的,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可是这又一番折腾,恐怕又是要大伤一次元气了。而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拖着那样一具充斥着病痛和苦难的身体存活于人世,恐怕都是一件辛苦的事。     想到这儿,柏子仁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最后一刻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动了恻隐之心,明明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等杜茯苓死了,他就把他找过来做鬼差的,可是现在弄得……小少爷还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不算,自己还平白搭上了那么些功德值……     【滴——您的鬼友圈有更新!】     系统的提示音又一次响起,柏子仁现在听到系统干巴巴的声音就有些后背发凉,今天这事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好,系统当初是让自己来做活阎王的,可不是让自己来当活菩萨的。他管的本来就该是死人的事,怎么现在倒成了天天救人了?     这般想着,下意识地在心里检讨了一番,柏子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依然显示着手术中的标志,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或许是杜茯苓看上去实在是太想活下去了吧……他还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即使天生带着不被上天眷顾的厄运,却依然活得如此单纯直白……固执又认真,每一丝情绪都写在脸上,倔强坚强的让人叹息……     这般想着,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找杜茯苓这个难得和他相处的来的人一起工作的愿望算是彻底泡了汤,他戳开之前自己在鬼友圈发布的那条招聘信息,下面已经积攒了不少评论。     ……     【阎王】     现招聘鬼差两名,不包吃住,月薪十亿,工作时长24:00—6:00、有意者请联系柏先生,联系方式xxxxx4848     ——本消息由阎王系统5.0发布     【无头女尸木有头】     哎呀这工作听起来好时髦啊!求问求问,有没有性别限制啊?女孩子干会不会比较吃力啊?有没有产假啊?带薪休假吗?     【阎王】回复【无头女尸木有头】     没有性别限制,不过干的活会比较多,累是肯定会的。产假的话等死人界鬼婴户口落实好咱们再承认,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先来找我面试。     ……     【笔仙不好玩】     工资很普通的样子嘛……现在替公家干活,报酬就这么低嘛……听上去好歹是个威武雄壮的公务猿,怎么感觉比城管还要累人的样子啊……     【阎王】回复【笔仙不好玩】     这年头死人找个正当职业容易吗?总不可能就靠逢年过节家里人烧纸过日子的吧?那生活多拮据,遇到孝顺儿孙还靠谱,要是不孝子孙的话,难不成还要眼看着别人用着比自己高档的香烛寿衣,睡着比自己凉快高级的空调棺材吗?     ……     挨个戳开消息下面的评论进行回复,柏子仁抱着光撒网多捞鱼的想法加了不少人,可是仔细聊了几下却没有几个合适的,什么稀奇古怪的鬼都找上门来了,就是没几个正常死亡,心理健康的。     就比如说那个叫王湘的姑娘吧,看自我介绍,生前是硕士在读,讲话也是文质彬彬的,让柏子仁这个半大孩子都有些莫名紧张。可是三句话没讲好,这姑娘就开始倾诉自己死的有多怨,什么出国机会被同宿舍的女孩夺走,男朋友也抛弃她选择同宿舍的那个女孩,她实在气不过,半夜就用鞋带故意吊死在了那个女孩床头,死也要恶心她一辈子……     柏子仁被这姑娘的故事弄得半响无言,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她心甘情愿去另谋高就。这么偏执记仇的个性,偏偏却只能使出这么愚蠢的手段,明明受过高等教育,却选择用自己的生命去恶心别人一辈子,这种人真成了鬼差,柏子仁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而王湘走后,之后又找上门来了一个应聘的女孩,这女孩自称叫张小花,十八岁,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身前她出生在一个小农村,为了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她被村里的小姐妹带到大城市打工,可是到了那座美丽繁华的都市之后,她才知道所谓的来钱快的工作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那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早就被物质和虚荣迷花了眼,忘了她们骨子里最淳朴的东西……而最后,张小花拼死反抗,最后宁愿从八楼上跳下来也不愿意妥协……     柏子仁对于这个张小花印象还不错,虽然言谈看上去有些笨拙,不过好在懂礼貌,也很淳朴,虽然看上去好像并不适合做鬼差,但是自己的鬼淘店还缺个客服,正好可以让她去做着,负责接待一些自己来不及接待的买家。     这般想着,柏子仁便趁着杜茯苓还在里面抢救,索性拉了个群组,把所有目前来报名,他看了看面试资料还觉得靠谱的人全拉到了一个群里来了。经过一番删选和交流,去除掉品德败坏杀□□女者一名,无法用现代文交流的隋朝大将军一名,不满意工资谈崩者一名,还有若干不适合人员,最后剩在群里的只剩下一个叫白羡生的鬼魂和已经被柏子仁录取为鬼淘客服的张小花。     【阎王】     “你好,你是最后一位应征者了是吧?”     【白羡生】     “恩,你好。”     礼貌地回了一句,那个叫白羡生的看头像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柏子仁总觉得他的语气透着些莫名的沧桑,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方便的话,可以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吗?”     “恩。”     又是一个淡淡的恩,那头的白羡生似乎在思考,所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再一次开口道,     “我叫白羡生,生前是个记者,十年前,我和我的好兄弟一起去重灾区报道一起自然灾害事件……我们没想到的是,等我们到了那里整个村子已经被淹没,我和他被困在山上,当夜晚来临,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时,我下意识地将我身边的他保护在了怀里,自己被冲出了车厢……”     “啊,然后你就……死了?不对啊……可是你明明还是个新死鬼……”     同样在群里的张小花疑惑地问了一句,那头的白羡生没说话,好半响才接着继续回复道,     “不,我并没有死……可是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却让我和死没有什么区别了……被送回省城医院之后,我变成了一个植物人,虽然没有死,可是除了能呼吸却也和死亡无异了……”     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柏子仁仿佛能想象男人此刻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道,     “我成了植物人,我最好的朋友为我所救安然无恙活了下来……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新闻专业,一起进一家报社,我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都能亲耳听到他边哭边对我说,他对不住我,他恨不得代替我变成这样,他后半辈子都会好好服侍我,我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他一定会好好替我照顾他们……那时我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一方面我觉得自己没资格用这点恩情束缚他一辈子,另一方面,他能做出这种承诺又让我觉得很欣慰……我居然能拥有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朋友……”     “结果呢?他履行承诺了吗?”     听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了结果,柏子仁回复了一句,看着白羡生资料上显示的死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你死于谋杀……那个人杀了你?他后悔了?”     “……呵。”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白羡生酝酿了一会儿,这才回复道,     “整整十年,我躺在那张病床上,既不像活人又不像死人,最开始的几年,他每天都来看我,给我擦洗身体,说着说着有时候就会哭起来,他和我说我们念书时候的事,那时候他性子独,只有我带着他玩……第四年的时候,他升职了,坐的是我原来的那个位置,所以变得有些忙,于是他开始一个月来看我一次,这个时候他已经从那场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很久,他偶尔会说说我的父母,那时候我依然是感激的……再然后,他变得半年才会过来一次,每一次他都会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我不知道那眼神是不是还是在看着一个朋友,但是我知道他的耐心已经没了,漫长的治疗和手术费用让他开始变得困扰,廉价的恩情和友情开始变得微不足道……时间磨平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除了责任和义务,他甚至都不会想起我这个半死不活的朋友……而就在第十年,也就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他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我的病房,接着便将我呼吸机上的开关关上了……”     “啊……那不就是……那不就是杀人犯了吗?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当初要不是白先生你救了他,哪会有他之后的一切……”     张小花气愤地插了句嘴,在这个淳朴的姑娘看来,这种行为实在是背信弃义的可以,她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也明白恩情重于山的道理,此时听了白羡生说的一切,顿时让她打从心底的涌上了一股怒火。     “……我其实该谢谢他的,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离开人世了……我对他从来是没有怨的,因为我知道,如果当初那一刻遭遇危险的时候,如果是他可以救我,他也一定会豁出性命去救……而独留在人间的我,也可能因为世俗的压力和时间的逝去而对他做出同样的事……这都是不可预估的,所以我不恨他,我和他的恩恩怨怨已经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消失了……白羡生已经死了……”     像是被这个善良的姑娘的话逗笑了,白羡生发了一个略显卖萌意味的表情符号,接着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柏子仁郑重开口道,     “我知道老板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鬼差……我虽然新死不久,还没有对死人界的规矩研究的太透彻,但是我可以保证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恶意地去伤害活人。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将个人恩怨施加到工作上……我需要一份工作养活我自己,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的父母早就没了,没人会替我月半烧纸,清明燃香,我的一切都得靠我自己了……”     “……”     闻言沉吟的抿了抿唇,柏子仁知道这个白羡生无论从言行还是观念上都相对平和,而且文化程度很高,之前干的又是长期接触社会不公正的新闻业,应该是很适合这份工作的。这般想着,他若有所思地戳开白羡生的对话框,接着便将一份电子聘书发了过去。而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也正巧响了起来。     ……     【滴——系统提示,寄主已成功聘用白羡生作为您的下属,职位名称‘白无常’,获得道具‘夺命锁’】     【滴——系统提示,寄主已成功聘用张小花为鬼淘客服!获得道具‘阿鬼旺旺’】     【滴——当前职位尚有一位空缺,请在24小时内尽快完成招聘工作!】     ……     【白无常】     那么,就合作愉快了,老板=3=     【阎王】     →_→     *     “唔……”     痛苦地闭着眼睛发出闷哼声,杜茯苓躺在病床上蜷缩起身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没有一处不像是被人虐待过似的,从骨子里投着一股疼出来。     “醒了?麻药过了没?”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杜茯苓忍着痛睁开了眼睛,见柏子仁板着张脸坐在床边,正低头小心地削着一个苹果,杜茯苓愣了愣,接着僵硬的脑子开始渐渐恢复意识……     “恩?早上的事……”     “没事了,你舅舅已经来过一趟了,你妈没事。”     面无表情地转述着流氓头子的话,柏子仁见杜茯苓一脸难以消化的表情,便淡淡补充道,     “他还说了,敢动你的人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他会好好收拾那几个人的。”     “……咳咳……我会和他说的……他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他除了开了几家夜总会,其实没干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他连税都是准时交的……还有营业执照的……”     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杜茯苓忍着疼冲柏子仁解释了起来,生怕面前的少年误会些什么,而柏子仁看着他显得焦虑茫然的表情便觉得从刚刚起一直有些后悔的心底忽然就轻松了不少,抬手将那个苹果塞到杜茯苓的嘴里,柏子仁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杜茯苓给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指,记者淡淡道,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准备怎么谢我,小少爷?“     “唔……你说呢?”     闻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的杜茯苓对上面前少年黑黑的眼睛,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低着头道,     “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柏子仁!你说吧!”     看着面前这儿尴尬的耳朵都红了起来,柏子仁顿时觉得有些有趣,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他想了想,慢吞吞道,     “那就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吧,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杜茯苓,你能说到做到吗?”     “……”     闻言一下子愣住,杜茯苓不知道柏子仁这意味深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眼前的少年此时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认真到杜茯苓甚至觉得自己的任何一个疑问都显得有些亵渎起此时正注视着自己的他来。     两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柏子仁把自己从那种濒临死亡边缘的自己救了回来……杜茯苓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明白对于别人来说漫长的生命,对于自己来说,却是稍瞬即逝的。如果说父母生下了自己让他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柏子仁的存在,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杜茯苓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好……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说话算话。”     ……     一天没上成课,临近傍晚的时候,柏子仁才推着自家那辆小三轮车回了家。     走进小巷子里的时候,家家户户正好都在做饭,炒菜的,炖肉的,杀鱼的,什么味道都有,混杂在一起,油腻的让人皱眉。     柏子仁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心里却还是在忍不住琢磨着剩下来的那个黑无常的人选。     说实话,今天只花了一天就能找到一个白羡生他已经觉得挺不容易的了,再让他花功夫去找另一     个合适的黑无常,他也实在没那个精力了。     不如就先让白羡生上班,等过段时间忙了再找另一个合适的鬼差……反正最近也是淡季,最忙的清明节也还没到……     想到这儿,忍不住皱起眉头,柏子仁推着车走过b栋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往常这个时候一定趴在自家阳台上朝自己扔东西,做鬼脸的赵冬冬。     恩?这小兔崽子转性了?     疑惑的在心里想着,柏子仁只是稍微顿了顿,也没当回事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可是走到这边楼下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郁的肉香味,搭配着各种大料的香气,融合在一起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里。肉香发散在空气中,光是闻着便让人饥肠辘辘。     “哟,老赵啊!今天烧什么肉啊!香的我鼻子都要掉了!”     一楼的邻居在小厨房里闻见味道,调侃着冲楼上喊了一声,正站在厨房边窗户嗑瓜子的赵国栋闻言探出头来,冲老邻居得意地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道,     “吃狗肉!老婆炖的!味道啊……这个哈哈!”     “啊呀有狗肉吃啊!那东西补的呀!说起来你们家那只叫发财的狗呢?这几天都没在楼下看见……不会……就把这条狗给杀了吃肉了吧……”     “唉,这不前几天冬冬跑马路上玩,发财护着他结果被一辆摩托车给撞断了腿……我把它抱回来的时候,它后两条腿都不能走了,连喘气都不方便了……这狗养了那么多年,现在死了也怪可惜的,当时买回来两千好几呢!这不正好馋这口了嘛,我就找了家加工厂给处理了一下……晚上上我家来喝一杯,我老婆炖的肉可香啦!”     “哈哈,那敢情好!过会儿我就上去!不过你儿子不是最心疼那只狗的吗?你把它宰了,他没哭啊哈哈……”     “诶,小孩嘛,昨天带他出去买了只小松狮,现在天天躲在房里逗狗玩呐……都不肯出来野了……”     “那倒也是……”     ……     赵国栋和邻居的交谈渐渐弱下来,已经走过b栋的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楼道口垃圾桶边上的那堆鲜血淋漓的狗毛,接着缓缓走到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钱。     “赵发财,你在吗?”     边说着便将纸钱点燃,刺目的火光在柏子仁的指尖燃烧着,渐渐化作灰烬掉落在那些狗毛上。伴随着柏子仁的呼唤,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从垃圾桶里传了出来。     “被人分尸下锅又炖成菜的感觉怎么样?是红烧的还是麻辣的?”     用手指敲了敲桶盖,柏子仁站在垃圾桶前低低地问了一句,躲在垃圾桶的鬼魂闻言剧烈地哆嗦了几下,接着便又没了动静。     “别给我装死……离了狗的身体还不会说人话吗?你还欠着我的钱呢!现在正好可以还了,快出来!赵发财!不然下辈子继续送你当禽兽信不信……”     “喂……别烦了成不成啊……”     被柏子仁踢了几脚,躲在垃圾桶里的鬼魂终于有些躲不住了,苦着脸从脏兮兮的垃圾桶里钻出来的高大男人长着一张硬朗立体的脸,此刻哭丧着脸的样子有些滑稽,最奇异的是,他居然还带着些许的东北口音。     “这不刚死,心里难受嘛!你还吵吵吵的烦不烦!烦不烦!”     “行了,每天被当成肉菜下锅的大有人在,前世孽,今世偿,你今天也算是把上辈子欠赵冬冬的债给彻底还清了……能彻底解脱不用做狗了,还不高兴?”     “高兴……高兴……”     敷衍地应了几声,语气里却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赵发财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熟悉的三楼阳台,眼睛里闪过几丝复杂和难舍。     “我把他们当成亲人……他们却只是把我当成一只狗……我终于懂了上辈子那只狼的心情……被剥皮吃肉我不怨他们,那种痛苦是我该受的……我只是伤心,我只是……”     “你只是在矫情而已……”     冷酷无情地接上一句,在看到赵发财瞬间瞪向自己的委屈眼神时,柏子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从看到赵发财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就有了个主意,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算不算明智,不过这条笨狗看上去还算老实好欺负……不如就把他也……     “赵发财,你还欠着我的钱的对吧?”     “啊,对啊,咋了,我一定会还的……”     “不用还了。”     “啊?”     “给我打工吧。”     “啊??!!”     ……     【滴——系统提示,寄主已成功聘用赵发财作为您的下属,职位名称‘黑无常’,获得道具‘招魂幡’】     【黑无常】     “……”     【阎王】     “合作愉快=3=”     【白无常】     “欢迎新人=3=”           第二十五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天色暗沉沉的,从傍晚起就开始刮着风。满脸胡渣,穿着邋遢的男人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当皮鞋踩在地上的枯叶时,瞬间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男人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这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黑色塑料垃圾袋。一边往前走着,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眼睛里胀满了血丝的男人神经质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接着快步走到这座废弃已久的垃圾站边上,缓缓地蹲下了自己佝偻的身体。     “喝……喝……”     嘴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男人憋着气打开自己手中的塑料袋,皱巴巴的塑料袋被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整整一袋连皮带骨,颜色鲜红的血肉。     “旺——呜!”     闻见袋子里发出的浓重臭味,原本围在垃圾桶边上的几只野狗怪叫了几声纷纷凑了过来,一双双饿的发绿的眼睛在已经半黑的夜色里投着几分诡异。男人见状挥起手冲那几只野狗大叫了几声,似乎想要驱赶它们,可是塑料袋里传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让那些饿了许久的野狗都有些不甘心离去。     “该死的……野狗!滚!滚开点!”     咬牙切齿地将塑料袋子收收好,男人阴沉着脸低头看了眼那些颜色鲜亮的诡异的肉,接着嘴里忽然发出了几声含糊而怪异的笑声。     “被狗吃了也好……省的到时候被别人看到……”     说着,用手抓了一块肉出来,男人皱着眉将那些还淌着血水的肉块朝那群蠢蠢欲动的野狗那儿一丢,那些闻着肉腥味的狗一瞬间摇着尾巴涌了上来。     “吃吧……吃吧……都吃光才好……”     眼睛里闪着恐怖的恨意,男人得意地看着那些野狗争先恐后地分食着那些肉,可是还未等他嘴边阴森的笑意退下,他却忽然听见一声一场恐怖尖利的狗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伴随着那诡异的声音,那些原本还在争夺着那些肉的野狗瞬间顿住了,接着一个个忍不住颤抖着趴伏下来,没一会儿便朝着各自的方向四处落荒而逃起来。     “旺旺旺!”     一只身形高大,眼睛血红色的黑色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男人的不远处,男人见状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莫名的畏惧,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塑料袋抓紧,他起身刚想后退,那只狗便忽然冲他咧开一嘴锋利的狗牙,接着狠狠地扑上来将他手里的塑料袋扯了开来!     “啊!!滚开!蠢狗!!滚开!”     塑料袋被黑狗的牙齿撕碎,里面血淋淋的肉块散落了一地,男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蹲下身用手去捧那些肉,可是他刚蹲下身,便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的狗太不礼貌了。”     男人一听到陌生人的声音,顿时僵硬住了身体,短暂的惊慌过后,他冷冷地抬起眼睛,眼神中透着凶光的男人缓缓对上面前这个正站在他不远处,用一只手抚摸着那只黑狗背脊的白衣男人的视线。     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刻,脸色惨白,嘴唇殷红的男人冲他绽开一个柔柔的笑意,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斯文好看,但总透着些冷意,而紧接着,男人细声细气地开口道,     “但也请原谅他吧,因为他最讨厌……人肉的味道了。”     “……”     闻言一下子攥紧手中的塑料袋,男人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出现的诡异的白衣男人,耳朵里听着他语调柔和地缓缓道,     “孙宇翔,26岁,两年前和自己交往了半年的李纯结婚,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孙思念。因为婚后嗜好赌博,不思进取,欠下赌债无数,所以和妻子的关系一直恶劣,三天前,因为和妻子发生争吵,你一怒之下将妻子用皮带勒死,并走进房间将还在睡觉的小女儿也用枕头捂死,接着还将妻女的尸体分尸丢弃……”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听着白衣男人一点点地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抖落出来,男人的眼神冷漠的吓人,从杀死妻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那把割开她们血肉的刀子还在塑料袋里装着,以他的力气随时可以杀了面前这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男人,而他现在只想到这个男人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做下的这些事的……明明他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唯一在场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却能知道的怎么清楚,就好像曾经去过现场一样呢……     这般想着,男人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他下意识地仔细去看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可是细看之下,却觉得有些地方隐隐不对,而待他终于回过神来,却看见了这个年轻男人身上虽然崭新干净,但款式却明显属于某种特殊场合时才会出现的…………寿衣……寿衣……     仿佛是看透了男人此时所想,白衣男人挑了挑眉毛,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黑魆魆的天空,接着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黯淡的眼睛对上了男人。     “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因为有两位客户拜托我们了件事……孙宇翔,李纯和孙思念她们说黄泉路上寂寞,要你去和她们家人团聚,你愿意吗……”     “……”     “她们说在塑料袋里快透不过气了,想让你把她们放出来呢……”     “……”     “准备好上路了吗,朋友?”     “……鬼……鬼啊!!!鬼啊!!!啊啊啊!!!”     *     “喂,你弄好了没有啊?就扫描个二维码有那么难嘛你个白痴……”     摇着尾巴站在垃圾站边,依旧维持着较为习惯的狗身的赵发财看了眼蹲在那个半昏迷的男人身边,举着个手机犹豫不定的白羡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是你的狗爪子管用,也不用我亲自上手了……”     慢吞吞地回讽了句,白羡生斜着眼睛撇了赵发财一眼,见他没出息地和那几只野狗在那儿旺旺旺地眉来眼去,他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看着面前满身血污的男人,心里却有些忐忑。     说起来,这还是他作为阎王殿正式员工的第一个业务——帮助枉死的李纯和孙思念向杀死妻女的孙宇翔索命。     自从他被柏子仁录用之后,他就一直在接受着这个比他还小了十几岁的小阎王的业务培训。比如说如何使用手上的这部正式员工才可以配备的午夜凶铃手机,如何调节在线模式以确定凡人是否可以看见自己,如何用扫描二维码的方式夺取人的生魂,如何处理那些具有较大攻击力的鬼魂之类的。虽然在他看来,赵发财这个新同事实在是有够不靠谱的,不过好在柏子仁这个年纪不大的老板还算不错。     白羡生这般想着,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这个被赵发财那只蠢狗咬断了脖子,满身鲜血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已经面无人色,但是隐约还可以从头上的光芒分辨出,他还尚在人间。     “哼,罪有应得。”     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声,白羡生想到那两个被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害死的女人,终是叹了口气,缓缓举起了手里那只四四方方,通体黑色,看上去好像是一块灵位牌的手机。     【滴——夺命锁启动!请将方形框对准条魂码!】     方形框对准男人的脸,在额头处一块黑色的印记发出光亮,几乎就在瞬间,躺在地上的男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接着便彻底失去了动静。     “死了?看看他身上有什么没!咱们也好赚点外快!”     赵发财凑到白羡生面前问了一句,鬼鬼祟祟地在身上闻了闻,声音兴奋地开口道。     “哟,有两根烟,老白!咱们一人一根!”     白羡生眯着眼睛眼看着赵发财扒在那死人身上乱掏乱摸,忍不住好笑地在他尾巴上揪了一把,接过他叼在狗嘴里的那根烟嫌弃地夹在手指上甩了甩,这次点着了凑到鼻子边闻闻,笑眯眯道,     “老实点,咱们得把他的魂魄快带回去,他犯下重孽,恶报滔天,老板应该可以直接处理他的转世轮回了,这种人……绝对是要在饿鬼道待够两百年的命。”     “切……知道了,嫌弃就别抽啊……”     摇着发疼的尾巴跳到一边,赵发财冲那几只躲在不远处不敢过来的野狗叫唤了几声,接着抬起头冲白羡生道,     “柏老板交代的,要我们把李纯母女的全尸安置好,再去匿名报个案。我和那几个小家伙说好了,等咱们走了,他们就把这货的尸体给拖到巷子口去,这边居民晚上喜欢散步,这样也省的咱们麻烦……”     “恩,行,和你的小伙伴们说再见吧,咱们要回家了。”     低着头在他们几个的工作群里发了个鬼信消息给在线的柏子仁,白羡生摸了摸赵发财的狗头,笑着答了一句。     ……     【白无常】     老板,收工=3=。     【阎王】     恩,点赞=3=           第二十六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三号公墓】     “亲,在吗在吗o(*////▽////*)q?”     黑夜中,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叮咚”的提示音,柏子仁从睡梦中一下子惊醒,恍惚间想起今天客服张小花例假来了所以休假,接着他便无奈而困倦地蜷缩在被窝里戳开了鬼淘客户端。     【客服-阿柏】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哈欠】【哈欠】”     【三号公墓】     “咦,才凌晨两点就睡觉了啊,不是还早嘛……哦哦,是这样的啦亲~我看到你们店里有个寿枕不错,据说里面塞了追魂香,可以保持魂魄的稳定度是吧?我是这几天刚迁的新坟,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躺在棺材里就是睡不踏实,感觉这个头啊睡着睡着都要掉下来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尸体快烂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所以就想问下,你们这个寿枕能不能打个折什么的?最近店里面没什么活动吗?不是还有几天就要清明节了吗?”     【客服-阿柏】     “不好意思哦亲,店里面的鞋垫,寿鞋,寿枕都是由我们的手工师父一针一线的绣出来的。上面的纹路花样,还有使用的材料都不是一般丧葬用品可以比的……清明节的双四半折狂欢活动还要一个礼拜哦,而且我们家现在已经是全网最低价了,那是绝对良心,有纸钱都买不到的物美价廉好商品哦=3=”     【三号公墓】     呜呜好的吧!那我就拍下了,你们这儿接受天地银行网银的转账吗?     【客服-阿柏】     好滴谢谢惠顾,消费满一亿现在还送裹尸布一条哦~=3=     忍着困意半眯着眼睛回复着那头的客户,柏子仁一边在脑子里回复着,一边抬起眼睛看了眼窗外已经隐约泛白的天空。     大概半个月前起,他的鬼淘店开始正式营业,挂牌销售的产品包括蒋碧云亲手绣出来的老式鞋垫,绣花鞋,男式布鞋,绣帕,寿枕,还有经部分鬼魂建议而特别开设的寿衣定制成衣店。作为整个鬼淘上唯一一家出售女装男装类商品的铺子,柏子仁的这家新店虽然各方面评价还很少,但是还是得到了不少鬼魂的支持。     开店的这段时间来,生意还算红红火火,除却每天都供不应求的热卖款,柏子仁还根据某些时代感较重,例如死于民国,或是晚清时期的鬼魂的要求,让蒋碧云将不少老式旗袍的工艺融合到现代服装上,之后更是在柏青的建议下,决定对发货采取包邮区上门送货和纸钱快递两种方式。     “所谓包邮区送货上门呢,就是在y市范围的订单,我们都可以负责送货上门,邮费按路程计算。反正晚上的时候我也没事做,正好可以帮忙送货。而且小白小黑他们俩下了班之后也可以帮我的忙,再给他们加点工资就好……而纸钱快递呢,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些偏远地区,我们需要按重量让他们支付邮费,然后在确认订单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按照他给出的地址烧给他……”     柏青的这个建议,柏子仁在听过之后便也同意了,毕竟在这种方面,他始终没有柏青这个成年人来的有远见,因此他的店自营业开始的第一天,就一直采用这种这两种送货方式。而这种独特的送货方式,也很快收到了来自各地买家的一致好评。     ……     【原地躺尸】     五星好评,本来很少在鬼淘上网购的,今天偶然听隔壁公墓的美女说这里的定制寿衣不错,就心血来潮过来订做了一套,总体来说,质量不错,款式好美好喜欢~而且价格公道,发货迅速,快递大叔帅冒泡~什么时候推出点优惠就好啦~     【鬼姥姥】     为小花客服这个闺女点一百二十个赞~服务态度非常好,在贵店买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不得不说这是我死了七十年来穿的最合脚的一双绣花鞋了,卖家描述非常一致,让我这种老人家都很喜欢。不过不满意的一点是,为什么送东西上门的是一条狗,费解?     【血崩而死的麻麻】     给死掉的宝宝买了一双虎头鞋,非常可爱,因为是外省的,卖家当晚就给我烧过来了。不得不说,质量实在是非常好,希望能推出更多款式,祝生意兴隆~     ……     每当夜晚降临,做了一天收工活儿的蒋碧云喝过药总是会早早休息,她最近被柏子仁每隔三天就会定时拿回来的一笔收入弄得渐渐地也相信了儿子的说辞,再加上,这些收入的确比她在外面打工要来的可观,因此她也只能决定暂时歇下来做一段时间这个活儿,等身体好些再想想其他固定谋生。     而照顾她入睡后,柏青就会出门去各大医院殡仪馆,市区公墓,公厕,烂尾楼之类的地方送快递,而柏子仁就背着他妈躲在房里将那些货物分批烧给那些订货的鬼魂。张小花一般入夜后上班,第二天早上五点下班,周末的时候柏子仁会给她一天休假。     而另一方面,白羡生和赵发财也逐渐开始适应各自的工作职责。一般柏子仁会直接负责死者的转世轮回预约,而其他类似于伸冤,报仇,索命,吓唬人的活儿则会交给他们俩去搭档完成。前两天,市里出了个杀妻杀女的男人,这人不仅手段狠毒,而且杀人几天都没有被人发现,眼看着就要逍遥法外,毁尸灭迹,逃离这座城市了。那被他残忍杀害的妻子女儿找到柏子仁这里,希望寻求帮助,向杀人者索命。     要是以前,柏子仁其实并不一定会答应下这种生意,一是因为系统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给他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他除了能决定鬼魂轮回转世的方向或者运用一些预知能力改变某些人的具体死亡时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能决定他人是否生死的能力。     这似乎是因为最开始的他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系统拥有者,毕竟,那时候的他还有着自己的顾虑和自私,也不像是他的前几任那样有着与生俱来的智慧和高尚的品行,所以系统一开始并没有给他开发权限,而当这次系统升级完毕后,他也发现了第四个系统基础技能‘定生死’已经被他激活。     ……     【滴——系统基础功能之四,‘定生死’凡杀业超过50%,无故谋害他人性命者,寄主可直接以扫描条魂码的形式取其性命。官方扫描软件已发布在应用市场,寄主及阎罗殿正式员工可随时下载。】     随着这个功能的开启,柏子仁也算是在阎王这个半兼职的工作上又进了一步,以前面对某些不可触摸的罪恶,他除了劝说那些鬼魂尽量看开些,其实有时候也有些束手无措,而现在,他能够运用自己的这份力量去制裁那些犯下罪孽,而逍遥法外的案件。尽管在人间,司法部门也同样在管理着这类事,可是青天白日下也有漏网之鱼,既然犯了死人的忌讳,就要有勇气等待来自死者的追究。想到这儿,躺在床上默默等待着天亮的柏子仁抿了抿唇,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前几天晚上白羡生和赵发财同自己说起的那件事。     原来,在半个月前,经过y市郊区的一条省国道铁路曾经发生过一起非常严重的火车脱轨事件,政府当时向媒体公布的数字是四十三人,但是事实上死亡的数字却要远远地多于这些。这些鬼魂死后就聚集在了那里,久久不散。寻常的活人虽然看不见鬼魂,但是这些死透了的鬼魂聚集在一块,火车站周围的气场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连续几天甚至连个晴天都没有。     而赵发财呢,自从死了之后,就仗着黑无常这份工作在死人界认识了不少死人朋友,听说火车站那儿有不少鬼魂聚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周围活人的生活,他想了想,便找了个日子和白羡生跑过去准备看看情况,顺便瞧瞧有没有什么生意上门。可是一问之下,这些或是静静坐在废弃车厢里捧着自己的断肢,或是躺在铁轨上一动不动的鬼魂却纷纷异口同声,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杜石湫!!都是杜石湫害死我们的!!这个该死的贪官!!还我们命来!!”     一家六口都死在动车上的王长城,原本赶着回家和母亲过春节的女学生张小竹还有其他几十个乘客一个个声泪俱下的向白羡生二人说了这些事情的原委。而黑白二人也没敢隐瞒,回来就把这个叫杜石湫的铁路局局长和这些鬼魂的委托带了回来。     柏子仁当晚就在新闻节目上看到了这个叫杜石湫的官员,作为本市人,这个在省城都颇有政治成就的中年男人经常出现在各种晚间节目上,而让柏子仁下意识地记住他的脸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神态和眼睛和杜茯苓那家伙至少有七分相像。     同样的姓氏,相似的容貌,还有这个中年男人做下的那些恶行和杜茯苓身上莫名其妙就带着的恶报……如果这两者之间真的不存在联系,那才是怪事。     而另一件事,说起来倒是也和杜茯苓有关。因为就在他出事的那天,柏子仁在急诊室门口的时候,曾经见到了他的舅舅沈曦,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可是这一次,柏子仁却发现沈曦和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其实第一次见到沈曦的时候,柏子仁就已经大概看出了杜茯苓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恶报的原因。而杜石湫的那件事又加深了他的猜测。可是最开始,柏子仁并没有将这些事联系起来,而等到他在急诊室门口见到脸色惨白,赶到医院的沈曦时,他终于第一次用系统扫描了这个男人的资料。     ……     【滴——当前人物:沈曦】     【职业:坤帮大哥】     【恶报指数:200%】     【功德值数:—999999(已满额)】     【主要罪名:洗/钱/杀人/走/私】     【建议处理方式:立刻终止其阳寿,永不超生】     柏子仁没办法形容当时自己看到那一栏血红的字时候的心情,毕竟沈曦给他的印象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宠着自己侄子的傻舅舅,面对自己和母亲也没有半分有钱人高人一等的脾气,可是系统的信息不会有任何错误,沈曦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他和杜茯苓的父母一样都是害了无数人的人渣,而这些人渣却在伤害了无数不相关的人,继续享受着富足,优越的生活的同时,还将他们自身已经无法承载的恶报全都转嫁到了无辜的杜茯苓身上……     沈曦匆匆出现之后便迅速离开,只留下柏子仁一个人继续在医院里面对着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杜茯苓。当时的柏子仁看着还在为自己的舅舅辩解着的杜茯苓,冰凉的心底一时间悲哀莫名,他没有将自己知道的这些都告诉杜茯苓,毕竟,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杜茯苓明明什么都没错,不过是因为血亲做下的罪孽,就要承受从小到大的病痛折磨,终日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他难道不冤枉吗……     想到这儿,柏子仁当时便下意识地让杜茯苓做出了那个关于好好活下去的承诺,毕竟他的亲人注定不能保护他一辈子,而未来,对于目前寿命只有三个月的杜茯苓来说,还是未知的……     “阿柏,起床了吗?上课要迟到了啊……”     母亲在厨房里开始忙活,柏子仁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而在他的鬼信面板上,一条属于一个新死鬼魂的信息正赫然出现在上面。     【张睿风】     “你是阎王爷是吗?我想找你伸个冤,我手上有本市一个著名企业老板和黑/道勾结大肆洗钱的证据,还有他们串通铁路局局长杜石湫贪污政府工程款的证据,你可以帮我吗?”           第二十七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课间,学生们大多在教室里说闹玩笑,柏子仁低着头安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厚实的旧书,而在他的身边,杜茯苓一直在轻轻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     听他咳了快五分钟,柏子仁终于忍不住侧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咳得双颊通红,捂着嘴冲自己摇摇头,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道,     “咳咳……吵到你看书了吗……对不起,我一直这样……咳咳,天气一冷就这样……咳咳……对不起……咳咳……”     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杜茯苓用手帕捂住嘴,皱着眉,像是压抑喉咙里的涌上的痛楚一般将头埋在课桌上,闷闷地又咳了起来。     “……”     见状皱了皱眉,柏子仁抬手替杜茯苓轻轻地拍了拍背,又从自己的抽屉拿出来一个柏青让他随身带着的保温杯。     “我包里有蜂蜜和一点干红枣,是我自己有时候喝的。我去给你泡杯糖水,你喝了舒服点。”     “别……咳咳……别了,我那个……脏……咳咳……”     杜茯苓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为难地冲柏子仁摇了摇手,他想要让柏子仁别那么麻烦,可是柏子仁只是勾了勾嘴角,接着淡淡地道,     “我都没嫌弃你,你不会嫌弃我吧?”     “没……没有……谢谢。”     听了这话也不好继续推辞,杜茯苓别扭地趴回桌上,耳朵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柏子仁见状笑了起来,站起身准备走到教室门口的饮水机边上去接一杯热水,可是走过前三排的时候,却正好听见有两个学生凑在一块小声嘀咕道,     ……     “哇,他怎么咳成这样啊,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嘘,你别瞎说……上次陈老师只是骂了他几句,没看见都不来上班了吗……我爸爸上次来接我的时候,看到他舅舅了,我爸爸说他舅舅是那个……黑/社/会,可坏了,在外面混的人都怕他呢……”     “诶……这么回事啊……那可真晦气,我以后要离远点……万一染上什么病就不好了……而且他那么病病歪歪的,我要是碰着他,我肯定要倒霉了……”     闻言下意识地顿住脚步,柏子仁转过头淡淡地看了那两个说的眉飞色舞的男生一眼,那眼神中的冷漠立刻让他们尴尬地闭上了嘴。     见状也没再说话,柏子仁径直走出了教室,站在饮水机边上接水的时候,却下意识的将目光透过教室的窗户落在孤独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杜茯苓身上。     杜茯苓这个大少爷说话气若游丝,走路三步带喘,可一个当官的爸,一个知名女企业家妈和一个本地著名地头蛇的舅舅还是让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把他当成了活菩萨。上一次陈芬芳的事出了以后,学校没过多久也就换了3班的班主任。学生们大多不明所以,但是有部分家长却还是懂些情况的,纷纷让自家孩子尽量离这样的同学远点,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柏子仁当然知道杜茯苓是个什么样的人,上一次当着全班人的面,他就能为了其实没什么交情的自己那么说话。比起他乱七八糟的家世,这个同龄少年的本身,要单纯的多。     因此即使至此以后,身边的同学都因为怕惹上事都尽量离杜茯苓远远的,柏子仁却还是真心实意地把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比如说自从上星期开始他们就会偶尔一起放学回家,比如看他上课的时候一直压抑不住咳嗽,便用自己的保暖杯给他倒了热水,或者给他的桌上放一条薄荷糖之类的。     而杜茯苓这人一看就是没受过别人好的,有时候连句谢谢说的也是艰难无比。柏子仁原本只是一时圣父心作祟,可是看着他别别扭扭的和自己道谢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几分受用,平时愈发的关照起这个人来……     正是因为真当他是朋友,所以有些话才变得难以说出口。就比如说现在,柏子仁要面临的这个选择,他究竟要不要将自己即将要做的那些事全部告诉他,要不要让这个少年早早地看到这世界的残酷,要不要让他看清楚他的家人都是些怎样的人,都犯了什么罪……     杯子里的水满了,若有所思的柏子仁拿着杯壁发烫的杯子缓缓走到座位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还在不停咳嗽的杜茯苓坐起来。     “起来吧,把水喝了,马上要上课了。”     “恩。”     闻言接过杯子小口地喝了口红枣糖水,顿时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不少的杜茯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小声的吞咽声。     “明天让我妈给你煮点冰糖雪梨,那个喝了就好了。”     “唔……好。”     点点头接受了柏子仁的好意,杜茯苓一点不剩的喝完杯子里的糖水,还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柏子仁见状一愣,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     正巧此时,上课铃响了,伴随着一阵音乐声,新任班主任祝凤拿着课本缓缓走进教室。还在交谈着的学生迅速跑回自己的座位,一时间教室又恢复了安静。     这个年轻的姑娘之前是隔壁的班主任,最近因为陈芬芳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她开始兼任这个班的辅导员。比起刻板的陈芬芳,这个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姑娘人还算柔和,平时讲话也细声细气的,班里面的学生大多对她印象还不错,而且据说她再过两个星期就快结婚了,新郎也是学校里任教的一位年轻男教师,因此这段时间,这位祝老师的脸上从来都是带着笑的。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因为这位祝老师从走进教室开始脸色就很严肃,而当她站定在讲台上,冲面前的学生们开口说话时,大家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学校二年级有一个叫陶秋桦的女生得了恶性肿瘤。这女孩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双亡,靠爷爷奶奶在市场卖水果为生,孙女的病耗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手术的钱却还没有着落,老两口没有办法,只能跑到路边去乞讨,每天连馒头都要对半分。     学校知道了这件事,便开始号召师生们为女孩捐款,可是这种事,念书这么多年大家隔两年就要遇上一个得病遭灾,虽然心里也会同情怜悯,可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肿瘤这种恶疾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来说还是个没有概念的疾病,他们没办法想象那个无助地躺在医院的小姑娘此时正遭受着怎样的苦痛和折磨,再加上小孩子身上本来就没什么零花,自然也就捐个五块,十块充充数,有些家里宽裕点的捐个五十,一百就是顶了天的事了。     因此当祝凤将这件事在全班面前说了以后,班里一时间议论纷纷,可是说到捐款,学生们想到自己口袋的几块钱十几块钱,纷纷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请大家尽力帮帮忙吧,回去也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一下……陶秋桦同学平时的成绩非常好,也是个非常懂事孝顺的孩子,她的爸爸是为了救灾死在灾区的烈士,母亲前几年死于尿毒症,爷爷奶奶都已经七八十岁了……大家每一个人捐一点就可以让她的治疗更顺利些,这不是很好吗?”     祝凤尽力向学生们劝说着,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也带着些伤感和怜悯,毕竟肿瘤这个病,就算是有钱,都不一定能救回命……就算是凑足了手术费,后续的治疗费也是遥不可及。这个道理陶秋桦的爷爷奶奶自然也懂,都说穷人家生不起大病,可是唯一的孙女都要没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了……     想到上午她在主任办公室里看到那两个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跪在地上给校长磕头的两人家,祝凤的眼睛一阵酸胀,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止住了泪意。     “无论如何……大家都尽力帮帮这位同学吧,明天上午学校会组织募捐活动,到时候大家可以把捐款带在身上。”     说到这儿,祝凤没有再说下去。她是个成年人,自然也知道指望这些孩子捐钱根本不现实,学校帮助陶秋桦一家也不过是把这个看做是一个噱头,而可怜的陶秋桦一家的命运究竟如何,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讲台上的祝凤开始讲课,柏子仁闻言低下头翻开书本,脑子里却还在思索着刚刚祝凤说的那些话。恶性肿瘤,这种疾病就目前的医疗技术还是个难以攻克的难题。这个叫陶秋桦的女孩得了这种疾病,就算是接受了肿瘤切除手术,却很可能面临还要面临着癌细胞再生和扩散等问题……而且治疗的费用也是一个大问题……     自己的账户里目前还有将近二十万块钱,除却店里平时的开销和家用,应该至少可以拿出十万块钱……而且刘鹤麟当初留给自己的那本医书里似乎有一篇就是关于用中药内服法使体内血瘀瘴气驱散的……     这般想着,柏子仁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可是一抬头,却发现身旁的杜茯苓也愣愣看着自己手上的书本正在发呆。     “怎么了?”     小声地问了句,柏子仁看了杜茯苓一眼。可是心里却一瞬间明白了杜茯苓是在为什么而难过。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他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去试探杜茯苓,现在却有了一个现成的机会。     “没……没什么……”     闻言回过神来,杜茯苓皱着眉头翻开书本,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压着嗓子冲柏子仁道,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很多,你只是不知道。”     听到这话淡淡地回了一句,柏子仁见杜茯苓一脸郁闷的表情,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道。     “如果这世上每一个可怜的人你都要同情一下,那会很累。”     “你……你干嘛怎么说……”     一听柏子仁这么说,杜茯苓瞬间愣住了,平时柏子仁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对待自己的态度却一直是冷漠中透着温情的,明明刚刚上课前,他们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柏子仁就变成这种说话态度了呢……想到这儿,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脸冷漠的柏子仁,见他认真地看着黑板,也不搭理自己,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不死心地开口回道,     “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帮助……我也有过很倒霉,倒霉的快死了的时候,那时候有个人帮了我,所以我活下来了……现在我想帮帮那个女孩,有什么不对的吗……”     听着杜茯苓压抑着声音这么说着,柏子仁的心底一阵不自在,可是脑子的某些想法阻止他,于是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带着嘲讽的笑道,     “你准备怎么帮她……用你父母的钱吗?还是用你舅舅的?那是你在帮她吗?那是钱在帮她……”     见杜茯苓一脸惨白,不说话了,柏子仁心里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心肠将准备好的话全都说出口了。     “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还会有这样多余的同情心吗?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杜茯苓。”     ……     一天的课上完了,孩子们背着书包从学校里飞快冲出来。     他们像是一只只欢快的小鸟,在傍晚的夕阳下簇拥着自己的父母一个个走上回家的路,脸上个个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待几乎所有学生走光时,一个人孤零零的杜茯苓这才背着书包,慢吞吞地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即使是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依旧能看到他雪白的皮肤下青白的血管。他皱着眉往前走着,步子很慢。这几天沈曦的生意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连每天接送他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没有抱怨什么,每天都尽量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之前的几天,他偶尔也会和柏子仁一起坐车回家,可是今天因为那个捐款的事,莫名其妙地就和柏子仁吵了起来,虽然事实上这件事可能只有他自己在单方面难受,可是想到柏子仁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杜茯苓还是觉得一阵阵的难受……     一整天,柏子仁都没和他说话。他是真心的把柏子仁当朋友的,当时说那些话也是真心想要帮帮那个女孩的。虽然柏子仁的话并没有错,他的确还只是个只能用父母的钱消费自己同情心的半大孩子,可是这话从柏子仁的嘴里,那么轻蔑地说出来,还是让杜茯苓有一种莫名的不痛快。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既然柏子仁不搭理他,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问柏子仁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可是对于柏子仁的质疑,还是让杜茯苓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差劲嘛……     低着头走出学校门,转过门口的一条小道,原本还闷着头走路的杜茯苓却忽然看见公交车站台那儿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他和柏子仁坐的都是一班车,一般柏子仁会在第五站下车,而自己却要一直坐到尽头才能到家。上一个礼拜,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点,之后便干脆每天和柏子仁一道回家。     虽然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总是沉默居多,偶尔,话少的柏子仁也会和淡淡地他说起他家里的有些事,而杜茯苓总会默默地听着,有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家真的有一条那么好玩的狗吗?下次我一定要去看看!我以前一直想养一只狗,可是我妈妈嫌脏……然后照顾我的奶奶为了哄我高兴偷偷养了一只,结果后来我妈妈发现了,就把她那只还小的小黄狗丢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让它被车流轧死了……”     “下次我带你去见他,他很喜欢和人交流,你可以叫他发财。”     当时冲自己笑着的柏子仁看上去眉眼柔和,联想到早上那场莫名其妙的争执杜茯苓呆呆地看着此时正站在他不远处站台上,面无表情地等着车的柏子仁,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走上了前。     “……”     柏子仁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杜茯苓走到他旁边站好,却板着脸扭过头不和他说话。柏子仁一瞬间愣了一下,接着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在和杜茯苓吵架,于是他转过头看了眼杜茯苓,接着淡淡地道,     “你是在和我生气?我有说错什么吗?你的亲人只是还什么都没告诉你,但是你自己得明白。”     “……”     “杜茯苓。”     “……”     闻言一声不吭,杜茯苓就是扭着头也不看柏子仁,柔软的头发垂在他的脸颊上,让柏子仁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     “喂,杜茯苓。”     柏子仁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杜茯苓还是不理他。柏子仁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他缓缓地从杜茯苓身边走过,抬脚便上了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他们面前的公交车。     “你不走,我就走了。”     漫不经心地站在车上看着一脸惊慌的杜茯苓,柏子仁背着书包上了车,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     见状赶忙也跟着上了车,尴尬的杜茯苓瞪了一脸若无其事的柏子仁一眼,心里只觉得堵得难受。所以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找自己麻烦的也是他,现在当什么也没什么也是他……     想到这儿,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杜茯苓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柏子仁的后脑勺死死地看着,想要看透这个闷不吭声的家伙脑子的想法。     公交车缓缓开动,两人也没什么交谈,过了两站,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上来,下班的,下课的,还有刚从买完菜从超市出来的老年人,一时间站满了整个车厢。     杜茯苓见有个老人上来,车上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也没个人起来,便想下意识地站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柏子仁却已经站起来给那个老人让了座,接着转过头冲他道,     “你坐着吧,还有好远呢。”     “……”     杜茯苓一瞬间无言以对,柏子仁对他的关心总是这么恰到好处,有时候甚至比家人还要来的细致入微。尽管看上去不太近人情,可是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少年,却永远像一个比他大上好多的哥哥一样关照着自己……     想到这儿,抬起头看着正扶着那位腿脚不太好的老人坐下来的柏子仁,杜茯苓忽然觉得自己还在这儿没完没了的计较实在是有些没劲,如果柏子仁不是把他当朋友,他也不会那么直白地就会把那些话说出口吧……他根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真要是懒得理你,他才不会和你说那么多呢……     这般想着,心底郁结的郁闷也散了,杜茯苓把自己的座位也让给了刚上车的一位孕妇,站起来走到柏子仁的身边,拉住公交车上方的拉环,刚要冲身旁的柏子仁开口说些什么,却猛然间看到一个靠在车门左边的平头青年正面无表情地挤在此刻拥挤的车厢里,用一块刀片对准着一个打扮朴实的农村妇女的皮包。     “他……”     杜茯苓张嘴就要说话,身边的柏子仁却忽然面无表情地拉住自己,杜茯苓和他对视了一眼,柏子仁压低着声音,面无表情道,     “你又要多管闲事了?”     “你……你把这儿叫多管闲事?!那个人在偷东西!”     一听这话就气的笑了,杜茯苓原本打算和柏子仁说的那些话一瞬间忘了个精光,拽着柏子仁的衣袖,压低着声音道,     “柏子仁,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骂我,你可以和我说,但是你这么阴阳怪气地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人了?”     “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了解我吗?”     一听见这话就嘲笑般地眨了眨眼睛,柏子仁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杜茯苓,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周围的人,接着轻轻开口道,     “你以为就你看见了吗?那边的人都看见了,可是他们都不想管,那个人手上有刀,你管了他待会儿就会跟着你下车,狠狠地给你个教训。你才多大?为什么大人都不管,你偏要管,你的同情心就这么没处使吗,杜茯苓?”     “……”     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杜茯苓像是头一次重新认识了柏子仁一样,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这是第一次听到柏子仁说这么多话,而且是用这么现实而冷漠的语气说出口的。视线所及,他看到站在他们附近的几个成年人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而在另一边,那个小偷已经用刀片割开了那个妇女的包,把里面露出的一打纸包的钱抽出了一个角。     “我的同情心就是没处使!我就不相信了,我做好事还是错的了?他们不管是他们不对!他有本事就过来找我报复,我做了我就问心无愧!做了坏事就是不对!如果谁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那这些坏事只会越来越多,因为坏人们知道没有人愿意管!没人想管!”     这般冲柏子仁说着,杜茯苓说完也没等柏子仁回答便上前拉了那妇女一把,用车厢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道,     “阿姨!你当心点!包开了!”     那中年妇女闻言一愣,赶紧拉了自己的皮包一把,包从后面已经被割开,被中年女人这么一拉,里面的东西瞬间掉了一地。中年妇女脸色一变,赶紧转过身瞪向从刚刚起就一直莫名其妙贴着自己站的那个小年轻,同时赶紧把掉在地上的那一打用报纸包着的钱给捡了起来。     “天杀的贼!我丈夫还等着这笔钱换肾呢!今天要是被偷了,我就要谁的命!”     中年妇女凶悍地站在车里大骂着,一边蹲下身捡地上的东西,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面前的这个平头青年。这小偷被妇女骂的满脸通红,再加上车厢里的人集体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一时间也无地自容的厉害,阴狠地瞪了杜茯苓一眼,便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待那小偷一下车,车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杜茯苓尴尬地站在乘客中间,被满脸感动的中年妇女拉着手,只觉得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心里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小同学,真的是谢谢你了……阿姨这笔钱真的是救命钱,今天要是被那天杀的小偷偷了,阿姨真的只能去找条河跳了死了了事了……你是哪个学校的?阿姨一定要谢谢你啊……”     “不用了不用了……没事的阿姨……”     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杜茯苓头一次做这种事,凭的也只是自己当时的一股气,现在想想,只觉得面对着一脸感激的妇女有些难言的羞愧。这般想着,他就想起了刚刚又和自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柏子仁,当下愣了愣,杜茯苓转过身去找柏子仁,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柏子仁已经下车了,正站在车下的站台往前走着。     “那个……阿姨再见!我走了!师傅,再等等!我下了!”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就想追上那个身影,杜茯苓冲那还在追问着自己学校信息的中年女人笑了笑,当下便跳下了公交车。     “柏子仁,你等一下!”     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跑的太急,杜茯苓快步追上缓缓走在他前面的柏子仁,在他停下脚步看向自己时,急急地喘了一口气道,     “你等一下……”     “怎么了?”     停下脚步望向面前气喘吁吁的杜茯苓,柏子仁依旧是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的杜茯苓心里一阵火气,可是就是没办法说出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让你失望?”     柏子仁问道。     “……”     “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而已,或许在你眼里,我曾经在所有人都漠视的情况下救过你,所以我就是个好人。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杜茯苓,这个世界比你想的要冷漠的多,犯罪,暴力,伤害每天都在发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很多自私的去漠视犯罪的人,他们甚至会认为去做好事,去帮助别人的你很傻很蠢,因为你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因为你的善良和正义总让自己都陷入困境,因为你不计回报地去帮助别人……”     “这样做有错吗?我应该为自己这么做而羞愧?”     站在柏子仁的面前看着他,杜茯苓皱着眉,嘲讽地反问了一句。柏子仁闻言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杜茯苓用这种带刺的口气冲自己说话,可是他没有回答,反而是避开他的质问,兀自开     口道,     “几个月前,我还是个所有人眼中的傻子。就在一天早上,我在菜市场里阻止了一场抢劫案。当时那个市场里站满了成年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比我要来的更容易阻止这场罪恶的发生。可是没有……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帮帮那个被抢了钱的老人……而且在我被那三个抢劫犯殴打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愿意上来阻止……”     “……”     闻言一下子愣住,杜茯苓听着柏子仁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仿佛和他不相关的事情,只觉得自己的心底的某个地方忽然酸涩的难受,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我做了好事,可是我被捅了一刀,我妈妈差点失去了我,没有任何人感激我所做的一切……”     说到这儿微微顿了一下,柏子仁看着杜茯苓望着自己的眼神,再想起今天这一天他对杜茯苓说的那些混账话,忽然心头便有了一丝愧疚。     “可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杜茯苓。我不为我做过的事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做的事是对的,我没有任何好后悔的。你做的很对,你说的也很对,如果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去阻止那些坏事的发生,如果谁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那么这个世道总有一天会变得再没有善良……”     “阿柏……”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柏子仁,杜茯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会这么一大段话,可是柏子仁只是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的耳朵。     “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永远坚持住自己的原则……杜茯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坏事,有的时候,我们总是要被迫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是请一直像现在这样吧……”     说到这儿,下意识顿住,柏子仁就像是透过杜茯苓看到了固执的自己一般,微微地笑了起来。     “反正,有我陪着你一起做个傻好人,对不对?”     *     柏子仁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把杜茯苓送上公交车,又解决了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偷之后就独自走了。     天上的落日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不久黑夜即将降临。今夜,张睿风就会把杜茯苓一家人所有的罪证交给自己,再由自己帮忙转交给纪检部门。     盘踞在y市多年的官黑商勾结系统不久就会被连根拔起,而到那时,杜茯苓也会从如今生活富裕,无忧无虑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失去一切的可怜孩子。     他会失去家人,失去生存下去的钱,很有可能还会因为父母舅舅的倒台而陷入愈发艰难的环境,连基本的温饱和读书都会成为问题,可是柏子仁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这一切。     他救了杜茯苓两次,现在想来,只是让他在这个苦难的人间继续艰难地活下去而已。     可是他也知道,杜茯苓比谁都要想活下去,他比谁都要正直,善良,比谁都要热爱这个充斥着美好与温暖的世界。     “对不起。”     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柏子仁站在无人的街道上看着回家的路,一脸复杂。是他一手造成了杜茯苓今后的一切不幸,可是他却不能坐视着杜茯苓的家人继续这么逍遥法外下去。他今天对杜茯苓说的那些话,一方面是想搞清楚杜茯苓的想法,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死心。一旦杜茯苓露出一点和他那些家人相似的丑陋内心,他都会狠下心肠再不去管杜茯苓的死活,可是偏偏这个自己明明还活的很不好的家伙却有着比谁都要分明的一颗赤子之心。     “我会救你的……我会让你过得很好,你丢了家人,我就做你的家人,你失去了一切,我就给你一切……”     这般说着,柏子仁在脑海中戳开杜茯苓的资料面板,那块从最初见面开始就没有过任何变化的面板此时却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     【滴――目标已锁定,现开启扫描状态】     【当前人物:杜茯苓】     【年龄:12岁】     【职业:初中生/坤帮继承人/天鹏集团继承人/铁路局局长之子】     【功德指数:-4999994】     【恶报指数:87%】     【寿数余额:两个月二十天】     “说话算话,绝对……不食言。”           第二十八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陶秋桦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睛茫然地睁着,却没有一丝光亮。她原本瘦小的身体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住院而愈发消瘦,如今连脸颊都凹陷下去,蜷缩在病床上看上去分外的可怜。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一个月前的她还是个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正常人。可是如今,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脑袋整夜整夜痛的厉害,就算是一大把一大把的吃止痛药也没有用处,只而且要稍微一点点不舒服,就会不断干呕,一直吐到胃里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为止。     她的爷爷奶奶今年七十三岁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辛苦地照顾着她,每次她痛的大声哭叫时,她都会听到两个老人家难以抑制的痛苦呜咽。这个时候,陶秋桦就会死死咬住牙齿不让自己的叫喊吓到爷爷奶奶,尽管她也知道自己扭曲着脸忍耐疼痛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可是反正她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就算是难看些……也无所谓了吧?     陶秋桦在这个人间活了十五年,尽管她没有父母,家庭贫苦,但她还是深深地感激着养育她长大的爷爷奶奶,也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艰难而有过一丝的怨恨或是不满。可是一直到一个月前的有一天,她忽然晕倒在了学校,而等她再醒来时,她躺在医院里,身边却传来爷爷奶奶压抑着痛苦的哭喊声。     “大夫……一定是检查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我孙女的脑子里怎么会长了瘤子呢……医生……再检查一次吧……”     当时的陶秋桦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是什么概念,她隐约的知道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病,可是她还小,死亡和病痛对于十几年来一直平平安安长大的她是件陌生的事。尽管她的父母早死,可是那都是她尚不知人事的时候发生的事,爷爷奶奶也很少和她提起,如今这种事发生到她身上,她除了一丝不真实感,产生的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之后的侥幸……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得那种病呢……怎么就会一点预兆都没有呢……万一……万一是医生检查错了呢……     陶秋桦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并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可是爷爷奶奶没有回答她,他们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陶秋桦无言以对,她看着伤心欲绝却还是勉强硬生生忍着的爷爷奶奶,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破了个大洞,疼得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疼了。     我要是也死了,爷爷奶奶该怎么办啊?     陶秋桦呆呆地想着,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这种恐惧并不来源于她本身对死亡的畏惧,而更多的是对爷爷奶奶未来的一种担忧……     她的爷爷奶奶料理着一个水果摊,每天早上四点就要去市场批发水果,最辛苦的时候,她爷爷要背着整箱苹果来回上下楼十几次也没人帮忙。夏天到了的时候,她的奶奶就要骑着三轮车在四十几度的大太阳底下卖西瓜卖一整天,晒得脸都发红脱皮,也省不得给自己买一瓶水喝。     可就是这样节省的连吃肉都省不得吃的两个老人家,如今却要为了自己的病,砸锅卖铁,沿街乞讨,向每一个帮助他们的人下跪道谢,苦苦哀求。     陶秋桦这般想着,就觉得眼睛干涩的难受。半个月前,她的眼睛从最开始的模糊,然后就忽然看不见了。医生检查说是肿瘤压迫了视神经,让她的眼睛暂时性失明了,从此她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而伴随着并发症的出现,她从最开始的侥幸到如今的绝望,这个还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已经被病痛压垮了精神,如今,便是连一丝生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秋秋……今天中午饭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去买……还是你想吃奶奶做的?炖鸡蛋好不好啊?奶奶炖的鸡蛋可香了……”     奶奶用温柔的方言在她的耳边说着话,陶秋桦空洞的眼睛转了转,感受着老人家因为劳作而粗糙的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她茫然地张了张嘴,接着忽然哽咽起来道,     “奶奶……我什么都不想吃……你让我死吧……奶奶,你让我死了好不好……我的头好痛……我好难受……”     “你……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     老人家的声音骤然发起抖来,陶秋桦感受着奶奶声音的哭腔,只觉得一瞬间绝望难受的无以复加,哭嚎着就大喊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流了下来。     “奶奶……让我死了吧……你们别花钱救我了……根本没用的……根本没用的……奶奶……你和爷爷就让我死了吧……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孙女了吧……”     “秋秋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被孙女说的这番话一瞬间弄得悲痛不已,陶秋桦的奶奶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瘦瘦小小的老太太     看上去简直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奶奶就算是把自己的这条命丢了……也不能让你死!你就是奶奶的命!奶奶的血!秋秋……你说这话是要逼死奶奶对不对!对不对!”     “我没有……奶奶……我错了……呜呜我没有……奶奶我错了……”     陶秋桦一边哭着一边任由老人家抱着,起伏的胸口只觉得痛的厉害,她不想让奶奶难过,可是这样日一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无望地等待着死亡真的很痛苦,很难受……爷爷奶奶没有钱……自己的病也很那看好……为什么所有不幸都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夜,陶秋桦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她的爷爷奶奶晚上还要去卖水果,没办法给她陪床,她就一个人躺在病房里,边哭边想了度过了一夜。     过凌晨的时候,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她就听见一声极轻微的推门声在耳边响起,接着有几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地在病房里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就是这儿,床上的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还认得出来她吗?”     有个还很年轻的声音地响起,清冷的声调让陶秋桦不知怎的就有些害怕,而接着,她便听到有两个各自带着压抑的声音哭泣着道,     “谢谢……谢谢阎王老爷……让我们一家团聚……谢谢……”     “等她死了,你们才能一家团聚……可惜,她虽然命中注定有一劫难,却不致死,以后更是能成就一番大功德……可她现在却一心向死,我虽然不想要她的命,但要是连她自己都不想活了,那我就算是有救她的办法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那被称呼为阎王老爷的声音平淡地说着,虽然声音压得很轻,但是自从陶秋桦看不见东西之后,听力似乎变得比普通人灵敏些,而紧接着,她便听到那两个一直在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冲那个阎王老爷的人道,     “我们一定会好好劝她的……也求阎王老爷可以救这孩子一命,我们夫妻俩也能安心地去投胎转世了……”     “恩,不该死的人我不会收的,活着自然也有她自己的造化,脑瘤本身就是由于内伤七情,使脏腑功能失调,加之外邪侵入,寒热相搏,痰浊内停,长期聚于身体某一部位而成的……肝肾同源,肝主筋藏血,肾藏精,主骨通髓,髓通于脑,在生理上相互为用,病理上相互影响。因此在治疗上,首先着手于对脑之病进行攻伐,同时也要对整体功能进行调理……我这里有一张方子,勉强也能起些作用……而你们夫妻二人一个为国捐躯,功德颇高,来世可入天道;一个相思成疾,死后追寻到丈夫身死的地方多年徘徊,也算是情深意重,既然现在愿意投胎转世,我当然也会帮你们的……”     这之后的声音陶秋桦渐渐地就听不真切了,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两个影子站在她的床边看着自己,可是她却死活没法动弹。那一整晚,她都能听到有两个温柔的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说着,孩子,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     而在梦中,她还梦到了……她已经多年没有见到,只能从家里的照片上才能看见的亲生父母。     “爸!妈!方婷,我回家了!”     她看到有个年轻的军官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快步走进了自家的小院子,厨房里跑出来一个温婉的女人一把抱住军官,爷爷奶奶欢喜地从里屋跑出来。一家人欢快地簇拥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     ……     陶秋桦知道那个军官就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他们的面容对于陶秋桦来说一直是陌生而遥远的的,可是如今这般看着,却觉得心头莫名的酸的厉害……     “我有孩子了!陶天!你的孩子!”     女人兴奋地冲军官说着,站在她面前面前的男人一时间像是个被喜讯吓傻了的傻小子,一直到面前的妻子又气又急地踢了他膝盖一脚,他才哀嚎一身一把抱起老婆,开心地大喊了起来。     “我要当爸爸了!哈哈!我要当爸了!”     ……     看着自己的父母幸福洋溢在脸上的样子,陶秋桦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她看着因为她的到来,这对小夫妇正欢呼雀跃着,自己是这个家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是这对夫妻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血脉……而如今……     “张晓!你带两个乡亲先到高地上去!这里有我!我先给你们挡着!”     “陶天!你他妈疯了!洪水要来了!你和我一起走!”     “服从纪律!老子是你的队长!老子让你走你就走!中**人以纪律为先!保护老乡们先走!快点――”     暴雨中,陶秋桦看见自己的父亲站在即将崩溃的大坝上冲自己的战友大喊着,为了抢救国家财产,保护老百姓,这个还只有二十几岁的男人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铸成一道血肉城墙,保护着自己的队友安全离去,可是自己却被倾斜下来的洪水淹没在了泥水中,连全尸都没能找到。     ……     “你说什么……陶天……他怎么了……”     “嫂子,我对不起你……陶天是为了救我死的……嫂子……我对不住你……”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陶天你这个王八蛋!!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陶天!!陶天……你回来啊……”     母亲崩溃的哭喊声在耳边回响着,陶秋桦强忍着泪意看着母亲抱着还只有两三岁的自己在葬礼上哭的像个泪人,而她的爷爷奶奶就像个丢了魂魄一般呆呆地看着亲生儿子的衣冠,泪流满面。     “秋秋……妈妈要死了……”     洁白的病床上,瘦的不成人形的母亲颤抖着抬手抚摸着面前尚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女儿的脸颊,在她的病床前,她的公公婆婆正哭的伤心欲绝。     “爸……妈!儿媳对不住你们……我去找陶天了……你们别怪我……以后……以后就让秋秋好好孝顺你们吧……”     “爸,妈……爸……”     难以抑制的啜泣着,陶秋桦一边哭得泣不成声,一边死死地咬住嘴唇,可是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内心。她没办法想象爷爷奶奶一次次面对着亲人的死亡是多么的痛苦,她没办法想象这个曾经幸福的家庭如今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陷入怎样的灾难……     而在梦的最后,陶秋桦恍惚在一片光芒中看见了她的爸爸妈妈正在冲她招手,而她只能站在另一边的尽头,呆呆地看着他们渐渐地消失在了那片光芒中。     “秋秋,是爸爸妈妈对不住你。”     “我们生下你,却没能照顾好你,那都是我们的错。”     “但是也请好好活着吧,死亡对你来说还是太遥远的事,你只有好好的活着,爸爸妈妈才会放心。”     “谢谢你了,秋秋……爸爸妈妈爱你。”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好好地照顾爷爷奶奶的……我一定会的……爸……妈……”     *     清晨的医院宁静而清冷,值班医生刚刚下班,上早班的护士推着小车挨个推开病房门去为每一位病人做例行检查,可是当她来到肿瘤科的一间病房时,却发现原本该合上的房门半开着。     “恩?怎么回事?谁忘记关门了?”     疑惑地缓步走进病房,小护士没有细想,慢慢走到病床边,在病床上正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女,而医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肿瘤晚期的可怜女孩。     “秋秋……起来啦,阿姨喂你吃药好不好?”     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额头,护士见她双眼红肿着,就知道她昨天肯定又是偷偷地哭了一夜,想到这儿,忍不住抬手替她拉了拉被子,可是这一碰上被子,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却忽然应声滑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挺大的动静。     “诶……这是什么?”     护士疑惑地眨眨眼睛,弯下腰捡起了这个包裹,床上的陶秋桦还在沉睡着,她也不能问她,于是护士便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可是下一秒,她却被里面露出的那一打整整齐齐的红色纸币和一张泛着黄色的药方彻底弄得愣在了原地,而在那张药方的下方,还用一行血红色的大字龙飞凤舞的写道,     “命不由你,还需珍重。多活一日,才是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父母,对得起你自己。”           第二十九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偌大的操场上站满了学生和老师,学校的广播里播放着感恩的心,嘈杂的人声搭配着刺刺啦啦的音乐,让人没由来的烦躁,而坐在搭建出来的看台下面的校领导们则一个个喝着茶,聊着天,映衬着挂在上面的那条‘爱在人间,真情无价‘的横幅,显得有几分莫名的讽刺。     “杜茯苓……你待会儿就代表咱们班把捐款送上去好吗?”     3班的队伍最后面,杜茯苓原本正一个人站着发呆,班主任祝凤走到他身边柔和地冲他笑了笑,接着将手里的那个红色的纸袋递给了他。     “啊?我……”     惊讶地看了祝凤一眼,杜茯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手里的纸袋,接着疑惑地皱皱眉道,     “老师……为什么要让我送……我又不是什么班干部……”     “没关系的,你是我们班捐款最多的,自然要让你代表我们班上去将这份爱心传递给那个生病的陶秋桦同学了……”     “那只是……”     干巴巴地张了张嘴,杜茯苓不知道该和祝凤怎么解释,但是当他的眼角撇到原本站在第一排,此时正用泛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小班长时,他尴尬的捏了捏耳朵,接着抬起头冲祝凤道,     “对不起老师……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想请假先回教室休息会儿……这捐款你还是让别的同学送上去吧……”     说完这话他把纸袋重新塞给了祝凤,接着在年轻女老师有些惊讶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许不愉快的表情。     “而且捐款的多少也并不代表什么,大家都是一份心意,没理由我捐的多就让我上去……老师,我先回去了成吗?”     “哦……哦好。”     被面前这个小大人般的孩子说的话弄得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些红,祝凤下意识地点点头,接着便让他自己先回教室去了。毕竟整个年级的老师都知道,这个叫杜茯苓的孩子身体非常不好,一点点风吹草动那都是要命的事……     想到这儿,祝凤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上这个明显厚的不太正常的纸袋,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了,可惜了。     ……     杜茯苓慢吞吞地走回教室,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     今天柏子仁请假没来上课,杜茯苓刚刚问了祝凤,可是祝凤也说不明白,只说柏子仁一大早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今天家里有事不能来学校,她也不太清楚原因。     他怎么了?难不成是家里出事了?应该没大碍吧……     杜茯苓若有所思地想着,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位置的椅子端端正正的摆着,桌面上没有一丝乱涂乱画的痕迹,杜茯苓看了一会儿,接着忍不住弯下腰看了看抽屉,一低头便看到了里面整齐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本书,这是柏子仁经常看的。一个保温杯,上面还写着市二院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抽屉最深处还皱巴巴地放着两张一百亿数额的冥币。     “这人真怪……为什么老是身上带着冥币啊?这书……”     疑惑地眨眨眼,杜茯苓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把那本书拿出来看了一下,朴素的黑底封面,上面只有两个单调的大字――《活着》。     杜茯苓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翻开了这书,书的第一面写着几行字,杜茯苓一下子认出这是柏子仁的字迹。     ――活着不是悲剧也不是喜剧,即不是为了过分的哀伤,也不是为了十足的欢喜。但如果真的平平淡淡一成不变,人又觉得乏善可陈没有劲头,所以‘活着’对应‘死了’常使我们深感艰难。     ――也许,就是这些艰难不断垒叠,不断坚固,才可以让我们明白所谓活着。     ……     心头被这番话一瞬间弄得怔住了,杜茯苓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接着他把那本书重新塞回到柏子仁的抽屉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起了呆。     昨天和柏子仁分开后,他就一个人回了家。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不太搞清楚柏子仁的想法,他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是全都能懂,在他之前的人生里,还没有人和他这么认真地说过这样的一番话。他的父母,舅舅从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而他自己也从没有想过。     昨天回到家里,他就把自己一直放在床头的那个存钱罐砸碎了。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存折和整整一千多块钱硬币,杜茯苓没去问自己的母亲和舅舅要钱,而是将那些硬币十个一摞用胶带小心地包裹了起来,今天一早就把这些零钱全部交给了祝凤。     “这……这些零钱是怎么回事?”     当时看见这整整一袋子硬币的祝凤有点错愕,她知道杜茯苓家里条件很好,父母肯定不会吝啬给他零用钱,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孩子拿出一千多块钱还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更何况,还是这样子整整一塑料袋硬币。     “这都是我自己的攒钱……一共一千一百三十块钱,有点散,对不起。”     抿了抿唇,杜茯苓有些不想解释这些钱的来路。而祝凤问了几句没得到答案,也不好再逼他,只是向他确认了一下这些钱是经过他父母允许才捐出来的,这才作罢。     而事实上,这些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原来,从五年前起,信教的王阿姨就会每周带着那时候还小到街上去捡一些瓶子和易拉罐,卖了的钱有时候老人家会捐给本市的小教堂,有时则会让杜茯苓自己收着。王阿姨没有子女,当年愿意到他家照顾他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晚年没那么寂寞。     这个老太太很喜欢孩子,平时身上只要有一点点钱都要忍不住去买了吃的送给邻居的小孩子。杜茯苓被她照顾了这么多年,老人家就像是爱惜亲孙子一样照顾着她,甚至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可能将不久于人世时,还特意将自己多年的存折交给了还只是孩子的杜茯苓手上。     “茯苓,王阿姨老了……我没有孩子,只有一个你。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杨总工作忙,顾不到你……我整整在你身边八年,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这……这存折里面是我这么多年存的几万块钱,你就带在身边。我知道你肯定不缺钱花,但是其他的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有了……你就留在身上,想吃什么杨总不给你买你就自己买,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听见了吗?”     当时杜茯苓哭的泣不成声,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身边人的死亡,这让他没由来的害怕,而后来,他也一直将存折和这些零钱当做老人家的遗物一般留在身边,一直到这次遇到捐款的这件事,才让他想到了这笔钱的存在。     王阿姨生前就一直都在努力地做着善事,那时候杜茯苓还小,却也记得她不辞辛苦地跑到孤儿院去照顾那些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孩子的事,这个活到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在漫长的生命中,曾经做了三十年的义工,无私地将把自己的爱心带给了每一个她帮助给人,而如今,自己用这笔钱帮助那个生了病的女孩,她在天上……也会很开心的吧?     想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杜茯苓趴在桌上无聊地将自己放在书包里的那本存折掏出来,接着看了眼存折单上面的那一排数字。     十二万,十二万。     这整整的十二万除了自己和王阿姨,没有任何人知道它们的存在,杜茯苓今天早上把存折带在身上的时候,甚至都有些隐隐的紧张。     我该用这些钱去做些什么呢……像王阿姨那样去帮助别人吗?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还只有十几岁的杜茯苓心底充满了疑惑,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努力地想着,忽然有些不自觉地想起了柏子仁。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就好了……毕竟,柏子仁总是那么淡定的样子,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一般……至少,至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内心这般想着,杜茯苓有些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而就在这时,教室的门忽然被外面推开,紧接着,祝凤急匆匆地冲进教室,在看到杜茯苓的那一瞬间这个年轻女老师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忍,接着她垂下眸子举起手中的手机冲一脸茫然的杜茯苓招招手道,     “那个……杜茯苓……你出来一下,你家里出了些事……”     *     “谢谢你了,这次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一定没办法彻底打垮这家人,为我的亲人报仇。”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刚从一个不知名的电话亭走出来的柏子仁拍了拍肩上落到的雨水,抬头看了眼淅淅沥沥下着毛毛雨的天空,轻轻道,     “后期的取证可能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是怪只怪他们做的太过,太贪,杨凤君这些年和她弟弟的勾当上头早有察觉,你给的这些证据正好给了那些想要好好整治他们的人一个最有利的筹码……恭喜你,张睿风,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却也找回了自己的公道。”     “呵……是啊,这样也算死得值了是吧?我原以为被沈曦一枪崩了脑袋就什么都没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造化……现在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去找我的亲人了……原来人死了真的是有魂魄的,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阎王的……原来阎王居然是个看上去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     这般说着,忍不住调侃地看了柏子仁一眼,太阳穴上顶着个大洞,耳朵边上红红白白一片的张睿风痞气地跟在柏子仁后面,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高声音道,     “说起来,既然你是阎王……那你那天其实是故意救小老板的?你知道他会死,所以才救他的?我说你这阎王当的可够那啥的啊……人家阎王老爷都是让人死的,你倒好,可劲的把人往活路上引……你这不是阎王,是观音吧哈哈?”     “关你什么事。”     面无表情地看了张睿风一眼,柏子仁在雨里缓缓地往前走着,闻言侧眸撇了张睿风一眼道,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世上所有不该死的人都好好地活着……该死的,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作奸犯科的,你不该死,杜茯苓也不该死,这世上的许许多多的好人都不该早早地死去,他们应该享受着生活的美好和生命的奇迹……可是……有时候,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这儿,柏子仁抬手冲从大雨中叼着把雨伞跑过来的黑狗招了招手,接着对面前的张睿风道,     “你和杜茯苓一家已经仇怨两清,他们已经为自己做下的罪孽付出代价,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而你,你的父母和妹妹现在都在护城河东侧做了水鬼,前两天还在我这儿订了吹风机,你如果找到他们,他们也愿意投胎的话,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有空……那么就再见了。”     “再见……”     愣愣地看着柏子仁走进雨中,接过那只狗嘴里的雨伞,张睿风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会儿,像是做梦一般回想了一下这些年发生的一切,终是边捂着脸边大哭了起来。     ――生前苦痛无数,死后恩怨两清,如此这般,互不相欠。     ……     “你是叫杜茯苓是吧?”     气氛压抑的警车上,被叫到名字的杜茯苓茫然地转过头,见坐在前面的两个带着盖帽的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抿了抿唇,接着僵硬的点了点头。     “叔叔……是我爸爸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     闻言没有说话,那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见杜茯苓脸色很差,嘴唇都仿佛一丝血色似的,其中一个更年轻的警察努力放柔声音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跟叔叔们回家,把你家的门打开行吗?叔叔要从你们家找些东西……”     “是我爸爸妈妈犯了什么大错吗?或者是我舅舅……”     没有去理会警察的话,杜茯苓握紧手掌自顾自地又问了一句,前排的两个警察瞬间脸色一变,齐齐地看向坐在后排,从被他们带过来时就一直安静的出奇的孩子。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他们有没有犯错,我们也不知道,有些问题我们现在也需要进一步确认。”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伤害一个半大孩子,那个最开始说话的警察又一次开了口,杜茯苓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轻声道,     “谢谢。”     ……     这之后的路上,杜茯苓再没有说过话,他呆呆地看着窗外,警车迅速开过街道,在他一直住着的那间高档公寓停下,接着他便看到已经有几辆记者车停在了小区外面。     “诶!来了!来了!咱们上去问问!”     几个记者和扛着摄像机的小伙儿反应迅速地围了上来,杜茯苓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不断地试图将录音机递到自己嘴边的记者,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要被那些嘈杂的声音给震聋了。     “本城最大的帮派组织,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本市居民正常生活的坤帮大本营今早被我市稽查大队正式查封……现在我们正在采访嫌疑人的家属……”     “你是杜石湫局长的儿子吗?今天早上你父母都被检察机关逮捕!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     闻言一言不发,杜茯苓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面前的车窗就被强行关上,接着坐在前排的两个警察齐齐的骂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不暴露涉案人讯息的,现在的记者都是这么搞的……”     “咱们快点开,快点开……要不先回局里吧,估计是早上的风声太大,让有心人知道了……你看这事闹得,还不是孩子最无辜……”     说到这儿,两个警察不说话了,杜茯苓坐在后排也没吭声,这之后,他一直沉默着等待着两个警察在母亲的多处房产取证之后,接着便将自己带到了本市的公/安部门外。     而在之后的所见到的,或许是今后的一生中,杜茯苓都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记忆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找我的律师!我要告你们!把你们局长给我叫过来!让他告诉你们!我杨凤君在y市是什么地方!凭你们这些臭盖帽也该抓我,真是笑话!”     “杨凤君!人证物证俱在!你的行为已经涉嫌触犯我国的法律!你也是个母亲,却因为非法集资和金融诈骗搞得无数家庭家破人亡!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那我呢,我是国家正经官员!我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我要请求□□给我一个公道,你们对我的指控我都无法接收!我杜石湫的为人谁不知道!”     “你的罪名我们会给你一点点说的,今天我们司法机关既然敢正式拘捕你们,就是掌握了你们充足的犯罪证据,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做的这些都天衣无缝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证据!拿出来啊!拿出来!”     ……     审讯室外,杜茯苓听着自己的父母像疯子一般大喊大叫着,完全没有他们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们狼狈的嘶叫着,像是两只败家之犬一般,看的杜茯苓的心一阵阵的发冷,而紧接着,他便在一旁的另一间单独的审讯室里,看到了一脸灰白,比父母看上去还要憔悴的舅舅。     “小可爱……舅舅看上去衰透了吧?”     隔着一道铁栏杆,拷着手铐坐在木凳子上的沈曦看着面无表情的杜茯苓,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笑道,     “以前和你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骗小孩的……你爸爸妈妈,你舅舅我……都是大坏蛋,我们的人,我们的心,我们的钱,都是脏的……除了你,舅舅连一丝人性都没了,杀人放火舅舅什么都干过……所以现在我们都被抓进来了……说不定还要吃几个枪子,到时候,小可爱你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你别说了!”     猛然间大喊出声,杜茯苓咬着牙低下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接着他狠狠地咬着牙齿道,     “那都是你们……你们自己的错!”     “呵……是呀……”     闻言愣了愣,沈曦坐在那张破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接着冲杜茯苓招招手道,     “过来,让我再看看你。”     “……”     杜茯苓不说话,他站在隔着铁栏杆一步之遥的地方定定地站着,像是根本听不见沈曦说话似的,而沈曦在唤了他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竟猛然间从座位上做了起来,接着从栏杆里伸出手,接着一把拎着杜茯苓的衣领子把他拖到了面前。     “沈曦!!你想干什么!!”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警察见状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枪,沈曦见状笑了起来,掐着杜茯苓的脖子,看他脸色惨白地望着自己,眼睛都是眼泪,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抬手拍了拍杜茯苓的脸颊。     “哭什么哭!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从今以后,你就只有你自己了!你的后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只有靠你自己!给我记着,就算是被人踩到泥里,也不要学舅舅,学你爹妈去做坏事!要争气!要争气!你听见没有!”     “……”     沈曦说到最后声音都几乎嘶哑了,杜茯苓怔怔地看着他,眼看着他被两个警察拖着走进了另一边的一间小的审讯室,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跟我们出来吧,你家人的情况我想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因为你未满十四岁,其实这些成年人的事我们本不该打扰你的,但是鉴于沈曦执意提出要我们放他和你见面,我们这才……”     一边走一边说着,杜茯苓跟着一个长相严肃的老警官在审讯室里呆了很久,他知道了自己的亲人究竟都犯了些什么罪,他们即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刑罚,而对于他来说,今天过后,他失去的不仅仅将是他全部的亲人,还有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而他偏偏也知道,他的亲人是罪有应得,他们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们曾施加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怪不了任何人。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外面下着雨,杜茯苓拒绝了那两个接他过来的警察想要送他回去的好意,一个人几乎是精神恍惚地从那个对他来说有些过分残酷的地方走了出来。     我该去哪儿呢……我还能去哪儿呢?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马路,一时间竟觉得天地之大,没有他的容身之所。那些非法房产已经被查封,学校那边他暂时也不想回去。除了父母和唯一的舅舅,他没有愿意接纳他的亲戚,也没有任何可以在此刻为他挡出头顶一片天空的人。     “旺旺旺!”     一阵狗叫声在耳边响起,杜茯苓回过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脚边正蜷缩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狼狗,而他的头顶,此时正撑着一把翠绿色的,满是小花的雨伞。     “下雨了,回家吧。”     ……家?           第三十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沈曦,出来,有人要见你。”     “……恩。”     脚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沈曦顶着个新剃的光头,身着一身灰色的囚衣缓缓步行在昏暗的囚室中,周围是一排排生锈的铁栏杆和深不见底的走廊。     “大老板。”     会客室外坐着他多年雇佣的律师老王,沈曦缓缓踱步着走到玻璃的另一边坐下,拿起墙上的电话凑到了耳边。     “怎么样了?”     “对不住……大老板。”     “那我姐呢?”     “……”     老王的神情有些难受,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面前面容还很年轻的男人,过了好半响才开口道,     “这次是真的败了,是我对不住你……当初是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给我女儿补上了救命钱……而现在我却连你和杨总的命都保不住……大老板……”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活该,怨不得别人。”     闻言大笑了起来,沈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透过玻璃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明显不太合适他的发型。     “这发型真是丑毙了……还好老子快死了,要不对着这个头在牢里待一辈子,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大老板……”     “行了,老王,你尽力了。离开了我和我姐,你才算是走上了正道。我当初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实在人,而且是个实在的聪明人。这么多年,你在我手下帮忙,我没让你经手过一点那些我手下的脏事,一是因为我沈曦从不用拖家带口的人,二是我从不愿沾染那些真正的好人。”     说到这儿,沈曦往椅子上一倒,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勾了勾嘴角,接着开口道,     “我这一倒,现在外面的天都变了吧?你是我的老伙计了,我那个软乎乎的侄子你有空就替我去看看,记着,不用去刻意地帮他,也不要把他接到身边照顾……要是他有什么麻烦了,你可以暗地里帮帮他,但是别让他发现你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和我一样的坏胚子,那也不要手下留情……早一点收拾了,也算是给社会做出一点贡献了……”     交代完这些,沈曦便挂上了手里的通话器,那边的老王激动地站起来,明显还想和他说点什么,而沈曦只是停直着腰板,微笑着冲他招招手道,     “下辈子见了,老伙计。”     ……     沈曦的童年止于八岁,因为那一年,他的爹妈一前一后死于恶疾。     痨病,乳腺癌。在当时贫穷的农村,得了这两种病无异于死路一条,而还未等一片茫然的沈曦从葬礼上的哀哀哭泣中缓过神来,他和他的亲姐姐就被自己的亲姑姑各自以八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当地的人贩子。     “薛大姐!你就把这两个孩子带走吧!女娃娃十岁了,正好是会下地干活的年纪!再拾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男娃也才八岁,什么都不懂,买过去做儿子也正合适不是?”     “我瞧瞧呢……哎呀可是这也不值一个八百啊……你看看这瘦的啧啧啧……”     沈曦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一脸惨白,涂着脂粉的胖女人站在自己和姐姐面前,那种仿佛在看着牲口的轻蔑眼神。那时候他还不叫沈曦,他隐约记得自己和姐姐都有一个土气的名字,而在就姑姑谄笑着收下那一打半旧的纸币后,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吃了一顿饱饭,像是逃命似的被带上离开家乡的火车,火车绵延穿过半个中国,中途他的姐姐就被一个中年男人带走,转车要去往另一个城市。当时的沈曦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拽着骨瘦如柴的女孩的手,得来的只是姐姐麻木到仿佛已死去的眼神。     “好好活,好好活,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眼眶里淌着泪,这两个身体里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孩子就此天各一方。半个月后,沈曦被辗转卖到了一个没有孩子的农村家庭,三个月后,他半夜钻羊圈从那家人家里跑出来,五个月后,他靠乞讨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接着凭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已经被姑姑一家霸占了的自家屋子,趁着天黑,用门口晒得干草一把火烧死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     这之后的二十几年里,沈曦每当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时,都会有些感慨,因为他的人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被改写。他杀了人,尝到了报复的快感,明明那时的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已经被心底的仇恨和怨愤填的满满的,再没有一丝善良光明的存在。     “我在流浪人口收容站度过了我的十三岁生日,之后我认了那时候坤帮的一个收债的老打手做干爸。十六岁那年,我找到了我的姐姐。那时候她十八岁,却没有读书,被自己有酒瘾的养父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肚子里才刚流了一个那老杂种的孩子。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有了一个新名字,叫杨凤君,她说她要在老酒鬼的酒里面下耗子药,毒死他报仇。我听了,就帮她下手毒死了那个老男人,接着就在少管所里整整呆了五年……”     “从牢里出来的那年,我姐姐来接了我。她当时哭着冲我说,傻子,那时我是故意和你那么说的,让你帮我杀人的你知道吗?我说,我都知道,但我心甘情愿,因为谁敢欺负我姐,我就要谁的命……再然后,我姐姐就成了天鹏集团的杨总,她没学历,也不漂亮,除了一颗对自己比对谁都狠的心,她什么都没有……她不爱她的丈夫,也不爱她的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但是她是我的姐姐啊……除了对她好,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般自言自语着,沈曦坐在空无一人的囚室中,看了眼面前灰白的墙壁,忽然就想起了在入狱前,因为张睿风的事,他和自己的姐姐最后的一次见面。     “你一生不幸,所以就要让你的孩子也一生不幸吗,姐?”     “是。”     当时的杨凤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张睿风冲进她的屋子要杀她的时候,她正在熟睡,那把匕首捅进了她的肺部,让她的肺部严重出血,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让这个女人显出一点狼狈。     “我给了他生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因为我自己就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所以我也一丝都不想付出。有我这样的母亲,有我们这样的亲人,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而且……不是他不配做我的儿子,而是我不配做他的母亲,所以……我什么都给不了他,什么都给不了。”     这番话杨凤君说的冰冷而决绝,沈曦想到自己那个一点都没有遗传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性格的侄子,眼睛却忽然轻轻地弯了起来。     “茯苓,要好好活下去啊……你妈妈走了,舅舅我也走了,你也只剩下你自己了啊……”     ……     【滴――系统开启十八层地狱模式】     【姓名:沈曦】     【罪名:杀人/洗钱/走私等多项重罪】     【所属地狱:地狱第八层】     【所受刑罚:刀斧之痛】     【关押刑期:永不超生】     【自目标死亡起开始计时,目标本人意见不予参考,最终解释权归十殿阎罗所有。】     ……     “彭――”     一声刺耳的枪响伴着绽开的血花,杜茯苓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一脸惨白的开始喘着粗气。     他刚刚梦见沈曦死了。空旷的草场上一丝风都没有,背脊挺得直直的沈曦被两个警察押送着来到这里,接着枪声响起,男人便像是一具倒塌的雕塑一般倒在了地上,血淋淋的鲜红淌满了一地。     “喂……你把被子全拽走想干嘛……”     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杜茯苓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一转过头便看到柏子仁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     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完全忘记自己目前还睡在柏子仁家的杜茯苓懊恼地皱了皱眉,接着躺回柏子仁的身边,将两个人的被子盖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我梦到我舅舅死了。”     “他的确是死了,电视台都播了,两个礼拜前他就死了。”     柏子仁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了一句,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平淡,以至于原本该显得有些讽刺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恩……是啊。”     杜茯苓闻言眨眨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荡,该流的泪早在几天前就流了,从电视上知道父母和舅舅死去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一瞬间难受的几乎晕厥,可是再难熬的情绪终究会走出来,这几天,他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任何地方,公安部门那边似乎想把他安排到社会福利机构,让那里的人帮忙照顾他这个未成年人,但因为各种手续还没有办好,所以他目前还是留在了那天收留他的柏子仁家里。     “这几天,谢谢你,谢谢蒋阿姨了。我过几天就会去福利院住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能在这几天接纳我……我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去了……”     黑暗中,杜茯苓轻声道了句谢,柏子仁闻言淡淡地‘恩’了一声,没有说话,于是杜茯苓等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墙上的那个是柏叔叔吗?”     这话大半夜的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柏子仁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杜茯苓说的是挂在外面墙上的那张照片而不是真正的柏青,心里不知道怎么庆幸起柏青和黑白他们都出去送货了,他抿了抿唇,接着慢吞吞地回道,     “是,死了好久了。”     “恩……”     又是一声莫名其妙的恩,杜茯苓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开口道,     “柏子仁,你不要太伤心。”     “……”     被杜茯苓的话弄得又是一愣,柏子仁皱着眉翻过身,将杜茯苓从被子里拖出来,接着捏着他的耳朵语气冷淡道,     “不想睡就起来,你不是答应了我今天会去学校的吗……你爸妈出事了,你就准备不读书一辈子这样哭哭啼啼了?”     “……”     闻言抿了抿唇,杜茯苓被柏子仁的话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索了一会儿,他才轻轻道,     “没有,我没打算那样。我知道去学校别人一定会议论我,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逃避。我爸妈他们是做错了,这些我都明白,所以别人说的那些说的都是对的,我就是贪污犯,杀人犯的孩子,我的亲人就是做错了很多事,甚至于身为他们的孩子的我,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我是被他们的脏钱养大的,我曾经享受过的那些富裕的生活都是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身上的,我能接受那些人的指责,我也想向那些被我的家人伤害过的人道歉……”     说到这儿,杜茯苓叹了口气,明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却仿佛因为这些天的遭遇而一瞬间长大了起来。     “我舅舅让我好好活下去,我想想,这很对。因为他们做错了事,却还没有对他们伤害过的人做出补偿。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把他们犯下的错误统统都弥补,一天不够就两天,一年不够就两年,我最长只有几十年的生命,但是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去偿还……”     “你能想的这么明白,我很高兴……”     被杜茯苓的这一番话弄得有些莫名惊讶,柏子仁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打开系统面板,默默地扫描起了面前这个人身上的信息。     ……     【滴――系统信息刷新!】     【当前用户:杜茯苓】     【年龄:12岁】     【职业:初中生】     【功德指数:-9000】     【恶报指数:50%】     【寿数余额:3年】     ……     【滴――目标杜茯苓锁定,现开启讨债模式。】     【欠债原因:亲人作孽,债务转移】     【债务类型:命债/钱债/恩债/道德债】     【功德指数:-9000】     【推荐方法:1以命抵命2行善积德3广济善缘】     【时间限制:阳寿用尽之前,否则永不超生,入畜生道】     “说话算话吗?”     “……绝对不说谎。”           第三十一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这是在搞什么!堵在那边不走!该死的……”     急救车司机王诚实暴躁地按了按喇叭,前头的两辆私家车还在因为一点点车漆被刮了的破事而争吵不休,早上七八点本就是早班高峰期,一条街上的车都被堵在这儿寸步难行,而坐在急救车后面的家属已经急的面无人色了。     “师傅……这是怎么了……都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吧?我儿媳妇羊水都破了啊……求求你能不能快点啊……”     “对不住啊阿姨……马上马上!”     王诚实转过头冲家属说了一声,又使劲地响了声喇叭,可是堵在最前面的两个车主还在那儿大吵大闹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正有辆搭载着一位即将临盆的孕妇的救护车正在他们的后方,而孕妇和她腹中胎儿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啊!!妈,好痛啊……小俊怎么还没回来啊……妈,我快死了……”     披头散发的孕妇哭喊着躺在担架上,下/身的阵痛一波接着一波,她已经明显感受到孩子正在试图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此时已经接近昏迷的女人恨不得立刻就死去才好。     “芳芳啊,你别急啊,小俊在赶过来了……我们马上到医院了啊……”     一边用湿手帕给儿媳妇擦着汗,老太太急的眼睛都红了,可是却只能束手无措。原本算好的预产期莫名其妙就提前了,一家人谁都没个准备,孩子就要出生了。儿子还在从单位往这儿赶,着急上火叫来的救护车又堵在了路上。眼看着儿媳妇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这车还是开不动,老太太眼角一红,攥着儿媳妇冰凉的手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     听见后面的动静,王诚实也闹心的很,可是十分钟前他就下车去前面出事的地方委婉地要求过,可不可以让两个车主暂时先把车让开,等救护车走之后他们再继续协商。可是他一番好话说尽,那两个年纪轻轻,却开着豪车的车主却都不乐意,一个说要保留案发现场,等他的交警朋友来了才肯挪动车的位置;一个说别人家的孩子着急生管他屁事,他好几百万的车还被刮了,他找谁哭去。王诚实一个开车的,还真不好和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刺头计较,只能一边找医院的其他救护车来接应自己,另一方面不断地试图安抚病人家属。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就过去了,这孕妇眼看着情况就不好,王诚实急的两眼发黑,听着后面传来的一声声哭泣就觉得心头发紧。     ……     “诶,师傅,这是怎么了?”     有个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诚实一转头,便看到车旁边停着辆破自行车,有个背着书包,看上去十四五岁的男孩骑在上面看着自己,探头看了眼前面的路况,又瞧了眼救护车后面一直在哭喊着的孕妇,皱皱眉道,     “这是堵车了吧?我看这情况不闹个一上午是没完了,师傅,这阿姨没事吧?”     “你是二中的?今天不是全市学生中考吗?去去去!赶紧去考试吧,这事小孩也帮不上忙……”     “没事,还有半小时才考第一门呢!”     闻言笑了笑,这孩子穿着身半新不旧的校服,眉眼有着说不出的好看,虽然脸色有些过分苍白,但是一笑起来却莫名的招人喜欢。     “我去帮您劝劝前面的那俩人,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是两条命啊……师傅您也别急,实在不行咱们俩就把这阿姨一路背到市二院去,反正三十几分钟的路,总比一直堵在这儿要强您看呢?”     “诶,孩子……”     王城市闻言下意识地想再劝劝这莫名热心的孩子,可是话没说出口,那孩子就踩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过堵着的车流跑前面去了。     ……     “你臭不要脸!有种调监控啊!我告诉你!老子这车是进口的!刮了漆得送回原厂修!你给我算算损失,算算路费!你今天必须要给个说法!起码要给两万!”     “你胡说八道!就这破车我见多了!真当我是土包子好宰呐?告诉你,最多两百!爱要不要!”     “两百!你打发要饭的呢!等我交警队的哥们儿过来,你看我不弄死你!他妈的,两百?给我家的狗买狗粮都不够!你个傻比!”     那两个车主此刻还在争吵,看模样都是体体面面的,但是吵起来的劲头也不逊于市井阿姨,口水自喷,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上去怪可笑的,杜茯苓穿过几辆横七竖八的车辆停下的时候,两个车主正吵得来劲,边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几个敢上去说话的。这条路本来就是这条街上的交通要道,此时被堵得除了自行车没有能动的,也难怪那辆救护车被堵了快半个小时了还纹丝未动。     “诶诶!两位!先别吵了!这后面还停着辆救护车呢!后头有个阿姨快生了!能不能先让让,让那司机师傅先走!”     扯着嗓子故意大喊了一声,杜茯苓揉了揉耳朵,从人群中直接跑上去冲两个还在吵着的司机摊摊手,咧嘴笑了笑道,     “大伙帮个忙吧!就当做好事啊!这车再贵也没人命贵啊!这弄不好是两条命的事啊!”     “你他妈是谁啊!凭什么让我让开!”     被杜茯苓这么忽然蹦出来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车主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直接推了杜茯苓一把,蛮横道,     “这大人的事,你个小孩掺和个屁!滚开点!再多管闲事抽你信不信?”     “诶诶!别动粗嘛这!”     被推了一把也没恼,杜茯苓踉跄了几步站好笑了笑,他个子一般,在两个五大三粗的司机面前就是个毛孩子,可是眉宇之间却莫名的有几分难得的淡定从容。     “这事呢,其实我一个小孩其实也不该管……但是啊,我刚刚看见,后面有个被堵了好一会儿的司机师傅好像打电话给电视台了,看情况,过一会儿就要有人来采访了……我刚刚闻了闻,这位开卡宴的叔叔是喝了点酒的吧?最近这酒驾可是抓得严……至于这位开奔驰的叔叔,我瞧着您的车牌是政府部门的啊?是卫生局的?还是税务局的?哟,这事闹上电视可不好,到时候弄出个典型来就难看了是吧……”     “你……你……”     一听杜茯苓这话就瞪圆了眼睛,出来时的确喝了点的车主一听这话就没了声,现在酒驾抓的严,酒精超标那可是要直接拘留的,而另一位车主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这么个半大孩子认出来车牌,当下两个车主都停止了争吵,互相对尴尬地视了几眼。     “赔偿的事就留个电话嘛,我看这儿刮伤也不重,拍个照以后可以慢慢商量嘛……现在,就先让后面那救护车先走成不成?那阿姨眼看着快不行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可就是缺大德了不是?”     抿着嘴冲两个车主讽刺地笑了笑,杜茯苓这话一说出口,边上看热闹的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出声助威道。     “是呀,快让人家救护车先走吧!这车再贵能有命贵吗?堵在这儿那么久了,也没吵出个名堂!害人哟……”     “快点开到边上去哦!搞什么哦!这么大点事吵了半天了!人家救护车过来讲了几次,脸皮还这么厚!当心上电视哦!积点德吧!”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弄得两个车主当下也不好意思再吵了,纷纷爬上车发动着挪开到一边,让出了十字路口的通行道。     “行了!师傅!大伙儿能先让让嘛!谢谢大家了!”     抬高手冲被被堵在后面的救护车招招手,杜茯苓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两边的出租车和私家车纷纷配合着自己让开让那辆救护车先走,心头一时也有些欣慰。     “谢谢你了!真是谢谢你孩子了!”     那坐在救护车后头的老太太连连对杜茯苓招手,开车的王诚实也冲杜茯苓比了个大拇指。     “没事没事!”     招招手和他们示意了一下,杜茯苓目送着救护车的离开,漫不经心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接着猛地拍了下车铃,惊呼了起来。     “糟了!来不及了!”     *     二中门口站满了数百名的学生和家长,个个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     家长一遍遍地嘱咐着孩子注意这儿注意那儿,而孩子们则大多脸色惨白,抿着嘴唇的样子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次全国性的升学考试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决定了他们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分水岭。成绩优秀的孩子们可以进入更为优秀的高中,而一个好的高中明显是一个优秀大学的奠基石。从考前的志愿填写,到如今的正式考试,所有准备了许久的孩子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希望用这场考试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在人群的一角,柏子仁面无表情地背着个包站着,面前的则是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不安的蒋碧云。     “这……这是怎么回事?茯苓这孩子怎么还没来?他不是自己骑车的吗?照理说应该比我们还早到啊,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来呢……”     一边说着一边在原地踱着步,剪了个齐耳短发,穿着件素净裙子的的蒋碧云比起两年前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原本淤积在她眉宇间的那种病气也完全一扫而空。     这几年,家里的收入一直很稳定,去年在柏子仁的鼓励下,蒋碧云更是拿出省吃俭用,攒了许久的全部积蓄毅然决然地在商业街开了家自己的服装店,一边继续给儿子所谓的同学家工厂供应着货物,一边给人家翻新做些羽绒服和羊绒衫什么的。生活质量上的变化,加上病情也在长期的调理下逐渐好转,如今的蒋碧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说话做事上也越来越有老板娘的范儿了。     可是明显,一遇到孩子的问题上,蒋碧云的性格特点就会暴露无遗,这几年,因为杜茯苓和柏子仁是同学加好朋友的关系,她几乎是把杜茯苓当亲儿子疼。要不是杜茯苓坚持要住在福利院里,始终不愿意住到他们家来,她一定会立马把这个可怜孩子接到身边来照顾。     不过尽管如此,每过几天,蒋碧云都要将杜茯苓叫到家里来吃饭。这孩子身体不好,偏偏你做什么菜,他都能真心实意的说好吃,认认真真地吃个精光。要是蒋碧云的店里有什么事,他也第一个要跑去帮忙,有时候比阿柏这个亲生儿子还要懂事乖巧,而且明明才这么小,家里就出了那样的事,可蒋碧云却从没见这孩子在人前哭过或是怎么的,反而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让原本还有些害羞怕生的孩子被生活磨砺的越发的坚毅起来。     “妈,你别急,他马上就到了。”     见蒋碧云神色紧张,一直不住的东张西望,柏子仁无奈地抬起头安抚了一句,脑子里却还回荡着刚刚他的员工赵发财抓狂地在群里发给他的消息。     ……     【黑无常】     夭寿啦老板!!!~~(>_ 第三十二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维持了三天的中考结束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来了。     窗外的阳光刺眼的很,晴朗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的遮蔽。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顶着大太阳走在路上,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看上去格外的狼狈。     “好奇怪,虽然你们家没装空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凉飕飕的感觉……”     趴在柏子仁的书桌上看着窗外,空气中的灼热即使隔着一层窗玻璃也能看的分明,杜茯苓嘴里咬着根冰棍,看着柏子仁坐在床上,手上拿了打旧报纸像老头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忍不住开口道。     “放假都几天了,你怎么天天都在看这些旧报纸啊,我都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哎哟,怎么越来越冷了……”     “……”     闻言沉默不语,柏子仁闻言叹气头,看了一眼一个趴在自己房间角落,呲牙咧嘴瞪着杜茯苓的黑无常,淡淡道,     “我们家房子不向阳,一年四季都是这样。”     “哦哦,不过这也太渗人了吧……我看蒋阿姨的房间就挺正常的啊,怎么就你的房间这样啊……”     狐疑地看了圈房间,那种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盯着的感觉还是存在着,而还未等杜茯苓继续说话,一阵莫名其妙的阴风忽然就刮开了柏子仁本来关着的房间门,伴随着让人牙倒的吱呀一声,杜茯苓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觉得房间里的温度莫名其妙地又降了几度。     “我送完货了,老板。”     白羡生站在门口慢悠悠地冲柏子仁笑了笑,柏子仁没吭声,白羡生也没在意,径直走进房间来到赵发财的身边,弯下腰踢了他一脚道,     “走,遛狗时间到了。”     “呸,明明是老子遛你好吗!天天这么晚才回来,又他妈和那些女鬼腻腻歪歪了吧你个老流氓……”     赵发财嘴里骂骂咧咧着,可是乖乖跟着白羡生站了起来,路过杜茯苓的身边时,他没好气地冲杜茯苓哼了哼,杜茯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接着瞪大眼睛看向柏子仁道,     “喂喂喂你听见没有……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哼哼了……”     “噗。”     白羡生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抬脚踹了不老实的赵发财一脚,接着便拽着他脖子里的那根锁链走了,柏子仁目送着他们出了房间,感受到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回暖,他把手上的旧报纸放到一边,道,     “今天下午有空吗?陪我去几个地方成吗?”     “啊?去哪儿?有空有空,但是晚上我得准时回去啊,福利院七点就关门了……”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杜茯苓走到柏子仁的床边随意地躺下,展开那打柏子仁从刚刚就一直在看的旧报纸,把上面他圈出来的地方都读了出来,可是越读却越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城南路4号上周发现一起命案,一租客从新租的房间床底打扫出一具女尸……李记寿材店转租信息,有意者请联系李先生……都市奇闻:一间三十年连续死亡十个户主的神奇鬼宅……我市一超市前日拆迁时,竟意外挖出千年古棺,有关部门正在着力调查中……喂,柏子仁,你把这些东西都划出来干嘛……”     “我想看看房子。”     淡淡地看了躺在自己床上的杜茯苓,柏子仁盘腿坐在他的身边,一边从枕头底下拿出几张旧报纸,一边解释道,     “我妈的店想找个新的铺面,现在的这个位置不太好,人流有限,这几个地方都是我觉得位置很不错的,我妈店里没有人顾着,所以我就想我们俩过去先去看看,帮着挑挑……”     “啊,原来是这样!”     柏子仁这么一说,杜茯苓就想了起来,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蒋碧云确实提过现在的这个店面房租连年升高,位置却不太好的问题,想到这儿,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接着,他就费解地望着柏子仁道,     “可是这几个房子一听上去就很不吉利啊,做生意不是都兴找个旺铺啊,风水好的嘛……这个什么女尸啊,古棺啊,估计都没什么人敢要吧……”     “别人不要,才便宜,而且……不吉利不是问题。”     闻言勾了勾嘴角,柏子仁撇了眼一脸疑惑的杜茯苓,抿了抿唇却没有选择解释。     从几天前起,他就开始刻意性在报纸上寻找着某些地段很好,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无人敢要的铺面和房产。一是因为蒋碧云目前的确需要换个更好的开店位置,二是单靠蒋碧云一个人,柏子仁的鬼淘店供货明显已经开始供应不上,他需要找一个加工厂房保证如今日益增长的需货量……三则是因为柏子仁开始思考着,利用自己手上这笔原始资本做一些自己的财产规划。     这几年,鬼淘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从最开始成本较低回本较快的寿衣寿鞋寿枕到后来逐渐做大的寿衣定制,再到后来随之扩展出来的果味尸体除臭剂,瓶装福尔马林批发,空调棺材和便携式骨灰盒等各种特色产品的推出,他已经成为了鬼淘店上出了名的金牌店铺,拥有五万多条好评和每月一万的成交量。     而另一方面,这几年选择转世投胎的鬼魂明显比前几年多了不少,以前的柏子仁一个月也未必能遇到几个想投胎的死人,但是随着他在业界的名声越来越大,许多鬼魂也意识到长久的滞留在人间,沉浸在生前无谓的苦痛哀愁中很没意义,还不如再次选择一次新的生命,来生做猪做狗,也好过做个孤魂野鬼,孤零零地在人世间飘荡。     也正是这样,柏子仁才能在短短的几年,积攒了一大笔属于自己的资产。这些钱他一直放在系统里没有去动,除了每月固定会给黑白这些员工支付工资和提成,他都在靠鬼额宝吃点定期的利息。这些年拿的利息不算多,却也有一笔客观的收入,可就在前几天,柏青的一个适时的建议却让柏子仁又一次思索了起来。     “儿子,咱们与其把钱一直放在那种货币基金里吃固定的利息,还不如扩大把这笔死钱便活,用这些钱去做更多的事。”     “爸,你是说做一点人间的投资吗?”     当时的柏子仁隐约有了些自己的想法,但是还不清晰明朗,柏青笑了笑,看着自己这个越发有自己主意的儿子,点点头道,     “钱放在口袋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你爸我穷了一辈子,一是当时家穷,实在拿不出那个本钱,只能到厂里做个拿固定工资的工人,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二是因为我活着的时候畏首畏尾,老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不是挣大钱的命……可是这死了以后,看着你这个孩子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的模样,我又觉得我这个当爸的也应该帮你打算打算。咱们这个店,这些年一直靠你妈的手艺在撑着,刚开始的时候,买的人少,所以我们还可以应付,但是现在生意好了,咱们也该琢磨琢磨搞点自己的生产线了不是?我们可以雇点鬼魂做工人,找个偏僻,不起眼的厂房,晚上生产,白天休息。在配货方面,光靠黑白和我也是不行了,咱们得找几个自己的快递员,或者,我们可以干脆把快递这个行业给垄断起来,将他发展出一个专门给鬼魂之间寄送货物的行业……至于投资这事,你觉得房产怎么样?”     快递公司,配货厂房,投资房产。     这几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具体实现起来都需要寻找房子。柏子仁虽然有钱,但是说实话,y城目前的房价普遍虚高,近几年房地产业因为政府干预,早就失去了当年让人疯狂追逐投资的诱惑,买那些动辄一万一平的房子只会贬值,再加上他做的买卖也不适合太光明正大,因此与其寻找那些所谓的黄金铺位,花园洋房,鬼屋,烂尾房显然这些才更适合他。     这一方面呢吗,是因为这种房子确实便宜。连续性的意外事故,一些耸人听闻的命案,还有长久以来流传的关于风水不佳的传闻。如今的社会虽然大多人都已经不再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可是骨子里,中国人还是有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情结,很多开门做生意的人更是如此,有时候宁可多花些钱,也不愿意要那些出过不好的事的店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天和死人交道的柏子仁本身也不在乎这个,真有鬼就好好商量一下,让他不要闹事大家做个好邻居,没有鬼就收拾收拾正好驱散不实留言,为打倒封/建/迷/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柏子仁正是看中了这两点,才特意在中考结束后就开始注意起这些几乎无人问津的店面起来。     “便宜?便宜也不能选那种啊……那可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啊……”     被柏子仁这幅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有点无奈,杜茯苓从认识他开始,柏子仁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就有些神秘的过分。虽然这么些年了,他们俩算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但是有时候,他还是不是很能理解柏子仁那些稀奇古怪的做法。     “算了,我还是信你吧……反正你说的总是对的。”     放弃般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杜茯苓眨了眨眼睛,从嘴里拿出已经吃完的冰棍签子丢进床边的垃圾桶,喃喃自语道,     “我们俩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就救了我的命,然后没过半个月,你又救了我的命,上个月,我去救那个落水的小孩,差点就爬不上来了,结果居然被你们家那只狗给拖住后领子拽了上来……话说,你们家那只狗呢,我怎么觉得他和你一样啊,都神神秘秘的,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的……上次我问蒋阿姨,她居然说你们家没养狗……所以这是你偷偷养的吗?”     “恩,他平时在外面野,一般喜欢晚上回家。”     闻言,柏子仁点点头,对于杜茯苓的这些疑问,他却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上个月,杜茯苓的寿数险大限再一次来临,这一次,柏子仁没能赶到他的身边,可是一直嚷嚷着讨厌他的赵发财却还是选择了救他一命。对于这件事,赵发财一直以‘老子当时脑子抽了行吗行吗恶报就恶报你他妈有种打我啊’来解释,不过当知道杜茯苓再一次逃脱了死亡的威胁,还是让柏子仁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没有选择再去干预,可是杜茯苓还是再行动去告诉他,他会好好活着,做个好人;他没有再试图去改变什么,这条像是弱不禁风的病柳一般的生命还是同一棵歪脖树一样好好的长了起来。     “喂,盯着我干什么?”     仰躺在柏子仁干净整洁的不像这个年纪男孩的床上,柏子仁和杜茯苓的眼睛对上的瞬间,安静的房间有着片刻的异样。     柏子仁无言的眨了眨眼睛,黑色碎发后的琥珀色眸子在阳光下闪了闪。杜茯苓的话让他想起了他们最初的那次相遇,那时候的自己和杜茯苓还不像如今这般熟悉,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些东西已经注定。     “因为你好看。”     “噗,有病。”     被柏子仁的话一下子逗笑了,杜茯苓忍不住捂住嘴闷闷地哈哈哈了起来,因为身上恶报的逐年减少,他的身体有了不少的起色,此时因为在笑,眼角染上了一些欢快的情绪,明亮的眼睛和红润的脸颊都洋溢着健康的气息。而与此同时,柏子仁的脑子里,系统面板上的身份信息也正在静静地展开着……     【滴――目标杜茯苓锁定,数据统计中。】     【欠债原因:亲人作孽,债务转移】     【债务类型:命债/钱债/恩债/道德债】     【功德指数:-1000】     【推荐方法:坚持行善积德,从我做起!】     【时间限制:无时限】     *     “快递公司?招收快递员?”     赵发财难得恢复人的样子蹲在地上,他的旁边站着正在低头玩手机的白羡生,另一边是拿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听着柏子仁讲话的张小花。     “恩。”     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些和他一起度过了创业最初阶段的同伴,柏子仁想了想,还是难得耐心开口解释道,     “我和爸商量一下,都觉得招收新鬼,开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快递公司是很有必要的,一方面在此之前,死人之间想要彼此寄送东西就很不方便,地域性局限和本身环境的不便让他们的生活或许局限在一口棺材里,或许限制在一个骨灰盒里……人类之间需要快递,鬼魂之间自然也需要。每逢朋友忌日,一份来自远方友人的香烛之类的不失为一种维持长久情谊的方式……”     “那我们怎么又做到快这个字呢?全中国那么大,每天有那么多的快递单……我们不像人间的快递公司那样有自己的运输车之类的,单单是在各地建立自己的快递公司,又怎么保证这些快件能够及时送到呢?”     白羡生抬起头,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于柏子仁的想法他也赞同,但是如何更好的将这个想法实现也是他关心的。毕竟在柏子仁手下上了几年班,这个小老板做什么都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白羡生也从没将他当做个孩子看。     “恩,半年前市里面出了个鬼公交的事你还记得吗?”     柏子仁点点头,望着白羡生却说了和原本的话题完全不想关的问题。     “哦哦!叶十九是吧!那个司机!为了保护一车的乘客安全,强忍着心脏病发也要停下车来的那个小伙子,死了之后还天天大晚上开着个公交车在城里转悠,结果被一个命格低的活人误打误撞碰上了,还上了都市新闻的那个哈哈……他不是被老板你建议去开公交公司去了嘛,哇,现在挣的钱可多了,一到七月半中元节,那生意可是好的不得了啊……诶,所以你是想找他来帮我们开车送货……”     “是啦!我上回回家乡给自己上坟的时候就是坐的着这小哥开的车呢!”     张小花难得的也插了句嘴,附和着赵发财的话连连点头。     “我认识的有个开车的同乡就在叶小哥那儿上班……说这小哥可有原则了,身前酒驾的绝对不收,肇事逃逸的绝对不收,没有驾照的绝对不收……说什么就算死人撞不死,也要负责任,我当时听了还笑了好久……”     白羡生一听柏子仁这么一说,就立马想了起来。他和叶十九也算认识,作为死人界新兴创业的领袖,这个死的时候才十九岁的小司机如今已经是身价不菲的老板,手底下也是拥有三十多辆鬼公交和五十辆鬼出租的人物。而如今,柏子仁这么一说,白羡生和赵发财几个都纷纷想起了这么一号鬼魂起来。     “恩,他年前正好想跑长途运输的业务,之前我们习惯性用烧给买家的方式送一些较远的货物,却一直忽略了这种送货方式一旦遇到同名同姓,或者是相同地名之类的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这几年我们收到的投诉还不少吗?我和他商量了一下,他说可以接下我们的生意,先开展出包邮区范围内的快递服务,再扩大送货范围……而且说实话,鬼魂也不存在什么疲劳驾驶或是养路费之类的问题,我们的成本投入不会太大……”     这般详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柏子仁的话音落下,白羡生也随之放下心来,只是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既然老板你都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我们最好还是要和叶十九他谈好分成和合同的问题……具体合作几年,如果出现竞争者他会不会选择其他人之类……”     白羡生的话没说完,屋子外面却忽然响起了几声怪里怪气的喇叭声,赵发财一听就笑了起来。     “诶,正好,他来了!谈完生意正好去彻夜搓麻,小花姐三缺一,你可不许走啊!”           第三十三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那一天晚上,最终以白羡生手气逆天,连胡一夜而落下帷幕。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死人们都要趁着天没亮各自找地方窝着去了。走的时候,张小花是坐着叶十九的车走的。赵发财哈欠连天,倒是白羡生精神奕奕,临离开时还特意拉着柏子仁到了一边说话。     “老板,今天去看房子的时候也顺便帮我个忙吧。”     背着光站着,白羡生素白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常年阴冷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些暖意。     “什么忙?”     被这几个死人吵闹了一夜,柏子仁也没太睡好,幸好这些年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非人类的作息,此刻白羡生用认真的语气冲他说话,凡倒是让柏子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墓地吧,最好是乡下的,依山傍水的那种。做鬼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给自己找个家了……从前是觉得了无牵挂,如今却觉得生不能同死,死后却同穴也不错……”     勾起嘴角含笑撇了眼正钻在柏子仁家厨房里乱翻的赵发财,白羡生没有再说话,但是柏子仁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一下子明白了他指的想死同穴的人是谁。     “你想和赵发财合葬?他知道吗?”     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告诉他,一条狗需要什么知情权。”     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白羡生歪着头,嘴里明明说着嘲笑的话,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煦。     “为什么?你们就算关系好,也没必要一起合葬吧?”     不解地望着白羡生,柏子仁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测,可是脑子里还是下意识地否定了那个荒谬的猜想。毕竟,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纵使这么多年见识了无数人世间的爱恨别离,可是有些属于成人世界的隐晦感情对他来说还有些过分遥远,而还未等他继续追问,白羡生便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我的老板啊……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两个不是至亲的人想要生生世世的埋葬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原因呢?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想和他好了……”     “你……你们!”     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柏子仁这十几年的惊讶都仿佛用在今天,表情僵硬地看着白羡生,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是条笨狗,不过好在很乖……呲牙咧嘴的模样虽然丑陋,不过摇头摆尾的样子也还算可爱……关键是,他对我好。虽然嘴上时常说着粗糙的话,可是谁对我不客气,他一定是第一个跑上去冲别人吠的……情情爱爱虽然难懂,不过来临的时候,总是让人无力招架……不是吗?”     说到这儿,白羡生微微抿了抿唇,这个容貌似乎已经定格在他出事那年的青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轻轻道,     “我是个自私偏执的家伙,我不计较的东西,就算是生死之恨也可以一笔勾销,但是我在乎的东西,就算是让我再死一回,我都不会放弃……如果我现在还是个活在俗世中的活人,我或许还会因为我喜欢上这么一这么一个同性别的异类而烦恼,但是既然我都死了,哪还需要因为这世俗的看法而委屈自己的想法呢……”     “……”     被白羡生的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皱着眉的柏子仁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却也没有说些什么。毕竟是多年的老员工了,虽然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个在性别,物种上都有着巨大落差的死人究竟是怎么建立起这种超越友情的感情的,但是事实也证明了,造成这件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当初选择了他们俩做黑白无常。     想到这儿就觉得愈发的无言,柏子仁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纠结的表情,白羡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弯下腰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道,     “要记得帮我保密啊,要是被他发现了,他肯定吓得魂都掉了,到时候我肯定骗不了他和我一起合葬了……”     “喂,老白啊,你背着我说什么呢……话说老板,你们家厨房里只有速冻包子了,可以给我热两个供起来吗……老白你要吃什么馅的……蒋阿姨的辣白菜包子可好吃了真的真的哦……”     身后传来赵发财的声音,柏子仁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恢复了人身,晃晃悠悠地朝这儿走,人模狗样的确实有几分勾搭人的资本,往白羡生身边那么一站,两个死人居然看上去莫名的般配,当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把自己的房间门啪地关上了。     “不供早饭,现在快滚。白羡生,记得把钱汇过来,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有数就好。”     “啊?他……他怎么了?汇什么钱?”     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赵发财搞不懂这小屁孩又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而还未等他搞明白,白羡生就笑眯眯地用手掌拍了拍他的屁股。     “乖,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啦。”     赵发财:“喂!老子现在是人的样子,别老他妈用对狗的方式对老子成吗?!”     白羡生:“我对狗才不这样呢……我只有对你才这样。”     赵发财:“老子不就是狗嘛!!(╯‵□′)╯︵┻━┻”     白羡生:“诶,原来你是狗啊?→_→”     赵发财:“……………………………………”     *     “咱们是先去城南路还是平山路呢?老远山饭店旧址位置有点偏僻,我们俩走到哪儿估计要下午了……还有一个夕阳小学旧址,这个地方据说要拆迁,但是到现在教学楼都空在那儿了……”     杜茯苓拿着手里的旧报纸翻了翻,一边念叨着一边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柏子仁。     “你在想什么呢?我可就只能陪你这两三天啊……y城虽然算不上大,但是这么沿着城边上一圈转下来,我们可得有路好走……而且,你不是还要坐车去下级镇看看嘛……快点啊……”     “恩,好。”     听见杜茯苓的声音回过神来,本来还在思索着什么的柏子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缓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今天刚过六点,杜茯苓就上门来找他了。这几天蒋碧云一直住在服装店里,赶制最近的一批服装,柏子仁家里没人,来去最自如的当然也就一个杜茯苓。     此刻,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大小伙子一起走在路上,都是差不多的短碎发,一个眉清目秀,五官干净好看,另一个长相稍显阴沉,却也挺拔高挑,再加上身上款式相仿的衬衫长裤,看上去倒像是关系好的表兄弟之类的。     “城南路4号,就是那个前两天报纸上说打扫出女尸的店面是吗?我记得那里的地段很好啊,附近大型商场很多,人流肯定大,蒋阿姨如果能利用优势抓住客源,生意肯定会比之前更好的……可是那个女尸是怎么回事?破案了吗?”     “恩,我之前和那个报纸上提到的租客打电话联系过,他说愿意和我们出来谈谈,这事上了报纸头条,他也很着急,原本这老板是打算开个火锅店的,现在估计开殡仪馆别人都不敢上门了……女尸据说还没破案,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尸体也被运走了,我们打扫干净就好了……”     沿着街道往前走着,上午十点多出门逛街的人还不多,不过假期的人流还是可以保证的,柏子仁一边说一边顺着路标往前走着,刚和杜茯苓走到城南路打头这边,便看到一个神情憔悴的男人背着个包站在路口,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表。     “诶,是许裴许先生吗?”     杜茯苓喊了一声,冲那个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听见声音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见是两个少年人冲自己走过来,他愣了愣,接着看了眼个子更高点的柏子仁,迟疑着问道,     “你是和我联系的那个想要租房的柏…柏子仁?”     “恩,是我,你好。”     抬起手和许裴握了握手,柏子仁看得出这个许裴明显有些不信任他和杜茯苓,想到这儿,抬眸扫了圈周围,正好看见附近有家茶座,便淡淡道,     “要不先去那边的茶座坐会儿?有什么事也可以慢慢聊。”     “恩……也行。”     许裴见柏子仁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说话神态还算有模有样,便也将信将疑地和他上了那家小小的茶座。     ……     一壶普洱,香气浓郁,杜茯苓手势熟练的烫了烫杯子,手腕一动,碧绿的茶汤在杯壁温润的杯子里轻轻荡漾。     柏子仁坐在这个叫许裴的男人的正对面,视线所及,他能看到男人一直沉默地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杯子,眼睛仿佛停滞一般一动不动。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另一面,柏子仁能清晰看到一丝黑色的,属于恶报的气息徘徊在男人的头顶。     ……     “许先生,前几天上报的那件事解决的怎么样了?破案了吗?”     杜茯苓忽然的问题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也让许裴回过神来,这个长相显得有些懦弱本分的男人闻言愣了愣,接着点点头道,     “昨天已经破案了……就是我租这房的原房主杀的人……原房主原本是对夫妻,但是就在我决定租这个房子的那晚,他们夫妻俩发生了某些争执,这个男主人一气之下将他的妻子杀死,接着便将妻子的尸体放在了店里面那个房间的床底下……现在这个房主已经被抓住了,可是我已经和他签了五年的租住合同……单方面解约已经没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间房子,如果你们愿意租的话,我可以一次性地转让给你们,店面的装修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们收拾收拾就可以入住了……只要……只要你们能尽快接手这间房子……”     许裴说到这儿,焦虑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杯子,柏子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半响忽然开口道,     “既然案子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还要急匆匆地低价将房子租出去?你给我的这个价格,据我所知让你亏了不少吧?这个店面地段那么好,就算是出过命案,也不至于让你这么避之不及,许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呢?既然我们要租房子,总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对吧?”     “……”     许裴闻言不说话,额头上却不停地往外冒汗,杜茯苓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不会是女尸这案子被破了,可是屋子里还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额,许先生,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没事吧?”     “……”     一听这话手就下意识地抖了起来,杯子里的茶水被掀翻,沾湿了许裴的袖子,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裴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大声冲杜茯苓吼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爱租不租!这房子的价钱我已经给的很低了!!不想要就滚!两个毛孩子!胡说八道找死啊!”     说完这话,脸色惨白的许裴就拎起自己的包迅速地跑下了楼,杜茯苓站起身想叫住他,可是柏子仁却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他的手。     “诶,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会是那倒霉房子真有什么问题吧?我们要不要再追上去问问?这房子还租不租啊?”     杜茯苓莫名其妙地看了柏子仁一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柏子仁只是笑了笑,淡淡道,     “等等吧,说不定到时候也不用找他租了……我有别的办法了。”     ……     【滴——目标已锁定!】     【当前人物:许裴】     【年龄:35岁】     【职业:火锅店老板】     【功德值数:-300】     【恶报指数:42%】     【造成原因:见死不救,见钱眼开。】     【寿数余额:3天】           第三十四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许裴匆匆回到自己的家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这几天大大小小的破事弄得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好,关上门瘫坐在家中的床上,这个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的男人看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眼睛里却满是惊慌和恐惧。     半个月了,从那件事发生开始许裴就夜不能寐,虽然在心底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案子已经破了,凶手已经被抓住了,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面究竟扮演着的是什么角色,但是每每想到那个被杀死的女人面容扭曲,瞪大着眼睛怨毒地望着自己的样子,还是让许裴的后辈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这不怪我……真不怪我啊……”     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这几天一直随身带着的黑色皮包,许裴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嘴唇发抖地仔细打量了起来。     就是这件东西……让他昏了头……也让他做下了错事……说到底,都是怪自己贪啊……     心底发寒地这般想着,许裴抓紧自己手中的镯子,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日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那件至今都不敢忘的事。     而与此同时,他却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数熄灭,有个拉长的影子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缓缓地笑了起来……     *     “臭/婊/子!你又去外面见男人了吧!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老子的脸都被里丢尽了!!”     “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干嘛好端端的要出去!啊!你说啊!还敢狡辩!”     “我真的没有……呜呜……没有……‘     男人的嘶吼声从房子里传出来,伴随着女人低低的哭声,让原本站在门口,想敲门进去的许裴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满脸尴尬的站在门口,许裴没想到这对刚刚在他这个外人面前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夫妻一到了人后,居然就是这么相处的,可是还没他感叹完,便听到屋子里头又传来了几声摔砸东西的声音。     “老子要杀了你!你居然还敢顶嘴!你这个臭女人!贱/人!找死!”     动静可怕的巴掌声一声声响起,许裴能听到那个男主人一直在嘴里咒骂着一些粗鄙的言辞,而那个女主人只是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哭声和求饶声,听上去分外的可怜。     “真是造孽……大老爷们的动手打女人……”     站在店门口点了只烟,许裴虽然对房主的做法有些瞧不上,但是这到底的人家两口子的家事,中国人的观念是,夫妻俩关上门打破天都和外人无关,所以此刻许裴自然也不会脑子发热跑到人家家里去劝和,只能在门口静静地等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     这是他最近刚相中的房子,地段和方位都不错,他谈了几天总算是快好了,今天签了合同,许裴和房主夫妻说好明后天就开始往里面搬东西,可是从这儿刚走到半路,许裴就发现自己落了一张合同复印件在房主家里,因为这合同是单份的,所以他这才特意赶回来……可谁知道竟然这么不赶巧,正赶上人家两口子打架,这闹得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到这儿,许裴叹了口气,拿出自己包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可他还没来得及拉开包,便听到里面忽然发出一阵异常诡异的动静,伴随着女人猛地提高,带着惊恐绝望的叫喊声和男人的忽然沉默,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简直让人害怕。     “别!!!别杀我!!救命……救……命!!救命啊!!老公……别……”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被掐住气管一般发出垂死般的呼救,许裴听着这奇怪的动静,心里一时间空白一片,手心都有些汗湿,而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下意识悄悄地走到门边上的一个窗户,朝屋子里面偷偷地看了一眼。     视线所及,屋子里一片狼藉,从许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主人正掐着地上那个在不断蹬腿,哭叫的女人的脖子,而在一脸冷酷的男人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把生了锈的剪刀。     “老公……别……我求求你……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别杀我……”     女人的哭泣听上去凄惨无比,光是让人听着就有些不忍,许裴满脸惨白的看着握着刀子的男人闻言笑了笑,接着将手里的剪刀狠狠地扎进了女人的腹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不知道多少下后,最开始还会发出惨叫的女人已经没了声息,而那个被自己妻子的血溅了一脸的男人则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滑坐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一头刚猎杀完猎物的野兽一般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洗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从桌上随意拿了几样东西,脚步从容地出了家门。     而从头到尾躲在一边的许裴则像是被吓丢了魂一般站在那家店铺门口瑟瑟发抖,刚刚的几个瞬间,他都可以冲上去阻止这个男人,可是现实却是,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都被骇得腿软,连拿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报警的勇气都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想到那个刚刚杀了自己老婆却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离开的男人,许裴就觉得后背发凉,一个人被捅了那么多刀不可能再活着,而如果自己真的报了警出了这个头,万一被这个杀人犯盯上也不是好事……反正今天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过,不如把合同拿走……就当做自己压根什么都没看见不就好了……     这般想着,许裴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进了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屋子的走道窄,许裴走过去拿里面桌上的东西时,难免会去看地上那个横躺着的,一身血迹的女人,而就在他经过女人的身边时,他却忽然发现……那女人横放在地上的细瘦手腕上有一只成色和水头都非常好的镯子。     “……这……这……”     一下子连恐惧都不顾了,眼睛都瞪大了的许裴赶紧矮下身去仔细查看着这只镯子,见那女人一动不动的平躺着,胸口连起伏都没了,许裴壮着胆子握住女人的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只镯子,心底却难免动起不该有的心思了起来。     金钱对人的诱惑有时候是巨大的。人惧怕很多东西,像死亡,未知等等,可是为了金钱,很多人照样也可以克服这些对平时的他们来说显得不可逾越的障碍,做出很多惊人之举。     ――就像是那天晚上的许裴一样。     在此之前,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火锅店老板,他没想过目睹一场凶杀,也没想过能发一笔横财,而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时,他的心里却难免有了几分计较。     “没有人会知道的……我就……我就偷偷的拿走,除了那个杀人的,谁还会知道……”     喃喃自语的安慰着自己,许裴像是着了魔般的伸出手,借着自己男人的力气想把女人手上的那个镯子给硬生生取下来,可是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怎么的,他试了几下都没有拿下来,而还未等许裴再使劲,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轻轻地拽了一把,接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你是许先生……许……许……先生……求你救救我……救……“     “啊!!”     大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许裴望着躺在地上,面色犹如死人一般,腹部满是血污的女人冲自己断断续续地说这话,干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可怜。     “许……许先生……救……救……我……”     “你……没死?”     许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人,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的丈夫连捅了她无数刀,血流了一地,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进来看看情况,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居然没死,还有力气开口说话,而自己刚刚想要偷窃她镯子的行为很有可能都被这个女人察觉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干涸的眼角流下一滴滴的泪水,神智都已经不清晰的女人根本听不清楚许裴在说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面前的这个看上去老实本分的男人,想要让他救救自己,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口中的话,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理也不理自己,自顾自地开始用力地拽着她手上的那只镯子。     “啊……啊……救……救我……求求你啊……”     女人的嗓子里发出几声微弱的气声,许裴闭着眼睛,死死的咬住牙齿,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低着头,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价值□□的镯子,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已经顾不上了,而一直到女人叫着叫着再没有一丝声音时,他也终于将那只镯子从女人的手上脱了下来。     “……呼……呼。”     狼狈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裴将手指放到女人的鼻端探了一下,又摸了摸她脖子边上的脉搏,再确定女人这次是真的死了后,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没救她而已……难道我一定要去救她吗……杀人的又不是我……     带着那只从死去的女人身上脱下来的镯子离开后,许裴那一晚都在这般安慰着自己,离开现场的时候,他没有去管那个可怜的,已经死亡的女人的尸体,而是把自己去过的痕迹都抹除了,接着便迅速的走了。     他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发现命案,也不确定那个男主人会不会又一次折回去。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当壮着胆子的许裴再一次来到那家店门里时,却发现除了离开时,自己没有锁上的那扇门外,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恢复了正常。     地上的尸体没了,店里像是被女主人精心打扫过一番似的一尘不染,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门口的花盆里还刚浇了水。除了少了这家店面的主人,这个屋子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如果不是那只还在自己包里的镯子,许裴简直都在怀疑昨晚目睹的那些是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怪诞的梦。     可是怀疑归怀疑,房租既然都已经交了,不管那对房主有没有出事,许裴都要按照这个时间搬进来开店的。心里始终没琢磨明白尸体究竟去了哪里,许裴反复思考了许久,也只能猜测可能是那个男主人回来之后将尸体带走了并收拾了家里的一切逃跑了。今后就算真的警察找上门来,他自然也有说辞去解释,而这件事也就如预想的那样被他选择性遗忘了。     于是,火锅店的装修就这么进行起来,许裴年前离了婚,也没孩子,为了监督装修队的人不要偷     东西,他临时住进了店里的一个小阁楼。那阁楼原本就是原房主夫妻住的房间,床啊家具什么都齐全。许裴一个大男人,虽然对这家人的事有些莫名的犯怵,可是单身男人到底是害怕麻烦,最后他也只是买了些新的床上用品就干脆地住了进来。     可就在他住进这间房间的第一晚,他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听见有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夜的话。     那声音贴的他耳朵很近,就好像只隔着层什么东西一样,距离近的就仿佛在他耳边。闷闷的,含糊的,断断续续的,许裴晚上睡得沉,可是这声音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折磨着他,一会儿听起来像是笑声,一会儿听起来像是哭声,一会儿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咀嚼,而无论许裴怎么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那声音仿佛都贴着他的耳朵在响。     是老鼠?或者是白蚁之类的?     许裴百思不得其解。而就在被这么折腾了三天后,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一天早上,他趁工人们都在,便提出让他们帮忙打扫一下阁楼,工人们爽快地应下,可是这一打扫之下,就出了之后上了y市日报的那个新闻。     死去的女主人穿着件干净的衣服躺在床底下,她的身体侧躺着,呈现出一种睡着了的姿势。工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睁大着眼睛,嘴角甚至带着丝扭曲僵硬的笑,而只有那已经开始呈现青绿色尸斑的身体才在才昭示着她已经死亡了的事实。     “啊啊啊!!!死人!!有一个死人!”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差点晕过去,而这其中,又以许裴的反应最大,一直到警察接到了报案赶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从那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而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恐惧的原因一方面是来自于和女尸共处一室多日的恐惧,另一方面却是对女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惊恐。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当时我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躺在地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屋子的床底下……难道是……难道是她丈夫把尸体故意藏在这儿的吗……     许裴在心里惊疑不定,一遍遍地设想着不同的可能,警察简单地和他录过口供之后,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自然也开始将视线转移到死者的直系亲属上。失去联系的男房主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而半个月之后,当距离y市有千里之遥的h市传来了犯/罪/嫌//疑/人张某已经被抓住了的消息时,许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等这件案子了了……我就把这个镯子给卖了……到时候我买个店面都成……哪还用租什么破房子……     这般在心里半是高兴半是后怕的想着,许裴等来了房主张某承认自己亲手杀死妻子的消息,却也从警察的嘴里得知了一个让人吓得当时差点厥过去的事情……     “许先生,我们对犯/罪/嫌/疑/人进行问询,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杀死发妻的事实,但是很奇怪,在一些细节上他却始终和我们了解的情况对不上号……比如说,他否认自己曾藏匿尸体,他说他当时杀了自己妻子之后就离开了犯案现场,之后利用自己身上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打算找自己的老朋友避避风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去收拾过犯/罪现场,那么死者的尸体又是怎么出现你屋子的床底下的呢……而且很奇怪,现场又是谁打扫的呢……”     警察的话一遍遍地在许裴耳朵边回荡,原本还想继续开店的许裴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挂出了出租的信息,可是就在柏子仁和他主动联系上的这天早上,他接到了一个来自于公安部门的电话。     “许先生,我们这儿又出了些事。考虑到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我们决定通知一下你,希望你能为我们警方保密……昨晚,停放在二院太平间的死者尸体忽然不翼而飞了,我们初步怀疑是偷尸人之类的,不过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而就在今天早上,犯/罪/嫌/疑/人忽然在监狱中暴毙,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有作案动机的人……”     想到这儿,躺在床上,结束了这几天痛苦回忆的许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些许绝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用手摸着自己手里的那个镯子,耳边是一声声似曾相识的含糊声响,而这次,许裴清晰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轻地对他说着。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     【滴――鬼地契已新建!】     【甲方:刘茹】     【乙方:柏子仁】     【内容:甲方刘茹生前惨死,房产无人接收,现将城南路4号一百五十平米的铺面以每平方俩千亿冥币的价格卖予乙方柏子仁。甲方负责起草人间书面合同,以此向人间司法机构证实乙方拥有房产的永久使用权,乙方必须一次性支付欠款。契约一旦达成,双方不可毁约。】     【是否现在签约?请选择是or否?】     ……     三天后,许裴被发现暴毙于家中,死因不明。     城南路4号发现女尸,又接连死掉两任房主,自然让周围所有人都对这间原本该是个中心地段的铺面避之不及。     而没过多久,这里却忽然热热闹闹地开起了一家成衣店,最开始的时候生意一般,渐渐的,有些逛街购物的顾客却意外地发现店里面的衣服款式特别,价格实在,老板娘也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人,这才引的回头客渐渐地多起来,也逐渐冲淡了当初那件耸人听闻的新闻的打击。     而在三年后,城南路迎来了城市改造,老城区焕发出新的生机,一跃成为y市黄金一条街,这间小成衣店的老板娘大手笔的将整条街上的铺面都买下来的事自然又是另一番后话了。     因为再过不久,城南路4号即将拥有一个新的名字――柏家店。           第三十五章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和许裴分开后,柏子仁和杜茯苓就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平山路的那家李记棺材铺。这地方看位置比不上城南路,地段也不怎样。     周围都是些高楼大厦办公楼,就只有这个店窝在街道的最里面,看情况平时连个光都看不见,店门口也潮湿的厉害。不过好在还算清净,虽然不太适合给蒋碧云开店用,但是给柏子仁的鬼淘店做个实体门面倒是不错。     “哦哦……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啊……啊,你们好啊。”     店主是对年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盲眼夫妻,穿着打扮都很朴实,说话也很客客气气。杜茯苓嘴甜,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来意说清楚了,开始和两个店主套近乎。两个店主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又从声音中听出来他们的年纪还小,当下态度也变得愈发柔和,男主人动作熟练地给两人搬出了凳子,女主人则满脸微笑地进了里屋给他们拿招待他们的零食。     “诶!阿姨!谢谢……谢谢!真不用,我们就坐一会儿,别麻烦了……”     杜茯苓也没想到这对夫妻居然会这么热情,原本他进了这么一家棺材铺,心里还有些怕,但是这对夫妻除了眼盲,看上去和寻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亲切好客的样子也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才让他逐渐放下心来。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俩夫妻喜欢孩子,可是做的生意不招人待见,没什么小孩子愿意上门来玩……你们兄弟俩今年多大了?还在念书的吧?是帮妈妈来看店面吗……”     男主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像是能看得到柏子仁二人一般直直地盯着他们,这原本该是有些可怕惊悚的一幕,但是搭配上他莫名真诚的语气,杜茯苓轻轻点了点头道,     “是的,叔叔,就是帮着长辈来看店的……你们这店的租金怎么样呀叔叔?我们也不太了解这块情况,所以就想先来看看……”     “……”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柏子仁用系统扫描了一圈棺材铺里的情况,又分别查看了一下两个房主的身份信息,却疑惑地发现这个摆满了花圈,纸人,冥币,寿衣,屋子最里面还能隐约看到一口棺材的小店里居然连一个鬼魂的影子都没有,而这两个房主身上更是金光闪烁,一看就是广济福报,恶报很少的好人。     【滴——附近的鬼刷新!当前无任何非人类生物在您的范围内!】     【滴——目标已锁定!】     【当前人物:李靠     【职业:棺材铺老板】     【功德值数:1000】     【主要事迹:多年捐助无父无母的孤儿数百名】     【恶报指数:1%】     【造成原因:因疏忽造成亲子失踪(已死亡)】     【寿命余额:50年】     【当前人物:赵凤仙】     【职业:棺材铺老板娘】     【功德值数:1000】     【主要事迹:多年捐助无父无母的孤儿数百名】     【恶报指数:0.9%】     【造成原因:因疏忽造成亲子失踪(已死亡)】     【寿命余额:52年】     ……     “不瞒你们,虽然说是要房子租出去……其实我们夫妻俩更想把这房子给卖了……你们要是要这房子,我们也可以给个最低的价钱,反正这地段也不是很好……”     这般说着,淡淡地叹了口气,李俊迟缓地眨了眨空洞返灰的眼睛,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我们都是盲人,这么多年一直不怎么出门……外面的世界是怎样,我们早就忘了。我和我妻子都是天生的瞎子,没见过任何颜色,没看过任何风景,我们虽然吃穿不愁,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有一个遗憾……”     “什么……遗憾?”     杜茯苓闻言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出口了才觉得这么说话也有些冒昧,而柏子仁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还没及开口说话,那个女房主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来,孩子,吃糖…还有水果……”     女房主扶着墙壁一走出来,杜茯苓就上去帮着她坐了下来,女房主连连道谢,将手里端着的那个托盘放下,上面放着几个洗过的苹果和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     “这是我昨天刚在水果摊买的,卖水果的大姐说这是今年卖的最好的苹果,又脆又甜……我们夫妻俩也不爱吃这些零嘴,所以你们俩个孩子就帮我们多吃点吧……吃呀吃呀,千万别和阿姨客气啊……这些糖我都是卖的最贵的,就想着招待些上门来的孩子呢……”     女主人热情地冲柏子仁和杜茯苓微笑着,除了她稍显凹陷下去的干瘪眼眶,这看上去本也该是容颜秀丽的中年女人。而杜茯苓望着她脸上真诚的表情,再看了眼摆在托盘里的那些一看就又小又涩很难吃的苹果和那堆快化了的劣质糖果,他愣了一下,等脑子里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心底却一下子酸涩了起来。     明明花了更多的钱,却还是被那些摊主故意欺骗买下了质量不好的商品……因为看不见东西,所以就被那些怀着恶意的人随意羞辱。身体的残缺本该让他们受到旁人的谅解和帮助,却被某些品德低劣的人这么对待……     “……”     杜茯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压抑,脑子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都沉了下来,柏子仁见状皱了皱眉,抬手用手肘碰了碰杜茯苓,接着抬手拿过托盘里的一个苹果,擦干上面的水迹,咬了一小口,淡淡道,     “谢谢阿姨,很好吃。”     “啊,对……对,很好吃,谢谢。”     被柏子仁一推也回过神来,杜茯苓拿了一粒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齁甜齁甜的糖果含在嘴里一点都不好吃,可是他还是笑着说了句谢谢。     面前的这对夫妻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一种几乎让人为之动容的满足神情。他们或许真是太久没有和人交流了,尽管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可是从事的职业和身体的残疾,让他们被这个社会遗忘了太久。柏子仁想到这儿,抬头打量了一眼这间棺材铺的环境,只见门口到处布满了被人故意丢弃的生活垃圾,但是偏偏店里面的家具摆设却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店主二人将窗帘都拉着,可是还是能够隐约看到玻璃窗上被扔了什么东西留下来的污渍。     “房子的事你们要是真心想要,价钱都可以好商量……这些天上门来的人大多是不太满意这里原先开过棺材店,所以我们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房主……”     诚恳地冲柏子仁开了口,李俊这般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开口道,     “我和我妻子都有个心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再在坚持着,坚持到几乎都快放弃了……可是想了想,我们却还是不愿意那样做……就算我们眼睛都瞎了,就算我们根本看不见外面的天空,可是为了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也一定坚持活下去……活到找到他的一天……”     “儿子?”     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杜茯苓环视了一圈屋子,却没有在墙上或是桌上发现任何属于小孩子的照片,而李俊夫妇像是预料到他会这般一样笑了笑,接着声音有些低落地开口道,     “我们的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那个时候我们俩夫妻条件不好,所以也没给他留下过什么照片之类的,结果有一天上街,他走丢了,我们身为父母的匆匆忙忙报了警,却除了一个名字,连长相特征都说不清楚……立了案这么多年,每年我们都会一次次的到有关部门询问有没有找回来的,条件接近的孩子,可是找来找去,我们的孩子还是不见踪影……一直到今年,我们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孩子,所以我和我丈夫决定亲自去全国各地走一走……虽然希望渺茫,可是要是哪一天走在路上,正好遇见了呢……”     李俊和妻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两行泪顺着他们的眼眶留下,看上去分外的可怜,杜茯苓听他们说完,自然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变卖点店铺的原因,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面前的这对让人同情的父亲母亲,可是还没说出口,坐在他身边的柏子仁就忽然开腔道,     “你们只想着要找到他,那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该怎么办呢?这间房子留着,你们至少还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是一旦你们把房子卖了,四处漂泊流浪的日子那么辛苦艰难,你们觉得值得吗?”     柏子仁的声音有些冷淡,虽然他从来都是这种说话语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杜茯苓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唔!”     被毫不留情的打了一下,意外的很疼,柏子仁捂着自己的发红的手背,面无表情地看了杜茯苓一眼,杜茯苓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接着放轻语气冲对面一下子愣住的夫妻俩道,     “……叔叔阿姨你们别听他的……孩子……他万一是被什么好心人捡去的呢?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的……一个小孩子别人干嘛要难为他呢,对吧?”     杜茯苓这般说着,心底却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他不是那种天真到相信这世上到处是好人的小孩子,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这虚假的,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安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抚这对夫妻的情绪了。     “没事……我们其实都懂。”     勉强地笑了笑,赵凤仙低着头,额发散乱在脸上,她脸上未干的泪水还粘在脸上,杜茯苓看着就有些心头发闷,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好孩子……”     轻轻地道了声谢,女人和丈夫两人一时间被柏子仁的话弄得都有些沮丧,可是声音里却还是有着不由分说的坚定和固执。     “其实找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有想过,要是这孩子当初遇到了什么坏人,早就没了该怎么办呢?那可是我们从没有见过面的孩子啊……我们只养到他三岁,他就丢了……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疙瘩,我宝贝他就像宝贝我自己的命一样……可是我们找不到他啊,我们到哪里都找不到他啊……当初有不少和我们一块找孩子的父母,可是后来他们都逐渐放弃了……用那些人的话说就是,找这个小孩的功夫,他们都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可是每次这么一想,我们心里又觉得过不去那个坎……要是……要是那个孩子也在等着我们去找他呢!如果他也在和我们一样一天天等待着相聚的日子,可是身为父母的我们却首先放弃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做他的父母呢……没亲眼见到那孩子死了,我们就不甘心放弃……”     这般说着,这个看上去瘦弱的盲眼女人眨眨眼,空洞的眼睛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意外地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起来。     “就算是他死了,我和他爸爸也要亲自去把他给带回来,葬在我们俩坟头的边上,好让我们一家团聚……”     ……     “你刚刚干嘛那么说啊……他们过得也不容易,人有念想才可以更好地活着……”     无奈地从李记棺材铺出来,杜茯苓一走出来就转过头望着柏子仁,见柏子仁低着头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也不理他,杜茯苓心虚地看了眼他依旧红着的手背,小声道,     “喂,柏子仁,你不会生我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啊,这不是打顺手了嘛……你要不打我一下……”     说着,杜茯苓就凑到了柏子仁身边想逗逗他,可是刚一走进柏子仁,杜茯苓就见面前的少年猛地抬起头,用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轻轻道,     “你说如果我帮他们找到儿子,他们会愿意把房子便宜点卖给我吗?”     “啊?”     杜茯苓没跟上柏子仁的节奏,傻愣愣地眨眨眼。     “不过趁火打劫好像也不太好……”     沉吟着点点头,柏子仁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摸了摸下巴,回头望了眼这间棺材铺小小的门牌,他抬起手用力地扯了把杜茯苓的脸颊,在他发出一身哀嚎之后淡淡道,     “他们是对好父母,他们的孩子应该回到他们身边……走,现在我们去下一家。”           第3章 .16| - 阎王系统 - 石头羊     小鬼死了好多年了,他每天都在y市郊外的一条废弃国道边溜达。周围的鬼都叫他小鬼,那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死的时候还太小了,小到他记不住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别的鬼好奇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躲躲闪闪,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既明亮又无辜。     “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娃娃啊……造孽啊……也不知道爹妈在哪儿……”     那些死了很多年的老鬼都这么说着,小鬼傻乎乎地看着他们,那双黑亮的像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闻言却忽然落下泪来。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可是他知道他的爸爸妈妈。那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是小鬼做了鬼也没法忘记的亲人。     无数次在梦中,小鬼都梦到过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是一个太阳大到刺眼的午后,他的爸爸妈妈说要带他去街上玩,他看不太清楚爸爸妈妈的脸,只记得他们的手上都拿着根拐杖,走路很不方便的样子,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却还是牢牢地拉着小鬼的小手。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小鬼个子小,只能看到那些大人的来来回回走动的腿。爸爸妈妈带着他沿着街道走着,时不时地停下来让小鬼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新奇玩意儿。     小鬼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那些遥远的回忆对他来说都显得很陌生,而他唯一只记得的,就是在走过一个拥挤的路口的时候,一个个子很高大,带着个漂亮姐姐的男人故意用脚绊倒了自己的爸爸。     “哈哈哈……死瞎子……”     “噗……对不起,他是不小心的哈哈……     小鬼至今还记得自己的爸爸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的样子,他的长裤被摔破了,膝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拐杖也折断了,他的妈妈惊慌的喊了出来,摸索着想去扶起自己的丈夫,可是越着急却越艰难,两个相互搀扶着起来的盲眼夫妻在众人的眼神注视下满脸羞愧地从地上爬起来,搭配着那男人和那女人刺耳的笑声,简直让小鬼痛苦难受的想落泪。     “爸爸……妈妈……”     小鬼蹲在国道上的小土坡上低低地哭泣着,那么多年了,他除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因为他的尸骨葬在这里,除非有一天被人发现,否则他永远无法摆脱被囚禁在这里的命运。他想见他的爸爸妈妈,他希望有一天爸爸妈妈能找到他,可是他也知道,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在和他的父母再相见了。     每每想到这儿,小鬼都会开始怨恨起那个吵着让父母带着他上街的自己起来。如果不是他那么想出去玩,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去闹市还被人羞辱,而他更不可能会被当时站在人群中的拐子正好抱走,而直至现在,他都能清楚地记得,他在被那个拐子捂着嘴强行抱走时,耳边隐约传来的父母的哭喊声。     “小树……你在哪儿啊……行行好啊大家,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们刚刚带着的那个孩子……小树啊呜呜……你在哪儿啊,你要急死爸爸妈妈了……小树啊……我的小树……”     名字叫小树的小鬼就这样被抱走了。人贩子给他喂了药,让他一路昏昏沉沉地被带上火车。可是车开到在半路,小鬼就因为身体药物过敏而发起了高烧,人贩子一开始还有些着急,可是在路过一个中转站时,人贩子的同伴却提出了要将小鬼直接处理掉的想法。     “这娃娃身体这么不好,怎么可能会卖的出好价钱……还不如早点处理掉……我们也省点医药费……”     “恩,说的也是……我等待会儿没人注意,下车找个地方把他给……”     后面的话小鬼渐渐地听不见了,他发烧发的晕晕沉沉的脑子里一片模糊,只记得自己从前生病时,妈妈小心翼翼抚摸着自己额头的回忆,而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死了,而面前的人贩子正在往一个土坑里填着土。     “埋在这儿,没人会看见的……病的这半死不活的……还不如早点上路……”     小鬼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土坑,他知道自己的尸体就在里面,而害的他和家人分别,又活埋了他的杀人犯还那般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仿佛一个孩子的命就这么没了是多么寻常的事一样。     “然后呢?你就一直呆在这儿了?”     清冷,好听的声音而耳边响起,小鬼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奇怪的活人,想了想,眨巴着一派天真的眼睛,用细细浅浅的小嗓子开口道,     “是的,我在等我的爸爸妈妈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恩,对,他们从没有放弃过。”     闻言抬手摸了摸小鬼软软的发顶,柏子仁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鬼公交,望着面前这个坐在小土坡上的小鬼,柔声道,     “哥哥带你回家,找你的爸爸妈妈。”     “可是我不是死了吗……我的爸爸妈妈又看不见我……”     睁着大大的眼睛,小鬼的眼睛里满是迷茫。柏子仁见状愣了愣,透过小鬼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看着一脸漠然的自己,接着抿了抿唇道,     “是的,他们看不见你了,所以我只能把你的尸骨带回去给他们……告诉他们你已经死了,让他们放弃再寻找你,去过自己的日子……”     “去过自己的日子……过再没有我的日子了吗?”     呆呆地重复着柏子仁的话,小鬼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起来,柏子仁的心头难得地涌上了一层不忍,再想到千里之外还在y市对此一无所知的李家夫妇,只觉得这世间的悲欢离别大抵如此。对于李家夫妇而言,如果没找到儿子小树,他们还可以抱着儿子至今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在另一个家庭里长大成人的愿望,可自己一旦将真相告诉了他们,他们所要承受的不是这迟来多年的又一次的失去的痛苦,而是希望被彻底破灭的痛苦……     “是……”     这般想着,轻轻叹口气,柏子仁捏了捏鬼软软白白的小脸,在夜色中放柔语气道,     “只有放下对你的牵挂,他们才可以从漫长的痛苦中走出来……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们身边,永远的陪伴着他们,让你做他们的眼睛……”     这般说着,柏子仁调出系统面板,在系统熟悉的机械声中,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声音。     ……     【滴――目标李小树锁定,现开启轮回模式。】     【轮回自愿度:95%】     【轮回转世道:畜生道】     【轮回完成度:100%】     【滴――恭喜寄主完成超度,成功引渡一条鬼魂,奖励功德值3000,冥币十亿,折合□□一千元。】     *     李俊赵凤仙夫妇是一对盲眼的夫妇。因为双目都有残疾,所以他们一直到三十岁经人介绍才结识结婚。     这对有着相同经历的夫妻感情还不错,在婚后他们很快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夫妻俩给他取名小树。而小树和夫妇俩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和他的父母一样天生眼盲,反而是每一个见过这个孩子的人都会忍不住夸赞他有多么漂亮,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就像黑葡萄似的招人喜欢……     李俊夫妻俩从没有见过小树的脸,可是他们都用自己的手掌一寸寸的摸过这个孩子的小脸颊。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有个软软的脸蛋,有着饱满的额头,有着长长的睫毛,有着他们俩从没有拥有过的明亮的眼睛。     “小树,我的小树啊,爸爸妈妈最喜欢了……”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李俊赵凤仙一次次地感谢上天,他们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灰暗的人生里的唯一一点财富,可就是这样一个对夫妇俩无比珍贵的孩子,却在三岁那年被人抱走了。     之后的许多年,赵凤仙都无法忘记当时那种绝望到快窒息的感觉,她只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等她和丈夫摸着墙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她和丈夫在闹市一边哭一边喊找了半天,     从中午找到半夜,可是他们的小树都没有找到……而在之后的许多年,无论找了多少民间机构或是有关部门,他们都没能找回那个消失了的孩子。     “别想了……等咱们和柏家的那两个孩子做好房子的交接,我们就可以去找小树。只要我们还活着,总有希望的……”     丈夫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凤仙感受着丈夫摸索着在自己的脸上温柔地擦擦泪,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个男人的脸,可是他们却用彼此的双手相互扶持着走过无数绝望,痛苦的日子,而现在,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走出这间灰暗的棺材铺,去寻找不自在何方的儿子,等待着相聚的一天。     赵凤仙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在什么时候,但是她始终相信,她的小树一定也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等待着他和丈夫找到他的一天。     “诶,阿姨!我是杜茯苓,我进来了啊……”     门口传来那个叫杜茯苓的孩子的声音,赵凤仙愣了愣,摸着拐杖走出屋子,接着便感受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了自己。     “今天我和阿柏来交接房子,顺便也送两位一个礼物,往后叔叔阿姨你们在外面什么事都不方便,希望你们喜欢……这小家伙还小,刚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呐,等他长大了,一定能帮上你们不少忙……”     杜茯苓笑呵呵地抱着个小小的动物,边说着边将怀里的东西递到了李俊和赵凤仙的手里。     “这……这是……”     触碰到一片软软的皮毛,温温热热的体温像是刚出生的孩子,隐约还有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们的手上,李俊和赵凤仙愣愣地没回过神来,接着便听到那个叫柏子仁的孩子轻轻道,     “这是只刚出生就没了妈妈的小狗……我和杜茯苓听说有不少狗训练了之后可以帮助盲人行动,所以挑了这么一只狗送给你们,希望他可以成为你们的眼睛,帮助你们继续走下去……”     说到这儿,柏子仁微微停顿了一下,望着夫妻俩一片黯淡的眼睛,轻轻开口道,     “哦,对了,他叫小树,他有一双漂亮的像黑葡萄的眼睛……希望你们喜欢。”     ――命中注定,我成为不了奉养你们终老的孝子。     ――那就让我成为你们的眼睛吧,我的爸爸妈妈。     *     “所以呢?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这段时间你都拿下两处房子了吧……”     太阳渐渐西沉,夜色渐渐蒙山云端。站在路口等着着车,杜茯苓拿着手里的地契小心地收进包里,一边看了眼柏子仁。柏子仁见状思索了片刻道,     “要不去夕阳小学看看?那虽然名义上是个小学,但其实早就被拆的不剩什么了,好像是因为在拆迁过程中一直出现意外事故,所以至今政府都没有处理掉这块地……或者我们可以去下级镇看看,有个叫衡水的村子里有一块地我也很有兴趣……”     “喂喂……你还真打算买地啊?那地方那么大,买下来得要多少钱啊?你有那么多钱?”     杜茯苓惊讶地望着面前的柏子仁,据他所知,柏子仁家的经济条件虽然这些年有了好转,但是也只能算是一般,看他们至今还住在这个老巷子就知道了。怎么就忽然要这么大手笔的买起地来了?之前柏子仁和他说,要帮蒋碧云看看店面他还信了,此刻见柏子仁明显有更大的打算,他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恩,有钱,还挺多的。”     闻言半真半假地勾了勾嘴角,柏子仁见杜茯苓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望着自己,忍不住开玩笑道,     “要不嫁到我家来吧,那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神经病,我就算到你们家去,也是入赘好吗……而且蒋阿姨可喜欢我了,我跟着享福还不行吗……”     见柏子仁明显不想多说,杜茯苓也顺着他的玩笑避开了这个话题,反正柏子仁永远都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他要是真准备告诉你,肯定会告诉你,但他要是不想说,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想到这儿,杜茯苓望了眼隐约从夜色中开过来的公交车,淡淡道,     “那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夕阳小学看看?我记得汽车站也在那儿,到衡水镇又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恩,成。”     柏子仁点点头,目及之处,那辆有些眼熟的,闪着血红色车头灯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在他们面前停下,柏子仁愣了愣,莫名地想起了什么,而还未等他拉住身边的杜茯苓,那辆公交车的车门就唰地打开,一个一脸惨白,长着双精神大眼的年轻小伙儿就坐在驾驶座上冲他友好地招招手道,     “嘿!柏老板!去哪儿啊去哪儿啊!我送你!快上来上来呀!不收钱啊不收钱啊!”     杜茯苓:“柏……老板(⊙o⊙)?”     柏子仁:“……真是活见了鬼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