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影楼 九月的连城,初秋凉爽。接连几日雨水后,人们都纷纷出来赏秋色。 今日城里的崔知府宴请好友,早早包下了琼浆楼的晚市。琼浆楼的西苑挨着连城碧湖,湖水向西是绵绵的青山。崔知府一时兴起,支了府里的舞乐在西苑罢了午茶市邀百姓一道来饮茶赏景。 “青山碧水,香茗佳人。不甚欢悦!不甚欢悦!”青衣男子站在院子后方看着台上的美人儿,不禁啧啧赞叹。一双桃花眼幽幽地瞟了一眼身边的男子,不由轻笑低语:“公孙道长,既来之则安之。请放下心中的焦灼,尽情地享受现下的舞乐。” 被唤作公孙道长的男子剑眉一沉,一身肃杀之气倒是与这四周格格不入。 “哎,长平”青衣男子叹道:“我说你这样黑脸门神一样的盯着台上的姑娘,哪还有人敢出来表演。” “叶冲,我们本就不是来看戏的。” “是,我们的确不是来看戏的。”叶冲扯了扯嘴角,“可你这样,人都怕了,妖还怎么敢出来……” “出不出来我一样能感觉到她的妖气。”公孙长平不动声色的扫视戏台周围的情况,握着罗盘的手没有松动。 “好吧。”叶冲摊手无奈不再相劝,心里早已叹道:怪不得你师兄弟这么不喜欢你。 琴声渐入高潮,台子侧面缓缓走入一位身着碧衣的蒙面姑娘,婀娜的身段引得台下连连掌声。 “长平,你说这姑娘面纱下是怎么样的面容?” “一个鼻子一张嘴。”公孙长平冷眼回道。 “废话!”叶冲翻了个白眼,“哎,真是傻,问你这种没半点情趣的人这种问题。” 叶冲觉着无趣打算换个地。正欲回身离开时却看见和公孙长平一样衣着的几名少年。 “叶冲?”为首的男子看上去长了公孙长平几岁,见到叶冲出现在这里有些诧异,和身后的三四人面色不善。 “哟,长明师兄啊!”叶冲扇着扇子学着刚才舞女的步子扭到长明身前,“您也来看戏啊?可惜来晚了些。” 长明冷笑,微微抬手推开叶冲走到公孙长平跟前:“长平!不是让你来捉妖,你倒好,和狐朋狗友留恋女色起来?” “这里没妖。” 公孙长平语气冷淡,不过长明也不在意,只是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师弟。 身后的少年有些心虚,不过嘴上到不饶人:“不可能,这儿明明就有妖!你这是怀疑本师兄的判断,恩?” 公孙长平看了长明一眼,不作答自顾自走了。 “公孙长平!”那弟子看叶冲以扇遮面揶揄的笑离有些恼,“二师兄!你看看他。”说完便想上前教训一番。 长明左手一台拦住他,右手在袖中微微一转,便出现丝丝灰烟,朝两人背后散去。眼看逼近,长明嘴角上扬,却不想跟在公孙长平身后的叶冲,回眸优雅的一挥手中的折扇,烟消云散。 “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烟鬼。”叶冲挥挥手,拉着公孙长平加快步伐离开。 那弟子似乎有点意外,这烟虽无太大的杀伤力,但叶冲如此散了也是太轻松了。 “哼,没想到叶明子坐下的人还有两下子。”长明皱眉喃喃道,“来日方长,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走!回客栈。” 待两拨人走远后,叶冲终于松了口气:“看看你那些师兄弟怎么个个喜欢给你穿小鞋,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臭脾气?” 公孙长平不语。 “喂喂,你是不是早知道这里没妖?”叶冲恍然大悟的瞪着公孙长平,“难道,你是想乘此机会出观幽会佳人?” 公孙长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叶冲道:“不,只是顺水推舟让你出来走走。” 叶冲先是一愣,随后又学着舞姬的样子扭捏地一笑;“公孙道长真是体贴入微,知道奴家在道观寂寞,担着被人责难地风险陪我出来散步。” “别学女人。”公孙长平嫌弃地回头,道,“你只是顺便。此次我随师叔前来是受了师傅的旨意来探一探。” 叶冲来了兴趣:“哟,探什么呀?” “三台观的人能来探什么?” 叶冲抿嘴笑了两声:“也是,三台观一群道士,除了降妖就是除魔。” 公孙长平停在一扇金碧辉煌门前,牌匾上写着“醉影楼”三个字,摇摇头:“并非提到捉妖。只是听闻旁人说起此处的一些事觉着蹊跷,碍于闭关之事已定无法前来便让我来探听一下情况。” “哦~”叶冲美目一转,“不知是什么事,引得公孙掌门如此兴趣?” 公孙长平压低声音:“前几个月我与师傅从沧州回道观,路径茶室休息,旁桌一个刀客说起他于三月在连城结了一趟活儿,领到工钱后醉影楼风花酒月了三日。三日后离开,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回到家中练功也是进步神速。所以极力推荐与他同桌的朋友来醉影楼醉一把。” “这么说来我来之前的确听人提起过,连城醉影楼的酒有强身健体的功效,酒楼的女子也是身怀绝技,能服侍的人一夜回春。” “不错,那人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后来看到那人的面容,不像是回春。” “那是?” “醉酒的劲头没缓过来。” 公孙长平抿了一口茶:“当然,他当时并未饮酒,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但是那双眼睛神色漂浮。后来在他离开前师傅上前询问进入醉影楼的具体,他却说记不清。” “眼神漂浮?还记不得那几日的事情?” 公孙长平点头:“后来无意中师傅又遇到几个进过醉影楼的人,都是不记得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觉得身心舒畅。那些人也是眼神飘浮。” “所以公孙掌门有何推测?” “妖术,巫术,或者是毒术,都有可能。所以今日我打算请你进楼一探。” 戌时一过,原本冷清的醉影楼渐渐喧闹起来。。 叶冲站在门口,想了想公孙长平方才的讲述,再看了看这门,着实提不起笑脸。 “我能拒绝么?” “叶冲你莫担心,我会藏在暗处护你周全的。” 公孙长平话音刚落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叶冲心里鞭挞了他千万句,最后还是只身进入。 醉影楼是连城出名的酒楼,美酒佳肴乐舞升平,据说都是连城最好的。店里的伙计看叶冲面生,打扮到像是富家公子便热情地带他上了二层的雅座。 “公子,我们这二层的雅座清净。您一人前来,此位置最好。”小二极力的给叶冲推荐一番,叶冲算是个红尘中人,赏了他一锭银子点了一个蓝衣姑娘侍酒。 小二推荐的倒是不错,这位子离一层的台子不近不远,又靠着一扇窗。既能看得清歌舞,又能赏的了夜色。 “公子可是头一次来我们醉影楼?”蓝衣姑娘打点好了桌面,坐在叶冲一尺旁。 叶冲天生一副俊俏郎君的面容,侧过脸眼角微抬笑着点头,竟将那姑娘看的小脸微红。 “公子……既是初来,不如尝一尝我们这里的醉花吟。此酒由九种鲜花酿制而成,温润平和,秋季饮用最为适合。” 醉花吟……名字倒是到好听。叶冲余光扫了扫四周也不知长平躲在哪里。 “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莞尔一笑:“小女听月。” “听月?此名真是特别。”叶冲倾身靠近那女子,轻声道,“那在下便随听月姑娘的意吧。” 歌舞起,酒菜至,叶冲和着那听月姑娘吃吃喝喝一个多时辰,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倒是那酒菜味道非凡,看来外界所言非虚。 又过了半个时辰,先前的舞乐都退身。烛光渐渐昏暗,叶冲眯眼,看见一个女子一身桑绿色,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走到台中。 “这是?”叶冲疑惑的看像听月,却不知道何时起他已经是一个人坐在雅座上,身旁并无人。 莫非这就是异事的前兆?叶冲再次环顾四周,公孙长平依然不见踪影。分身之际,楼下的女子手指一拨,四弦微颤。 叶冲眼前的景象渐渐有些朦胧,似雨后雾气朦胧的荷塘月色,似山谷树林中烟雨蒙蒙。 酒劲?琴音?叶冲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受何影响,只觉得身心舒畅。左手抬起撑着头,饮酒辨音好不自在。 就在此时,叶冲身后半扇关上的窗户猛的打开,夜风习习微凉醒神。叶冲回神再次环顾四周,只见坐席上的客人一个个都面露微醺,静静地听着琵琶声。原本还热闹的酒席,现在却是安静无比。 窗门附近传来公孙长平的心音,叶冲也发现了这一切非比寻常。他捏了一个诀,闭上眼睛。 凡人之眼过于浑浊,天青山的修仙之人闭上世俗之眼,开启心镜便能看的更清。 “看见什么了么,叶冲?”长平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叶冲却皱眉:“我看到一片肥沃的绿草坪。这里的人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微笑着闭着眼。” “是……幻术?” “我看不像。”叶冲闭着眼朝草原深处的方向转身,“你刚才是否看见之前给我侍酒的姑娘何时离开?去了哪里?” “那名乐姬上台前,所有侍酒的人都退下了。” “看来确实不简单。但是我也并未感受到妖气或巫术。”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待我将今晚之事禀告师傅,且听他有何吩咐。” 叶冲附议,可惜刚起身,醉影楼的大门便被人粗鲁的推开。 第二章 退魔符(上) 弦音戛然而止,众人像是梦中惊醒般挺直了身子朝门口处看去。烛光慢慢变亮,叶冲这才看见刚才消失的小伙计和姑娘其实都湮在丝帐之后。不过再定睛一看,这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正是白日里不客气的长明师兄四人。 他们一下子就看见二楼的叶冲,叶冲认得长明身后那个迫不及待出来叫唤的师弟,他叫长德。 当年三台观第四代大弟子公孙允正式接任掌门,夜明子作为同门被邀请到接任仪式,他的徒弟叶冲也就跟着去了。公孙允接任掌门后要从平家弟子中选出一人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彼时,年岁到了的只有长德和其他两个弟子。公孙长平虽然剑法,道法和术法不比师兄差却因为年纪问题不在挑选范围内。 也就是在那时,叶冲和公孙长平才熟络起来。在得知彼此都是孤儿后叶冲把公孙长平带到夜明子跟前,说他这个朋友明明样样不输那几个师兄却因为年纪问题不得拜师,不如跟着夜明子也好和他做个伴。 此事夜明子自然不肯,就算他师出三台观也不能这样去抢别人的徒弟。只是叶冲从小就缠人,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与公孙长平比试一番。夜明子这么做原不过是搓搓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没想到这一试还真闹出点动静。 掌门的关门弟子,其身份可想而知。公孙长平连挡夜明子十五招,惊呆了当时在场所有长老。后来为显公平,公孙允亲设一道试炼。明眼的都知道这是刁难,公孙长平虽然未能完成但是所及程度却是惊人。 众位长老商量后破例将其纳入掌门弟子的人选中,果不其然几轮比试下来,公孙长平拔得头筹。公孙允对他这个关门弟子是极其喜爱的,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是看看他给其冠上自己的姓氏就知道了。 长德差一点就能成为掌门的关门弟子,被半路杀出来的公孙长平一觉和,情势就有些尴尬了。后来长明的师傅出面收他为二弟子,说起来他是三台观的二把手,在修道的人中名气不小,带长德这样一个徒弟绰绰有余。但那小子心眼芝麻般大小,一直都不服气。有事没事就给公孙长平找点麻烦,巴望着那天能扣他一个大罪最好逐出师门。叶冲现在想来,那岂止是绰绰有余根本是高看了他。 好在长明作为二师兄,虽爱摆架子却不至于过于冲动愚蠢。 长明对着不知情地客人恭敬道:“抱歉打扰诸位听乐的雅兴了。在下一行人,奉连城知府崔大人之命捉拿一个江湖骗子。” 长明拿出知府的令牌,众人面面相觑,看到他们身后的官兵只好配合。 借着这个由头,长明一行人把整个醉影楼的人都叫到了厅里,十人一排站在哪里给他们检查画像。 叶冲也免不了,长明看着他低声问道:“长平那小子也在这酒楼里吧?” “怎的?长明师兄是怀疑自己的师弟出门行骗给三台观丢脸?” 长明冷笑不接茬,继续低声道:“我和长平说过,探到有妖要及时汇报与我,且不能独自行动。不过我想他可能是把我的话再一次当成耳边风了。” “长明师兄,这你可就错怪长平了,这醉影楼里可没什么妖怪啊。” “叶冲,你说你不好好随你师傅在天青山呆着,跑到山下参和我们三台观的事又是为何?术业有专攻,你看不出来并不代表我们看不出来。长平来此调查必然是有异。” 叶冲见长明有些愠怒,心里再次鞭挞这个还不知道现身的公孙长平。 长德一票客人查的差不多了,似乎没有什么收获。转身准备叫店里伙计们出来,便有人拨开人群上前。叶冲侧眼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华服,束发利落地朝长明一行人微微行礼便道:“各位官人,草民是这醉影楼的管家。方才小二传言于我说各位官人说我们酒楼里有贼人?” “正是。”长明身后一个官府打扮的男子上前,“今日知府大人的好友,台州衙门捕快至连城便是为了缉拿一名江湖术士。此人口吐莲花的骗了不少地方百姓,经一番追踪确认已经藏匿在我们连城了。” “哦。”这个管家捋了捋胡子,笑道:,“那确实要紧。只是……” “有何问题?” “大人,小店今夜开门做生意,收了钱便要让一众客人宾至如归。我看都盘问地差不多了,不如让客人们用完晚膳,各位官人也可以在小店小憩。待晚市结束了,再继续查,如何?” 男子与长明相视点头,转身就在各处安排了人。 “走吧,叶冲兄。既然长平不来,就由我陪你小酌一杯?” 叶冲谄笑着请这三台观四位师兄弟到了原先的雅座。方才的听月姑娘不知何时跟在后头给他们这桌又添了些酒菜。 长德看着听月眼神有些直,叶冲心里揶揄这三台观跟着和尚庙似的,今儿给他们放出来了也不知道把不把持的住。 听月给众人倒酒,叶冲刚起杯长明便握住听月纤细的手腕:“不必。” 听月也不恼不楞,笑着放下酒壶:“公子若有何需求,尽管吩咐听月。” 长德身边另一个小弟兄听了这话一脸嫌弃地小声道:“当我们什么人了。” 这小子叫长净,干净的净。叶冲自己给自己添了酒,心里啧啧叹气,徒有其名。 “姑娘,台上弹琵琶的是你们醉影楼的乐女?” 听月点头。 “她为何遮面?” “哦,小店这位乐女姐姐容貌倾城,听闻过去因她的长相闹出不少祸事,秦管家为避免麻烦允她遮面弹曲。” 长明微微皱眉哦了一声,回头看着听月道:“真的容貌倾城至此?我看你们店里侍酒的姑娘已经是国色天香之容,难道这位乐女比你们还美?” 这话说的听月双颊微红,她颔首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长德在一旁插嘴。 “姐姐姓桑,单名一个菀。据说是取自《诗经》。” 三台观几个小子从小只知道修道练功,没什么文化。听这话一脸茫然。叶冲轻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道:“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此名此音,看来这位桑姑娘是生于战乱荒寂之时,求万物复苏之景。” 听月看着叶冲提袖一笑,对面的长字辈黑脸不语。 “哟,这几句话的功夫桑姑娘的琵琶已经结束了?”叶冲赶忙转移话题。 楼下的伙计已经在招呼客人离开。 “哎,春宵苦短。长明师兄,我们也下去吧?” 叶冲随着一众人下楼,是不是回望,依然不见长平的身影。也不知这小子到底还在不在。 送走了客人,官府的男子和手下嘀咕几句,几个少年兵便也跟着客人离开。待人都走干净后,秦管家关上醉影楼的大门,把店里的男女老少全都叫出来。 “官人,除了正在长安城的老板,小店所有人都在此处了。”秦管家语气客气,但着表情却像是在看戏。叶冲站在一旁跟着看戏。 长德和长净拿着张画像一一看过来,官府十几个人上下里外都搜了个遍。 叶冲见长明眼神不对,估计是使了什么术法。忽然玩心一起问道:“师兄,不知这个江湖术士做了什么让人从台州一路追查到此。” 长明不理他,长德接话:“以算命挡灾的由头骗人钱财,还以药之名给别人下蛊来练功。” 店里伙计听了这话一阵唏嘘。 “难道是个蛊师?” “秦管家。”长明打段叶冲和长德的话,“不知可否请您身后的那位姑娘上前一些。” 叶冲回眸,长明指的正是方才弹琵琶的蒙面乐女桑菀。 秦管家犹豫一下,身后的桑菀倒是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她的样子与方才台上没有区别,一身绿衣,面纱从眼睛遮面直到胸前。 “姑娘这面纱可否取下。” “官人……” “取下。”官府男子厉声命令道。 叶冲在桑菀身后也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只见她抬手摘下了面纱。眼前的长明和官府男子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直直看着桑菀好像要把人看穿一般。 叶冲好奇的不得了,跑到前头:“长明师兄,我觉得……” 摄人心魄。 叶冲看到桑菀的真容时,脑子里只冒出这么一个词。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双墨绿色的瞳仁,透着一种比黑色更深不见底的眸色。 恐是习惯了外人这幅样子,桑菀笑语道:“不知小女这幅尊荣是否是官人所寻之人?” 叶冲回过神,拿过画像看了看摇摇头:“不是。” 长明一个激灵,一把拿走叶冲手上的画像正声道:“江湖术士大多擅易容。” “是……是,也不无可能。”官府男子脑子还没缓过来,避开桑菀的眼睛附和道。 “各位官人,桑姑娘来我们醉影楼也有两三年了,绝不可能是你们说的江湖术士。” “是不是,我们自会判别。”长明不看桑菀和官府男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长净就从后院回来了。 第三章 退魔符(下) 长净走到长明耳边嘀咕了几句。 长明一扯嘴角:“让他们拿上来吧。” 不一会几个官员就带着一包东西在桌上打开。一把古琴,一捆红绳,一个香炉还有一个丹药盒。 “桑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吧?” 桑菀点头,笑意不减。 长明举起古琴翻面,琴下似乎是一把木剑。 “这是余台特有的铁木剑吧?你有此剑,若不是去过台州也必然是认识台州的朋友吧?” 余台是台州一个小村落,那里有一种特殊的铸铁之术,实在铁水中加入一种罕见的树木碎片。用这样的铁水打出来的铁器有一种天生的树木纹理,而且极为柔韧轻便。 “不错,我的确去过。”桑菀并未否认。她上前轻轻抽出琴下的剑,缓缓道,“方才这位叶公子说我这个名字听着像是生于战乱之时,确实如此。我出生在南方渭河下游一个村落的普通人家。出生时恰逢南境战乱,父亲被征入伍再未回来。六岁时大旱,两边十几个村落颗粒无收饿死了好多人。母亲一路带我北逃到通河,最后迫于生计委身青楼。因为我年龄小,青楼的妈妈便让我白日学艺夜里照顾姐姐,待我十五岁便出台。我母亲自是不愿意的,所以十四岁时冒死带我逃离了通河。逃亡之时总免不了被人欺凌,幸得以为侠士相救。此剑便是他赠予我的,他是余台人。” 尘世女子身世大多如此,店里的伙计听着微微诧异,只有秦管家低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叶冲听着她绛唇柔声讲着这样一个让人唏嘘的身世,眼神毫无波澜,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心疼。若不是为了解开误会她也是不愿说的吧。 “官人,小女不过是一个以乐为生的红尘女子,藏剑于琴只为防身。” 长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放软:“那这盒丹药呢?” “一个女子行走江湖,靠琴为生,总会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身上备些丹药很正常。难不成你让她每天背琴,拿着琵琶还要扛两大打草药和药罐子?” 叶冲也知道自己可能是“为色所迷”了,但是就是忍不住。桑姑娘诧异地看着叶冲,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叶公子说笑了。这丹不是药,是女子涂面的保养之物。听月,能给我盛碗水么?” 听月端来一碗水,桑菀取出一颗丹药放入水中,不一会丹药化开成了黏黏答答的样子。 哦,原来是女子的保养之物。 长明面色并没有转晴,但似乎也再严苛。 “师兄,我看这个女子古怪的很,不如我们请出符纸一试便知!” “不可!”不等长明说话,叶冲一个箭步按下长德的手。 这下可好,长明冷笑:“师弟此法我看可以。师傅的退魔符最是清楚。” “长明,万一她不是呢!” “若她没有鬼,自然不怕。” 叶冲眉头紧皱:“长明,退魔符虽是为了妖魔鬼怪但……” “长德长净长河!”长明不顾叶冲反对强令师弟们准备,“叶冲,官府既然请我们三台观帮助,那就是我们的事。你一个外人,又有何立场管我们的差事?” 长明态度强硬,长德狗腿跑的最快已经到了西边角落准备请符纸。叶冲不废话,反手从背后抽出什么直指长德手中的黑纸,霎时间一点火光把黑纸烧成灰烬。 长德一惊,怒目回视。长明冷哼一声,腰间的长剑已露寒光。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了,公孙长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挡在两个箭拨弩张的人之间。 “师兄!”公孙长平行礼,“叶冲也是担心万一这位姑娘只是普通人,使用退魔符的会对三台观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个孙子!”叶冲收起折扇瞪着长平的后脑勺。 长明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抽出一张黑纸符给长平。长平顿了顿最后还是接下了。 “公孙长平!”叶冲眼见他准备转身,低吼地挡在在身前。 醉影楼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长平对着叶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阻挠。就在此时身后一直沉默的桑菀唤道:“叶公子。” 众人看像桑菀,之间她不慌不忙地走到长明跟前,微曲行礼:“既然这位官人有法子验明正身那便使吧。否则我们也是心慌。” “桑姑娘,那个退魔符即便是为了对付妖魔鬼怪但也会有伤凡人的元气,特别是你这样会些许功夫的人。” “若姑娘……” “若真的伤了元气,我相信从三台观这样赫赫有名的道观出来的师傅也一定会帮我们恢复的吧?” 桑菀的话引得叶冲和三台观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姑娘居然也听说过我们三台观。”长德不屑地附和她,“看来姑娘江湖行走的资历不浅啊。” 桑菀不答话,朝叶冲点点头示意他无需担心,便让出一条道让长明师兄弟布阵挂符。 叶冲站在一旁,看着四人在四角挂上退魔符,待长明走到大厅中央拔出长剑,左手二指竖起于唇下,师兄弟四人即可沿着柱子倒挂金钩地垂于屋顶四方。 醉影楼里的烛光渐渐黯淡下来,叶冲看见隐隐的三十六根红线由四角交错相连将桑菀围在当中。 屋子最终陷入漆黑,长明嘴里念念有词。没有修为的凡人在黑暗中惊恐地加快呼吸,空气了多了一些硫磺的味道。 叶冲紧张地开着天眼观察四周,却见桑菀淡然地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红线显,红色的亮光中散发着雾气。长明大喝一声念起了符咒。整个地板都抖动起来。四面的窗户随着长明的语调逐个闭上,店里的伙计们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桑菀四周有袅袅的烟雾从地板窜上来直到把她整个围住,长明猛地睁开眼睛,举剑指向她大喊道:“退!” 剑刃散着一阵金光把醉影楼照的通亮。叶冲被闪地抬手遮掩。当金光退去,醉影楼内逐渐恢复了方才的样子。众人微喘着气朝中央看去,之间长明大汗淋漓,弓步执剑对着桑菀,而桑菀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方才让人惊艳的女子模样。 “这里没有魔。”长明的眼神从诧异到失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收起剑淡淡地说道。 桑菀微微笑道,欠了欠身回到:“多谢道长了。” 长明兴师动众地摆了这么大一个符阵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着实让三台观和崔知府都丢了面子。 秦管家面上虽仍是客气,但字里行间送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叶冲走在公孙长平身后,一行人一路上竟无人说话。崔知府的人将他们送回客栈后就急忙回去复命。 回到房里,长平聊起了今夜之事:“醉影楼今晚的一切仍有许多奇怪之处,我觉得恐怕要请尊师傅下山一趟了。” “为何?”叶冲不解,“连退魔符都用上了,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师父下山?”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又一次我和师傅去天青山小住了几日。” “恩。” “那次我和你两个人到西南峰溜达,看到几个高人在林中修炼,不吃不喝只是坐在那里,也不交流。回去时和你师傅提起,他说这些人是灵修。” 叶冲觉得好笑:“怎么,你想转行来我们天青山灵修了?” “不是。”长平摇头,“后来师傅向我提起过灵修,说这种修炼不在于某种技术,不像我们修剑术,修道法。是一种靠天地灵气以强大内心精神的修行。就是和你门修仙有些像。” “是啊。天青山仙境,上来的人谁不是为了修仙?当然我可能是个例外。只不过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之前我看到醉影楼里的人,包括你,在饮酒之后似乎都陷入一种极度舒适的状态。你不是也看到了类似草坪阳光一般的景象么。这个状态,你不觉得和天青山灵修之人很像?” “你是怀疑,醉影楼里有灵修的人?还是你怀疑桑姑娘就是?” “我不确定。”长平压低了声音,“方才师兄驱阵之时我开了天眼看了看那个桑姑娘,她全程纹丝不动毫无变化。阵法关闭之后神色也和之前无异。” “废话,人家又不是妖魔。” “不是的,你再看看周围别的人。师兄这次驱阵是使出了全力,退魔符的功力你也是知道的,即便的好无修为的普通人都会被他影响耗费体力和精神。能想桑菀那样的,要么是鬼……” “你才是鬼呢。”叶冲小声骂了长平一句,“要么是什么?” “要么……就是道行非常之高了,退魔符于她根本无用。” 听完长平的想法,叶冲没有接话。 房间里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长平,你知道方才桑姑娘接下面纱之后我看到她想到了什么么?” “什么?” “仙女。”叶冲自嘲地笑道,“就像是寺庙壁画上那种腾在天上抚奏仙乐的仙女。” 长平难得笑了出来。他心想:叶冲恐怕是红鸾星动了。 第四章 崔府家宴 叶冲确实心动了,而且心动就得行动。 公孙长平刚起来,长净就来敲门。 “五师兄,我们师傅来了。” 长净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被训斥了。 “楚道长来了呀!”叶冲假模假样的整了整衣衫,催促着公孙长平赶紧出去。 “叶冲,你搞得鬼?” “什么叫我搞得鬼!你得跟你师傅汇报,我就不需要?” 公孙长平瞟了他一眼,叶冲嘴角微扬,左手的折扇一下一下拍在右手心,悠悠道:“我师傅那人你也知道,他觉得不妥的事肯定憋不住。我昨日算了算他应该到你们三台观了。” “罢了,师叔是讲理的人。” 二人进入厢房正巧听到长德顶嘴,说是叶冲与公孙长平在酒楼待的太久,他们觉得有异才不得不驱退魔阵。 叶冲刚想反驳,楚道长就拍案而起,说他们坏了事。 待楚向北静下来,看见公孙长平二人,轻叹一口气。 “楚道长!” “师叔!” 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入房。 楚向北点点头示意二人坐下:“长平,我知道你此次来是有掌门师兄的任务在身。昨夜之事……还是他们鲁莽了。” “楚道长也莫深责二位师兄了,好在昨日未出什么事。醉影楼的人也未追究什么。等下我们送一些不气的丹药香烛去再给人赔个不是,人家不会多怪罪的。” 叶冲面上说的诚恳,一旁的长明和长净可不舒服。 楚道长点点头,又摆摆手:“崔大人助台州府抓人,你们搞出这样的动静,恐怕是打草惊蛇。” “可是师傅,我们在崔府也确实打听到崔大人今日派人暗中观察醉影楼的动静,特别他们的舞乐。” 楚道长皱起眉头,摇摇头:“愚蠢!这是崔知府亲口告诉你们的?知府亲自找到我们帮忙,会有所隐瞒么?一个个听风就是雨,半点不用脑。” “抱歉道长!”忽然门外一个小二敲门,“崔府派人来传话。” 楚道长起身应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 男子见他鞠躬作揖,客客气气道:“道长,小的是崔府的家丁,我家老爷派我传话给各位道长。” 言毕,走到楚向北身边耳语了几句。 楚向北听完,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多谢大人邀请。我们必定准时赴宴。” 家丁离开后,楚向北转身看着叶冲道:“今天怕不需要你们俩去道歉了。崔知府亲邀醉影楼的舞乐十人,今夜于府中家宴助兴。” 消息一出,公孙长平与叶冲面面相觑。 虽说崔知府已经邀请,但是楚向北再三考虑还是遣二人去一趟醉影楼露个面以表诚意。 二人到达时,恰逢午市客人不多,店门的伙计看到他们,脸色一沉。匆忙转身回店里。 不一会儿,秦管家便出现在门口。 今日他一身红底绸衣,配着他那笑吟吟的胖脸显得特别喜庆,像是要去去晦气。 “哟,叶公子。”秦管家言语热情,可是人挡在门口一步不动。 公孙长平上前,丹药递给秦管家:“秦管家,昨夜是我们三台观冒犯了,此是补气回元的丹药……” “道长言重了,言重了。”秦管家收下药瓶,“三台观替官府抓人也就是替我们百姓除贼。” “秦管家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叶冲上前拉着秦管家转身进店,“来来来,我来给秦管家讲讲这丹药如何食用。” 叶冲一觉和,秦管家索性留他们用了午膳。 提及桑菀,秦管家叹息:“原本只是觉得她可怜不容易,想着她只是找人呆不久。没想到桑菀不仅善乐,又懂医理。她来了之后帮着我们改了菜单又出了不少新酿。这两年醉影楼生意红火,桑菀可是功臣。” 秦管家喝了一两口开了话匣子。 “昨日……莫非是崔府人因为酒楼生意过好才盯上我们的?” 这话什么意思? 二人一脸疑惑。 “之前连城的人都说醉影楼的舞乐,琼浆楼的酒菜。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琼浆楼生意大不如前。不巧这琼浆楼是崔知府老丈人家的亲戚所开……之前崔夫人还想从我们这儿撬人过去,可是没成。难道就是为这事儿刁难我们?” 这也不是不可能。 叶冲和公孙长平从醉影楼出来时已是申时。两人沿着碧湖散着步。路过琼浆楼,喝茶看景的人不少。伙计忙的满头大汗。叶冲耳尖,听见熙攘的茶会里不少人在议论昨日醉影楼的事。夸张的更有:“听说今日知府把醉影楼的舞乐全抓到府里关起来了。看来醉影楼生意做不久咯!” 公孙长平突然顿了顿步子,叶冲回眸见他微微皱眉。 “市井留言,随便听听罢了。” “不是。”公孙长平站定转身。 顺着他的目光,叶冲看到一个精瘦蓝褂的老者和琼浆楼的管事说着什么。等老者离开后公孙长平便推推叶冲道:“叶冲,你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老人家是什么人。” 叶冲又一次在心里鞭挞了公孙长平一番。 “打听到了,那是崔知府家的佣人。好像是什么副手。反正是管崔府厨房的。”叶冲一脸狐疑,“你问这个干嘛?” 公孙长平摇摇头不解释:“走吧,去崔府和师叔他们汇合吧。” 崔知府家宅位于连城西南面,靠近碧湖的入海口,景致肯定是一流的。家宅不远处就是知府府和兵场。 两人向门口侍卫说明来意后,便被领到了南院。长净和长河正在院子里喝茶。 “四目相对,天雷地火啊长平。”叶冲摇着扇子低声道。 “师兄,你们来啦。师傅是师兄正在和知府大人说话。你们来了也别瞎逛了,进屋坐一会儿吧。”长河进门晚,虽然也是长明一流的,但对长平的敌意不大。 公孙长平也是习惯了,道了声多谢径直朝房门走去,可刚到门前就转身过了月门穿到旁边院子去了,不顾身后两个师弟叫喊。 叶冲啧啧调侃公孙长平也太不把师兄弟放在眼里,就算他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也不好这样。 “不过,你这是要去哪里?” “厨房。”长平不知何时拿出了罗平,跟着指针在府里转悠。 “厨房重地,你去那里干嘛?” “刚才在琼浆楼的那个老人家,你看见了么?” “嗯,怎么了?” “昨夜醉影楼里,他也在。” 嗯?叶冲惊讶的跟上前,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方才我们路过琼浆楼时,一些茶客昨夜也在醉影楼里用了晚膳。我观察了下他们,眼神和气息略漂浮,和之前我与师傅遇到的那些人相似。但是那个老人家却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过于沉。” “你是怀疑……” “而且,按秦管家的话说,琼浆楼算是崔知府罩着的店,那崔家厨房的人怎么回去醉影楼吃饭?而且醉影楼里也无人认出他……” 叶冲符合着嗯了两声:“也别瞎猜了,找个厨房小工问问。” 公孙长平回过神,看到不远处厨房门口正是那个老人家在与一个送菜的小哥说话。 两人掩在墙后,等小工关上后门离开崔府后,翻越围墙,悄悄跟着小工回到了城郊。 叶冲见时机成熟,右手结印,开扇掩唇,从嘴里吐出悠悠的白烟。白烟飘到小工脑袋上不一会儿便消散了。 这会儿不用公孙长平指示,叶冲就走到小工身边装作路人问道:“哟,你这菜看着好新鲜呐。” “那当然的啊!”小工受了白烟迷惑问什么答什么,“这可是给知府家送的菜当然要最新鲜。” “啧啧,官府人家的货色就是比我们这些老百姓好。” “哎,也不是。崔知府家里前几个月新请了个厨子,要求高的很。” “哦,新的厨子?是一个老爷子么?” “对啊,你们也知道!那老头子看的精瘦,到像个修仙的道士。” “是啊,的确看不出来。那他这厨艺看来很不错啊。” “听说不错,反正我是没吃过。我听给西角街杀猪的说他不仅菜要的好,连家禽肉类都要求极高,还要送鸡的给他配些鸡土在崔府养几日再杀。” 这……也有?叶冲回头对着公孙长平做了个鬼脸以表奇怪。 叶冲话套的差不多,朝着小工一挥扇转身便和公孙长平消失了。 小工如梦初醒般,一时间疑惑自己怎么自言自语起来,挠挠头想可能是最近缺觉迷糊了。 回到崔府时,楚向北已经带着长明与长德回到南院。 公孙长平随口说只是在院子里逛逛,楚向北也不多追问只道:“崔大人的捕快朋友对醉影楼的人依然有所怀疑,但是未免昨日之失再犯,今夜我们只在外围。” “是,师叔。” “长明,今晚不论有何动静,没有我的示意,你们不可擅自行动。” 晚宴前,三台观的人都换上了崔府家丁的衣着,混在家丁里。 待天近黄昏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和另一个健壮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家宴摆在崔府的西苑,打开门正对着碧湖,临湖一座亭子,看摆设应该是给舞乐准备的了。 楚向北走到公孙长平身边,低语:“那个穿黑衣的是台州的捕快。等下你与叶冲注意房内的动静。” “那舞乐的……” “无妨,长明四个人看的过来。” “师叔的意思……可能……” 楚向北眼珠子环绕着四周,示意公孙长平禁言:“多一个心眼不会坏事。” 半柱香后,主客纷纷入座。右边坐着崔家的大小姐和他丈夫。左边是二子和次子。次子清瘦,面色不佳像是饿久了的样子。 崔大人举杯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彼女们纷纷开始上菜。 第五章 实则虚之 头菜时,崔知府让自己府中的舞乐来助兴。说实话,表演的并不比醉影楼的差。 知府和那捕快心思不在这上,只顾着说话。而其他人,外嫁的大小姐和丈夫秀着恩爱,二公子微醺眯眼盯着舞姬傻笑着。那三儿子吃了东西恢复了精神,正百无聊赖的看起书卷。 一曲结束,管家领着侍女们撤了头盘换了酒。舞姬退下后,崔知府与捕快碰杯,相视一笑。管家朝后头招招手,四五个蓝衣女子蒙面入席。 一时间,宴席上鸦雀无声。等蓝衣女子们站定后,远处传来叮铃一声。 叶冲侧头看去,不知何时四个乐师已在临湖而建的亭中入座。 今夜,醉影楼的人个个遮面。亭子离得稍远,叶冲和公一时间看不出那个是桑菀。 宴席上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特别是那捕快一双鹰眼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长平,你说今晚会不会一夜回春?”叶冲语气戏谑。 “你有看到什么么?” “没有,但是……总觉得这宴会上有两股气息在对抗。” 这可不是好事。公孙长平脸色一沉。 不一会儿,侍女们纷纷端着正菜侯在一旁。 叶冲站在后面一眼望去,菜色不错,不过…… “咦,你这菜怎么和其他人的都点不同?” 侍女微微抬头低声回答:“三少爷体虚吃不了太油腻的,陈师傅专门给三少爷配了药膳。” “陈师傅是那个瘦瘦的老爷子?” 侍女点头:“对,是夫人专门请来调理三少爷膳食的,做的一手好菜!” 叶冲哦了一声,回到公孙长平身边:“那厨子不太对,现在走不开,注意下他们吃了东西后有没有异常。” 公孙长平点头,退回帐外。 两人站了一会儿,公孙长平忽然心音传耳道:“叶冲,你觉不觉得这场面就像那夜在醉影楼,伙计在外围,客人在里头,看着舞乐吃着酒菜?” “英雄所见略同!” 公孙长平盯着宴席中人,那二少爷喝得左摇右摆显然是真醉了。大小姐和她丈夫面色微红还可以。崔知府和捕快神情放松,有说有笑。 两曲后,崔知府边鼓掌边起身向外走去:“都道醉影楼的舞乐是一绝,今日亲眼目睹,张兄,可还满意?” 张捕快举着酒杯,低沉的笑声相是从地底传来一般:“我是个武夫出身,今日一宴终于知道那些风雅之士为何喜欢吃饭时看看舞听听琴了。” 崔知府回头看了看一直隐在另一边的楚向北,见他摇头,叫来管家把四位乐师请至内厅。 乐师们走进内厅,叶冲再次细看,认出了桑菀。她今日换了白衣,抱着正是那晚被三台观搜出的古琴。 桑菀感受到了叶冲的目光,微微眯眼似乎在笑。 “今夜崔某宴请友人于府,辛苦诸位为过府助兴。昨夜之事,是崔某没有管教好手下的兵,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桑菀上前,欠了欠身道:“大人此言真是太折煞我们了。官府抓贼是为民,为民的自然要全力相助。” “哈哈哈。”张捕快大笑道,“这位姑娘可真会说话。崔大人,既然我们要致歉,那不如请醉影楼的诸位在旁一起用膳吧?” 崔大人捋了捋胡子,叫来人添了十张台子,摆在丝帐前。 醉影楼的人纷纷看向桑菀,她点头后退身入座。 “这张捕快不是要和崔知府讲正事么?怎么让外人也入座了?不会是一夜回春回……” 叶冲正嘀咕着,忽然三少爷大叫一声,表情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身体。 一旁的家丁上前想要查看,谁知三少爷看都没看一把掐住一个家丁的脖子,张大嘴瞪大眼睛,像要吃人一般。 “子初!”崔知府自己也被下了一跳,愣了愣神才上前想把自己儿子拉开。 可是三少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人推开。 楚向北见状向长明示意,师兄弟四人即刻拔剑围住三少爷。 “你们干什么!”大夫人看这阵仗急得大吼。楚向北一侧身挡面前:“夫人莫急,令郎是中邪了,我们只是为他驱邪,不会伤了他的。” 大夫人不相信,执意上前,楚向北拦着时,长明四人已经动手,掏出符纸,挥剑念咒。就在那人快晕了时,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三少爷瘫倒在地不断抽搐,楚向北转身上前给他塞了课丹药,几秒过后三少爷嘴里吐出一摊黄绿色的秽物。 秽物带着恶臭,楚向北示意示意大家不要上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倒出一杯液体给三少爷喝下,三少爷终于缓过神,捂着肚子又是一吐。 长明用剑拨了拨地上的东西道:“师傅,是虫卵。” 三少爷一听,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一下子就晕了。 楚向北将人交给大夫人,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带回去休息。 “崔大人,令郎无大碍。恐怕是误食了什么。”楚向北顿了顿接着到,“令郎的饮食……” 不等楚向北把话说完,崔知府已经气得叫人。 不一会后厨的陈师傅被人带到正厅,不过他坚称自己从未谋害过人,一心为了三少爷的身体。 崔知府指着地上的东西,短短一晃神的功夫那摊秽物已经变成黑色了。 陈师傅看了看那秽物后,眼珠转向一旁。不过很快回身道:“大人,我要是想对少爷做什么早就做了,何必等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 “你还狡辩!” “崔兄。”张捕快拦下崔知府拔剑的手,“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你府中饮食都由他负责,既然他可疑,我看不如先将他关在府牢中,让三台观的道长们给府中各人都看一看有没有不妥。晚上我来审问他。” 崔知府想了想,点头:“也好。” 陈师傅不辩驳也不逃跑,自觉地跟着家丁去了府牢。 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留宿于崔府。公孙长平带着叶冲和楚向北给崔府上下都看了一圈。除了三少爷,其他人确实没什么。 “师叔,那虫卵……” “你是想问为何小小虫卵有如此大的威力?” 公孙长平点头。 “之前我们怀疑张捕快抓的是蛊师,但今日一看可能是虫师。” “虫师?”叶冲诧异,“虫师在中原并不多见啊。” “是,虫师比蛊师难对付的多。我担心那厨子可能还有同伙。” “那师叔,我们?” “今晚先这样,明日看情况再定。” 回到南院休息已过亥时,两人不说话各有心事,也睡不着。 忽然,窗外的风声里夹着细微的叫唤:“叶公子!” 叶冲一个机灵,起身看了看长平,公孙长平也听到了。他起身快速开了窗,窗上摆了张纸条。 “北苑花林,有事相求。” “看字似乎是个女子写的”公孙长平道,他看向叶冲. 叶冲想也不想一个翻身,穿上衣服:“肯定是桑姑娘。” 二人半夜上了屋顶,到了花林,不一会儿桑菀便出现在月色下。 “多谢两位公子愿意前来。” 叶冲得到个献殷勤的机会,客气到:“哪里哪里,桑姑娘有何事尽管说,我们必定相助。” 桑菀解释道:“今晚宴席上的事实在有些蹊跷。那位陈师傅我之前也是认识的。” “认识?”叶冲想到白日里公孙长平提到在醉影楼看见他之事。 “嗯,他之前听到了外界对我们店的评语,所以来了几次,找了我们店里的掌勺,当然也找了我,询问一些药膳调理的事。” “是这样,这么说的话这个厨子的确是尽心尽责。” 桑菀点头:“除此之外我还无意中发现陈师傅身怀绝技。” “是什么?” “不知二位公子可听闻过一种苦修士,叫虫师。” 虫师二字,与楚向北的推论不谋而合。 “看来你们也想到了。”桑菀压低声音,“虫师亦正亦邪,我没实证不敢保证陈师傅是好人,但今天看到崔公子吐出的东西,黄色的虫子扭曲了一会儿变成了黑色,这应该是虫卵吸走了什么毒素。陈师傅之前……” 桑菀还未说完,三人迎面撞上一个黑衣人。 夜色漆黑,他们看不清那人的脸。 “三位贵客,这大半夜不睡觉,朝府牢的方向去是作甚?” 这声音如同从地底传来一般。 “张捕快!”叶冲和公孙长平异口同声到。 “居然有漏网之鱼!”张捕快语气来者不善。 叶冲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正是方才宴席中的一股。他速速上前挡在桑菀身前:“张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究竟什么人!”公孙长平剑眉一沉。 “我?我是台州捕头!” “你不是!”公孙长平低吼一声,拔剑一跃眼看就要砍在那人身上,谁知身影一晃边消失了。 “哼,三台观明明说自己派了五个人,没想到还少说了两个。” 公孙长平退到叶冲身旁:“我看那张捕快人没抓到,倒是自己被人给附体了。” “我说呢这知府府上半夜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桑姑娘,你可跟好我,等我找到时机你就快跑。” 桑菀看着叶冲抓着自己的手,把自己藏在身后的紧张样子,不由噗嗤一笑。 她拍拍叶冲示意他松手,叶冲回眸,只见桑菀不知何时已经左手执剑。 “他在你右前方。”桑菀在叶冲耳边低语。 叶冲一秒反应,反手挥扇,掀起一阵大风,风藏利刃,朝右前方滚去。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听到咔擦数响。 “小徒弟还挺厉害拿你们下引子再适合不过了。” 夜色深沉,月亮被云遮住大半,微光下一个体型纤长的不像话的东西缓缓像三人移动。叶冲和公孙长平速速开了天眼,此时才看清,正是这“张捕快”,可是他下半身却变得如蜈蚣一般。 公孙长平紧握手中剑,三人前后站开,这崔府今夜恐怕不得安宁了。 第六章 虚则实之 叶冲的扇剑分散为五十六个小刃,速度极快,细如银针,却被蜈蚣的身体通通挡下。 公孙长平腾身向脑袋砍去,也被“张捕快”的钳子当下。 “张捕快”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在这夜晚显得尤其诡异。 二人已是大汗淋漓,就算不被他杀死也要累死。 “张捕快”看准一个间隙,朝叶冲迅速冲过去,扇剑来不及收回防御,叶冲被逼的疾步后推。 他身后护着桑菀,退到末路时想叫公孙长平,可他正和蜈蚣的毒刺纠缠。 “叶公子,快蹲下。” 叶冲还没反应下来,被桑菀一把按下。叶冲只见土里窜出无数藤条,紧紧缠住蜈蚣的身体和钳子。 叶冲一眼神奇回眸看着桑菀:“没想到姑娘还会法术。” “我看这张捕快并非他的真身,只是中了蛊。”桑菀单手结印,土地里又窜出不少藤条,“你们快找找他的真身,不然会伤了这个捕快。” “好。”叶冲正是这想法,“桑姑娘,你能撑多久?” “越快越好!” “长平,我来牵制他,你准备!”叶冲收回扇剑一跃而起站到蜈蚣头顶。一路小跑跑到他的尾刺处,打开扇剑,双手相合,一把扇剑重新嵌合出一把长剑。 “叶冲,我准备好了!” 两人相视点头,公孙长平起身沿着墙壁腾在半空中,左手立符,右手反剑刃,嘴里念念有词。 崔知府家的土地下传来微微的颤动,这颤动逐渐变强。 公孙长平双脚蹬墙,大呵一声,一跃腾空,单手执剑朝地上狠狠插了下去。 一刹那,整个崔府如天崩地裂一般。蜈蚣受了惊吓疯狂扭动身子,捆绑着的藤条逐一断裂。 忽然不远处跑来一个老头子,上身血迹斑斑,正是那个陈师傅。 陈师傅看见这情景,一个马步扎下,双手抱拳于胸前,接着重重锤在地上。忽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十几只大公鸡。 蜈蚣体型巨大,看到这大公鸡竟然惊得分解成无数小蜈蚣。 “他要变身了!快接住那捕快。”陈师傅朝二人大喊。 张捕快脱离了蜈蚣身体,没了支撑摔了下来。叶冲飞身一把接住他,重重跌坐在地。 “蜈蚣怕鸡……“公孙长平想到今早那买菜的说陈师傅买了不少鸡还说要养养,恐怕是早就有所发现。 公孙长平收回剑,举剑于面前,左手在剑刃上抹了几滴血,转手向地上的鸡挥去,大喝:“复!” 一下子地上十几只变成几十只鸡,个头有巨大了不少。 陈师傅低声笑到:“好小子,还挺机灵。” 叶冲把张捕快交给桑菀,让他两躲到空地。接着他划破手指,闭上眼在眼皮上各点一个血印,夜色中,所以活物都成了一团红色的大小原点。 他飞上颤颤巍巍的围墙,望了一周,终于冲公孙长平叫到:“在西苑。” 西苑就在知府办公的隔壁,是储存杂物的地方。 公孙长平翻墙而过,按着叶冲的指挥朝一间厢房砍去。 未等他破门,门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内力。公孙长平侧身躲避,还是被割破了衣袖。 只见门内走出一个家中年男子,正是那厨房的下手。 陈师傅在后赶来见到他,不服气到:“没看出来,居然是你!真是失算。” “哼。”那下手一身黑衣,撕下脸上的面具,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露在月光下。 “小子快闪,你不是他对手。”只见那人嘴里吐出一股黑烟,带着一股异香,黑烟所到之处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虫子。 陈师傅一把拽过公孙长平,自己挡了挡了上去。 “他……也是虫师?” “他在驱黑寡妇。” 黑蜘蛛一片片,行动迅速眼看着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墙上。陈师傅是自己无事,倒是叶冲和公孙长平被逼得无路可退。 眼看着黑虫子要到脚上了,不知怎的脚底一热,一阵火苗窜了出来,顺着蜘蛛烧了下去。 这墙遭了火烧一下子就塌了,两人措手不及再一次跌下去。 “长平!”身后是楚向北的声音。 公孙长平猛回头:“师叔!你醒了!” “快,用这个给你师兄闻闻叫醒他们。” 公孙长平接过药瓶,迅速朝南院跑去。 房里四个人睡得死,手脚上都缠上了蜘蛛丝。叶冲打开瓶子凑在他们鼻子下方,顿时四个人猛的醒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臭!谁啊!” 长明醒来看见叶冲,还没说话便发现不对。 “出事了!”长明一脚把三人踹下床,四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跟着公孙长平来到西苑。 此时西苑的两个虫师早已把崔知府家的土地翻了个面。 “你们五个准备流沙阵。”楚向北凌空越到陈师傅身边。叶冲见状回到桑菀身边护着二人。五人准备好后,楚向北一点头。 五人五剑站成一圈,举剑刃对外,迅速移动起来。 那个黑衣下手两臂张开,袖口无数黑点在外涌。陈师傅一手捂嘴像是吐出了什么,随即手上出现一个火球,两手跟着身子旋转半圈,地上便有了一个火圈。 那些黑虫子见火就着,一时间无法外延,可是它们数量众多,迟早要破圈而出。 就在这是三台观的流沙阵以楚向北为中心,圈内的泥土逐渐化为流沙,阵中所有活物都在下陷。 流沙埋到陈师傅小腿时,老人家掏出一个葫芦饮了一口,随即嘴里喷出长长的水柱。沙子遇水,重了不少。那黑衣下手下陷的更快,直至二人都只剩了个脑袋在上面。 “同归于尽?”黑衣下手阴笑着看着陈师傅。 陈师傅哼了一身,仰起头张大嘴,慢慢的一直如蚯蚓一般的虫子从他嘴里钻出,遇到了空气便膨胀。那黑衣下手见此大惊,想要张嘴说什么,还没来得及那“蚯蚓”就迅速朝他冲过去,眼看要撞上时“蚯蚓”头变成了两半,像是一张大嘴把那黑衣下手的头吞下。 黑衣下手发出了几声痛苦地叫声,“蚯蚓”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夜里,只有吞咽的声音在空中飘传。 半响,“蚯蚓”放开了那黑衣下手的头,又逐渐缩小回到了陈师傅嘴里。 楚向北示意,五人撤了流沙阵。一切又恢复了原貌。花草房屋一如白日。 楚向北急急走向正趴在地上的陈师傅,老人家一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缓了缓神,重新起身。叶冲背着张捕快,带着桑菀也走了过来。陈师傅衣衫破烂,身上还几个血口。众人走到黑衣下手身边,他已是一身干枯。 陈师傅探了探鼻息道:“还活着。” 楚向北点点头,随即吩咐五人去叫醒崔府的人。 崔知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要抓的人居然就藏在自己身边。听到楚向北和陈师傅的叙述后怕的恐惧感爬上脑门。 那黑衣下手的确是出自虫师之门。可惜修行到半路上入了邪道,练了黑蛊之术。 虫术与蛊术不同,蛊师是以血肉之躯养蛊,虫师则是人虫合一。黑蛊术是以他人之血肉来替自己养蛊,这样虽然养的出大蛊,但很容易被反噬。这贼人就是因此才会面目可怖。 张捕快醒来后也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他晕之前似乎是在台州自己家里被什么东西咬了,随即头晕目眩。原以为是蛇,没想到是蛊,后来没多久他就晕了。 陈师傅和楚向北在崔府上下都探查了一番,确定无异后众人才安心。 后半夜的这事,让大家都难以入眠。 陈师傅身上的伤,楚向北替他处理的差不多。 老爷子叹息到:“虫师修炼太苦,不少弟子都是半路放弃,今日见到这人真是失望,绝望啊!” 陈师傅说他是受友人所托给崔家三少爷调理身体。他以虫入食发现这小子底子虚,后天又没有医好才搞得他身体被不同毒素所累。原本他只要驱虫替他吸干毒素再取虫即可,可谁知前几个月他发现这府里上下不对劲,特别是这个三少爷。 随后他得知醉影楼有一夜回春的名号,便去打听一些时。那葫芦里的酒就是醉影楼到一种雄黄酒,他买回来自己又加了点料以备后用。 那下手是两周前来的,当时陈师傅并没察觉他有异,直到张捕快到来。 “哎,他来了后我发现花园里各种虫子行踪诡异。当时我把注意力都放在那捕快上了。谁知是这贼人声东击西之策。” 折腾一夜,崔大人后悔地请陈师傅多留几日养养伤。其实还是怕家宅不净,二子不好。 陈师傅无奈于人情还是同意了。 崔知府这事算是解决了,众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崔知府以免外头有什么留言蜚语,亲自送醉影楼的舞乐回店里,还赠了一副赞美舞乐的对联算是补偿。 临行前,陈师傅叫走桑菀单独说了几句话。 公孙长平见着,问叶冲:“你当时怎么都没有怀疑就去赴约了?你不怕桑姑娘才是那贼人?” 叶冲耸耸肩:“做鬼也风流的前一句是什么?” 公孙长平扯扯嘴角不说话。 “我昨晚不是说有两股气息在对抗么?其中另一股气息,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和那夜在醉影楼很像。直觉告诉我,她是好人。” “直觉……”公孙长平不置可否。 楚向北料理好了后事,一众人拜别了知府府。 “昨夜一战,大家也都累了。我们在连城休整二日,启程回观。” 公孙长平和叶冲遵命回房补觉,回想昨夜二人不约而同觉得,床!还是自己家的好啊。 第七章 不准不要钱 昨夜崔府一战耗了不少神,楚向北也不叫醒他们,二人差点睡过中午。公孙长平起来便急匆匆地往楚向北房间去。 “楚师叔是真有事,你我只是顺道。”叶冲说的轻巧,他又不是三台观的人。 “我只是还有些疑惑想问问师叔。” “疑惑什么?他是怎么醒的?” 公孙长平惊讶,叶冲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 “我都能感知到有异,你师叔会不知道?而且,他那天不是说长明驱退魔阵是坏了大事么!说明他早有准备崔府有问题。你这人啊,老是刨根问底的!对着你师叔,你哪次问的满意了?” 公孙长平垂下眼,叶冲怕自己一时语重了,想上前安慰安慰他,却不想这小子道:“那我们去问问桑姑娘吧。” 啥? 叶冲哭笑不得。 去见桑姑娘是不错,可是问人家这些事…… 两人第三次来醉影楼只是找桑菀,为避免尴尬直接去了后院。 也真是巧,刚到了巷子口,便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走出。女子看到二人,停下步子,轻轻撩开半边绢纱,正是桑菀。 “桑姑娘!”叶冲站在那里礼貌的打招呼,可眼睛都快看直了,“你今天出门呀?” “废话。”公孙长平低语。 “叶公子,公孙道长!”桑菀欠了欠身,“二位今日到来是?” “哦,来找你的。”叶冲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桑菀摘下帷帽正欲转身请二人到店一叙,公孙长平上前道:“不是什么大事,姑娘要是不介意,我们二人可以送你一程。” 叶冲气结:“什么叫送你一程,会不会说话!” 桑菀噗嗤一笑,叶冲和公孙长平愣了楞,不好意思起来。 公孙长平,叶冲,桑菀三人也算一起经历了大事,同行在街上能随便说笑几句。 “你是说陈师傅?”桑菀思索道,“他的确来了我们店里几次。前几次就只是来吃饭,后来就问了酒菜的一些配方。” “我看今早离开时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姑娘是否介意……” “人家讲悄悄话是私事……” “无妨。”桑菀倒是爽快:“我之前托他寻人。” “人?” 桑菀点头:“对,就是那个救我的人。当年他救下我和我母亲后,我们就留在余台生活了几年。大约是十二年前,余台西面发生了地动,把地下许多不干净的东西震了出来,恩人和村里一些侠士就出村帮忙了。但是后来只有恩人没有回来。因此我在母亲去世后一路向西去找他。” “那人……” “那桑姑娘,今年至少已经年芳二十五了。” 公孙长平:…… “咳咳,桑姑娘你继续。” “嗯。”桑菀压了压笑,继续道“我一路找到连城附近断了消息。” “那你还在醉影楼留了几年?” 桑菀点头:“连城是一个大城,来往三教九流消息也灵通。另一方面,我一个女子走了这么远实在需要积点路费。” “也是。”叶冲听着像是感同身受一般,“你有你恩人的画像么?” 桑菀点头,从怀里逃出一张画像。 “这……怎么长得有点像我!”叶冲一脸不可思议。 公孙长平一挑眉,泼冷水道:“人家一身正气的样子不是你能装的了的。” 桑菀被二人逗得一阵笑,收起画卷:“我看叶公子也是一身正气之人。” 叶冲得了表扬,喜滋滋地挑眉炫耀。 “前几日那个陈师傅向我讨要店里几种酒的方子,秦管家见多识广说这位老人家不简单,不如以酒方换他替我打探打探恩人消息。” “哟,秦管家不怕人家把他秘方给传出来?” 桑菀摇头:“酿酒的方子大多如此,重要的是酿师的经验与手法。” 公孙长平点头,这和师傅教他的修道之道一样。 “今早陈师傅正是跟我说这事,他探查到恩人气息已经不在这一带了,我打算过几日便向醉影楼辞别,继续向北去。” “哦,那我们顺路啊!”叶冲一扇打在手心,惊喜道,“桑姑娘若是不急,不如我们一起。我们后日启程回三台观,然后我便和师傅回天青山,正好是一路向北。” “这……”桑菀看向公孙长平,征询他的意思,“我一个女子去你们道观……” 公孙长平点头道:“嗯,三台观平时也有不少男女老少前来求助,寻人之事师傅不会拒绝。” “那便多谢二位了。” “小事小事!”叶冲这事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桑姑娘,在下无意冒犯,你这恩人……莫非是那种关系?” 桑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楞才明白叶冲所指为何,她没有否认也没承认只说:“恩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如亲人一般。所以我……有生之年一点要找到他。”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已经……我是说可能意外之类的。” 桑菀微微点头:“所以我今日出门正是去城外找一个算卦先生。” “算卦先生?”公孙长平诧异,“桑姑娘也信这个?” 桑菀脸微红,笑道:“店里许多客人都说他算的准,我听闻他也不过是路过几日,所以今天去试试运气,看看是否真的能算出什么。” 叶冲扇着扇子,看向公孙长平:“你要不要也试试?” “公孙道长心里也有疑虑?” “他?他疑惑多了去了!倒是桑姑娘如此如沐春风之人会有算命的念头我倒是没想到。” “如沐春风?”桑菀似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她。 叶冲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说你给人感觉很舒服,像春天一般。我看你昨天使得是土木系的法术,啧啧,果然人有五行啊。” 桑菀听着叶冲胡言乱语,低眉浅笑。 “对了,那公孙道长要算什么?” “他也找人。” 桑菀好奇地看着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终于受不了叶冲的快人快语,打断他:“我就不想问?” “我想问,可想问的和你不一样。” 桑菀跟不上他两的思绪,叶冲看了看公孙长平解释道:“忘了和你正经介绍一下我们了。我呢是天青山仙境一个修仙道士的徒弟,我师傅就我这么一个徒弟。他呢,是三台道观掌门公孙道长的关门弟子,掌门就三徒弟,他在观里排行第五。我两师傅是旧时,所以小时候就认识了。正巧我两又都是孤儿。” “孤儿?” 叶冲点头,眼睛望天假叹一口气道:“是的。我师傅三十几岁时,下山修行。途中在离天青山不远一个隐秘的村落时发现了还是婴儿的我。师傅说当时这个村子糟了火灾,没剩几户活人了。他听到我的哭喊声便发现了我。他原打算找一户人家收养我,但是相处几天后觉得我根骨清奇,颇有修仙的天赋,再一想他也没徒弟于是就带我回了天青山,当爹又当妈。” 叶冲的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但也八九不离十。 “长平呢……” 叶冲正欲接下去侃,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前世今生,祈福避货啊!不准不要钱啦。” 前方茶室旁边,摆了个小桌子,桌子旁插着杆子挂着布幡。 现在居然还能见到如此打扮的算命先生真是不容易啊。 “桑姑娘,就是他么?”叶冲半信半疑。 桑菀上前再看了看:“人不高,皮肤较黑。穿着一身灰衣,说话有口音……应该就是他。” 三人走到摊位前,正巧有个中年女子正梨花带雨的哭诉什么。 就见那算命先生安慰道:“大娘,你也别太揪心于此了。令郎虽然没有康健的命,但我看过了,他情运佳,到时候能娶到个能干体贴的老婆,照顾他下半生的。” 那大娘一听,立马擦干眼泪:“真哒?” “哎,大娘若是不信,您今儿这钱就不收了。等什么时候这媳妇娶到了,您再给我。” 这么大方?叶冲狐疑。却见那大娘摆摆手掏了一锭银子。 “我怎么看这都像个骗子。”叶冲喃喃着,跟着桑菀走上前。 “哟,姑娘算命么?不准不要钱。” 桑菀撩开娟纱,那算命看的眼都直了:“姑娘如此貌美,此生一定能如愿以偿。” 桑菀低笑:“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小姐若是要细说,那可得收费了。” “我看不仅是个骗子,说不定还是好色之徒,你看他长得瘦不伶仃的……”叶冲合上扇子,上前坐到桑菀旁边,“这位先生,愿望这事谁都会胡诌。你说不准不收钱,怎么也要证明一下?” 那算命的看一女二男,男的又拿着武器,不好惹。 他整整衣卦坐下来道:“证明,当然没问题。明日之事说不信,不如我给你们三随便哪个人讲讲往日之事?” “可以。”叶冲把公孙长平拉上前,“就你了,如何?” “哎,这位客官,您别急。我们算命的透露天机折寿。所以若是我说了这位兄台的过往,恐怕就没有精力再看他的明日了。” “这是个什么理?”叶冲奇怪,“你每天看这么多人,难道都只看一次?” 算命的点头:“要是他们觉得我说的准,第二天还会再来。” “哦,那就能收两次钱了吧。”叶冲一开扇,冲着算命露出个揶揄的笑。 “没事,反正明日之事我也不感兴趣。” 叶冲摇摇头,公孙长平坐下来,示意算命的开始。 “闭上眼睛。”算命的命令他,随即举起左手,手心敷上双眼。 “手势还挺特别。”叶冲喃喃间,那算命的也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他就皱起眉头,额头上参出一层薄汗。 突然,算命的手一抖,猛的睁开眼。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道:“客观,可以睁眼了。” 公孙长平睁开眼,只见算命的面色白了不少。 “客观,可是个孤儿?” 算命的一边给自己添了杯茶一边说出自己方才所看见之事。 第八张 往事不可追 算命的这两个字把在座的三人都怔住了。 “嗯……或者说是你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你的父母。”算命的看他们的表情不对,改了改措辞。 “你……”公孙长平低眉想了想继续道,“你是看到了什么?” “嗯……不是非常清晰。我看到一个雨夜,一个孕妇躲在破败的林中小屋,好像在躲什么人……然后好像有一路人马经过……应该是在找这个妇人,不过她躲得好,没被发现。但是她捂着肚子,看大小像是快要临盆了。后来等外面的人走了,她爬出小屋,想求救。接着我看到一个男子,在屋里替她接生了。但是这个妇人好像……死了。” 公孙长平沉默不语,叶冲也不说话。 算命的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的可准?” “能否……”公孙长平抬起头,眼神复杂。 “客官,我看的是你的过去看不到那个妇人的……” 公孙长平看了算命的一会儿,苦笑的点头。 “哎,往事不可追,你也别太纠结于过去了。你看我,我就一点不想知道。”叶冲拍拍公孙长平,侧头问道,“你再给我看看,看我日后是否能高官厚禄,娶妻生子!” 不等算命的接话,叶冲就扬起头闭上眼睛。算命的看着样子,噗嗤一笑:“客官,你就不必闭眼了。” “哦?” “明日之事不同于往昔之事。”算命的等叶冲睁开眼道,“嗯,这位客官……高官厚禄还是别想了。我看您也是练武之人,不如考虑修道成仙,哦,当然能不能成仙我还真说不准,但是肯定有大作为!至于娶妻生子……修仙修道之人……这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得个红颜知己?” 算命的说的七七八八,叶冲大笑。转过身对桑菀道:“桑姑娘,你觉得他可信否?” 桑菀笑而不语,她看着算命的,拿出一个蚕蛹般的东西搁在台上。 “我在找一个人,前几日有人帮我寻了一些信息在此虫蛹之中。想起先生算一算,此人是否还活着?我又可在哪里找到他?” 算命的拿起虫蛹,仔仔细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半响抬头看看桑菀,又看看一旁的叶冲和公孙长平。 忽然脸色一沉:“姑娘,你是非要找到这个人么?” 桑菀点头。 “那我只能劝姑娘一句,对人不可太过执着。” “什么意思?”叶冲比桑菀更来劲,凑上去问道,“是生是死?” 算命的摆摆手:“姑娘所求之人并非是生死之事。你和这人相识多年,心里自己也有数的吧。” 算命的起身凑到桑菀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冲听不清,只见桑菀脸色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笑脸朝算命的点点头道:“多谢先生。” 接着就给了算命的一锭金子。 算命的见到金子眼珠子都弹出来了,三人离席,叶冲仍不死心,上前打听:“桑姑娘,你给了这么多钱,那算命的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桑菀不语。 “桑姑娘,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日后也得帮你找人呢,多少也告诉我们点信息吧。” 桑菀放下娟纱,侧颜隔着纱帐看看叶冲,淡淡到:“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劝我人生苦短,有些人事,能遇见就遇见,遇不到也无需强求,浪费了时光。” “那他是死了?”公孙长平插嘴。 “你个死脑筋。那算命的意思就是,桑姑娘的恩人,今日活着不代表明日。等我们找到他,这期间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再执着也拗不过天命。” 叶冲乱说一气,公孙长平懒得理她。只是后来一路上三人都闷闷不再说话。 叶冲与公孙长平将桑菀送回醉影楼,约定后日在城门相见。 楚向北得知此事默许了,长德那小子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公孙长平一如既往地无视他。 到了后日,桑菀提前到达城门,秦管家陪在一旁,两人在一边说着什么。 远远看见公孙长平一行人,秦管家与桑菀拜别,疾步过来寒暄了几句就说了再见。 桑菀今日一身平民装扮,素面朝天,虽然不再是摄人心魄但还是耐看的漂亮。 和楚向北一行打了招呼后,桑菀边和叶冲一并走在最后。 八人一路走到驿站,刚准备坐下喝口茶,便收到飞鸽传书。 楚向北看着信纸,眉头越皱越紧。 “师傅。”长明紧张的探问,其余人也都看着楚向北不敢出声。 阅毕,楚向北手指生火,信纸一眼成灰。 “长平,你和叶冲速速御剑回观。” “师叔,出什么事了?” “观里几个弟子在驱鬼台中受了重伤,你师傅提前出关,也损了修为。好在长旭和长海在观中,夜明子也在。” “驱鬼台出什么事?” 楚向北摇头:“信中未提及,但是字里行间看不是小事。我和长明长德先去找你们三师叔。驱鬼乃是他的责权,哎,不知道他又瞎跑去哪儿了。” “好。” “哦,对了。桑姑娘也随你们先回去,好生安顿下。”楚向北不多说,一杯下肚即刻准备,“长净,你们两按原计划先到竺家村。” “是,师傅。” 话语一落,楚向北脚下显出一片扇形云雾,一眨眼人便不见了。紧接着,长明和长德也御剑腾空很快消失了。 公孙长平向长净和长河点头,抽剑回身。叶冲护住桑菀开扇结印,三人脚下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圆台,如水雾如明镜,急速腾空。 天上风大,桑菀有些紧张,抓着叶冲的袖口。叶冲笑的诡异,公孙长平心挂三台观也无空管他。 御剑飞行半个时辰,三人便横跨三州停落在一座山林茂密之处。 “五师兄!”观门的二位师弟看见公孙长平,恭敬地行礼。公孙长平进门前于叶冲道:“你先安顿桑姑娘至北苑住下吧。” 桑姑娘欠身回礼:“道长莫担心桑菀,且全心料理观中事宜。” 公孙长平点点头,一个箭步冲进观内。 三台观最初是三个结拜兄弟所建。 三台三台,即是斩妖台,退魔台,以及驱鬼台。三台三人,里头藏的都是妖魔鬼怪的元神戾气,楼台最底层深埋山中,三台再次层相连。底层里头各有一个铁石做成的火炉,中心是一个青铜炼丹炉。三台观内的弟子,满了一定修为就可进入台内以修炼内功心法,修为较高者便能驱动底层四炉炼丹炼药甚至锻剑。 此三台传到公孙掌门已是第四代,公孙允掌斩妖台,楚向北掌退魔台,三师叔萧涣漓则掌驱鬼台。 三台位于观内东面,公孙长平一路跑去,只见驱鬼台下面站了十几个师弟。整个楼台已经倾斜看上去颤颤巍巍。 “怎么回事!”公孙长平上前,原本青山绿水的地方现在乌烟瘴气的。 “五师兄回来了!”师弟们看见是公孙长平纷纷围上来,人多嘴杂,一时间公孙长平竟是半句也没听清。 “长平!”人群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众人听音让出一条道。 “大师兄!”公孙长平脸色一变,恭恭敬敬的行礼。 长旭一身黑袍,染着不少血渍。他面色不佳,气息不稳。身后乌压压的人群看着他心烦。 “你们都为在这里,观里是无其他事做了么?南书院打扫了么?西林追查过了么!全都在这里万一有点问题你们是能收拾得了还是不想活了?” 长旭平日虽严厉,但不发脾气。今天这样怒气冲冠的言语,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快散了吧。”公孙长平低声把师弟们都打发。 “长平,师傅与夜世叔在地层。”长旭疾步带着长平进入斩妖台,“前些日两个师弟察觉驱鬼台有异进去查看。两炷香时间都为回来就派人进去找,结果发现他们被两厉鬼附体。” “附体?还从未有这样的先例。” 长旭点头,两人站在石门前,长平见长旭劳累便请命开门。石门开,一股浑浊之气越门而出。 “驱鬼之时,镇台柱有裂痕,楼台里的一道门也破损了。三台相连,现在靠斩妖台和退魔台拉着,不知道撑不撑的到三师叔回来。” “师兄可找到原因?按理,驱鬼台里的冤魂厉鬼都是已经净化过得怎会附体?” 长旭摇头:“没查出原因。那两个厉鬼被斩杀后没了半点气息。我们现在怀疑这和前几个月的地动有关。” “地动?”公孙长平回忆起来,前几个月,师傅和几个师兄夜观天象觉得不太正常,可是有算不什么,便不太在意。谁知书日后山内起了异动。 当时观内人齐,纷纷出观查看,但这异动太微弱,除了几个道阶高的师兄弟和三位师傅,恐怕只有这山林动物知晓。 “当时没发现什么,台楼内也无细看。恐怕就是由此出了纰漏。” “是我当时疏忽了。”公孙长平记得当时是他和几个师弟到斩妖台查看的。 “也不怪你。”长旭拍拍他,“三台观这么大,我们上下只有四十几个弟子三天都看不过来。罢了,往事就不在提了。” “那师兄,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你去驱鬼台看一看。现在三师叔还有长羽,长天都不在,观里有点道行的弟子中也就你能使得好阴阳镜了。” 长旭把长平带到一扇水门前,递给他:“你千万小心,只需看看是伐还有异常即刻,切莫大意行事。” 公孙长平接过符纸和一面黑镜,抬手于唇下,捏了一个诀变穿过水门来到与退魔台内气息完全不同的地方。 第九章 驱鬼台 何为鬼? 人死为鬼,妖亡为鬼,魔灭亦为鬼。所以驱鬼台的鬼生前可能是凡人也可能是有修为的妖或者遁入混沌的魔。 公孙长平手握阴阳镜,层层而上。 阴阳镜是三台观的法器。平常,镜面几乎透明,像一潭清池水。有异时镜子会发出震动,震得越厉害也就是离危险越近。当鬼靠近时,镜面会显现鬼魂死亡的情景。 公孙长平从进入驱鬼台的第一刻,阴阳镜就微微震动。他开了天眼,暂时未发现不妥。 “台中气息混乱,虽然还未有异动,但是这样下去保不齐会失控。”公孙长平心想着,小心翼翼踏上四十层。 驱鬼台有七七四十九层,越往上的鬼,越是戾气深重容易失控。 听长旭说,被附身的弟子当时直在三十层。他当年十一岁进驱鬼台到达三十六层都未能让鬼附身。 看样子是三师叔平日里太过宽松了。 公孙长平跑神之间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声响。他举起阴阳镜,镜面只有一阵微波很快就又恢复了。 可是公孙长平刚走没几步,耳边又传来一个微弱的笑声。 镜子并未强震……“入了驱鬼台中还不安分!” 公孙长平握剑警惕着。 “哎。”又是一声。 公孙长平的大拇指已经顶开剑柄,露出冰冷的寒光。 “你……” “谁!” 凡人,看不见鬼。即是是他这样有所修为的道士。他只能靠自己感应。 “你能帮我个忙么?” 阴森森的驱鬼台里,有什么在于公孙长平说话。 “你已是非凡间之物,纵使余愿未了也无可奈何了。” 公孙长平的话飘在看似空荡荡的驱鬼台中,却没有回答。 恶作剧么?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既然阴阳镜没有大异动,公孙长平打算忽略那个声音继续往上走。 可是他刚踏上通往四十一层的石阶,脚就被什么缠住了。 公孙长平回身一张符纸,嘴里念着一段符咒,猛的睁大眼:“显!” 不一会儿,他便看见一个绿色的火光。 公孙长平神情放松了下来。 “你一个孤魂野鬼想要干嘛?” 绿色的火光,那是在凡界游荡太久以至于来不及去轮回的鬼。他们对凡界几户没有什么破坏力可言。但是弱总是呆在宅子里或跟着什么人总归影响阳气。他们把这个鬼魂待会驱鬼台一是给他们个住所,二是以这些鬼炼丹。 “你别上去啦。”那小火苗对着公孙长平窜了窜,“上面的可凶了。” “你怎么知道?” 小火苗往前跳了一些,抖了抖又跳回去了。 说来可笑,鬼也有直觉。看着火苗的样子恐怕不是骗他。 “那天我看到有个魂魄上去啦,然后下面就有两个道士被附体了。” 有魂魄上了高层,看来是什么让它失控了。 “你别跟着我了,我要上去会会它。” 公孙长平刚准备抬脚,那火苗突然变大将它围住。 公孙长平反应快,立刻三符在手。 “哎哎哎,你别啊。我就有个小事想找你帮帮我。” “何事?” “啊呀,我听之前一个小鬼说,你有面镜子能看到我是怎么死的。你能给我照照么?” 公孙长平笑笑:“根据我的经验,看过这镜子的都不能接受,最后霍乱人间被我们抓回来要不就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啊呀,我游荡这么久实在腻了。我就想看看我活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这么想知道当初为何不去冥界?去冥界时你就能看到了。” “我不记得了呀!”小火苗又缩回原来的大小,“我肯定是去过的!但是……为什么没进去呢……” “我看你还是去地层的炼丹炉走一圈。” “我不要。” “你都死了这么久,生前的事知道了也无用。” “你要是失忆了就不会想知道自己的过么?你小时候难道不会问爹娘自己是哪里来的么?” 小火苗的问题,与之前在连城算命时的的问题不谋而合。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不管,活的明白死的明白。” 公孙长平不愿与他再说,“这样吧,等我上去勘察好情况,若是没问题我再回来和你聊聊。” 小火苗窜了窜:“你比萧涣漓还冷血!” 公孙长平哼笑:“若不是三师叔,我恐怕也会和你一样呆在驱鬼台里了。” 小火苗没理他,一下子消失了。公孙长平重新整顿一下上了四十一层。 这一层,阴阳镜的震动明显变强了。 公孙长平握紧手中剑。 不在这一层……公孙长平再上一层,阴阳镜震动更剧。 要不要回去和师兄汇报?毕竟四十五层,公孙长平也未踏入过。 突然又有一股力挡在公孙长平身前。 低头一看,公孙长平、皱眉:“你怎么上来了!” “我没变坏啊!”小火苗狂抖不止,看来上两层的鬼气对它也是难熬,“我想了想,要是我帮你上四十九层,你到时候能不能帮我看看啊。” 公孙长平无语,刚准备劝他回去,阴阳镜便狂震不止。 公孙长平来不及准备,把火苗挥至身后。眼前来者还未看清,只感受一股猛烈的阴气。 公孙长平拔剑抵挡,被逼的连连后退。 “阴魂恶鬼!”公孙长平脚抵石墙,“速速显身。” 符纸在空气中燃烧,公孙长平眼前一团紫色火焰。 “什么!” 鬼火若呈绿,是孤魂野鬼,呈蓝是刚死的鬼,呈红则是厉鬼。单若是紫色那就是有厉鬼在控制蓝鬼魂在作恶。 厉鬼操控别的鬼魂,这样的事着实罕见。能做这种事的厉鬼生前恐怕不是大魔就是大仙。 不行,现在来不及细想了,要想办法制服他。 公孙长平收起剑,双手在胸前结印,慢慢向前,从胸口幻化出一把灵剑。 “火光躁动,说明不是其本意!”公孙长平身后地小火苗府到他身上。 公孙长平驱使灵剑与那紫火缠斗,心里思索着法子。 “退魔阵!”突然他想到,魔控人身,退魔阵便能让人魔分离。那么是不是鬼也可以。 可是……一个人驱阵…… “小野鬼!”公孙长平朝身后叫唤,“你若是帮我制服这个紫火,我便替你看一看阴阳镜。” 小火苗二话不说,瞬间变大覆盖了公孙长平全身。借助鬼火之力,公孙长平将自己元神分裂,四角各一个,本尊和紫火在当中。 “退!” 随着一道亮光,公孙长平听到一声尖叫。像是一个女子。 亮光渐暗,公孙长平一下子单膝跪地。 抬头再看,那紫色的鬼火渐渐变蓝。公孙长平还没缓过神却突然从地底传来一阵抖动。驱鬼台内的墙壁出现了裂痕。 小火苗吓得躲进公孙长平的袖口。公孙长平开了第二只天眼,环顾四周。 “不好。”他忽然大叫,“丹室有坍塌之像!” 话音刚落,驱鬼台内的窗门唰的一声全部关闭。 三台在建造之初就被祖师爷下了机关。一旦有倾倒的危险即刻全方位封锁,要是无法阻止坍塌就会自毁,防止楼台内的邪祟跑回人间。 现在台内震动,公孙长平被死死的关在里头了。且不说四十五层以上到底有什么异动,现在,光因为地动而觉醒的大小鬼魂就够他忙的了。 鬼魂只有炼丹炉能吸收其能量,公孙长平无论怎么斩杀他们始终是在那里。下层的鬼魂不断往上冲,还有些从墙壁裂缝里飞速穿越。公孙长平极其被动的阻挡。 “你往上走呀。” 躲在袖中的小火苗提醒他。 往上……公孙长平朝楼下看了看,不管了,只能如此。 他一路挥剑,不顾阴阳镜震得发抖,上了四十七层。这一层关的可都是红的刺眼的恶鬼。公孙长平应付起来着实吃力。一些小鬼趁他不备穿过其身体,他胸口一紧却不能认输。好在现在驱鬼台内气息紊乱,这些恶鬼们跟无头苍蝇般四处鬼打墙,并非专攻他。 得了机会,公孙长平退到一墙角打算喘口气。 “这里怎么什么也没有?”袖中的火苗感觉安全些了,便跳出来观望。被他这么一提醒,公孙长平感觉到这里平静的不太对。 他四下张望,这里的布局于下面并无差别,但是乱窜的鬼魂却不到这里。反正现在下不去也不好上去,机会难得,不如探查一下。 关闭一只天眼,公孙长平恢复了藏青色的眼眸,他沿着那段墙壁仔细摸索着刻在上头的咒语。 驱鬼台从建造到现在,例代掌门和长老依然会定期进入台中加固符咒。现在这墙壁上的一些图案,公孙长平也未曾见过。 那小火苗立在公孙长平肩头,跟着凑热闹。过了一会儿道:“这个标记……” 顺着火苗摇曳的方向,公孙长平看见墙上众多符文中有一个酷似蛇头的图案。 公孙长平并不认识:“你想到了什么?” 小火苗伸出一只火牙子,触到墙壁的一瞬间,火牙子就像被浇了水一般冒烟了。 “对对!我肯定在哪儿见到过!” “楼下?” “不不。”火苗凑近了些,看了一会儿道,“眼熟!很眼熟!但不是在这鬼地方看见的……好像早在我被你们抓进来之前。” 小火苗继续抖了抖,喃喃道:“对,下面三十几层并无这个图案……我记得……我记得。” 小火苗还没理出思绪,整个楼台又震动了一下。 公孙长平扶墙稳住,只听见四十九层上有一记闷想,好像是一股巨大的力撞在了墙上。 小火苗看公孙长平紧皱眉头的样子,有些同情。 “你们道观也太绝了,你要是死在里头,你的家人会不会来闹呀?” 公孙长平回头无奈的看看小火苗:“我没有家人,三台观就是我的家,师傅师叔和师兄弟就是我的家人。” “啊……”小火苗刚想安慰他一下,突然公孙长平倚着地墙面一转,连人带鬼跌进一个隐秘的内室。 第十章 困兽之斗 侧室?公孙长平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心里的疑问更深。 “小鬼,下层有没有这样的房间?” 小火苗晃了晃:“我哪儿知道。墙上都是符咒,又不能靠近……” 奇怪,公孙长平回忆起来过去进入台内并没发现这样单独的房间。难道是只有四十八层才有?可是三师叔和长羽长天没提起过? 三台观的三座楼台易进难出,虽然师傅与长老并不会告诉弟子其中具体的情况,但大致的结构是有存册参考的。这个房间,并未在册子中标明。 “这里面的符咒……不像是三台观的符咒……”公孙长平疑惑地喃喃,这些咒语图案他几乎不认识,也毫无规律可寻。 忽然,不知何处又传来一声闷响。 公孙长平抚上墙面,右手的阴阳镜现在居然静如止水。 “我们快出去吧。”小火苗立在肩头,摇晃的厉害,“这里面感觉好可怕。” “可怕?”人鬼殊途,公孙长平并不感觉可怕。 但小火苗的火光的确微弱了些:“你不觉得有什么东西笼罩着我们要把我们吞下么?” 公孙长平摇头,但考虑到情势,他还是先出去寻寻出路吧。 他走到门前,用力推动石门,一条缝隙打开,一瞬间他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透过门缝正盯着他。 他一吓,后退几部,可是再仔细看去竟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是在驱鬼台内太久中了幻术? 公孙长平醒醒神,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推动石门,眼看着即将出去,驱鬼台又震动了。 这一震直接将他震出侧室。公孙长平还未站稳就看见四十八层的天花板渗出丝丝红色鬼气。 驱鬼台内的鬼魂是无法随意上下的,现在四十九层的厉鬼趁乱向下恐怕要加剧下面的戾气。 顾不得楼台还在坍塌的危险,公孙长平挥剑启动加固的阵法。 鬼气受到阵法的阻力,攒动的厉害。 小火苗附上他全身,保他不收其他鬼气所扰,但能锁在七七四十九层的厉鬼可不一般,公孙长平已使出九成功力支撑阵法,他现在一个弓步被越压越低,眼看就快跪倒地上。 忽然上头鬼气消散,公孙长平一下失了平衡,幸好以剑支撑着还没倒。 谁想一个不防,上头的厉鬼突然猛击在一点。加固阵法赫然出现一个窟窿。 “小鬼,快躲起来。” 公孙长平一掌将小火苗打开,随即双手脱剑,迅速结印。长剑发出盈盈蓝光,不一会儿分身出十几把影剑。 厉鬼之气来的又猛又快,公孙长平难以攻击,只好躲避。 他操控着十几把剑,心想:“得想办法先把漏洞补上,否则越渗越多,肯定无力招架。” 公孙长平思忖了一下,迅速使出了分身之术。 一份身,自身各方面都降低。连连后退。 眼看加固阵法即将修缮完毕,一个不查,原本被厉鬼操控的鬼魂没能彻底净化,不知何时跑上楼给了公孙长平背后一击。 公孙长平只感到全身一凉,冷到刺骨。胸口一阵温热,喉咙里一股血腥气散开。 咬紧牙关,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公孙长平反手结印,将身后的鬼魂震出体外。面前的来势汹汹,他沿壁而上多过一招。 那厉鬼是盯上了公孙长平,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如蛇一般窜上墙仅仅跟着。 这四十五层以上的冤魂恶鬼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公孙长平在这道观十九年,虽不是弟子辈中最强的,也至少能排上前三。然而迄今为止只有大师兄一人能单打独斗活着走出三台,看来也不无道理。 公孙长平脚步飞快,身后的厉鬼穷追不舍。眼看又到墙角,他转念一想不如退至方才侧室。可是当公孙长平重新回到那堵墙面前却怎么也找不到门。 身后地厉鬼见他已无路可退,呼啸着冲来,公孙长平手中阴阳镜震地破裂。 难道今日我公孙长平要葬身这阴曹地府般的驱鬼台之中? 他闭上眼捏了诀,周身围起一圈蓝光。厉鬼蛮撞,丝毫不停歇。每一次都把里头的公孙长平撞得胸口发闷。 “小子!可撑住了!” 公孙长平猛的睁开眼,只听一声大喝:“幽冥厉鬼,休想乘虚作乱!” 眼前一个黑衣道士手不执寸铁,左右结印,嘴里飞快的念着咒语,那红光厉鬼在其面前扭捏打滚不得近身。 厉鬼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叫,道士双手用力合实:“散!” 公孙长平感到一震剧烈的摇晃,一股热气由下至上传来,却又瞬间消散,只剩冰冷。 驱鬼台内再次安静下来。 公孙长平嘴角渗血,眼前的道士急忙回身查看他的情况:“师叔!” 公孙长平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黑暗中他听到声声怒吼,声音由远及近,有些熟悉,公孙长平挣扎地睁开眼想一看究竟,却只见到一个小师弟端着碗楞楞的看着他。 “五师兄醒了!” 小师弟欢喜地超门外叫喊。 啊,原来是个梦。 现在的他正坐在自己房中。 “师傅!”公孙长平看见公孙允一脸疲惫却又焦急的坐到身旁替他把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公孙允抬抬手示意自己无碍,道:“长平,这次你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师傅……”公孙长平知道师傅是怪他去的太高,差点害死自己。 “好在你师叔回来的快,不然明年今日我们怕是要进驱鬼台给你烧香了。” 公孙长平低下头:“徒弟贸然行事,给师傅和师叔们添麻烦了。” “你先好生休息二日,遭到四十九层厉鬼攻击,修为就慢慢补回来吧。” 公孙长平将药一饮而尽。 “那驱鬼……” “我在,你师叔也在,三台观倒不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快去你们大师兄那儿,别在长平这里凑热闹。” 萧涣漓把房里房外的人都赶走,留下几个小弟子照看,三人也离开。 人走后,几个年轻弟子替公孙长平换了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到:“长平师兄很可能就是第二个通过三台试炼的人了!” “少夸张。”公孙长平不领情,“师兄连闯三台还能立着走出来,而我今日只到了驱鬼台四十八层就已是困兽之斗,差点丧命。其中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师兄你不能这么想啊。大师兄是天赋异禀,就像凡人和神仙,能一样么。” 提及大师兄,公孙长平问道:“现在什么三台什么情况?” “稳住了稳住了!”小师弟两人互相看看,“就是驱鬼台斜了……” 公孙长平:…… “对了,那天被附身的两人如何了?” “哦,没事了。就是要修养。掌门说等三台处理好,由萧长老带他们闭关回元。” 公孙长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便躺下休息。 然而闭上眼,心里却停不下来,今日之事,不,是这驱鬼台里被附身这事开始就不简单,但是到底是哪里不简单却又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公孙长平便陷入了昏睡。 等公孙长平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外头也很安静。公孙长平起身,套了外衣。 这个时间点,应该都在晚练。公孙长平想起四十八层的侧室,起步向藏经台走去。 藏经台在三台观的最里,平时这里会有弟子轮流看门。现在非常时期,守门的弟子不在。公孙长平破解了门禁进入。 三台观建立的资料在阁楼,公孙长平一路上去,找到驱鬼台的区域。 确实,卷轴里并未提及驱鬼台内有侧室。驱鬼台每一层都好似一个迷宫,每堵墙上都下了符咒,以防里头的鬼魂乱跑。 “层层都一样,只有四十九层没有迷宫,是个单间。”公孙长平自言自语着,“照这样看,四十八层不可能有多余的侧室……” “长平?” 忽然背后想起一个声音。公孙长平一回头,看见萧涣漓正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卷竹简。 “师叔,三台没事了么?” 萧涣漓上前轻敲了他脑门一下:“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还轮不到你操心这个。” 公孙长平摸摸头,露出少年略带青涩的笑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然,公孙长平想起了什么,朝萧涣漓行大礼:“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萧涣漓捋着胡子笑道:“我修道这些年,救了这么多人,还只有你让我救了三次,今儿是第四次了!” “师叔……” “好了,你呀,还是要多修养。之前你和长旭他们去收妖受的内伤还没好全呢。”萧涣漓看了一眼公孙长平手中地簿子,“怎么突然来看驱鬼台的架构稿?” 公孙长平回神将今早在驱鬼台中所见告诉萧涣漓。可是萧涣漓想了半天摇头道:“并没有这样的侧室。三台观里所有的楼台都不会有侧室。建侧室万一什么东西躲进去对我们来说太危险。” 公孙长平又想到那个蛇形的符咒,将它画在纸上递给萧涣漓。 “……这个符咒……”萧涣漓犹豫了,“你是说在驱鬼台四十八层看到这个?” “师叔见过?” 萧涣漓点点头,又摇头:“这个并不是符咒,或者说它并非中原人所用的。我也是在西境的一个隐蔽村落见过一眼。按理说,不会出现在我们这里。” 可是……公孙长平又皱起眉头。 “长平,你此次下山可是遇见了什么?” 公孙长平摇头,然后想起了叶冲和桑菀。 萧涣漓哈哈一笑道:“那姑娘我看见了,确实漂亮。难怪叶冲那小子寸步不离的照料,哎,你夜世伯怕是要请他回去面壁咯。” 想到夜明子以前惩罚叶冲的样子,公孙长平不由一笑。 “长平,你别多想了。驱鬼台设有幻阵。恐怕你是呆久了,出现幻觉。” 萧涣漓这么说,公孙长平稍稍宽了心。可是幻觉这个解释…… 第十一章 小人心思 彼时晚练刚结束,弟子们陆续都回来了。几个眼尖的看见公孙长平都围上去问起今天驱鬼台的事情。 公孙长平原本性子有些冷淡,一群人七嘴八舌到围住他只让他脑仁疼。长海了解他师弟,两三步挤过人群胡说八道的替他应付。 等到长旭来了,众人才悻悻离去。 长旭神色较于白日里更加疲惫,他嘴上没说,公孙长平也感觉得到他不太高兴。 这一夜,公孙长平睡得不好,一直在做着混乱的梦。起初是在驱鬼台被那厉鬼步步紧逼,后来画面又切换至崔知府家的那夜,再后来如倒叙般回到了小时候。而后,他去到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四周漆黑,隐约有十几个人影围绕着他。他们手上拉着什么,随着一身大喊,公孙长平全身一紧。他痛苦的扭动着身体,狠狠地盯着那些人,张大嘴想要叫去发不出声。他这才看清楚那些人手里的铁链紧紧的困住自己。任凭他如何动弹都无丝毫松开的意思。 “长平!长平!”公孙长平吃痛的一身汗,远处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叫唤,“公孙长平!” 突然脑门一疼,他猛的睁开眼大口呼吸着。 眼前的漆黑逐渐散去,一张张熟悉的脸映入。 叶冲见他醒了,送了空气。一旁长海正提着一盆水,长旭也焦灼地看着他。 “抱歉,做了个噩梦。”公孙长平缓了缓神。 叶冲看他没事了,一个巴掌打在其臂上:“小子你行不行啊,进了次驱鬼台晚上就做噩梦了。又不是小孩儿?怪不得你萧师叔不收你为徒。” 公孙长平比同龄弟子身强体健不少,可叶冲这一拍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穴位似的令其痛的冒汗。不过叶冲忙着说教并未看见公孙长平扭曲地脸。 而他自己也对这痛觉感到奇怪。 可他撩起袖管至肩膀并未见到有什么摩擦淤青。 不,不对……这上臂处有一条淡淡的红印,因为颜色极淡并不容易发现。公孙长平想到梦里捆绑自己的铁链……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叶冲起身过去,外头是萧涣漓的大弟子长羽。 长羽跑着来,气喘吁吁道:“三台里有妖孽跑了!” “什么!”三人大惊起身往东面去。 三台外围被设了结界,低阶的弟子进不去。 长旭走在前头,快到时直接御剑腾空,略过层层人头进入结界。 “哇!”弟子们抬头感叹。 长海,长平以及叶冲跟在其后进入台内。 地层经过昨天的震动,有一些落石,不少器具也被砸碎。 公孙允,楚向北和萧涣漓在青铜炉旁,叶冲的师傅夜明子正在施法。青铜炉内有好几股力量因为这法变得焦躁,把青铜炉撞得直响。 半柱香后,夜明子收了法阵。叶冲即刻上前送茶递帕。 “夜兄,情况如何?”公孙允表情焦灼。夜明子摇摇头。 “师傅!”长旭上前。 公孙允回身看着九名坐下弟子道:“三台观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三楼台皆有孽障出逃,好在他们身上有道观的标记。我和你们师傅商量了一下,长海,长明,长羽你们往西走,长天,长德,长净往南。长旭和长河往南。” 公孙允看了看公孙长平,夜明子上前道:“公孙兄,北边气息弱,就由叶冲和长平去吧,正好与回山是一个方向。” 公孙允点头同意,又接着道:“此次出观如果必要直接斩杀那些妖孽,切不可留其祸害人间。我与你们师傅,还有夜世伯回尽快恢复三台的稳定。你们准备一下,最晚明日寅时出发。” “是!” 九名弟子出了三台各自准备。长旭离开前嘱咐了公孙长平几句,顺带给了他一面新的阴阳镜:“昨日你太冲动了。如果驱鬼台要坍塌你走那么高,师叔很可能来不及去救你。” “师兄……” “就当你福大命大吧。”长旭压低声音,“还有,二师弟将连城的事都告诉我了。你这人心眼太实,不像叶冲。交朋友还是要小心,不怕人坏就怕落一身麻烦。此次下山事办完了立刻回观,不要多留。” 公孙长平点点头,谢过师兄。刚准备离开长海又上来,一手压着他头在耳边道:“还有改改你那脾气。长德说你说的白眼都快翻出来了。此次下山你往北虽然气息微弱,但谁知道那些妖孽会不会吸了阳气变强。你千万别和妖魔鬼怪杠上,能直接灭了就别犹豫。” 长海的悄悄话说的不悄悄,长旭不让他说完直接把他拖走。 公孙长平和叶冲准备了一下,起身去北苑和桑姑娘商量一下下山之事。 “你大师兄说我坏话了吧!”叶冲摇着扇子不满地看着公孙长平,“他从以前就看我不顺眼。真是我哪里惹着他了,怎么这么小心眼。肯定是他不受姑娘欢迎……” 叶冲自言自语,公孙长平懒得接茬,心里默默给叶冲冠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名号。 “对了。”说到桑姑娘,也不知道她这三日在观内可有进展,“桑姑娘那边你什么打算。”。 “师傅说了,找这个人可能不容易,他失踪十几年了。你师父也替她看过了但是……就你们那个望倾潭,只看到一片青山绿水。所以我们估计人还活着,可能在什么仙地休养生息不出来了。所以我打算带桑姑娘去天青山。” “去天青山?”公孙长平一惊。这话听着有点怪,难道他打算让桑姑娘留在天青山和他们一起修仙? 虽然天青山也的确有不少双修的道士道姑…… “公孙长平!”叶冲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看着他,“你以为我什么人啊!” 叶冲,果然有女人一般的直觉。 “我是带她上山去拜访师傅一个朋友。此人修为很高,现在已经在北峰峰顶出住下了。我想请他给桑姑娘的命数推演一番。” 公孙长平附和一声:“是我小人之心了。叶冲,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哼。”叶冲不睬他,疾步走到桑姑娘房门前。 对于二人的提议,桑菀没有异议:“左右我现在没有进一步的头绪,就多谢二位了。” 叶冲对这样的组合非常满意:“长平,你还要什么要准备的?” “我要去一次驱鬼台。” “还去?”叶冲,“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 公孙长平无视叶冲的反对道:“别告诉我师傅和师兄。” 叶冲不是三台观的人,管不了三台观的弟子。公孙长平为了避开人群,直接扶墙而上,从二十层窗口进去。他内伤未痊愈,不敢贸然行事。驱鬼台内的符咒明显加固过了,直到三十八层都是异常安静。 公孙长平起步向上到达四十层。四十层因为震动,墙面有些裂痕。公孙长平展开了防护,站在楼层重要念了一段心诀。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绿色的小火苗出现在天眼中。 “你还在这里!” 小火苗见到他高兴的飘过来,一下次撞上防护罩。 “你是来给我照镜子的。” 公孙长平点点头:“昨日你护了我一时,今日来回报你。” 小火苗左摇右摆看来心情不错。 “不过,有件事要先麻烦你。” 小火苗听到这话火焰一下子小了:“臭道士,我可不要再去上面。” 公孙长平低笑:“不是。就是问你个事。” 驱鬼台内设有许多阵法,有的是制鬼的,有的是缠人的。比如幻阵就是给进入驱鬼台的弟子的试炼。所以不管公孙长平是否出现了幻觉,这个小鬼是不可能出现幻觉的。 小鬼听到公孙长平的问题,叹气:“肯定有个侧室!我看见了!” 公孙长平点点头,取出阴阳镜。 小火苗开心的在地上蹦哒。公孙长平左掌发力让阴阳镜悬于手心,右手二指将火苗吸来置于镜面上。 小火苗缓缓融入镜面,直接阴阳镜里出现了一户宅子,看上去不小。 一个少年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旁的妇人泪水连连,其身边的中年男子扶着她:“夫人,让二少爷好好安息吧。” 妇人不肯撒手,嘴里喃喃自责。 原来这小火苗身前是个富家公子,可惜没命享。从小身体不好,没过束发之年就病死了。小火苗从阴阳镜里出来,立在地上沉默许久,半响道:“哎,我关在此处好多年,有一次你们抓回来一个冤死的,他呢是被家里夺财的兄弟毒死的,死后被丢在荒山野岭。我一直害怕自己过去是不是也被人害了,现在一看,还好还好。”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小火苗思索了一下:“我是个孤魂野鬼,留在世上也无作为。不如和其他人一样,去地层丹炉,也算便宜你们这群道士了!” 如此这般,甚好甚好。公孙长平轻笑。 “哎,对了!”小火苗叫住正欲转身的公孙长平,“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进那个侧室之前我们不是看到墙上有个很眼熟的符咒图案么!我想起来了!” “是在何处所见?” “地府!”小火苗到,不过很快又摇摇头:“不不,是还没到地府的时候……就是在去地府的路上看见过。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要穿过一个暗堂,那个厅堂墙壁上有很多这样的图案。” 公孙长平心想:莫非这是要死了才能见到的? “不过你去了地府后来为什么没有投胎?”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肯定不是自己要流落在外的。哎,如果你有机会去地府帮我问问这什么情况!” 公孙长平点点头,目送小火苗去了地层。 从驱鬼台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山林逐渐被雾气笼罩。公孙长平和师兄弟道了别,回到房内收拾了下东西,脱下黑色的道袍,换了一身藏青的便服去到北苑。 三人相约傍晚下山,正好可以在山下镇子吃一顿好的,由此出发去收妖。 第十二章 贼喊捉贼 三台观所在的伽蠡山下有一个镇子--蠡沅镇。 此镇子算是中原地区最东之地。从镇子往东北走,出了中原再往东是天坨群山,群山所在区域常年下雪,来往物资都靠商队到中原流通。因此蠡沅镇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镇上的居民大多数靠来往商队暂住落脚的客栈酒馆茶室为生。三人到镇子上恰逢戌时, 叶冲来三台观多次对着镇上的吃喝玩乐比公孙长平还熟悉。 他带着二人去了一家老字号的蒸笼店。 店里伙计看到叶冲和公孙长平,笑嘻嘻地招呼上来:“二位今日可是又要下山为民除害?” “可不是嘛!”叶冲一脸无奈状,“此次出征不是还能否回来,所以今日来你这吃个饱饭再上路。” 伙计笑的眯起了眼睛:“当然能当然能。” “承你吉言啊。” 入座后,公孙长平见叶冲沉醉在与桑菀的晚餐中,挑了个头讲起此次下山收妖这个正事。 “此事你有何打算?” 叶冲饮茶过嘴:“我们先跟着你的罗盘去抓这妖孽。然后两个计划:运气不错没花多少功夫就捉到了,那你就回三台观复命,我和桑姑娘去天青山找高人指点。如果不顺利,那我们干脆就陪你一起,也算搭把手帮个忙。” 公孙长平扯扯嘴角,这小子说的自己多么助人为乐似的。只不过若是不顺岂不耽误桑菀找人? 桑菀看到公孙长平的目光低笑道:“公孙道长莫担心,寻人不急于一时半刻,且三人同行互相有个照应。你即是奉命下山收妖,以你为先。若我真有什么事,届时再分头行动也不晚。” 叶冲看三人达成一致举起茶杯道:“那就预祝我们此次一路顺利。” 夜里,叶冲找了间客栈要了个套房,他与公孙长平一间,桑姑娘一间。临睡前还不嘱咐桑菀,说是有什么意外叫他名字他就会出现保护她。 回房时叶冲遭到公孙长平的奚落。 “上次崔知府家里,那桑姑娘使得法术可不一般。说是她恩人教的,我看不一定。你与她还是要小心,免得……” 叶冲不理他,躺在床上闭着眼道:“别想太多。人家桑姑娘只要不做恶,是人是妖,法术造诣高低与我们有何关系?行走江湖,谁没个秘密?你萧师叔还不肯告诉你当年抱你回来的事,莫非他也是存异心” 公孙长平心一沉:“两件事本质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好,那我问你,若桑菀真的是来者不善或者有意害你又或者惹了麻烦拖你下水,你觉得防的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平,既来之则安之。万般都是命,何必自寻烦恼。” 自寻烦恼么?公孙长平沉默了。 自小公孙长平就视带大自己的萧涣漓为父,他以为他两只是碍于修道之事不能相认。 后来观里一个师兄醉酒说漏嘴才知晓,萧涣漓只是路经荒野木屋,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替她接生,而其母生产途中就死了,所以不得已带回道观养大。 萧涣漓替他取了道号“长平”,希望他一生平安。直到六岁正式拜师,他被丢到三台地层虽没能完成任务却活着出来,掌门公孙允收他为徒,赐他自己的家姓。 “叶冲。”想到此,公孙长平唤了唤叶冲,“你真的从不好奇自己从何而来么?不好奇自己的爹娘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么?” 叶冲翻了个身,睡意朦胧道:“我可不做无为之事。” 胡思乱想之中,公孙长平也逐渐意识模糊,但也睡得不深。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朵里隐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公孙长平翻了个身,还没躺稳外头一声大喊:“采花贼!” 二人立刻从床上惊醒,对视一眼,立马起身跑出去。桑菀已在房外,三人匆匆下楼。只见客栈沿街一个精壮男子正和一个人厮打。那人个头小了男子一圈,身手却是灵活。可惜,街道两旁逐渐有人走出来,堵住了小个子的去路。 “好你个采花贼,哪里跑!” 男子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那人双脚离地仍在反抗。 周围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桑菀在一旁看着道:“这个……采花贼看着有些眼熟啊!” 公孙长平和叶冲闻声细看,半响惊叹:“算命的!”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男子见其还有“同伙”。拖着那人朝三人走来。 蒸笼店的伙计赶忙上去作证此三人绝不是坏人。 那算命的看见熟面孔也大叫着:“我不是采花贼!我就是个算命的!你问他们问他们!我给他们三都算过。” “算过命就不是采花贼了?你一个算命的半夜躲在人家姑娘闺房不是意图不轨是什么?” 算命的死命挣扎道:“当然是算命啊!倒是你!你进去干嘛?!” 这话一问,众人又纷纷看向男子。 男子愣了楞,把他提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进去了!” “你没进去怎么知道我在里面!你没进去怎么知道房里是姑娘?” “我……”男子左右回看,支支吾吾道:“我听见那姑娘喊人了!” 算命的冷笑一声:“喊人?那喊人的姑娘呢!” 男子不语四下寻了寻却无人出来:“那姑娘……你做了这种事还要人家出来?” “好吧,现在父老乡亲都在,我也跑不了,你放手,我到要和你好好辩一辩谁是这个贼。”算命的放弃了挣扎。 围观人群摸不着头脑,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男子脸色一青,放开手。 算命的整了整衣服,双手叉腰抬头瞪着那男子道:“我,就算是在人家闺房里,那也不是采花。知道为什么么?” 众人好奇。 算命的四下看了看,目光停留在公孙长平身上。 “你!”他指了指,“过来帮个忙。” 公孙长平莫名其妙,站在原地不动。 叶冲在后面小声推他:“叫你呢!” 算命的看他不动,自己走过去道:“我看刚才有人替你们说话,看来你们都认识他咯?” 围观人群里不少点头的。 “他两一个是镇子旁边山上捉妖的道士,一个是江湖侠客。经常来镇上。” 他打量了二人一番,指着公孙长平道:“你是道士吧。” 未等公孙长平反应过来,算命的一把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公孙长平愣了一下,立马抽回手,如同见了鬼似的。 “怎么了!”叶冲问道。 公孙长平支支吾吾道:“他……是个女的……” 围观人群一下子议论起来,男子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脸色一黑,转身就跑。 可惜叶冲先他一步挡了道儿。 男子见状准备动手,叶冲邪邪一笑:“我可不能辜负大伙的一声大侠。” 折扇一合打在他的穴位。男子吃痛的跪下身走不了了。 算命姑娘见有人替她报了仇心灾乐祸地走到男人跟前:“你虽不采花,但是个贼不假。” 男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嘴里骂骂咧咧。围观的人群里走出几个人把男子一绑说是押去官府。 出了这么个“热闹”,镇上的人都睡不着了,各自回去等鸡鸣。 算命姑娘以感谢为借口“强行”跟三人回房休息。 她这么一个外人在,谁也休息不了。索性坐下来盘问。 “我就是替个小姐算命。她私下找我不想惊动家里人,所以我就摸黑进了她屋。谁知半途有人进来,我们以为是她爹娘,就躲起来。没想到是个贼。” 算命的表情坦荡,三人也不好怀疑。毕竟公孙长平已经被迫替她验明正身了。 “哎,大家别这样看我。我真的是算命,你们说是不是!我上次给你们说的准不准?”算命的提到上次想起了什么看着叶冲:“你上次还说想高官厚禄,就是个江湖侠客!我叫你去修仙说的准吧!” 叶冲轻笑,这姑娘好像也太豪爽了点便打趣道:“我想换个行当不行么?这年头大侠不好当,钱少事多。” 算命姑娘好像没听懂叶冲的玩笑,严肃地问:“我看你身手挺好,要不你和我一道给我当个护卫,我算你工钱?”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叶冲故作惋惜道:“你来晚了,我已经有主了。” 叶冲指指一旁的桑菀,桑菀笑而不语。算命的见这个不行就看向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看着她就想到方才惊悚的一摸,耳根略红,咳了两声道:“时候不早,我们稍作休息就要启程了。” 算命的姑娘凑上前:“你们去哪里?我们也许顺路!” 桑菀开口到:“姑娘你去哪里?” “我往北走,要去一个叫秦州的地方找个人。” “秦州……”公孙长平看来叶冲一眼,还真的顺路。 “你也找人?”桑菀诧异。 “准确的说是找个东西,这东西在这个人手里,我找他要回来。这东西对算命事业帮助可大了。” “哦。”三人点头。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天舞。” “天舞……”叶冲重复喃喃着名字:“这名字少见啊。你不是中原人吧?” 三人看向天舞,的确她的样貌和性子与中原姑娘略有不同。 天舞也不掩饰,诚实的点点头:“我是西边一个叫喀塔的地方来的。你们……听说过么?” 三人摇头。 “嗯,就是在往西一点,巫山知道吧?” 三人恍然大悟。 “这天地还真是大。”叶冲感叹着,随即指了指桑菀,“这位是桑菀姑娘,是位……琴师。这位是公孙长平,我呢叫叶冲。” 天舞跟着叶冲低声重复:“桑菀……叶冲……公孙……长平。” 目光停留在公孙长平身上,看的他浑身不舒服。 天舞微微皱眉:“公孙……长平……,你名字怎么那么长?” 叶冲和桑菀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能叫你长平么?” 公孙长平极力忍住了心中到不满,看来这一趟出观并不会顺利。 第十三章 四人行 从蠡沅镇出发,走小道,向西北方向前行。脚程快一些半日即可达到一个林中村落。林中多水道,石桥高耸交错为路,名为高桥村。那时村子深处有矮梅花树,三季绿叶一季花。 按罗盘的指点,出逃的妖孽正在往石桥村的方向去。公孙长平曾到访过这个村子。 有一年这片地区连日大雨,村里淹死死了不少人。 那时公孙长平十三四岁第一次跟师兄师傅下山,到此查探,捉到一条二十米长的水蛇。水蛇在此地修炼千年,欲望修炼成龙,听信谗言疯狂吸收精气,这才引得天气大变。 最后三台观出手将其制服,为了不被抓回斩妖台,公孙允答应只要水蛇恢复了这一带的环境,放他一条生路。 可惜,水蛇罪孽太深,他用尽修为后恢复了原型要从头来过。 “那水蛇现在还在这个村子里么?”天舞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盯着叶冲追问。 叶冲摊手,再指指公孙长平示意他没告诉自己后来:“不过按时间算,那条水蛇也没几年修为,估计躲在哪里睡着也不会出来。” 天舞想了想,觉得也是。 公孙长平一人走在前头,天舞觉得他不友好也不敢上前,只好跟桑菀走在后头。 叶冲觉着四人既然同行,这样下去可不好。他上前走在公孙长平身旁到:“我说你……那个天舞也没那么讨厌吧?” 公孙长平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叶冲,加快脚步上前:“我不是讨厌她。” “那你是干嘛?”叶冲打开扇子掩着嘴压低声音,“现在怎么样都是四个人行动,你好歹顾一下氛围。天舞小丫头看着也不是弱女子,用不着你保护。她和我们一路说不定还对我们有帮助。” “帮助?”公孙长平面色严肃:“什么帮助?我们此次出来是有任务的。现在带着她万一拖累她……或者她连累我们和桑姑娘,多不方便。” 叶冲眨眨眼,笑道:“公孙道长,你到底贵庚啊,想这么多?人家只是顺路一程,一程!又不是一辈子顺下去。秦州离高桥村2天路,如果到之前没抓到妖,那秦州我们也必去。哦,你是要和她假装不认识然后一路一起走?” 公孙长平不语。 “而且你看啊,那小丫头会算命,这个我们都见识过了,讲不定能帮我们呢?我还打听到她挺有钱,我们这一路开销说不准,她如此豪爽,和她一起你又不吃亏。” “越说越离谱。”公孙长平停下脚步撇了叶冲一眼。 叶冲拗不过公孙长平纠结的性子,干脆不管他跟着二位姑娘走在后头。 天舞见他退回来悄悄问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公孙长平不高兴啦?”小丫头眨巴着眼看着叶冲,“是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啊。我第一次到中原那么久可能有些习俗不明,冒犯了你们也不一定知道的。” 桑菀有些不忍心,柔声安慰:“我瞧着公孙道长只是性格寡言严肃一些,你别想多。” “对对对,他就那样,对他同门都是如此。”叶冲符合,又突然灵光一闪,“我看他可能是害羞了。” “害羞?”天舞与桑菀不解。 叶冲自己想了一番觉得正是如此,压低声音说:“今天你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女的不会是采花贼时拉了他的手放自己那儿了么?” 二人看着叶冲举手摸着自己胸口,愣了楞随后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笑了。 叶冲点到为止,三人重新抬起头整了整心绪,道貌岸然地跟在公孙长平身后。 天舞看着前面的背影,低声呢喃:“原来是这样啊,嗯,是我粗鲁了……” 桑菀耳尖,挺着一个小丫头这样想觉得甚是好笑。 好在公孙长平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一路上自己在前头也不觉得奇怪。多亏了他,四人午市就到了高桥村。 四个人一身路人打扮,村里的人也没多注意。村子如今的样子与公孙长平记忆里完全无差别,他按回忆找了家客栈,打算午饭后照罗盘所示到矮树林查探一番。 饭桌上他没说话,像是有心事。 三人不想打扰他自顾自聊起来。 天舞说在她的家乡,大部分人都会算命。他们和中原那些神算子不同,不是推演,而是能看见。 “哦!这么神奇。”叶冲游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人。 “只是看到的有限,只有不断修炼或者天赋异禀的人才能看到更多。” “真是神奇。改日我们事情办完还真该去你那里看看。” 天舞点头,又看看公孙长平:“你之前说你们是道士,我来这里一路看到好多道士,可是每个都不一样,道士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我不是道士,是修仙之人。”叶冲如今也不在隐瞒。 “哦!”天舞贼笑,“不转行啦?” 叶冲大笑地摆摆手。 “道士呢,和修仙不同,他们是修道的。” “修道?” “道理,人伦之道,自然之道,万物之道。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探索一种规律,把种种规律总结起来,成为自己的思想理论。之所以你看到不一样的道士,就是因为大千世界纷繁复杂,人之所加所闻所感有限生出不一样的道论。” 叶冲讲的玄奥,天舞听的似懂非懂。 “那公孙长平是什么道论?” 叶冲看公孙长平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说到:“他们呀,三界太平之道。” 天舞听这话觉得公孙长平这道士当的太伟大,三界太平,人间太平都难,更何况三界。 “那桑菀姐姐是?”天舞接着问,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对了,你是寻人。” 天舞吃了口菜,低声和桑菀说:“你确定还有继续找么?” 桑菀点头:“寿命有限,虽然不强求结果但是寻人之事至死方休。” 天舞看着自己的碗,嗯了一声,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拉起桑菀的手。 三人见她如此举动纷纷抬头看着。 天舞比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渐渐她身体周围染起淡淡的红光,公孙长平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有股异常的气息。 红光笼罩了天舞的全身,她微微睁开眼,原本明亮的眼睛现在居然逐渐变得全黑,异常诡异。 公孙长平突然感觉到胸口的阴阳镜在震动,他一下子握住剑,细细感受周围可能的异动。可随着天舞的眼睛恢复原状,红光消退,阴阳镜恢复了平静。 这奇术三人未曾见过,都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可是客栈里其他人却丝毫无反应。 天舞再次闭上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看的不清楚,但是桑菀姐姐最终能找到所寻之人。” 这难道就是天舞所来的西方异域的算命法术? 突然,公孙长平开口问道:“你能看见别人的过往和未来,能否看见自己的呢?” 天舞摇摇头,随后有赶忙点头:“看得到,看得到。但是我家乡会这个术法的人里只有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嗯……不是看不到,是我只看到漆黑一片。” “未来……一片黑。” 这下有些尴尬了,四人低头吃饭。 饭后三人继续跟着公孙长平往村落深处去。方才和客栈伙计打听,最近这梅花矮树林深处的确有些异常。几个樵夫在里头看到过自己死去的亲人。 但是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所以大伙也就当个八卦随便听听。 “按罗盘所示,这里有些问题,不过不大。”公孙长平举着罗盘转动身体,“这里走。” 天气暂未寒冷,树上连个花苞都没有。往深处去气温逐渐降低,叶冲褪下罩衫给桑菀披上。 桑菀臂上早起了鸡皮疙瘩,也就不推辞了。 “天舞,你冷吗?”叶冲为显公平也关怀了下天舞。 天舞摇摇头,接了句:“这里是不是有坟场啊!” 公孙长平回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好多鬼魂。” “你能看到鬼?” 三台观里能不借法器见到鬼魂的只有三位师傅,就连大师兄也是偶尔能见。现在这个小丫头随便就能看见,联系之前的事,实在不可思议。 公孙长平上前,站在天舞面前厉声问道:“鬼非凡间之物,你随便就能看见?从今早看见你,你的举动就很奇怪,你究竟是何人?!” “长平……” “公孙道长……” 叶冲看他这个架势像是要拔刀了,赶忙和桑菀上前劝阻 天舞只是愣了楞并没有吓到,她奇怪的看着公孙长平,又低头想了想,随即一抬手按在公孙长平胸口:“我今早真不是故意的,现在我这样咱俩算扯平吧。” 天舞这饭举动让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公孙长平震惊之余有些生气,他刚想拍掉自己胸前的手,就见天舞突然睁大眼睛满目惊奇的看着自己。 “你……你……”天舞结巴半天道:“你的胸会震!” 公孙长平思索了一下她的意思。 “而且越震越厉害!” “叶冲,有异!”公孙长平想起自己胸口是一块阴阳镜。 叶冲反应快,跟公孙长平同时一个回身将桑菀和天舞挡在自己身后。 “小丫头,你不是看见鬼了么?可分得清恶鬼和好鬼?” 天舞嗯嗯啊啊了半天,公孙长平掏出阴阳镜,镜面已经亮起微红。 他立马掏出一张符纸,双指一挥,符纸飞于天空化为一道屏障慢慢围住四人。 屏障完成的一瞬间,有股气息猛的撞在屏障上,撞得里头四人差点没站住。 此时天舞终于开口:“我看到好多鬼围着我们飞啊。” “该死。”公孙长平蒙上眼睛的手又扯了下来:“叶冲,魂魄太多,天眼看不清。” 叶冲也嗯了一声,可是不开天眼就什么都看不见。 公孙长平额间一滴汗,果然麻烦这么快就来了。 第十四章 不打不相识 屏障外鬼魂撞击的力道不大但越来越频繁。 “长平,这样下去金刚罩撑不了多久的。” 公孙长平不敢出手,毕竟这些鬼魂还没有伤人。 “那你就不能送他们下阴间么?”叶冲不管他,挥扇起风将魂魄扇的八丈远。 桑菀站在当中闭着眼睛,突然坐下来拿出琴缓缓弹奏起来。 三人闻音都诧异地回头看她,曲子由缓及快,桑菀的手指如灵动之仙飞快的在琴弦上舞蹈。 叶冲好似看见萤绿色的光从指尖飞出飞往金刚罩之外。 “啊。”天舞惊呼一声,“他们不乱飞了!” 果然金刚罩外的撞击伴随着琴声逐渐停止。 可是桑菀的手指未停,她略有急促地道:“鬼魂并非为伤人而来,他们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躁动了。我的琴音只能安抚他们一时半刻,还是快寻一寻到底是何原因引得他们如此。” 公孙长平重新开了天眼,阴阳镜的震动慢慢减弱,林中鬼火飘动着,在四人间来回穿梭。撤了金刚罩,公孙长平掏出罗盘查探,指针缓缓朝向西南面。 越往深处走鬼魂就越多。 “有一些好像要散了。”公孙长平皱眉,“好像是……” “不得安息……”叶冲补了句。 “什么意思啊?”天舞不懂。 “就是这些鬼魂不得安息又无法去到阴曹地府,他们留在阳间要么成为孤魂厉鬼要么就会魂飞魄散。现在我们暂时没看到厉鬼,倒是一些魂魄像是快散了。” 公孙长平突然停住脚。 “磁针不对。”公孙长平看着手里罗盘,三人也凑上来只见磁针在当中来回旋转不止。 桑菀见状再次闭眼,深吸一口气。树林里草丛中缓缓飘出点点光,好像是萤火虫。 公孙长平看看叶冲,叶冲也是惊讶不已。“萤火虫”升到半腰高,随着桑菀手指方向缓缓朝着林子更深处去。 眼下这幅景象,昏暗的树林,魂魄游荡,荧光飘舞,既阴森又梦幻。 公孙长平心理认定了,桑菀不简单!这个天舞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萤火虫”飘着飘着突然不在往前,回旋归来。众人向前看看到一颗被劈倒一半的梅树。 “哇。”天舞低声倒,“这里阴气好重,连鬼都不来。” 四人走过去看见半颗树杆里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公孙长平和叶冲相识点头准备下去一看究竟。 树洞里并不陡,公孙长平和叶冲弯着腰往前去。里头一片漆黑,公孙长平和叶冲各在手掌上生了一团火苗来照亮。 “这里面鬼都没一个,很有问题啊。”天舞走在第二个,拉着前面公孙长平的罩衫,“而且这里阴气气息不太对。” “怎么不对?”公孙长平问道。 天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就是这里好像只有一股气息,他好像是在找什么……” “这……” “哎哎就和你那个小水蛇的故事差不多。” 天舞想到这个兴奋地拍拍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哦了一声:“凡间大部分妖孽作祟都是这个路子。” 叶冲在后头扶着桑菀,听了二人对话不禁笑了。 天舞没听出公孙长平的画外音,拉住他道:“等下!你们有没有听见……” 鬼气森森的树洞,火光微弱。天舞这一句四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竖起耳朵。 “就是,笃笃笃的声音,像是有人敲门。”天舞小声的描述自己所闻之声,半响只有公孙长平一人点头。 叶冲和桑菀相视,仍是一筹莫展。 天舞继续想开口,叶冲却到:“有两个人听到就行了。你们可辩得出那声音来自何方?” 天舞和公孙长平再次凝神辩音,随后不约而同指向一处。 四人顺着看去,那离树枝交错不像有路。 “路中有洞,洞中有路本就奇怪。这里恐怕有什么人来过开了此路。”桑菀上前手摸上枝干。 “桑姑娘……”叶冲担心有埋伏上前想阻止,却被桑菀按下。 “不碍事……”桑菀从背后的琴中取出长剑反手将剑横于眼下。 顿时四人脚下生风,不断有藤条从脚下生出。 这新生的枝条比树洞中的碧绿不少,就像是十六少女和将死老妇一般对比。 藤条攀上干枯的枝干,将其硬生生的拉开扯断。 “哇。”天舞没见过桑菀在崔知府家的生叶之术惊讶的合不拢嘴,“路出来了。” 枝干背后不再试漆黑一片,深处有微弱的光亮。天舞与公孙长平听的真切,确实有敲门声从里面传来。 “走。”公孙长平灭了掌心的火光,依然走在前头。 随着四人前进,敲门声越发清晰。 “可我还是没有听见。”叶冲觉得奇怪,看看桑菀,她也是摇摇头。 突然,天舞再次拉住公孙长平:“前面又动静,你小心。” 公孙长平停住脚步,眼前只有泥土与断枝。 但是胸口的阴阳镜开始震动不止。 公孙长平举起腰间剑,叶冲见状也拿出扇子。 “天舞,看到任何东西都告诉我。” 公孙长平收起罗盘,护着身后三人。 “可瞧清楚了再说啊。”叶冲紧张。 凡人修为开了天眼看见一些隐秘的东西,但始终有限。只是这样束手无策的状况他与公孙长平还是头一次遇到。 四人缓慢前行,突然阴阳镜一个大动,与此同时天舞低喊:“左边小心。” 公孙长平打出一掌,掌中符纸瞬间成灰,洞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又来一个!”天舞又道,“正面!正面还有一个。” 公孙长平挡在前面,符与剑交相挥舞。 “叶冲,你看到什么了!” 叶冲的天眼里,什么都没有……亦或者说:“只看到又雾过来。” 树洞地底哪来什么雾,肯定是妖孽。 叶冲打开扇剑,剑刃飞舞,雾气后退了一些但丝毫没有减少。 “他们是被控制了!”天舞突然上前道:“不!是被里面什么吃掉了,便厉鬼在这里徘徊。” “既然如此。”公孙长平收起腰间的剑,从背后取出一把黑色的长剑,左手掏出胸口的阴阳镜嵌进剑柄。 阴阳镜入剑的瞬间,镜面一闪反射出无数鬼火一般的影子。 “叶冲,你来掩护!” 叶冲在最后,拉着桑菀一手结印,随即张开半臂,二指将五十六片扇叶缓缓立于空中。叶冲猛的收回手,在抬向前方。扇叶随手的方向飞速向前隐没在雾气中。 雾气被扇叶斩的分散,公孙长平乌金剑所到之处,哀嚎遍野。 “叶冲快带他们进去。”乌金剑让鬼魂不敢靠近。公孙长平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鬼魂不敢靠近。 四人加快步伐朝里跑去,不一会儿又到了尽头。 尽头的洞穴大了许多,也高了不少。二人终于能直起身,公孙长平与叶冲重新点燃火光,四人在洞穴查探。 “嗯?”天舞突然发出疑惑声,引得公孙长平上前。 “怎么了?” “这里……鬼魂都没有了……阴气也淡了。”天舞奇怪。 叶冲也点头:“你们还听的到什么敲门声么?” 天舞与公孙长平摇头。 事至此,四人一下子没了方向。 “呵……”天舞感觉耳边一阵风。 “怎么了?”桑菀见她神情不对。 天舞捂着耳朵回头看了看。 公孙长平担心有异,开启第二只天眼。 却见一股深蓝之气朝天舞缓缓飘来。叶冲看出不对,把桑菀拉开,还未来得及拉走天舞,公孙长平大喊:“天舞,当心你身后。” 天舞回身,公孙长平只见那股蓝色穿过天舞的肚子朝自己疾速飘来。 天舞回身不见鬼,再回过身,蓝色鬼魂已经要贴上公孙长平。 “小心!”她大叫,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刀,跃起朝蓝色鬼气砍去。 这边公孙长平同时举起阴阳镜,单手结印,镜面照上鬼气。 那团蓝色似乎腹背受敌,一下子躲避不开,气息大乱,随着鬼嚎一声消散了。 树洞尽头又恢复了平静。 “好险。”叶冲送了口气。 但天舞和公孙长平好像没缓过神,互相睁大眼看着对方。 突然二人同时向前。天舞抓着公孙长平手中的阴阳镜,公孙长平握住天舞拿刀的手腕。 “这是什么!” 叶冲和桑菀没想到二人尽然“窝里反”了。正欲上前劝架,地面却震动起来。 “啊!” 瞬间,公孙长平和天舞就掉进了另一个地洞,一下子就没声了。 “怎么办!”桑菀本驱了藤条却没接住二人,叶冲手执火光却什么也照不到,“我们是否也下去看看?” 叶冲皱着眉有些犯难,半响摇摇头:“这矮林从进来之初就很奇怪。不……这个村子就很奇怪。” “此话怎么说?” “这个村子隐蔽并不是人流纷杂的地方。可是我们四个外乡人进来,村民却丝毫没有反应。即便过去公孙长平来过也是很多年前了。而且刚才天舞丫头替你看命时那样的场景,周围人也没有反应。” 桑菀细想,的确如此。 “村子不大,居然有那样规模的客栈……” “难道说是等人进来……”桑菀顺着公孙长平地思路推导下去。 “请君入瓮……” 叶冲喃喃道,可是他们四个大活人居然没人看出来。 “对了,关于那个水蛇的后续公孙道长后来没有说么?” “他就说水蛇离开了村子。”叶冲看着桑菀沉色的样子问:“桑姑娘可是想到什么?” “水蛇在村子修仙千年,怎么会突然为了成龙吸干精气引得大雨?” 这个问题让叶冲一愣。 的确,水蛇并非在此地一日两日,也非修行了一天两天。怎么会为了成龙而吸干精气如此做根本是引火上身。 叶冲一合扇:“很可能是村民和水蛇之间有矛盾,水蛇一怒之下才连降大雨。但是后来村民请了道士将他收服……” 桑菀点头:“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 那现在…… “我们要想办法先出去!”叶冲道。 第十五章 阴阳二神 地底下的公孙长平与天舞不知晕了多久,身上的疼痛弄醒了二人。 公孙长平挣扎,他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一吃痛。 抬手一看,一根针一般的东西扎进了手心。 此时天舞也起身,试着动了动四肢,似乎没有大碍。 公孙长平扶她起来,两人环顾四周。 “叶冲!”公孙长平喊了一嗓子,半响没有回音,“看来这洞挺深。想要原路上去希望渺茫。” 公孙长平双手都有伤,暂时无法生火。天舞却拉着他说:“这边有路。我们过去看看?” “这么黑你看得见?” 天舞没有马上回答。两人走了一段路,地上似乎有许多坚硬的枝条,咯吱咯吱响了一路。 “天舞?”公孙长平从没在黑暗中乱晃,心里不放心。他开天眼,却什么用看不见。这里没有一丝活物之气。 “天舞!”公孙长平拉住天舞不再向前,“这是去哪里?” 天舞回过头:“这里就一条路,暂时什么也没有。你相信我,我能看见。” “这里如此黑,你能看见什么?” 天舞停下来解释:“我出生的地方,常年都是漆黑的。就算没有光我一样看得见。” 公孙长平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何人?随便就能看见鬼?漆黑一片也看得到。刚才我看见那蓝鬼火直接穿过了你的身体。人穿鬼可,鬼穿人从未见过。还有,你之前客栈替桑菀算命,你的样子……” 公孙长平像是终于得到个机会一股脑把心中的疑惑都提出来。 天舞听了半天得出结论:“你怀疑我是坏人?” “你的举止太过奇异。” 天舞想了想道:“你刚才手上那面镜子是不是能照到妖魔鬼怪?” “别扯开话题。”公孙长平抓着她的手腕。 “我没扯开话题,那面镜子是不是能照的出妖魔鬼怪?” “是……是又如何?” “是不是还能看见妖魔鬼怪今生前世?” 公孙长平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只不过能照到多久之前要看用镜者的修为。” “那你可听说过阴阳神?” 阴阳神?阴阳镜?公孙长平眼眸一震,这个名字是巧合? “在我们家乡的传说里,阴阳神是创造人类的神。阳神于天界掌白昼,阴神于地界掌黑夜。阴神可见世间一切的前生今世以及未来,而我们就是阴神的后人。” 公孙长平不说话。 “说出来你也是不相信的吧。毕竟我的家乡没几个外乡人能进的去。” “所以你是?” “这么说吧,你说人为什么和天地其他动物不同?为什么我们会生火会造屋子会有武器?” “这……” “你们中原不是也有这样的传说么?神创造了人,人继承了神的智慧所以能生火能造屋。我的意思呢我们家乡的人就是继承了阴神的这种看的见鬼,看得到别人过去未来,黑夜里也不像个瞎子一般的智慧。” 天下之大,天舞这番话他不信也不能不信。 “既来之则安之!人在江湖谁没几个秘密?”叶冲的话回响在公孙长平耳边。 “罢了。”公孙长平叹了一口气,松开钳制天舞的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天舞在前,公孙长平在后。地底的这条路不知道有多长,似乎走了很久都没有变化。 “对了,你的那面镜子是自己做的?” 是我们三台观的祖师爷所制。后来一代代长老改良至今。”提到那面镜子,公孙长平想到方才天舞手中的那把短刀。 “对了,你刚才使得是刀?和中原的苗刀很像,就是短的多。” “嗯,是挺像的,在我们哪里叫柳刃。” “我见你刀柄上刻着一种奇怪的图案。” 天舞想了想:“你是说一个像蛇头一样的图案么?” “嗯。” “那是蛇信花的图案。” “蛇信花?” “嗯,我们家乡特有的一种花,花瓣像蛇的信子一样,细细一根,根末分叉。” 原来如此。可是西边域外的植物怎么还没出先在遥远的三台观驱鬼台内? 那个鬼说在阴曹地府见过……天舞的家乡还有如此奇怪的天赋?难道她的家乡是阴间? “罢了。”公孙长平喃喃自嘲,“天舞,待我手上的事情了结,能否去你家乡游历一番?” 面对公孙长平突如其来的邀约,天舞由惊转喜:“嘿嘿,你现在不怕我是坏人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公孙长平耳根一红,还好这里黑,不然他这样子可不好。 突然前头的天舞停下脚步。 “怎么了?”公孙长平手握背后的乌金剑柄。 天舞低声问道:“你之前那个水蛇的故事,是多少水蛇?” “什么意思?那是个蛇妖,还未成仙,大概二十米长。”公孙长平担心有异顾不得手上的伤点起了火光。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比黑暗给骇人。 “你说这么多骨头,拼起来恐怕也有二十米大蛇那么多了吧……” 另一头,叶冲和桑菀原路返回到矮树林。 “这里气息变了。”桑菀重回林中觉得不对,“这里原来有很多鬼魂,现在好像没有了。” 叶冲开了天眼一看,果然如此。 “天色黯了反而魂魄少了……”桑菀难得有些焦灼,叶冲也显得有些急。 两人匆匆走出矮树林,刚一进村发现雾气朦胧。 “这里……”叶冲回头看看身后的树林又看看眼前的村庄,“怎么阴气森森的……” 叶冲和桑菀快步往客栈走,忽然一个路过的青年叫住他两:“哎,你们谁啊!” 叶冲回身:“哦,我们……是路过此处投宿一晚。” “那你两怎么这个方向过来?” 叶冲和桑菀相识:“哦,刚才客栈午休起来四处散步散步。” 青年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两,含糊的说:“好吧,天色暗了,你们赶紧回去别瞎逛了。” 叶冲和桑菀故作镇定踱步回了客栈。可刚进门,店伙计就乐呵的凑上来:“二位是吃饭啊还是投宿?” 叶冲和桑菀愣了楞,这伙计中午也在,怎么这会儿就不记得他俩了? “我们投宿,中午就来了,可以问掌柜的。”桑菀柔声地说道。 伙计恍然大悟,直说自己这几天忙晕了。 二人上楼进了客房,桑菀担忧道:“这个村子不对,这里的人和白天完全不一样。” 叶冲也觉得:“可是他们早上也没有奇怪的举动,神情自然,只是没怎么关注到我们。” “现在怎么办?” 叶冲一时也没主意,陷入沉思。 就在这档口,天舞和公孙长平把这个小洞四周都查探了一遍。 “哎,当时那个蛇妖的事你还记得多少?”这里的空气不好闻,天舞和公孙长平都捂着嘴。 “记得倒是都记得,但是我当时年少只是在树林外围放风,里头的情形并不清楚,皆是听师兄说的。” 天舞接着问道:“他们没提起这里有很多小蛇么?” 公孙长平摇摇头:“蛇妖庞大修行千年,有许多小蛇在身旁跟着也属正常。这蛇骨可能是那水蛇修为耗尽,小蛇无所依托就死在此处吧。” 天舞不出声,朝骨头堆踢了踢,嘴里呢喃:“不对,不对……”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这些骨头里,没有蛇头。而且这里头连蛇皮都没有。” 公孙长平低下身,在骨堆摸索,这骨头的形状和手感,与方才刺入心中的颇为相似。难道这一路来地上嘎吱作响的都是蛇骨? “如果真是这样……”公孙长平起身环顾四周,“那我们现在就是在这个蛇妖的洞中了!” 洞外天色已黑,叶冲和桑菀爬窗离开客栈。村子里人休息的早,亥时不到路上就没人了,连窗户也没几户亮着了。 二人拿了些麻绳和丹药,站在树林前。微风吹过,传来一丝丝腥气。 “此去不知回程,若有什么危险,桑姑娘你可一个人快逃千万不要耽搁。”叶冲凝重的表情,引得桑菀一愣,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叶冲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进去,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呵斥的声音。 回头看去正是方才叫住他们的那个青年。 “你们……不是说天黑不要出来乱晃。外地人……怎么这么不守规矩。你们半夜进树林是何用意?” 桑菀欲开口解释,被叶冲拦下:“我们奉公孙掌门命来此处探查一下,原不想惊扰村民,所以才半夜入林。” “三台观?”男子狐疑地打量了叶冲一番,又看见旁边的桑菀:“少胡说了,你们道士找妖怪还带个女的?再说了,树林早就没有妖怪。” 叶冲嘴角一仰,抽出折扇就是一剑抵住那人胸口:“我只说公孙掌门你就知道是三台观?就知道我们是道士?就知道三台观只有男没有女?还知道我们是来查探妖怪而不是别的?看来……” “你你你,别乱来。三台观这么大一个道观我知道又有什么奇怪?道士不来看妖还看什么?” 叶冲步步靠近,桑菀袖中手指一转,藤条已从土地里冒出尖头,像是随时准备抓住这个青年。 “小伙子,你既然知道三台观就别说谎话。早就没妖?没妖,我们进树林你紧张什么?莫非林子里没有妖怪倒是有宝贝?” 青年被叶冲逼到墙角,支支吾吾:“谁……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觊觎什么要给我们河道下毒?” 叶冲一挑眉笑道:“小子,看你年纪不大,左右二十岁。我问你,六年前你们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蛇妖?长二十几米?” “你……那蛇妖不是被你们三台观封印在林子里了么?” “你知道?那还说没妖?封印就是没有了么?” 叶冲的身形突然变大,音调也升高,那青年听着就想是天雷之音,从天而降吓得他双腿直抖。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蛇仙的事儿我没参与!” 叶冲恢复原形,与桑菀相视,这个水蛇的故事看来确有下文。 第十六章 乐极生悲 天舞和公孙长平发现自己和一个二十米大蛇的尸骨困在一起。 公孙长平已经从二人摔落处来回一程,确定没有其他支路。 “你说这蛇当年……总要出洞的吧。”天舞焦虑的开始各种揣测,“他不会只有这一条道吧??万一淹水了,他也得出去啊。” “他是条水蛇。” “水蛇也需要出水的,鱼不给空气都会闷死。而且啊,你想刚才上头那么多魂魄,怎么现在都没了?那敲门声又是怎么来的……” 天舞来回踱步,公孙长平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有一个假设,你可别生气。” “什么?” “你师父他们当年会不会是把这大蛇直接杀了?” “不可能。”公孙长平斩钉截铁的否认,“师傅他们道行再高也不可能直接斩杀妖孽,就算收服了也是带回观中关着,靠丹炉吸收妖气。不会留下这些尸骨。” 天舞怕惹他生气不再说,继续在一边提着碎骨头。 两人一度陷入了沉默。 半响公孙长平见她仍在挖,近身问道:“你这是当挖宝么?” “不是……”天舞摇头,随即侧头亮亮地眼睛望着公孙长平,“摸到了!” 天舞当着一脸疑惑的公孙长平从骨头堆里摸出一个泥罐子。 “我说为什么这骨头只有这里比别处高一点,果然,下面有这个顶着。”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泥罐子,但是罐子盖子上贴着几张画风熟悉的黄符。 天舞刚准备撕开就被公孙长平制止:“罐盖符咒当心有异,容我先看看里头是何物。” 公孙长平开了天眼,眼睛透过罐头里面正是二人没找见的蛇头。蛇头似乎泡在什么液体中,蛇皮仍在。 公孙长平觉得不妥。 这符肯定是师傅他们当年贴上去的,那这蛇头肯定由大能耐但是不能带走。但是外头这尸骨摆在那里,说明蛇已死。既然死了一个蛇头又有多大能耐? “你看见什么了?”天舞见他半天不说话,表情越来越严肃焦急地问:“里面是什么呀?活的死的?我没看见鬼是不是……” 等等,公孙长平灵光乍现:外头鬼魂不进来,也不让他们进来,说明这里头有活物。而蛇身已剩骨头,唯一的可能的活物就只有这个蛇头。天舞看不到,因为这是被三台观封印的东西外人看不到…… “天舞,我没怎么和蛇打过交道,你知道如果蛇头身分离还能活么?” 天舞听了这话一张脸立马苦了:“死是死了……但是断头那节还能动一会儿的。” 公孙长平自己也起了一身薄汗,他扶着罐子慢慢将它放回平地上。 “长平,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啊!你这么问这里面……我小时候被蛇咬过有阴影啊……” “没事没事。上面有我师傅师叔的符纸压着呢。” 天舞看了看罐子,哭丧的的脸更厉害,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符纸有是有,可是刚才我挖的时候,有几张已经被骨刺懒腰划断了。这还管用么?” 公孙长平脑子翁的一声。天眼看进去,一双金黄色蛇眼正静静地顶着二人。 公孙长平脑海里闪回了当日在驱鬼台门缝里的那双眼睛。当即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也不想,拉起天舞转身就跑。 二人撒开腿的一瞬间,天摇地动。 罐子当场破裂,里头的脑袋腾空而起带着一股腥臭。 脚下的蛇骨抖动起来向后移动。 二人边跑便回头只见那蛇头后面的骨头逐渐完整成一个骨架,在洞里掀起一阵腥风。 公孙长平把天舞拉到自己身前:“别回头!你快跑。” 不顾天舞犹豫,公孙长平猛力推了她一把,自己回身丢出两张符纸。 如果这就是那修炼千年的蛇妖,那公孙长平就算拼命也不一定能重伤他。 当年,师傅他们来收妖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不知道!”青年最后还是被藤条捆住。叶冲的一片扇叶顶着他逼他在前带路。 “我就听说村里老人是什么打了蛇炖汤说是大补。后来就连月下雨差点淹了村子。其他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怕我们进来?”叶冲踢了他一脚,“年轻人要老实。我看你们村那些人一个个失魂的样子,脑子又不好。可能就是谎言说多的下场。” “失魂……”桑菀听到这个词好像想到了什么,与叶冲耳语了几句。 叶冲脸一黑,厉声厉色问青年:“你们村里其他人……白天都在干嘛!” 青年支支吾吾半天打马虎。 叶冲也不废话直接说:“现在我的两个师兄弟在那树洞下,而且已经到底。你要是再不说我怕我们救不了同门,还连累整个村子!” 青年身上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差点跪下:“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一年全国大旱,我们村子虽然勉强支撑着可也是每况愈下。村长就带大家进林子祭拜神明祈求降雨没有用。恰好有个道士经过村子说这不是神明而是妖孽,他修炼到一个阶段要吸干这里土地望成仙。” 青年回忆起当时的事颤动不已,直说当时村里的人都疯了。 他们跟着道士一道进林子,按那个道士的指示在深处找到一颗老梅花树。那梅花树干已经被什么劈成两半,当中有个大洞。 几个村里的青年和道士合力抓出一条近二十米的大蛇。 大蛇被道士的捆仙绳捆住,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 “当时大家都饿红了眼,都觉得只要制服了妖蛇就能求到大雨。”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道士做法收了蛇妖的法力,靠自身修为转化妖力为神力,恢复了村子的水脉。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水脉恢复,庄稼也不会马上有。村里当时喝了好几个月的稀饭了,大家都饿得慌。于是就有一个胆大的……去割蛇肉吃……” “什么?”叶冲和桑菀不可置信,听着都恶心,“不是说是妖孽么?” “那时大家都饿疯了!我邻居家一个三岁孩子都饿死了。” “后来呢?” “后来……粮食恢复了以后,大家还是继续在割蛇肉吃,因为村里那些人发现这蛇肉好像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关键是……蛇头不死他的肉就会不断长出来。” “都这样了你们还敢吃?!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么!”叶冲气的大叫。 “当时谁管这个。所有人都在吃,你不吃他们就觉得你和蛇妖是同伙。村民都说蛇妖害得村民差点饿死,现在吃回来是应该的。吃了蛇肉村民也说不定也能得道成仙再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桑菀摇摇头:“疯了,这种样子又与妖孽有何分别?” “直到六年前。一开始只是下了几周的雨,后来就是月月下,雨水也越来越大。最后水道上涨先是淹死了庄稼再是屋子,水里也没鱼虾。村民说是蛇妖报复,可是他们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去挖肉。我也是在那时候跟着去林子里,我就……看到看到那蛇根本被挖的都快只剩个骨头架子了。他们说他还会长,可是安他们这个速度根本来不及长。” 青年说到此处自己忍不住抽泣起来:“村里人觉得自己吃了蛇肉能成仙根本不担心庄稼淹死没有房子,就不断挖啊割啊。直到后来蛇肉挖没了……” “难道没有一人出来阻止么?” “有……”青年泣不成声,“我爹……” 叶冲与桑菀对视,松了青年身上的藤条。 青年爬起身带着二人往里头走:“我爹年轻时出村了好几年说是修道,可是回来后也没怎么样,就娶妻生子。村里人说他没有天赋能力。那件事情发生时我爹极力阻止说那蛇不一定是妖,全国那么多地方大旱怎么一定就是他的问题。可是没人听,就连我娘都说他是被妖迷惑了心智。后来我们把他关在家里,他就跑。这样来回好几次,那年大水他又进林子。村里几个人就将他捆了丢蛇洞里,淹死了。” 三人听了当年的“真相”都陷入了沉默。就想这时突然天摇地动。 “是里面!” 叶冲抓起那青年往林中深处走。 公孙长平在洞底乌金剑抵住蛇头,幸亏这洞不大,蛇体无法转弯。但是找他这样扭动下去洞迟早要塌。 “天舞!有出路了么!” 天舞朝二人掉下来的通道向上爬了几次,但是依然没能成功。 天舞急得团团转,公孙长平那样子估计也撑不住多久。这洞里又腥又臭她可不想在此丧命。 蛇头来势汹汹,公孙长平衣衫破损还被划出好几道血口。蛇信吐出的毒液飞溅在地,地上的东西瞬间化成一摊绿水。公孙长平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天舞见了血,灵机一动:“成败在此一举了!”说完便朝公孙长平伤口上一按。 “你干嘛呢!”公孙长平吃痛的大叫。 天舞不回答,拿出柳刃在自己手上一划,鲜血直流。她两手合十,闭起眼睛,凝视定心。 公孙长平不知她在作甚,然现下情况暂且相信她是有什么办法。随即拾起剑继续抵挡着蛇头。 蛇头被乌金剑划出几条口子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几次猛攻,差点咬上公孙长平的脑袋。凑近了看,才发现这蛇头上遍布划痕,极其狰狞。 “长平快退回来!”天舞忽然在后头拉他。 公孙长平一脚蹬开向后往只见天舞的那双眼睛又是全黑没有一点眼白,整张脸也无比惨白。 随着天舞变得诡异,原本猛烈的蛇居然缓下动作。一双金色竖瞳慢慢靠近天舞。 “把火灭了!”天舞低语。 公孙长平灭了火,洞里一瞬间又恢复了黑暗。只看得到那双诡异的蛇眼。 第十七章 天惩 黑暗里,蛇骨缓缓异动身子。骨头与地面发出咯咯的响声。洞内湿气渐起怕是要下雨了,腥气越发浓厚。 天舞示意公孙长平站到自己身边,她举手指天,眼眶里慢慢散出丝丝黑气。 公孙长平感到乌金剑柄上的阴阳镜震动不止。 鬼一样的天舞慢慢移动,走到二人掉落的洞口正下方。头上双手交叉,掌心向外。公孙长平怕自己眼花开了天眼,只见天舞体内已经完全没有活人之气,而她手指的方向,一些鬼魂扭曲挣扎地向下飘来。 那蛇也感受到了鬼气,不在盯着天舞而是仰起头向上窜去。 “快,抓住蛇骨。” 天舞拉起公孙长平,两人跳上蛇骨,刚抓稳,这蛇就如脱缰的野马窜到了上层。瞬时间鬼哭狼嚎。 外头,叶冲和桑菀回到树洞外,只见梅花树干彻底裂成两半。青年见状大呼:“他回来了!回来了!” 叶冲抓着不让他跑,不一会儿蛇头带着一身骨架从地下窜出。 “长平!天舞!”叶冲眼尖看见骨架里的蓝衣男子。 外头雨逐渐下大,蛇骨逆水而上速度极快,掀起一股风。 桑菀欲驱腾去抓却扑了个空。很快天上的蛇骨逐渐成了点,叶冲刚想御剑去追只见那黑点越来越大。 “快闪开”天空中传来公孙长平的大叫。 叶冲拉着青年往外围撤:“遭了,他要掉下来了。” 天舞抱着蛇骨像是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掉落在地,公孙长平抱住她,一跃而下滚到在地。 蛇骨坠地,像是楼宇轰然崩塌般。 公孙长平挣扎的爬起来,怀里的天舞如梦似醒的望着他又看向叶冲。 蛇骨在地面上摔得零散,但是随着蛇眼重新睁开,有迅速合体。 公孙长平现在出了洞,使出浑身解数语气缠斗。叶冲以气控制剑叶,桑菀驱藤缠住蛇骨。 蛇骨被三人惹怒,不断吐出毒液。 “长平,这样下去我们还是收不了他。” 蛇骨受困但依然缓缓朝村子进发。 身后青年看见蛇骨吓得连滚带爬,蛇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叶冲见状驱剑将他围住,升起金刚罩。果然蛇骨看见这人就不在冲着三人,他猛的挣开藤蔓朝那人游去。那人困在叶冲的金刚罩里出不去,吓得乱拍一气,眼看蛇头冲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急转直下的景象三人皆是一愣,青年像是失心疯一般趴在地上连连哀嚎:“对不起!对不起!” 蛇骨撞在金刚罩上,每一次撞击里头青年就是一声道歉。 “金刚罩撑不了多久。”叶冲低语,“是否趁现在……” 公孙长平犹豫的提起乌金剑,却被天舞按下。 “他活不了多久了。”天舞的样子已经恢复正常,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他不会杀了这个人的。” 一蛇一人在那里,四人不在向前,叶冲将青年所讲之事告知了二人。 公孙长平听完黑眸一沉,问起桑菀:“桑姑娘,你说你是六岁那年因为大旱而离开家乡的吧?” 桑菀点头。 “叶冲,我们从小到大可有遇过全国大旱?” 叶冲细细想了想,突然发现有异。桑菀也发现了,道:“这个人儿时经历大旱,现在至少与我差不多大。可是面上却只有二十上下?” 叶冲干笑:“桑姑娘看上起也不像三十岁人啊。” “不……”桑菀看向叶冲伸出袖中双臂,“保养的再好年岁也会留下痕迹。而他的脸或者说他的皮肤太年轻。” 天舞上前对叶冲道:“叶大侠,你撤了那层保护,让我看看他!” “可……” “这条蛇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我看到了。” 叶冲稍稍减弱了金刚罩,蛇头发现失了阻力,立刻缠上那人。 公孙长平上前,天舞却挡在其面前。 “你做什么!”公孙长平气急,但天舞却不理睬直直看着里头的人。 “你看他其实没有缠住这个人。” 听言三人走上前,只见蛇骨只是盘在青年身边根本没有碰到青年一丝一毫。 蛇头耸在空中,竖瞳仁细成一条缝,鲜红的信子朝着青年的脸抖动着。 天舞上前,看着青年的脸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又转而绝望,最后竟是悲伤的红着眼:“你……” 话还没出口,蛇头长大嘴似乎要咬下去,青年吓得声嘶力竭,四人也是一惊,顿了一步飞身上前。 可是蛇嘴并未咬住这个青年的头,只有一口黑色的唾液捧在青年脸上。 随着青年一身刺耳的怪叫,蛇骨一根根断裂。像是罐子开封前一样掉在地上。蛇头种种摔在青年面前,蛇皮慢慢萎缩发黑,最后干枯脱落,触地后幻化成灰融进了土地。 “这下……彻底是一具尸骨了。”叶冲喃喃到。 青年捧着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他手上的皮肤和方才蛇头一般开始起皱萎缩。原本精壮的身子现在和个小老头一般,最后痛苦的呜咽一声不在动弹。 公孙长平上前,蹲下身移开他的双手,皱着眉道:“只是晕过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四人一时没有缓过神。天舞和叶冲收了收满地尸骨,把它重新放回树洞。 公孙长平背着青年回到村子,青年屋子里一股草药味,墙壁上刻满经文咒文。 叶冲替他看了看,脸上这个恐怕是一辈子也去不掉了。天舞看着他办张蛇脸,满面愁苦。 夜色逐渐褪去,雨水终于听了。一夜的雨让天空起了雾,天舞打开窗猛的又关上。 “怎么了?”公孙长平起身提剑走过去。突然剑柄一震,阴阳镜里看到了鬼怪。 “开窗吧,他们进不来。”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来,嗓音沧桑,样貌吓人。半脸蛇皮纹路,皮肤隐隐发黑,就连眼睛也是金色的蛇眼。说他是怪物没人会怀疑。 老头自己下床打开窗,窗外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飘在空中聚集在窗口,看到老人像是饿死鬼一般冲过来,却被结界屏障挡在外头进不来。 “这可都是你造的孽!”天舞回头怒目而视。 老人苦笑摇头:“自作孽啊,是我自作孽。” 天舞有些激动,可是老者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好像有些悲伤可又转而凶狠,一下子又满面春风似的:“我十岁出村去求仙问道,十年过去却难以精进,大师说我没有那个命。我回到村子说我已经求得仙道,但没人相信我,说我江湖术士只学会了骗人。穷困潦倒没有亲人,更别说结婚生子。大旱之前,村里已经有几条水脉干涸。有人呛我,说既然我求仙问道这么久怎么不去和神仙说说。我知道林子里有一条修行千年的大蛇。我就去找,竟然给我找到了。我原本只是假装办一次法会,因为我和那蛇说好了,给村里的人演场戏,然后让他恢复一条水脉。那场戏进行的顺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一条河流恢复了。我在村里地位不一样了,大家敬重我爱戴我,钱财老婆孩子没几天就有了。可是,那该死的大旱也来了。我们祈雨几次都失败,我知道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我。所以我再次进林子找大蛇,没想到被几个小子跟踪。大蛇的存在暴露了,穷乡僻壤的村民没见过世面,吓得说它是妖怪,我……也就顺势应和。我用以前修仙得来的捆仙绳把他绑出来,为了显示能力给了他两刀放了点血。没想到第二天真的下雨了。我没想伤害他,下雨了不就完了么……” “那为何你又和村民吃了它?” “不是我!”老头子瞪大眼睛否认,随后眼神黯淡,“这么村民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去挖蛇肉吃。我知道后想过去给他松绑放他走,可是……” “可是你发现吃了蛇肉的那些人变得强壮变得精力旺盛。所以你断定这个蛇肉确有奇效。自己修仙不成所以跟着村民一起割蛇肉吃,想要再试一次。结果真的越来越年轻。” “你……你怎么知道……”老头惊恐的看着天舞。 “我看到了!”天舞握紧拳头,“我在你的那只蛇眼里看到了。” 老头颤抖这手附上那怪物般的脸。 “可是你没想到,这些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吃了千年蛇肉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他们像是丢了魂一样每日每夜渴求一口蛇肉,最后丧心病狂把一条二十米长的大蛇吃的只剩骨头。终于有一天天降异雨,要淹没整个村子,你无奈去道观求救,道士到此……” 天舞讲到此处,看了看公孙长平地脸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是。”老头承认,“我找了你们三台观,我问他们能否杀了这蛇,这样没有蛇肉村民就不会发狂。可是他们却说这是天惩,村民已经离不开这蛇了。他们不能杀了蛇,只好将它的头封印,蛇不死村民的魂魄就保住了,只是他们对蛇太渴求白日里魂魄如鬼一般进入林子找蛇,晚上再回到肉体休息。人不人鬼不鬼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所以六年了,村子毫无变化。恐怕按凡间算法这里的老人都上百岁了吧。”公孙长平收起剑,朝那人冷冷地说道,“这样看来不正是得道成仙么。” 老头在房中大笑大哭,像是疯了一样。四人回到客栈匆匆收拾东西。 “可是那蛇为何最后……”叶冲好奇地问天舞。 “那蛇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而是生于此地幻化为蛇保一方水土的神仙。这个村子当年能勉强支撑也是这蛇仙靠自己修为在守护。他被抓时恐怕已没多少……他那一口黑水是最后的仙力,给了那人。” 四人沉默,头也不回到离开村子。一念之差,这样的结果,是这些村民,是那个老头心中所求么? 第十八章 桑菀的故事 从高桥村出来,四人便心事重重。 公孙长平没想到修道之人居然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那蛇仙为何不离开呢?难道他真的被捆仙绳困住了?” 天舞摇头:“一方神仙守一方安定。他不能离开。” “这是什么道理?”公孙长平气愤,“时间万物皆平等,怎么一方神仙被人伤害至此连逃都不行么……” “公孙道长刚正不阿,这样的事情固然让人痛心气愤可是世间万物皆有冥冥规则。” “桑姑娘,连你这么认为?” 桑菀摇头,又点头:“道长同为三台观修道之人,你想为何当年令师不惩罚那人或者放走仙蛇?” 公孙长平语塞。 “无论何种原因想要逆命而为就有代价,仙蛇离若是离开,村民于人鬼之间游离就是他的孽,山川分崩离析就是他的罪。罪孽在身就算他再入轮回也要在冥界还这罪孽。他不离开,耗尽修为消散于天地是他的命,那一村人不得生不得死是他们的果。”天舞突然沉重的语气让三人都陷入沉思。 半响,叶冲实在受不了这种难过的心情才道:“所以我之前才想转行去求个高官厚禄,这求仙求道太难了,要么一不小心走上歧途要么一不小心被人残害,哎,不如升官进爵。” 叶冲突兀的官道只说惹得公孙长平和天舞无言。倒是桑菀走出了难过的心绪,说:“修仙修道也好,为官为民也罢,皆是以心而为。叶公子心胸豁达又不失真诚,切莫对仙道失望。” 叶冲摇着扇子笑的没正行,缓了缓道:“差点忘了正事,长平你看看罗盘此刻指向如何?” 公孙长平经此提醒才想起正事。罗盘指针与方才微微不同。 “往西南折返了一些。”公孙长平调转身子,“嗯,是西南。” “什么什么?”天舞似乎没见过罗盘凑上来盯着看,“长平,你们道观宝贝真多啊。这石盘子有事干嘛的?” 公孙长平把罗盘放到天舞手里,跟她解释了一下原理。叶冲在一旁看着关系迅速缓和的两人有些起疑:“他两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平时没见长平和外人多说话的。” 桑菀瞟了一眼笑道:“怎么说也是共生死了一次,怎么能算是外人?” 叶冲愣了楞,随即挥着扇子笑的揶揄。四人了走回官道上,找了个驿站休息一下。 叶冲喝着茶忽然想起件事:“有个问题我没想通啊。” 叶冲凑近脑袋低声道:“我们找到树洞时,不是外围没有魂魄靠近么?按理说他们渴求蛇应该都涌进洞里啊。” “可能是师傅当年设了结界,他们感知不到蛇的具体位置只是在林子里飘。” 叶冲眨眨眼再摇头:“那树洞里的魂魄又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你师父当年设下给蛇看门的?不对,我记得天舞说洞里的魂魄是被什么吃掉变成厉鬼的!” 公孙长平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问天舞:“你当时在蛇洞里,使得什么法术他为何突然就避开你了?” “就是……一种我们那里的法术,复制对方的气息掩盖自己周身的,这样他就觉得我是他的一部分。” “可我也在里面……” 叶冲没有听他们讲话,自己一拍脑袋:“我们进林子前不是人说有樵夫在林子看到自己死去的亲人么!如果这樵夫是几十年前的人,那他白天就该在林子里飘。这样还能看见死去亲人……这亲人的魂魄没有离开林子?除非……” “除非有人在操纵魂魄……”桑菀和天舞同时开口。 “但是……”公孙长平想了想,“当时罗盘只是显示林中有异并非指妖孽在那儿……” “难不成是那老头子在搞鬼?” “不会……”叶冲否定了天舞的猜想,“除非他修的不是正道……否则御魂之术不是一个修道不成的人能驾驭的。”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指点过他什么?那老头说话半真半假,讲不定当年是他带头去挖蛇肉的呢?不然普通人哪敢吃这个……” 天舞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他们匆匆离去已经无法探查。 “罢了罢了,反正妖魔也不在那里。等你抓到了那妖再回来查看也不迟。” 四人商量一番后,补给了一些干粮继续往西南下去。 天舞问起公孙长平:“你要抓的到底是个什么呀?” 公孙长平忆起出发前师傅所言:“推测是个猫妖。” “猫妖?他怎么被你们抓了?” “这个猫妖在三台观很多年了,估计比我的时间都长。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猫妖九命,他将命借给不愿轮回的鬼在世为人。此事有违常伦也在一个城里引起不小的躁动。所以后来就被抓了。” 天舞思索了一下:“还有这样的事?把命借给别人?他图什么,这样他自己不就没几条命了么?” 叶冲当笑话,随便一听。倒是桑菀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想他可能是想早些轮回吧。” “桑姑娘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赶着去死去投胎么?”叶冲不可置信。 公孙长平也觉得奇怪:“那他自缢不就行了?最多自缢九次。” 桑菀摇头:“二位莫忘了佛道之曰自尽乃罪,且此罪会生生世世跟着你。” “这倒是。”天舞附和,“要是自尽的话你往后的每一世都会很苦,都得赎罪。” “不过我这么说也是因为以前亲眼见证过这样的事。” “哪样的事?” “把自己的命借给别人。”桑菀眼神茫然勾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事儿。 那是她刚被恩人救下不久后的事。 桑菀和母亲原本就是逃出来,虽然躲过一劫却无处可去。恩人见母女两可怜答应收留他们。 可是他在回余台之前要去办一件差事。 桑菀母亲身体不好,留在客栈休息。桑菀怕恩人是借口摆脱她二人,便悄悄跟了去。 渔村叫什么桑菀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村子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每日都会有一个时辰的雨水。雨水过后海面上升腾起大雾,盖在海面上如仙境一般。 恩人说他之前受人之托到此找一种叫水雾草的东西。这种草长在潮湿雾浓的地方。此草可治病祛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用处就是喂养水灵。 “水灵是什么?”三人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感觉特别新鲜。 桑菀歪着头想想道:“方才叶公子提到御魂术,你们是伐听说过御灵术?” 天舞摇头,倒是叶冲和公孙长平面面相觑:“御灵术其实道理和御魂术一样,只是它操控的是灵体。” “哦!我知道了。” “灵体和魂魄不同,他是世间万物之初,万物之源。就好像是一股纯粹的能量。魂魄就是灵体不断修炼成长有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只不过……” 叶冲看向公孙长平,公孙长平点点头接着道:“御灵术乃上古仙术,流传至今已没几人会。过去……我师叔曾研习过此法术,可是遭到反噬便放弃了。” “确实如此,没想到二位见识如此广。”桑菀道,“其实御灵术并不难,只是人世间真正的纯粹的灵已经不多了。” 天舞这时倒是有感,猛的点头:“传说以前三界只有神鬼灵三道,后来神归隐天界,鬼没于地界,剩下的灵就成了飞禽走兽和我们这样的凡人。” 天舞这个三人都听说过,只是关于上古的传说就想是街头巷尾的八卦一样,随便一听罢了。 但偏偏出现在了桑菀的故事里。 恩人说那人是个得道高人,他隐居在一座山里。山里水源稀少,他机缘巧合得了一个水灵,想将其养一养,说不定就能引得一条溪水。 桑菀那时见识不多,并不知道水雾草是何其难得,拿到它危险重重。 她跟踪恩人一路到了海边,远远看到恩人与一个渔夫在说着什么。渔夫听了他的话先是哈哈大笑转而有有些凝重。 桑菀以为恩人是要坐船离开她们,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抓着恩人不放。 恩人知道她的来意后哭笑不得,但是差事紧迫来不及送她回去。几番解释后便把桑菀安顿在岸边一户渔民家,自己借了小船出海打探。 那户渔民家屋子比别人都小一些,屋主也是一对母女。母亲年迈,在家中制作一些鱼干鱼酱,而她女儿负责出海打鱼。 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还凑活。 两个女孩儿因为同病相怜很快就亲近起来。桑菀问起女孩儿的父亲她道:“十几年前他出海打鱼,去的太远海妖卷走了。” 桑菀不解:“海妖?” 女孩告诉她此地的一个传说:“我也是听村里长辈说,我们这村原本是一个海妖的地盘,海妖和人打仗输了,让出地盘回到海里。但是他隔三差五就要出海一次来看看这块地,看看什么时候能杀回来。他每次上来远一些的海面上就会浮起来一个小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那样孤立在水面上。为了怕人发现,他视察的那几天海面上就会有大雾遮掩。我爹那天出海就是大雾,叫回来的叔伯说我爹为了追一条打鱼,进了雾气里。然后……谁都没有再见过他。” 桑菀从小就和母亲在江湖上漂泊,自然觉得这传说是编出来解释渔民在海上出事翻船的说辞。 可是,当日恩人两手空空地回到岸上时,那女孩神神秘秘地和桑菀说:“有一次我做梦梦见我爹和我说他过得挺好的,叫我们不要挂念他。我怀疑他没死,可能是被海妖带到海底过生活去了。” 桑菀惊讶:“是否是你过于思念他了?” 女孩摇头:“我有一次趁有雾出海去看了看,好像真的有一个浮岛。” 第十八章 浮岛海妖 女孩的话,桑菀那时并不相信。不过恩人在听了之后却目露喜色。 “不知汝可否告知在下具体的方向?” 女孩有些犹豫,支吾回道:“虽然我是看到过几次,但是……就是这事有点怪。” 桑菀看了看恩人,似乎很有兴致:“汝且与吾说说是何怪事。” “我第一次看到浮岛的影子时是海上突然起了大浪。我家渔船小几番浪头下来被卷到了我不认识的海域,那片海域风平浪静就是雾大到根本看不清四周。我在雾里不知方向的飘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想起了村里的传说,着急着找回方向回去,结果那个声音便越来越近。此时我隐约看见一个黑影越来越大,像是一座岛。我那时吓懵了,就往反方向猛划,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然后不知不觉就回到认识的地方了。” “那后来你怎么又看到那个影子了?”桑菀追问。 女孩回头看看老母亲已经睡下便带二人坐到外厅,继续道:“我回家之后越想越不对,总觉得叫我名字的声音与父亲很像。后来一次海上起雾我就出海凭着印象去往那个浮岛的方向,果然我又看到了。可是刚朝那方向前行没多久就有海浪逆向打过来,最后连船带人一道飘回这边附近了。就是那天夜里我梦见了父亲,说他很好叫我们不要惦记。” “原来如此。”恩人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故而汝三番四次于大雾危险之日去往那座浮岛?” 女孩点头:“先生到这里也是找这个岛?” 恩人摇头:“吾受故人之托,寻一植物名曰水雾草。此物只长于浓雾傍水之处。吾四处打听得知从此村港口出去有一座仙雾之岛,此岛上很可能有吾所寻之物。只是白日里打听一番,无人愿与吾出海寻此岛,且村民道到过此岛之人都会葬身于海不得归。汝之言并非妄语,故望能于吾指点迷津。” 那女孩儿答应恩人明日若天气好便带他一道出海。 “我当时好奇,次日偷偷上了那女孩家的渔船。”桑菀回忆起海上的情景,历历在目似乎并不久远,“因为带着外人怕被人闲话,女孩带恩人去了一个隐蔽的旧港口。那日天晴,旧港口的浪头却不小。女孩一人出海驶得是小船,我躲在木箱后面,几个大浪过后才敢冒出头看一眼。” 桑菀出来后,只见原本湛蓝的天渐渐变得灰蒙蒙。不远处似乎有大片的乌云飘来,女孩表情紧张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划着桨。 “当时我在船上才想起岸上渔村村民道到过此岛的人都在未回来,可女孩看到岛影数次都未上岛这有些奇怪。她因父寻岛明明数次近在眼前却未能靠岸。” “除非她在说谎,可是无端端干嘛要骗你们?”叶冲推测道,“难道是有什么人暗中希望她不要靠近?” 桑菀桑菀点头:“当时我看的真切,雾气还未见浓时海上突然狂风大作,我以为是要下雨。但是渔家姑娘与恩人丝毫没有返航的意思。 慢慢的渔船面前的海面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海面下的东西逐渐靠近渔船,在即将撞上时突然顶出水面,搅得海上阵阵大浪。恩人抓着那姑娘不让她被摇摆不停的小船甩落。 “莫非拿东西就是海妖?” 桑菀摇头:“我不知道。若说那是海妖,那我们早已经在浮岛附近可是当时我们离那个岛还远着。可若不是,那我们后来再也未遇到如此妖怪。” 桑菀提到,恩人行走江湖多年,妖魔鬼怪没什么能惊到他。那怪物跃出水面又重重跌入,三人都未看清他的面目,他就露出一截背鳍朝船猛攻游来。所幸三人所行的是小船,没那容易撞沉。恩人手执长枪,站在甲板上对准水下的阴影查下去。 水中之物受伤缓缓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它逃跑了?”三人追问。 桑菀摇头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但是后来他还是杀回来了。” 彼时空中雾气稍稍散去,原本在头顶的乌云也不知何时飘远了。渔家姑娘吓得不轻,半响才回过神,说她从未遇到过这哥情况。 “我想莫非是我们行错了道,误闯了海妖的地盘?” 但是那姑娘却突然惊喜到:“哎哎,好像差不多就是这里了,你看前面那个灰色的天。再往南面前行说定就能看见浮岛了。” 女孩的话让桑菀诧异。她再看向恩人,只见恩人放下长枪,眯着眼看向前方。他并未言语,只是匆匆到了船尾,放下逃生小船。 “我们是……”女孩见小船,有些不安。 恩人却道:“吾为私欲而来,不能害汝赔了命。既已知道了方向,还请汝趁安速速归去。” 这话一听便知道是要出事了。但是女孩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知道她父亲是否如她以为在雾中浮岛过活。于是她给了恩人一把小刀:“此刀是我父亲为我降生准备的礼物,刀面上的纹路皆是他自己锻造,与他自己身上的另一把大刀是参差一对。如果你有幸找到那个岛登岛一看,请替我找找那岛上是否也有这般纹路的铁器。” 恩人接过刀:“汝可放心。” 说完那女孩儿便坐上逃生小船在那里看着恩人缓缓前进。 桑菀此时躲在后头不知多久,身后小船已经不见踪影。但是前方乌云却又缓缓袭来。突然船被什么顶离海面飞到天上。桑菀身前的箱子都跟着飞起,她无物可抓飞到半空就重重跌下来。此时恩人看见了他,不知哪来的力飞身接住桑菀。 两人回到船上,此时小船已经被顶的有些散架的样子。 “撑不了多久。”恩人让桑菀在身后小心躲避。 桑菀这才看清了那“海妖”的真面目:一条七尺长的大鲮鱼。 大鲮鱼腹部用力鱼尾上扬在重重拍下,溅起层层猛狼。 “船要散了!”桑菀看着脚下木板正在开裂,而恩人却还在与那鱼搏斗。 “我看见恩人枪刃一次次刺进那鱼身,可它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极力撞翻我们。当他再一次像我二人袭来时,恩人回身抱起我一跃而上。我向下看见那鲮鱼直立这身子,窜出水面张大嘴朝我们飞来。那鱼嘴里满是肉芽随着身子抖动不已。那时我还没见过如此奇怪之物,当场就吓晕了。只记得恩人喊我抱紧他,我们二人就向下正对大张的鱼嘴往下落。” 公孙长平,叶冲与天舞三人听得表情凝重,这样的大鱼他们也没见过。 叶冲猛地摇晃脑袋,喝了口水道:“怪不得以前我随师傅坐船,那掌船的到了一处就带着手下在甲板上焚香磕头,还往水里扔了点什么。我师傅那时候就说‘这水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 天舞认同的嗯了两声,接着问:“那后来你醒来看见了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平静了。”桑菀有些疑惑的样子回忆道,“我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大雾。船已经散架,恩人正撑着几块碎木板。还好我二人不重,以此作筏还不至于沉下去。我问他那大鱼呢?他道‘吾将长枪横于其嘴内,其吃痛却难闭,落回水里了。’” 桑菀想,恩人那把银枪坚韧无比,即使是那样巨大的“海妖”嘴里卡着这样一个东西一时也无心与他们缠斗。 “放心后,我环顾四周的环境。雾气浓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四周除了水声再也没什么别的动静,我心想恐怕是进入那浮岛的范围了。恩人捡了一片薄木板作桨,逆流滑动。” 就像修仙之人能找到仙地,修道之人能嗅到妖魔一样,恩人靠着直觉往那个方向一直滑真的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好似一座雾中山丘。桑菀看到山影,心里定了不少。但是她也发现那水流的方向似乎变了。 原本是逆流而上现在却好像是顺水推舟。 “汝莫担心。”恩人稍稍安抚了一下她,不在划水。 两人站在木板上缓缓向黑影靠近。 然而那黑影就好似海市蜃楼一般,无论怎么前进就是到达不了。恩人也有些焦急地环顾四周:“莫非是迷雾困人?” 恩人的话让桑菀想起渔家女孩说她第一次也是在迷雾中分不清方向。 叶冲扇子一下一下打在衣摆上,歪头想道:“让我猜猜……你们应付过了那大鱼就进了浓雾……这大鱼是浮岛的看守,感知到都陌生人接近就会掀起大浪让人知难而返?你们应付完了大鱼进入迷雾其实那时候就已经实在浮岛的区域了?” 桑菀无奈地摇头:“那鱼与浮岛的关系直到后来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叶公子第二个猜想倒是正确。” 那浮岛其实不是岛,它就是一大片山丘一般的灰色雾气。人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座岛屿。 “可是渔家姑娘不是说在迷雾中还有黑影么?” “是的,是有黑影。”桑菀指了指地上一个水洼:“只是那黑影就像这水中泥城,他不是在水面上而是在水面下。” 三人惊奇地看着桑菀。 “那黑影,就像之前我们看到海面下‘海妖’的黑影一样。雾气朦胧,让人分不清水上还是水下。” 第十九章 水雾草 雾气朦胧不见指的地方,海天一色,让人难以分清。 桑菀与恩人站在木板上,双脚已经浸湿在还水里。两人随着微波上下浮动,桑菀一个不稳,跌下木板。可是神奇的是桑菀一脚踩入海水中却稳稳的立住了。 两人这才俯下身仔细观察,谁想这雾中海水下是一片海草般的东西,就好像是一片草原被雨水淹没一般。 “莫非这就是水雾草?”桑菀伸手撩动海水,下面的绿芽被撩的乱颤。 恩人下水手抚上一株草,呢喃道:“叶呈灰绿,触之如棉絮……是他!” 二人相识一喜,没有多想就找准一颗用力拔。可是这草像是和下面什么巨大的东西连在一起,怎么都拔不出来。每次用力整个水面都会波动。 恩人想了想,拿出方才渔家姑娘留下的小刀打算割断水雾草。可是刚下水划了一道,二人的木板就被掀翻。 慌乱中二人看到身后水面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不大不下恰好是一个人的大小。恩人一手抓紧桑菀,一手抓着一大把水雾草。 奇怪的是方才还难以拔出的水雾草此时倒是根根尽折。 “怎么听着像个陷阱啊。”天舞小声嘟囔。 桑菀摆手:“起初我也是如此想,被卷进漩涡后,我与恩人看不清也难以呼吸,很快就双双溺水晕厥了。不知是多久,我们居然醒来了。我环顾四周,珊瑚礁石鱼群游过,分明就是在水里。我当自己是死了魂魄困在海底游荡,但是我拍拍自己的手和腿居然还是有知觉的。” 三人睁大眼:“你是说你们被漩涡卷进海下的世界?” 桑菀点头。回想到这件事,至今她都觉得神奇,眼神亮亮地道:“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海下的经历。” 桑菀缓过神,再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是跌落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上。 她站起身发现自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可是恩人呢? 桑菀四下张望不见其身影。她着急地爬下贝壳,脚刚沾上海沙,那贝壳突然打开。 开壳的力道卷起了一股水流。桑菀身旁没有东西可抓一下子被水流带的老远。 “也正因这股水流我才看清那时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浩瀚无边的蔚蓝水下鱼城。” “鱼城?” 桑菀点头:“我称其为鱼城是因为海底层层岩石,石上有珊瑚有贝壳,里头穿梭的除了鱼虾以外还有一种上半身如人一般的东西。那些鱼人像鱼一样在海底游来游去,却又想人一样有手,手力拿着锅碗瓢盆,甚至我还看到有鱼人在生火做饭。当然那并非凡间那种火,只是一切像极了一个凡间的城镇。” “莫非是鲛人?”公孙长平插嘴道。 “不是。”桑菀摇头,“鲛人虽然像人,但上半身始终有鱼类的特征,像是鳃和眼眸。” 桑菀当时惊讶的话也说不出来,飘了一会儿突然背后一紧。 回过头正是“失踪”的恩人。 恩人朝她笑笑示意她安心,而身后就游来一个鱼人。 “那鱼人游过来,我近身看才发现他的上半身是彻彻底底的人类,三十几岁的样子。” 那鱼人带两人游回方才贝壳旁边的一出岩石平层,往里去一些出现一个珊瑚洞。里头尽然有些破旧的桌椅。 鱼人找了个木凳子给二人道:“都是好久以前沉船上捡来的,你们就先凑合。” 恩人这才道:“此人便是渔家姑娘之父。” “什么!”三人一听也是吓一跳。 但是桑菀严肃的点头。 原来二人被卷入漩涡后,本来是要溺死了。当时这个鱼人经过看见恩人手上的小刀认出了那是他给女儿的刀就把二人救了。 二人之所以能醒过来在海里自由行走正是着鱼人给他们服了一种用鱼人鱼尾鳞片磨碎的药粉。 鱼人回来时端着两盘子炒菜,桑菀一食除了有些海腥味儿还真和凡间的差不多。 恩人将他们从渔村一路到此的经过告诉了鱼人。鱼人叹气道:“我那日出海,不知怎么被卷到此处落了水,等醒来时就和你们现在一样,有个鱼人救了我。但是他告诉我这药粉只能支撑几日。我想着游回岸上可是怎么也出不去。” “为何?” 鱼人指指恩人手中的水雾草:“就是因为它。” 桑菀不理解,不过此时有好几个鱼人来了。 游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近古稀样子的老鱼人。他们说这是此处的长老。 长老一进珊瑚洞就对着恩人上下打量,半响游到二人对面问道,“听说你们制服了一条大鲮鱼才道这里的?” 二人点头。 长老啧啧点头对着身后的雨人们道:“我看这次有希望!” 长老告诉二人他们这种鱼人是古老的种族,祖先可追溯到四神兽降世。而他们是玄武神兽的手下,寿命极其长,肉身甚至能用不消亡。那时候天地海陆分布均匀,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路地透气几日。 “你们可知人类最初都是天地万灵中不愿受长年修炼的寂寞的到地界求六世凡台而来的?” 桑菀不知,恩人似乎听说过。 “这天地万灵自然也包括我们这一族的灵。有一次我们上岸,同行的一个家伙遇到了一个凡人。他发现这凡人正是当年抛下他去投胎的亲人。于是那家伙不顾六道天隔跟那人跑了。” 长老提起这事表情愤愤又无奈:“这一跑,当时路地上的凡人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前赴后继下水来抓,有的是好奇想看看,有的却是害怕想要杀死我们。这一来就引起了大乱。最后这件事就捅到玄武神君那儿去了。神君也是无奈播了一片水草敷上水面,并拢了一片大雾,这样一来既惩罚我们不能上岸有阻止凡人下水来抓我们。但是随着几次神魔大战,陆地不断分裂,我们也就逐渐远离了凡人所居的陆地。” “哦,原来如此。”三人恍然大悟,“所以才会有渔村那个海妖的传说?” “我想应该是这样。事实随着时间口耳相传渐渐成了传说。”桑菀笑言。 “那渔家姑娘的父亲后来怎么也变成鱼人了?” “那鱼人不是有长久的寿命么?”桑菀提到,“长老说最后一次神魔大战之后,神族将天地二界与凡界分离,天界归隐于天上云外,地界归于地下幽冥。当时神仙走的急,他们这水里的一族被水草阻挡来不及离开就一直留在凡界了。” 公孙长平点头附和:“我确实听说过,曾经三界是重叠的,神,仙,人,兽,鬼,魔其实都在一出生活。后来神仙分离三界离开凡间好多不想离开的仙灵就隐居在凡界了。” “对对,小时候我师傅和你说的吧!”叶冲笑道,“不过那水草就是水雾草吧?” “正是。” 桑菀继续道:“长老说那水雾草因为失了神力控制越长越多越长越厚。周边其他正常的鱼虾贝类有时误食了就会变成妖怪一般。我们之前碰到的大鲮鱼就是这么来的。虽然他不能攻击鱼人但是过往凡人却会出事。偶尔有几个凡人逃脱却也被卷进那海底鱼城。” 水雾草分不清鱼人和凡人,只要是接近它的都会被它的漩涡下来。原本这只是防止鱼人上岸离开的,这下子倒好。 而这水里的鱼人出不去又死不了日子过得太绝望。渐渐的他们就想到一招,既然肉身不死那就魂魄出窍好了! “我们尝试了几次,发现如果有别的身躯进到我们的肉身里,那原本的魂魄就不会再回来。魂不附体必然受召去阴间轮回投胎。所以凡是有人落水被我们救起来,如果他还不想死我们就把肉身给他们让他们继续在水里活着。” 这么一说,真的就像九命猫妖将命借给鬼魂在世为人差不多。 “所以渔家姑娘的父亲就是这样被留在海底。后来他感知自己女儿靠近这一带觉得危险就几次三番阻挠她进来。” “大千世界变化多唯有亲情如故啊。”叶冲感叹道。不过转念一想问道:“那你们不是也要套上鱼人之躯么?” “这边是后来长老求我们的事。” 长老说虽然他们知道了这个方法,但始终逆天之行。他们还是想知道有何方法除去水雾草。 “众仙众神早就不在了,如果水雾草被除去,那么上岸为凡人,或者化为普通的鱼,就算还是鱼人也能去到新的海域。水雾草在这里,阻挡我的出去也会吸食我们的气力。这样困着比死还难受。”鱼人们听着长老的话面露苦涩。 长久的生命面对一成不变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啊,我才说修仙难。”叶冲又一次扯到自己身上。 长老听闻有人能割下水雾草,就赶来看看。 “我看这位年轻人,沉稳内敛,肯定是经过了大风浪的。所以我们想请求您去除了那水雾草,为了我们一族的自由,也为了二人能重回陆地。” “那……那个水雾草这么多要怎么除去啊?” 桑菀指了指路边的芦苇荡:“斩草需除根。” 恩人愿意一试,应下此事。 第二十一章 斩草除根 长老和几个强壮的鱼人带着恩人与桑菀二人朝鱼城的深处游去。 渐渐的四周越来越静,游荡的鱼人和其他生物渐渐减少。桑菀朝前看去,蔚蓝转深最终变黑。游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岩石珊瑚,桑菀担心的环顾四周整个海域中只有他们几个和无尽的海水。 前方的恩人倒是坚定,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当时我也不记得我们游了多久,我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就似黑夜草丛中一点萤火虫一般。” “就是那里!”领头的年轻鱼人指向那点光。 众人加速游向亮点,随着越来越近,桑菀看到了一颗种在海里的参天大树。树干有数十根粗壮的枝条缠纽在一起相互攀附而上,临近水面铺散开来,像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面枝条点点尖叶,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桑菀抬头看去,恰好看见什么东西落入水中,被水雾草借住。不一会儿,那伞面的水雾草四散开来枝条旋转形成一个小漩涡,将那物卷了下来。 石块进入海内,缓缓落下,直至远方暗黑之处。 想来,二人当时也是这样落下的吧。 鱼人们带二人朝树根游去。 “你们看,下面有隐隐蓝光的就是这水雾草的种子。” 桑菀低头细细看了看,只见树根裸露在海岩之上,交错盘结,里头有一块发亮的石头。石头中心有一条裂缝,想必是这水雾草大叔的中杆。 “这种子不能挖出来了?”桑菀问长老。 长老无奈的摇头:“我们试过,但是无论是拔还是割,都无法把树干弄断。而且据我们观察,就算这树枝断了一根,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在原地长出两根来。” 这样一说,的确是难搞的家伙。 “哦,所以他听到有人能割下几颗水雾草就赶紧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叶公子所言正是。从割草到跌落海底,一切都太快。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割下水雾草了。恩人他细细回想故人是否提及过这水雾草有什么习性特点,取此草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可是思来想去当时确实没说。他先试着用渔家姑娘的刀割了一下,树干上出现一道浅浅的口子的,但是很快就口子里面长出枝条。” 三人想象一下那情景,不由出汗:“一个变两,两个变四......” “恩人一时没有法子,决定先回鱼城想想。回去的途中,鱼人给我们指了一处,我们游过去一看,竟然见到之前在海上袭击我们的鲮鱼。那长枪还卡在他嘴里,一头的尖刺已经戳破他的嘴露在身体之外。那大鲮鱼躺在沙子上,很久才动一下身子,看样子快不行了。” “这鱼估计活不了多久了。”长老叹息,“你二人也算替这片海域的凡人除去一个大威胁了。” 但是,只要水雾草继续生长,没了这条大鲮鱼,还会有别的鱼虾妖变。这些海底之物无端妖变害了渔民莫名承了罪孽,要是被人斩杀又死的冤枉。 “那为何没有神仙来收回水雾草?”叶冲忍不住打岔,“有时我看我师父修仙我就真是不懂。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凡世间哪来那么多疾苦。就像这片草,当年玄武神君种下了,却又不管。看看这下成什么样子了。” 桑菀没想到叶冲修仙之人竟然如此看不起神仙,摇头低笑:“我想所谓神仙法力无边,或许是凡尘之人脑海所幻想的吧。这世上就算有神仙,恐怕也与凡人一样得听天由命吧。就像那些鱼人,他们在海里生活长生不死,不正是凡世所描绘的神仙之命么?但事实却是他们受制于水雾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人回到鱼城,暂时住在了渔家姑娘父亲那处。夜里,桑菀吃了晚饭后看着墙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上面依稀看得出一些花纹。想必就是姑娘那把对刀的另一半。 此时恩人过来,桑菀起身吓了一跳。只见他方才还清晰可见的两条腿,现在已经连和在一道,初见鱼尾之形。 “汝莫担忧。吾以鱼鳞粉混合一些草药暂时抑制鱼身之力。” 恩人套上了一个鱼身为的是能游得更快。桑菀担心他若是无法斩除水雾草就永远要套在这身体里了。不过即便不咬着身体,二人在水里也活不了。 “这么说大恩人是有法子了?” 桑菀点头。 恩人方才和几个年久的鱼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后来他无意中掏出自己割下的水雾草,发现断面已经发黑,像是烧焦了,变硬成了一个小石子。 恩人恍然记起,古人曾提过。水雾草之说以能养水灵,是因为它能将空中之水吸附在其周围。立根于石中,不断将天之水吸入自身传递到根部在排出。排出的这个水就是世间最纯净的水。 “恩人想到这个,觉得之所以水雾草长在雾浓多水之地其实是因为水雾草本身使得那地见雾见水。雾气之处多阴冷,方才二人割草,草中肯定会有石子,旋涡力猛,刀刃与石子摩擦奇热才讲草隔断。” 桑菀想到方才他看见有鱼人在生活,或许可以以此法一试。 鱼人们在水里呆久了根本没想过在海里生火一事,觉得可以一试。众人带了一些鱼鳞粉用于生火再次游到树根那儿。鱼人将鱼鳞粉的罐子点燃,一簇蓝绿色的光冒出。鱼人将罐子慢慢靠近树根,那树根果然渐渐被烧黑开始断裂。 可是好景不长,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迅速有新的枝丫从断裂处长出将烧黑的树干包围。而水雾草似有了灵性一般,无数枝丫想魔抓一样急速朝鱼人们冲来。点火的两条鱼人来不及逃走被纸条层层抱住与树干融为一体。 桑菀睁大眼,看着那两条鱼人被困在书中,只露出个脑袋动弹不得。 鱼人仓皇而逃,幸好那水雾草树枝没有穷追之意,长了一段就不再向前。 海里起了动静,所有鱼人都倾巢而出。 那树枝已经延伸到乐鱼城边缘可见的地方。鱼人们面面相觑。两条鱼人的亲人得知此事悲伤之情滑过脸,又显愤恨之意。 恩人皱着眉头,不知道是自责还是什么,在一旁沉默不语。桑菀担心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半响,长老出来与恩人说:“我们一族在此地困了千年之久,一代代人最后都只能长生至绝望。这绝非我族应得的命运。刚才一击虽然失败,但能肯定的是以火确实能伤它。我们商量了一下,虽然不确定但是还是要再试一次。即便被绑在树上也不会比现状更差了。请您再想想办法。” 恩人点头:“法子有,然......” 长老看了看身后的鱼人们表情坚定,长老到:“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活了至少上百年,而我最年长已经在这块水域活了千年,我们早就活腻了。就算此法会让我们形神俱灭也是破了这长生不死的‘诅咒’了。请二人全力一试。” 长老这话,恐怕是真的已经走到绝路了。 恩人见他们已经下定决定,将计划和盘托出。 水雾草有水则生。要想生火就要隔断这水。恩人方才套上这具鱼身时摸到了油......想必这鱼人和鲛人一样,体内有大量鱼油。 “恩人这是......杀鱼取油?”三人听了这法子心里一惊。 桑菀暗下神点头:“本来就是破釜沉舟的法子......鱼人也不犹豫,那长老身后几个年长的鱼人当即站出来愿意放油。” 放油并不会要了鱼人的命,只是致残。往后不管是留在鱼城还是区别的水域都不方便,更别说上岸了。鱼人以命相博,可见一斑。 恩人说这片水雾草起码要十条鱼人放油,油浮到水面还需一个鱼人点火。点火后,水面的水雾草因为一下子吸不到水分,根部必然是向上长。此时他们就需要几个人再根部放火。 “前后夹击。”叶冲啧啧,“这招也挺狠的。” 更狠绝的是,众鱼人听了这个计划,商议一番后,留下了三十条鱼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一些是当年跌落的人类,包括长老和渔家姑娘的父亲。 长老说:“我看方才一把火,没烧多久就被那树灭了。既然我们的鱼油烧不尽灭不了,那树根那把火就在我的身体里放!” “什么!”三人大惊。桑菀说道此处红了眼眶,无奈的点头。 鱼人肉身坚硬,刀枪不入,水火不容。但是体内自燃却是无比痛苦的自残行为。然而,不知长老,还有几个年轻的鱼人也同意如此。 众人坚持,约定明日正午,天气最晴朗的时候展开行动。 这一夜,虽然不是生死离别之际,却也是煎熬的一夜。 次日,恩人将桑菀留在鱼城内。渔家姑娘的父亲交给她一个贝壳:“如果你们能回村里,请将我的刀和这珍珠贝交给我女儿。” “所以后来他们斩草除根的事情,桑姑娘没能亲眼所见?”叶冲有些遗憾。 桑菀点头:“当时的情况听后来活着回来的几个鱼人告诉我的。” “还有鱼人死了?”天舞惊讶,不是说不死之身么? “准确的来说是永远和水雾草生在一起了。”桑菀皱着眉,“我只知道过了将尽两个时辰,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水流向我们冲来。我们留守的人躲在海深处的巨大岩洞,等冲击过了才出去。出去一看,整个鱼城被夷为平地。砂石碎木在水里漂浮。但是慢慢地,我们看到了海水里光线在变亮,我想那是这片海域许久不见的日光。不一会,幸存的鱼人就回来了。他们抱着伤员,有几个肚肠还挂在体外冒着油。” 长老和姑娘的父亲不在其中。 第二十二章 殊途 海底鱼城千年才得以重见阳光。一些兴奋的鱼人迫不及待的冲向海面去看看水外的世界。 岩石洞中,桑菀其他鱼人手忙脚乱的照顾回来的人。 恩人刚得了鱼身还很脆弱,遭到树枝磷火的攻击受伤昏迷。鱼城里的大夫替他看了看,说不碍事。等他醒来,除去鱼身速速派鱼人送他们出去。等上了岸回到人间,修养就会好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桑菀也是迫不及待得问其详情。 鱼人道:“我们按计划,先由几个长辈浮到海面之下放油。保险起见,他们去了十二人。在腹部割开三刀,大概半个时辰才将草面全部覆盖住。随后我和几个小辈听了你恩人地指使上去点火。” 鱼头一点就燃,火势迅猛。水雾草居然在盏茶之内都不能复原。果真如恩人所料,海面下的树干开始疯狂的向上攒,一时间整颗树都在摇晃。 长老和另外几个鱼人游到树根,渔家姑娘她爹和另外几个鱼人从树根开始向上定点放火。树干开裂长出树枝,将点上的鱼人包裹住。此时在外的鱼人上前在全身背裹前给同伴腹部一刀,又迅速点火。 树枝上裹了鱼油火烧不止,纸条发疯一般地摇晃生长。这一下,越是包裹鱼人越是烧的旺盛。终于根部开始断裂。长老他们吞了磷火,一下子口中喷火,表情扭曲的和树根缠纽在一起。 树根地下那个荧光石没了包裹,露出在外。恩人手捧火源,拔刀过火,接着朝中杆烧去。中杆受了热猛地一震,整棵树大晃动。伞面晃动之后鱼油裹得更全,没多久居然断裂了。没了树干的支撑和平衡,将一块大石板一般坠入海中,释放出大量的纯水。水流冲击,将一些受伤的鱼人冲出了树枝外,还有一些因为裹得太深,只得和断裂的树枝一同跌落。 大计过半,恩人不顾烫手,拿着被烤的通红的小刀,一下下扎入荧光石中间的裂缝。一下下,终于那石头彻底裂开。最终树干脱石而出,再没了根基,彻底倒下了。 “那为何不把剩下的鱼人带回来?” 鱼人悲伤的看着桑菀说:“我们原本想把长老他们带回来。可是长老说他内脏尽毁,过不了多久就会衰竭而死的。” 桑菀大惊:“不是说你们鱼人肉体难消亡么!怎么......怎么!” 那鱼人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其实只要吞一把火,或者不吃不喝我们就能死的!只是......只是这个法子只有长老知道。长老和我们差了两代,我们不知道......他只说以前的鱼人都是等来了人类落水魂魄离开身体才去投胎的。其实.....其实不是,有很多鱼人都是那样自杀的。” 佛道曰,自杀是生生世世的罪孽。就算投胎轮回那罪孽依然会是一个劫难。 长老看到这么多族人自杀,长此以往恐怕就是要灭族了。终于他说服那些知道此法的族人,三缄其口,只告诉后人如何魂魄出窍,绝不提自杀之法。 “你看,虽然我们又等了几百年,这不是终于能有人帮我们除了这棵树重回自由。这样想想,如果当时告诉你们,你们都去自杀了,是多么不值得。”长老和他们这样解释。 鱼人一族,数量不多,性格和善,刀枪不入,长寿不灭,他们替玄武神君守卫海底一方顺序。就算是今时今日被神抛弃难得入天界,也绝不能走上自取灭亡之道。 桑菀的这个故事,结局又喜又悲。四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半响,公孙长平才开口:“神尽是如此无情。” 桑菀低着头小声道:“这世上原就没有圣贤,否则圣贤之道也不会备受推崇。” “那你和恩人后来上岸了么?” 桑菀擦了擦泪,点头。 “恩人得了鱼身不能多留。第二日日出前我们就被鱼人送回了岸边。鱼人说他们没了水雾草的限制,打算离开这里往更远的海里去。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鱼人。一时半刻恐怕不会再回来了。这岸的人最初是因为那鱼人逃跑的缘故受到了惩罚,现在他们自由了也该还一些孽债。” 鱼人告诉桑菀,鱼城所在的水域下面有大量的珍珠贝。里头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墨绿色黑珍珠。虽然不知道到底多值钱,但凡人多追奇,肯定比打渔挣钱。 辞别了鱼人,桑菀和恩人再次敲开了渔家姑娘的门。渔家姑娘大惊:“我昨日感到远处海上生烟,海浪也格外的大,差点把近岸的屋子淹了。我就担心是不是你们遇上大事了,没想到......没想到你们还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渔家姑娘谢天谢地,让他们在家休养好了再走。 恩人之后大病三日,桑菀猜测这病是他烧毁神草的所得的劫。桑菀将这几日所经历的事改了一改说:“我们到了那岛上,找到了许多尸骨。其中一副手里握着这把刀。他生锈的厉害,我们也是勉强辨认的。你看看是不是?” 渔家姑娘的娘一眼就认出了斑驳的纹路,抱着刀泣不成声。桑菀将珍珠贝交给姑娘:“他的箩筐里有这个一个贝壳。我看着还是挺漂亮的。就带回来了,我想你爹应该是想回家后送给你的。” 姑娘打开贝壳,里面果然是一颗墨绿色的黑珍珠。母女二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哭了笑笑了又哭。 “你珍珠的事情告诉他们?”叶冲问,“莫非你们是担心村民知道有这么一个发财的东西,趋之若鹜把那片海域捞穷了?” “是的。恩人进屋前嘱咐我把贝壳给她就好,其他的不要多说。”桑菀忽然眼神一亮看着叶冲笑道,“事后我不解,问他。恩人说没了水雾草,那片海域过几年就会恢复常态。那时这边的渔民一定会到那里去捕鱼。那海底刚被他们搅了个天翻地覆,珍珠贝早就翻上来了。按凡人的智慧发现这贝壳是迟早的事。要是我们现在告诉村民,他们出海到那么远,如果遇到吃了水雾草妖化的鱼,又或者还有受伤的鱼人留在那里被他们给发现了,对谁都不好。不如顺眼天命吧。” 叶冲啧啧摇扇:“英雄所见略同啊!桑姑娘,待找到你的恩人,我们可得好好聊聊,好好聊聊。” 天舞在叶冲身后差点笑出声,公孙长平则是摇头。 叶冲感叹,他有机会也要去求一颗水雾草,种在他师傅院子后面,最好能种出个瀑布,气死旁峰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假仙人。 桑菀想起往事引来的伤感之情硬生生被叶冲驱走,噗嗤一笑。 四人如此有说有笑,时间倒也过得快。没多久就到了另一个驿站。 公孙长平趁休息,拿出罗盘再一次定了定方向。他找来一个伙计问道:“请问此处附近可有山中村落?” 伙计想了想摇头:“我知道的是没有,要么就是特么特别深山老林了。您看我们这边一片草原,村落当然都在平原上。不如你到那儿。” 顺着伙计所指方向,四人看见稀稀落落几个屋子。 “那是猎人的木屋,你去瞧瞧里面有没有猎人。他们啊,老往林子里跑可能会知道的多些。” 公孙长平谢过伙计,再看了看罗盘。 “有动静?”叶冲凑上去问道。 公孙长平摇头:“不好说。” 三人看他来回走了半天,最后坐下来道:“这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它。” “妖气在林子里你都能闻到?!”天舞惊奇。 公孙长平无言。叶冲差点把茶喷出来。 “丫头,长平又不是狗,哪能闻出来。”他指了指罗盘,“你看指针所示,此处北门由问题。长平感应到妖气若有似无,可此处大片平原藏不住妖,那多半是林子里。” “哦!”天舞懂了,“你们修道的都能感应到妖气么?” 叶冲点头:“我也行啊。虽然不像你天生看得到鬼,但是一般人资质不是太差,经过师傅点拨,在练习些内功心法,都能辨别出凡人之气和妖魔之气。其实啊,就像大夫观言诊病差不多。” 天舞一副好厉害的样子,又问道:“那……你们以前怎么还把桑菀姐姐当妖啊。” 天舞这一问,将三人问住了。叶冲整整衣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可是极力阻止的啊。” 公孙长平语塞,还好桑菀出来圆场:“大夫观言不假,可总要切脉才能断病案的。且不说切脉后也不一定准确要反复试,大夫本事的经验本事就有所不同。” 叶冲谄笑,这场还不如不圆。 “那长平,你确定这里这个妖气是妖气么?会不会是你水平不高……” “你若赶着去秦州先走便是,无需留着陪我们。” 公孙长平那自尊心上来,语气有些重。叶冲一愣,觉得这小子今日不对啊,平常谁这么说他,他多半是冷着脸无视,最多说二字“有妖”。现在居然闹小脾气?! 天舞再“不谙世事”也听出意思了,小声嘟囔:“只是怕你白跑一趟嘛……” 气氛一时尴尬了。四人休息的差不多,便起身朝木屋走去。 第二十三章 猫妖九皇 九月末十月头,天气已经开始冷了。 四人找到第二间木屋依然没有人。 “难道都去林子里了?”叶冲觉得奇怪。 不过一转头,身后就立着个人伸长脑袋看他们在看啥。这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后面,把四人都吓了一跳。 “请问……”叶冲上下打量一番,这人穿的破布衣背后背着弓箭好像是个猎人,“小哥,您知道这附近什么林子有人住在其中么?” 小哥也奇怪的看着四人道:“你们什么人,找林子做什么?”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了声。 “这位小哥,我们四人是上游村子的,是表亲。我家中大哥前些日子失踪了,我们一路询问到此处。” 桑菀掏出一副画像,正是他这恩人。 小哥瞧了瞧摇头到:“没见过……” “这样啊……”桑菀顾做失望地微微皱眉,想了想又抬头到,“那小哥可听闻此处山林有什么奇怪之处么?我们听闻这附近有妖怪会勾魂,怕是我哥哥被山中妖怪给抓走了。” 桑菀这谎撒的极为顺畅,叶冲和公孙长平在身后都听愣了。 那小哥听到妖怪二字,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桑菀低眉一笑,把小哥给看呆了。还没回神,桑菀一挥衣袖,小哥渐渐失神。 “桑姑娘……”叶冲大惊。 公孙长平看这小哥的眼神逐渐漂浮,就像那日在醉影楼用膳的客人。 小哥冲着桑菀笑了笑,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放松心情愉悦地道:“不过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偷偷和姑娘你说哦。” 小哥似醉未醉地看了身后三人一眼,主动拉住桑菀朝一旁挪了挪,接着低头与她耳语了几句时不时还指指一处。 说完桑菀笑着欠身道谢,再一挥衣袖退回到三人身旁。 小哥忽然鼻子痒得不行,努了努嘴打了个喷嚏。回过神看着四人盯着他,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我和你们说,我们这林子里什么猛兽毒草都有。还有人看到过野人呢。你们几个外乡的少进去瞎转悠,到时候还要我们去找,真是麻烦。” 小哥变脸变得快,把四人赶回路上。 “刚才那小哥与我道,这林子里有财神庙。进去添些香油就能捡着钱。他呢捡了一箱藏在林子里过几天要去挖。”桑菀悄声道。 叶冲与公孙长平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桑姑娘,你刚才这一下一下的……”叶冲学着桑菀的样子左右挥袖,有些滑稽。 桑菀低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当夜你二人进店想探查的就是这个吧。” 公孙长平接过瓶子打开一嗅,淡淡的花香闻着很舒服。可是并未产生微醺的效果。 “此香原是醉影楼老板所调制,能使人宁神放松,在浣洗店里衣服丝帐时加入,渐渐就漂染了整个店。”桑菀与他们解释,“但是,要想有刚才那样像是迷魂术的效果,还需一味。” 叶冲和公孙长平好奇的看着她。 “酒?” 桑菀未想到天舞未经历过醉影楼一事,居然能猜出来。不有心生赞赏。 “那你刚才再一挥?” “那是醒神的药粉。”桑菀拿出另一个小瓶,三人一闻,差点吐出来,“此是闭门香。” 叶冲捂着鼻子,指指香瓶和公孙长平道:“这味儿,和你们三台观那个……提神醒脑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臭死了!” 天舞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看着二人脸都皱到一块的样子笑的不可开支。 桑菀收起香瓶扇了扇空气道:“好了,我们快盘算一下何时入林子吧。” 公孙长平臭的脸都红了,方才叶冲提起他们三台观也有类似的东西,往日种种不好的回忆涌上来,心想恐怕这样解释与他们解释醉影楼的事还不如说是报复他吧…… 天舞恢复的快,顾不得两个大男人,指着方才小哥所指的林子:“我刚才看了看,那林中确实有一些鬼影,离得远我看的不太真切。只是那财神和猫妖会不会有关?” “我……我觉得……”叶冲猛的挥扇,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道,“我觉得有关。你看啊,这深山老林有个庙就很奇怪。庙里还能捡钱,要么是有菩萨要么是有妖怪。而且那小哥与桑姑娘道要给了香油才有钱捡。深山老林,的庙里什么东西喜欢香油?” 天舞一点就懂:“老鼠!” “那什么东西喜欢这老鼠?” “猫!” 叶冲拍拍天舞的脑袋:“丫头果然聪慧。长平,你意下如何?” “既然罗盘有所指示,我们就去看一看。只是那猫妖十分厉害。在斩妖台关了这些年还能跑出来,我们切莫大意轻敌。” 四人找了附近村落,置办了一些香油香烛。直至酉时天色昏暗才摸索进林子。 “我和村民打听过了。”叶冲压低声音,“这林子里那个庙啊好像一直就在此,他们也不晓得是谁造的。里头佛像也碎的差不多了。” “古往今来,不少宗族都是逐步迁徙最终找到适应之地的。或许是以前什么部族村落留下的。” 公孙长平这话倒是有理有据。他手握罗盘跟着指针不时调整方向,三人跟着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天色抹黑,树影浓密连月光都被遮地淅淅点点。 叶冲原想在手掌上起一簇火,但公孙长平怕运功起火泄露了杀气。于是只好让点了个火把。 “桑姑娘,如果真有老鼠,你刚才那两个香可有用?” 桑菀笑笑:“那香只对一般人有效且效用并猛,妖魔鬼怪是没用的。而且像你三人这样修道修仙之人也是无用,否则当夜公孙道长的师兄弟进入店里又怎么没发现气味特殊?” “可我那晚的确有些醉啊!还看到幻觉?” “幻觉?”桑菀诧异,“何种幻觉?” “就是看到大家都舒舒服服躺在草地晒太阳……” 桑菀觉得奇怪:“没听说有此效果啊……难道是听月衣服上香粉……” 桑菀没说完天舞就嘘了一声。前头的公孙长平停下步子,回头道:“桑姑娘,你与天舞走在当中。大家灭了火把,叶冲用天眼。” 叶冲知道,四人估计是进入妖怪的地盘了。 “天舞,能看见什么吗?”公孙长平低声问。 天舞摇头:“荒山野岭有些孤魂野鬼挺正常,就几个在乱飘呢。” 四人又走了一段,整个林子只听到树枝断枯叶碎的声音。 “到了。”公孙长平再次停住,示意身后三人先蹲下。 四人躲在树后朝前看去,只见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屋子,里头有一点微弱的火光。 “有妖气。”叶冲也感觉到了。 这妖气包裹着屋子,像一个屏障。 “长平,我们气息过于猛。如此靠近恐怕打草惊蛇。”叶冲撇撇嘴有些为难。 “不如由我去……”桑菀刚开口,就被叶冲按下。 “天舞丫头,要不你去?你胆子大。” “叶冲,都这时候了你搞什么。” 叶冲奇了怪了:“丫头都没说话,你叫什么?” 桑菀低笑,天舞倒是真胆大。连准备都没有就活动一下胫骨准备去试试。 “你们要是发现不对可要来救我啊。”说完运了运气就走向木屋。 公孙长平不放心,稍稍考前看着。 只见天舞弯着腰提溜走到了木屋中。 按计划她到了木屋里找到了香烛台,添了香油等着哪里冒出个铜板来。可是外头的人等了又等,里头却没动静。 公孙长平坐不住了,起身收了周身法力,让叶冲与桑菀在外头把风,自己也进入木屋。 屋子里,天舞正站在香烛台前。烛台上只有一根蜡烛在燃烧。一旁香油灯早就灭了。 “什么情况?” “我添了香油,可是没什么动静。” 公孙长平看这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你们中原的庙堂……怎么整得有点像灵堂啊。白蜡烛白布子的……” 公孙长平听言再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白蜡烛的烛火明晃晃,火苗颜色颇为诡异。而且这里的佛像也损坏的奇怪,通通都是只断了头,而地上却没碎块。 “长平,你来看!”天舞在烛台后面发现了什么。 公孙长平应声去看,只见烛台后方有一个大洞,里面躺了不少老鼠,可是却是死的。 “老鼠被什么给弄死了……”天舞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好多尾巴都断了,而且还想刚死不久。” 公孙长平心里大叫不好。刚准备提剑,头顶上就窜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追!”公孙长平大叫,手里也不闲着立马结印,圈住了半片林子。 二人匆匆跑出木屋,看见路中央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四腿黑猫。 “猫妖九皇!”公孙长平唤道他的名字,手里多出了一块阴阳镜。 那猫妖身子巨大一直绿眼一只黄眼,在黑夜里偷着诡异的光。一跳尾巴和手臂一样粗,翘得老高。他俯下身子看着公孙长平和天舞,姿势与豹子有几分相像。立在地上的猫爪已见利刃。 不一会儿,他裂开巨大的猫嘴,尖细的声音缓缓:“啧啧,三台观的小道士追来了。” 那眼神甚是戏谑,一点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小道士 猫妖九皇,据说是三台观斩妖台中最难缠的妖怪。它性子阴晴不定古怪乖张。而且擅长幻术,以公孙长平的道行,天眼根本不足以应对。 掌门师傅都说过当年师公们为了抓他耗尽心力却连其原型没见到几次,最后还是困住其元神追踪到它。 原本以为这猫妖在斩妖台关了这么久,妖力都被炼丹鼎吸收的没几成了,可谁想今夜差点中了计,实在是轻敌。 公孙长平挡在天舞身后,后悔将其与桑菀扯进来。 “天舞,我从未与这孽畜打过交到,不知其深浅,恐怕顾不上你。你可要自己当心,能躲就躲,能跑就跑。”天舞也感到了危险,迅速藏身于树后。 和公孙长平的紧张不同,猫妖倒是显得很是轻松。他瞳仁竖成一条缝,猫尾垂地上来回踱步。 “小子,你在紧张?”猫妖的声音不男不女,夜里听着让人发怵,“也是,在我九皇面前没几个人能淡然的。就连你们三台观当年抓我的四个老头都要三思。” “你在凡间为非作歹,就算再厉害我们三台观也必须除了你。” 猫妖忽然变小,像只家猫一般锁在地上。可是公孙长平依然感受到四周强大的妖气。 它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玩弄这树叶,笑嘻嘻地道:“小子,看你不过弱冠之年,你怎么知道我当年为非作歹了?” 猫妖忽然立起身接着道:“是那些老道士告诉你的?” “莫要废话。”这样拖延时间对公孙长平极不利,他拔剑朝猫妖杀去。 那猫妖仰天大笑:“果然沉不住气!” 瞬间身体再次变大,身上还出现了斑纹,如猎豹一般。 公孙长平剑刃逼近,猫妖一跃而起上了树。一人一妖你追我逃。猫妖也不反击,像是逗他玩儿似的。 公孙长平再次站回地上,额头已经冒汗。猫妖见他开始喘气,得着机会利爪扑来。 公孙长平疾步后退,挥剑抵挡。那爪子碰上乌金剑刮出刺耳的响声。 很快公孙长平就退到了树前,他左手执剑右腿弯曲抵在树干上。猫妖前驱下府,随时准备扑上来。 此时,公孙长平身上已经有了几道口子。猫妖用了幻术,他看不清真身的动作。而叶冲和桑菀也不知道到底在何处。有可能他们背幻术隔在了结界外也不一定。 九皇看着处于劣势的公孙长平,轻蔑地道:“三台观的小道士,我看你还是早早回观里修炼几年再出来吧。” 言毕,它跃身而起,公孙长平没有把握只能一试的用力一蹬。乌金剑朝前爪砍去,可是铺了个空。 不好!公孙长平心里一紧,那个身形依然是幻术。头顶传来一股强大的妖气,公孙长平抬头,想要举剑防御却来不及。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踏上他的肩头,眼前闪过两道亮光。 公孙长平听到一声惨叫便摔倒在地。 站起身一看只见天舞双手各执一把柳刃刀,站在他身前露出防御的样子。 猫妖的前臂上被划了一个血口,正往外冒着血。 “你怎么出来了!”公孙长平有些气。 天舞不似之前,语气严肃地道:“他使了幻术,你看不清早晚被他弄死。” 天舞说的不错,那猫妖受了天舞一刀发出了刺耳的猫叫。 “没想到小道士还带的帮手居然还是个女的。”猫妖盯着天舞大量了一番,“不简单,居然能看得到我的真身。” “长平,你不是说以前你师公是靠元神困住它的么!你快闭眼看看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元神妖力。”天舞低声问道。 公孙长平从没以元神追踪妖魔,如今必须一试。 “不行,断断续续的……”公孙长平皱眉摇头。 天舞表情凝重,猫妖已经准备好再次攻击,她连连后退至其身边道:“罢了,那你听我的。” “听你的?”难道这天舞不仅能见鬼还能识破妖的幻术? 可未等他反应,天舞低吼:“当心你左上!” 公孙长平条件反射,侧腰回身。只听哐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与他的剑碰撞。 “他落地了!” 公孙长平立刻越起身,天舞迅速从另一面冲来,双刀接连向地上砍去。 可是这一次她没能成功。那猫妖的尾巴像长了眼睛般,猛的立直对着天舞狠狠一打。 双刀割断几根毛,天舞也没猛甩出去,背朝树干这个人撞了上去。 这一尾巴力道奇大,树干一抖,天舞只觉得胸口剧痛,喉咙一热吐了扣血出来。 猫妖扫尾露了真身踪迹。公孙长平当机立断运气御剑。 十八道剑气对着猫妖的脑袋速速刺下,在地上此处十八个小坑,把它也逼得后退数步。 公孙长平趁着间隙落身到天舞身边,扶她坐起。 天舞皱紧眉头表情痛苦,恐怕是伤到胫骨内脏了。 那猫妖躲过剑气露出真身。 此时公孙长平才看清,这尽然是如马一般大的一只狸花猫。它咧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小道士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它恶狠狠地盯着天舞,“你和姬薇什么关系!” 谁是姬薇? 公孙长平不解,可是天舞忍着痛也是不懂的样子。恐怕是天舞方才的举动让九皇想到了什么厌恶之人,这也算是好事。 然而,坏事就是他现在完全被激怒了。 天舞哑着嗓子道:“我感觉到叶冲和桑姐姐就在结界外,你得想法子先破了结界。” 公孙长平现在走投无路。就算这猫妖露了真身,他也是打不过的。 他站起身收回剑。 “你干嘛?”天舞捂着胸口看不懂公孙长平。 只见他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上身,从胸口至背后隐约的都是疤痕。 天舞楞楞的看着,这疤痕好像是刀疤可又有规律一般像副图案。 九皇愣了楞,忽然笑道:“看来三台观也不是随便支了一个小道士来截我,不过……” 不等他说完,公孙长平脚下的枝叶就开始微微震动,逐渐就出现一个圈。 这是在运气?天舞呆呆地看着,很快,公孙长平身上的刀疤逐个变红。 “这是……封印阵法……”天舞惊得张大了嘴。 猫妖眯起眼看着公孙长平的变化,不敢轻易动作。 一时间林子里又一股强大的气压与妖气抗衡着。 “长平?”天舞轻声叫着公孙长平,但是毫无回应。 他双手散着气,眼睛直直盯着九皇好似着了魔一般。 突然他再次拔剑,冲向猫妖,速度比方才快的根本看不清。 九皇后退一跃,躲过一招却被剑气所伤。此时一人一妖不再是刚才的局面。 猫妖被追的来不及还手,上蹿下跳。甚至一些细弱的树干直接被公孙长平拦腰砍断。 天舞看的心慌,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公孙长平啊。 着了魔的公孙长平,剑气逼人,那猫妖没讨到一点好处,腹部还被砍伤。 二者再次落地对峙。 “小子,就算你天赋神力还差了几年火候。”随即猫妖仰天尖叫,引得耳朵刺痛。 公孙长平难耐的捂住一耳,却见从林外飞进八个魂魄。 魂魄进入,打破了结界。外头的叶冲与桑菀似乎也经历了一场恶战,脚下解释老鼠的尸首。 叶冲看见公孙长平的样子,等大眼睛:“长平,你怎么……” 话未说完,桑菀拉他进入:“那妖怪的法力在增强。” 只见九皇的尾巴逐渐变成九尾。 “九命猫妖……”桑菀喃喃道,“看来他是把其他八条命都收回来了。” 二人撇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天舞,沉了眸子。不在多说直接冲了上去。 九皇看见二人,笑道:“有意思,这小道士真有意思。居然找得到这样的帮手。” 叶冲操纵着扇剑,围住九皇。桑菀拔剑一跃上树,数百条藤条从地而出想要绑住猫妖。一时间猫妖被困在原地。 公孙长平看准时机,飞身冲向前,挥剑直指猫妖。临身跳跃对准其背。 可是九皇的九尾挣脱束缚,对着三人就是一扫。叶冲和公孙长平一剑相抵擦地后退,桑莞所立的树直接被连根拔起。 “小道士,别以为只有你会爆发?我九命猫妖,那八条命早在被你们这群臭道士抓之前就找好了下家。这些年他们八人替我在外继续修炼,岂是你说收就能收的了的!” 叶冲惊异,怪不得这妖被关这些年还是如此厉害,原来根本是关了九分之一而已。 公孙长平听言一怒,伸手抓到一条尾巴猛的往自己这边拉。 这一拉,力气极大,把捆绑其的藤条都扯断了。 猫妖吃痛,大叫着伸抓反扑。公孙长平裸露的手臂上立马就是四条血口。 “不行,这猫妖把他逼的太过了。这样下去就算抓着要长平也会失控的!”叶冲难得正经着脸对桑菀说到,“我去帮他一把,如果长平有异立马绑住他。” 叶冲收回扇剑,几个跃步加入到战局。 公孙长平出剑又快又狠,招招对着要害。九皇也不是吃素的,九尾如钢鞭次次都是使足全力。公孙长平杀红了眼,不顾自己的剑气已经将方圆几里林子毁的不忍直视。 叶冲追上公孙长平,看到他双眼变蓝,只喊糟糕。 他无法帮他,反而扇剑出鞘阻止他继续进攻。公孙长平不管眼前是谁,只要是阻挡他的都要斩杀,就连叶冲也不放过。 外围的桑菀照看好天舞,一抬头就看见公孙长平的剑已经对准叶冲的金刚扇了。 她立即驱藤困住公孙长平,没想到没比九皇轻松多少。藤条断了好几次,最后全身被包围才勉强让他停下。 “哈哈哈哈哈哈”九皇大笑,“小道士,你连自己都控制不好还想抓我?” 猫妖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他一个扑腾反身扫尾,刮起一阵大风,迅速消失在林中。 而现在,对着叶冲呲牙咧嘴挣扎大吼的公孙长平,倒是更像个妖怪。 第二十五章 别憋着 “公孙长平!”叶冲扇了他两巴掌不管用,急得跺脚,“你清醒清醒!”。 公孙长平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束缚却还张大着嘴想咬人。桑菀安置好天舞上前一挥衣袖,公孙长平对着她发出两声怪叫逐渐平静下来,最后晕了过去。 叶冲终于松了口气。 “这香药效不久。我们还是速速找个地儿休息吧。” 叶冲点头,背起公孙长平朝林外出去。 这地方村落稀疏也没什么客栈。他们找了一户农家,谎称是路遇土匪,好不容易逃脱至此。 好在老夫妇稀里糊涂眼神也不好,就把空置的杂物房借于他们。 杂物房里恰好有个隔间,叶冲背着公孙长平进入其中。 桑菀在外间,替天舞细细检查了一番。内脏有些破裂,还好还好,没有再伤筋动骨。 桑菀面对床沿坐在地上,闭上双眸宁神静气,双手置于天舞额上,缓缓向下移去。指尖所到之处升起幽幽莹光。移至腹部处天舞发出微弱痛苦的呻吟。桑菀的长指在此多停留了一会儿,直至天舞眉头舒展开才继续向下。 半响,天舞面色稍稍回复了。桑菀收手摘下面纱,朱唇微启吐出丝丝青烟。 隔间里叶冲也没闲着。 剥开层层藤蔓,公孙长平身上的封印还未退去。香粉的药效逐渐散去,他有转醒的迹象。 好在叶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轻车熟路拿起匕首烧至发红,朝公孙长平背上一个凹点刺下去。破口细小,红色的血顺着背脊缓缓留下。 叶冲全身运气,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公孙长平身上的封印阵法慢慢褪去隐没在条条刀疤中,两人满头大汗。 “叶冲……”公孙长平迷蒙着眼唤道。 叶冲扶他躺下:“没事了,你先休息吧。” 走出隔间时,碰巧桑菀打水回来。 看到叶冲略显苍白的脸色,桑菀担心的问起里头的情况。 叶冲摆摆手,转头见到榻上睡得难过的天舞问道:“丫头怎么样了?” “有些烧热,其他无大碍。不过有些内伤这几日恐怕不适宜剧大动。” “正好,里头那个用力过猛也该歇歇。” 此刻丑时已过,没几个时辰就又要天亮了。叶冲给桑菀收拾了简单的床铺让她休息,自己就凑合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隔间里的公孙长平这一夜也睡得不踏实。整个身体忽冷忽热,胸气不顺。时而梦见那只可恶的猫妖,时而又是被师傅关在山洞罚练剑术。忽然脑子里又浮现出儿时违禁闯入退魔台时的情景。 公孙长平看见自己那时候小小的个子,拿剑的手早已经出汗湿透。那幽冥魔物在他面前沉睡,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举起剑打算一剑看下他的脑袋。电光火石之间,那魔醒了。 一双魅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公孙长平的手停在空中好像被什么给定住了,他急得心里大喊,快跑啊!快跑! 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移不开脚。 公孙长平知道这是梦,可是双眼沉重睁不开,醒不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魔物对视,恍惚见那小孩回过头,一双与魔物一模一样的蓝眼眸看着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不一会儿,那小孩的神情就彻底变了,周身散发着红色的魔气,他终于放下手转身朝自己走来。 公孙长平握紧拳头,只听孩童的语气夹杂着轻笑诡秘地道:“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岂不也是妖魔鬼怪?” 我不是!我不是!公孙长平心里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却发不出声。 突然,像是憋久了血液直冲脑门,他再次看见猫妖的树林,自己手上的剑正滴着血,面前跪着的是天舞而不是那九皇。天舞捂着胸,七窍流血,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咿咿呀呀地发着怪声。未等公孙长平听清什么,就扑通倒地再也不动弹。 公孙长平大惊,颤抖的举起双手只见慢慢血色。他回头,身后是三台观的师兄弟们,他们或惊恐或警惕或愤怒。 他看见他的师傅和二位师叔,手中剑气已成正对着自己蓄势待发。 “孽徒!”公孙长平听到他师傅发话,“未想到你竟坠入魔道!” 魔道?不……我没有!公孙长平上前想要解释,掌门师傅却拿出阴阳镜照着他,他看见镜中那张脸与彼时退魔台中的幽冥魔物重叠。 不,不会的!我不是魔!不是魔! 公孙长平抓着自己的脸,猛的坐起身。 虽然早就知道是梦,可是现在醒来内心仍久久不无法平静。 突然他感受到一道目光从身后射来,习惯性警惕的抓起身边的银剑,剑眉怒视向后转身。 身后的天舞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脸盆一时不稳撒出了水。 “我……我……你……”想到昨夜林中那个公孙长平,天舞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公孙长平略思了一下,大概想起恐怕是昨天他解开封印后可能是失控吓到天舞。他放下银剑,自己起身走到天舞跟前将盆子接了过去。 天舞站在他一旁看着他身上单薄的中衣已经湿透。 “我在外头听见你梦呓,看你满头大汗所以打盆水进来。”天舞声音轻柔,完全不似以前。 公孙长平虽然愧疚于自己吓到了人,可是不知如何解释索性不说话。 “你……还好么?”天舞胆怯的问道。 公孙长平嗯了一声,有些尴尬。 “他们俩呢?” “叶冲和桑菀姐姐出门去买些草药和衣服。” 天舞说完,公孙长平才想起自己昨天那样恐怕是把三个人都折腾坏了。 天舞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却没有走开的意思,端走了脸盆有拿进来一碗薄粥。 公孙长平终于是不好意思,开口到:“你伤势如何?” “早上退烧了,桑姐姐说休息休息就无大碍了。” “伤及内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吧。”公孙长平有些内疚,自己昨晚毫无办法差点把别人搭进去。 天舞看他苦着脸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像是犯错害怕的样子,忍了忍笑道:“我底子好,桑姐姐医术也不错。很快就会好的。” 公孙长平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你昨夜是怎么看到那猫妖真身的?” 天舞眨眨眼回想道:“不是你说以元神追踪么?我就靠他的元神判断他的位置。妖魔的元神和鬼魂都是三魂七魄,我能看得到鬼自然也能看得到元神。不过就是多费些精气。” 原来如此……公孙长平恍然大悟。 “不过你昨天……”天舞话语一顿有些犹豫。 公孙长平再次低下头。 “其实我早上睡得不深,模模糊糊地听到叶冲和桑姐姐说……你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内力,自己不好控制还差点伤了人?” 原来已经有人讲出来了,公孙长平心里默默骂着叶冲这个大嘴巴。 “嗯。”公孙长平承认,“小时候差点打伤叶冲和我二师兄。” “所以你身上的封印?” “是我师傅。”公孙长平回忆起,那时候他自不量力和长明较劲,二人不顾禁令闯入退魔台,结果半路被里头一个魔物逼到死角,差点死掉。结果人在死局之中被激发出一股能量,可是这能量太惊人,他根本控制不住,意识逐渐被吞没。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扭转劣势差点将那魔物打的形神俱灭,而长明也没没逃过。后来把风的叶冲进来,也被公孙长平攻击。 索性叶冲心音传话叫来了夜明子和掌门师傅,将他困住。 事后公孙长平失控入魔的事情一天就传遍了三台观。原本只是让人看的不爽的公孙长平就成了大家恶而远之的对象。 公孙允告诉他,他体内的确有一股内力,似乎是被什么人封印了这些年一直沉睡着。他在退魔台被逼到生死边缘,身体本能地唤醒了这股力量。 可是力量强大,强大到公孙允都有些忌惮。为了防止他再次失控,他在公孙长平身上刻上了封印。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公孙长平知道了自己是萧涣漓山下捡来的孩子。他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爹娘,他体内这股内力究竟从何而来。 天舞听着他静静讲起这些事,抬手抚上露在外头的刀疤。公孙长平一惊,回头看她,却见天舞眼神哀伤的看着他身上的疤痕:“这种封印肯定很疼吧。” 天舞一副快哭的样子,吓到了公孙长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叶冲与桑菀正好回来。一开门就看到少女一脸“热泪盈眶”的拉着少年的手臂,少年不知所措地看着少女的景象。 “什么情况?你们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叶冲狐疑的看着二人。 身后桑菀好笑地摇摇头。 叶冲继续在那里胡言乱语道:“我说你怎么就破解开封印了,原来是看天舞丫头被那猫妖欺负了要下狠手收拾它了。哎,我和你同甘共苦风雨同济的十几年里,怎么从来没得到你这样的照顾,反而每次都是被失控的你一顿揍,还有给你收拾烂摊子。没想到……没想到啊!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公孙长平原本对叶冲有所亏欠,可是被他这么一胡搞,微红的脸看看一旁一脸茫然的天舞,又瞪了叶冲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了,既然他们都醒了,速速熬药喝下吧。”桑菀过来把一包草药塞进叶冲手力,“他两还有些虚弱,叶公子还是先放他一马吧。” 第二十六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桑菀的药熬的苦,苦到发酸。 天舞喝下去整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 叶冲“服侍”好两大伤员道:“我方才看了你的罗盘,猫妖还是往北边去了,想必他躲藏的更隐秘。” 公孙长平盘算一番决定先离开此处。 “从此处向北,在到达秦州之前,会路经一座鹿王山。此山虽不比我的天青山却也是有神明庇佑的仙地,正好我有几位叔伯在那儿修炼。不如到那处好好休整一番?” 公孙长平觉得在理。 二人换了身干净衣裳,叶冲看着两大伤员,觉得这布料确实买的次了些,站在他和桑菀身后像是侍卫一般。 好在,公孙长平和天舞也不计较。 桑菀给留宿他们的老夫妇一些银两以示感谢。老夫妇难得见到如此巨款,欣喜地不得了:“没想到林子里的财神不见了家里倒是来了位。” 四人听言面面相觑。 叶冲再三感谢了老夫妇一番,带着三人匆匆“逃走”。 “也不知那九皇在林中散财是何目的。”公孙长平对这猫妖极为上心。 叶冲在一旁看不下去,劝道:“公孙道长,你先养好自己的精气神再担心妖怪好么。” 公孙长平脸一冷:“我们徒步至鹿王山,起码一整日,猫妖妖力强盛怎能不急?” “行,你想快,那我们御剑去鹿王山。” 的确,御剑飞行是最快的法子,左右九皇逃远了,这一段路没必要慢慢过。只是公孙长平体内气息还不稳……他再回头看看天舞…… “好了,道长。大家还年轻,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公孙长平刚想反驳,桑菀便出来道:“叶公子,他二人有伤,路途虽不是很远,但能快一些还是快一些好。不知由你御剑是否能将我们三人一起带上?” “这……”叶冲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公孙长平深吸一口气,这兄弟之前还说他重色轻友,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说改口就改口。 “不过此处不行,我们得找个隐蔽些的空地。” 叶冲带着三人在郊外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白羽扇。 “这是?”桑菀眼前一亮。 叶冲嘚瑟的一笑,将扇至于掌中,念了两句法咒。小小的扇子瞬间变大,像个巨大的羽毛披风。 叶冲一跃而上,示意三人上来。等四人坐好,他微微抬手,扇子平稳的升起至半空化作一道云,咻的一下消失于天际。 天舞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新奇的在扇子山走来走去。每次走到边沿羽毛就会高高翘起挡住她。 “天舞,你快回来。”叶冲语气着急可是人却背对她坐着不动。 “这羽毛能伸多长?”天舞期待地问道。 叶冲摇摇头:“暂时未发现它的极限。不过,保不准被你碰到了,到时候掉下去可不得了。” 天舞想了想,有些后怕,乖乖走回中心。 桑菀摸着羽毛,好奇道:“这是羽毛是?” “据说是神鸟的羽毛。” “神鸟?”桑菀不信。 叶冲耸耸肩:“以前师傅下山得来的。他说是锻剑的好材料,剩了几根就给我了。我不用剑就打了把扇子。不过就这延展性和韧性的确不错。” “是呢。”桑菀看着扇子有些发呆。 “桑姑娘,怎么了?” 桑菀自嘲的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什么神兵利器?”三个人都竖起耳朵。 “叫碎天扇。”桑菀指了指这羽毛,“也是一把羽扇。传说是朱雀羽毛所制。” “朱雀?”叶冲看看自己的金刚扇再看看白羽扇,“朱雀的羽毛应该是红色的吧,啧啧,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讲到此天舞忽然问道:“我之前听你们说叶冲的师傅和长平师傅是同门?” 公孙长平点头。 叶冲张张嘴,欲言又止打量了公孙长平一番,狐疑道:“此次掌门遣你们出来办事,莫非是……三台试炼要开始了?” 公孙长平摇头,但一想又道:“可能吧。” “什么是三台试炼?” “就是我们三台观的弟子自愿参加的一个考验。通过试炼就意味着正式出师了。” 叶冲一合扇子,起劲地把人拢到中央:“三台观每年都会收弟子,这些初入的弟子是普通弟子,就想是寺庙的俗家弟子差不多。这些普通弟子平日练练口诀剑法。等他们过了三年呢,三台观的掌门和长老就会选择普通弟子中的佼佼者或者自己看的顺眼的收为徒弟。打这起才算是正式开始拜师学艺,走上修道之路。这学的差不多了就得考试。三台试炼就是一次大考核。那观里有三个楼台,关着妖魔鬼怪。掌门会设置个连环任务给正式弟子三枪匹马进去完成。如果任务完成活着出来,就算是通过。通过的人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会有一年的时间,你想去哪儿修行就去哪儿修行。一年后回来,你想留在三台观收徒也行,自己出去另起门户也行,总之是随便你怎么样。” 叶冲解释详尽,像是在讲自己师门的事儿似的。 “我师傅呢就是通过三台试炼后,在江湖游历着游历着走上了修仙之路。最后跑到了天青山修行的。” “原来如此。”天舞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所以等长平抓到了妖怪,也要回师门去三台试炼?” 公孙长平摇头:“如今三台有异,今年的试炼还不一定。” 叶冲叹气:“也是。这大师兄鹤立鸡群也好几年了,这次要是不行,外头又要说了。” “说什么?” “说三台观气势不如从前了呀。”叶冲叹惋,“可惜了可惜了。” “这些俗世名声有什么可在乎的。”公孙长平起身,“夜世伯当年独自去修仙也是看淡了这些,到你这儿怎么失传了?” 叶冲大笑道:“你知道我师傅是怎么认识鹿王山的那些叔伯的么?他当年听闻鹿王山有个厉害的角色,特地上门去挑战。挑战输了倒是和那人成了朋友,也就是这朋友把他带上修仙之路的。你说他要是看淡找人挑战什么呢?” 天舞在一旁,不太理解他们这修仙修道的讲究。 “对了,我听说公孙掌门可是打算在你出师大典上把他那把龙吟剑赠给你的。” “胡说。”公孙长平否认,“三师兄都还未出师,怎会赠与我。” “长海师兄压根不想出师,他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去三台试炼。肯定是给你的。今年要是没得参加,那剑就又要闲置一年了。” 提起剑天舞有些兴趣,来了中原这些日子,此处的人大多用剑:“这个龙吟剑是很厉害的家伙么?” 提到龙吟剑,叶冲激动起来:“当然!长平的师傅当年锻造了这把剑,用它砍下一个龙头呢!” “龙头?”天舞张大嘴,表情震惊却又转而失落:“真的龙头么?” “不是,其实是个魔。”公孙长平纠正道:“那家伙现在还在退魔台里,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那不是龙么?”天舞关切地追问道。 公孙长平摇头:“只是长得像龙的坠入魔道的妖怪。” 公孙长平这样说,天舞松了口气。 “反正就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你要是得了龙吟剑,肯定是如虎添翼啊。” 叶冲讲得兴奋,直到桑菀提醒才发现已经到了鹿王山。 鹿王山是这一带绵延群山中的一个山峰。传说以前有大量灵鹿在此活动。不过从没人见过,至少夜明子的朋友们就没见到过。 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繁华的镇子,地方不大,但是热闹程度不输连城。此镇盛产一种叫鹿茸草的东西。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像梅花鹿的幼角。 不过功效却是大相径庭。鹿茸草味苦性阴,一般都是拿来清热解毒的。不过之前有几个恶徒用了特殊的方法把鹿茸草制的和真正的鹿茸似的,高价出售,差点吃死了人。 夜明子为此事还几次差叶冲来调查。掐指一算,那山上的叔伯也不过一个月未见。 此番拜访四人是临时起意。叶冲带三人稳稳落地,先去了镇子。 他折了一片叶子,夹在手中,念叨几句。那叶子就如有了翅膀一般自己飞上天朝山上去。 “总归还是要和叔伯们打个招呼。” 四人一路至此都没吃过东西,先找了小酒楼垫垫肚子。 酒楼生意不错,翻了两轮台子,叶冲叫了些清淡的菜,算是照顾伤者,再给自己和桑菀点了几个荤腥。 为了给天舞涨涨见识,他还特地叫了一盆鹿茸草炒肉片,搁在公孙长平面前。 “长平,你现在就该吃些阴凉之物。”叶冲坏笑地看着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倒也没恼,夹了几筷子面无表情的吞下去。 桑菀和天舞也试吃了一口,嚼了没两口天舞哭丧脸道:“我还是乖乖喝桑姐姐的药吧。” 四人填饱肚子,又在镇子闲逛了一个时辰。现在就快入冬了,镇子上的人都在添置过冬的东西。 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了叶冲一声。 回头看竟是一个武装束发的水灵姑娘。 姑娘看见叶冲,火急火燎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正想你你就来了,快和我走!” “哎哎。”三人第一次见到叶冲这样惊慌的神情,“长平,长平……救我。” 公孙长平拉住叶冲往回拽。 “姑娘,叶冲……叶冲他有伤在身。” 女子回头再看,奇怪道:“原来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呀。” 四人:…… 姑娘名叫游黛,儿时和弟弟追寻灵鹿传说上山拜师,结果弟弟沉迷于农做,只有她拜倒师傅。 游黛以前见过公孙长平一次,认出了他:“几年未见越发英气了呀。”随即狐疑地看着天舞与桑菀,“莫非二位是你们两的媳妇儿?” 天舞桑菀摇头,游黛舒了口气,开心地带他们上山。 第二十七章 鹿王仙山 游黛领着四人朝后山走去,时不时回头看看公孙长平。 原本没什么,被游黛这么看了几次后,公孙长平有些不舒服。趁她视线移开时,盯了几秒。 这一盯,公孙长平觉得不对,轻声与叶冲问道:“你有没有感到一股妖气?” 鹿王仙山里有妖气?叶冲神秘地笑道:“上去了再说。” 公孙长平不知道叶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不是相识长久还真怕被他给卖了。公孙长平慢下脚步,颇为警惕地走到了最后。 “到了。”游黛把四人带到一处平坦的山崖,“你们可站稳了。” 她灿烂地一笑,刹时间脚下一震,阵法开启。叶冲早早扶住了桑菀。可怜公孙长平和天舞两个伤员跌坐下来,然而回过神时四人已在仙雾缭绕的山谷中。 “欢迎来到鹿王仙山。”游黛迫不及待的走出传送阵,“趁游颢还没回来,我带你们去看看他的菜地。” 三人一头雾水看着叶冲,叶冲摆手。 “你方才不是说有妖气么。”他指指游黛,压低声音,“姐弟俩,半妖。” 天舞不可思议的看着游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和人无二的妖呢。 “神奇吧。”叶冲狡黠笑言,“别看游黛二十出头的样子,其实已经七十多岁了,古稀老人了!” “叶冲!”游黛板着脸回头质问道:“你说什么?” 叶冲谄笑。游黛未防谣传,亲自和三人解释道:“我爹是个凡人,我娘是花妖。至于他们怎么认识相爱的,就和茶楼说书的故事差不多。他们逆天结合生下我们姐弟两,没过五十岁就都寿终正寝了。我们那时候听说鹿王山的灵鹿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就上山求仙。可惜传说只是传说。后来索性拜了师留在山上了。至于我弟弟……”游黛讲起自己弟弟颇为头疼,“也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土法,在山谷里种了一片花园希望再种出个花妖来。” “种出个花妖?” 游黛无奈摇头:“我娘是生于月季花的花妖,所以游颢就觉得只要在仙灵之地种下的花也能得个花妖。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别说花妖了,连个花灵都没。还好那月季花圃开的也好看,师傅就允他种下去,顺便再让他种些菜。” 游黛停下脚步指向前方:“就是这里了!” “哇!”四人瞪大眼睛看着游黛所指之处,简直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成片成片的月季花,好似一片海洋根本看不到头。由葱白到粉红,由粉红渐至阳橙,阳橙之下又是热烈的玫色,玫色入深红的热烈,热烈转紫又露高雅,如女子从稚嫩小儿到端庄妇人。 “游黛!”叶冲挪不开眼,抱怨着她,“以前怎么不给我看!” 游黛看四位客人如此沉浸不由微笑:“还不是游颢,他怕养出了花妖被你掳回天青山当压寨夫人。” 三人噗嗤一笑,叶冲皱眉笑意不减:“大白天胡说什么呢!” “好了,旁边就是他的菜地!” 四人走了两步再一看,哭笑不得。 “你们鹿王山几个人啊,至于种这么多么?这菜地够养活山下一镇子人了吧。” 叶冲的玩笑引得大家笑个不停,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那可不,我们鹿王山的人就是这么大气!” 众人转身,一个粗布农夫装扮的少年正推着卖菜的板车一脸自豪道,黝黑的肌肉衬得他的双眸越发纯亮。 他就是游颢,半妖游黛的弟弟。 叶冲看他满头大汗赶紧上前给他扇风:“游颢大师,你这月季花花妖种出来了么?” 游颢把车放好,撇了他一眼:“少打歪主意。” “什么话呀,我就说想着我们天青山也有一块大草谷,应该种点什么装饰一下。所以和你讨讨经验。” 游颢不睬叶冲打量了下他身后三人。 “你朋友?”游颢指指他们一脸不屑的样子,“这是公孙长平吧?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姐,我记得那次见过之后就念念不忘说等他长大来着。” 游黛脸一红,瞄了公孙长平一眼,又低下头给了游颢一脑袋:“闭嘴。” 游颢吃痛,揉着脑袋。公孙长平也觉得被这样一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姐弟用居高临下的长辈语气评论颇有些尴尬。特别是那句等他长大……公孙长平身子微颤,连忙自我安慰,莫慌莫慌。 游颢对男子无兴趣转眼就盯着天舞,甚至凑上前近距离闻了闻。 “哎哎哎,小子干嘛呢!”叶冲见他如此失礼举动赶忙把天舞拉远些,“我们天舞还没成年呢!” 游颢不屑的直起身略台下巴:“女人……阴气太重。” 五人:…… 游颢继续看向桑菀,桑菀欠了欠身。还没介绍自己,游颢就伸手摘了她的面纱。 “游颢!”叶冲大叫上前已经晚了。 那游颢看见桑菀的脸,眼睛睁的铜铃般大。不怪他这样,就连游黛也看呆了。 “仙……仙……仙女……”游颢喃喃的重复。 面纱既然已经摘下来,桑菀也就不再带上了。她朝游颢笑了笑道:“在下桑菀,是叶公子的朋友。” 叶冲对游颢那直勾勾的眼神颇不满,挡在他与桑菀之间没好气道:“看够没!看够了带我们去见云缪师傅!” 游黛上前把失态的弟弟拉开:“你们找我师傅是有何事?” 终于这事情回到了正规上,叶冲指了指公孙长平和天舞道:“我们这次是跟着长平一起帮三台观抓一个落跑的猫妖的。昨日与猫妖在林中打斗,他两受了伤。特此拜访云缪师傅和武清仙人容我们在鹿王山疗伤几日。” “猫妖?”游黛和游颢对视一眼摇摇头,“没看到有猫妖经过。” “猫妖已朝北去。昨日一站其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想好好修正一番再出发。” “公孙道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想要休整几日都可以。如果你愿意,我们帮你去抓妖也是没二话的。”游黛上前挽住公孙长平的胳膊,只见他整个人一僵,尴尬地看向叶冲。 叶冲此时只顾着把游颢的眼睛从桑菀身下拽下来,管她游黛干嘛。 叶冲架着游颢朝上峰地仙居走去,恰好一个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从里头出来:“游黛,你们外面……” 六人与她迎面相撞,那道姑一愣。看见叶冲有稍显不屑地道:“怎的?夜明子又出什么事了?” 叶冲放开游颢,赔着笑脸与她行礼道:“师傅在三台观呢,没什么事。此次来,是晚辈有些小事想劳烦仙姑和仙人指点。” 云缪虽隐居山林几十年,但阅历不浅。她瞟了叶冲身后几人就明白了个大概。 “今天武清师兄不在,而且天色也不早。游黛,你们打扫两间客房给他们。”云缪转身往屋里走:“叶冲,你过来。” 云缪叫走了叶冲,三人跟着游黛游颢到了后院。 鹿王山山峰不高,但是此地左右环水,长年潮湿已经时不时的就有漫漫丝烟蜿蜒山峦壑谷间。 “长平,那个云缪师傅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们那?叶冲是不是得罪过她呀?” 公孙长平摇摇头,但又拍拍天舞让她莫担心。 游颢大笑:“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叶冲,是他师傅捡来的你们知道吧?”三人点头,“夜师傅以前修行时闻名上山找我们师叔挑战,就是叶冲说的武清仙人。后来和他成了朋友,你们听说过么?” “嗯。”原来就是他呀。 “云缪师傅是武清师傅的妹妹,原本在山上修仙修的好好的,被夜师傅这么一觉和,和她又是谈心又是看景,惹得云缪师傅要和他阴阳双修。结果他却不同意,说他志在超越武清师傅,一山不容二虎。于是就留了封信一个人跑去天青山修仙了……” “这……”三人没听说过这一段,私心觉得夜明子的确有些不对。 “本来云缪师傅也就此算了,二人不再来往。谁知道他捡到叶冲后,因为不会带孩子,就抱着几个月大的叶冲跑来找师傅帮忙。一来二去,师傅自作多情的以为夜师傅是……”游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哎呀,反正你们能理解的哦!” 桑菀笑而不语,公孙长平嘟囔着:“看来叶冲说自己贪恋红尘的性子是拜师所赐也不假。” 只有天舞不是很明白:“修道修仙的人也能成亲生孩子的么?” 游颢愣了楞,随即大笑:“当然能。只不过很多人穷尽一生问道求仙没空想男女之事罢了。” 游黛觉得天舞问的奇怪道:“小丫头,难道你们那儿的人,修仙修道就不能有男女之情了么?” 没想到天舞严肃的点点头:“我们那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为何?” 天舞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公孙长平未免尴尬解释道:“天舞是外域之人,和中原风俗不同。” 游颢游黛狐疑地看了天舞一眼,不再追问。 鹿王仙山有仙泉,武清仙人引泉到山间,有若干池水以供饮食起居和放牧耕种。 叶冲回来时天色见黑,他带公孙长平入了山间温泉,两人被蒸腾的水汽包围。叶冲细细看了看公孙长平身上刻着的阵法,低声到:“明日等武清仙人归来,让他给你看看你体内这股怪力到底有什么玄妙。” 公孙长平这才理解叶冲此行的目的,难得地感谢他。只是再一想:“我这一呆不知何时能下山继续前行,桑姑娘和天舞那儿……” 叶冲让他安心:“桑姑娘那儿我已经讲了,她说没问题。其实吧,我也不想她太早找到她恩人。” “为何?” “你没觉得么?”叶冲略有失落道,“桑姑娘与他恩人并非施恩报恩的关系这么简单……” 公孙长平没想到叶冲虽为色所迷却不至于糊涂到底。更没想到叶冲这样潇洒的人也有如此小心思。 第二十八章 天赋异禀 对于叶冲的小心思,公孙长平未有评论。只是想到他这次恐怕真的是落入红尘了吧。 二人从温泉回到后院时,天舞正在与游黛说这什么。 “桑姑娘呢?”叶冲见其不在院中也不在房里,四出张望。 天舞刚想开口,桑菀就和游颢从下山坡走上来。二人有说有笑,看的叶冲眼疼。 游颢见大伙到齐了,兴奋地上前拉着游黛:“没想到这位桑姑娘,在园艺上有所造诣啊!姐,讲不定这次真的能成。” 桑菀隔着面纱轻笑:“游公子过奖了,我在园艺上造诣尚浅,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二位。” 游颢一摆手:“桑姑娘一看就不是凡品,肯定能帮的上。你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卯时我们就按约在山腰花坛处见。” 游颢不多解释,拉着游黛离开后院。 叶冲坐不住,跟着桑菀问他二人方才背着他们做了什么约定。 桑菀笑道:“游公子方才邀我赏那月季夜景,我说起这驱藤之术,是以自身灵力控制周身树木之灵气化为藤,我见他那月季花虽然开得好,然而花朵并不大,且种的过密不利于花土中灵气蔓延。他不相信,我便折了两支花,驱藤于土下。” 桑菀递给天舞两支月季花,那花朵离了枝干,轻轻一碰花瓣便四散飞去。 “我想他在此处种植花妖,多年无果,多半是这花盛不住太多灵气吧。游公子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就约着明日白天一起去花圃细看。” 桑菀这话讲的叶冲越听越不对,小声编排着油颢这是想乘火打劫。可是他明日还有事...... “不如,明天一早我与桑菀姐姐一起去看看吧。”天舞觉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道去瞧瞧这花妖花灵是怎么一回事。 叶冲一听大喜,心里给天舞叫了声好。既然如此,他也能稍稍安心了。 四人道了声晚安,早早歇息下了。 次日叶冲醒来时已经是巳时,旁屋的桑菀和天舞早就出门了。 “你不去?”公孙长平看他从醒来就不顺畅,觉得挺新鲜。 叶冲摇头:“眼不见为净。就游颢那小子,桑姑娘不可能看得上。最多留几天帮他种种花。” 公孙长平难得勾起嘴角。叶冲叹息一声:“不过我可是更担心你。游黛对你可上心了。你说她万一真和我们一起去,怎么办?” “你这么不喜欢她啊?”公孙长平惊讶了,这世上还会有叶冲不待见的女子。 叶冲猛力的点头:“她……她和她师傅一个性子,又爱使唤我……你看我有桑姑娘了,你也要天舞了,多她一个放哪儿都不合适。” 这话公孙长平可不爱听,俊脸一沉语气一下子就冷了:“少胡说,她与桑姑娘只是朋友罢了。” 叶冲不和他辩,两人走到一出圆顶屋子前。叶冲上前扣了扣门。里头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二人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白衣长着正盘腿于蒲垫上,闭目养神。对面正是昨日有一面之缘的云缪仙姑。 若是公孙长平想的没错,这个长着就是武清仙人。 云缪仙姑看见二人与武清仙人道:“叶冲身后的那位小道士就是我昨日与师兄提到的那人。” 武清仙人转头向着二人,眼睛却不睁开。 公孙长平觉得奇怪但碍于礼节没有问。然那仙人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低声道:“我早年练功走火入魔废了眼睛。” 叶冲回头看了看诧异的公孙长平,回身恭敬地道:“武清师傅是心明之人。” “叶冲。”武清仙人听着叶冲的声音朝他昭昭手,“我听云缪说你师父正在三台观替那公孙允修缮三台?” “正是。” 武清仙人捋了捋胡子又道:“回头你们回三台观时替我传句话给他,就是那三台建立百年,里头妖魔鬼怪气焰仍盛。叫他们切莫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公孙长平听不出武清仙人这话是好心还是讥讽,恭敬地回道:“三台由家师和二位长老师叔照看,山下也有众位师兄弟把持着,定不会让三台中的妖魔鬼怪出来作乱的。” 武清仙人听了公孙长平的回复,不在多说。他叫来游黛嘱咐了几句,就将叶冲与游黛请出去了。 公孙长平坐在师兄妹二人只见,褪去上衣。云缪仙姑其身上的阵法微微惊讶,武清仙人虽瞎可是他抬手微微施力就清楚了。 仙人放下手不禁感叹:“早年三台观以封印之术立于中原三大观之一。原以为这些年没再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弟子,这封印术就要失传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公孙长平擦擦薄汗道:“家师接任掌门皆因他善于封印术法。” “你师公和那些长老也算明鉴。”武清仙人轻拍其背,“不过,恐怕正是如此,你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才能早早就把此术破了吧。” 公孙长平没想到,叶冲说其心明,一点儿不假。 公孙允加注在公孙长平身上的封印其实五年前就因为一次恶斗意外破了。那时公孙长平觉得自己逐渐能控制的住体内这股内力所以一直没提这事。后来他特意研习了不少封印术,自己给自己把那阵法恢复了。 此事,只有叶冲和他知道。 “你也别小看了你师父这阵法。你觉得自己能驾驭得了体内这股异力,只是因为他并未完全挣脱封印。恐怕公孙允早就知道这阵法早晚都会被破,所以一开始就做了手脚。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师傅他……”公孙长平低下头,方才自以为是的想法,实在是辜负了师傅一番心意…… “不过他既然察觉到这层,说明你体内这力量确实不容小觑。”武清仙人朝云缪仙姑点点头,仙姑闭上眼,左手三指横向对着公孙长平胸的中央,“今日且让我瞧它个究竟。” 公孙长平背后一亮,他感到身子逐渐变热像是炉中水,体内气息有些紊乱。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无尽黑暗,脑海中只能听到自己不断放缓的心跳声。 “孩子……”公孙长平听到远方传来的声音,“孩子。” 这声音听着极为舒服,可是又相隔遥遥。像是抓不住的微风。 不一会儿随着身子逐渐冷却,公孙长平又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睛,武清仙人满头汗珠,回头再看那云缪仙姑更是皱眉疑惑。 “师兄?”云缪仙姑扶起公孙长平,紧张的看着武清仙人。 仙人挥挥手,坐回椅子上。 “小子,你可知自己爹娘为何人?”武清仙人这问题简单,却恰好也是公孙长平的疑问之处。 “不知,我出生时我娘就死了。是我二师叔接生并带我会三台观的。至于我爹,恐怕除了我娘没人知道他是谁了。” “这样……”武清仙人思索一番道,“小子,你体内这股力量着实强大。如果当年你们一家人没有分开或许你如今是个顶尖的厉害角色。” “仙人此言何意?” “你体内这股力量是天生的,不像吾等凡夫之辈,靠日后的修炼才能获得。只是该如何将力量化为自己所用好事需要时间练习的。至于这力量究竟多强大,是劫还是缘,皆要看你自己了。” 公孙长平听着不太明白,想再追问一句,却被仙人制止,“你明日再来我房中一趟,我教你一些心法,你可以试着去慢慢控制它。” 公孙长平看得出武清仙人有些累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一开门,就见叶冲和游黛贴在门上偷听。 “咳咳。”房中两位师傅看着小辈如此举动,着实有些难看,“游黛!你不是要去准备中饭么?” 游黛有好多话想和公孙长平说,可惜今天都没找到机会。 “叶冲,带你朋友先去休息一下吧。”武清仙人下了逐客令。二人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师兄,就这样......”武清仙人望着二人的背影,不让云缪仙姑在游黛面前多说。 公孙长平回到房中,桑菀与天舞还未归来。叶冲见他心思沉重,上前问道:“怎么样?武清仙人和你说什么了?” 公孙长平将原话转述,叶冲若有所思喝着茶:“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叶冲放下茶杯自信的摇着扇子,“武清仙人的意思就是你天赋异禀!打娘胎里就有这能力。很可能你爹娘是什么神人,可惜走得早没能好好教你所以你无法控制这股力量。” “天赋异禀?”公孙长平自嘲,“天赋异禀我还打伤朋友打伤同门?搞得和六亲不认的魔鬼似的。” 叶冲故作惊讶回应道:“哟,原来你还把我这个朋友放在眼里啊。哎,那我算没白挨打。”叶冲拍拍他,凑近了和他说,“武清仙人不是说是缘是劫皆看你自己么?这就说明,你体内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不是什么邪恶之力。不过这世上的力量本就都是强大的,好与坏,善与恶,皆是人心所然。你呢,明天就去学那心法,等哪天你能真正控制住那力量,时刻保持清醒,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拿他来做坏事的。” 叶冲和公孙长平正说得投入,外头游颢终于带着桑菀与天舞回来了。 “叶冲!”一进门游颢就挑衅地与叶冲道,“桑姑娘答应我在鹿王山多留两日。你啊,明天没事就早点滚吧!” 什么! 叶冲不顾桑菀在场,震惊地看着两人拍案而起。 大家被他吓了一跳,他转念一想,又贼兮兮地笑着坐下来:“失礼,失礼。多留两日正好,反正我们原本也是要多留两日的。” 第二十九章 幽冥之门 多留两日? 游颢狐疑地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游黛。 “为什么?” “真的?” 叶冲理所应当的样子,道:“武清仙人要我们多留两日,到时候我们四个会一起滚的!” 这下换游颢心气不顺了。 “好了。公孙道长刚刚从师傅那儿回来,你让人家休息休息。”游黛留下饭菜把弟弟架走,“你还要下山给老王送菜呢!” 叶冲对这样的结果,相当满意。一身轻松地准备吃饭。 用膳时,叶冲把武清仙人的话夸张了一番,天舞与桑菀都觉得神奇。 公孙长平几次解释,最后终于听不下去,留叶冲收拾桌子。 “叶冲,叶冲!”原本回房的天舞跑出来,小声的唤他,“长平这是还要在这里住2个晚上?” 天舞一边帮着收拾一边打探道。叶冲想了想点头:“应该是吧。” 天舞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叶冲试探性的问道:“你秦州那边告急?” 天舞急忙摇头,可是眼神出卖了她。 叶冲好笑道:“不要紧的,我们四个原本就是顺路同行。如果你有急事应该快去的。不要担心我们……” “……也不是很急。只是长平……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内力,能控制的好么?” “虽然不能保证,但武清仙人和云缪仙姑不是等闲之辈,肯定多少有帮助的。” 叶冲觉得天舞问的奇怪,凑近道:“小丫头,你在担心什么?” 叶冲往歪里想可是天舞一脸认真的样子,明显非他所想。不过最后她也没说是先走还是等着。 鹿王山环境宜人,才一天,四人就觉得身心舒畅不少。 次日一早,公孙长平如约到屋前侯着。武清仙人带他去了后山一个隐蔽的山洞。 “你体内这股力量阳刚之力过于活跃,而阴柔之力未能调动,阴阳失衡是你控制不了他的关键。”武清仙人点了几个穴位,公孙长平痛了一下随即全身发热。 这热的感觉与昨日不同,不是全身而只在几处。 “这几出是你阳刚之气最为旺盛之处,你要记得现在的感觉,记得它们的位置。”武清仙人站到公孙长平身前,两人各伸一手交叉互抓,“现在我先驱我的内力来运转你的气息。你只需放松。” 公孙长平点点头,武清仙人运气至腹部,缓缓传递到公孙长平体内。一开始他感到体内一阵混乱,气血上涌。努力平复了一下,那股陌生的内力从四肢缓缓滑过。 遇到阳火旺盛之处那气息与其扭打一番,公孙长平抖了几下便通了。 武清仙人驱力三次,公孙长平渐渐觉得体内那几个灼烧感强烈的地方恢复了平静。 “要调动阴气,可能会有些苦。年轻人,可忍得住?” 公孙长平今日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会退缩。 武清仙人嘴角微扬,下手一点儿不客气。 与方才单纯的灼烧之感不同,公孙长平觉得体内一股阴冷之气有脚底缓缓上升。那种寒冷之感带着一种可怖的气息想要将人的阳气吸干一般。 公孙长平开始浑身颤抖,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离开肉体一般。他甚至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和武清仙人站在山洞中。 此刻他才懂武清仙人所谓的苦是什么。忽然他看见武清仙人突然睁开了眼,眼眶中是两个墨黑墨黑,深不见底的黑洞。 公孙长平吓了一跳,想到了那日天舞在蛇洞中也是如此。 武清仙人那双废了的眼睛盯着他,不,准确的来说是盯着他的魂魄,颇为满意的一笑,双手一转动狠狠的两拳砸在公孙长平的腹部。 公孙长平来不及反应,内脏像是被刀剐一般疼的他倒地抽搐。魂魄瞬间再次回到肉体。 武清仙人收回拳,深吸几口气,再次闭上眼站定:“好了。” 公孙长平明明什么也没做,此刻却像是三天三夜打了几十个回合似的,浑身散架。 武清仙人捋这胡子道:“看来三台观也没马虎,身子底不错。” 公孙长平站起身,喉咙里发出的声都是抖得,无奈只能微微鞠躬以示感谢。 “方才你看到自己灵魂出窍了吧?你体内阳盛阴虚。每次那力量冲破封印只其实带了阳气出来,物极必反,你自然控制不住。现在我打通你的三穴,你每日入睡前打坐静心好好感受一下自身阴阳气息运转的情况,过盛则抑。” 武清仙人这话无非就是告诉他阳气过盛,容易冲动。公孙长平记下这话,忽然想到灵魂出窍时所见,问起武清仙人他那双眼睛。 武清仙人早有准备道:“我之前说过早年走火入魔废了双眼睛。我年轻时修炼,过于急功近利,想要练就阴阳双眼看透世间六道,结果差点坠入魔道。好在师妹阻止的及时。不过我这双眼睛从此就成了两个黑洞,只能看见无形之物看不见你这样的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了。” “只能看见……莫非仙人只能见元神魂魄?” 武清仙人点头:“怎的?” 公孙长平忍不住好奇道:“晚辈有个朋友,她也是能见鬼魂元神。” “哦!那他还能看见凡物肉身?” “能。”公孙长平回忆了一下,“起初她给我们算命时我看见她的眼睛就与仙人方才相似。后来我们落难,她还运功收起了活人之气……” 武清仙人不可置信的样子,闭着眼皱眉问道:“此人可随你们一道来了鹿王山?” “来了,和我们同行的另一个小姑娘。” “嗯……”武清仙人思忖了下,道,“除此之外她可有与常人不同之处,比如是否有刺青在身,或是能招魂夺魄?” “这……并没有。只是我没看见过她做了这样的事。不过她并非中原人,说是来自巫山附近一个叫喀嗒的村落。她的族人皆能见鬼算命,自称是阴神的后人。” 武清仙人听言猛的回头。他带着公孙长平匆匆回到屋内,云缪仙姑正好回来,看师兄焦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与他们一道上山的一个小姑娘可在?” “我让游黛去找找。师兄怎么了?” “云缪,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巫山云谷所寻的那个村落么?” “记得,可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们那时候不是没找到么?” 武清仙人坐下来道:“那个姑娘可能是那个村落里的人。” “什么人?”游黛没回来倒是叶冲和桑菀回来了,“是说天舞么?” 武清仙人让叶冲把三人与天舞相识的过程如实说出。他听完终于定下心神。 “云缪,你怎么看?” 云缪仙姑道:“看来她真的是来自巫山云谷的幽冥之人。” 三人不解。 云缪解释道:“当年师兄双眼被废之前,我们在四处打听阴阳眼的修行之法。后来得知在域外的巫山云谷内有一个村子。据说此村是地界的幽冥之门所在之处。这个村落里有不少等着去地界鬼魔,而村里的人据说是地界之神的后人,留在凡界维护幽冥门。而他们就拥有阴阳眼,上至神仙下至鬼魂皆能看透。然而这个村长太过隐秘,不见人出又不得进入,我们便放弃了。” “这样一说……”叶冲听言也起了疑心,“天舞确实符合。” “的确,她也提到过她的家乡若没人带很难进去。” “游黛!游黛!”云缪仙人见她还未回来,出门喊人。 不一会儿游黛跑上来气喘吁吁道:“师傅,那姑娘说是有急事先走了。” “走了?”众人诧异。 “师兄……”云缪仙姑知道阴阳眼一直是武清仙人一个心结,几十年过去突然有了线索却又断了实在是…… 不过武清仙人却只是摇头:“走了就走了吧。罢了,我命数如此不该强求。如今我阴眼在身,已是凡人不可及,那姑娘的阴阳眼是天生的我多问也无用。” 武清仙人起身与公孙长平道:“等过几日你们追上她,你可与她请教如何控制体内之力的法子。阴阳眼也是一种很强的内功。她能运用自如肯定有不少经验。” 叶冲和桑菀听的迷糊,但是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叶冲转身问道游黛:“她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游黛想了想:“她就说她事急从权,你们也赶着去抓妖,所以就此分别。哦!还说感谢三位一路相伴之类的。” 这下公孙长平也觉得奇怪了:“游黛,她可有说去哪里?” “没有吧……我看她是往西去了。” “不可能!”公孙长平斩钉截铁道。 游黛被公孙长平突然严肃的神奇瞎了一跳,“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是要去秦州,在北不在西。而且她一路从容,根本不会突然事急。” “这么一说。”叶冲想起昨日天舞所问,再看看游黛,威胁地笑道:“游黛?” “游黛!”武清仙人听出了猫腻,“人命关天,不可妄语。” 游黛不服气但也无法:“她……她问我秦州近况如何,我就说的过了些,说人都跑没了。我看她急就劝她先去到时候可以在和你们碰头。我想她去那儿鬼地方,也不知道多久。到时候谁等谁都不一定,我想……也没必要……” “秦州怎么了?”桑菀一直没问。 叶冲道:“秦州出了人口失踪之事,说是有妖怪半夜出来抓人吃。公孙掌门此前派人去过但没调查出什么。” “公孙道长的弟子都没调查出来,天舞一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此时游颢也回来了,说天舞已经走了三四个时辰了。 “游黛,她可有说何时在何处与我们碰头。” 游黛极不情愿的冒出:”二日后,昌平。” 公孙长平想了想,对叶冲道:“桑姑娘答应了游颢,不如你二日后在下山去昌平。我就先去秦州看看能否赶上天舞。” 第三十章 勾魂夺魄 公孙长平此番决定也是可行。叶冲看他脸色一般,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武清仙人倒是觉得无妨。方才在山洞内确实耗费一起气力,但是阴阳平衡之后,恢复起来都会快一些。左右他留在鹿王山也没有太多事,不如提前出发。只望能追的上天舞丫头。 游黛多有不情愿,吵着要跟着去,怕公孙长平不认识路。结果被云缪仙姑当场说教了一番。 “知道我为什么怕她了吧。”叶冲看着游黛被云缪仙姑拎回房中,低声道,“还好这是在鹿王山,有她两位师傅在。否则她那......略有妖冶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 桑菀低笑:“妖冶这词恐怕是过了。我看游黛姑娘只是常年在山上有些寂寞,想着如果能跟着公孙道长四处游历,肯定很有趣吧。” 公孙长平对于这种事不太在意。 叶冲摇着扇子,哀叹一声:“那只好委屈我了,多留两日陪陪她。” 武清仙人再次嘱咐了几句,公孙长平便跟着游颢去传送阵。 “师兄。”公孙长平走后,云缪还是不太放心,“那年轻人体内的力量着实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啊。你为何还要助他......” “师妹,那小子体内的早在他出生前就被人压制了,以我们的修为不可能完全破解。如今我教他控制之法只是担心有朝一日他被人利用那真的是会万劫不复。现在人已经走了,这事我们就当没看见,切不可让游黛知道跑下山去找人,万一出了岔子,可是要命的。”武清仙人言毕就挥挥手,转身回到内室休息。 “叶冲,你怎么了?” 叶冲在门外用千里耳听得真切,心一沉,面上有些担忧。不过此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解决,就先这么着吧。他对着桑菀笑笑,跟着去花圃盯梢。 另一边,公孙长平用传送阵达到了秦州不远处的山脚下。他四下看了看,怎么说秦州也是江阳第二大城,人来车往的还是挺热闹。 秦州城内出现失踪事件的是两个边郊小镇。很多人都以为是附近山上有抢匪妖怪什么的,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在失踪事件之前,三台观就收到风声说秦州的逦山,阴气过重且听到有附近的百姓说在山林里遇鬼,还有些人进去后就没出来。当时萧师叔派了坐下的长羽和长天去打探,二人回报在山中发现一个古墓,规模庞大,而且已经被人盗了。 萧涣漓当时就怀疑这阴气可能是因为墓地被打开,里头的冤魂厉鬼被放出来了。但是没等三台观派援手细查,这件事就被官府盯上了。 至于是为财还是别的什么,公孙长平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那以后,山林下两个最近的镇子就传出了有人失踪的事情。慢慢地好多人搬出镇子,使那两处日见萧条。 原本公孙长平打算在四人到了秦州再将此事告诉天舞,没想到她却先行一步。罢了,还是快快进城打探一下她的行踪。 秦州虽然是个大城,来往者一多,这守门的官兵查的敷衍。公孙长平都无需用幻术他们就放他过去了。进城后,他瞧了瞧天色,申时将至。 天舞多半已经吃过饭继续往前了。但是她人生地不熟,知道怎么去到那两个镇子么?不,她既然有阴阳眼,凭着魂魄应该也知道方向。又或者...... 公孙长平脑子里冒出好几个可能性,这下子倒成了他左右为难。 “小哥,小哥!”公孙长平正在纠结时,旁边一个叫花子蹲在他脚边叫唤,“你是找人吗?” 那叫花子破布烂衫一口黑牙,浑身骚臭混着酒气。公孙长平原打算施舍几两银子不睬他,不过转念一想,这城镇里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酒楼,客栈和要饭的。于是他蹲下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人?” 那叫花子嘿嘿一笑,差点熏死公孙长平:“秦州城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城中百姓和商人,你这样子看着面生肯定不是本地人,你这打扮也不像商人。而且你带着剑,还有你一进城那眼神。”叫花子举起手,食指与中指举起来对着自己的眼睛在对着公孙长平的眼睛,“啧啧,小哥这是捕快?” 公孙长平失笑,冷冷道:“不是。” 随即站起身,准备走人。 那叫花子跟在后来,哎哎两声叫住他:“你是不是找个小丫头片子?” 恩? 公孙长平转头看着叫花子,那黑牙再次露出来:“今天这城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就你和两三个时辰前一个小丫头最不寻常。她一进城也是那眼神。”叫花子再次举手做那动作,指他们两的眼神差不多。 “那你说说那小丫头多高?什么打扮?” 叫花子贼兮兮的一笑,一摆手:“你这小哥真讨厌!还试探我。” 公孙长平重新蹲下,那叫花子道:“那小丫头不高,差不多就到你胸口。头发全盘像个男子,身着粗布素衣裳。而且......长得不像中原人。” 的确......是天舞。 “你可知她往什么方向走了?” 叫花子看着公孙长平,双眉挑动,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 公孙长平心想,还好走之前叶冲给他塞了些银两,真是先见之明。 他拿出一两碎银。叫花子见着钱眉开眼笑地指了指主道旁边一个小巷子。 “看在我们如此有眼缘的份上,我再多告诉你一些。”叫花子凑近公孙长平,耳语道,“那小丫头被人跟踪啦!两个和你差不多打扮的。” 公孙公平心里大叫不好。谢过叫花子,疾步消失在巷子中。 这小巷子避开了人潮涌动的主街,稍显荒凉。公孙长平越上屋顶,施展轻功,天启天眼。只见城镇北方远处散着幽幽鬼气。 “应该是这个方向。”公孙长平心想着,脚步虽快但落地无声。 转过几个街角,忽然他听见了打斗声。低头看去果然是天舞。 可是就在他欲下去帮忙时,却见天舞不是之前那样的表情。她双手执刀,目光凶狠。与她缠斗的两个男子一时间竟然难以近身。 三人都没有看到公孙长平,想到早上武清仙人的话,他掩身静看。 天舞逼退二人,冷言冷语道:“你们为何跟着我?” 那两人不怀好意的一笑:“你一个小丫头独自进城,这三教九流之地,我兄弟两可是好意前来保护你。” “保护我?”天舞狡黠地勾起唇,“二位一看就不是凡品,我可请不起你们的保护。” 天舞不与人废话,几步上墙想要跑。 那二人恐怕是想劫财顺便劫色,天舞又长者异族人的面相很容易成为这些流氓之徒的目标。 不过,那二人追上天舞,想把她一把拉下来。谁知天舞身子腾空回转,垂于墙壁,与二人几乎是唇齿之距地吐了一口气。 “勾魂夺魄......”公孙长平因为开启了天眼,看到二人的魂魄从体内慢慢溢出,像一滩无形的水。 天舞落地,笑得得意。就和之前与他们一起时一样。 “哎,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家伙是什么黑心肠。”那魂魄溢出却没脱离肉体,天舞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道,“虽然我的功力不及姐姐,但就我看到的你们两的未来,那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咦?...好像不是这个词......” 天舞正思索着,头顶上方就传来公孙长平的声音:“你是想说自食恶果吧。” 天舞没想到有人在偷看,还是认识的朋友,满脸震惊,一想低声叫到:“糟糕。”马上把魂魄从新放回那两人体内。 公孙长平眼神凌厉地扫过她头顶,盯着面前两个如梦初醒的男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把二人衣服切碎。 男子一回神看见小丫头身边多出个人来,还举着长剑对着自己,似乎不好惹,多少有些楞。 “怎的!还站在这里,是想见官还是见血?” 公孙长平冷言冷语,天舞在身后看着忍俊不禁。两人互看一眼,忽然发现自己衣服碎成片片麻布躺在地上,自己则是全身赤裸。一时间他们也顾不上别的,气急败坏地撂下江湖经典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随即遮着屁股,像个小姑娘似的一扭一扭跑走了。 天舞在后头虽没发声,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她拍着公孙长平断断续续道:“长平......没想......到你......好......幽默。” 公孙长平回过神再次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小丫头,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勾魂夺魄之法都会。” 天舞想他看都看见了,也没必要遮掩,回答道:“你干嘛每次看见我的新招都这么惊讶?我们这一族修炼,练着练着就会了这法术,而且我也没用它来为非作歹伤害他人。” 公孙长平想到方才,她也没说错。 “的确,世间无论什么能力都没有善恶之说,全看使用之人的心思。” 天舞见公孙长平神情缓和,上前问道:“不过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要休息两天么?叶冲和桑菀姐姐呢?” “我身体无事,倒是你叫游黛传句话就跑了。我们不放心你,就由我先下山来找你。他两还在鹿王山,二日后会在昌平等我们。” 天舞听了这话,楞了一下。公孙长平此时此刻的语气和表情,与记忆里另一个人重叠。引得天舞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小孩子。” 公孙长平呵呵一声:“的确,不是小孩子,只是太容易招惹心怀叵测之人。” 第三十一章 阎罗神镜 天舞从遥远的巫山一路走到连城都没出什么事,怎么就让人不放心了? 不过多个人也好,多个人多双眼,多一成胜算。 公孙长平将古墓之事告知天舞。天舞也觉得此事与失踪之事有些关系。 “不过,你说到这里找一个人要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天舞初入中原会到此找谁?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道,“罢了。到时候等你找到我自己看就是了。” 天舞并不是有意隐瞒什么:“我之前不说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得了我说的事情。我初入中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对母女。结果他们看我法术怪异,把坏人送到官府后,顺手把我也留在里面了。你看,我虽然没明说可是在蛇洞里也没因此就不帮你嘛。” 人各有自己的考虑,天舞这一解释,搞得公孙长平有些尴尬。他那刨根问底的性子,现在自己都觉或许是有点过了。 “不过,我也就这些本事了,你呢算是看的差不多了。”天舞摊摊手,“至于我到此找的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人,而是个千年老鬼。” “千年老鬼?”公孙长平脑海里印出驱鬼台里鬼魂的样子。 “对!他从地界逃出来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我们那儿的一样东西。” 天舞指指公孙长平腰间的阴阳镜,“就是和你这镜子很像的一个东西,叫阎罗镜。” 武清仙人的话在公孙长平脑子里响起,他不确定的追问道:“莫非……你的家乡是什么阴曹地府的入口?” 天舞还没说,公孙长平就知道了。她略感惊讶,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直觉吧……” 天舞点头,继续道:“我们阴神后人世代在那里驻守,维护阴阳交界处的秩序。直到我出身时,有人在地界入口作乱打碎了阎罗镜。阎罗镜碎,鬼魔即出。我长大后听说当时阴阳神重现,与其大战一场,却还是招架不住那么多鬼魔之力,更别说修复阎罗镜了。总之最后,阴阳神重新关住了地界,随着众神离开凡间。我族之人寻找镜子碎片多年,现在依然还缺三块。如果……” “如果……” 天舞神色黯淡,低声道:“如果明年地门大开之前不能修好镜子……那样的话不知道又会牺牲多少人……” 公孙长平虽然常常下山斩妖除魔。但真正的所谓大战,他并没经历过。天舞的神色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那这么些年,地界之门都没开过么?” “开过……”天舞淡淡道,“开过两次,只是每一次都是族长以魂魄守着阎罗镜,直到魂飞魄散。” 公孙长平听言,一时不知说什么。看着天舞的样子,他是该为自己无事挑这个头道歉?还是说些什么哄她笑笑? 又一次,因为尴尬,他开不了口。 不过天舞倒是恢复的快,转眼又是原来的欢快的样子:“你知道阎罗镜碎了,照不出鬼魔的前世今生和未来,我们怎么办么?” 公孙长平摇头。 天舞想了想,自己都笑着道:“人工啊!我们就在往生道前造了一个大堂,妖魔鬼怪也好,神仙凡人也罢,到时候魂魄就被抓去排队。每天都有十几个族人用阴阳眼帮他们看。有时候啊,那些冤死鬼因为死的太冤会缠着族人反反复复看好几遍他们的冤屈。哈哈哈哈哈,最后我们听腻了就一把把他们丢到往生道让他快滚去地界了。” 天舞笑的没心没肺,公孙长平松了口气。他想起驱鬼台的小火苗所言,看来他所说的地府很可能就是天舞的家乡,巫山云谷中一个隐秘的村子。 那小火苗当初没能到地界报道很或许就是因为阎罗镜的关系吧。 “哎,好像快到了。”天舞望向不远处的山道,正是通向逦山的路。 天舞和公孙长平观望了一番,这里头确实鬼气森森不太对劲。 然而他们也瞧见从某个地方开始这山林里就有官兵在把守。 “我们不如先到镇子上休整一番。” 公孙长平领着天舞去了失踪人口比较多的一个镇子。 这阵子离秦州主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但是这景象却与主城大相径庭。 天舞进了镇子四处瞎转,道:“这看上去以前还是挺热闹的吧,酒楼,客栈每家都至少3层,还有不少铁铺布料店……你看沿街的临时马棚也不少。” 的确,但是现在正是夜里最热闹的时间,街上冷冷清清,根本没几个人影。二人随便找了一间灯火稍亮的客栈。 进门就看见伙计正在打盹,店里也没几个客人。偌大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 “掌柜的?”天舞拍拍撑着头发呆的掌柜。 掌柜抬头看到两个陌生面孔,并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有些受惊。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从前面秦州来。” 掌柜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似乎确定了什么才叫醒偷懒的伙计起来招呼客人。 天舞与公孙长平打算子时出发到山上去探探情况。伙计看他二人面生上前聊了起来。 “啊呀,我们这里有好些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难不难过。之前还有人看到半夜有鬼出来勾人的,那人就跟丢了魂似的,自个儿去了山里。等被人找到时只剩带血的衣服啦。” 伙计说的玄乎,天舞和公孙长平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你说这官府也不管管!哎!”伙计叹息。 天舞问他:“那你们怎么不搬走呀?” “没钱啊!”伙计直言不讳,“我们就守着这里几块地。晚上啊,一过酉时谁都不敢出门,连打更的人都没有。这官老爷也是怂!又怂又没用!只知道贪我们小老百姓的钱。” 公孙长平和天舞很确定这客栈是好久没来客人了。伙计好不容易得到他们两个大活人,从失踪闹鬼说到自己地里庄稼,终于等二人吃完东西,赶紧回房静一静了。 这客栈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公孙长平打算在出发前打坐,就把它让给了天舞。 天舞想到鹿王山那几日,好奇的问道:“我听叶冲说那个武清仙人给你传授了什么厉害功夫?” 叶冲那小子!公孙长平心里编排了叶冲一顿,和天舞解释道:“武清仙人只是教了我一些心法,以保持阴阳两力平衡。” “哦……”天舞不是很懂中原功夫,“所以你说阴阳失调?” 公孙长平双眉一沉,果然不能和她说的太迷糊,这小丫头意会不了:“我先前与那猫妖缠斗时不是失控了么?” 天舞想到那日的公孙长平,身子一抖点点头。 “此次去鹿王山其实是叶冲请二位师傅替我看看我体内这股力量有什么说法。” 公孙长平将武清仙人的话告诉天舞后也想起仙人的提点:“我听闻你的阴阳眼也是很厉害的内功,你们在修炼时可有什么法子保持阴阳平衡?” 天舞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到:“我们这阴阳眼是天生的。修炼不过是让他变得更强罢了。至于阴阳平衡……好像也没有……啊!对了。” 天舞坐起身,从脖子上摘下一个东西,倒腾了一下递给公孙长平。 借着烛光,他看见一个五彩的像铃铛一般的东西,可是摇了摇并不会响。 天舞下床坐在他跟前,拿起他一个手指,抽出柳刃在指腹上划了一道口子。 公孙长平手一抖想抽回,却被天舞牢牢抓住。 “你这是……”他见天舞抬起他那手上的手指,一滴血珠子落下浸没在那铃铛上。血沾到铃铛,并未顺势流下而是被缓缓吸进铃铛内。 三滴血后,天舞把公孙长平的手指塞到自个儿嘴里吮了吮。公孙长平惊得立马收回手。 烛光昏暗,映的他有些脸红。 天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无辜道:“三滴就够了,我只是帮你止血,不是要咬你……” 公孙长平囫囵点头:“这个是什么?” “哦。这是招魂铃。”天舞举起小铃铛,被血滋润过得铃铛变成了红褐色,在光线下微闪,“这个铃铛,靠肉身上的耳朵是听不到的。只有你的魂魄能听到。我们练阴阳眼时为了防止灵魂出窍找不到回来的路就会带着他,如果灵魂离开肉体太久或者太远就会听到“叮铃”的声音。顺着声音魂魄就会回来了。” 天舞把铃铛缠到公孙长平的手腕上:“虽然我不确定他对你这个阴阳失调是不是有用,但是我看你那晚上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自己的。魂魄被魔鬼压制了,就给你一个吧,反正也没有坏处。刚才那三滴血是祭玲血,以后这铃铛就只认你了。” 公孙长平抬起胳膊,新奇地看着手上这东西。 “那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天舞得意的一笑,“我都练了十几年了,早就不需要了。而且这不是我的招魂玲,我的在这!” 说完她撩起袖子,手上也是一个相似的铃铛。 “那我这个……” 天舞逗了逗公孙长平手上的铃铛道:“这是我哥哥的。” “那他……” “他早死了。”天舞低声道,“以魂魄去守那破镜子了。” 公孙长平哑然。 天舞仰起头冲他眨眼认真道:“所以你可别把他弄掉了!” 看着天舞爬回床上静躺,公孙长平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刚与叶冲认识那会儿,他不爱理人,常常一个人不知在想什么。叶冲那时候可能是和他杠上了,有一次就对他说:“这世上,不会只有你最惨。比你身世悲惨的人多了去了!” 后来他才知道叶冲也是捡来的孩子,现在他也才知道天舞早早就体会过至亲离别的苦楚。 第三十二章 魑魅老鬼 子时未到,镇子上零星的几点亮光也灭了。连月光都被云层遮了大半。 薄雾下,整个镇子陷入死寂,只有丝丝风声偶尔穿堂而过。 天舞和公孙长平再次确认了一下外头的人都睡下了,便动身跳窗而出。 客栈离山道距离适中。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到之前的小山丘上。 天舞看见前方不远处阴气袅袅而上,覆了好几里山地。 “你确定你的那个老鬼在这里?” 因为有官兵把守,公孙长平不想把事闹到官府这一层。 天舞坚定的点头:“我和这老鬼打过一次照面,记得他的气息。就和你闻得到妖气一样。虽然不确定墓地之事背后是不是他搞得鬼,反正你们三台观也有心查一查,不如顺带呗。” 公孙长平点头。 二人从高处望去,那守墓的官兵正三五作伴,喝酒的喝酒,打盹的打盹。戒备并不森严。 “你看!”天舞小声指着一个坐在地上喝酒的官兵,“那些人面色发灰,申请疲惫,他体内阴阳皆虚。应该是被鬼吸了一些精气才会如此,所以这里肯定有鬼。” 公孙长平今夜开了天眼,不知道是否因为武清仙人替他打通了三脉阴脉归位的缘故,往常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在天舞的指点下也有所显现。 慢慢的,那官兵体内的经脉气息运转的情况,公孙长平也能看到个大概。 “只是为何这鬼只吸一点呢?”天舞不禁好奇。 公孙长平推测道:“会不会是这老鬼怕下手太狠阴气注意,反而得不偿失?” 天舞摇头:“不会,这不是那老鬼的作风。我听族里的一些哥哥姐姐说,这老鬼在凡界蛰伏了一段时间,先是变化成人,勾了别人去他老巢把人吸干,后来干脆找到那些深山老林里的村落把一村子人的精气吸走,藏在他的阵法里,慢慢吃。上次我族之人没能抓到他,他就跑这里来了,据说那时候还带着好几个手下。” 夜风习习,天舞找的这个老鬼听着让人浑身一个寒蝉。 “哪儿来的手下?” “就附近的孤魂野鬼什么的吧,跟着他替他出去找活人。那老鬼已经修炼千年,阴气太重,没法光天化日之下出去了。”天舞想了想道,“你们中原不是有个小倩的故事么?这老鬼就和黑山老妖差不多。” 公孙长平汗颜:“这地界里还能出这样的鬼?” 天舞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地界出了轮回的鬼魂,还有很多戾气难消的妖魔鬼怪。他们被锁在地界干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一入凡间就是要造反。不然……你以为你们道士斩什么妖除什么魔?而且地界原本有个守卫的神仙的,可是不知道他是跟着众神一起走了呢还是被什么厉害角色给打死了……” 公孙长平觉得天舞这事说的越来越玄乎,神仙还被被打死?不过转念一想高桥村那大蛇……恐怕是他把神仙想的太厉害了吧。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天舞看公孙长平出神,赶忙拍拍他,“是把人弄晕了进古墓里还是……” 公孙长平瞧瞧那些守卫,把人弄晕进古墓太过冒险。 “你不是猜测这些人精气不足并非老鬼所为。他一个千年老鬼得着这么多人不下手,应该是也有什么让他忌惮的。”公孙长平立起身拿出阴阳镜朝更远的地方看去,“天舞,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老鬼藏身之处?比如那边。” 天舞哦了一声也站起身,宁神闭眼,嘴里念起了一段咒文。不一会儿她就面如死灰,像是那日蛇洞之下。公孙长平的天眼打量其身只见天舞体内只所以阳气都被吸进丹田之处一个黑洞……这法术施展时,气息运行竟如此怪异。 “在那里。”天舞睁开眼,漆黑的眼珠看向离古墓有一段距离的一片林子。 这片林子恰好挨着另一个有失踪案件的镇子。 “长平,你说这失踪事件会不会有人为的可能?” 公孙长平冷笑,小丫头总算反应过来了。 “你看啊,这官府挖墓不想外人知晓,就抓走几个人家装被鬼勾走了,镇子人不多这事情一出来大家就慌了心神,跑走了。不然怎么这离古墓远的反而没闹等我那么严重呢。” “这话……你自己想想就好,可别乱说。官府的事情我们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公孙长平想起月前的崔知府,那送他们前嘱咐了又嘱咐,就是怕外头有什么不利于他的闲言碎语,好不容易树立的清官形象可要大打折扣。 二人进入村子时已过子时,但仍有守夜人的屋里还亮着灯。 二人相视点头,蹑手蹑脚的来到之窗前,向里看去,守夜人正背对二人热火朝天的吃着夜宵。 “进去问问?”天舞低声问道。 可公孙长平做了个禁声。 已是子时,镇子上有没有别家人亮灯,这屋子就一个单间没有小厨房。他哪儿来的夜宵?他在摸了摸胸口的阴阳镜,此时一开始微微震动。 公孙长平指指房顶,天舞点头,为等他反应就轻手轻脚地上了屋顶。 看她动作娴熟,一定没少做这种事儿。 天舞掀开一个瓦片,屋内烛光透出,她俯身看去,只见那守夜的整张脸都贴在破木桌前,脖子上下浮动,像是在吃着什么。 天舞眯起眼睛透过桌子,只见一具僵尸一般的人影正蹲在桌下,吸允着守夜人的脸天舞觉得一阵反胃,示意了一下下头的公孙长平。二人一人执剑一人拿刀,冲进屋内。 那僵尸一时不备,惊得松开口。守夜人倒地,脸色灰白。 公孙长平反手就是一张黄符将那僵尸困在原地。 “还没死。”天舞探了探守夜人的鼻息,还好还留了一丝阳气。 公孙长平举剑直至小僵尸。那僵尸通体发黑,皮肤凹陷包裹着骨头架子,但是身体保存完整。 小僵尸见着两人抖得厉害,天舞道:“初出茅庐的小鬼,胆子不大。” “半夜三更不在地底下呆着,跑到此处为非作歹残害凡人?” 公孙长平原本就棱角分明的冷面孔,此刻平添一份怒气,看上去破有些凶恶之意。 那僵尸在原地扭动着身体,要有挣脱符咒挣脱。他咿咿呀呀刺耳地叫着,眼神因为面部萎缩干枯而显得惊恐异常。 “不好!”天舞忽然叫到,来不及解释就破门而出。 公孙长平愣了楞神,就见那僵尸仰着头发了啊啊几声,瘫倒在地,风过成灰。他见状立马跟着冲了出去。 天舞朝林中飞奔:“那僵尸恐怕是**控出来吸人阳气的,你看前面。” 顺着天舞所指的前方,果然有一团黑色的鬼火朝林中飞去。 二人紧追入林,那鬼火消失无踪。 天舞见得到闻得到,可是林中鬼气森森到底是在哪里却一时间难以分清楚。 公孙长平手举阴阳镜,四周转动。 “在这里!”阴阳镜对着这个方向时震动最为明显。 天舞跟在公孙长平身后,渐渐的山林里黑雾朦胧。 “呵呵呵呵。” 二人深陷雾中,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这朦胧中听到一声笑还是讲二人吓了一跳。 天舞伸手抓住公孙长平的衣服道:“长平!我抓的是你吧。” 公孙长平低沉的嗯了一声,目光搜寻着鬼笑声。 “嘿嘿嘿!”突然头顶又传来一声。 公孙长平立刻高举阴阳镜。镜面朝天,随着他运气照出一道金光。 金光驱散黑雾,把树林照出圆形。 这片树林早已颓败,荒草成片,还有一些破旧不堪等我木屋。 “在那里!”天舞借着金光看见西面草丛里有一个白脸鬼。 白脸鬼发现自己暴露迅速转身朝身后一个山洞飘去。 天舞抓着公孙长平跟在他身后,阴阳镜的金光渐渐暗淡。趁着完全熄灭前公孙长平将其对准了山洞。 只听山洞内鬼哭狼嚎的叫声。公孙长平本想开启金刚罩,可是天舞拉着他,单手难以结印取符。一下子两人就身陷鬼洞之中。 这鬼洞不像驱鬼台也不似高桥村的鬼树林,这洞里的鬼不仅仅是魂,他们还有身体,是真正的鬼怪! 鬼怪们看见活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抢食。 “真是饥不择食。”天舞见了鬼怪跟变了个人似的,全黑的眼珠子冒出幽幽黑气,几个性急的小鬼刚近身就被天舞一刀砍刀在地。 公孙长平忽然觉得自己担心她的安危可能是多余的,他赶来可最多只是助她快些找到那老鬼罢了。 天舞杀得正欢,那后面几个小鬼见状一时不敢上前,警惕地看着天舞。 “魑魅老鬼呢!”天舞冲着那青面小鬼逼问,明晃晃的柳刃架在他脖颈处。 小鬼被禁锢地死死的,挣扎不了。 他的同伴见状纷纷回头朝里头跑去。 几秒过后,公孙长平手中阴阳镜剧烈震动,身后山洞入口突然被落石堵住。石洞深处传来一波震动。 天舞放开小鬼,二人手握兵刃,警惕地看着前方。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我的地盘!” “他来了。” 伴随着魑魅不男不女的吼叫,一阵黑雾夹杂着凌厉的阴风出现在二人眼前。 公孙长平冲在前头,立剑于身前,右手二指抵剑,运气而上。黑雾逼近,低喝:“退!” 随即一刀白色亮光抵住阴风穿过黑雾。 “魑魅老鬼!”天舞与白光中看到了那鬼怪真身,左手柳刃从公孙长平耳旁划过直冲魑魅的心口。 那魑魅毕竟千年修为,虽然二人出现是他始料未及,但不至于几招就败了。 他长指一挥,身后的小鬼如破蛹而出,带着怪笑朝二人飞去。 第三十三章 与鬼做个交易 这些小鬼虽没多厉害,却比那无形的魂魄更加难缠。 一番扭打下来,公孙长平与天舞也没能讨到多少好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是眼前……天舞灵机一动,对着里头的魑魅老鬼叫喊到:“魑魅老鬼!你一个修行千年的鬼王,没想到如今却只能躲在这么一个小山洞里?当年对抗阴神族的气势到哪儿去了!” 那老鬼被天舞言语一击,愣了楞神,迅速把放出去的小鬼收回,露出真面目来。 煞白的脸皮上一双的青色眼珠有四个瞳仁,整个眼眶深深凹陷,鼻子不知所踪,一双紫的发黑的嘴唇微张,浑身散着异香,好一副诡异的长相。 魑魅缓缓开口,犹如一男一女同声说话:“你们是阴神族的人?” “不错。”天舞晃了晃手中柳刃,立刻吸引了老鬼的目光,“原以为你逃离万劫地狱这么久会独霸一方,没想到居然是缩头缩脚,叫我好找!” 魑魅低声鬼笑:“阴神族什么时候也出了你们这样的下等货色?” 天舞听言,脸黑了一半,那老鬼眯眼再一看,抱歉道:“不对不对。哎呀呀,太久没吃到好货色,饿得眼睛都花了。这小哥哥生的英俊,可是好货色。” 魑魅的那双碧眼黏在公孙长平身上,引得他反感。 “我知道你今日来是何目的,不过你要找的东西可不在这儿。”魑魅围着二人转圈,“今儿你们算是白来了。” “既然不在此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公孙长平准备拔剑却被天舞按下。 那魑魅妩媚一笑,朝着公孙长平耳边深深一吸气道:“这小哥哥阳气十足,看来不是阴神族人?怎么你们现在也愿意出谷与外人通婚了?” 天舞不慌不忙道:“我们千里迢迢找到这儿,那既然不在你这里,也不能空手而归吧。” 魑魅老鬼轻蔑低视:“你以为凭你们两能抓的了我?当年就算是天家父子联手也拿不下我,你算什么角儿!” 魑魅大放厥词,准备给二人点颜色瞧瞧。然天舞却拿出一块铜牌亮了一亮。 魑魅老鬼定睛一块,当即收起了进攻的架势。 “呀呀呀,差点忘了,这天家女儿都如男。”魑魅不再绕着二人,挑着无毛的眉道:“虽然阎罗镜不在我这儿,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它被谁拿走了。不过……” 天舞露出笑意:“有什么条件?” “你们想必是从逦山来的。那山里出了墓,我也有样东西落那儿了。一物换一物,你们若是给我取回来,我就告诉你们阎罗镜的下落,很公平吧?” “公平?”公孙长平冷笑,“你一个鬼王,躲在这里不敢去那墓地,可想而知那里头的主有多厉害了。这险我们替你冒了,你不过不听不痒讲几句,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哼哼~”老鬼拱手遮笑,“这小哥哥还真啰嗦,等我把你吃了就能安静些了。不过……那古墓我不能进去,你们两个活人可不一样。” 魑魅老鬼嘴上这么说却是一步没靠近。 “长平说的也有道理,你至少得告诉我们那古墓里有什么你见不得的东西。” 魑魅厌烦的嗯了一声道:“那古墓可不是普通古墓,那墓的最下面葬的是个魔。听说过蓝焰魔族么?” 公孙长平与天舞听到这个大吃一惊。 “那墓里的正主就是蓝焰魔族的王。” 天舞和公孙长平面面相觑。这蓝焰魔族在现世传说中是上古魔族,与天地众神发生过两次神魔大战。第二次之后两败俱伤,神仙隐没这蓝焰魔族也消失了。现在地界的十几个魔族大部分都是蓝焰魔族的后代。 “怎么?你二人害怕了?” 说不怕是违心之言,可眼下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魑魅,你要从魔君的墓里找什么?” 魑魅看天舞同意了,贼笑地道:“一个黑玉盒子。” 魑魅抬手在二人眼前以鬼火变幻出一个盒子形状的东西。 “这盒子顶上有三颗红色碧玺,你看到一定认识!” 天舞想了想道:“那你可记得掉哪儿了?” “嗯。”魑魅老鬼阴阳怪气的一托腮,“这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那里头墙壁上刻着好多魔眼。” “哦。”天舞顿了顿,“既然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你,替你试他一试也无妨。实在找不到打不过逃跑就是了,互不损失。你说是不是?” 魑魅老鬼斜着眼笑的阴诡:“没想到天家还能出你这样机灵的丫头。那我也不好坐吃等死不帮忙。” 随即他吐出一口黑气,黑气凝结成两颗白玉珠。 “这是我们鬼族的魂魄珠,你们一人一颗踹在身上,这一般的小鬼就分不出你们是人还是鬼了。” 天舞朝公孙长平点点头,拿走魂魄珠,魑魅老鬼便撤了山洞口的禁制。 二人回到外头,公孙长平把玩着魂魄珠问天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镜子不在他手上?” 天舞干脆的点头:“魑魅老鬼这样修为的鬼怪若是得了阎罗镜肯定会像当年一样四处闹事。可是偏偏这些年他没动静,而且秦州这样的形式,我猜阎罗镜早不在他手。只是他是我们唯一知道的一个经手过阎罗镜的。所以还是得来问他。” “方才他说的天家人……” 天舞自嘲道:“想不到吧,我也是出身名门吧。只可惜我们族里真正继承阴神力量的几个支部现在只有我们天家和我母亲娘家人了,剩下的都在那次骚乱中死了。” 一天之内听到天舞讲了好几次死亡,公孙长平终于是忍不住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天舞吸吸鼻子道:“反正我看你也有意替你师门探查一下那古墓,我就答应那老鬼的条件。你可不会生气吧?” 公孙长平轻笑:“你情我愿之事,有什么可生气。只是那里头若真的是蓝焰魔族……” “这你放心,魑魅老鬼又不傻。”天舞扬扬手中魂魄珠,“以他阴损的性子,那个什么破盒子肯定不是他真正的目标。” “为何?” “咦,如果那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怎么能确定我们拿到后会乖乖给他而不是借此要挟?所以这个黑玉盒子是个幌子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这个魂魄珠虽然是能掩盖我们的活人气息,但同时也会覆上他的气息,到时候他找我们易如反掌。所以我猜测,那盒子掉落之处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所以到时候他肯定回自己来拿。” 公孙长平没想到这天舞之前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只是习俗不同,小丫头心思一点不马虎,而且分析利弊也自有一套。 这点倒是和叶冲有几分像。 “不过,既然他回自己来拿到时候毁约怎么办?” 天舞思索了一下,嘿嘿一笑:“那就只好叨扰一下墓里头的魔君啦?” 公孙长平掩面,之前心里对天舞的一些想法可能是他想多了。 二人戴上魂魄珠重返逦山。 原先的把守的士兵已经换岗了,现在二人周身没了人气,躲得了鬼,可是躲不过人。 没等天舞开口,公孙长平就捏了个诀给林中的士兵施了幻术。 那些士兵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大叫:“快叫大人!快啊!” 不一会儿,二人逆向人群找到了古墓道儿口。 那些士兵对着林子里乱挥乱砍,还有些人嘴里嚷嚷着:“有鬼!有鬼啊!” 此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执拂尘的老头:“大人莫慌,任凭他妖魔鬼怪都逃不过我玄灵真人的五指山!” “这是?”天舞掩在山后看着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瞟了一眼:“不过是个半吊子道士。” 玄灵真人装模作样的念着咒,是不是挥动拂尘,一会儿又双指指天。 “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天舞没见过公孙长平如此,他多半是一言不合就“动粗”,没那么多步骤。 公孙长平抿嘴,也念了个咒,只见那玄灵真人手指之向闪了一道雷。 电闪雷鸣,把那假真人自个儿都吓着了,不过江湖神棍反应快,咳了咳:“雷公显灵,大家不要怕!咪咪妈咪……秘密妈咪……” 假真人戏挺多此时有拿出把剑。这剑一出,公孙长平倒是点头了:“怪不得能唬人,原来是有个宝贝。” 天舞顺他目光看去,没瞧出什么门道。 “那把剑是把好剑,里头有剑灵。”公孙长平思忖一番,又念了段诀。 顿时,林中士兵叫的更凄厉了。不顾玄灵真人阻止连滚带爬的跑出林子。就连那胖大人也哭爹喊娘的说自己要先回家。 玄灵真人额头汗都下来了,可是又不能跟着一起跑。天舞这才看清,这公孙长平是变出好多个鬼围着他转。 “雷公显灵!雷公显灵!”玄灵真人吓得眼睛都不敢睁,两股颤颤随时随地都可能要尿裤子的样子。 天舞见其他人都跑了,猛的拍他:“哎!” 玄灵真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老来瘦皮包骨,阳气不足阴气有余,谁吃谁中毒啊。” 天舞和公孙长平噗嗤一声。 玄灵道长微微抬了眼皮,看到面前二人,颤抖道:“是人是鬼啊?是鬼别挡道啊!” 他拿着剑指着天舞又指向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一指移开剑头,蹲下身与他道:“我们是人不是鬼。这墓地下面的情况你熟不熟?” 玄灵真人楞了半响,终于恢复平静,站起身拍拍衣裳:“老夫道号玄灵真人,你两小辈是何来路?” “哟,架子还挺大。”天舞皮笑肉不笑地答到,“本姑娘叫……” “我师兄妹二人奉筵通大师之命来此处探查,不知可否请真人带个路。” “哦!原来是五通观的弟子!久仰久仰!” 公孙长平嘴角一扬,朝天舞眨了下眼。 第三十四章 玄灵真人 公孙长平胡乱的给二人按上五通观弟子的名头,玄灵真人立马变了个脸。 天舞不问也知道这五通观八成来头不小。只不过玄灵真人虽然愿意跟着二人再回墓地,却害怕的不行,非要二人前后夹着他往里走。他躲在公孙长平身后,时不时探出头指指路。 “这位真人师傅,您到底是在墓里看见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天舞觉得他一个自称真人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一路进来除了乱石堆砌,连多一份阴气都没有。 “小丫头,可别把这里想的简单。这里墓里可妖着呢。” 玄灵真人唾沫星子乱飞,激动地和二人把墓地被发现到他如何被抓了壮丁都讲了一遍。 其实墓地的存在秦州的官老爷早就知晓,他原先就派人挖了一条通道,结果有个工人被压死在里头。这事被他用钱按下来,然而碍于州大人多他一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以免被人知晓瓜分钱财。 直到有一次几个三台观的道士来查探,说是传闻闹鬼。当时到底闹没闹鬼,玄灵真人不知,他只知道这官老爷听说道士来过觉得墓地之事还是要趁早下手以免夜长梦多。所以他就接着道士的话在周围镇子上村子里散步有人失踪林子闹鬼的谣言。 为了显得真实,他还真偷偷摸摸抓了十几个壮丁过去,假装失踪。又派手下装神弄鬼。最后强行把他这位真人请去林中做法,实则是替他看风水准备动土。 玄灵真人说到底不过是个半吊子,平常三分真三分假四分靠胡诌。现在被抓到官大爷面前,只能日日求菩萨保佑别出事。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过下墓第二天,炸穿了个墓墙,事情就不对了。 先生有壮丁从墓室里出来时被鬼附身了。话也不会说,见谁都直直盯着人家“嘿嘿嘿”的阴笑;接着就有人在里头和自己人打起来,局跑出来的说,那人当时和着了魔一样,边打人便鬼吼,甚至后来被人折了手臂却没知觉。最严重的就是前几天,有四个人下到了第二层,半天没上来。 官爷派玄灵真人和几个人下去看看。可是找到他们时只见三个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还有一个躺在旁边气都没了。 玄灵真人说他们上去拍了拍那几个人,结果那三人一转头,哎呦,目露红光啊! “那他们没对你们做什么?” 玄灵真人摇头道:“什么都没做,还和我们高兴的打招呼。带他们出去后在一看就又正常了。我与官爷说了此时,他就打发他们回家。谁知傍晚我们就收到消息,他们这其中一个回了家对着不听话的儿子下狠手,差点打死自己儿子。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第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去劫了一户人家。你说妖不妖?” 天舞使劲点头。 “所以二位探查这墓可是做好准备的?”玄灵真人紧张地问道。 谁知天舞却道:“没,我们也只是顺道路过就来啦!” 三人此时已经站在坍塌的墓墙前,二人目光灼灼,玄灵真人却是绝望。 跨进墓室,公孙长平特地留意了下阴阳镜的震动,但是并未有所变化。 墓里头阴气重,有鬼,那都在正常不过。天舞将魂魄珠给了玄灵真人,自己施法掩盖了活人之气。 玄灵真人见她目溢黑光,一边赞叹五通观人才辈出一边往公孙长平身边靠了靠。 这一层的墓室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理石壁保存还算完整,上头刻着些简单的雕花。 主墓室两边各有三个侧室。三人进去看过,不过是一些陪葬物品,并无特别。更别说魑魅老鬼所丢之物。 玄灵真人一路上,眼睛不敢睁大气不敢出,抓着公孙长平恨不得贴上去。 偶时有几个小鬼飘过去他便一副要死似的表情。 “此处的鬼并没有异常之处。” 公孙长平也掏出阴阳镜照了照,确实没有异变的样子。 “真人,所以你说他们磕头的房间到底在何处?” “下下下……面那个……梯子下去。” 朝着玄灵真人所指,二人看见前方地上有个大洞。看上去是自然裂开而非人为的。 洞的不远处架了一把绳梯。二人向下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蓝光正四处飘荡着。这蓝光并非鬼火之光,更像是磷火。可是磷火又怎么会动? 二人相识点头,至此必须下去看一看。 可是那玄灵真人死活不愿意,嘴里喊着“会着魔的!会着魔的!”,扒着一旁柱子不放手。 “那我们自己下去吧。”天舞狡黠地一笑,不理玄灵真人便拉着公孙长平下了绳梯。 “就这样放他在上头,安全么?” “有什么不安全的。到时候老鬼跟来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再说他胆子小,一个人在上头到时候还不吓得自己爬下来。” 公孙长平无奈摇头,心想这丫头怎么那么多小算计鬼主意。 二人爬了有一会儿却仍未落地,那些蓝色光点正在眼前的半空中漂浮。 “是流萤么?”天舞凑近了看摇摇头,“不是……” 刚想伸手去触碰却被公孙长平拦下。 “先下去!”二人在爬了几格终于落地。 仰头望去,那些个蓝光点比在上头更为明显。 “这似乎是个法阵。” 随着公孙长平的指点,天舞也发现了。这蓝光并非随意飘动,而是分成五组有规律的轮回移动。 天舞稍稍眯起眼,却如公孙长平所言是个法阵。 “这蓝光恐怕就是蓝焰。看来从此开始就是魔君的地盘了。” 天舞嗯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那这个法阵是做何用处?” 墓地里的法阵就如同墓地里的机关,不会无缘无故设置作为摆设。 魔族法阵二人都不熟悉,解读不出法阵的用意。 是继续向下走还是回去? 二人一时拿不准注意。 就在此时,躲在上头的玄灵真人如二人所料,自己爬下来了。玄灵真人双脚一沾地立马又靠上公孙长平。 “二位怎么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声音抖成这样不知短短几分钟在上头遭遇了什么。 “你上次进来看到过这些蓝光么?” 玄灵真人抬头看了看,摇头:“是鬼火?我们上次下来什么也没有啊。” “罢了,这法阵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读不出什么,还是快朝里走,多个心眼就是了。” 二层墓地没有上头的烛光暗了不少。公孙长平压在最后以防偷袭。 三人绕绕玩玩走了些许路,玄灵真人站定脚道:“就就就……就这里。” 公孙长平手中点起火将这里照亮,只见三人斜前方的地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凹陷。 “当时他们就是跪在这里,那儿那儿,还有一个就是倒在那儿。” 公孙长平移动火光,映出地上确有一滩深色的水渍。 天舞不顾阻拦走到凹陷处内探查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 “如果这是个墓室那也太光秃秃了。我看这凹陷的大小,可能原本有副棺材在此。” “不对……”公孙长平摇头:“这凹槽内皆是灰尘不像有过东西置于之上的样子。老人家,你说那三人是跪在哪里?” 玄灵真人一指,是在凹陷出的前端。公孙长平走到那处,拿起罗盘又问道:“那他们是面朝哪面磕的头?” “西面。”玄灵真人又道。 二人站在那里依靠罗盘找到西面,前方空无一物只有黑暗,但是与其他三面不同,西面没有墓墙阻挡。这里可能通向一个完全不同的侧室。 公孙长平的这个想法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天舞不禁道:“真人还真厉害,这在地下面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可奇怪的是,这次玄灵真人既没贴上来也没回应。安静的好像压根不存在。 公孙长平警惕的回头,却见原本缩头缩脑的玄灵真人此刻却是红着眼低沉地盯着二人。 天舞与公孙长平缓缓转身,双方各居一方。空气中一下子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玄灵真人看二人并未有大动作,不由一笑,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再次从他嘴里响起:“五通观的弟子还算沉得住气。” 言毕他身后逐渐凝聚起无数蓝光,天舞和公孙长平睁大眼睛看着蓝光移动着变幻出一个法阵。 二人手握兵器不敢轻举妄动,玄灵真人手上那把剑被他举起来直指于天,引来一道雷电。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不知道何时这墓室的天花板俨然是黑夜星空之境,犹如置身室外。 雷电穿过云层劈到剑上,剑铁竟逐步开裂。 看着那剑退去铁衣,露出一根又细又长的杆子来。 天舞不可思议地等大眼睛,玄灵真人放下手臂,天舞立马抓着公孙长平就往里跑:“不好!他是魔族大法师!” 魔在六道之中是极为隐秘的一道,追溯起来比凡人还要久远。现世所存的魔,大部分皆是半路入魔,不能算真正的一个族。 所以公孙长平对于蓝焰魔族也只是知道这名号而已。 魔族法师,可以说是一族术法最强之人,他们所在之处必定有魔君在后。 玄灵真人手中法杖重击地面,身后法阵启动。墓室内突然亮起两排火渠不点自量,温度极速上升。 那写个蓝光此刻变大好几倍成了火球直朝二人射去。 “方才下绳梯,你二人若过不了此阵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为曾想你二人不仅不中这幻术,还认得出老朽的身份,今日你二人就别想活着出去!” 天舞与公孙长平以刀剑抵挡着源源不断的火球,火球甚小,没一会儿二人的身上就有了血口子。 玄灵真人趁热打铁,法杖再次重重一敲,墓室的地砖上出现一道裂口,正好将二人隔开。 第三十五章 迟到的外援 裂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生长,二人疲于火球之攻来不及管。 玄灵真人如此步步紧逼,已是杀人之心。公孙长平见此情景索性将八成内力运至脚底,在抵挡住一波火球攻击,跃到裂缝另一半的天舞身边。 双脚之力触及地板,天舞所踩之处彻底坍塌。公孙长平抱起她,二人随碎石一同落入更深一层。 公孙长平来不及运气,两人极速地撞击到地面上,引得全身生疼。 天舞爬起身朝上看,蓝火球并未再追来。天舞稍稍松口气,将公孙长平扶起来。 这第三层与二层隔得并不高,公孙长平缓了缓,踉跄地站起身走了两步。 “那法师不会就此算了的。他八成是发现魔君墓的事暴露了,才动了杀意。” 墓地三层有微弱的火光,二人环顾四周,一时也不确定法师躲在何处。 “走,先去替那老鬼找盒子。”公孙长平将一半希望寄托在魑魅老鬼身上,希望他真的会如二人所猜跟到这儿来。 三层墓室构造较为复杂,侧室密室相连,两人蒙圈几次又回到主廊。 “这一层连个鬼都没有……”天舞有些沮丧,“要不我们先沿着长廊走到底看看?” 公孙长平正欲点头,突然两侧墙壁里射出万剑,直朝二人而来。 公孙长平与天舞背靠背斩落根根毒剑。 不远处传来玄灵真人的声音大喝道:“哪里走!” 紧接着就见他双脚离地,如暗夜之蝙蝠展开双臂朝二人飞身而来,嘴里吐出阵阵火焰。 火焰呈蓝却炙热异常。 公孙长平挥剑以剑气抵挡,两方交汇竟也擦出电光。 天舞其身后施法,这上头的小鬼一下子都被拽下来不管不顾朝玄灵真人扑去。 玄灵真人一时不防,被鬼魂逼退。阴沉道:“居然会使驱鬼之术,看来你二人并非五通观之人。” 他单手一挥又是一个法阵,阵中出现一个黑洞不一会儿就将鬼魂吸了进去。 公孙长平借此空挡,拔出乌金剑往手上一抹,口中念诀,奋力朝玄灵真人砍去,血滴沿着剑溅到玄灵真人的皮肤上。 玄灵真人微微皱眉,没来得及在意就与公孙长平面贴着面。 那法杖看着像木头可是抵着乌金剑不见半点凹陷之意。 天舞在后再次驱鬼至面前,她咒语念得飞快将四散的魂魄聚集成大。这鬼化成她的轮廓,呼啸飞去。天舞大喊:“长平,趴下!” 公孙长平用力一推在速速躺倒,玄灵真人后退半步。只听风声刺耳,巨大的鬼影手执影刀朝玄灵真人砍下去,一时也压制的他移不开脚。 天舞这招可是新招,公孙长平仰头看去她已面色发白,大汗淋漓。他二话不说起身拉着天舞再次进入如迷宫般的侧室。 而玄灵真人在长廊恐怕没闲着,这侧室里原本纹丝不动的石雕人像一个个活了,追着公孙长平与天舞又追又打。 这回二人逃到一间侧室的隔间。一进门就是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间密室里头充满灵力,让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公孙长平再次在手心生起火光,微弱的光线中,墙壁透露着一种奇异的五光十色。公孙长平朝墓壁走去,脚下不注意被什么给拌了一下。 他移动火光看见一个高至其胸口的石台上定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正方形盒子。 天舞闻声过来,面露喜色:“因祸得福!这不正是那个黑玉盒子么!你看这侧面镶嵌着三颗红色石头。” 天舞拉过公孙长平的手,上上下下在仔细照了照点头道:“肯定是这个。” 天舞找到了东西高兴地准备去拿,公孙长平却阻止:“当心有机关。” 他再次照了照盒子和石台,没看见异样,又摸了摸盒子三面。 “你看,这盒子是和石台连在一体的。根本拿不下来。” 天舞顺言看去果真如此。 “魑魅老鬼然我们到此取一个拿不走的盒子……要么是这盒子里有什么,要么是这盒子连着什么机关能打开什么……” 公孙长平愈发不安:“或者是这盒子里有什么能打开另一个房间。” 话音刚落,密室的门就被打开。 不用看也知道是玄灵真人追来了。公孙长平和天舞立刻警惕起来,可是这一次,玄灵真人却不急着进攻。 黑暗中只听他挥了挥衣袖,“咔嚓”一声。整个密室顷刻被绿色的幽火照亮。 二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密室而是真正的主墓室。石台后面就是一段台阶通向二人身后一个巨大的池子。 “你二人到此,是黔驴技穷再也不可能离开了。”玄灵真人笑的阴沉。 法杖敲地就是一个法阵,无数水柱从法阵的地面穿出,在半空凝结成冰锥朝二人刺来。 二人见状大惊。现实火球再是冰锥,这个法师恐怕是五行皆休。公孙长平的金刚罩没能撑住多久,他不得不双剑合力御火抵挡。 “天舞,快开盒子!”公孙长平低吼着推开天舞。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公孙长平的意思,可是这黑玉盒子没有一丝缝隙,根本无从开启。 天舞索性破罐子破摔,举起柳刃就砍下去。 紧急之下,天舞使了狠劲。柳刃看到黑玉上,竟真的有了裂缝。裂缝慢慢生长,一时间墓室的气流开始变化。 玄灵真人似乎重视这个黑玉盒子,转变了攻击朝着天舞。公孙长平得了机会使了一招万箭齐发,以抵挡。 “敬酒不吃吃罚酒!”玄灵真人这下是真的气急,弃了法杖,再次张开双臂迅速变换动作。 他在结印,公孙长平沉眉念咒。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印但他已经看到周围的石子都随之颤动。 可公孙长平修行不过十几年怎么可能是赶得上魔族大法师的速度。他没来得及以火拱之,玄灵真人便隔空取回法杖。 眼看法杖再次敲地,天舞猛力又是一刀,彻底把黑玉劈开。 疾风呼啸,掀起满天飞石。 耳中只听得魔鬼歇斯底里地叫喊。 二人睁开眼,只见玄灵真人被魑魅老鬼紧紧缠住。 “好你个魑魅老鬼!”天舞见他终于现身忍不住心中怒气。 那魑魅老鬼来的急,现在才看清楚自己所缠之人,不由一惊。他再看看已是满身脏乱的公孙长平与天舞,大叫不好。 玄灵真人可不管他是谁,既然打断了他布阵,就都得死。 可怜魑魅老鬼出场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玄灵真人一仗打散了。 眼下形势清楚,魑魅老鬼只能帮着天舞二人与玄灵真人周旋。 可是以一敌三虽然难缠了些,三人却不并不占优势。几回下来,三人还是受伤了。 “好你个死丫头。”魑魅老鬼气喘吁吁的退到后头,“竟然把魂魄珠放在魔族法师身上来迷惑我。” 天舞哼了一声,擦擦嘴角道:“自己的东西难道不该自己来拿么?” “待我出去了,你别想知道阎罗镜的下落。” 天舞冷笑一声,飞身上前挡住了玄灵法师的雷击。 玄灵真人再布一阵,山崩地裂。三人脚下长出无数尖石。公孙长平挥剑砍平一波又是一波。 “小心!”突然天舞大叫,柳刃从他发丝间穿过斩断了正从他脑后飞来的细针。 紧接着无数细针从四壁飞出。魑魅老鬼乃鬼怪之身本不怕这些兵器,可是细针显然不一样,穿过其身体,惹得他生疼。 玄灵真人此刻双目幽蓝,皮肤凹陷如僵尸,正是蓝焰魔族真正的样子。 他飞身上前,趁三人于飞针周旋之际给了公孙长平胸口重重一击。 “长平!”随着天舞的声音,公孙长平胸口剧痛席卷全身。 他捂着胸掉落在地,张大嘴好像快要喘不上气。 公孙长平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只听到魑魅的鬼叫和天舞痛苦的呻吟。 公孙长平疼的双眼抹黑,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画面,与外头的声音在脑袋里来回交错。体内气息渐渐混乱,身体忽冷忽热。 他使劲支起上半身摇晃脑袋,再次睁眼双眼所见已然不同。原本清晰的人物,此刻渐渐模糊成一团团,像是魂魄却比魂魄更色彩丰富。 室内的声音也逐渐变响,出了三人之外还听到了其他声音。 公孙长平脑子一片混乱,分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此时天舞再次不堪坠地,倒在他面前。 看到天舞奄奄一息的样子,公孙长平心里一紧,想起梦中母亲死时的样子。心里升起一种痛苦夹杂着一些愤怒。 这种感觉使得公孙长平体内燃气一股陌生的感觉。 像是人在极怒时血冲脑门,又像是隐秘盘算后的胸有成竹。 公孙长平低着头站起身来,天舞趴在地上正想叫他,却见他破损的衣服下露出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着封印阵法。 “长平……”天舞试着叫唤公孙长平,可是他已经没有反应了。 魑魅老鬼正和玄灵真人拉锯着,看到他起身,忙叫着:“小子,傻看什么!不好帮忙么!” 玄灵真人打退魑魅老鬼,转身就朝公孙长平而来。 公孙长平款款迎向玄灵真人,他也发觉了眼前这个少年有些不对,可是力已使出来不及收回。 公孙长平单手抓住法杖的前端,任凭玄灵真人怎么拽都不得。 公孙长平用力,那坚如钢铁的法杖竟然裂开。 玄灵真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孙长平。另一只手准备结印。公孙长平眼珠一瞟,抓着法杖的手运出一股内力,由着法杖准确的穿入玄灵真人体内。 玄灵真人如触电般浑身一抖,瞬间弹出撞上不远处的墙。 老爷子扎扎实实地跌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一时间魑魅老鬼,玄灵道长和天舞都倒在地上瞪着眼看着眼前突来的逆转。 第三十六章 魔君龙婵 玄灵真人一时倒地不起,公孙长平并无放过之意。顺着他的脚步,他手里的剑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天舞不担心公孙长平真的杀了玄灵道长,而是忧虑他像是上次一般失了心神。公孙长平离玄灵真人不过十步,提剑就是十道剑气。剑气不重,却把玄灵道长的十道法阵击碎。 击碎却不伤他,就好像猫逗耗子一般。 玄灵真人扶墙起身,显得十分吃力。 “长平!”天舞爬起身,挡在玄灵真人身前,“盒子找到了,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一次公孙长平不上那夜与猫妖缠斗时那般六亲不认,反而显得异常冷静。只是他一双异色的眸子看着让人心惊。 公孙长平看了天舞一眼,冷言道:“他护主,必定拼死一搏,我们不能放过他。” 公孙长平会这样说,说明还是认得天舞得。可是他这狠绝的眼神却是难得一见。 “不好!”二人犹豫之际魑魅老鬼在身后提醒到,“他醒了。” 玄灵三人顺声朝台阶上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这台阶上显现出一个水池。池水无力自动,两眼过后喷射出十道水柱,水柱旋转极快朝阶下三人扑去。 公孙长平不得不放过玄灵,挡在天舞面前:“小心!” 那水柱冰冷凶猛,公孙长平使出权利抵挡也不免连退几步。 魑魅老鬼更是鬼叫连连。 三人都感觉到了,这股水中有极其强大的内力和灵力。 待水退去,公孙长平才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赤裸的女子。 女子悠悠睁开眼,碧蓝的瞳仁直直盯着阶下的公孙长平与天舞。 “王君!”玄灵道长看到她,噗通一声跪拜在地。 蓝焰魔族的族长居然是个女子,还是个如此美艳的女子。她披散着头发,水珠顺着脸连连下坠。 “玄灵,你可还好?”魔君开口,声音柔却冷。 “老奴不才没能挡住他三人闯入,惊醒了王君,请王君赐失职之罪。” 玄灵真人言语恭敬,丝毫不见方才的嚣张。 女子走下台阶来到玄灵真人身边,动了动手指他的气色就恢复了几成。 见状一旁三人面色凝重,天舞发现公孙长平有些气息不稳。 “玄灵,你莫自责。此人之力,非你所能扛之。”魔君站在玄灵真人那儿,并无意上前,但是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天舞察觉到公孙长平又有些不对,他脖颈冒汗,身上的封印阵时显时暗。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莫非是又神志不清了? 公孙长平自己这里也开始觉得不对。自从看见这个魔君,他就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两股气息交错运转,相汇之时无法共存,引得体内一阵阵不稳,连带着脑子也不太清楚。公孙长平感到体内的气息带出一种冲动,像是要不管不顾彻底释放似的冲动。他痛恨地看着魔君,自己的这个变化必定和她有关。 魔君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笑意更深。碧蓝的双眸在公孙长平看来时而青绿时而幽蓝。视线再次模糊起来,面前两个魔族人好像再缓缓向前,他挥剑便是一阵乱砍。 魑魅老鬼觉得不对躲到天舞身后,悄悄道:“你这朋友什么路子,他周边气息怎么这么混乱?” 天舞较之上次已经镇定的多了。虽然不知道公孙长平突如其来的混乱是否和那魔君有关,但现在可得想法子叫醒他。可是她刚想近身,公孙长平就哀嚎一声,跪在地上。 他双手颤抖着在地上乱抓一气,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天舞愤愤地瞪着魔君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魔君眼睛一瞟,给自己变出了一身衣服。她看着天舞道:“你是阴神之人?” “不要答非所问!”天舞双手握紧柳刃。 可是在魔君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终于移动起脚步,缓缓走向三人。天舞立即挡在公孙长平身前:“他是受我所托来找魑魅老鬼,我又是受魑魅老鬼所要挟才来此处替他找个东西。我们本无意打扰,也没打算将墓地之事告知天下。你......” “哎,你这丫头什么意思?”魑魅老鬼见着魔君朝自己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指着天舞说她过河拆桥。 可是他们面前的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蓝焰魔君。 “吾乃魔君龙婵,再次沉睡万年。如今也该醒了。”龙婵一挥衣袖,整个墓室化为地狱之景,炽热的岩浆将整个房间照红,“你的这位朋友体内有我魔族之力,我姑且把你们当做伙伴。” “休要胡说!” 龙婵轻盈一笑:“胡说?我见你方才担心的样子,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 “长平体内确又非凡之力,只是他尚不能运用自如难免会阴阳相冲。可是他不是魔。” “哦?”龙婵举起手,指尖一点光亮朝公孙长平照去。天舞相拦,却被穿过了身体。 亮点照在公孙长平的百会穴,引得他浑身痉挛。天舞见状上去抱住他,却被公孙长平一把推开。只见他突然抬起身,仰天大叫。周身更是热气沸腾。一时间整个墓室被】为他的内力所震动。 天舞见他一只眼睛已经与龙婵一样呈现出碧绿色,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 “长平......”这是要成魔了么? 他猛地回身看着魑魅老鬼,眼神像是林中猛兽盯着猎物一般,把老鬼看的浑身一哆嗦。他切了一声,迅速飞身与公孙长平拉开距离。 “既然你说是这个魑魅老鬼害的你们被困在这里,那不如就杀了他如何?” “正合我意。”公孙长平站起身,连剑都不提,喉间声音像是另一个人,由地底传来。他抬起单手,内力凝结剑气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刃,在公孙长平的指挥下,朝着魑魅老鬼发起进攻。 魑魅老鬼连连躲避,剑气落在墙上,引得落石一片。 “你究竟想干什么!”天舞瞪着龙婵,忿忿不平。 “我想干什么?”龙婵揶揄笑道:“你仨人闯入我的墓穴,搅了我的美梦,现在却问我想干嘛?我醒来到现在,除了护一护我族法师之外,可还干过别的什么么?” 天舞自知打不过龙婵可是眼下公孙长平也拦不住。 “死丫头,你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想办法,老子要是灰飞烟灭了,你也别想知道阎罗镜的下落!” 天舞朝魑魅老鬼翻了个白眼,亏他修行千年,如此不堪一击,好还意思使唤她。 “阎罗十镜......”龙婵听了魑魅老鬼所言,幽幽看着天舞,“你是阴神之人?” “是又如何?” “有意思。”龙婵饶有兴趣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回到玄灵真人身边,将其抱起上了台阶,道,“你的伙伴是受此处魔灵所感染,把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激发出来了。不过,他体内不仅仅有魔力,还有一股子神力。你既然是阴神后人,想些法子引导出他体内神力,神魔之力一旦平衡他就没事了。” “神魔之力?”天舞不可思议的看着龙婵,“神魔之力怎么会还存于这世上......不是百年前就被灭了么?” 龙婵不答,道:“你可快些想。我这墓室不久便要塌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带你们逃出去。” “死丫头,你还不快点!”魑魅老鬼被打的声音都变了。 天舞思索一翻,决定破釜沉舟。 她双臂与胸口交叉,双手拇指与中指相连,与面前结印。接着双臂缓缓张开,天舞的背后显现出另一个天舞。 两个天舞同时睁开眼,一眼全白,一眼全黑。引子天舞随着本尊的咒语,飞身进入公孙长平的体内。 天舞透过这个影子之眼看到此时公孙长平体内自己的魂魄被一股神色的内力所压抑着。天舞皱眉,变换了手印,影子在体内抓住正在源源不断往外冒的魔力。 魔力受到阻力,断了链接。公孙长平的剑气因此也跟着断了。但是这魔力之强,并非天舞所能抓住。很快他甩开天舞的手,再次在全身运转。天舞见此招不行,便再次变换手印,随后掏出柳刃迅速上前,与影子里应外合朝着公孙长平的中丹田狠狠刺去。 公孙长平的身体感受到了威胁,自运了一股气保护。天舞奋尽全力,引得公孙长平痛苦的大叫一声。 体内这股魔力慢慢凝聚在中丹田,另一股内力缓缓出头。 “啊!”天舞大喝一声,再刺下去。那股内力迅速蔓延至公孙长平全身,与魔力交缠在一起。 公孙长平觉得全身剧痛,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快失了神志。此时他听到远远的有清脆的铃声闪现。那铃声异常亲切,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想朝那铃声更近一些。 天舞见公孙长平的眼睛逐渐变回原来的瞳色,心里松了一口气。解开影术,公孙长平终于停止了攻击,跪在地上。 公孙长平顺着铃声爬去,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岩浆地狱,天舞跪坐在地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连魑魅老鬼也好像老了几十岁一般,双颊更加凹陷。 他依稀记得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还没想清楚,这个房间一阵异动。 “不好!”天舞大叫,立马起身,扶起公孙长平,“要塌了!” 龙婵笑意爬上脸,带着玄灵真人跳入池中。天舞拉着公孙长平,单手挥刀击碎头顶上不断下坠的石头。最终和魑魅老鬼爬出了古墓。 双脚出墓的瞬间,整个山林像是地震一般,瞬间,原本的小山丘就塌成一个凹地。 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只剩喘气的声音。 第三十七章 神魔之力的后遗症 这山丘坍塌,恐怕明日一早整个秦州的人都会知道了,此处有个古墓。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都没缓过神来。 坍塌之后,有地震了几次。这回,魑魅老鬼先被吓的回魂了,原本就诡异的脸显得更加惊悚。他狠狠瞪着天舞:“你个死丫头,刚才在下面是想弄死我么!” “那魔君并没有杀我们的意思,我就说几句怎么了?”天舞被他这样一说也缓过劲来。 唯有公孙长平,好像是用力过度一时提不上劲。 “而且你明明一直跟着我们,为何不早早现身,非要等我们落到那般田地才来?”天舞也不依不饶。 魑魅老鬼一时没理由接话,气的转身就往自己的山洞走:“死小鬼,现在这么一折腾,叫我去哪里找那宝贝!你们休想知道阎罗镜的事情了!” 对于此,天舞并不急。她继续背起公孙长平跟着魑魅老鬼。 “别跟着我!”魑魅老鬼受了伤一瘸一拐,走的不快。 天舞眼看他就要进洞了,突然道:“你要我们在龙婵墓里找的其实是不是这个?” 她举起手,手里正攒着一个五光十色的玉石。魑魅老鬼原本就不耐烦的脸立马就黑了:“好你个死丫头!” 鬼手刚伸过去,天舞就将玉石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你!”魑魅老鬼气急败坏的想上去掐死她,可是他知道这阴神族的人可不好惹,到时候拿不回玉石还会为此遭到她同族的追杀。 “那间主墓室刚进去时我就觉得光线奇怪。砸你那个黑玉盒子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你真正再找的恐怕是传说中的往生石吧。”难怪自从魑魅老鬼现身,她就没担心过他不说阎罗镜的事情,敢情是早就找到了把柄,藏在自己肚子中了。 魑魅老鬼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道:“小姐姐真是聪慧,老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按照魑魅老鬼的说法,他当年乘乱逃出地界的时候是一个无心将一块阎罗镜带走的。但是那场骚乱平静下来后,自己就遭到阴神族的追杀。然而他活的久了,又有神镜在手,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后来他听说因为阎罗镜丢失,地界大门合不住,阴神族遭到重创。当时他心里一乐,开始在四处深山老林游荡,专吸活人阳气。他肆无忌惮的行为终于引来了一个神秘人。 “所以你也没有见过他的长相?”天舞听了半天废话,总结出了这么一句,“那不是等于没线索?” 魑魅老鬼白了她一眼道:“年纪轻轻急什么?我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是我看见他的眼睛了,那双眼睛不是人眼。”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为何我这么怕那个魔族的墓么?”魑魅老鬼眼神黯淡,“因为当时这个人打败我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他抢走阎罗镜时我打飞了他的草帽,我看到一双异色瞳,一只黑一直红。以我千年的阅历,我确定他肯定不是人,多半是魔!” “双色眼睛的魔族之人?” 魑魅老鬼点头道:“他抢走了阎罗镜,其实也没什么。那镜子本就是我无意获得的。我真正想找的是能助我升天的往生石。我一路追寻至此,知道这石头在这墓里。可是在我接触到那黑玉盒子的时候,我也察觉出那墓室里有一股强大的魔灵,这让我颇为忌讳。后来又有凡人来了,我便一直没机会下手。喏,正好你们两来了......”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当时为何不多些情况!害的我们差点被那法师给灭了。” 魑魅老鬼摊摊手道:“我去的时候真没什么事。除了魔灵强大。再说了,谁知道里头还有个法师镇守。” 老鬼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天舞把往生石吐出来交给他。不过临走前还不忘多一句嘴:“老鬼,你可知为何我能咽的下这个往生石?” 魑魅老鬼只知道往生石能助地界的人升入极乐世界,并不知道别的。 天舞诡秘地一笑:“这往生石,并非是一块玉石,他是阴神的神力凝结的一股气。我乃阴神族人,这股气对我来说如同自己的能力一般。” “所以呢?” “所以就算石头在你手里,你想要用它还是得靠我,懂么?” 魑魅老鬼理解了一番,面色由黑转青:“你们阴神族好歹是个神仙后人,怎么如此卑鄙!” “卑鄙?谁知道你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唬人的?到时候我要是没找到这个魔族之人,你就休想升天!”天舞朝魑魅老鬼吐了吐舌,吃力的扶着公孙长平回到镇子上。 方才的地动,震感强烈。镇子上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原本寂静的镇子一下子倒是热闹起来。天舞趁乱带着公孙长平回到客栈内。所幸客栈里的人也都在外头看热闹,并没有人看到他们怪异的举动。 回到房内,天舞把公孙长平搁到床上。他现在半梦半醒的样子,神志不清。天舞举起双手二指对着阳穴,调动剩余不多的灵力,敲了敲他体内气息经脉的运转。 “恩,看样子休息休息就好了。”天舞这才放心下来,打了些水给公孙长平上上下下处理了一遍伤口。 指尖划过他身上的封印刻痕,天舞回想起魔君龙婵所言,公孙长平体内的是神魔之力......若真的是神魔之力,那她.......不行,谁知道那魔君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还需要考证一番,等见到了叶冲,不妨试探一下他的口风。这万一并非天舞所理解的神魔之力,贸然带他回七合谷,恐添麻烦。 公孙长平这一夜睡得极好,不只是太累了还是因为神魔之力的阴阳平衡了。没做梦也没觉得胸闷气短。待他醒来时,窗外的已经是阳光普照了。午时将至,公孙长平爬起身,醒醒神。 环顾一周,天舞并不在房中。不过她东西还在,应该是出去了。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伤口都上了药,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昨日体内那股力量觉醒,公孙长平是记得的,也记得自己干了什么。这与之前每次爆发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比起来,好像进步了不少。虽然曾有一度,脑袋混乱,看不明听不清,但至少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 公孙长平举起自己的手,握了握。这体内的力量经昨夜释放过后,身子好像轻松不少。看来回头还是得要去鹿王仙山叨扰一下二位仙人。 出神之际,公孙长平瞥见手腕上的招魂铃。回想昨夜,自己意识模糊之际听到的铃声,莫非就是这招魂铃?公孙长平原本觉得带着这么一个东西有些违和,现在看看倒是得感谢天舞一番。看来,他还真的要找机会去一次巫山,探查一下阴神族到底是一群怎么样的人。 沉思之际,房门被打开。抬头看去,正是不知所踪的天舞。 天舞端着餐盘,看到公孙长平已经醒了,高兴的放下餐盘,走到他身前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公孙长平轻笑地摇摇头:“你去哪儿了?” 天舞听他说话中气十足,低沉有力,担忧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她得意洋洋地端着一碗淡红色的粥放到公孙长平面前:“本姑娘亲自给公孙道长您烧了一锅十全大补粥,不要客气,快喝。” 公孙长平狐疑地看了这粥一眼,又闻了闻,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你都放什么了?” “......恩,就五谷杂粮都抓了一把。” 罢了罢了,人家好心好意的。公孙长平不多问接过碗,余光瞟到天舞的手,“你手怎么了?” 天舞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说:“就......第一次用这里的炉子,不太顺手烫了一下。” 是么?公孙长平觉得不太对,天舞两只手的手心里那两道红色的印字,已经有些发紫,不像是刚刚烫伤的。总觉得像是抓着是么东西给摩擦过度的样子...... “我昨天是不是......”公孙长平依稀记得天舞曾...... “哎,你不知道,昨天那个墓不是塌了吗?今天好多人跑来看。这客栈一下子就满员了,伙计忙都忙不过来。给了我一个小炉子叫我自己去院子里烧粥。” 公孙长平见天舞转移话题,也就不再追问。两人喝了粥,公孙长平来到窗边往外头看去,果然原本荒凉的街道此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他瞅着这景象,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墓地就会被人翻个底朝天了。到时候不知道那一边的魑魅老鬼可还能躲到几时。 “你听说没?那朱大人原本打算自己独吞墓地里的财宝!” “肯定啊,那种不要脸的人。眼见之物都是他的也不是一天两天。” “哎哎哎,去后头逦山的,要不要买些干粮啊。” “死鬼!你丫昨天喝了多少!” 公孙长平看着窗外忽然清晰地听到楼下街道里的各路声音,那话音有低有高,有远有近,可是他却听得非常清楚。这种听力,让公孙长平吓了一跳。他甩甩脑袋,看着远处一个蓝布衣的小哥,听见他自言自语着:“要不还是回去,等晚些再去吧。”随即便真的转身往回走。 公孙长平愣住了。他这是有了千里耳? “哦,确实有一男一女来投店,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公孙长平猛地回头,天舞见他样子怪怪的,刚准备问,外头就有人敲门。 “二位客官,外头有个妇人找。” 二人相视一眼,拿上武器。房门打开,他们朝下看去,就见换了一身衣服的玄灵真人和他身边已经变得和常人无异的魔君龙婵。 第三十八章 无谓之战 这主仆二人的现身是天舞和公孙长平都没想到的。 龙婵此时身着黑白素衣,双眸如常人一般是深棕色。略施粉黛的面容和整齐挽起的发髻,正是这街角巷陌常见的夫人模样。 不等他们相迎,龙婵就自己上了楼。身后玄灵真人还不忘赏伙计一些碎银两。龙婵踏入房间,匆匆环视一圈,便自顾自坐下,给自己添上了茶。 她瞧见小砂锅里的一晚粥,也毫不客气的吃了。 公孙长平和天舞警惕地站在她身后,一旁玄灵真人趾高气昂地沉默不语。 “坐呀。”龙婵开口,倒像是此处的主人一般。 天舞和公孙长平相视一眼,坐下来,紧紧盯着龙婵。 龙婵余光一扫,微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昨夜在墓里我都不杀你们,难不成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么?” 这个魔君年代久远又行事诡异,天舞和公孙长平不敢放松警惕。龙婵喝完了粥,擦了擦嘴到:“这米汤烧的一般。” 天舞尴尬的扯扯嘴角:“你今日来有何贵干?” “来送送你们?” 送我们?公孙长平不解。 “是你们把我叫醒的,难道我不该来送送你们?还是你们打算不走了,留在秦州?” 二人立刻不约而同的道:“我们马上就走了。” 龙婵笑道:“我有那么吓人么?明明什么都没做,你们怎么就吓成这样?” 她向玄灵招招手,玄灵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长匣。长匣搁在桌上,龙婵打开,整个房里迅速飘散出一股淡淡的焦味。龙婵从长匣内取出一把墨黑的长剑,那黑色比公孙长平的乌金剑还要深。 “你想干么!”天舞看她一言不合就掏武器,吓得站起身,手已经搭在后腰的两把刀上。 然而,公孙长平显得镇定的多。 龙婵抚摸着剑,出神地望着它,好似被剑吸引住了。 “这把剑,是我母亲为我父亲锻造的。它陪着他们经历了千百次战乱。直到他们魂灭之后,就再无人能唤醒它了。”龙婵的眼神全然变了样,柔情似水又是悲伤至深。 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托剑与公孙长平眼前:“今日我将这把剑赠与你。” “什么?” 二人不敢置信,一个上古魔族的王君,为何要把这样的一把意义非凡的剑赠给一个误闯他墓室的小道士? 龙婵看他犹豫,手一斜,长剑滑落,公孙长平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触碰到剑套的一瞬间,公孙长平感受到一股清流从指尖划入体内,人一下子轻飘飘的。 他回身细看,之间这剑套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这是......”公孙长平仰头看着天舞,“蛇信花?” 天舞急忙凑过去一敲,柳叶双眉慢慢皱起:“这上面......是阴神的神咒?” 二人看向龙婵,龙婵却只是淡淡问道:“你们可听闻过阴神姬薇?” 姬薇? 天舞突然想起,与猫妖九皇缠斗时他也问过天舞是姬薇什么人。这个姬薇...... 龙婵看他们一脸茫然叹息道:“姬薇不顾六道殊途,与我父亲,一个魔族男子结合,想来早就被整个神界除名了吧。” “什么?” “我蓝焰一族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力量,可以与天神抗衡。只是这天地已经有神了,我们要么降要么胜。我的祖先选择了后者,所以才被定为魔。”龙婵幽幽道,“我族与神族对抗多年,无非只是想在三界求得一个居所。可是神族之人恐怕不愿这三界有别的人拥有和自己一样强大的法力,所以拼死也要把魔族关在地界。我族四代族君努力下,才终于在地界辟出一块天地,为的就是魔族众人能够活下去。其中就有姬薇的一份功劳。” 龙婵的话,在天舞和公孙长平听起来根本是大逆不道之言。可是她好像看透了二人的心思淡淡道:“你瞧瞧外头那些人,明明是阴阳神的造化演变,怎么有些人心善有些人就是邪恶呢?善恶本就难设标准,三界复杂又如何判定他是不是莫,还不都是由着掌权之人而定。如此想来,我杀不杀你们,或者你们杀不杀我,都是没有意义的战斗。” “可是这把剑......” “此剑名为银雪,双刃锋利。我将它赠与你,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练至无感通透,无论面对的是神仙还是魔鬼,都能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什么意思?” 龙婵不语,她起身走到门前,道:“我去找过那个魑魅老鬼,他说你们在找一个黑红双瞳的人。看在与你们有缘的份上,我就提点你们一下。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魔族,是比我们蓝焰魔族更加执着于天地掌权之位的一族。而他们最擅长的不是武,而是蛊惑人心,一念入魔终生为魔。你们自个儿当心吧。” 天舞震惊,追问:“那怎么能找到他!” 龙婵微微侧颜,摇头到:“不需要。” “什么......” 天舞话没说完,龙婵就带着玄灵真人化作一股灰烟消失在门口,好像从没来过一般。 “她最后什么意思?”天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孙长平微微拔出这把银雪,剑身如纯银一般白,公孙长平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深蓝色的眼眸。剑身接着日光,是不是折射出雪花般晶莹的亮光打在墙上。 “我想她的意思是,这个人我们找他是找不到的,只能他来找我们。”公孙长平合上剑,起身看了看外头的日光,“我们和叶冲他们约好在昌平碰面,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走么?” 天舞差点忘了这茬。二人收拾整顿一番离开镇子。 从秦州的这个镇子到昌平只需一路朝北走,二人路过逦山时,外头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儿走。方才被那龙婵打扰,现在他已没了“千里耳”。沿路的路人有些面露为难,有些兴奋,更有甚者说山林里头的墓里有大量的玉石。 天舞看他们开心的样子,低声道:“那些玉石恐怕是魔族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魔性太重。” 公孙长平轻笑:“方才那个魔君不是说了么,善恶难定夺。想做坏事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做的,你也甭担心了。” 天舞看着公孙长平此刻略有不同的样子,又开始担心起来。不过眼下无事,还是走一步是一步吧。 二人绕过了逦山热闹的那段,到了无人之处,公孙长平御剑而起,两人很快就到了昌平郊外。 昌平乃秦州和陆家口的交接处,也是修道之人心中一个重要的地方。公孙长平昨夜打幌子的五通观就在昌平城内的一座矮山上。二人到达昌平城内时,恰好是申时。城中小雨,路上没几个人。 “你说叶冲他们到了么?”天舞到了昌平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只说在昌平碰头,却没说在昌平哪里碰头。 公孙长平借此还“教育”了她一番。 不过看着情况:“按叶冲的性子,你没明说是什么时候他肯定觉得越早到越好。这天气又不好,他带着桑姑娘,我想多半是找个茶楼的上层,坐在要街的位置。” 公孙长平与叶冲相识甚久,天舞不敢不信。她跟着公孙长平找了一个茶馆,抬头看去,赫然发现叶冲正低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可是那笑怎么看着这么像偷了腥的猫呢? 叶冲看见二人上楼,立马摇着扇子迎上去:“二位一路辛苦了,来来来,快坐下喝杯茶,休息休息。” 几日不见,天舞攒了好多话要和叶冲说。可他总是揶揄地看着自己,手上忙着给公孙长平添茶夹点心。公孙长平难得清净了两日,一下子又不习惯起来。他举筷顶住叶冲往自己盘子里放的东西。 叶冲耸耸肩,转个弯就夹到了桑菀盘里。不过他热情归热情,却不急着问二人这两日的情况,反而是一个劲的讲着他和桑菀在鹿王仙山辛苦的农夫生活。 “还好我给挡着了,不然游颢那小子指不定还要再拖几日。”叶冲滔滔不绝,公孙长平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嘴角。 天舞觉得他其实没在听,看看叶冲,却见他是不是瞟着他一眼,嘴上的连环炮却不停歇。而一旁的桑菀也看着公孙长平,神情有些疑惑。 好不容易,叶冲终于把他如何从游颢手里救下桑菀,又是如何糊弄了游黛成功把她困在鹿王山上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两这两日,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吧。” 公孙长平吃着糕点没有开口的意思,天舞就把她满肚子话先说了一半。叶冲和桑菀听完,消化了半天。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看守地界入口的神仙后人,此次出来是找地界入口被打碎的门,然后你原以为有一个碎片在一个千年老鬼手里,他却说早被一个魔族的人拿走了。当中你们还顺便碰到了上古魔族的魔王,完了她还送了长平一把剑?” 天舞觉得叶冲总结的很对,严肃地点头。 “真是......”叶冲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够丰富精彩的啊!早知道就不给游颢那小子种花了,应该跟着你们,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上古的魔族呢!更别说是魔王了!” 桑菀到不这么觉得:“那蓝焰魔族,我听说是天生的异族。他们经常混在凡界,很难分别出来。而且有一任的魔君,他的弟弟据说娶了......一位阴神。” “对对!”桑菀姐姐果然知道的多,“那魔君赠剑的时候也这么说。说这把剑是他的阴神母亲锻造给魔族父亲的。” “长平,快拿出来给我涨涨见识!神造的剑,给魔用。快快快。” 在叶冲的催促下,公孙长平不情愿的拿出银雪,展示给二人。 第三十九章 怕什么来什么 叶冲看着银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怎么就没那么好运,碰到个人送我把剑使使!” “你用剑么?”公孙长平斜眼看着叶冲。 叶冲嗯了一声,有些气馁:“也是。”他又看了银雪一眼道,“那也没人送过我扇剑啊。”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公孙长平,引得他无奈一笑:“等我回了观里,找三师兄给你锻一把新扇剑?” 叶冲眉毛一挑:“公孙道长!说话算话啊!我叶某人再次先谢过了!” “你二师很擅长锻造之术么?” “可擅长了!”提起这个,叶冲又是一副自己家事一般的样子,“长海师兄大半年闷在观里就是在研究这锻造之术,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在外头搜寻奇珍异宝,要么就是拜访各地的铸剑大师。” “不错,不过三师兄没铸过扇剑,我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个什么来。也许还不如你现在这把呢。” 公孙长平眼含笑意,长海师兄虽然醉心于锻造之术,可是正因此他常常会因为探索一些新材料新技术铸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东西来。 叶冲被这么一提醒,想起了这一点,呵呵一声不在多言。 “对了。”此时桑菀终于开口,“我们今日下山时,武清仙人让我将此丹药转交于公孙道长。” “哎,不仅有人赠剑,还有人送十全大补丹。” 公孙长平无奈,接过瓶子放到叶冲面前:“那你先来点?” 叶冲摆摆手,有气无力的磕在桌上道:“这是武清仙人为您量身打造的。我怕我吃了会七窍流血。” “叶公子说笑了。” “七窍流血是过了点,不过这十全大补可是真的。”叶冲并未把瓶子还给公孙长平,而是塞进自己的衣袋中,“我先替你看着。” 外头雨势渐小,四人准备起身离开茶馆。 四人一路向北就快要出了昌平。公孙长平端着罗盘时不时调整一下方向。路过一座矮山时,叶冲问道:“我们要不要上山去拜访一下五通观?” 公孙长平停住步子抬头望去,山顶处虽看不见半点道观的痕迹,却是山烟袅袅。 “不了。” “不用去打个招呼么?讲不定他们知道猫妖往哪儿走了。” 天舞没见过道观,有些好奇。但是公孙长平却道:“五通观是中原第一的道观,已有百年历史。斩的妖除的魔不计其数。论他猫妖九皇有九条命,就算十条也不敢从这儿过。” “这么厉害?!” 叶冲诡秘一笑,走到后头与天舞说:“我就知道他不会去的。不过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叶冲瞟了那山顶一眼:“五通观说是中原第一大观其实主要是因为这道观立的早,走到今日已经有点变味儿了。而长平的三台观,比五通观晚了一百年,但颇有有后起之秀的意思。加上两家道观的名字中皆有一个数,好些同道之人呢就拿他两比较。一来二去,这五通观的人就不太待见三台观。” “哦。”天舞明白了,“就是互不待见,不如不见的意思。” “聪明。”叶冲抬头朝桑菀眨了眨眼,桑菀点头快步上前去公孙长平搭话,“天舞丫头,你们这两日可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啦?或者长平他有没有……” “你看出来啦?”叶冲了得不错。 天舞将神魔之力的事与叶冲细细道出。叶冲听完心一沉:“难怪今天见他觉得他性子有些变了,感觉有些轻浮。” 天舞一滴汗,公孙长平这样就算轻浮,那叶冲这性子算什么?天舞把笑憋回去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叶冲无奈的摇摇头:“神魔之力的事不能让他那些个师兄弟知道。我们先观察观察,若他能控制得住倒是无事。就怕他自己把持不住啊。总之还是要速速寻得猫妖回去复命,到时候公孙掌门自会想办法的。” 公孙长平此刻正与桑菀说这话,并没发现身后二人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四人此刻已经出了昌平,进入一片竹林。 这竹杆有些发黑,像是甘蔗一样。天舞没见过竹子,觉得新奇,一时间脚步就慢了。叶冲本想催她,可是一旁的公孙长平也跟着放慢脚步没有催促的意思。 叶冲心里感叹:果然这小子是和男人待久了,这些日子身边多个姑娘人就不一样了。 转身又见桑菀也望着竹林,好像是在发呆。 叶冲上前询问。桑菀却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 叶冲安静下来,连着前头原本兴奋的天舞也安静下来。公孙长平甚至已经两手握剑。 风过竹林,刮下来一些叶片。四人头顶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无数飞箭穿竹而过朝四人射去。 叶冲开扇,逆风折箭。与公孙长平配合着护着天舞与桑菀。 “上面!” 三人仰头,纷纷落叶化为利刃,割破了衣服。 公孙长平怒从中来,拔出银雪。不想此剑真不是俗物,剑出鞘就带出一股寒气,在细叶中穿梭,任凭竹叶再细也一分为二。 暗处攻击的人见一时攻不下四人,便转为术法。 桑菀与天舞也不是吃素的,不等脚下草地陷落,就驱藤给四人铺了路。天舞被抬高了身子,一眼看见躲在暗处的不明人。 柳刃从腰间飞出,精准的插在那人眼前的竹竿上。 不明人见自己暴露,索性现出真身与天舞对峙。 叶冲解决完了这边回头一看,天舞正一刀往那人脖子上抹去,一下急了。 “住手!”扇叶从他手中飞去,把天舞的柳刃弹开。 天舞与那人都愣了。 叶冲第一次如此愤怒的神情,张开双臂,扇剑因剑气所控刮起飓风:“全都给我住手!” 也是神奇,扇剑把方圆几里的竹子都砍断,偏偏人都没事。 不等自己人上前询问,叶冲对着西南面大喝一声:“吾等路径此地一时留恋竹景,误闯了各位道长的阵法。还请莫怪。” 叶冲这话听着是道歉,可语气却压人三分。 “哼。”公孙长平听言了然。 果然,言毕竹林里走出九个人来。他们几户是一样的黑白道袍和干净的束发。 “这片黑竹林常年阴湿,常人不敢进入。没想到四位胆子不小,还真是我们疏忽了。” 带头的那人也是明显的语气不善。 天舞道看双方莫名的剑拔弩张,低声问道:“不会这就是五通观的人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公孙长平认得那为首的人,是五通观的三大弟子之一。 “这哪里是互不待见,根本是有仇。”天舞一路喃喃,就连原本好脾气的桑菀也面色不佳。 五通观建的隐秘,但与三台观不同,门口求法事的人是络绎不绝,香火就没断过。四人跟着五通观弟子从侧门入,直接进了后院。 比起前院,后院安静的多。公孙长平此时穿着便服,并无多少人认出他。只是四人既不像客也不像贼,一时也引来不少目光。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内院终于散去。那三大弟子之一让四人呆在偏厅,自己就走开了。 “长平,你干了什么他们要半路拦我们?” 公孙长平摇摇头。叶冲再看一旁的天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天舞心想莫非是那夜谎称自己是五通观弟子的事被发现了,那个筵通大师要来兴师问罪了? 不愧是算命一把好手的天舞,抬眼就看见方才的三大弟子之一就跟着一个略显圆润的光头道士走来到偏厅。二人一进门公孙长平和叶冲就恭敬地行礼道:“筵通大师。” 天舞和桑菀“入乡随俗”的欠了欠身。这筵通大师径直坐在主人椅上,面露不悦地看着公孙长平。 “我听闻是前几日有人自诩奉我之命去调查逦山下的一个古墓,结果第二天这墓就塌了。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这么一说,天舞就想到魔君龙婵。看来主仆二人不仅找过了魑魅老鬼还暗中拜访过五通观了吧。真是多事! 不过当事人公孙长平却是不紧不慢地道:“晚辈前日到达秦州时并未听说古墓之事,不过经过昨夜在镇上投宿,确实遇到地动。” “哦?”筵通大师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依不饶地接着试探,“我听闻你们三台观曾经派过弟子前来查探,似乎早就发现了古墓的存在,怎么你身为公孙掌门的关门弟子却是昨夜才知道?” 公孙长平轻笑答到:“本门萧长老确实派过坐下两位弟子到秦州探查,只是彼时晚辈正奉师命在外办事,虽有并未有多了解。也许是这古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待晚辈归门之后也没什么人提起这件事。至于那自诩贵门的弟子,晚辈没有注意。” 筵通大师冷哼一声,掏出一物:“公孙道长,此物你可认得?” 他手上的正是公孙长平的阴阳镜。此物乃三台观独有,看来是昨夜混乱之中落下了:“这是我的弟子今日在那墓地里拾到的,你可认得?” 公孙长平也慌乱,当即承认这是他的东西。筵通大师冷笑道:“你刚才可不是这番说辞啊。你在那头慌称是我的弟子,在我这儿却是什么都不知。公孙长平,难道,这说谎的本事也是公孙允交的?” 筵通大师语气不善,公孙长平整个人气压都低了,这会连嘴角都低下来道:“本门内部密令,恕晚辈不能多言。只不过,既然贵门拾到了此物,那您确实派了弟子去哪儿不是么?” “大胆!”筵通大师刚想拍案而起,一旁的三大弟子之一就大声呵斥道,“小小三台观的杂流,竟如此与我师傅说话。” 公孙长平眼神扫到他,不带一丝情感道:“筵通大师贵为中原第一观的掌门,晚辈岂敢不尊。如果大师执着,晚辈也只能如实相告。” 第四十章 拖油瓶 听到公孙长平要如实相告,天舞有些紧张。 不过公孙长平并不打算将天舞寻阎罗镜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将三台观的家丑扬了。 三人对此有些意外。倒是那筵通大师,这暗自窃喜的笑就快要憋不住了。 “原来如此。”他平复平复心情,嘲讽道,“当年你们三台观为了在道门树立威望,抓那猫妖几户是倾巢而出。可惜啊,没关几年就给那猫妖跑了。我算算日子你们的三台试炼也快开始了。到时候,没了猫妖,这试炼的可就参水咯。” 天舞和桑菀更加确定了这两家人是真的有仇。 不过公孙长平还是礼貌的回答道:“正是为了我门三台试炼如期举行,家师才派遣我下山把那猫妖捉回去。” 筵通大师扫了扫这四个人,故作忧虑道:“就派你?那这三位是你请的外援?” “哦,晚辈忘了介绍。这位是叶冲,天青山夜明子师傅的徒弟;这二位姑娘是我二人在半路结识的,因为顺路就一道走到此。” 天舞和桑菀算是见识到叶冲所说的“公孙道长太高傲”了。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介绍,也亏他说得出来。叶冲想着既然自己被提名了,不如由他来补充一下。 谁知筵通大师并不在意,对叶冲也没有多问一句。 不过气氛始终有些微妙。筵通大师假情假意地问四人是否要在观内休息,被公孙长平当场拒绝,说是急着赶路。反而,这大师派人送客时却是笑的真心实意。 四人莫名被请上五通观,半柱香的功夫又被赶出来。叶冲总觉得那里不对。 “长平,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没说啊。这五通观的人闲得慌啊?” 公孙长平眼珠微微移动,看向身侧后道:“这猫妖九皇当年原本是遭四大观的追缉,五通观势在必得,结果一不小心被三台观截胡了。” 天舞和叶冲听了,噗嗤一声。 “看来确实是有些仇怨。”桑菀回头,看着身后树林里人影攒动。 叶冲恍然大悟,有不免有些不放心:“你就这样任那几个拖油瓶跟着?不怕他们截胡?” 公孙长平浅笑低声道:“既然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知晓了,无论我要抓什么,他们都会截胡不过这次这个猫妖九皇不是一般的妖。依照上次的情形,我没有十足把握。那几个人跟着,正好。” 叶冲摇着扇子,啧啧贼笑道:“长平,你好像学坏了呀。脑子里怎么尽是这种阴损的主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公孙长平瞟他一眼,丢出这么一句。 叶冲也不恼,大笑而过。心里想着,这下有好戏看了。 下了矮山,四人依然按着原先的路线往北走。公孙长平时不时掏出罗盘。或许是知道后面跟着几个拖油瓶,一路上都特别安静,就连叶冲也不太说话。 从昌平向北,气温逐渐下降。行人也越来越少。来往的商队大多都是赶着大雪前最后跑一趟生意。四人头一次在郊外生火休息。原本叶冲还想着和公孙长平轮流守夜,但是想到暗处还有五个人就放心大胆的睡到天亮了。 次日,叶冲悄悄暗示了公孙长平一下是否要仿照前人以元神追踪那九皇可以快一些,但公孙长平对此有所顾虑。且不谈他的灵力和修为有限,按天舞现在的状态,以元神追踪恐怕也要耗费大气力。 不过身后五个人,拿着公孙长平的阴阳镜,可不能让他们白跟着。 四人又沉默地赶了一路,终于在第三日,公孙长平低声道:“到了。” 到了?三人抬眼看去,哭笑不得。这确实是到了,是到头了。 如此大片的树林和三座耸立的高山,下面是熙熙攘攘的城镇。北方重镇沧澜城,这找起来有些难度。 “长平,你确定那猫妖躲在这里?”叶冲不敢相信,“那林子,那山,还有这些密密麻麻的人……” “猫妖会幻化为人,这里……” 天舞似乎想用她那双“鬼眼”,不过公孙长平却举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道:“五通观既然是中原第一道观,找个妖怪想来也用不着多久。” 桑菀看着叶冲,叶冲又看看公孙长平。天舞拿下他的手道:“你是说现在换我们跟着他们?” 公孙长平点头。 叶冲手中扇子一下下打在手心,环顾四周:“我们要分开行动?” 公孙长平点头:“天舞,你留在城中。”公孙长平看着远方的山林,“我们三人去林中。” “你确定?天舞留在城中出事怎么办?” 天舞刚想反驳,公孙长平就解释道:“此行若是能抓着那猫妖,我们就要与天舞分道扬镳了。这一路上花费不少,我想她也需要挣些路费。况且,我们三个,谁能单凭看就知道对面那是人是妖?” 要这么说,三人看向天舞,还真的只有她。 公孙长平此时又补充了一个理由:“或者留桑姑娘一人在城里你放心?况且,桑姑娘擅长驱藤之术,山林里恐怕更加方便吧。桑姑娘,你觉得呢?” 公孙长平说的在理,叶冲不再反驳。天舞与桑菀也没什么意见。 “我们现在城中休整一番。太阳东落就分头行动。叶冲和桑姑娘,到了林子我会给你们一个大致的方向,你们只需注意山林中可有异常即刻。到时候我们分开,五通观的人会一对一跟着你们,另外两个,就交给我好了。” 四人合计一番觉得计划可行,便找个个排挡休息一番。 趁着公孙长平在店外拿着罗盘定位时,叶冲低声问道:“天舞,你们在墓里就发生了那点事?我怎么觉得自从在昌平和你们汇合后,长平就有点变了……” 桑菀在旁点头:“公孙道长原本少言,这几日似乎活泼了不少。” “活泼……”叶冲扇着扇子喃喃道,“我看倒像是榆木脑袋开窍了。只是……” “我在墓下看到他体内确实有两股内力融合。”天舞摸了摸手心,“我想是这个原因。你不是说他之前总是心气不顺,以为是修炼到了瓶颈么?” “或许是因为公孙道长和我们熟络了,放的开些也不一定。”桑菀见叶冲担忧好几天了,安慰道。 “那是和你们。”谁知叶冲这一次没领桑菀的情,“我和他都熟络十几年了。别的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怕那两拖油瓶一不小心激的他又把持不住自己了。” 叶冲原本是个潇洒的人,这样忧心忡忡实在不适合他,一时间天舞和桑菀也不知道怎么派遣这股忧虑。也还好他是个潇洒之人,公孙长平一回来,方才他脸上的愁容就烟消云散了。 “怎么样?”比起不可预测的可能,这猫妖的动向更为重要。 公孙长平眼珠子转了一圈,清了清嗓门道:“本尊就应该在林子西北方。不过他此时有几条命在身就不确定了。” 四人按方才商定的计划来到城门口。三人与天舞道别准备起身入林。 “哎,长平,你等下。”天舞突然叫住已经转身的公孙长平。 三人一脸疑惑:“怎……” 话没问出口,天舞就自己贴上来。公孙长平吓得身子一僵。天舞踮起脚,凑近他的脸,眼看着两人鼻尖就快碰到,她闭上眼:“嘘,别动,让我看一下就好。” 叶冲惊讶的张着嘴:“天舞丫头这风俗是不是太开放了些,这举动,我看着都害羞。” 叶冲的表情可不像害羞,桑菀摇头,应该说喜闻乐见更恰当一点。 可是这头的公孙长平整张脸都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好不容易天舞的脸慢慢离他远去,他才支支吾吾地低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天舞表情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恢复晴朗,一脸无辜道:“给你看看这次能不能成功啊?”她支起算命的小旗子笑道,“我的老本行,你忘了?” 公孙长平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那你看到什么了?” “嗯……过程么我没细看,反正结果是好的!” 天舞明亮亮的眼睛看着三人。公孙长平失笑:“借你吉言。这个符你拿着。” 公孙长平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上面什么也没画,叠成一个小方块递给天舞,“你自己当心些。” 天舞接过符纸也不是很懂,公孙长平给了那就贴身带着吧。 三人与她道别,慢慢消失在山林深处。 天舞回身,跟着她的那人就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天舞深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异光,走到街角人希之处套了件像模像样的罩衫,拿着算命的布旗回到热闹的主街吆喝拉客。 山林中三人仍然同行。叶冲揶揄道:“你给天舞什么了?是不是血符?” “血符?”桑菀好奇。 叶冲贼笑地解释道:“血符就是自己的血画的符。画在黑符上,是看不到的。但是持符之人却能和符血的人建立感应。也就是说,无论长平和天舞隔着多远,天舞那头要是出事,长平立刻就知道了。” 叶冲解释的语气颇暧昧,换来公孙长平一个无视。 那四个五通观弟子跟在后面早就等不及了,三人走到林中一条浅滩前,公孙长平终于开口道:“我们就在此分开行动吧。” 他给叶冲和桑菀分别指了西面和东面,自己则往北面去。 叶冲和桑菀进入林子没多久,公孙长平就听见叶冲的心音道:“别硬撑。” 公孙长平猜到,叶冲恐怕已经知道他体内那股天赐神力的事了。 第四十一章 大杀四方 沧澜城旁沧澜山,整山的枫树已经是金红一片。桑菀与叶冲虽不同路,却是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趁着太阳未下山时赏一赏秋色。 跟在他们后头的人,有些不耐烦,原本还是躲在暗处,现在干脆自己在山林中寻找起来。 桑菀面纱下的嘴角上扬,袖中纤纤食指画了个圈,就趁身后拖油瓶一个不注意连人带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叶冲那头,一会儿在地上悠然前行一会儿又跃到树枝上在婆娑中施展轻功,逗得后头的人愠怒不已却又不能轻易暴露。 相比之下公孙长平就正经的多了。按罗盘所指那猫妖此刻应该就在山林深处。瞧着地势,应该有条沟渠在其中。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已有一人带着阴阳镜先行一步了。 公孙长平天启天眼,视线所及范围比之前更远了。这次下山,确实收益颇丰。如果顺利的话,今年的三台试炼就又多了几分把握。眼下,只有这二人找到猫妖栖身之地即可。 而沧澜城内,天舞已经小赚了一笔。原先她不知道,后来听街上老人家说这沧澜城以前有巫族隐居在此,占卜问卦的习俗就这样延续到现在。虽然现在没几个真正的算卦人,但城中百姓仍是乐此不疲于此事。 天舞听着心想,若是族里派出三个人来,准能在这沧澜城内大赚一笔,只可惜自己灵力有限。还好,普通百姓所问不过家长里短。倒是方才看公孙长平…… “难道是我修行不够么……”天舞喃喃。 可是转念,想起当日看叶冲与桑菀,都能清晰所见其未来,怎么放到公孙长平身上就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他有了神魔之力,能活千年,超出我能力所及?” 天舞自言自语,一个不注意与侧身前来的人撞个满怀。 沧澜城地方不大,人到挺多。一路上磕磕碰碰地也没什么。天舞抬眼准备和那人道歉,却见这个男人右眼遮着一块黑布,左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下便匆匆离开。 找到了。天舞心中暗喜。她看见,那人黑布下的眼睛并非受伤也不是瞎了,而是眼珠子长得异于常人。 撤掉布旗,天舞接着人群遮掩一路跟着这人拐到一条旧巷子。旧巷子人并没有那么多,大部分是一些中年人和老人家。巷子两边房屋破损的厉害,恐怕是个穷街区。 这独眼男子匆匆入了一户木屋。天舞绕到背后,从后窗缝隙中瞧进去。 这木屋里头和外头一样破旧不堪,屋内只有简单的木桌椅。斜角出有张床,上头躺着个人。那人似乎病了,独眼男子正端着一碗汤药想给他灌下。 床上的人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那独眼似乎有些生气,重重放下碗扭头就走。 独眼男子离开木屋又朝人多出去了。天舞趁机跑进木屋瞧一瞧那床榻。只见这躺着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头子面黄肌瘦,躺在那儿一直哼哼,似乎颇为痛苦。 天舞瞧了瞧老头的四肢,都已经开始发紫。恐怕是疾病缠身命不久矣。天舞瞧他可怜,想施法让他好过些。 可刚抬手那独眼男子就回来了。 “你什么人!想干嘛!”男子力气贼大,一把扯开天舞,护在窗前。 天舞眯起眼道:“你可知人死后若不在七日内去到幽冥报道可就会成了孤魂野鬼,再也无**回转世了?” 独眼男子一听,有些惊讶。但转而就又是目露凶光,狠毒道:“那你可知道,多管闲事死的快? 言毕,独眼男子一挥手门窗紧闭。脸上的黑布缓缓落下。天舞看清楚了,那已经溃烂的眼眶里养着一只猫眼。 而山林那头,公孙长平已经找到了猫妖九皇的巢穴。他掩在术后,观察着里头的动静。 那两个急功近利的五通观弟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趴在一个石洞顶上盯着那猫妖想得着机会下手。殊不知那猫妖早就知道有敌人靠近,锋利的猫爪已经显出,正假寐等这两个蠢货行动呢。 叶冲和桑菀自然也各有所遇。现在一切都就绪,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城中的木屋,在猫眼所施的幻术下变得异常宽大,大到足以让二人刀光剑影十几招了。 对着一个得了猫妖一命的鬼魂,天舞胜算并不大。只是那跟着她的人还未动手。 天舞心里盘算着:得想个法子比他现身才行,否则自己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她一边躲避独眼男子的攻击,一边在屋内逃窜找机会。目光扫到床上那人,天舞心生一个狠招。 那床周围被施了结界,不得近身。天舞却拼命往结界上撞。独眼男子气的发狂,狠劲一拳打在天舞腹部。 天舞痛的额角只冒汗,扭倒在地上不动弹。独眼男子喘气看她不动了,一时慌了神,喃喃道:“我…………我又杀人了?” 那一拳确实是杀人的力道。若不是天舞之前封了自己几个穴道,现在就算不死也得吐个血。独眼男子彻底慌了神,贵在地上疯狂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他没看到天舞的一只眼睛已经漆黑一片,影神从天舞的身体里钻进了塌上那老者的身体。 这个结界对魂魄没有用处。 一直躲在暗处的人见此情景,立马就现身对着那独眼男子。男人刚“杀死”一个这下子又来了一个。 痛苦夹杂着后悔,一时间迸发出的依然是愤怒。不等五通观的弟子说话,独眼男子就狂吼着朝他轮起拳头:“反正我已经是无药可救,今儿老子就大开杀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山林那头,公孙长平感觉到天舞那儿有了情况。在向不远处的山洞看去,那二人正蹑手蹑脚往下爬。猫妖九皇趴在那里,胡子跟着均匀的呼吸一动一动,安详的很,这反而让公孙长平有些紧张。 木屋里,那五通观弟子还算有两下子,独眼男子一时间竟也难不住他。天舞潜伏在老者体内看他上蹿下跳与独眼男子周旋,心里稍稍有些抱歉。 不过一转神她就忙着去找那儿老者的魂魄了。这个老者确实是只剩了半条命,三魂七魄一半都飘散在外。天舞和自己的阴神施咒将它们重新集齐,那老头睁开了眼。 在老头的魂魄里天舞看到了他的过往。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夫,拉扯大一双儿女。流年不利,儿子被拉去充军。女儿又被逼着去给有钱人当了小妾。 不惑之年,儿子拖着一副行尸走肉回乡,物是人非的打击之下,儿子成了个心狠手辣的强盗。 被官府通缉了,他逃之夭夭。却是做父亲的替他背这牢狱之灾,差点死在里头。 儿子不服气,他劫了囚,抢回自己妹妹。带着二人和抢来的钱一路逃亡。 可是,半路上妹妹病死了,老父也只剩半口气。他带着老父逃到沧澜城,住进这间破木屋。三天后,他出门买药却再没回来。 苦难之人的身世……天舞沉默,恐怕这就是为何那些鬼魂不愿轮回不愿离开的原因吧。 屋里那个独眼男子估计就是这老者的儿子。生前惦念着老父的一碗药生后也想尽办法来一偿所愿。只是这执念似乎太过强烈。 这强烈的执念,也被山渠里的猫妖感应到了。眼看头顶二人已经摆好了架势,执剑请符对准猫妖的脑袋那九皇就一个转身,像是伸懒腰一般把周围的石头掀翻。二人迅速跃下,四脚刚刚着地,猫尾横扫将二人放倒。 “三台观的小道士。”猫眼根本不看二人,环顾山林四方,“这次带的帮手是不是差了点?” 公孙长平站在树后,连呼吸都放慢了。眼前很快就有一道透明的屏障由下至上将他包容进来。这是猫妖的结界。 结界内,五通观的人对猫妖无视的态度颇为不满。不知好歹地叫嚣着:“你个死妖精,今日碰到我们五通观,你休想在猖狂。” 公孙长平心里无语,想起了长德,哦,不就算是长净也比他们好多了。 猫妖九皇根本不在乎这两个小道士,在他看来,这两个虚张声势的道士根本称不上道士二字:“五通观?你们几十年前就没什么本事,今日想抓我?痴人说梦!” 说完就亮出利爪扑身飞去。 城内木屋里那位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几轮下来,他显然是累了。但鬼混无体不觉得,依然是穷凶极恶地追他。天舞看到了老人大限将至,就算这独眼男子就算有了猫妖一条命也是无力回天。 屋里,五通观的弟子终于失误倒地,独眼男子一掌上前,就在他劈上五通观弟子到脖子上时,老人终于开口到:“阿翔……” 独眼男子听到这一声,停下来动作。他不可置信的冲到床榻边,握着老人的手道:“莫再伤人性命啦。” 阿翔一个劲点头,又哭又笑,老人摸着他的头,又道:“为父没本事,害你们吃苦啦。刚才这姑娘和我说,我来生会是个富贵命,你就别再为我造孽了。” 阿翔疑惑地看着地上纹丝不动的天舞,再看看老父亲,怒气全无。 天舞卯足了灵气凝聚了老者的魂魄,老者颤颤巍巍坐起身,吓得阿翔手足无措。老者抱了抱阿翔最后道:“儿子,走吧,我也要走啦。走吧,走吧……” 说完,天舞的咒法到了极限。老者体内三魂七魄四散飞去,离开了他的身体。阿翔抱着逐渐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 第四十二章 混战 老者的魂魄散尽,天舞解除了影子重新醒来。 一旁的五通观弟子缓过劲,瞧着这是一个机会准备反击。天舞起身时,阿翔吓了一跳,她见其背后的五通观弟子准备乘其不备,反手一挥,那人就晕了。之前要不是怕误了公孙长平的计划,她早就这么干了。 不过,天舞也是没想到这么容易,毫无挣扎的就被锁了魂魄。天舞站起身,对着发愣的阿翔道:“你的心愿现在算了了吧?” 阿翔看看床榻上已经死去的父亲再看看“复活”的天舞沉默了一阵,突然笑道:“了了?哈哈哈哈哈,了了……” 阿翔解除了幻术,木屋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我借了猫妖的一命来还魂,最后还是不能让他得个好死。” “休不休的到一个好死,皆是他的命数。岂能是你说改变就改变的。” 阿翔红着的眼鄙夷地看着天舞:“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命数。” “我?”天舞笑道,“我是幽冥来的人,专门来替人收尸的。你父亲的魂魄已经离开了,他这辈子的苦难是还上辈子的债。下辈子他又是一个好命。但是你就不同了。” 天舞指这面部皮肤已经开始萎缩的阿翔:“你借猫妖之命,在阳间逗留数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在这里当个孤魂野鬼知道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间。要么速速去幽冥轮回,去还你今生的债。” 阿翔听言,冷笑道:“我今生杀人无数,还有什么债好还的。人生苦短,魂飞魄散有什么不好。我看你这个丫头无非是要我这条命。你有本事就拿去。” 阿翔张开双臂,天舞犹豫了一下还是施展了咒法。这次她看见了阿翔的过往。 战场厮杀,顾不得刀下的人是谁,因为只有不断的杀才能活命。沙场归来,身无分文连妹妹也被人强行卖掉。所以才去做了抢匪。的确这样的魂魄到了阴曹地府也难以轮回,只会被判到万劫地狱去受罚。 但是天道轮回,谁能逃的过?天舞无奈摇头,掏出柳刃割断了那条命。 阿翔没了命,瞬间化成一堆细小的沙砾,风一吹就消失在空气中,好像这个木屋从没有过这个人似的。 天舞看着床上老者的尸体,偷偷施法将他藏进自己的口袋里。至于地上这个五通观弟子么…… 随他去吧。 天舞离开木屋,朝山林走去。 山林中,桑菀找到了正在啃食一个将死之人的阳气的小鬼。她凝神于指尖,点点荧光从指尖流出,将这小鬼围困起来。小鬼看见桑菀,神情大惊,转身想跑却诺不开步子。 桑菀低笑:“莫慌,我不会为难你。你只告诉我你得了猫妖一命,为何还在此吸食他人阳气?” 小鬼蹲下身支支吾吾到:“我想重回人间,猫妖一命还不够。” “可是你吸食这些阳气会与猫妖借你的一命不会有所冲突?” “不会。”小鬼得意道:“九皇说了,我已经当着孤魂野鬼很久了,纵然吸食阳气也承受不了。他借我一命,这些阳气借他的命就能被我吸收,我就能再世为人。” 那小鬼看桑菀目光柔和又喏喏道:“我都是吸食这些快死之人的阳气,不会伤害别人的。” “你为何不愿轮回?” “我……我……”小鬼低声回道,“我和一家姑娘定了亲事。可是我枉死在外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能娶她,而她太傻,一直等我,现在都是四十未婚的老丫头了,而且也活不了几年了。我就想再世为人陪她几年。” 桑菀心一下子软了,可是逆天而为不一定能心想事成:“她是人你是鬼,纵然你有了一条命以人的样子陪在她身边,也会害她沾染到你的阴气的。” “那怎么办?” 桑菀手指一转,泥地里长出一颗木头。没有枝叶没有花朵。光秃秃的木头跟着她的手指越长越大,逐渐和人一样高。 小鬼惊奇地睁大眼,那木庄子就这样长成一个人样,眼睛鼻子嘴,要什么有什么。 “这是一个木头人,你附身在上头就会和真的人一样了。”桑菀再一施法,那木头纹路逐渐变成了人的皮囊,“你把猫妖的那一命给我,我把这木头人给你五年,如何?” 小鬼没了束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木头人,问道:“能弄的老一些么?还有,我右眼角下有颗痣。” 桑菀低笑,按他所述改了改样子。小鬼满意地附上了木头人的身子,活动了一下关节竟然真的和人无二。 “那我还会流血么?会痛么?五年后怎么办?” “你会和正常人一样。五年后,再死一次,这木头会回到地里,你的魂魄会再次在这荒山野岭里飘荡,你可愿意?” 小鬼思索了一下,点头。桑菀一挥手,给木头人添了衣裳道:“猫妖一命我已拿到,你快去找你的那位姑娘吧。” 木头人走出泥地,成了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男子离开不远,回头朝桑菀一鞠躬,消失在远处。 猫妖九命,现在连断两命。山渠内九皇感应到自己出借在外的妖命有异,愤怒不已。 两个五通观弟子被他按在地上,尖锐的猫爪抵着脖子,只要微微一动,这儿人就要丧命了。 公孙长平知道它是在等他出手。他握着银雪显出身来。 猫妖九皇看到公孙长平,阴沉一笑:“果然是你这个小道士。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交手,这么客气干甚?” 公孙长平冷哼一声:“你放开他们俩,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好大的口气。”九皇猫爪一挥,爪下一人就飞出去撞在树上,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另一个人见状,吓得剧烈挣扎起来。九皇一台爪,他连滚带爬地跑远。九皇轻蔑一笑,提抓把那人落下的阴阳镜压了个粉碎。 “现在你准备怎么不客气呢,小道士?”九皇摇着尾巴,粗粗的猫尾已经长出了三支。 公孙长平目光灼灼,举剑于眼下道:“速战速决。” 九皇前驱下倾,猛的扑上去。公孙长平银雪出鞘,一道白光略过抵住九皇的利爪。 九皇看着剑,再看看眸色变化的公孙长平,退回身,凝神欲将九命集齐。 但是只能收回六条,九尾缺二,九皇有些恼:“原来刚才二人不是你的帮手。” 公孙长平不答,提剑前冲左手结印。七尾猛扫与银雪相交,逼退他一步。但是公孙长平反身左手结结实实地打在九皇腹部。 九皇吃痛,七尾散开。封印在符咒的催化下很快布满九皇全身。 “小子,有长进么!”九皇扭曲着脸露出牙齿。 公孙长平剑眉沉下,手中银雪微微震动,像是在兴奋。体内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内力从腹部缓缓溢出,公孙长平的“顺风耳”听到方圆好几里外的叶冲正对着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人念咒。而这次他似乎又有了“千里眼”,看见桑莞面前一团荧光困住一个魂魄。 唯独天舞,不知情况。猫妖九命现在只有七尾,那二命必是在叶冲和桑菀手里。公孙长平决定放手一博,他运气解开体内的封印。 那股内力瞬间爆发出。他感到自己的胫骨经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也不只是兴奋还是害怕,颤抖着笑着。银雪离开他的右手,在剑气的指挥下朝猫妖飞去。 远距离的作战,让猫妖难以近身。可千年妖力也不是吃素的。九皇尖声一叫,整个结界内飘散着一股压迫感极强的灵力。不知从何处冒出无数老鼠,顺着东西就往上爬。 公孙长平开启金刚罩却放不住蚂蚁食象,不得不撤回银雪清除自己周身的老鼠。 老鼠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像是永远杀不光似的。公孙长平一怒之下,二指放于嘴下飞快捏了个诀,热烈的火苗由脚攀上他的全身。 猫妖九皇看他兵行险招,啧啧两声变成了个人形。 这人一身黑衣,一双猫眼长在白俊的人脸上十分诡异。 公孙长平愣神之际,两把短剑从他袖中落到手上。两剑长短不一,是对参差剑。短剑在手,指挥着长剑与公孙长平的银雪交战。 妖怪能化成人形,功力自然不浅。公孙长平对着这样的九皇难显优势。 七条尾巴长在黑衣后面就像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前后都有防护,公孙长平找不到突破口。除非…… 他心音传到叶冲那儿:“叶冲,速速和桑菀到我这,给那猫妖头顶和脚底一击。” 叶冲听言虽然诧异,但选择相信。他不知用何方法将话传给了桑菀。到公孙长平那儿去就意味着要放过手里这条命。二人咒语一断,立刻飞身往公孙长平那里赶。 几乎在到达的同时,九皇的两条尾巴也长齐了。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好小子!” 结界隔开了人却隔其他东西。叶冲与桑菀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外。九皇念诀时头上已经顶着一把锋利的扇剑,脚下的藤条也弯曲生长捆住他的脚。 九皇念完诀,屏障外又是无数老鼠袭击二人。头顶悬着的剑和脚下的藤条明显顿了顿。九皇借此档口施力破了脚上禁锢,旋起身躲过扇剑。 叶冲见此,扇剑一分为二,一半在外应对老鼠,一半在内协助公孙长平。桑菀有了扇剑帮助,专心在结界内驱藤。 只是九皇狡猾,他干脆放弃长剑,带着身后的追杀自己的藤条和扇剑靠近公孙长平。 “不好。”叶冲低声,“小心长平!” 公孙长平的银雪与九皇的短剑兵戎相见,周围扇剑和藤条一时难以靠近,生怕误伤他。 两方就此陷入了僵局。 第四十三卷 九命一输 九皇狡猾,公孙长平与他频频过招,,只是他力气极大,桑菀的藤条拉不住他,叶冲的扇剑锋利又怕误伤,一时间公孙长平陷入了苦战。 还好公孙长平的银雪不是普通的剑,剑刃划过之处,即便没碰上也有阵阵剑气冰冷入骨伤人。因此九皇也不敢靠的太近。 相交焦灼,到时候以他三人凡人之躯只会疲于苦战。公孙长平余光迅速一扫现在四周的状况,想了一个自损的法子。 叶冲听到了他的心音,并不同意。眼下公孙长平周身气息变了,恐怕体内的神魔之力已出。若用此招,倒是体力不支太容易被神魔之力所控,丧失神智。 但是桑菀却觉得可行。公孙长平想到此招已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她当即驱藤逼迫九皇。九皇长剑护体,短剑朝公孙长平此去。 银雪穿叶而过与短剑交缠。眼看着藤条逼近,九皇重握长剑斩断身后藤条,短剑刺向公孙长平。他沉眉微笑剑已经抵在他的右胸口。谁知公孙长平一扯嘴角,举起银雪不抵挡。九皇猫眼竖瞳看到公孙长平身后爬出道道藤条瞬间将他裹严实,九皇心中大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啊了。 他与公孙长平贴得太近,藤条迅速攀附在身上。刺进公孙长平胸口的短剑拔不出,拖延了九皇离开的速度。 九条猫尾无论如何拍打都难以拍掉身上的藤条。 叶冲乘机聚拢五十六片扇叶,扇剑合体在其主人的灵气指引下飞速旋转朝九皇的尾巴飞去。九尾虽猛但是经不住扇剑全方位的攻击,不一会儿就是伤横累累。猫妖的尾巴就如人的手指,条条连心。九皇痛苦的瞪着公孙长平,手里的短剑也跟着在其胸内转动。 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公孙长平痛的冒汗,可是仍是面无表情。那短剑要是再长一点或者一开始九皇刺得再准一点,他恐怕就要在此一命呜呼哉。 只是九皇现在自顾不暇,他只想速速挣脱了藤条,空出手收拾了外头两个家伙。九皇放开短剑,手腕一转长剑割断藤条。外围的结界随着长剑舞起,一下子破裂。 叶冲和桑菀迫不及待进来,公孙长平却痛苦到:“小心陷阱!” 九皇邪笑:“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土地里又是成群的老鼠,叽叽喳喳听的人背脊发毛。老鼠顺着藤条爬到公孙长平身上。叶冲的扇剑与猫妖周旋来不及救他,桑菀不得不解开藤条。 公孙长平失去了藤条之力,跪倒在地。他忍痛护住胸口,唤起银雪继续与那些鼠辈周旋。九皇九尾受伤,功力弱了不少。他的幻术也屡屡被破。 “公孙道长!”随着桑菀惊慌一喊,公孙长平终于有些体力不支。 他身上已经咬着好几只老鼠,周身气息有些不太对劲。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叶冲看见一条条血丝逐渐布满他的眼睛。手中的银雪也瑟瑟发抖。 就连杀红了眼的九皇都停止动作,眯眼这公孙长平。突然叶冲大喊道:“桑姑娘,快退开。” 他飞身过去一把扑倒桑菀,二人翻滚两圈,那一刹那公孙长平已经跃身,一手银雪一手乌金剑。桑菀看他方才所跪之处已是两个大坑。 公孙长平手速极快,九皇被逼的无力还手,连连后退躲避。不过千年妖力,劣势只是一时的,他飞身上树,低声道:“看来你体内神魔之力已经觉醒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要做神还是成魔。” 九皇语气挑衅,公孙长平虽然逐渐被神魔之力控制但仍然听得清楚,手上动作一顿。九皇得了机会,反手拔出了他胸口的短剑。公孙长平的伤口失去了短剑,血液喷涌而出,身体失力跌倒在地。 他感到一股热气从腹部溜进胸口,火烧一般地炙烤着他的心脏。公孙长平疼的扭曲成一团。但是血却渐渐止住不流。 叶冲不让桑菀上前,他看出公孙长平在自愈。树上,九皇也盯着他,这林子里的气压已经变了。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九皇低声呢喃,“原来你乃神魔之子。” “叶冲,那猫妖......” 眨眼间,九皇黑衣变成红袍,九尾消失不见。叶冲起身护在桑菀身前。双臂交叉与胸前,双手二指竖起那杯弹开的扇剑飞旋回手。九皇从树上一跃向下,直指公孙长平,叶冲张开双臂手指苍天,公孙长平跟前就落下一把巨大的扇子挡住了九皇的参差剑。九皇瞟了二人一眼,继续召唤老鼠,桑菀驱藤抵御。 巨大的扇剑外围仍然是五十六把短剑与九皇周旋。叶冲快步走到公孙长平身边,刚想搭手,就见他双目狰狞地瞪着他。 叶冲不可置信的问道:“公孙长平?” 他盯着叶冲的双眼,好像没有受过伤一般站起身。 “长平!冷静!”叶冲在他身上闻到了魔的气息,想拉住他却被他隔空打开。 公孙长平一剑把面前的扇剑分砍未两半,九皇见他已醒厉声道:“看来是魔。神魔之子就不应该存于世间。” 言毕便施法,公孙长平步步成阵抵挡九皇的攻击。 “叶公子。”桑菀看情形不对,“公孙道长这样......” 叶冲自知以他的修为阻止不了任何人,他飞速掏出一根羽毛捏了个诀,放飞于天空中。 “希望师傅能速速赶来。” 公孙长平与九皇,相方强大的灵力将外人都隔开了。公孙长平下手猛,但后劲不足,几回合后,九皇占了上风。他杀心已起,招招致命。 叶冲与桑菀试过几次却都被二人的气息所弹开。眼见九皇一剑抵住他脖子,叶冲的声音都到了嗓子眼,九皇手里的剑却硬生生停住了。 公孙长平喘气看着九皇,却见他一脸紧张低头看着自己。突然手气剑落地,九皇捂着胸口连退几步。 桑菀与叶冲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九皇趴在地上瞪着公孙长平:“你在我身体里下了什么!” 这话说的三人一头雾水。公孙长平回过神,仰天大笑。举起手中银雪。 “长平!”叶冲扇剑挡住银雪,“你不能杀了他,你要带他回三台观的!” 公孙长平目光犀利看着叶冲,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可怖:“他如此肆无忌惮,留在观中也是祸害。不如我杀之而后快!” “此事不由你决定,要杀也得由公孙掌门裁定。” 公孙长平冷冷地看着叶冲,叶冲一时也真吃不准他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九皇突然长啸一声。三人回头只见他九尾又散开,人形逐渐变回猫身。 公孙长平见他气息外散推开叶冲,向九皇砍去。九皇两只猫抓夹住银雪,手掌流血。 “公孙长平!”叶冲上前阻止,却被桑菀拦下,“桑姑娘?” “是天舞!” “天舞?”叶冲诧异,“她不是在城内?” 九皇夹住银雪,一股异色从他的猫爪伸到银雪上,像是一缕幽魂缠绕着银雪爬到公孙长平手上。九皇的九尾消失只剩一尾,公孙长平忽然惊恐的甩开银雪,一个陌生的气息窜入他的体内。 突然他周身魔气被扰乱,捂着脑袋头痛欲裂地跪在地上。 “天舞一直躲在九皇体内,方才又去了公孙道长体内,恐怕是在帮他平衡神魔二力。” 叶冲看不见,但是趁此机会挥扇将虚弱的九皇打晕。他的封印之术并不好,但是还能撑个一天两天。 “猫妖九命,现在一命被封印他也不算吃亏。”公孙长平将封印后的妖石放入随身的酒袋中。 公孙长平此刻又像是在逦山墓地内一般,身体忽冷忽热。体内一股欲外攒的内力被什么给压制住了。不一会儿,他就再次看不见周围的山林。只觉得自己深陷迷雾之中。 “孩子......孩子......”远方缥缈之处传来一个女子似有似无的叫唤,“孩子......你要一生平安远离纷扰。” “是谁!”公孙长平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大喊着,这哥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你是谁!” 茫茫迷雾里没有回答。突然体内不在灼热也不再冰冷。整个身子放佛置身于温润的池水中。 耳边渐渐传来清脆铃声,公孙长平立起身朝那铃声处跑去,迷雾逐渐散开,前方一道红光。 “长平!长平!”公孙长平猛地睁开眼,就见叶冲一个巴掌差点呼在自己脸上,“哦,醒了醒了!” 公孙长平浑身吃痛,爬不起来。他翻过身避开血红的夕阳。 “你别急,公孙掌门马上就到了。你先告诉我们天舞在哪里?” “天舞?”公孙长平想起来了,方才猫妖九皇突然那样,恐怕是天舞得了他的一命在上头做了什么手脚,在九皇收回八命时跟着一道进入他体内了,而她在哪里? 公孙长平回想之前,掏出血符,递给叶冲。 “我去找她。”桑菀拿过血符,起身离开,“二位师傅到此,恐怕我不便在场。” 叶冲点头,他扶起公孙长平开在一旁树干上。地上老鼠的尸体已经沉回土中。 “这猫妖修行千年,要除掉他恐怕不容易。我已将他本尊封印成石,届时掌门会亲自带他回去的。你莫担心了。” 公孙长平嘴唇泛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体内根本不是什么强大的内力,而是不该存于世间的神魔之力。” “看来天舞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躲进九皇体内,恐怕就是怕我失控。”公孙长平见其不语沙哑着嗓子,“武清仙人和云缪仙姑也看出来了吧。” “长平。”叶冲见不得他如此消极,劝解道,“一念成神一念为魔,你不一定会坠入魔道。” 公孙长平闭眼皱眉:“可我哪一次控制的住它?” 叶冲沉默。 第四十四章 凯旋而归 山林另一头的苍阑城内,桑菀借着血符之力找到了倒在街角阴暗处的天舞。 桑菀伸手探去,心里一紧,她运气为天舞疗伤。方才她在此远距离操控自己的影神进入九皇体内破坏他的内宫运作,又借此进入公孙长平体内为其平衡神魔二力,现在遭到反噬内伤不小。 桑菀摘下面纱,嘴里吐出一团光亮之物。光亮被她托在掌心,桑菀反手将其压如天舞体内。 天舞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睫毛跟着颤动了几下便睁开了眼。 天舞见到桑菀,想说话。桑菀按住她的唇道:“嘘,你先休息。” 山林内,公孙允与夜明子已经到达。看到狼狈的二个徒弟,长吁一口气。 “师傅......”公孙允上前让他莫多言,抓起他的手为他切脉。目光瞟到一边的银雪,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他如何?”夜明子也挺担心的,叶冲难得回如此火急火燎地向他求救,一定是要紧事。 公孙允也不多言,当即道:“既然九皇已封,我们速速回观。” “现在?”叶冲急,但也没有这么急。 夜明子看了自己徒弟一眼,再看看周围地上藤条满地,就知道这里方才不止三人。 “师兄,我看小长平外伤不重,内伤不浅。确实早早回观的好。至于我和这个孽徒,就不跟着了。左右三台现在也稳定了,我若再呆着恐怕引来误会。” 公孙允与夜明子几十年老友,一句话就明白了。不多言也不留人,封住公孙长平几个穴位带着他御剑离去。 “这......”叶冲想着也不和桑菀与天舞打个招呼就走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纠结地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师傅直直地盯着自己,“走吧,小子。去找你那个桑姑娘。” 叶冲悻悻而笑,带着夜明子去到苍阑城。 桑菀远远就感应到二人气息,她与天舞提到夜明子,天舞想了想摇头。桑菀知道她的意思。 师徒二人找到桑菀时,天舞已经能起身了。桑菀朝夜明子欠了欠身只道天舞与他们半路相识,因为顺路就一起到了苍阑城。因为受了些伤就一直在城中休息。 夜明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丫头,觉得她气息有些奇怪。但是桑菀在场并未多言什么,只好自掏腰包给二位姑娘再开一间客房做休息用。 公孙允带着公孙长平回到三台观时已是戌时。此时观内大部分弟子都在晚膳中,他搀着公孙长平直接落入后院。恰好长海经过,见此状立刻上前接过公孙长平扶进房中。 “长平,大半个月没见你怎么这样了?”长海从没见自己小师弟这样过,以前就算是他失控也没有如此虚弱过,这样子好像是十天十夜大战未眠似的。 他看看公孙允,公孙允只是摇头,让他叫长旭回来。 公孙允再次为他切了脉,眉头微皱:“我听闻你们去了鹿王仙山?” 公孙长平点头。 “你们是不是不止三人,还有鹿王山带下来一个人?” 公孙长平摇头。 公孙允盯了他一会儿,道:“罢了,你既已知道神魔之力的事,往后就要注意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控制不住他,我的封印恐怕你也不放在眼里。” “师傅......” 公孙允抬手不让他说话:“我并无责怪之意。这神魔之力迟早会充斥你的每根静脉甚至进入你的元神。现在虽然为时尚早但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好。你不说也不要紧,只是那人既然能控制的住你的神魔二力平衡,必然不是凡夫俗子。但是你也切不可太信任与他。万一他别有用心,你可就是罪孽之身了。” “她是个好人。”公孙长平淡淡道。 公孙允自知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一根筋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下个月就要举行三台试炼,参不参加你自己定。但是如果你参加了,在试炼中控制不住这股力量......” 控制不住,这股神魔之力就会影响整个三台观,牵连整个观内的长老弟子。到时候同道中人恐怕不是避而远之就是穷追不舍。 “师傅,你早知神魔之力为何当初不除去它?” 公孙允低笑:“傻孩子,他是你体内的力量,我又怎么能无视你的意愿除去他。而且......” “而且什么?” “这力量不是我能除去的。”公孙允低声道,“长平,你只需记住,神力也好魔力也好,都只不过是一股力量。只要你用得好,就无妨。” 公孙允的话说的模糊。公孙长平知道他师傅明白他究竟问的是什么,但是他却没有回答。 这股力量除不掉是不是因为他是公孙长平天生带着的力量?是不是他生来根本就不是人?那他是神?还是魔? 长旭进来时,房中公孙允面色凝重,公孙长平又是暗自神伤的样子。 “师傅。”他恭敬的行礼,走到公孙长平身边,“师弟这是......” 公孙允眼神示意一番,嘱咐二人照顾他早些休息便离开了后院。 公孙长平回了自己屋子,面对大师兄长旭和三师兄长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最终还是长海打破了三人尴尬的沉默:“你这次去捉猫妖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旭瞪了他一眼,长海耸肩。公孙长平看他两想问不敢问的样子,无奈笑道。将路上的是捡着重要的给他们说了一说。 长海听了瞪大眼:“所以你这猫妖......这根本就是师傅的级别啊。” 看见公孙长平点头,二人相视又问道:“那这次抓回来的还是只有本尊?” “肯定啊。九命猫妖,当年师公可是好几个人抓他一个才抓回本尊。我们长平要是把九条命全抓了,那不直接成了下任人选?” “什么下任人选?”公孙长平听着似乎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不少事。 长旭又瞪了他一眼,这回长海禁声了。 长旭低声道:“前几日师傅和师叔长老们恢复了三台稳定。据说他们进去探查,发现这次事故是因为三台内部封印被破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师傅身为掌门又是三台封印的传人,肯定少不了责难。所以我们听说长老商议想让师傅早日传位于我们这一辈。” 公孙长平听言就炸毛了,激动到:“这怎么能怪师傅?三台又不是他一人在维护。” “你也别激动。师傅年纪大了,这些年体力不如从前也是事实。”长旭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这个公孙长平一激动脸色更差了,“好在你早早回来了。这次抓回猫妖九皇可是大功一件。” “哎,对了。不如师弟你明日复命时就和长老好好吹吹,怎么用师傅教你的法术搞定这猫妖的!”长海说完又自己想象着在那儿比划着战斗时的场景。 长旭深吸一口气,冷言道:“长海,你够了。不说这个,但是此次为何会派你去处理猫妖呢?” “这不是按师傅和二位师叔商量好后分配的么?” 长旭和长海摇头:“我们走之前听说是长明去的,你是去抓一个魔魂的。可是上周回来却是抓了魔魂。” “也许是临时改了主意吧。”公孙长平懒得将此事与长明挂上关系,“反正最后只要都抓回来就好了。” 长海点头:“说的也是。” 二位师兄带着公孙长平打了两个时辰的坐,瞧他气息顺畅不少就急忙哄他快去睡觉。 公孙长平也的确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段时间不是忙着赶路就是忙着追妖怪。回到三台观这一觉睡的极沉,直到次日辰时才醒来。 晨练卯时开始,长旭和长海已不在房中。公孙长平穿戴整齐,提上银雪,打开房门,内院一些正在打扫的弟子见着他都一反常态地和他热情的打招呼。 公孙长平一直不理睬外人,这一路点都回应回的他不得不加快步伐想速速找个没人的地儿。走到三台观深处三台所在之处,这里几乎无人。 三台外头的结界已经不在,感受一番确如师傅所言三台内的气息已经稳定。 看守三台观的弟子见到公孙长平有些意外:“五师兄不是昨天傍晚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就来这儿了?” “去找萧师叔,顺道儿来看看三台情况如何。” 那弟子笑道:“五师兄放心,昨夜掌门亲自将猫妖关回斩妖台,已经锁的死死的,必误不了三台试炼。” 公孙长平恩了一声,另一个弟子又道:“五师兄,今年三台试炼你参加的吧?” “还没定。” 二人相视不解:“你连千年猫妖都给抓回来了,三台试炼肯定能行。二师兄和四师兄都决定参加了。” “三师兄不参加么?” 长海只比长明晚了小半年。自从长明满了十六岁,这三台试炼是年年参加,虽然到现在都没过。但是长海不同,他每年都不参加,不是借口说身体不适就是得着机会下山执行任务,要么就是说自己在铸剑室闭关。 虽说三台试炼并不是硬性规定必须参加,但身为掌门的二弟子总是被人拿来和长旭或者别的弟子比。公孙允暗示明示了好几回见他执意如此也就不在劝了,好在他在逐渐上却是造诣颇深,借着这由头也好和各个长老解释。 公孙长平想到这层,笑着摇头。刚准备走,就见长羽带着一帮弟子路过。长羽见他当即跑过来恭敬鞠躬道:“恭贺五师兄缴获猫妖九皇凯旋而归。” 身后一众弟子有样学样也鞠起躬,如此场面公孙长平一阵尴尬,不知无何是好。 第四十五章 妒忌 公孙长平不喜热闹,回礼道:“客气。” 长羽一听扑哧笑道:“什么客气啊。”他转身和后面的弟子道,“大家前几日才正式入我三台观,肯定还未见过这位师兄。” 长羽把公孙长平拉到人前,对着下头十几个弟子道:“这是我门第五弟子,公孙长平,也是我们公孙掌门坐下三弟子。五师兄呢,刚刚在苍阑附近捉回了千年猫妖。千年猫妖你们谁知道?” 公孙长平严重怀疑长羽没长海洗脑了,刚想开口制止,下头弟子中还真有不少人知道。 然后,如长羽所望,大家对公孙长平的目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公孙长平只好借口有事,在众人略显崇敬的目光下开溜。不一会儿长天赶到,看着公孙长平急匆匆的样子问:“长平刚回来这又有什么事这么急?” “去找师傅啊。” 长天哦了一声,又道:“我刚从师傅那儿回来,哎你知道么,长平去抓猫妖时好像顺道把我们上次被探完的逦山古墓也搞定了。师傅正在那儿和掌门炫耀呢。” “哇。”身后一干人就更加惊讶了。 那头走远的公孙长平不晓得,敲了敲萧涣漓的门,应门弟子开门后才发现里头又是不少人。 公孙长平像是什么奇珍异宝宝似的被萧涣漓叫进房间站在前头,一旁的公孙允微笑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小子把逦山墓也收拾了。给我们说是里头遇见了谁。” “额,师叔……”公孙长平一时语塞。 公孙允走过来按了按他拿着银雪的手道:“捡重点说。” 公孙长平看他师傅深色淡定,试探性地道:“那是个魔族的墓。” 下头的弟子听闻此事炸开了锅,纷纷私语起来。 萧涣漓佯装咳嗽了两声,下头好不容易是安静了下来。 “的确,之前长羽回来时,也提到有魔气。不过碍于官府插手我们也就没有在做行动了。此次倒是给你撞上了。” “额……弟子也只是路过碰巧。” 萧涣漓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接着问道:“那是哪个魔族?” “据弟子看来是蓝焰魔族。守墓的蓝焰法师混在官府的士兵中,恰好被我们抓到。至于墓里头是谁……”公孙长平瞟了公孙允一眼,道,“弟子未能知晓。” “蓝焰的法师啊!” “肯定是葬着厉害角色!” “居然活着出来了……” 萧涣漓捋着胡子点头到:“由法师看守必定是要紧的人。你能毁了这墓全身而退,看来有长进啊。师兄!”萧涣漓转身看着公孙允,待他点头后道:“掌门师兄和我们还有众长老决定于五日后举行三台试炼。长平,你准备着些吧。” 公孙长平略显矫情的想要推诿,但是公孙允直直盯着他,最后也只好应下。 原本是想找萧涣漓问些事情,这样一闹恐怕要推后。 公孙允带着自己徒弟出去,一路无人他便叮嘱道:“此次三台试炼已广发名帖,会有许多同道之人前来。明日一早你随我闭关三日。” “可是师傅,我……” “你这把剑。”公孙允低头侧目,“交给长海吧。剑是好剑,就是魔气太强。” 公孙长平低头道:“您知道了?” 公孙允低笑:“为师还没老眼昏花至此。神魔之剑在你手上原本就般配。只是他沾染了之前以为主人的气息,你若没有十足定力,恐怕他只会助纣为虐。” 既已暴露,公孙长平也不遮掩。随他师傅找来长海师兄,交出银雪。 长海看到此剑两眼放光,手指微触神情……萎缩。像是多日禁足的男子终于尝到了荤腥。 “师兄……你要不要紧,都流鼻血了。” 长海摆手:“此剑自有剑魂。那在我手上冰冷刺骨,看来是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他的确是一把好剑。带我消去他一些戾气,师弟用起来肯定更为顺手。” “得儿,什么剑在你这里没有个剑魂。”公孙允座下,大弟子长旭老练沉稳,三弟子长平太过内向,至于二弟子长海……哎就不谈了,“你铸无数怎么不亲自去三台内试剑?” “师傅。”长海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故作正经到,“为了给师弟们更多机会,为了长长久久留在三台观,这个试炼我,去不得。您说我要是去了到时候与长平狭路相逢我是揍还是不揍?” 公孙允白眉一挑:“懒得说你。快去铸剑吧。” “是。”长海拍拍公孙长平道了声加油就欢心地把自己所在铸剑室中。 虽然只有三日,但也算正儿八经的闭关。公孙长平打点一番再一次去找萧涣漓。 可能是时机不对,这一次他在半路遇见了长明和长德。二人见着他就阴阳怪气地过来。 “长明师兄,长德师弟。”公孙长平主动打了招呼。 倒是出乎意料:“哦哟,抓着了只千年老猫,这规矩也学好了啊。看来没少挨揍?” 长德半点见不得人好又嘴贱。想到之前大师兄说这猫妖本不是他的事儿,这一看二人的表情心中就明白一二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只能过嘴瘾。 长明没有长德那么露骨,但总也不舒坦。 “长平,听闻你也要参加此次三台试炼啊?” “是的,师兄。” “听说你抓猫妖的时候又失控伤人了?你这状态能参加三台试炼么?” 公孙长平耐着性子回答:“这次下山确实有些波折,不过我已找到自控之法,不劳师兄担心了。” 长明与长德难得见公孙长平和人家解释这么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还真接不下去话了。 公孙长平也没给他们反应时间,行了礼就走开了。 “师兄,看来传闻是真的。我看确实在山下经高人点播过了。” 长德语气里的嫉妒,长明眼睛里的不服气,对着公孙长平的背影都是无可奈何。 路上被耽搁了几分钟,公孙长平到萧涣漓这儿时恰好离开了一批弟子。萧涣漓见他并不多问,显然早就知道他要来。 萧涣漓的房间墙壁上都是鬼画符,各种法器钳在其中。以前他就笑称是怕冤鬼找上门。 萧涣漓给公孙长平倒了杯水,柔声问道:“说吧,怎么一回来就想着要找我。” 公孙长平低笑:“多日在外,回观难道不能来探望师叔么?” 萧涣漓不信地大笑:“我替你小子屎尿屁收拾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说吧,在外头又遭了什么困什么惑?” 公孙长平耳朵一红,将心中疑惑道出。萧涣漓听言,打着手叹气到:“还是因为此事。” “师叔对于此始终不愿多言,这反而令我有许多猜想和疑惑。” 萧涣漓一点他的脑袋道:“我为你取名长平确实是按你娘生前的意思。如若我将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于你,岂不是破了你娘的夙愿?” “所以……”公孙长平皱起眉头,“她确实是遭人追杀?” 萧涣漓摇头道:“一个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孕妇大雨天躲在那样一个地方,出了遭人追踪我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但至于是遭什么人追杀我们不得而知。我不愿多说也只是因为这个不得而知。” “师叔是怕我去报无门之仇?” 萧涣漓点头。 “那……”公孙长平低声道,“师叔当年是否在我娘身上感受到了魔气?” 公孙长平如此一问,萧涣漓心中确定了他此次来访的真正意图,他斩钉截铁地摇头:“如若我当时感受到魔气,那你便不会在这个世间降生。” 萧涣漓的眼睛里,是冰冷的目光。他这话是认真的。公孙长平低头无言。正如叶冲所言,他从没能萧涣漓这里问到可以真正解惑的答案。 “有什么办法能除去他么?” 萧涣漓觉得这问题问的好笑:“求道之人获如此能力,你居然不欢喜。” “弟子欢喜,可是我怕如若无法控制,终会带来灾祸。” “长平,你与那些走火入魔的人不同。”萧涣漓拍拍他的头,“你这是天赋神力,除非你死了,否则他终究在那里。以我之见,与其害怕他压制他,不如让他全部爆发出来,控制他利用他。你明日随掌门师兄闭关,这三日静心修炼便是了。” 公孙长平得了萧涣漓这番话,觉得自己之前所犹豫不过是自寻烦恼。 回到房中时,长海正好找他去吃饭。 “长平,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 “你抓住千年猫妖的事都传遍了!” 公孙长平:…… “不过我今日听说叶冲随他师傅回天青山,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这次三台试炼不一定能来。” 公孙长平心想,恐怕是桑姑娘那头有什么事儿吧。 不过,天舞如何了?是否也被他带回天青山?她的伤势如何?何时再去寻那异色双瞳的神秘魔族人? “长平?”长海见他陷入沉思重重一拍,“长平!” 公孙长平一个激灵回身,迷茫道:“嗯?出什么事了师兄?” 长海扶额:“我没事,是你,丢了魂似的。不就是叶冲不来么,至于么……以前你还总嫌他来的太频繁。” 公孙长平笑笑。晚膳时,公孙长平还是和原来一样寡言少语只顾自己吃饭。好在长海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的像亲眼所见一般。 另一头楚向北座下四个弟子黑着脸想听有不喜欢听的憋闷着吃完一顿饭。 公孙长平回到房中,提笔写了封信困在信鸽脚踝送去给叶冲。 第四十六章 花都谢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公孙长平按时到达闭关的山洞。这次公孙允亲自带他闭关,想必是对四日后的三台试炼抱有很大的期望。 三日后,公孙允与他一同出关,外头正侯着长旭和长海。 看见二人出来,他两就迎上去。 “师傅。” “这几日观里可有事?” “各路宾客陆续到了,已经妥善安顿在客院。除此之外无大事。” “三台呢?” “一切安好,弟子昨日已经检查过了。试炼开始前,众长老会再次确认的。” 公孙允赞许地点点头,目光微移道:“长海,你那边如何了?” 长海抬手举剑于公孙长平面前,讪讪笑道:“师弟的剑。” 公孙长平接过剑,掂了掂道:“怎么变得如此轻。” 长海装模作样道:“师兄在铸剑时发觉此剑附了太多血腥杀气,因此以冰莲入火加之碧海石。不过师弟此剑究竟从何而来,这铸剑工艺我还是头一回见,很是特别。” “他人赠予。”公孙允替答,长海就不多问了。 公孙允嘱咐两句便去了正殿会客。 三人恭送他后,长海拉着长平回了铸剑室。 “来来来,试试感觉。” 长海已经有段时日没有碰到这么好的剑了,兴奋地不得了。 公孙长平拔剑挥舞,剑刃划破空气,隐隐作响,旋转回身轻盈似雪。恐怕就是银雪最初的样子吧。 “多谢师兄。”公孙长平利剑回鞘,朝长海恭敬一鞠。 长海洋洋得意的嗯了一声。长旭摇摇头,上前递给公孙长平一卷纸:“似乎是天青山的来的,应该是给你的回信。” 公孙长平卷开纸条,字句简单却看的他眉头再皱。 “师兄,何时收到的回信?” “昨日午时。” 长旭和长海见他表情懊悔,以为出了什么事。 “师兄,我下山一次,马上就回来。” “哎哎哎,你去哪儿啊,这后日就要三台试炼了。” “就到山下镇子。” 公孙长平一句话人就跑出去了。 “什么情况?叶冲在蠡沅镇做坏事了?” 长旭摇头:“我听长老说夜明子这次不来,好像是和叶冲有什么事要呆在天青山一阵子。” “那他火急火燎的……”长海狐疑地看着公孙长平一路小跑的背影,“不对,长平回来我就觉得他变了。肯定有情况。” 长旭无奈要长海没事别瞎操心。 公孙长平匆匆下山。此时已入白露,天气转冷。镇子街上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挤在屋子里避风。又恰逢三台观三年一度的三台试炼,有不少赶着凑热闹的人来投店。 蠡沅镇一共只有三家客栈,公孙长平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 倒是旁边赌坊里热火朝天的叫唤声引得他的注意。 “这丫头太厉害了!扒皮王,这回可输惨了。” 公孙长平寻着街上的闲言碎语进到赌坊。里头人头涌动与外面截然不同,十几个正围着一个赌桌看的专注。 “这把还是五姑娘~”公孙长平望去,人群中心的那个人正是天舞。几日不见原本高高的马尾散了一半,一直木簪盘起一个髻,额前的碎刘海跟着身子晃动着。 一声蓝衣,笑颜如花的女子打扮与这赌坊显得格格不入。 桌对过得估计就是那个扒皮王,咬牙切齿地看着天舞。公孙长平在外围看他们玩了几局,那人做手脚,可惜总是被天舞看破。看那神情坏点子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公孙长平偷偷捏了个诀,这一局天舞输了。剧情反转快,对面的扒皮王一脸懵。再一局天舞又输了,这下扒皮王来劲来劲了,连赢三局。 如此反转围观的打赌群主也乱了分寸,不知跟着谁下注。天舞自己倒是干脆把全部银子都押上了。 公孙长平看她不留后路,不好再捣乱。可惜这局天舞自己也没“捣乱”,那扒皮王又赢一局。 围观群主哀嚎的哀嚎,叹息的叹息,窃喜的窃喜。 那扒皮王故意笑言:“姑娘年纪轻轻,赌术不错。就是不怎么稳定啊,运道过了就差咯。” 天舞狡黠一笑:“多谢王老爷子手下留情让我几局。” 公孙长平看扒皮王心气顺畅并无为难耍狠的意思,悄悄退出了赌坊。 不一会儿,又进去一波人而天舞大摇大摆地走出赌坊。脚还没站稳就被公孙长平从后面拎起:“不想你除了算命还会赌钱。” 天舞惊慌会看,看到公孙长平的脸一撇嘴:“你再不下山,我就没钱住客栈了!” 公孙长平放下她问道:“怎么不装算命的?” “什么叫装啊。”天舞不服气,“我这不是上次被人冤枉了么,就那儿,你不记得了?” 公孙长平耳朵一红,不提还真不想起。 “不过长平,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师兄没和你说我身上钱不多么?我这儿花都要谢了。” “师兄?是叶冲昨日写信说你在蠡沅镇的,我才下山来。” “啊?”天舞惊讶,“我三天前就到了,遇到你们观的人说是你师兄,我就让他捎句话给你,看来没说啊。” 公孙长平失笑:“不会是被骗了吧,那人长什么样?” 天舞比划了一番,公孙长平就知道了,是长明。罢了,索性现在遇到了。 “伤势如何?” 天舞跳了两下笑道:“桑姐姐替我疗伤了不得不说她着回复法术练的不错。我还和叶冲回他那个天青山兜了一圈呢。” “天青山仙境确实是个好地方,你怎么不多留几日?” 天舞嘟嘴:“桑菀姐姐不是有事么,我又没事。叶冲说你正好要参加三台试炼他来不了就捎我过来观战。” 公孙长平嘴角微扬:“你不急着找那镜子么?” “急啊。可我琢磨一下我一个人不太够,你这不是三台试炼吗。要是你过了试炼不就能正是出师,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道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出师了就和你一道去找镜子了?”公孙长平揶揄道,“你也会有一个人怕的时候?那沧澜城的时候默默潜进猫妖体内,你可知万一我们伤及他本尊元神你可是要遭殃的。” 公孙长平像是责怪她,天舞也不甘示弱:“你能伤的了他元神?” 这话说的公孙长平语塞。可是突然二人身后传来“噗嗤”一声。 转过头,就看见正在听墙角的长海。长海发现自己暴露了,也不掩饰光明正大走到公孙长平和天舞跟前。 他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师弟,来介绍介绍,这为姑娘是谁啊?你这么急着下山找她。” 公孙长平对着长海,脸冷了一半。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天舞就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天舞。我是半路上遇到长平他们的,正好顺道就一起去抓了猫妖。” “哦,你叫他什么?” “长平啊。” “哦!” 公孙长平看长海想歪了,赶紧解释:“她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叶冲让她来观战的。” “嗯。”长海双手在胸前交错眼含笑意地看着二人,“那你这是带她回观里?” “是。” “哦!” 天舞觉得长海表情奇怪低声问:“你这师兄没事吧,怎么这个表情?” 长海结束自己的臆测朝天舞道:“我叫长海,是长平的师兄。” “哦,长海师兄。” “哎,叫长海就好,比较亲切。” 公孙长平:…… 天舞:…… 被长海这一觉和,三人回观路上公孙长平都插不进一句话。论话唠,长海排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三人回到三台观时,正好是自习时。公孙长平带这个俏丫头回来,引来不少注目。 天舞第一次到三台观,看什么都新奇,一时好奇就拉着公孙长平东问西问。这一拉,注目就更多了。 长旭正好找来,看着情形也诧异了。 “师兄,我和你说我们长平被叶冲那混小子带坏了。出观几天就找了个姑娘!这姑娘都叫他小名了!而且啊他刚才居然还是笑嘻嘻地和这个姑娘说话,两人甚至当街打情骂俏!我还听说他准备通过三台试炼后就和这姑娘一道去浪迹天涯。现在把人带上山恐怕是要见父母,很快长平这小子就要抛弃我们和别人双宿双飞去了!” 长海叽里呱啦语速极快,长旭大致理了理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依我看他找个姑娘双修也不是坏事。” 长海啧啧几声,看前头公孙长平耐着性子与她介绍三台观的里外。 “现在我能确定,长平他不是断袖。和他朝夕相处十九年,他都没对我这般好过。” 长海假声抽泣,嘤嘤擦“泪”。长旭无奈一笑上前打起招呼。 公孙长平为二人互相介绍一番,四人便带天舞去了客院。 “这几日来观战的人不少,天舞姑娘这间房可能还会有他人入住” “如果到时候没有人入住,你一个人害怕,长平可以来陪你。” 长旭和公孙长平同时瞪了长海一眼,倒是天舞哦了一声,并没在意。 晚膳时分,公孙长平未在弟子院出现,长旭说是去陪天舞一起吃饭了。经长海这一大嘴巴宣传,大家都知道天舞的存在。就连公孙允,楚向北和萧涣漓都被惊动了。 这下客院是热闹了。公孙长平刚打开天舞房门就看见好个人站在门前,不远处的草丛树林里还躲着浩浩荡荡十几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长海胡说了什么。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公孙长平大方出门走向外头好奇的众人。 第四十七章 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与门外的长老们介绍了天舞。天舞莫名被这么多人盯着觉得浑身不自在。 萧涣漓看她尴尬打趣道:“姑娘莫怪,实在是长平朋友太少。出了观里的师兄弟也剩叶冲了。难得他带了新面孔上山我们就有些意外,意外而已。” “哦。”天舞将信将疑,“所以哪个是替你接生的那个?” 天舞说的小声,但这些修道几十年的老头子耳力极强。听她这么问想必公孙长平已经将身世和盘托出了。 他平日不像是能轻易交心的人啊,看来长海那唾沫子还有几分可信。 公孙允心里觉得欣慰又有些担心,男女之事不是修道之人所想,可是对着这姑娘公孙长平又确实活泼不少。利弊得失还真说不准。 “天舞姑娘不是中原人吧?”萧涣漓突然问道。 天舞点头:“我是关外来的,一个叫喀嗒的村子。” 看众人疑惑,天舞又补了一句:“靠近巫山。” “哦!” 这番托词还真是一点没变。可是公孙允和萧涣漓却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恍然大悟的样子,而是狐疑的看着天舞。他们并不相信。 不过这件事二位最终没再多问。次日,公孙长平到客院时后头还跟着长海。 天舞挺喜欢长海的,为人热情有直白。二人打算带她在山上前前后后转一圈。 长海呢一路上就在和天舞讲公孙长平从小到大的各种事。 长海四岁时,因为家里穷被送到了包吃包住三台观当弟子。六岁时,差不多是十九年前,他刚被还没有继任掌门的公孙允纳入麾下。那一年,萧涣漓回观时带回来一个新生的婴儿。 “我记得可清楚啦,那时候观里弟子不多就我是穷出生。长平上来后我就不是垫底的了。”长海回忆起过往滔滔不绝,“你别看他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小时候可好玩了。胖嘟嘟的,总是做鬼脸。我记得好像是刚会走路那会儿,萧师叔一个没注意让他跑到斩妖台里头去了,这小子看到一个妖怪对他呲牙咧嘴,他呢不怕对着妖怪也是呲牙咧嘴的乱叫。这一叫,萧师叔才找着他。” 公孙长平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试图让长海闭嘴可是失败了。 “倒霉的可是我!那天可是我和大师兄看门!” 公孙长平不服:“若不是你拉大师兄去偷喝,我怎么会跑进去。差点就死在里头了。” 长海摆摆手:“你知道就好,现在想来真是后怕,也就你!不过……” “不过?” “不过我记得你正式拜师前几年好像特别努力的练习心法咒术,有事没事就进斩妖台修炼。我看明日三台试炼,这斩妖台肯定过得快。” “师兄你别给我扣高帽子。斩妖台的四十九层我从没去过。” “那倒是!” 长海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道:“对了,长平小时候还干过一件大事,好像是十一岁吧,偷跑进退魔台。” “哎,这个他和我说过!我知道!和一个师兄跑进去差点失控了,对吧?” 长海诧异,回头看看不自在的公孙长平又看看天舞:“那他和你说过他第一次和我下山不幸掉进妖精窝的事么?吓得他回来尿……” 公孙长平一把捂住长海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天舞不傻,一下反应过来:“尿裤子的事?” 公孙长平被人揭短面红耳赤松开手,暗暗赌气。长海不管他,继续和天舞聊起来。 那是好几年前了,公孙长平正式拜师公孙允六年,差不多是他十二岁的时候。那年长海十八,到了成年之时。 公孙允算了算他已经好久没回家看望过父母亲戚于是就让他回家一趟。 长海走前正好看到公孙长平,灵光一闪去和公孙允请示想带公孙长平下山看看。毕竟他十二年一直呆在三台观里面,需要见见世面。 长海那是还没有现在这般浮夸,虽比不上长旭但也还行。考虑到公孙长平年纪,长海原本打算马车回老家锦褚,差不多四五天就到了。 可是年少的公孙长平建议御剑回去,省钱又快捷。御剑飞行,十八岁的长海自然是熟手没有问题。但是公孙长平那会儿就……不太稳定了。 长海犹豫不决,反而让公孙长平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想要御剑过去。长海没能抵挡住他一再坚持,就应允了。 “当时呢我想着他在我前头,我在他后头看着,万一不稳了我施个法就好了。谁知道我们在天上,不知道怎的突然迎面飘来一朵乌云。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落下去了。” 天舞自己想象一番,背上起了冷汗:“这么高摔断腿了吧。” 长海勾住公孙长平欣然羡慕:“他运气好,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是蜘蛛精的老巢,大大小小的蜘蛛网把他兜住了。” “蜘蛛精……” 长海模仿八只脚爬行的蜘蛛,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天舞觉得有些恶心,再看一旁公孙长平也是不堪回首的表情。 “我当时吓死了,立马下去找他。那树林又密又暗,一看就是个妖精聚集的地方。我训着地上的网丝一路找到一个大地坑。我从上面看下去皆是各种虫子交叠攀爬,那咯吱咯吱悉悉索索的声音……” 天舞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同情的看着当事人。 “然后我就找了个隐秘的通道到了坑下,你猜我看到了啥?” 长海的样子让天舞只敢往坏里想:“都是死人骨头?” 长海手指摇摆:“死人骨头有是有,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到长平被困在一张蜘蛛网结成的床上,衣袖凌乱,旁边趴着好几个全身赤裸的女子,在他身上又亲又摸的。” “咦!这是蜘蛛精化成人形了么?” 长海自己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一阵反胃:“你想想八只手脚的女人在你身上来回蹭,嘴里长着刺,还会分泌毒液。你说恶不恶心。反正之后我们回来长平这个性子就变了,冷冷淡淡。而且不喜欢女人。” 如此说来是有阴影了。 “所以我们听说他居然和你交了朋友,就觉得神奇了。” 天舞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交往并未发现公孙长平对女子特别厌恶。虽然一开始脸色是不好看……一开始……天舞恍然想起了什么,默默走到公孙长平身边轻声道:“那个……之前让你验明正身……实在对不起……” 公孙长平略显尴尬,这事就不能不提么。 “那你们怎么出来的呀?” “还不是我救他出来的。”长海自吹起来,什么万剑飞诀,什么以一敌十,声东击西好智谋都出来了,“只是当时我刚成年他还是个小屁孩子,妖精打不光,最后只好想法子带他逃跑。谁知道我们长平是长得太讨妖精喜欢呢还是怎么找的,那些蜘蛛精追了我们好几里路一直到树林之外阳光普照的地方才不敢继续上前。我赶紧带他御剑回家。到了我们家他还是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当晚就尿裤子啦。哈哈哈哈哈。” 长海佯装嫌弃地瞅了公孙长平一眼,他别过脸耳朵红透了。 “你别瞧他平常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其实也不一定是一本正经的老实人。虽然十二岁近女色是太……” “师兄!” 公孙长平突然低吼一声,吓得长海立马禁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怎么……怎么了?” “并非是我不稳摔下去的,我记得当时好像是有股力量把我拽下去的。” “啊?”长海不置可否,“你十二岁时魅力就如此之大,那蜘蛛精隔着十几尺高就闻着你的味儿把你拽下去?” 公孙长平摇头:“不是蜘蛛精。她们在我丢下去之后才来的。当时乌云过来我已减缓御剑的速度。但是置身云中时我确实感受到一股力量好像是有什么人从小面拽住我的脚。紧接着我的剑就不听我指挥直直往下冲最后掉进蜘蛛精的窝了。” “是这样?”长海揉着下巴,“这我可没注意了。当时确实只有一群蜘蛛精,并无其他什么人啊。那一带妖气虽重也不至于如此……” “不如……”天舞突然插话,“等长平过了三台试炼后我们再去那里看看?” 长海被天舞逗乐了,笑道:“天舞姑娘有所不知,当年我两跑的急,根本没搞清楚那蜘蛛洞到底在何处。再说了,长平这不是还有阴影么?他现在比起小时候更是俊朗,这蜘蛛精见了他还不疯了?” 天舞目光在公孙长平身上一番游移,看的他不太舒服。长海见状不再多话,自顾自往前走着。天舞借此空挡低声问道:“你还记得那些个蜘蛛长什么样么?什么颜色?” 公孙长平原不愿回忆此事,不过长海提了他也只能细细想想:“黑色白色棕色……黑色的背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红点……” “眼睛呢?” “蜘蛛身的我没看清……女人身的……” 公孙长平恍然大悟,转向看着天舞:“一只眼睛是黑色一只是红色……” 黑红的异色瞳。难怪天舞想去看看,这不正是魑魅老鬼口中拿走阎罗镜的人么! 当时公孙长平确实吓得不轻所以不太记起。又隔了七八年一些细枝末节之事不说他也不会记起。 “真的这么巧?”公孙长平有些疑惑,这种事听着有些不可思议。 天舞也觉得如此,但是她心里更多的是对公孙长平的疑惑。 第四十八章 开门红 异色瞳之事,公孙长平和天舞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带着天舞游荡了半天,公孙长平就被叫回内院做准备了。 说是准备,其实也不过是几位师傅将参加试炼的弟子集中在后厅里嘱咐两句。 这一次长旭作为过来人担当了讲话的角色。 公孙长平到内厅时,长明与长德以及终于挨不住萧涣漓啰嗦的长羽都到了。 室内气氛压抑,公孙长平在长德的白眼下座到自己的位子上。 “明日就是三台试炼。规矩想必你们早就了然于胸了,我也不多言。在此只有一句:不可害人,也不要硬撑。” 酉时天已黑,长海受公孙长平嘱托来找天舞吃个饭。 吃着吃着二人就从天南地北聊回了明日的试炼。 “长海,长平说你是他师兄。那你怎么不去这个三台试炼呢?” 天舞之问亦是很多人之问。 长海咽了饭菜,思考一番道:“主要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嘛。你也知道这三台试炼无非就是证明一下自己有实力而已,如果我不想证明去了不是没意义。反正我这人胸无大志只要能铸剑,呆在哪里给我什么头衔都是一样的。而且三台试炼……说实话挺血腥残酷的。” “为何如此说?” 长海便与天舞解释了一下三台试炼的规矩。 所谓试炼其实就是掌门与众长老设置一个任务,需要走完三台每一层才能完成。 在弟子进去前,长老会按人数在三台内设置不同的空间,所以除了作为入口的地层,进去后其实都是自己单独行动并不会碰到其他人。 弟子进去后,三台外头的结界就会开启,三天内,所有人包括长老掌门都不能进入。这也就是说一旦弟子在里头出了危险只能靠自己。 “其实以前三台观三师兄并不是我,而是萧师叔座下的大弟子。他和长旭还有长明一同参加了当年的三台试炼。长明因为功力不够主动放弃被守卫三台的石兵卫送出来了。而长旭第三日中午顺利完事也出来了,最后那位师兄却迟迟没有出来。等结界关闭萧师叔进去找时只剩一居骸骨。” “为何会这样?!”天舞不能理解,不过是一个试炼罢了,为何要做的如此绝?非要做这样的结界困死人。 长海叹息一声:“因为长旭得到了最后的通关物件,那位师兄去晚了一步没得到就和退魔台的大魔有了冲突,双方打起来那魔技高一筹就要了那位师兄的命。” “这……” 长海苦笑:“三台试炼时,三台内压制妖魔鬼怪的符咒全会失效,整个三台只保证他们不会跑出来,但他们在里头无法无天除了进去的弟子无人能管。试炼之初,掌门一再说,一旦你得知自己已经落后,就主动弃权。虽不是绝对,但几户每一届都是只有一个人成功。那位师兄就是太过固执才丢了性命。这件事以后,大师兄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害死这个师弟。所以啊,我们这一辈只有他出师了,却一直呆在观里。” 天舞听了这话,心里闷闷的:“那长平那样钻牛角尖的人,会不会……” “我也担心这个。特别是这次和他一同参加的还有长明和长德。想必你也知道,他两挺讨厌长平。这三台试炼拼的就是一速度,这两个人肯定铆足了劲要抢先呢。” 被长海这么一说天舞觉得心里有些慌。可是想到她上次替公孙长平算命时所见,他确实是出了师与自己一道下山的。 长海见她出神,低笑问道:“你是不是担心他呀?” 天舞耿直地点头。长海眼睛一转道:“你要是担心他,明天他进去之前把这个给他戴上。” 长海手中不知哪里变出个黑色符纸。 “这东西有用么?” 天舞打开来,就是一张空空如也的符纸。 “有一点小用处。是我们三台观弟子写了送给那些有求百姓得个心安的东西。”长海给平安符穿上红绳,“你呢回去就用丹砂和水在上面随便写点祝福之类的话。明天进去前就给他挂脖子上。我们管他叫开门红。” 天舞收下符纸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写点什么好。 次日卯时,一切已经就绪。围观的人都已经在三台外围站着了。说是围观其实并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只能透过结界屏障上的红点了解进程。 除了各地小道观为了寻厉害的道士之外,来的最多的就是参加弟子的家以及受妖魔鬼怪叨扰要找人除邪清祟的人家。 公孙长平自然是无人相送。长旭原本嘱咐长海代为相送,不然也显得公孙长平有些可怜。可是他就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长明与长德的爹娘早就来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天舞才姗姗来迟。 “哎哟,愁死我了。”天舞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看见公孙长平就往他脖子上套东西。 长海见状总算是移步到前方:“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不远处长旭脑门上一滴汗,他们三个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看着。 长海展开黑符上头龙飞凤舞着两个大字--天舞 “姑娘这是……” “我想了一晚上,觉得写啥都不放心,不如就写自己名字,寓意是我与你同在!” 天舞讲的激动,长海和公孙长平有些无语。看在寓意不错的份上,公孙长平安静的戴好了黑符。 “别惹事。”在长海诧异的眼皮子下,公孙长平轻拍了一下天舞的脑袋,提着银雪转身进入三台结界内。 掌门公孙允越上台顶:“三台试炼,启!”随着他的低声,亲自打开了三台地层之门。结界内四个人接连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只剩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四个红点。 此时三台内外出现了此次试炼的任务。外围的人看明任务一时沸腾。 今年是要取一妖一鬼一魔的元神炼制无量丹。 长海面色丧丧:“今年这个任务看似比往年讲人情,实际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为什么这么说?” “取元神就是要灰飞烟灭,那三台里的邪祟还不和你拼命?而且炼制无量丹越是戾气深重的妖魔越是能炼成……这不就是逼他们去杀三台四十七层最凶戾的妖魔鬼怪么。” “这无量丹又是什么?” “十全大补药,吃了功力大增。”长海摇摇头,不打算看下去,“哎,听天由命吧。” 言毕他转身离去不在观战。天舞找了个高位坐着。 三台内四个人长羽已是面如死灰硬着头皮进入驱鬼台,长明和长德商量一番进入了退魔台,公孙长平无意外进入斩妖。 斩妖与驱鬼台不同,每一层皆如迷宫一般。光是走到顶层也别其他二台费时。公孙长平在这儿起步有些吃亏。 唯一的优势就是斩妖台里的妖比其他二台更为凶残,若得元神炼制无量丹也远比另外二台功效好。原本猫妖九皇就是被锁在斩妖台内,这次出了乱子,公孙允已经将它困在后山一个更隐蔽的地窖中。 此地只有三台观的长老和三台掌事的徒弟知道。 没有了九皇公孙长平心里其实松了口气。三日闭关之后,公孙长平势头极好,进入斩妖台一路杀上了四十六层。 四十六层原本出了猫妖九皇外还有一只红眼银狐。这狐狸当年在天驼群山一带魅惑那些在山林中迷路的人。此狐狸不同于外头那些狐狸精,特别喜欢找十六七岁的少女,吸食她们的精气。 等这狐狸吸食完一个女孩所以的精气,它就会走出雪山变成那女孩儿的样子。当女孩的家人或者朋友找打她时,殊不知眼前的人其实是个妖怪。 最麻烦的就是这红眼银狐每日消耗的极少,一个健康的十六岁女子的精气足够它活至少十年。但是这十年里它还会不断吸食周围女子的精气,每次量不多但是对凡人来说等同于折寿。而它倒好,永葆青春。 不过他每一百年要冬眠一年,这个时候他就会大肆杀戮,以保证这一年不会被外敌入侵或者冻死在雪地里。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真身最容易暴露。这红眼银狐是三台观建立之处就被抓进来的,到今天为止已经呆在这三台里快一百五十年了。 一百五十年对他这样一个妖怪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三台观今年在江湖上抓妖无数,几遍是炼丹也轮不到它。出了没有漂亮姑娘,在这里或者是在外面并无区别。 公孙长平看见他时,他就是如此安然地打着盹。不过这银狐皮毛却是非常漂亮,不只是天生还是修炼成妖之后才如此。 不过红眼银狐早年被人类猎杀,加上狐狸的报复心极重,公孙长平一时拿不准是否要那他作为开门红。 “唔。”银狐在睡梦中闻到了人味儿,睁开眼。纤细的身体,像个一岁的小猫似的。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道士。 “这是三台试炼开始了么?”银狐立起身伸个懒腰,悠闲如自家庭院。不过公孙长平却感觉的出来,这没了符咒约束的四十七层妖气很重,“上次有个黑皮道士问我要了一撮狐狸毛,这次你们要什么?” 妖气虽重,但身为斩妖除魔的道士,公孙长平也不慌,平静回道:“元神。” 银狐一个激灵,浑身一抖:“嘶,这次下狠手了呀!要我的元神?” 银狐的身体忽然变为一个妖娆的女子,着一件单薄的白衣,贴到公孙长平身上,娇羞到:“你这个小道士,长得挺好看的。难道真那么狠心要我灰飞烟灭?” 银狐在他身上来回扭动,见公孙长平不为所动,更是褪去薄衫,小露香肩地勾引。 公孙长平嫌弃地拍开他到:“放过你,可以,但是得交换一件事。” 第四十九章 挑拨离间 红眼银狐被关斩妖台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有道士和他谈交换。 他媚着眼,攀回公孙长平背上,对着他耳朵轻声问道:“说来听听?” 公孙长平欠身,与红眼狐狸保持距离。他指指上层道:“楼上,关着一个食尸妖,你知道吧。” 红眼狐狸沉重叹息一声:“你怎么口味这么重?那食尸妖恶心的不得了。” 这食尸妖并非是个喜欢吃尸体的妖怪,而是偏好将死之人的妖怪。万物将死的时候,灵魂徘徊于阴阳之间,三魂七魄不受限,他就在这个时机将灵魂吃了。 食尸妖的本体其实是个人,想要修道成仙却误入歧途。将死之时被三台观的祖师爷救了。祖师爷原想感化他,却敌不过人心本恶,间接让他习得妖术。 祖师爷晚年为了亲手抓住这个妖孽丧了命。后来是公孙允的师公完成了祖师爷的遗愿。 同样是吃人精气,这红眼狐狸一直瞧不起上头那位。 “我知道你垂涎他那位置很久了。恰好我也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不如你我联手。取他元神,你六我四,如何?” 红眼狐狸毕竟是妖精,一个道士开出这样有利于妖的条件实在可以。他眼珠子转了两圈,娇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那食尸妖不好惹,万一我这一去不复返了,岂不是便宜你?还是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 公孙长平抬手张开,一束亮光在手心点亮:“三台试炼为期三天,此次除了我还有三个人。此次试炼需要一妖一魔一鬼的元神。三台台顶的东西就连掌门也要忌三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单打独斗的弟子。” 红眼狐狸看着亮光周边的红色原点,其中一个已经到了退魔台的四十八层。 “如果我算的无误,他们必然在第一台中取最厉害的元神。那接下来等他们到了斩妖台很可能就无力往高处挑战。到时候,就算我略过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若你我此时联手,你的了六成食尸妖的元神就能升至顶层,他们自己会忌讳不敢轻易挑战。” 红眼狐狸见过四次三台试炼,公孙长平所言确实合理。三台内一直不乏大妖吃了小妖,大魔灭了小魔的事情。 “不过你也可以不与我交换。等着我杀了上头的食尸妖,得了他的元神,我自然也能杀得了你,到时候我只需在退魔台和驱鬼台选择那些普通的魔鬼,也算先苦后甜。” 红眼狐狸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笑:“你杀得了上头的食尸妖?”他可不相信。 然而公孙长平却一派淡定,既然红眼狐狸不信,那就算了:“不过就是吃了一些罢了。” 说完就起步上楼。红眼狐狸变回妖身,一时犹豫不决。 食尸妖妖气极重,整个四十八层到四十九层打通了就关他一个。 公孙长平真的杀得了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食尸妖长得丑陋,常年吸死人灵魂的副作用已经将他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时隔多年看见一个新面孔,食尸妖先时惊恐地大叫:“道士!道士!”又是恶狠狠的低声诅咒:“弄死你!我要弄死你!” 说完他就从黑暗中走出来,翻手就是一股湿毒妖气。公孙长平勾起嘴角,反手运气,震散了食尸妖的妖气。食尸妖气的张开血盆大口,从自己嘴里拔出一把骨鞭。骨鞭酷似脊柱,一节节可以分开拉长,又似九节鞭。 食尸妖挥鞭,骨鞭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斩妖台上下。 公孙长平此次只允许带一把剑进入,无符无法器,骨鞭缠住银雪,互相牵制。食尸妖顺着骨鞭迅速朝公孙长平爬过来,公孙长平右手于背结印完成。 食尸妖发觉不对,嘴里喷出毒液,公孙长平大喝一声:“禁!” 毒液被反弹溅到地上,腐蚀出一个坑。而斩妖台四周却出现了一层异光。 台外的人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子都伸直了脖子。 “掌门!”长旭一眼看出了不对。 公孙允立身挡住他。只见斩妖台内所有门窗突然大开,妖怪从里头往外蹿,一时间结界内妖气大作。胆小的都退后几步。但是妖台本身的禁锢和公孙长平的法术,立刻就将妖怪们吸了回去。 砰砰几声,外头再次恢复安静,好像刚才的情景只是大家一时眼花。 公孙允皱起眉头,隐隐担心公孙长平整这一出是何用意。 此时斩妖台内,因为刚才的一开合,妖气大乱。食尸妖受其干扰,松了骨鞭。 楼下的红眼狐狸更是坐不住了。他看不到上头的情形,以为公孙长平真的和食尸妖打的不可开交才让斩妖台遭此突变。 那食尸妖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再一味攻击。他退回暗处阴沉问道:“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公孙长平收起剑背过身故意将后背暴露在食尸妖面前:“并非是我想杀你,而是我一路上来下头的妖想杀你。” 食尸妖知道他的话不假。食尸妖要靠将死的灵魂活下去。自从被关在斩妖台之后,他就只能以楼下妖怪的灵魂为食。 “他们都怀疑,你是三台观养在斩妖台专门吃妖的大妖怪。” 妖怪也有情也会有义,他吃了的那些妖他们的朋友亲属早就恨得牙痒。当然妖怪也会害怕会恐惧,所以他们不敢轻易招惹他。 “我倒是觉得这个解释不错。”公孙长平话锋一转,“你与我们联手,我们保你元神不散,你保了这斩妖台妖气平衡。” “巧言令色,你究竟想如何?” “我经过四十七层时,那护理说愿意与我联手杀了你。” “就凭你们?” 公司长平轻笑:“凭不凭,不试试谁也不知道。不过,对我来说,我不希望你死,我只要你四成元神。” “你做梦!” 食尸妖一言不合再次攻击公孙长平,公孙长平徒手抓住骨鞭,骨刺扎入手心渗出殷红血色。 公孙长平猛力一拉,把食尸妖拉到自己面前:“我可以和你斗个你死我活,但是到时候,你能确定楼下几千只妖不会合力上来趁人之危?” 食尸妖,此生最怕的就是死。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公孙长平说的没错,他们会。 红眼狐狸上来时,二人正在拉锯战。他见那食尸妖妖气减弱以为公孙长平治住了他,便上前想分一杯羹。 食尸妖见了与方才二人一番言语对上号。公孙长平松手,骨鞭一扯,挥开红眼狐狸。 骨刺划破红眼狐狸的脸颊,他娇呼一声,目光愤愤:“说好了,我六你四。” 公孙长平听眼,看了看躲在暗处的食尸妖,这妖怪已经目露凶光地看着红眼狐狸,杀心已起。接下来的事恐怕用不着他费心了。 如公孙长平所料,食尸妖和红眼狐狸打的不可开交。他虽不费心但得出力,省的被他们识破这挑拨离间的计策。 红眼狐狸这厢打不过,公孙长平就上前补一刀。下头其他妖怪见了,也有两三个不知好歹的上来帮阵。 斩妖台没了符咒控制,这些妖可都是使劲浑身解数在打架。 公孙长平找准时机收了几个小妖的元神。转身恰好看见食尸妖已经将那红眼狐狸捆住。 公孙长平抽剑砍在骨鞭上,将方才小妖的元神封印丢向食尸妖。 食尸妖吸魂如病,看到元神就松开红眼狐狸去追那几个元神。公孙长平的封印不强,但足够让红眼狐狸脱身。 “你打算一直这么冷眼旁观么” “若是如此,你现在还被捆着呢。” 红眼狐狸回神,那食尸妖已再次朝二人冲来。公孙长平提剑跃身飞过骨鞭,银雪划过空气,几道剑气略过食尸妖。 红眼狐狸显出利爪,勾住骨鞭效仿公孙长平方才的法子。不过,公孙长平却突然飞身上鞭立在那儿。他脚踩如钢丝一般的骨鞭,飞速朝食尸妖奔去。 食尸妖见状送了骨鞭,旋转至空中,血口大张,一股妖气涌出,吸人魂魄。 红眼狐狸看不起食尸妖的长相,可是二人如出一辙的招数让常常长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一点最让他受不了。 现在亲眼所见,红眼狐狸真的眼红如火,甩开骨鞭。施法变身回狐,扑上去想要吸食公孙长平的魂魄,与那食尸妖一较高下。 然而公孙长平的魂魄岂是随便吸食的?他体内有神魔之力,三日闭关被公孙允暗暗封印几成,现在左右夹击正好破了这封印。 到底是食尸妖技高一筹,立马发现半空中公孙长平气息骤变。原本已经离开肉体的三魂七魄速速回身,而且还反向吸着食尸妖和红眼狐狸。 食尸妖比较一番,迅速撤手。红眼狐狸刚发现不对想要停手,却被食尸妖一掌击中命门。 血从口出,红眼狐狸恶狠狠地等着食尸妖。 公孙长平没了牵制,落地就是一剑插入红眼狐狸体内。红眼狐狸不可置信的哀嚎一声。食尸妖得了一个将死之妖,兴奋地吸食起来。 一时被遗忘的公孙长平趁他放松警惕,飞快念起咒术。原本没了符咒的四周渐渐银光闪现。 食尸妖发现自己中了全套,但是符咒厉害,他痛苦的捂着脑袋,猛力地撞墙希望甩开眼前自己各种死亡的场景。 公孙长平的幻阵快将他逼疯了,那红眼狐狸的半分元神被公孙长平抓住,一路摸索着抓到了食尸妖的体内。 食尸妖痛苦万分,嘴里不停咒骂:“要你陪葬!要你陪葬!我要……” 话没说完,元神就直冲他脑门。公孙长平借着红眼狐狸的元神吸走了食尸妖四成功力。食尸妖发飙,疯了一般朝公孙长平施妖法。 他的目标本就是红眼狐狸,眼下得手不与食尸妖厮杀,立马捏诀,如风般迅速消失回到地层。 食尸妖满目怨恨,仰天长啸将楼下挨不住的小妖都吸入腹中。 第五十章 出局 里头发生了什么,外头围观的人其实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公孙长平再次回到地层,而长羽进入了退魔台,长明进入了斩妖台,长德进入了驱鬼台。 但是外头的长老和三位师傅还是看出端倪。 长旭也觉不对,起身到公孙允身边低声:“师傅,斩妖台连失……” 公孙允摆手打断他。他起身紧紧盯着三台变化。 “你去通知下头各位长老,加固结界,切不可放松大意。”公孙允语气沉重,长旭知其所忧速速下去知会众长老。 公孙长平在地层,将红眼狐狸的元神放进自己的葫芦里。他手上还有四成食尸妖的元神。 另外三人已经进入第二台,此刻斩妖台的灵力已经有所倾斜。公孙长平带着那四成功力进入了驱鬼台。 驱鬼台,公孙长平算是回头客了。从地层到四十七层不废吹灰之力。 外头围观群众看着他一下次就赶上了长德的速度,不免惊叹。 然而分隔在两个结界中的二人并看不到对方。 公孙长平如此赶,并非为了早早把驱鬼台的元神拿下,而是再一次看看这四十七层。他依照记忆,摸索着。原本的符咒不在了,公孙长平无法通过那个蛇信花的图案找寻那间侧室。但是他记得,这个侧室位于通达四十九层的阶梯的对面。 驱鬼台的已经被长羽扫荡过一边,四十九层的厉鬼已经不在。从下至上的小鬼,因为忌惮那四成食尸妖的元神也不敢靠近。公孙长平如无人之境在四十八层慢慢寻找。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公孙长平所期望的,兜了一圈只道:“门不见了......” 正在他丧气之时,楼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公孙长平扶墙稳住身,朝楼下望去。地下漆黑一片,但是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应该是长德上来了。 长德到达四十八层,也顺带把下面的鬼魂勾上来了。一时间,公孙长平受到十几个小鬼的攻击。没了符咒又没了大鬼坐镇,这些个自不量力的鬼魂如饿狼扑食一般围攻公孙长平。 银雪飞速斩杀这些小鬼,突然头顶上传来一股强大的鬼气。小鬼们纷纷停止,窜了几下又惊恐的朝楼下跑去。 四十九层的主,又回来了。 公孙长平对这个主并不好奇,他现在更多的是想找到原本那扇门。但是结界那头的长德进行的并不顺利。 公孙长平细想觉得不对,长德与长明同参加三台试炼,两人应该早说好这驱鬼台四十九层的鬼魂留给技高一筹的长明,切此时长德在四十八层又怎么会招惹到上头的鬼王呢? 心中疑惑还未想明,又是一个震动。这一次公孙长平发现,长羽出局了。 现在已是三台试炼第二天的丑时。长羽在退魔台选择放弃。以公孙长平对他的了解,长羽虽然性子安稳但非轻言放弃的人。退魔台走到一半突然弃权,八成是受不住了。 确实,外头围观者寥寥无几。长羽弃权时,剩下的长老们马上就发现不对。传送阵将长羽送出来是,已经一身血。 公孙允,楚向北和萧涣漓立即进入结界替他疗伤。 长羽气息微弱,眼睛半睁。萧涣漓有些自责自己是否不应该让他来。 “师弟。”公孙允运气到一半忽然对萧涣漓到:“长羽似乎并非是魔物攻击。” 萧涣漓诧异。 “你速速进入地层看看长羽的葫芦里,那鬼王的元神是否还在。” 萧涣漓点头,立即进入地层。 楚向北也发觉事态不对:“师兄,要不要暂停?” 公孙允摇头道:“不行,若是现在暂停,里头三个人全都有危险。现在长德和长平都在驱鬼台。鬼王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大开杀戒,当务之急是师弟能拦住鬼王。你速带长羽出去疗伤,三台的牵制我要重新加固一番。” 外头发生的事,里头的人并不知晓。公孙长平只感觉到头顶上的鬼气逼人,似乎要渗入四十八层的样子。 果然他一抬头,就见丝丝红光在天花板上忽闪。突然两只脚被什么抓住。 低头一看,一个青面老鬼从地板里穿过来,直逼公孙长平的面孔。 公孙长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那青面鬼公孙长平之前并未见过,可是也非新来的。来不及细想,青面鬼魂就呼啸而来,鬼气化作细小的利剑,划破公孙长平的衣服。银雪再快却挡不住细如雨下的鬼气。 公孙长平单手结印,却不想这青面鬼魂如此灵敏,一把按住他的右手。 “糟糕。”公孙长平心里一紧,那青面鬼魂的鬼爪顺势进入他的身体。 公孙长平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捏住了,胸口疼的厉害,呼吸接不上,浑身难过的要死。然后青面鬼魂松开他的心脏,公孙长平捂住胸口,撑着银雪想要反抗,却被青面鬼魂掐住脖子。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鬼魂最凶狠,没了七情六欲就是冷血动物,只要是侵犯它领地的都是格杀勿论。不像斩妖台里的妖或者退魔台里的魔,还会和你寒暄几句,或是讲讲道理。 公孙长平被掐的翻出了白眼,为了保命,他松开银雪,左手结印。趁青面鬼魂不注意打在他的头顶心上。 这个咒术功力不强,青面鬼魂只是松了手并未后退。公孙长平跌落在地,拾起银雪迅速一个跟头滚到另一边。青面鬼魂自然不会放过,转身就来。 公孙长平防御未开,那鬼魂的鬼爪已在眼前。 就在公孙长平举剑想抵抗时,那鬼爪停在了半空中。 他见红火突然混乱的摇摆,像是受了什么大阻碍。青面鬼魂愤愤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一丈。 公孙长平奇怪,却发现那青面鬼魂似乎并非在看自己,而是自己头顶上。公孙长平仰头一看,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青面鬼魂所看的正是飘在公孙长平身后上方天舞的魂魄。 天舞此时一只眼睛为白,一直眼睛全黑,似乎正在施法。她不做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公孙长平一模,感应到脖子上挂着的那张“天舞符”。取出一看,上头的天舞二字正闪着荧光。 “你难道跟了我一路?”公孙长平又气又忧,“你疯了啊!不要命了!” 天舞魂魄下降,公孙长平清楚的看到她没有脚:“刚和你说过苍阑城那次就忘了么!万一你跟着我出了意外,魂不附体是要死的。” 天舞见他怒火冲天的样子,和对面的青面鬼魂差不多了。理直气壮道:“你要是能时刻控制得好你自己不让人担心我用得着以身犯险么!” 公孙长平:...... 他那些小心思,天舞早知道了。神魔之力他既害怕又欢喜。听了长海师兄所说,天舞断定,公孙长平此次一定会再次自解封印。 “还有,你那个长羽师弟被人抬下去了,吐了不少血。我还听他们说好想什么鬼王回不回来什么的。” 鬼王......应该是原本四十九层的那个厉鬼。长羽过了驱鬼台那鬼王的元神难道还是破关而出?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只会更加凶残。他和长德都有危险。 “鬼王是不是这个便秘脸啊。”天舞见他不反应,而一边青面鬼魂盯着二人来回踱步。 公孙长平一滴汗道:“他这样子,明显对你有所忌惮。还怎么有脸称王?” 天舞恍然大悟:“也是也是。不过我什么都没干,他干嘛这么怕我?” 公孙长平叹气:“谁知道。” 天舞越看越不对,双手指尖一转,目光泛绿。公孙长平在一旁着那青面鬼魂盯着天舞,浑身发抖却又不前进。甚是奇怪。 “奇怪......”天舞看着青面鬼魂,喃喃道,“你认识他么?” 公孙长平听着问题更是诧异:“不认识,怎么了?” “恩,这个便秘脸好像是要阻止你干什么事。” 公孙长平不解,他上前一步看着这个青面鬼魂,努力地想了想,确实没有印象。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房间?”天舞又问道。 公孙长平疑惑:“你怎么知道?” 天舞指指青面鬼魂,示意自己是从他那儿看出来的。 青面鬼魂瞪着公孙长平和天舞,公孙长平慢慢走进他,他却站在原地不动。青面鬼魂此刻正贴着一堵墙,公孙长平直觉他要找的那间密室就在他背后。 如果真如天舞所言,那这个青面鬼魂对自己就没有威胁。他冷冷道:“让开。” 青面鬼魂发出低吼却不动不动。 “长平......”天舞似乎又看到了什么,刚想上去说些什么,却见公孙长平脖子后面封印再次显现,“长平!别......” 她来不及阻止,公孙长平就运气再剑上,刺入青面鬼魂的天灵穴。青面鬼魂发出厉声,震的二人耳朵都疼了。整个驱鬼台剧烈晃动,它背后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公孙长平微笑看着自己所寻之门显现。可是眼前原本愤怒的青面鬼魂突然满目悲伤。截然不同的表情,让公孙长平咯噔一下。 晃神之间,青面鬼魂慢慢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看着公孙长平,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 公孙长平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懵:“你说什么?” “她说别进去。”天舞在身后喃喃道,“她说别进那个房间。” 公孙长平不懂,莫非这房间有什么不妥?那他更有必要进去一看。心里疑问还没说出来,那青面鬼魂的魂魄分离了。留下一个元神落入公孙长平手中。 鬼魂飞散,密室门顺着裂缝自己打开,公孙长平犹豫一秒还是决定进去。 第五十一章 密室 天舞跟着公孙长平一同进入这个密室。 密室与之前并无变化。公孙长平摸着墙壁上的符咒道:“我就是在此看见了你说的那个蛇信花的图案。” 天舞仔细辨认墙上的图案,眉头越皱越紧。 “你有什么发现?” 天舞看完墙壁又仰头看看天花板。半响才到:“完了。” 公孙长平不解。 天舞刚要开口解释,突然密室门砰的一声关闭。 公孙长平跑去推却发现连门缝都不见了。 “这是……把我们关起来了么?”公孙长平剑眉一沉发觉室内气息不对。 突然四方开启四扇窄门,走出四个蒙眼的僵尸。 “这……难道也是你们三台观试炼的一环。” 公孙长平摇头。 那四个张开发黑的嘴,一股灰烟冒出。烟雾缭绕,公孙长平和天舞竟然也扇不散。烟雾像是长了眼睛般跟着四处逃窜的二人。即便天舞现在是魂魄之身也被追着跑。 公孙长平捂住鼻子并没有用。天舞见状让他关闭五感。 但是五感关闭,在这驱鬼台内等于找死。四个僵尸吐完灰烟,各占一方看着二人与灰烟缠斗。天舞因为身体在外没有武器,屡次施法也灭不了这烟。 公孙长平拔剑朝僵尸砍去却被结界挡住。 “这些僵尸背后有人操控,你伤不了他们的。” 公孙长平和天舞被困在密室中央:“驱鬼台内怎么会有人做此事……” 天舞对三台结构不甚了解,倒是看出一点:“这个密室你说别人都没看见过,只有你。看来是有人专门给你设的。” 公孙长平觉得不可能:“驱鬼台平日有观内长老和三位师傅定期把守,谁会……” 讲着讲着,公孙长平理解了天舞那句话的意思,摇头道:“不可能!我是三位师傅带大的,他们怎么可能……” “因为你特别啊!”天舞低声道,“你体内有神魔之力,他们早就知道了。一边和你说神魔不过是人一念之差,一边有极力想要压制这力量,这不是互相矛盾么?” 天舞所言,绕乱了公孙长平的心绪。分神之际,四个僵尸突然转身背对二人坐着弓步。 灰烟终于消散,二人不敢放松警惕。但是四僵尸却迟迟没有动作。 一时间密室里静的可怕。天舞再次细细看了看墙上的符咒,喃喃道:“天龙分裂……” “你说什么?” “这墙上的符咒很眼熟……好像见过……” “在你故土么?” 天舞摇头:“不,好像是梦里……梦里……有铁链绑住了什么……那铁链上就有这些图案,可是这符咒……好像是很古老的……” “你说铁链?”公孙长平身体像是触电般,猛的记起他曾在噩梦里看见自己被铁链五花大绑的情景。 天舞看的专心,没有发现公孙长平的眼神变化。突然他大喝一声小心,推开天舞,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从他头顶直穿而下。 公孙长平当场跪地,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一般。天舞惊恐之余立马起身被发现自己被搁在结界外了。 再一看正是那四个僵尸围成的一个圈。她现在是无形之躯 天舞敲打结界,公孙长平在里头跪地颤抖。 “分裂……”天舞看的清晰,公孙长平的体内的元神因为雷电的关系出现了分裂之兆,“这间屋子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言毕第二道闪电劈下来。公孙长平直接的全身都在被什么东西拉扯,身体像是要四分五裂一般。 突然浑身一紧,被什么捆绑住了。四个僵尸手里不知何时各有了一条铁链,缠绕在公孙长平身体上。雷电顺着铁链刺激着他,俨然是一副地狱雷刑之景。 中央的公孙长平已经失去了知觉,天舞清晰的看到他体内神魔之力正在觉醒。但是这次身上的封印并未像之前一样显现。 “天龙分裂之术……”天舞喃喃,“有人要取长平的神魔之力。” 天舞懂了,公孙长平的师傅之所以种下封印抑制却又不封死,除了神魔之力本身难以封印之外恐怕就是怕有人取他这个神魔之力。 神魔之力一旦拥有就很难与本体分离。而天龙分裂之术古传就是为了惩罚落罪的神仙,以雷点击碎元神,元神碎而不散,是神仙最脆弱的状态,这个时候要去他的灵力或者神力都最为容易。 意识到这点,天舞不再犹豫。外头的本尊速速离开三台回到房中。躺下身双手交叉于胸前念起咒语。驱鬼台内的天舞重新睁开眼,双手已有了柳刃。柳刃合二为一,天舞手速飞快旋转柳刃刀,如一个边缘锋利的圆盘一般脱手而出。刀刃在墙壁上划出刀痕,圆形结界有了微动。 柳刃到在天舞的咒术下飞至雷电源头,刀刃于雷电相交,溅出火花。 结界受此影响断了一瞬。天舞乘机跳入结界内。 双手结印,背后再长出了四只手。六手天舞,四手抓住捆绑公孙长平的铁链。雷电穿过天舞身体,好在她现在是无形之躯元神不在这里,否则估计也得跪。 不过一般魂魄再次,雷电穿体不免还是击痛本体。 天舞剩下两只手捧起公孙长平的脑袋,他双眼无神,天舞对着他念起长长的咒语。 慢慢的,公孙长平听到了模糊的银铃声。 “长平……长平……”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可是身体好重提不起劲来。 天舞见此招不行,再这样下去神魔之力会被完全抽取,这会要了公孙长平的命。 天舞决定下狠手。她拾起地上的银雪,对准公孙长平的心下放就是一剑。 银雪刺穿公孙长平的身体。肉体的疼痛压过了元神分裂的苦。公孙长平低吼一声,原本在外散的内力以及神魔之力突然停止。 “成功了?” 天舞欣喜,却发现公孙长平再次睁开他深蓝的眼眸是一双“蛇”眼。 他好像恢复了神志,体内的神魔之力又速速回到他体内。天舞见状,在他的怒目下又把银雪拔出来。 这一抽引得公孙长平又是一痛。但随着神魔之力的回归,伤口的血奇迹般的止住了。 公孙长平怒火冲天的看着天舞。这样子并非是恢复神志,或者说他并非恢复成人类公孙长平。 此刻他周身气息皆是神魔之气,天舞看他猛的一用力就震断了束缚自己的粗铁链子。天舞丢下银雪,召唤柳刃刀再次阻断结界。 她轻越出结界,不像公孙长平随手一挥那四个僵尸连同结界一起破碎。他现在只盯着天舞。 天舞察觉不妙,惊慌失措地找起这密室的门。 可是公孙长平却不给她机会,翻手就是数道剑气其发。 天舞脚步飞快却仍然受伤了。不过她看见剑气所击中的墙壁上留下来一道道深坑。天舞灵机一动,捏诀起身脚粘上墙壁飞快的奔跑起来。 公孙长平果然追着她,不一会儿这一圈墙壁就被他的剑气划得面目全非。墙壁上符咒被破坏,这雷电不在打下来。天舞奋力越身头朝地叫朝天瞪上天花板,再三百六十度旋身下落。 剑气不偏不倚击中雷电的源头。突然原本消失的密室门再次打开。 天舞想都不想跑出密室。后头的公孙长平隔空取剑跟上。 二人出了密室,这四十八层驱鬼台里正有几个鬼魂在抢地盘。公孙长平和天舞的乱入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个个上前,却被公孙长平轻易的斩杀。元神也随之灰飞烟灭。 天舞频频回头,自己脚伤无法更快,而且公孙长平此刻盯住她了,一时甩不掉。 天舞乱跑一气,看到一段台阶,不多想就上去了。 这上去正是驱鬼台四十九层。公孙长平这下没有追赶而是慢悠悠地走上四十九层。 这四十九层里关着的可是鬼王,是长羽打败了也能靠着元神再次回归的鬼王。他阴魂不散作恶多端,比之退魔台的魔祖和斩妖台食尸妖都更为邪恶。 天舞并不知道鬼王的存在,但是也感受到了背后一股和面前公孙长平神魔气息相当的鬼气。 此时这股鬼气似乎被圈在另一个空间中,但是公孙长平的靠近吸引着他返回二人所在的空间。 鬼王没有固定形态,天舞靠在墙角边喘着气看它与公孙长平对峙。 公孙长平的银雪飞闪,单手结印飞快。鬼王并不占上峰。 只见幽幽鬼气圈住他执剑的手腕,公孙长平不悦的皱了下眉,当场松开银雪。 银雪落地的瞬间,被圈住的手一转一团火在他手心燃气。火顺着鬼气爬上鬼王的身体。 天舞见那火橘中带蓝,并非是天火也不是鬼火…… 这火对鬼王构成了威胁。他速速远离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勾起唇,举起双手两团火光瞬间变成两条橘色的火鞭。 鬼王有些恼,凶狠的嚎叫。叫的天舞都受不了头痛。 但是公孙长平完全不受影响。他不断挥鞭抽打鬼王。 二人相斗,最后还是鬼王还是被火鞭困住。 那火触到鬼王燃气阵阵白眼。鬼王叫的声嘶力竭。原本就在长羽手上受伤的他,此刻根本无力反抗。 眼见他逐渐消散,鬼王使出死前最后一击。鬼气罩住公孙长平全身,随着他的尖叫楼下的几百几千的鬼魂都飞速上来一个个穿过公孙长平的身体。 公孙长平身子一抖松开手中火鞭。但鬼王已经不行了。天舞此时上前施法封印了他的元神。 而一旁的公孙长平双眸恢复了人眼,看见天舞想要伸手,却翻了个白眼体力不支倒地。 第五十二章 是,也不是 公孙长平晕倒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天舞。方才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浑身的疼痛突然消失了。一种强大的能量灌入他体内。 他分辨的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朋友,可是他却有杀她之心。后来上来一个鬼王,公孙长平像是棋逢对手般兴奋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可怕,你非常清楚的看着自己走火入魔,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是却没法停。一阵爽快之后再回神很可能是让自己后悔不已的情势。 天舞在旁确定他真的晕了,体内原本嚣张的气焰不再。天舞舒了一口气,上去把公孙长平扶起来靠墙。 “看来有人和我一样啊。”她点了几个穴位,公孙长平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神魔之力,那这人是想要神力还是魔力,还是都要呢……” 呢喃之际天舞就开始施法唤醒公孙长平。 半个时辰之后,公孙长平终于醒来。疲惫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天舞在他眼前挥手:“还认得我么?” 公孙长平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半响才沙哑这声音道:“我们还活着么?” 天舞噗嗤一声,狠狠扭了他一记。公孙长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微痛,释然地笑了。 二人搀扶着站起身,天舞将鬼王的元神交给他。公孙长平看着这元神,心里五味杂陈。 外头的结界上,长德在斩妖台的四十层选择弃权,而长明正在驱鬼台四十一层处。 公孙长平带着天舞回到地层,安放好鬼王元神道:“你还是速速出去吧。我担心被人发现了,他们会为难你的。” “可你不是还有一个什么退魔台要去吗?” 公孙长平点点头却拒绝:“退魔台,长明肯定已经收拾过了,不会留下什么厉害角色给我的。而且,这退魔台我好几年前就走完了,没什么威胁。我这儿不是还有你的符保佑么,倒是你……” 公孙长平指指天舞的脚,虽然是无形之躯不会流血红肿,但方才公孙长平还是看出来她走路有些跛脚的样子。 既然公孙长平本人都这么说了,天舞也不在纠缠。叮嘱了他几句,捏诀就回到自己身体里。 天舞躺在床榻上睁开眼睛,外头是激烈的敲门声。她疑惑的单脚跳过去打开门,却见一众三台观的弟子堵在她门口。 为首的弟子天舞不认得,只听他说掌门和各长老有请。说是有请可语气到不友善。 天舞虽然有些茫然的跟着去了,但心里已经有些警惕。 这些弟子将她带进一个房间,里头坐着的是楚向北,还有长德跪在中间。 楚向北看到天舞让人给她拿了张凳子坐下。他的面色不像之前那么和气,下头长德也是阴笑着。 “天舞姑娘,三台试炼还有两三个时辰便结束了。此次,长平参加,只来了你这么以为观外的朋友,不如你就同我们一起在此等结果吧。” 面对长辈天舞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公孙长平出来。此时已是申时,长明从三台内走出。 天舞眼尖,看见这长德见自己师兄出来欣喜之余又有些错愣。那楚向北也颇有责备之意的看了长德一眼,起身去迎长明。 长明进厅,看到这样的阵仗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他性子稳重些,没有多问,交出了无量丹。 这无量丹炼好不能直接食用,要有专门的容器装起来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方可安心服下。 长明的无量丹投掷容器中引起一阵波动,好死热泉由地喷发一半。水柱差不多有半尺高。 楚向北和众长老满意的点点头,收起这容器让长明坐到一边。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黑。一直为出现的长海也回到了三台外围的空地上。里三台试炼结束还有不到半个是时辰。结界上显示公孙长平才刚刚从退魔台下来往地层去。 外头公孙允朝长旭点头,长旭沉着脸带着是个弟子进入结界围在地界出口处。 沙漏里最后一颗沙子掉落之前,公孙长平终于从三台观出来了。 可是不像待遇却与之前的人不太一样。 天舞觉得奇怪,起身想走近,却被房内的人拦住。房门关闭,楚向北和三个长老就起身来到她面前。 “天舞姑娘。”楚向北语气严厉甚至有些微怒,“三台试炼是本观弟子修道重要的一次考核,向来只能单打独斗。长平却违规带你一同进去了,可有此事?” 天舞瞧他们一个个眼神犀利,看来是秋后算账兴师问罪了。 不过,她天舞也不是整天只知道闯祸的傻子。天舞伸手佯装撩了撩头发,扫了一眼眼前的人的双眼,笑道:“是,也不是。” 这个回答明显让长德非常失望,直接跳起来:“什么是也不是,那鬼王的元神明明就是你替公孙长平那小子拿的。” 房门外,公孙长平瞟到了关门前天舞的身影。不用猜都知道是她跟着进驱鬼台的事情暴露了。 长旭见他没什么反应,质问起是否违规带外人一起进入三台试炼。没想到公孙长平却道:“是,也不是。” 房里头的天舞不怕这些老道士,慢悠悠道:“我是跟着进去了,不过长平并不知道。本来我只是担心他失控,直到我到了驱鬼台看见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就不小心暴露了,他才知道我跟着他进来。” “哼,关系摘的真干净。”一直不说话的长明在后面煽风点火,“这驱鬼台乃我观重地,无观内弟子帮助你一个外人能偷偷摸摸进去不被我们发现?” “这位师兄,你这是太小看我了呢还是太高估你们三台观的防卫?” “好大的口气!”长明拍案而起。 此时房门打开,公孙允带着被捆仙绳五花大绑的公孙长平进入。长旭低声与楚向北耳语几句,楚向北微微诧异看着公孙允点头。 “怎么?我没说慌吧?” “你二人违规自然事先想好说辞应对。”长德不依不饶。 天舞转身向着他道:“我自认为隐瞒的不错,不会连累长平被人怀疑违规。不知是贵观在座哪位这么厉害,发现我跟进去了。” 长德冷哼一声:“我!” “你?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驱鬼台?你眼睛这么厉害?” “我当时也在驱鬼台,那鬼王原本已经被我控制住。结果却莫名被公孙长平吸引了去。我知道他没这本事,那也就是带了什么帮手!一看居然是你!而且公孙长平当时……” “长德!”长明打断,“闭嘴!” 长德楞了下,接着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天舞看屋内十几个男人五人发话,自己就自言自语起来:“哎,我听说这三台试炼每个参加的人都是被圈在单独的时空,除了地层,其他时候就算是在同一台内也是互相看不见的。所以我才敢偷偷跟进去。现在一看是我误会了!” 天舞突然学着长德样子跪下,委屈道:“还请公孙掌门恕小女无知,长平真的不知道我跟去了!” 这下场面有些尴尬了。天舞偷瞄了楚向北一眼,又道:“如果掌门一定要怪罪,取消长平此次的试炼成绩,可否听小女说几句。” 公孙允抬手示意,公孙长平这才发现她的目光不同。 “未免闲话,我想单独与三位师傅说。” 长德理亏连带着楚向北和方才几个长老都有些丢了面子。这姑娘要维护他说几句也没什么。况且这公孙长平是掌门爱徒,他不可能只凭长德一面之词就撤了公孙长平的成绩。 众人按掌门的意思退到房外,里头只留下三位师傅和天舞。 他们听不到里头再说什么。长德面上一阵黑一阵红。 半个时辰后,楚向北怒气冲天的走出来见着长德抬手就想给一记耳光。长明眼疾手快拉住楚向北:“师傅!发生何事?师弟一向遵纪,您不可因为外人几句话冤枉他!” 楚向北瞪了长明一眼:“同门师兄弟,不盼着他人好只因自己狭隘心思就想加害他人,难道是遵纪!” 长明心里咯噔一下。 他和长德通了天眼可以穿过结界看到他人这事儿不假,但从未有加害一说。 “长德,我问你。”楚向北怒气不减,质问道:“长羽收复鬼王把元神拿到地层时,你是否在场?” “不……不在……” “好,那等你再遇鬼王时,你明知道长平就在旁边还在鬼王身上施法增强他的功力,让他去到长平那边,你可认!” 长德眼睛里闪过惊慌,但是依然否认:“师傅!我开了天眼不假,但是我好端端害长羽和长平作甚?” “你在退魔台只得了三等魔神,要想炼制无量丹至少要有二等鬼元神或者二等妖元神。可是长明去了斩妖台收到六成食尸妖元神,红眼狐狸又被长平拿走,你只有取鬼王元神来平衡。” “师傅!这是那天舞和长平洗白自己的借口。” “混账!”楚向北气的跺脚,“难道要我和众长老开天眼回看这三日三台内所忧的情况么你才认?!” 长德不语。 双方僵持,长明跪下身:“师傅,师弟只是胜负欲强了些,并不会加害他人。而且他也没能通过三台试炼……” 长德虽然不说话,但是那表情一看就是不服气。 可是不服气不行。天舞是阴神后人,就算他有一百个心眼,她也能看得出。 第五十三章 出师 长德不再狡辩。一旦长老真的追查起来,那长明也可能被撤了此次成绩。 公孙允在后天一句话也没说。长德好胜的性子像他师傅,但是做事的手段却比楚向北多的多。 既然楚向北出手教训了,自己还是少说两句的好。公孙允示意了一下,长旭将公孙长平所得的三个元神放入容器中。 只听,容器里的水如爆炸一般喷射出来,把在场的人下了一跳。但是很快,水柱就又被吸会容器中。这个葫芦形的东西像有自己的灵魂是的,砰的一声关闭了葫芦口,周身符咒显现。 公孙允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放松不少,周围的长老轻声议论起来。公孙长平这颗无量丹不能撤。但是外人介入了三台试炼也的确是事实。 楚向北和一众长老看向公孙允,他斟酌一番道:“此次三台试炼,公孙长平始终是有外人相助之嫌。不过天舞姑娘非我观之人,不知三台试炼的规矩。这惩罚应该由公孙长平所承。” 公孙允看了一眼跟前的公孙长平道:“长平,你可有意见?” 天舞原想打抱不平,不过公孙长平却跪下道:“弟子愿接受一切惩罚。” 天舞心想,这长平有时候还真是一根筋,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还一切惩罚。万一……矮油,别自己吓自己。 “好。既然你是在驱鬼台违规就再走一遍驱鬼台吧。就现在。” “弟子遵命。” 公孙允见满屋子没人有疑义,就朝长旭示意。 长旭也不知道是假正经着给别人看看还是真的那么紧张,带着公孙长平再次进入结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身。 摸到手腕处发现异物,长旭略显不爽道:“这是什么?” 公孙长平手腕上是天舞之前所赠的招魂铃。天舞远远看见了大喊一声道:“这是我送的信物~” 说罢拿出自己那个摇给长旭看。 在场的其他人在二人之间眼神来回。长旭看到公孙允的示意,将招魂铃取下。这铃铛原本就是在灵魂出窍的时候才有用,且并距离限制远远超出驱鬼台到这屋的距离。取下不取下差别不大。 这驱鬼台经过三台试炼四轮扫荡根本没有什么厉害的。公孙长平随便一走就到了顶。回程时他有意在看了看四十八层,如今安静的诡异。那密室不得而踪。 等今日之后一定要再问问师傅和萧师叔,他这样想,万一这里头有什么人作了手脚可就不好了。 待公孙长平再次出来,又是一个时辰之后。这次出来无人再多言。 不远处众位弟子已经闻讯赶来凑热闹。公孙允未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让楚向北带着长德先离开了。 长德自有他师傅处置,长明作为通过三台试炼的弟子今夜可以好好回去休息一夜。公孙长平因为这个小插曲被公孙长平罚去祠堂待一宿。 天舞有些过意不去,趁着人散之后偷偷跑到祠堂陪着他。 “你这样不怕我那些师兄弟和叔伯知道了,我罪上加罪?” 公孙长平折腾了三天,现在面色疲惫,天舞给他带了些食物他也没怎么吃。 天舞嘟嘴道:“你师父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我在会来的。” 公孙长平瞄了她一眼问道:“你那时和他们说什么了,怎么楚师叔出来就把长德训了一顿?” “没什么呀,就是如实说。” “如实?” 天舞点头:“你在驱鬼台里发现的那个密室,你在密室里碰到的那些事。我想你三位师傅不会以为仅仅是幻觉或是什么意外的吧。而且你神魔之力的事情其实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他们要撤了你的成绩,我想长旭师兄首先会跳出来要求你们重新查看当时驱鬼台的情况。到时候那个讨厌的师兄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都会被曝光。你三位师傅可不敢。再说了,这一曝光坏事穿千里,你们三台观的名声不就毁了。那个讨人厌的师兄也毁了。孰轻孰重?” 公孙长平想了想觉得天舞说的有道理,再看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的,你和叶冲真的很像。” 天舞噗嗤一声:“怎么像了?” “都是那种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脑子里清楚得很。” 天舞看他难得笑的温和说着这样的话,大笑着学着叶冲的语气道:“公孙道长,我天舞怎么说都是一个人从巫山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走到蠡沅镇的,没点脑子早就死在不晓得哪里了。” 公孙长平被她样子逗乐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你告诉三位师傅密室的事,他们可有说什么?” “他们说要等明日三台的封印重新布置好再仔细看看。”天舞说完却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这样?” “嗯……你师傅……” “他说什么了?” “不是他说的,是我偷偷用读心术听着的。” 公孙长平:…… “他想可能当年你娘亲被人追杀就是因为肚子里的你有神魔之力。现在你在驱鬼台遭遇这样的事情,可能当年追杀你的人已经潜入在三台观了。” 听闻这话,公孙长平激动起来:“他可想到我娘是谁?追杀她的人又是谁?” 天舞摇头,只道:“你师傅这次不怪罪你还有个原因就是希望你尽快离开三台观。” “师傅是怕我连累大家……” 天舞看他一下子又焉焉的样子,安慰道:“不是连累,他怕你呆在三台观被潜伏的坏人偷袭。” 公孙长平笑着摇头:“以师傅的功力我在观里比在外头安全。” “那你到底是想出师还是不想呢?” 天舞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你是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你回巫山云谷。” “呵呵,你说过很多次了。” “你不是一直犹豫么。不过你先听我说完。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的族人都会算命而且厉害的能看前生今世么。我带你回去找那些厉害的人给你看看,你不就能追查到你的身世了?” “那你怎么不叫桑姑娘也起?” 提到桑菀天舞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桑姑娘我看到了。她啊,没多少日子了。而且我看到她一旦找到她那个恩人就会死了。” 公孙长平张嘴却没问出话。的确一开始她佯装算命给三人看时就是劝桑菀不要执着于此的。 “不过……既然我看到是这样那最后多半也就是这个结局了。桑菀姐姐寻这个恩人怕是托命而来的。” “那……如果和你去了巫山让你的族人帮我看了前生今世,可有什么条件?” 天舞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 “别这么说嘛。”天舞指指公孙长平的胸口,“我不是再找阎罗镜么。可是万一我找不到那两块怎么办?我转念一想,那可不可以在做一块呢?阎罗镜既然是当年神仙所制,你有神魔之力应该也差不多吧。” “你是想再造一块阎罗镜?” 天舞点头,稍稍撒娇道:“你用神魔之力帮我们修复幽冥之门应该是好事吧?” “可是,我现在并不能好好控制这神魔之力,你不怕……?” “最多是死。”天舞低笑,“最多就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更差了。” 天舞的提议对公孙长平颇有吸引力。他纠结斟酌了一夜决定就先与她去巫山云谷走一趟。之后有没有收获就听天由命吧。 次日辰时,公孙长平被放出来了。来接他的是长海。 长海脸色不好,公孙长平问起来,他说:“长羽刚醒。萧师叔折腾了一晚上。看来是伤重了。不过他现在下不了床,今天你出师,他来不了了。” “怎么会如此?” “鬼王元神破封本来就伤了他,加上他那时正在退魔台与魔缠斗,所以……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待出师典结束了,我去看看他。” 三台试炼最热闹的一天就是这出师大典。 公孙长平一身黑白道袍,梳了个干净的束发。一身装扮显得他更加俊郎。 叶冲的贺礼一早就到了,是一个玉剑穗,随礼而来的贺信上写着他因帮桑菀寻人之事无法前来,小小礼物以表歉意。 “重色轻友!”长海偷看了一眼,想起什么看看一旁的天舞,“长平,你可别步他后尘!” 公孙长平轻笑。周围围观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连上次五通观的筵通大师都来了。他身边几个弟子正是跟着他们去沧澜城的几个拖油瓶,这些家伙坐在贵宾区正恨恨的看着他。 时辰一道,公孙长平转身走进广场。在几百人的注视下跪在三位师傅膝下。 长旭端着架子,洪亮的声音响彻山头:“三台观第六代弟子长明!公孙长平!通过三台试炼,于今日起正式出师。” 言毕,公孙允起身,先走到长明跟前拿出一个长相酷似阴阳镜的东西颁给他道:“以镜为心,望你能明世间善恶,斩妖除魔。” 一旁的围观群众见了纷纷道:“这是三台观的退魔镜啊!据说这镜子一照这姑娘家画着妆都能照成素面。” 接着公孙允有拿出一把剑赠予公孙长平:“以剑寄心,望你能了天地命数,仗剑天涯。” “是龙吟剑!” 围观群众议论的更厉害了。 一场仪式进行了一个时辰。二位弟子对着三位师傅和一众长老拜了又拜,终于是结束了。 比起长明被家人和许多同门热情的围住,公孙长平这边就冷清多了。 他与长海,天舞还有三四个弟子匆匆来到长羽的房间。 长羽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见了公孙长平勉强挤出一个笑。 天舞在后面看着,好奇心驱使她再次施法。只见这位小师弟体内气息正在流逝……正是功力净失的样子。 一场试炼,是福是灾?天舞觉得有些后怕。 第五十四章 红斑黑蜘蛛 公孙长平见长羽样子有些不忍心。随意如他,在三台试炼中也是拼劲全力的,而萧师叔可能真的是没弟子缘分,大弟子折命,二弟子也重伤。 “走吧,你也帮不上忙。”长海拍拍公孙长平,三人退出房间。 出师的这天公孙长平在三台观上上下下打了招呼。平时交往不多的人此时也会稍显热情些。 公孙允在得知公孙长平决定与天舞去一次巫山云谷后,表示了赞同。对于驱鬼台内的密室,公孙允只道无需他担心。 “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只望你日后江湖行走,求仙求道能不辱师门。”公孙允点了点公孙长平的头,“神魔之力以我的修为已无能为力,但是经过驱鬼台这一次你也该知道,这世上对强大力量的渴求的欲望无穷无尽,一切都要你自己小心了。” “是。” 公孙长平捯饬了一番,换回了平日的蓝袍。在这观里住了十几年,收拾下来居然没几件东西可带。 离开时,他走了后门。来相送的除了长旭长海,就只有三四个平日里关系稍近的同门。 “师兄,就送到这里吧。” 长旭与长海站在门内,长海就像是老妈子一样一会儿问这带了么,一会儿问那带了么。 长旭看不下去,拍开长海的手。公孙长平朝观内师兄弟深深一鞠躬,转身御剑消失在天际。 从今日起公孙长平就有一年的自由修炼时间了。 “长平,你确定是这个方向么?”天舞坐在龙吟剑上,迎风前看,只见清明一片并不想有巨大妖精窝的样子。 公孙长平看着罗盘不说话,看上去非常确定。 二人飞过一片树林,公孙长平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龙吟剑飞速冲下去。天舞抓着公孙长平的袖子,跟着剑转了几个圈最后降落在一片普通树林处。 “这里看着并无不妥呀。”天舞见四周高耸的杉树,林风微凉草木清新,“我也没觉到什么妖气。” 公孙长平眯眼扫视一周道:“一定是这里,这种杉树不多见,不会记错。” 坚定如他,天舞不再质疑。二人走了一段路,天舞渐渐发现了异样。这一路别说是蜘蛛连普通的动物虫子都没有。 除了杉树就是杉树。 “小心!”走在前头的公孙产长平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 二人跨过一片杉树后看见了成片的断树林。 “这里……”两人环顾四周,“好像是一座死林。不会是被蜘蛛毒死了吧?” 天舞喉咙发干,腰间的柳刃已经在手。 公孙长平摇摇头:“妖气确实不强。我们先去找找当时那个……” 话没说完,公孙长平脚底一空地面陷出一个大坑。陷落时天舞本能的去抓他,结果被拉着一同落进去了。 天舞深觉她和公孙长平有八字不合之处。怎么每次都会掉进坑里…… 两人爬起来,四周是个空旷的岩坑。黑色岩层,层层叠叠,偶尔看见藤条跨越,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白色水珠状东西。 天舞仰头看去:“这是……虫卵?” 一颗颗白色水珠因为地面上的风刮进坑中,摇曳欲坠。公孙长平手心燃火细细照去,只见水珠之中确有一团黑乎乎的阴影。 “你听……”天舞又轻声道,“你听到了么?” 公孙长平的耳朵顺着天舞所指的方向细细听去,一阵悉悉索索,在寂静的地坑中显得有些阴森。 公孙长平举着的手突然不动,手心的火苗慢慢变小。他竖起一根手指于唇中,示意天舞不要动。 天舞不敢动,眼珠子向上看去,只见公孙长平火苗近处的一个虫卵上正趴着一直小小的黑点。黑点慢慢爬过身,天舞见到它背上细小的红点。 那是一只小蜘蛛。黑色八腿,腿上长满细细的绒毛。两个刺口一张一合,像是呼吸又在留着不明的液体。 公孙长平脸色已黑,看得出他极讨厌这蜘蛛,眉头皱的紧,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慢慢收回手,二指动一动,示意天舞原路倒退。 天舞脚步轻盈,但是仍然发出了声响。 一个小石子顺着岩层落下。在坑底激起回响。那蜘蛛听到动静,八只脚迅速的交错移动朝下头的公孙长平爬来。 蜘蛛爬到水珠上,与公孙长平面对面。 “天舞!躲开!” 公孙长平骤然拔剑,那蜘蛛瞬间变大,足足有三人宽。蜘蛛发出咳咳啦啦的声音,布满黑毛的腿带着脚尖的尖刺攻击着公孙长平。 天舞站稳身,环顾四周布局,拔出一把柳刃,右腿用力一蹬飞上侧壁。双手撑壁再一回身越身而下正好在那大蜘蛛的背上。 这蜘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公孙长平身上并未发觉自个儿背上站着个人。天舞看那背上因为体型而增大的两个红点确实与魑魅老鬼所形容的那个魔物甚是相似。 天舞举起柳刃,瞄准时机刺下去。 蜘蛛吃痛,呲牙咧嘴的大叫。身体高高立起,左右摇晃想把背上的东西晃下去。 公孙长平乘机一刀,划在他腹部。蜘蛛直直摔倒。 此处岩石层稍稍脆弱,蜘蛛一上一下没多久就断裂。这黑蜘蛛落入更深的坑洞。 “追不追?” 公孙长平看看上头的水珠起了一个火苗把挂着水珠的藤条点燃。 “走!” 藤条烧出一股酸酸的焦味。公孙长平抱着天舞一跃而下。 坑底,那只蜘蛛已经变成一个裸身女子。女子腹部流血,背后也是一个刀口。 她正奋力去抓不远处的水珠抹在自己受伤处。 也不知道那水珠有什么奇效,伤口正慢慢愈合。 这女子看见二人,凶狠的张开嘴。天舞与公孙长平清晰的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是黑红异色的双瞳。 一只眼睛两个瞳仁,几户没有眼白。那眼睛里透出来的目光有一种诡异的凶狠。 天舞看公孙长平两眼发直,不晓得是因那双眼睛还是因为女子的裸身,没好气道:“别盯着。” 公孙长平一下回神。避开那女子的眼神,半响道:“幻术。” 天舞切了一声,这幻术对她无用。接着径直走到裸身女子身前道:“你们这蜘蛛窝怎么如此冷清?” 女子眼神游移到天舞身上,发出了像是男子一般的声音:“因为没困住这个男人,我们被主人吸干了精气。” 这个男人就是公孙长平,天舞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为何要困住他?” 女子冷笑:“你不知道?” 公孙长平和天舞对视一眼问道:“你们主人是何人?” 女子起身,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她走近公孙长平道:“我的主人和你一样是魔族人。他和你有一样的魔气。只是他受伤了,害得我们也受伤了,所以你借我们一些好不还?” 女子说着说着就抬手抚上公孙长平的脸。公孙长平一阵反胃,反手一剑就把她的手斩断了。 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天舞一愣。女子捂着断臂,朝公孙长平大吼。公孙长平拔出银雪。原本气焰高涨的女子看到见闭上嘴后退几部,观察着他。 半响道:“你执的是神魔之剑……是蓝焰族的剑。” 公孙长平侧身不语。 “蓝焰龙氏,降于天神,还有何脸面让神魔之剑面世!” 女子大吼,身后盘根错节的藤条上爬出无数蜘蛛。 公孙长平眼前的岩坑忽然变成一片旱地,酷热的温度,干裂的土地和不断往外溢出的岩浆。 蜘蛛铺满脚下。公孙长平施法,玄身飞起在半空,数道剑气齐发,灭了地上的蜘蛛。 幻觉外的天舞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惊讶低喃:“万劫地狱!” 天舞发觉不对劲,举起双手,手心朝天。一道蓝光从中发出直射天空。天上突然落下数道黑色石柱。 女子看到石柱有些惊慌:“阴神殿。” 天舞飞快的念咒,身上衣裙因风起而飘扬。原本炙热的岩坑逐渐变冷。 “长平!不要看!” 天舞言毕越上坑中的石柱,嘴里咒语不听。 那蜘蛛像是受了禁锢,一下子跌落在地。 公孙长平原本已经飞身刺去想活捉,眼下一时难以收手,一剑到底刺穿身体。 那女子吐了一口献血,血液浸入岩石中。这一下无数水珠复活。 这一次不是幻术还是现实,密密麻麻的黑蜘蛛,背上的红点如眼睛一般,围住二人。 公孙长平掩住天舞,举起银雪狠狠插到地上。岩坑一阵颤动,脚下的石头开始断裂。 蜘蛛没能爬到他们二人身上而是顺着地缝落下去。公孙长平唤来龙吟,带着天舞飞起离开岩坑。 出了岩坑,他回身就是一把直火想要烧光这个坑。 天舞按下他的手道:“他们是万劫地狱而生的魔,火对他们无用。” 公孙长平的火更像是泄愤。在那裸身女子说公孙长平是魔族人的时候。 天舞知道他所介意的。一个斩妖除魔的人自己却被说是魔族,岂不是笑话? “魔族原本是困在地界生活的。因为阎罗镜破碎,这些年跑了不少出来。我想那个异色双瞳的人拿走阎罗镜碎片也是不想地界之门修复。等我带你回去了,我们去看看你究竟是魔是人好了。” 公孙长平迎风沉默。 天舞回身施法灭了那团火。远远看去那些被烧的蜘蛛再次凝成一个个水珠状挂在一切可挂之处。好似随时等着苏醒一般。 第五十五章 巫山七合谷 天舞与公孙长平一路御剑到关外。 地处中原西边的关外,城镇都十分古老,不如中原那么繁荣。甚至有些偏僻的村落还处于以女为尊的状态。 “那蜘蛛既然能做出万劫地狱之景,我想我们村子里一定有长辈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嗯。” 自打从那蜘蛛窝里出来,公孙长平就变得和以前一样,一路寡言。无论天舞说什么话题他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二人在一片水田降落。 公孙长平环顾四周,疑惑问天舞道:“巫山好像还没看见。” 天舞看公孙长平终于主动说话了,心里舒了一口气:“我们从这里走一段路你就能看见山了。” “那还有多远?” 天舞望望天道:“看天色今天到不了。我们可能要在前面贡河小镇留宿一晚。” 贡河小镇并非是临着叫贡河的水道,只有一条小溪穿过。 天舞解释道:“百年前这里的确有一条大河,后来因为地界门破损,阴神修复封印时吸干了这贡河,现在就只剩这条小溪了。这个小镇原本住着几百人,现在因为水源的关系,大部分镇民搬走了。留下不少空屋子。” 天舞领着公孙长平调了一间看着还算新的木屋走进去。木屋似乎空置有段时间了,打开门就是一股霉味。 这屋子简陋根本没窗,二人知得开着门。 傍晚的贡河镇日月同时挂在天上,一个艳红浓烈,一个皓白如冰。天舞指了指日月当中以下的地方:“看见那里了么?有一片灰蒙蒙的?” 顺着她手指方向,公孙长平确实看见一片灰雾蒙蒙的地方,那雾气好像是世界末日的灰烟,蒙住人眼,怎么也望不进去。 “那片灰雾开始就算我家乡了。这一宿你可能会看见一些鬼魂四处游荡。不过他们没什么危险,你可千万别收拾他们,安然睡觉就好。” 公孙长平笑问:“这是为何?” 天舞无奈摊手道:“这都是从我们那儿跑出来的小鬼,虽然还没被抓回去,但是族里人都给他们设了印记,到时候就会来抓的。” “我替他们抓一抓不是正好?” 天舞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吧……我是偷跑出来的……你要是把鬼魂灭了,我的族人会发现的。到时候我就暴露了。” 这事儿,天舞头一次说。公孙长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该说的事儿没告诉我的?你该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天舞赶忙摆摆手:“虽然不是逃犯,不过境遇和逃犯差不多。” 这事还要从天舞的家族说起。 “我的家乡,叫七合谷。所谓七合就是每七年都会有一天浓雾笼罩在山谷上头。那是阴神留下的结界。这一天里,阳间的鬼魂进不来,只能在外头飘荡。而幽冥地界的大门就会打开,冤魂厉鬼都会趁此机会跑出来,而我们就负责把他们抓回去。我们七合谷原本有三个家族,我们天家是一个,还有两族一个是水姓,一个阙姓。我们这三族的人天生就继承了神力,会七合谷其他人都无法习得的魂魄分离之术。但是随着时间,我们这三个家族的人慢慢变少了。而我们家族从我爷爷开始就是谷种的掌权人。这样安然无恙的日复一日,直到我出生的那天就是七合谷雾散的一天,但就在那天谷里出了事。” 十几年前,天舞还在母亲肚子里。有一群不明人带着一个巨大的石头来到了七合谷中。 谷中长老带着这伙人进入幽冥大殿,包括天舞的父亲和兄长。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幽冥大殿里突然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打碎了阎罗镜。 阎罗镜破碎的同时,地界的鬼魂和魔物伺机涌出。 当时的场面,天舞未亲眼见过只是从当年幽冥大殿中幸存者口中得知。 “我爹爹就是在那次混乱中为了关闭幽冥地界之门而战死了。据说当时阴神再临,亲自给七合谷覆上浓雾,只要阎罗镜不修复好,就不会散。这样一来所以得阴气都积聚在谷中,而水家的人和阙家的人渐渐折损。而我七岁那年,地界一如既往打开大门,但是没了阎罗镜的把守,那鬼与魔简直是造反似的涌出来。我们把守不住,我哥哥……他就拿自己的元神暂时复原了阎罗镜。” 公孙长平顺着天舞的话问道:“难道……有一天你也要……” 天舞摇头,低声道:“我还有一个姐姐。我的兄长叫天河,我还有个姐姐叫天羽,她现在继承了哥哥谷主之位。哥哥的元神守了七合谷十四年,今年恐怕就要飞散了。” “十四年……”公孙长平算了算,“那你已经……” 天舞低笑道:“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只不过我们这族的人常年在阴阳二界交接处,所以寿命对我们来说是根本算不清的。” “所以如果你今年找不到阎罗镜碎片,你姐姐就要效仿你哥哥的做法?” 天舞点头。 “那你为何被关在谷种不能出来?莫非他们是想让你代替?” 天舞白了公孙长平一眼:“我姐姐虽然不喜欢我,但不会做这种事。我之前不是说我生来就没什么本事么?一般人到了我这年纪都能看人前生今世,但是我不能,我看不到你的前世,也看不到你今生的结局。姐姐不允许我出谷……是因为她算出我活不过二十二岁。” 公孙长平震惊:“什么?” 天舞倒像无所谓一般道:“我知道这事之后,难过了一阵。后来我想反正我活不过二十二,那不如今年就拿我的元神修复阎罗镜。可是姐姐不允许。她把我关在七合谷就是怕我出了谷遇到那个生死劫难。所以我一定要趁还活着的时候,修复那面镜子。不然即便姐姐的元神再守十四年,十四年后已经没有天家的人再能继续了。” 公孙长平回忆起叶冲说的:你不会是这世上最惨的一个。 他不知如何安慰天舞,二两相对沉默。门外天色已黑,贡河小镇漂浮起点点鬼火。鬼火飘荡却飘不出这片区域。 公孙长平柔声问道:“如果你在死前找到镜子或者我帮你修复了镜子,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一程。” 天舞惊讶地看向公孙长平,突然大笑起来:“果然!叶冲总说你不会说话,什么叫陪我一程,哈哈哈哈哈。” “不要算了。” 天舞低头认真想了想,对公孙长平道:“你不是有一年在外历练的时间么?我想和你一起去斩妖除魔。” 公孙长平刚想拒绝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 “不过……”天舞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我们明日进谷也得偷偷的。” 公孙长平摇摇头:“没想到我公孙长平有朝一日还得跟着一个女贼。你出来这么久,难道你族人不会发现?” 说到这个天舞倒是自信满满:“我出来前做了傀儡,他们不注意看不出来。而且姐姐和族里其他人最近都在准备这一年地界门开,根本没时间管我。” “那我去替你修复阎罗镜也得偷偷的?” 天舞想了想道:“先斩后奏,到时候姐姐也拿我们没办法。” 公孙长平略有怀疑,低声道:“希望如此。” 二人在破木屋里过了一夜,次日一早,贡河小镇再次恢复荒凉。那远处的浓雾也毫无消散。 如果真如天舞所言,这片云谷之下的人岂不是守着阳间不被地界鬼魔侵害几十年了?公孙长平看着天舞背影心想道。 此时此刻他觉得像他与叶冲这样,反而轻松许多。 巫山随着那边浓雾越来越近,逐渐显出了轮廓。 二人走入雾中没一会儿身后的路就看不见了。两遍黑压压的山岩像魔鬼一般。天舞拉着公孙长平以免他走散了。 “怪不得外人找不到这里面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太容易被困死在这里了。” 天舞低笑:“就算没有浓雾,这林子也是弯弯绕绕像个迷宫一样,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公孙长平跟着天舞走了一段,前头的她突然停下脚步:“我们马上就要进去了,你可跟紧我别被人发现了。” 公孙长平点点头。天舞嘘了一声后双手在胸前结了朵花,随后举起两根食指指着太阳穴。慢慢的公孙长平看见周身笼罩的浓雾渐渐消失,一道微光如太阳初升一般照着二人。 “快来!”天舞拉住他,一跃进入前方的空间。 二人站稳,公孙长平环顾四周,此时正站在浅滩礁石上,两边碧绿的山体高耸,前方溪水跨过凌乱的倒在水道中间的树枝,潺潺而来。不远处似乎有小瀑布,直流而下溅起浑厚的水声。 山谷沟壑中不少木桥,高低交错爬满了绿叶和苔藓。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是桥。 “欢迎来到巫山七合谷。”天舞得意地笑道,“的后门。” 如果不知道这事阴间的入口,公孙长平真以为自己来到的是隐蔽的世外桃源。 然而这里的鬼气却是非常长高,驱鬼台里的和此处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蹲下。”公孙长平风景赏到一半被天舞按下脑袋。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二人头顶斜前方正有四五个衣着特别的人握着和天舞一样的柳刃飞身略去。 “是姐姐手下的护卫……”天舞看他们离开站起身,“不晓得是出什么事了,走到这里来。” 公孙长平心想: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第五十六章 人不人鬼不鬼 天舞和公孙长平是从后门进入的七合谷的。这里几户没有什么来往的人,只有几个守卫。 天舞施法让二人隐身躲过了两轮守卫。那守卫衣着与之前天舞所说的护卫不太一样与谷外的中原人差不多。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戴着鬼面具,从下往上看去略显诡异。 “我们七合谷很大的。这里是边缘地区,等到了谷中可就热闹了。” 说着天舞把公孙长平领到一个小岔路中。这岔路似乎曾经有一段台阶,但是现在已经布满碧绿的苔藓。 “我听人家说如果没有雾,阳光照进来洒在这里,就像人间仙境一样。”天舞看着台阶,眼睛里都是向往的神色,“我们下去那些东西,你可当心脚滑。” 言毕二人便走下青苔阶,眼前出现一个山洞,山洞底部是一滩蓝绿色小河,水清见底,但是没有鱼。 天舞贴着洞内岩壁朝里面走了一段路,然后蹲下身在水中摸索这什么。 “你在找什么?”公孙长平看她表情古怪,担忧问道,“可别掉下去了。” 听公孙长平这么一说,天舞似乎有了什么主意。站起身,拔了两件衣服。公孙长平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制止,天舞就蹿进水里。 公孙长平紧张的走进去,看她灵活的沉入水底好像在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天舞回身朝水面而来。 上岸时天舞手里多了一个包裹。 这包裹用油纸包着里面依然是干燥的。天舞下了水,白衣贴在身上显得单薄。公孙长平耳朵一红,麻利脱下外衣给她罩上:“别着凉了。” 天舞没有看他,嘿嘿傻笑着专心致志的拆着油纸包裹。 “来这个给你!”天舞从里头拿出一件连帽的长斗篷,“快穿上。” 公孙长平接过手,这斗篷似乎是皮制的,但分量很轻。公孙长平将他穿上,带起帽子。天舞又拿出一个鬼面具给公孙长平戴上。这张鬼面具是一张青脸鬼的样子,不过只有半张脸,下巴和嘴露在外头。 天舞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道:“很好!现在你就是我的侍卫了。” 公孙长平一滴汗,问道:“你原来的侍卫呢?” 天舞笑道:“反正被我撂倒了,没个大半年回不来。你这气息与我们这里的人不同,不打扮一下很容易被人发现的。等下我们就要进入谷中央,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别说话。最多点头摇头就行了。” 公孙长平配合的点头。二人离开这个山洞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拐弯看见那小瀑布。 小瀑布沿着一座矮山峰垂直落下,山脚的河水溅起,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一下人正伏在岸边对着水面好像再喝又好像只是看着。 “这水是不老泉。其实是给死了的鬼喝的,喝下他可以恢复一天时间的肉身。” “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还能如此。” 天舞点头解释道:“时间万物皆由肉身和魂魄所组成。肉身死便开始等待进入地界。在此之前他们会飘荡在七合谷里。许多人死的都不情愿,他们要回阳间再看一眼,所以喝了那水还阳七日再回来。只不过现在阎罗镜碎了,除了还阳还等在谷中多呆几日,所以就对喝一些不老泉,能在谷中自由的晃一天。” 二人走过那不老泉,伏身的鬼魂皆闻声抬头,有满脸血迹的,有少了眼睛的,有吐着舌头的,都是死人的嘴脸。 世外桃源之景配上冤魂厉鬼,公孙长平不得不感叹时间无奇不有。 二人接着走,远离不老泉顺着水流向下游去,渐渐的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二人所在之处是个高地,朝下望去,公孙长平看见下面错落有致的白砖黑瓦,人头攒动,俨然一副城镇的样子。 在往远处,房屋减少,人也不多,倒是一团蓝光绕在地面上。 天舞在一旁看着下面的情势,半响道:“趁他们走了我们快下去。” 他们是谁公孙长平不知道,恐怕是会抓她的人。二人遮遮掩掩一路下坡,进入城镇。 天舞倒是不急着带公孙长平去幽冥殿,二人在街道上瞎逛。 “哟,天舞!今天怎么出门了?好久没见你了。”路边摆摊的中年男子看见天舞打起招呼。 “闭关闭关。”天舞假模假样地敷衍。 中年男子揶揄道:“这次闭关如何?能赶上你天羽大人了?” 天舞不好意思道:“还没,还没。天羽大人这里厉害,我可赶不上。” 中年男子一脸瞧不起她的样子,给了她一块饼,嘲笑道:“那你赶快多吃点我的肉饼,到时候你成材了,我就好宣传是吃了我的肉饼了!哈哈哈!” 中年男子身后一众人闻此也跟着大笑起来。 没有人对公孙长平产生怀疑,看来天舞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吧。对于中年男子的嘲讽天舞不是很在意,她笑着接过肉饼分给公孙长平一半。 “这是什么肉?”公孙长平有些嫌弃,“不会是人肉吧?” 天舞噗嗤一声,嘴里的肉饼碎喷出来:“是虾肉。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家畜,最多的就是虾。偶尔会有鱼。虽然不像中原那么多品种,可你放心吃,没有奇怪的东西。” 公孙长平看了看,那虾肉估计剁碎了看不出什么。他再闻一闻香味悠然。纠结一番咬了一口,啊,确实是正常的红烧味道。 二人一路吃吃喝喝,时不时碰到一些如刚才中年男子一般的人开着天舞的玩笑。 天舞一一笑脸相迎,渐渐的他们走到人烟稀少的街道。 天舞走到一个岔路口,掩在墙后伸头看了看,接着招招手:“快!” 天舞拉着公孙长平脚步飞快。略过几间屋子,二人来到一个满墙符文的屋子前。 天舞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扣门四声。不一会儿,咯吱一声,门便打开了。二人进去,里头漆黑一片,门自动合上。 “进来。”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天舞拉着公孙长平在黑暗中前行。这里恐怕被施了发,非七合谷中人是看不见路的。 二人走了几分钟,终于看见幽幽黄光。 天舞示意公孙长平站在此处,她自己靠近黄光。 “灵阙,是我。” 天舞朝里头轻声超里头叫唤。 那低沉之音道:“你居然带了外人进谷,不怕我告诉天羽么?” 天舞嘿嘿笑道:“我可是为了修复镜子才带他进来的,你若告诉姐姐,她把人抓走,我可就修复不了阎罗镜了。” 她说完,男声哦了一声,不太相信。黄光动了起来,朝二人移动,不一会儿公孙长平看见一只体型略大的乌龟走出来。 乌龟伸出头,看了半天,忽然变身。烟雾中一个长发男子穿着黑衣站在公孙长平面前。 他伸出手,还是一双乌龟抓。爪子摘下公孙长平的面具,捏着他的脸左右摇头。 “你带他来修复镜子就直接去大殿。跑我这里来作甚?” 天舞拍马笑道:“这不是先带过来给你看看么?” 灵阙哼了一声:“怎的,这个小白脸是你将来的夫婿么?要带给我看?” 天舞摆手道:“你说哪儿去了。我带他来一是想请你看看他的命数,第二是想问具体的修复之法。” 灵阙瞟了天舞一眼:“算命可以,修复之法我可不知道。” 说罢转身想要回房。天舞想了想,拉住他道:“那就算命,就算命好了。” 她从兜里取出一块墨色石头:“人家师兄送的,就得你的算命费。” 灵阙仔细看了石头再看看公孙长平。公孙长平认出来这是长海的墨晶石。 灵阙对这个交换很满意,松口道:“带他进来吧。” 天舞带着公孙长平进入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大,满墙的骸骨。公孙长平浑身一抖,觉得此处阴气不小。 灵阙坐上一个石床,示意公孙长平坐下。两人一高一矮,灵阙抬起龟手按在他头顶。闭上眼睛,灵阙周身慢慢飘出丝丝白眼。 公孙长平只觉得头顶清凉,好像飘在天青山的清泉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过美好的感觉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灵阙的表情有些疑惑,他先问天舞道:“你应该给他看过吧?可看到什么?” 天舞回忆一番道:“我看到他母亲没人追杀后来有人救了他。还有……” “我是问之后的事。” 天舞摇头,紧张地看了公孙长平一眼道:“我……只看到一片漆黑。但是……我不是看不远么。” 灵阙深吸一口气:“我也只看到一片漆黑。” 公孙长平见二人眉头紧锁终于开口问道:“一片漆黑算什么意思?” 灵阙瞟他道:“就是未来一片黑暗。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公孙长平心里咯噔一下,天舞赶忙劝慰道:“也有可能你会长命百岁,我们看不到你寿命的尽头,也会是一片漆黑。” “那除非他是神,要么是魔。不然就算你不行,我也能看得到。” 灵阙补刀,天舞和公孙长平一阵沉默。 神魔寿命,神魔之力…… “啊,那……那……” 灵阙看二人深色古怪,突然问道:“莫非真的是神或是魔?” 天舞点点头。灵阙噌的一下站起来,天舞赶忙上去道:“要修复镜子只能靠异常的能力。长平他虽然身负神魔之力,但是他一心向善不是坏人!” 灵阙甩开天舞的手,低吼道:“当年通……” 天舞着急打断他:“灵阙,你得替我们保密啊。” 灵阙回过神瞪了天舞一眼:“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 天舞哭腔道:“灵阙!如果哥哥还在一定会帮我的。”天舞拉着他的袖子摇摆道,“而且我找到第九块碎片的线索了。” 灵阙诧异。 “你知道万劫地狱里的一个魔族么?” “绯焰?” 天舞点头:“第九块在他们手里。” 灵阙听言,先是惊讶,再而沉默。半响才道:“那术法凶险,你真的要试?” 第五十七章 万劫地狱.上 天舞一路跟着公孙长平,终于把他带回七合谷,自然要试一试修复阎罗镜。 灵阙却有些黑脸:“这位小哥,下面的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听完可能会觉得自己是被天舞拐到这里的。” 公孙长平眉毛都没动一下道:“我知道阎罗镜是神镜。既然是神镜自然没那么容易修复。” 灵阙扬嘴:“觉悟倒是挺高。要修复镜子有两个办法,一种是把碎片凑齐,不过既然有一块落在绯焰魔族手里,那恐怕这碎片早就挪为他们私用了。就算我们派人去抢恐怕也只会同归于尽。那另一种方法就是修复。说是修复其实是用残剩的镜子再造缺失的部分。这种法子比起找碎片更加快。” 灵阙重新坐会石床,慢慢道来:“当年我和天舞的哥哥天河一起研究过再造修复的法子。阎罗镜乃阴阳神集合龙族圣君的神力,用万劫业火和地狱寒冰制造的镜子。起初阴阳镜碎时阴神再现可是没有多留,跟着其他神族一起归隐。所以我和你哥哥分别去取了火与冰,想要借助天,阙,水三族族长修炼的神力修复镜子。可是,以我们三人的神力远远不能再造,反而遭到了反噬。修为最高的水天洛当场暴毙,我也废了一身修为终身只能困在黑暗中,你哥哥你也知道只能舍了自己的命。” 公孙长平听这话,当时的凶险不难想象。 “所以这位小哥若不是天赋异禀,恐怕会被你害死。” 天舞刚想解释,公孙长平倒是自己开口到:“我们曾经遇到过蓝焰魔族的族君龙婵,我的这把剑也是她赠的。我想若不是我有那样的潜力,她不会另眼相待。” 灵阙原本无神的眼波定着那里。天舞未想公孙长平如此……会自夸。灵阙回神看着天舞,似乎在寻求她的解释。只是天舞点点头没有多说。 灵阙不得不对天舞刮目相看:“这世上有几人能的神魔之力,这小哥看着年轻还真是看不出,而且居然被你撞见了。” 灵阙眯起眼看着公孙长平问道:“不过……可否告知你这神魔之力是怎么来的?” “天……赐的。”天舞想了想道。 灵阙瞟了天舞一眼:“天舞,你可真是让人惊叹啊!把魔族人带到七合谷来。” “他不是魔族人!” “你怎么知道?蓝焰绯焰的魔都找上他了,还不是魔族?” “魔族找他恐怕是为了夺他体内神魔之力。我们在中原已经遭遇过了。我之所以带他回谷,一时谢他一路照顾我所以替他看一看他的生世。二是请他帮忙恢复镜子,这样一来必然能消耗一部分神魔之力他控制起来也容易的多。带他来找你,也正是因为知道灵阙你不理三界六道之事多年,对六道中人没有先入的偏见!如果直接去找姐姐,恐怕连幽冥殿都没进他就被抓走了!” 天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灵阙却是没想到。反应了一会儿轻声道:“果然是带小白脸回来了。” 灵阙说不过她,挥挥手道:“好吧好吧,我替你保密。现在你知道了修复之法,你想我怎么帮你?” “帮我引开我姐姐。她们在幽冥殿我进不去。引开她们,然后我和长平去取寒冰和业火。” 灵阙哼了一声:“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们能不能拿到还是个问题。到时候被困在虚无之境,可别怪我通知天羽去救你们。” 天舞不服气:“大不了就半途而废。” 公孙长平:…… 灵阙:…… 灵阙自知说不过天舞,看着公孙长平道:“小哥,你可有意见?” 公孙长平摇头。灵阙翻个白眼变回乌龟:“既然你们要以身犯险,那我就退你们一把。不过,小哥你可要当心,在万劫地狱使用神魔之力可是很危险的。” “具体是?” “万劫地狱原本就是关厉害鬼魔的地方,你的神魔之力可能会引起万劫地狱疯狂的攻击。” 天舞与灵阙看着公孙长平,他思忖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了。 灵阙觉得这儿人不可理喻,摇摇头,迈开龟爪道:“明日巳时,你们两到幽冥殿外西侧的林子躲着。到时候看到天羽和天刹出来你们就想法子进去吧。” 天舞点头,一会儿又揶揄道:“灵阙,你这都不需要多想一会儿,难道是早就想过偷跑进去了?” 灵阙不理她,说完话就把二人赶出去。 出了灵阙的屋子,天舞忽然哎呀一声:“忘记让他给你看看你爹娘的事了!” 不过公孙长平似乎并不在意,他此刻的心情意外的变得轻松:“等我们修复了阎罗镜我自然就能看到了。” 天舞瞧着他的这样子好像比她还期待。 “不过这个万劫地狱有什么?算是地界么?” 天舞摇头:“从七合谷进入幽冥大殿后,就是阎罗镜。穿过阎罗镜有一片虚无之境,虚无之境后面就是正真的地界。而万劫地狱就在虚无之境的一个隐藏空间内,里头关着的还未成形的鬼族与魔族。以前这个虚无之境有神看守,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了。” 公孙长平重新带上面具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躲在哪里?” 天舞神秘兮兮道:“我家。” 天舞家在城镇靠近幽冥殿的街区。 这一街区人不多,屋子相较之前的更古老也稍大一些。 天舞家宅的正门上方有一块巨大的牌匾,上头写着一个“天”字。这字体有些特殊,与天舞之前写在开门红上的一样。天家在七合谷的地位可见一斑。 天舞带着公孙长平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偌大的屋子里压根没有人。 不过东面房间冒出袅袅炊烟。 天舞深吸一口气对公孙长平道:“一会儿无论你看到谁都不要开口说话,知道吗?” 公孙长平点点头。二人径直朝里走,不一会儿东院出来一个人。这人面色泛白,嘴唇发黑。两个眼窝深深凹陷进去。 此人应该是个死人。 死人的眼珠子几乎快掉出来了,也看不出是否是在瞪人。他看着天舞再看看公孙长平,声音凶狠责问道:“我就出去了半个月,这家里成什么样了?!” 天舞嬉皮笑脸地道歉道:“神刀爷爷,我错了。” 神刀爷爷哼了一声,再看看公孙长平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小舞这几天没有闯祸?” 天舞转头给了公孙长平一个眼色,公孙长平点头。 “没有跑出七合谷?” 公孙长平摇头。 神刀爷爷依然是没好气,瞪着天舞道:“洗手!吃饭!” 七合谷中鬼魂四处飘散着,公孙长平在这里待的久了还真有些许不舒服,只觉得身体开始没由来的燥热。 天舞一顿饭只吧啦了几口,就带着公孙长平匆匆回房。天舞的房间布置简单,一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反而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图案。天舞瞧见公孙长平就和他介绍起来,一会儿打开窗指着外头道:“哦,对了,这个就是蛇信花。” 公孙长平望出窗外,一朵朵红色的花朵,花瓣细如丝线,妖艳而又危险,确实和蛇信一样。 “神刀爷爷是我父亲以前的侍从。那年神镜破碎,他牺牲了却没有去地界留下来跟着我哥哥。后来我哥哥死了,他就留在家里照看我。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幽冥殿和姐姐在一起。 我原来这个侍卫是个僵尸,他只受神刀爷爷的命令跟着我。我可是花了好几年时间练习咒术甩开他的。虽然有些对不起,不过大局要紧,大局要紧。” 天舞说话时笑的得意,公孙长平一想自己扮的是个僵尸就觉得心底一寒。 夜里,公孙长平按天舞的吩咐躲在她床底下,天舞施法让斗篷面具像有人一般立在墙角。神刀爷爷在子时时确实来到房外偷查。 他推开一小条门缝朝里头看去,那快掉出来的眼珠子在夜晚异常吓人。 待他走后,天舞拍拍床示意公孙长平上来睡。 公孙长平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莫名其妙和个姑娘家睡一道,但是天舞以明日进入万劫地狱甚是辛苦要求他好好休息。她拿被子卷了一条分割线夹在二人当中。 夜里公孙长平有些睡不着望着天舞的脸发呆,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阵笑声。 他猛的回神朝四周一看并无什么人也没什么鬼。 “难道是太累了?” 可是当他再次回身看着天舞忽然觉得天舞长得特别眼熟,那种好像认识了几十年的眼熟。 公孙长平被自己的这种想法逗笑了。然而天舞此时突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和平日里不同,是一双纯黑的眼眸。眼眸流出的黑色里闪着点点星光。 公孙长平有些被吓着,僵直着身体不敢轻易动弹。那双眼睛像是要看穿他一般,让他感觉快要窒息。 就在他呼吸快上不来时,天舞又闭起眼睛。 公孙长平喘上气,身子又可以自由活动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如梦似幻,公孙长平心想:不管了,可能是这地界入口和自己八字不合容易产生幻觉吧。 就这样,公孙长平慢慢睡着了。但是这一觉睡连连做梦。好像是被困在一个迷宫里,怎么都出不去。他听到远方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然而四下无人,只有迷宫的宫墙。 公孙长平拐了一个弯竟然回到了驱鬼台的那件密室。密室里依然是那四个僵尸背着链条。 黑暗中一个空灵知音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是一时间公孙长平想不起是谁。 第五十八章 万劫地狱.中 公孙长平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天舞已经不在屋内。 七合谷的白天雾气朦胧,反而不如月夜来的清明。 天舞从前院进来,见公孙长平起身已经穿好披风。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你今天凌晨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听你说梦话了。” 公孙长平自己可没什么印象:“我倒是看见你睁眼了,眼珠子都是黑的。” 天舞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双手捂着眼睛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些焦虑。 “你这是有什么隐疾么?” 公孙长平说这话原本只是看天舞的样子少见,开个玩笑。可她却是少有的严肃样:“难道是又发作了?” “真的是隐疾?” 天舞叹息一声道:“也不算是隐疾。我之前不是说我算我们族里能力差的么。你昨天也看到了,谷里的人都怎么说的。但是呢就像你偶尔会爆发神魔之力,我也偶尔可以一眼预测死亡。” “在睡觉的时候?” “不一定。”天舞无奈的摇头,“反正小时候,我有时看见谁会魂飞魄散,那他一定会魂飞魄散。比如我哥哥。” “那你昨天看到了我的么?” 天舞摇头:“没印象。睡觉时候看的不记得。” 公孙长平无语,天舞这眼睛搁到凡世那就是不详之人。 “哎,你也别多想,反正后来我就不是经常能看到了,看到的也不准。” 公孙长平点头,接着又问道:“神刀爷爷呢?” “有任务出去了。” 趁着家中无人,天舞与公孙长平研究了等下的作战计划。 与灵阙约定巳时,二人提前一个时辰就出发。 从天宅到幽冥大殿,路程不长。天舞到达幽冥殿外时,正巧碰到守卫换班。 幽冥殿的这个门是一个纯黑的岩石门。门半开着,里头牛鬼蛇神飘荡游走。守卫一身黑衣,穿着和公孙长平一样的连帽斗篷,带着鬼脸面具。 “天舞大人。”守卫看见天舞颇为恭敬的低头行李。 天舞朝里头忘了一眼:“天羽大人在么?” “在。不知天舞大人有何事?” 虽然恭敬,但是两个守卫丝毫没有让天舞进去的意思。 “哦,我前几日去了灵阙大人处,得知他发现一些有关镜子的线索想要告知天羽大人。所以就想来问问。” “灵阙大人这几个月都未来过幽冥殿,还请天舞大人回府。待天羽大人空了,我们会为您转达所问的。” 天舞似乎对此很满意,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你这是做甚?” 天舞不解释,带着公孙长平饶了一个圈回到幽冥殿外围。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个守卫只剩一个。公孙长平被留在原地,天舞一人出去。 “天舞大人?”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刚才忘了说。” 天舞示意那守卫凑近些,天舞近身朝着他耳朵低语两句,那守卫就像散架的屋子一样倒在地上不动了。 “长平!”天舞摇摇手示意公孙长平过来,“你就站这里。别说话。” 天舞捏了个诀,原本的守卫又再次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幽冥殿里走出一个男子来。 男子面色苍白,脸颊两边有蓝色的刺青,一头黑发和灵阙便人时差不多。 “守卫通传,说你有镜子的消息?” 天舞笑嘻嘻点头,又摇头道:“是灵阙有。” “灵阙?他大门不出一步的哪儿来的消息?” ”这你得问他了。反正呢我只是看出一些苗头,具体怎么样,还要你和姐姐去了他那儿才知道。“ 男子将信将疑。但是不一会儿,一直小乌龟就慢慢爬到幽冥殿的门口。 这男子看到乌龟,再看看天舞。 ”你在这里等着。“ 说罢,他抱起乌龟转身进去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公孙长平和天舞听到幽冥殿内有稀稀落落的声音。一股冷气从石门背后冒出来。公孙长平看见一双白玉办的脚微微腾空踏出门槛。余光扫去,一个长的和天舞颇为相似的女子,带着奇怪的透视,一身深蓝黑色的纱衣裙闪着亮光,像是夜里的星空。 女子薄唇血红,一双杏仁眼幽幽看着天舞,眼睛里似乎有化不开的寒冰。 天舞见了这个女子,恭敬的低头:”天羽大人。” 天羽看了天舞一眼,淡淡道:“你若无事就在前厅候着吧,灵阙那儿自有幽冥殿的人。” 天舞点头,天羽走出石门。语气说走不如说是飘着,她后头跟着的人正是那日在七合谷后门见到的奇装异服之人。他们一个个带着鬼面面具,提着柳刃刀,俨然是侍卫的样子。 公孙长平见到天羽才知道自己平常冷着脸的样子是有多招人奇怪了。虽然是天舞的姐姐,但却一丝亲情都没有的样子。 不过天舞本人不在意。她指着公孙长平道:“我的侍卫不能进去,要不你跟我进去,我让他留在这里看门?” 公孙长平心想:原来如此。 于是,二人一唱一和的进入幽冥殿。 这幽冥殿与公孙长平之前想的那中庄重之景不同。这里面更像是一个被石门隔绝的小寨子一般。前厅里皆是漂浮着的人和鬼魂。四周还有侍卫巡查。 他们看到天舞并无多大反应,天舞自顾自进入一个厅,离着那鬼魂排队的屋子不远。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鬼魂排队看前生今世的地方。”天舞轻声介绍到,“等下呢,我们从这个后门进去,我会想法子把我俩的魂魄安在某两个鬼魂上,到时候就跟着他们进幽冥殿。 天舞这一套做的熟门熟路,像是练习了许多次一般。 公孙长平的魂魄被附在一个吊死鬼上,这吊死鬼一路哭着进入幽冥长廊。这长廊空空荡荡,墙壁上刻着许多图案。公孙长平附在别人身上看不太清,但是依稀看见了和驱鬼台类似的符咒。 二人附身的鬼魂走出了幽冥长廊,天舞迅速脱身对着吊死鬼就是一掌。吊死鬼翻了两圈,把公孙长平的魂魄剔出来。 公孙长平起身便看见眼前,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镜子,但是镜框中还缺了两大块。鬼魂被镜子强大的吸力吸入另一头深不见底的世界,魂魄穿过镜子时,还能时不时看到上面映出来这些人身前的事迹。 天舞抓住公孙长平的手,大喝:”抓紧了!“ 随即二人魂魄漂浮起来,如前面的鬼魂一样被镜子吸进去。公孙长平在黑暗的空间里看到身边一个个鬼魂惨叫着进入不同的通道,而他和天舞却落到一个荒凉如大漠一般的昏暗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风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自然也没有其他人。 天舞不说话,带着公孙长平朝着一个方向走。不一会儿他们看到昏暗的天上又飘过一个鬼魂。天舞恐怕就是以那些鬼魂的方向确定自己的方向吧。 两个人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黑洞,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什么嘛也看不见。 ”这里就是万劫地狱的入口了。我们没有经过阴神族的审判,阎罗镜现在也无法为我们判定,所以就落入这个空间。“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等万劫地狱之门打开,这个空间里所有东西都会被卷入。“ 公孙长平环顾四周,想象着如果此处一切正常的话会是怎么得样子。如果确如他所想,那创造这一切的万神当年可真的是下了狠绝之心了。 ”对了。“公孙长平突然想起幽冥长廊墙壁上的图案,”那些符咒是作何用?“ 天舞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以前听长辈说这些符咒师吸收穿过长廊的鬼魂灵力所设的。那上面也有天龙分裂之术。相传是上古时期对抗恶龙所创的,所以......“ ”所以之前在驱鬼台你认出来了,猜到是干嘛了?“ 天舞嗯了一声。 突然这个荒芜之境起风了,天舞再次抓住公孙长平:”门要开了。“ 话音刚落,两个黑洞一左一右突然喷发出巨大的火焰和冰冷的水柱。火焰与水柱笔直地冲向上空,公孙长平看见一些在空中挣扎的鬼魂,被冰火融合的这股灵力直接搅得三魂七魄破碎,再无力垂死挣扎进入不远处的地界。 这是一道防护,公孙长平心想,防止地界的东西出来,也防止不该去地界的东西进去。 火焰和水柱持续了十几秒,便缓缓消减,这次天空中突然飘雨。天舞拉着公孙长平,顺着火焰消逝之势跳入了黑洞中。 公孙长平在黑暗中只觉得头痛欲裂,脑海里却冒出了方才天羽的轮廓,轮廓缓缓回头,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脸。这女人和天羽一样,用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自己,朱唇微启:”通力,你可知罪?“ 你可知罪?公孙长平突然眼前一亮,晃眼间看到那女子手里一个熟悉的蓝色石头被她狠狠捏碎。 公孙长平还未看清那女人的脸,二人就落地了。黑暗消退,迎面而来的却是刺眼的光芒。 二人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眼。眼前的这一切,正如凡间的人间炼狱图一般。火红的岩浆,炙烤着里面的恶鬼戾魔,声嘶力竭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便是万劫业火。 第五十九章 万劫地狱.中 二 公孙长平这些年在凡间,在三台观,自诩看过无数的妖魔鬼怪。 可是如今在这个真正的地狱中,只觉得一阵恶心。那些被业火所折磨的灵魂,眼里的绝望,还有诡异的焦味。 天舞自己也是第一次到万劫地狱中:“我以为壁画上画的夸张了,没想到是画的含蓄一些了。” 公孙长平侧头看见天舞脸色一阵黑。 “所以我们怎么拿到万劫业火?” “我记得壁画上是在中央有一个凹陷处,里面是火种。但是……壁画上说有猛兽看守。” 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公孙长平心想。 二人顺着岩浆逆流而上,沿途看见不少黑色的半透明的气体,一团一团在岩浆上方飘动。 “这个就是绯焰魔族的原身。”天舞指了指不远处高低不平的岩层,“绯焰魔族和蓝焰魔族,一个在业火处,一个在寒冰处。他们都是上古的魔族,和众神一样都是由混沌之气中孕育出来的。” “他们都没有真身?”公孙长平走到面前的一个墨团团前,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一团黑色便以手指为中心四散开来却不分开。好像是围住了手指,接着是整个手掌。 公孙长平紧张的抽出手,那黑色墨团团像是藕断丝连一般还沾染着几丝黑气。 天舞见状赶忙将他的手往岩浆上凑,公孙长平只觉得手背一烫,嘶了一声,那几丝黑气发出怪叫消散于空气中。 二人面面相觑,前几个月龙婵的话在耳边回响:“最擅蛊惑人心。“ 公孙长平嫌弃的甩甩手,继续向前走去。这一路上鬼哭狼嚎加上地狱岩浆带来的燥热气息,让二人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偶尔有几个不识相的小鬼逃脱了岩浆就朝二人杀来,想吸一口新鲜的气息。不过都被打了回去。 不知道天舞带着公孙长平拐了多少个弯子,二人终于找到了壁画上所画的业火之洞。 说是洞,其实更像是一口井。洞口方方正正的,四边还拉着铁链。铁链上还挂着数十个铃铛。二人好奇的蹲下身研究起来。 天舞全方位观察了一番道:”相传业火由上古的神族在看守,我想这个铃铛一定是为了有人盗取业火时提醒守卫的防御装置。我们要小心别碰着它们。“ 公孙长平同意。二人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朝洞里面看去,只见漆黑的洞内闪着点点红光。如此看来,这业火似乎在很下面。二人目测一番,以他们两人的体型,想从洞口下去完全可以,只是下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和上面的荒漠一样,在不知道得时候蹿出大火,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公孙长平思忖一番道:”不如抓个小鬼丢下去试试?“ 天舞:...... ”可以是可以,但是会不会太残忍?“ 公孙长平轻笑:”这原本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在这里受折磨和在这洞里受折磨有何分别?“ 天舞不答。确实,二人灵魂出窍来到完结地狱,既没有肉身也没有兵器,除了找垫背的似乎没有更好的法子。 见她不反驳,公孙长平走回岩浆流动之处。恰好一个小鬼撞上门。公孙长平捏了个诀,没两下就控制住这个小鬼。 小鬼咿咿呀呀得叫喊着,搞得身边别的鬼魂都不敢靠近。看着公孙长平把自己抓到业火之洞上面。小鬼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不要!不要!我会魂飞魄散的!“ 公孙长平挑眉:”没想到,在此处受折磨这么久却还不想魂飞魄散?“ 小鬼带着哭腔道:”行行好,别把我丢进去。而且把我扔进去要是惊动了里面的东西,你们也会遭殃的?“ 二人相视一眼,下面果然有不可预测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小鬼奋力得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见过他出来。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毁灭了。“ 天舞想了想:”看来是这个业火的守卫。“ 小鬼挣扎的厉害,原本二人打算三思而后行,结果公孙长平手滑没能锁牢,被小鬼逃脱了。阴差阳错掉入了业火之洞中。 一声尖叫,渐渐被业火之洞的黑暗吞没。 天舞和公孙长平尴尬又紧张的看着洞口。 半响,天舞突然低声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原本鬼哭狼嚎的万劫地狱,现在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天舞回过头,发现岩浆正在慢慢退去。原本困在其中守法的鬼魂露出身来,可是他们都紧张的看这不远处的两个异族人。 突然,铁链上的一个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叮铃“一声。然后连锁反应一般,整根铁链,所有铁链上的金铃都响起来。二人身后的鬼魂们跟世界末日一般惊恐的四处逃窜,似乎都在寻找坚固的遮蔽物。 公孙长平恍然大悟:”我看这铃铛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用来提醒的,提醒外头的人,这里面的大家伙要出来了。。“ 这是,洞口缓缓跑出一股风,这风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一种闻着让人绝望的味道。 ”小心!“天舞分神之际,公孙长平抱着她一跃退后。 二人四脚刚着地,那洞里就刮起了飓风。飓风朝四周席卷,一些小鬼被卷上天,不一会儿就被撕成碎片魂飞魄散了。 天舞扒住附近的一块石头作为遮蔽:”我的妈呀!这是叶冲那风扇子的终极状态吧!“ 公孙长平在一旁,只听背后狂风作响,那小鬼的叫声没响一秒就被吞没了。 ”天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挡不住多久的,石头已经开裂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会刮多久啊!现在也没地方逃啊!“ 公孙长平一时也想不出法子,不过转念一想便问:”如果堵住那洞口,会不会有用?“ 天舞大喊着:”你拿什么堵住啊!“ 天舞看着公孙长平,他似乎想到了法子。天舞看他那样子,大声问道:”你有把握吗?如果没有,动了银雪反而会引起幽冥殿的人的怀疑!“ 可是眼下没有办法。公孙长平决定试一试。 天舞为他开启了一个防护罩,防护罩内,空气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些,公孙长平闭上眼睛,全身运气。 只要花心思,每个人与他的兵器都是心灵相通的。特别是像银雪这样有灵气的剑。公孙长平体内凝聚出一股剑气。这股剑气穿过万劫地狱,穿过阎罗神镜,终究是联系到了银雪。 天舞看他气息均匀的在身体脉络中游走,心里的把握便多了一些。只是身后的石头已经出现碎裂的征兆。天舞反手念咒,加固了防护。 没多久,二人身后的岩石咳的一声碎了个彻底。一阵狂风把二人吹的退后了十几米。 天舞的防护上被飓风挂出了调调裂痕,她已经卯足了全力,眼看着撑不下去了,公孙长平大喝一声:”去!“天舞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一道银白的色光刺入飓风中。在防护破裂的同时,那风也停止了。 此时二人身上已经是无数小血口,公孙长平见天舞脸上挂彩有些内疚。天舞倒是随手一抹脸上的血,再次朝业火之洞走去。 飓风挂起的灰烬慢慢落下,随着二人走进,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出现。 黑影逐渐清晰起来,公孙长平和天舞不约而同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业火之洞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鸟,一只一身红毛,鸟喙乌黑,足足有两个公孙长平一般高的鸟。鸟嘴正夹着公孙长平扔出的那把银雪,一双凌厉的眸子看着二人。 天舞震惊了半天,结结巴巴道:“这......这不会......不会是朱雀吧......“ 朱雀听到天舞的猜测,眼睛移动,张开嘴吐掉了银雪。银雪下落之时,公孙长平手指一转它便回到了他手中。 三人如此僵持,朱雀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盯的他们大气不敢出。如果这真的是朱雀,那可就是真的神啊!还是上古神明!可惜......朱雀神君相传主毁灭。 瞧刚才的架势,毁天灭地不是笑话。 ”朱雀“突然眯起眼睛,仰头长叫一声,又刮起一阵小风。风停下,原本的鸟身变成了和普通人一般的样子,只是一身红衣长长的遮住了脚,好似飘在半空中。 ”眼前是何人?为何叫醒吾?“ ”是个雄鸟啊。“天舞低声道。 公孙长平恭敬的鞠躬解释道:”我们是想借万劫地狱的业火和寒冰再造七合谷幽冥殿后面的阎罗镜。“ ”朱雀“听了这话,飞身靠近公孙长平:”汝,抬起头来。“ 公孙长平乖乖抬头,这朱雀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长平。又看了看一旁的天舞。 “汝可知,再造神镜的代价?” “耗损修为,甚至搭上性命?” “朱雀”听言低笑:“汝既如此想,仍欲再造神镜?” 公孙长平顿了顿道:“我想让神镜看一看我的身世。” “朱雀”冷哼一声:“目光短浅之徒。吾朱雀神君之后,在此守卫业火千年,私欲之徒千百万,却无几人如愿以偿,吾奉劝你们莫再想再造之事。” “可是神镜的一块碎片已在绯焰魔族手里,如果我们不能及时修复阎罗神镜,地界大门开启之日魔族入侵,七合谷难以抵挡!” “朱雀”瞟了天舞一眼:“原是姬月后人。天道轮回,因果报应。这是七合谷的宿命。” 天舞被”朱雀“的话气的跳脚:”七合谷要是没了,地界的妖魔鬼怪跑到人间,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神麻烦么!“ ”朱雀“不屑地笑道:”三界六道的命数,吾都无能为力,岂是汝等凡世之人所能改变的?吾可将业火赐予汝,如若不成,吾不会再赐第二次。“ 第六十章 万劫地狱.中三 “朱雀”如此爽快,倒是天舞和公孙长平始料未及的。 二人看着他伸出手对着业火之洞轻轻一晃,一个赤红色的火苗在指尖跳动。 “我总觉得太容易,有点不安啊。”天舞嘀咕,“我们那还是不拿?” 公孙长平低声回道:“拿。” 天舞上前,但是:朱雀“并没有伸手给她的意思。他一脸微笑的看着二人,看的天舞背脊发凉。 ”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朱雀“手上的火苗突然无规律的摇摆起来,好像是受了风吹。 公孙长平上前,银雪已经闪现出微微白光:”当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 ”朱雀“低声一笑,把火苗往空中一抛。天舞啊呀一声,跃身去接,手指触碰到火苗的一瞬间。”朱雀“再次化身为赤色的大鸟,飞向天空,消失在黑暗的幽冥之中。 这转眼的几秒,整个万劫地狱突然由炎热转变成刺骨冰冷。 ”难道这是地狱寒冰要出来了?“ 公孙长平环顾四周,原本岩浆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层层清水,但是此时远处已经开始逐渐冻结成冰。结冰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围绕到业火之洞附近了。 二人不知道这冰究竟什么来路,一路后退抵在洞口。 “我就知道!”天舞看着冰流的架势气得大叫,“那个朱雀这么容易就把这火苗给我们一定有诈!” 话音刚落,二人背后的洞口就喷发出巨流。 “什么情况!低于寒冰的洞口不是在另外一边么?!” 洞口喷发出来的水流,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锥,再直直的落下来,插入地面中。公孙长平瞧着这冰锥子下落的趋势不对,一旁的天舞也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突然原本垂直下落的冰产生了偏离,朝二人狠狠砸下来。 好在天舞和公孙长平早有防备,练练跃身躲过寒冰的攻击。 “看来,这”朱雀“再给业火的时候惊动了地狱寒冰的守卫。”天舞顾不上外头如何,召唤了自己的柳刃,二人手速飞快阻挡着迎面袭击的冰锥。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冰锥子源源不断,他们这样抵御迟早会累死。公孙长平尝试着效仿刚才的做法,用银雪堵住洞口,但是都被挡了回来。 “看着这地狱寒冰的守卫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了。”公孙长平说完就收回银雪,再次运气。背后封印咒的刻痕浮现,他脚底散出一股真气,在冰冷的万劫地狱里形成一股白烟。 天舞知道他要运用神魔之力,为防不测念咒,双手结印,脸颊两侧出现了与方才幽冥殿外那人相似的符文。 那寒冰也好想有知觉一般,感应到二人气息的变化,从原本细小的冰锥变成巨大的冰块;由原本的从天而降到现在破土而出。 公孙长平一睁眼,银雪离手一剑刺穿了数块寒冰。天舞跃身而起,脚尖轻盈得踏在冰尖上。只是脚尖所到之处,速速又生出无数水柱环绕而上,像是要把人围住一般。天舞顺着凝冰的水柱一路向上,到了半空中,地下的冰块基座被公孙长平斩塌。 天舞再次落地突然道:“我知道了。业火和寒冰是相生相克的一对,既然业火是朱雀玄武。作为守卫,那么寒冰必定是玄武神君。” “玄武乃龟蛇合体之兽,恐怕现在正掩在水下。” “不错。” 至此,公孙长平迅速挥斩银雪,铲平了一片冰块,虽然不能让地面完全露出来,但薄薄一层不足为阻。 公孙长平握紧银雪,运气到剑上,随着一声大喝,银雪直直的插进地面。 一瞬间风雪停止,寒冰不再落下也不再破地而出。过了一会儿,以银雪为源头,地上出现了一条裂痕,直至业火洞口。原本的冰雪渐渐融化成水,洞口随着水流裂的更大。 天舞和公孙长平紧盯着洞口,里头缓缓出现一个长的如同四不像的巨兽。巨兽的下半身是一个长脖子的龟,龟壳上缠绕着一条黑蛇。 “玄武”看见天舞和公孙长平二人,开口道:“你怎么会有银雪?” 原来插入地下的银雪暂停了这场冰雪。 “龙婵所赠。”公孙长平回答的干脆。 “玄武”两头四眼,分别看着二人。沉默半响才道:“阴神族人,和魔族人......你们借走万劫业火,莫非是想再造阎罗神镜?” 天舞没想到这个“玄武”还真是明眼人:“不错,阎罗镜碎,拦不住地界下面的鬼和魔。很快又将是七天一开门的日子,到时候我七合谷中的人都会因此重伤乃至丧命。届时整个凡间都会受牵连。所以我二人特来此想借业火和寒冰再造阎罗镜。” “玄武”听言和方才“朱雀”的神情有所不同,那上面的黑蛇吐着血红的蛇信,低声道:“这二人倒让我详细起了姬薇和龙燊” 下头的乌龟回答:“恐怕龙婵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将银雪赠给这位小哥,只是姬薇和龙燊,一个彻底的神一个彻底的魔,寻求了百年始终得不到神魔鬼三道的和平之法,最后还落下灰飞烟灭的下场。这二人我看不行。” 公孙长平对此不置可否,他上前打断了“玄武”的“自言自语”:“行不行,试一试便知。” “玄武”扑哧一声道:”方才赤雨没有告诉你们么?阎罗镜并非有了万劫业火和地狱寒冰就能再造的。还需要纯净的神力。当年的阴阳神制造阎罗镜,承袭的是天地二圣的神力。以你二人的功力根本不可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天舞强硬道,”而且若真的天地二圣那般神力,这镜子又怎么会破碎?“ 黑蛇和乌龟对视一眼道:“当年,绯焰魔族为了离开万劫地狱,蛊惑了守卫万劫地狱的神龙通力。这才打碎了阎罗神镜。现在众神早就退隐与虚无,我和赤雨也不过是半神之躯。要想再造镜子,除非你们有神龙之力。” 天舞一愣,随即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个神龙?” “玄武”摇头:“神龙渎职,当初未能将他投入地狱被他逃跑了。神魔二族的人在隐退之前找了几十年都未找到。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虽然知道修复阎罗镜不容易,可是听到玄武如此说,天舞还是有些丧气的。 “不过你们既然愿意以身犯险,我们把寒冰借给你们也无妨。只是再造之事,如若不当心很容易遭到反噬,你们可要有自知之明咯。” 说完,“玄武”龟张开嘴,一地冰蓝的水滴从口中掉落。天舞眼疾手快接住水滴。如此一来,万劫业火和地狱寒冰就都齐了。 天舞再三道谢后,带着公孙长平往阎罗镜飞去。 二人走后,赤雨再度现身:“凌源,汝为何不拦?” 凌源翻了四个白眼道:“你不是也没拦么?别倚老卖老怪到我头上。” ”修复之法如此多,却选最坏的一个。“ 凌源摇摇头,起身爬回洞中,边走边道:”听天由命。天命逃不过,那丫头就是逃不过。“ 天舞带着公孙长平,逆向回到了阎罗镜前。 ”我们现在如何做?“ 二人走到这一步,天舞反而犹豫了。 公孙长平看她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天舞低头看着手中的万劫业火和地狱寒冰,低声道:”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会遭到反噬,那我这么做岂不是连累你平白无故遭受灭顶之灾么?“ 公孙长平轻笑:”你现在才想这个,我是该谢你还是不谢?“ 天舞觉得自己好心不被人理解,撇嘴叹了口气。 公孙长平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诚如你所说,镜子一天不能完整,整个凡间就有一天的危险,我身在凡界之中,肯定也逃不过。” 听到公孙长平这么说,天舞再次下定决心。她上前将业火和寒冰置于阎罗神镜前,双手在胸口交叉,食指与拇指联成圈。业火和寒冰跟着她的双手慢慢进入镜框中缺失的部分。 突然,剩下的阎罗镜上面突然映出了许多画面,但是混乱得看不出什么。 “长平!”天舞脸上的符文越来越多,公孙长平看见她的头顶已经冒气。 按二人之前商量的方法,公孙长平在另一边,体内神魔之力缓缓溢出身体。不知道是不是这阎罗镜所在之处乃地界的关系,公孙长平觉得体内的气息此次运行的特别顺利。 但是好景不长,他很快就发现这种顺利其实是阎罗镜在吸收他的神魔之力。 天舞的内力远远无法和神魔之力达到平衡。阴阳失衡之下,公孙长平发现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流失,而镜子另一边的天舞面色发灰,似乎很痛苦,整个人被围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然而,阎罗镜的缺口奇迹般地有了恢复之象。突然天舞双腿失力,整个人跌倒在地,吐了好几口鲜血。另一边公孙长平极力想要收回内力,却被镜子紧紧的抓住。没有了天舞的制衡,公孙长平的内力透过镜子把原本快要显现雏形的镜面击碎。镜子的碎片带着公孙长平的内力,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朝天舞飞去。 “天舞!快躲开!”公孙长平强行阻断经脉运行收回了双手,可是想要再回到天舞身旁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六十一章 万劫地狱.下 天舞命悬一线,公孙长平还差一点。突然二人头顶上一道黑色雷电径直霹下来,阻断了阎罗镜发出的剑气。 公孙长平抬头看去,正是天羽。 此刻天羽皱着眉头,双手翻了几个花样,几道雷电接连落下。阎罗镜内的原本融合的万劫业火与地狱寒冰再次分离。 没了镜子的束缚,业火和寒冰被释放。天羽是指画圈地上出现一个如浩瀚星辰般的异空间,将火与冰竞相吸入。 天羽落地,后面还带着几个人,不远处一个侍卫正撑着伞,伞下站着的是灵阙。 天舞起身,胸口不断起伏。天羽看着她上前就是一巴掌。 “抓起来。”天羽下令,身后侍卫带着鬼脸面具冲上前。 天舞不可置信地看了天羽一眼,挡在公孙长平身前:“姐姐,不关他的事。” 天羽挑眉,冷笑道:“你和他,都走不了。还不抓人!” 侍卫上前,天舞反手捏诀控制了他们的魂魄:“灵阙!你出卖我!” 灵阙站在后面,接过纸伞道:“天舞,你可知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历?让他在七合谷使用神魔之力会有什么后果?” 天舞和公孙长平一愣。 但是天羽没给二人多想的机会。抬手就缴了天舞手上的柳刃。 天舞似乎也被天羽的举动激怒了,和自己的姐姐交手。只可惜天舞的法术与天羽的不是一个级别。没几下就被她控制住。 而另一边,公孙长平以一敌十并不占优势。眼看着要被抓了,天舞情急之下上前“夺刀”,天羽一时不备让天舞划破了双手。 献血顺着手指留下,染红整个手。天舞双手合十,快速念咒。 一股强大的阴风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荒凉之地刮起。 天羽双眉一沉,想要上前制止,却在天舞转身面对她时愣住了。 找来阴风的天舞,脸颊的符文简单,但是整个人都显现出透明的趋势。 灵阙见状上前按住天羽的手:“不可逼她。” 灵阙之言引得天羽有些慌张。阴风在天舞的指挥下困住了天羽一众人的行动。 趁他们被定身的空挡,天舞抓着公孙长平跳出荒芜之地,学着天羽开启一个时空阵。二人进入阵中,一道刺眼的光芒之后,再次睁眼已经在幽冥殿中。 天舞一离开,天羽等人解除了定身咒。灵阙在天羽耳边低语道:“天舞的阴神神力恐怕觉醒了,你要当心。” 天羽低眉,愠怒中又夹杂着一些无奈。 在幽冥大殿的天舞和公孙长平,被侍卫层层围起。 “看来姐姐早就布好人手拦我们了。” 公孙长平这厢并不担心七合谷的人会把他们怎么样,他更在意的是灵阙刚才那番话。 “天舞大人,您未经天羽大人允许擅自带外人进入地界是重罪。还请束手就擒吧。” 带头的人一口一个大人,拿刀的手可一点儿都不放松。话音刚落就带着人上前围攻二人。 天舞和公孙长平背对背和那些鬼面侍卫交战起来。 很快天羽带着灵阙和一众侍卫也回到幽冥大殿。 此时天舞和公孙长平正突破合围跑向幽冥殿的大门。 天羽一挥袖,整个幽冥大殿的门窗砰的一声全部合上。 “姐姐!” 袖里剑落,天羽拔剑,毫不心软的朝二人飞身刺去。虽不着要害但也逼的天舞和公孙长平分开。 天羽意不在天舞,却是转身进攻公孙长平。她的步步紧逼,反而引起公孙长平的怀疑。 二人落地,银雪顶住袖里剑。公孙长平剑眉一沉问道:“天羽大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天羽冷声道:“你乃神魔之子,本就不该存于世间。我族必杀之以保三界安宁。” 听到神魔之子四个字,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公孙长平也惊讶的说不出话。 天舞见状再次念咒,突然原本在幽冥殿等着下地界的鬼魂纷纷失控朝大殿里的侍卫冲来。 天羽瞪着天舞,手上一个用力,将公孙长平打到在地。公孙长平快速起身持剑抵挡,天羽的袖里剑耍的飞快,刀刀致命。公孙长平感受到她杀意渐浓。 另一头,天舞的干扰惹得灵阙不得不出手,纸伞一转,飞出百根细小的银针。银针刺中发狂的鬼魂,定住他们的魂魄。 “天舞,别胡闹!” 灵阙的厉声起了反效果。眼看着天羽那方要取人性命,天舞干脆豁出去了。 天舞跃身而起,嘴里咒语不停,不一会儿整个幽冥殿下的土地上闪现出奇怪的图案。 天羽一惊:“住手!你不要命了?!” 天舞原本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天羽与灵阙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空洞无珠却又流光溢彩,与那阎罗神镜的镜面极为相似。 幽冥殿下的阵法通过土地从脚底禁锢住了在场所有人的三魂七魄。天舞此时身体呈现出透明状,但她顾不得自己陌生的身体变化,抓住公孙长平的衣袖将他带离幽冥大殿。 七合谷内,因为幽冥大殿的那阵混乱,许多疑惑之人纷纷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殿外满谷的侍卫,看见天舞和公孙长平正朝七合谷后门飞奔,便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公孙长平自以为早就摸清天舞的术法,如今一看,身藏秘密的可不止他一人。 天舞频频回头,空洞的双目里飘落下点点星光,星光落地像是打翻了的茶杯一样,溅出无数星点。星点交互相融就又是一个法阵。 天舞跑的飞快,带着公孙长平回到二人几日前进谷的洞口。 “这个你拿着。”天舞递给公孙长平一根银簪,“谷外迷雾,你拿着他就能找到路。我去引开他们。” “可是……” “你放心。”天舞笑笑,可那笑脸因为半透明的面部变得有些诡异,“我们毕竟是血缘至亲,姐姐就算在不喜欢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说了,我命中生死大限已定!” 公孙长平想开口带她一起出七合谷,可是二人身后的追捕者已经靠近。天舞握着公孙长平的手用力往外一推:“他们不敢出七合谷!你快走!去找叶冲!” 说完公孙长平背朝后,进入浓雾之中。他突然想起来,这七合谷的后门是在高处,他这一摔自由下降,几秒后河水包围祝他。 公孙长平回过神咬住银簪,银簪前方有微弱的亮点。公孙长平朝着亮点奋力游去,过了一会儿,水面上有光亮穿透下射。 银簪前不再有亮点,公孙长平游上水面,大口大口的吸气。 半响,他缓过劲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处陌生的水域,不远处一搜豪华的船只上有人大喊:“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公孙长平这个“落水者”被人拉回船甲板上。一个蒙面女子从船舱走出来。 穿上的好些人是一身富贵人家家丁模样,他们手忙脚乱的给公孙长平按胸按肚子。 公孙长平吐了几口河水意思意思,家丁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见公孙长平神志还算清醒,将他扶起来。蒙面女子上前不说一句替他搭一搭脉。 “先生无事,修养几日便可。” 这女子的声音异常耳熟,公孙长平回神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紫色的瞳仁却是少见。 公孙长平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怔,二话不说招呼不打就伸手去揭那女子的面纱。 女子一愣,身旁的家丁们也被他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 面纱掉落,公孙长平看见一张温柔的脸,然额头那双眼睛瞪着他却又是蛊惑力十足。 公孙长平的身体本能的站起来包住眼前的女子,一股熟悉的体温熟悉的香味窜入鼻腔。 “长平……”女子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长平……好孩子……” 突然啪的一声,公孙长平觉得脸上一疼。他再次猛的睁开眼,什么船只,什么家丁女子统统都消失不见了。他正躺在满是石子的河边,两个中年男子一身渔夫打扮,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醒了醒了!”靠前的渔夫见他眼珠子再转高兴的拍拍后头的人。 后头那人送了口气:“总算醒了!小伙子哟,鬼门关走一趟咯。” 刚才那些,原来是他的幻想。看来是一口气没接上脑子进水了。 公孙长平起身,问道:“多谢二位相救。” 两渔夫摆摆手:“我们可没救你,你是自己被河水冲上岸的。” 公孙长平哦了一声,突然发现天舞给的银簪不在身上,他浑身摸索一番又在岸边找了一圈。再问问二位渔夫,却是道没瞧见什么银簪。 公孙长平略有失望,没了银簪他如何再次进入七合谷? “小伙子哎,你怎么从那迷雾中飘出来啊?那里头可是鬼门关啊” “此话怎讲?” 两个渔夫相识一眼道:“我们也是听家里老人说的,那就之前有人进入那雾林要不就是晕了第二日被送回雾外,要么就是再也没回来,连尸首都没。而且好多年前的一天还有人看到有好几个黑漆漆的人影从天上飞下来进了迷雾中。没一会儿就地动山摇,一股黑烟冒出。” “对对对,后来还看到一条蛇一般的东西飞升上天。” “莫非……是龙?”公孙长平喃喃。 渔夫打趣道:“恐怕是水蛇修炼成精。” 公孙长平见二人朴实样子,恐怕不知道那浓雾里确实就是“鬼门关”。 渔夫见他没事了便起身离开。公孙长平看了看不远处的巫山云谷,想起天舞方才叫他去找叶冲,于是打算御剑去一趟天青山。 他摸到剑,刚准备念诀,却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事。 第六十二章 噩耗 公孙长平回身走到河岸边,看这水流方向,云谷所在处与这里是逆流。 方才的二位渔夫说并非是他们救了公孙长平,那按常理他们应该认为他是从东面飘到此处而非“鬼门关”里来的。 公孙长平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沿着方才两人离开的方向,一路走进了一片树林。 时值深夜,林中安静,时不时有飞虫震翅之声。公孙长平所见之处唯有月光,并无其他民屋。 这里不像是常有人来,即便真的有睡会半夜三更跑到河边?那二人究竟什么来头? 公孙长平自从发现自己身世离奇,这多思多疑的毛病就愈发加重了。这种毛病致使他在走出林子的半个时辰里都紧紧握着银雪。 林子外依然是一片宁静的山谷,此处离天舞带他留宿的那片贡河小镇已经不远了。公孙长平远远望去,原本在夜里飘荡的鬼火今日未出现。 公孙长平走进小镇随便找了个镇民问道:“请问这附近可有渔民?” 镇民听他的问题,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道:“渔民?我们这里附近水域没有可以打的鱼虾,所以没有渔民。” “那是否有人穿蓑衣斗笠?” 那人觉得公孙长平有些莫名其妙:“没有人打鱼,自然也没人真穿着。” 莫非是幻觉?还是路遇了什么妖魔鬼怪?然而回想一下,那二人身上并无特殊的气息。 “哦,抱歉,再问一下。我前几日再次留宿见夜里有许多……萤火虫……可是今日一看怎么都不见了?” 那镇民摆摆手压低声音道:“那可不是萤火虫。我们这里没有萤火虫。那些个亮亮的半夜飘来飘起的都是鬼火。鬼,你懂吧。” 公孙长平当然懂。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昨天夜里开始突然就都没了。哦,对了,你看后天那个云谷。昨天里头突然有雷鸣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可能就是这个阴曹地府喊他们回去了吧。” 公孙长平再次回头,此刻的巫山云谷与他第一次见时并无两样。公孙长平拜别镇民,继续向前。找到一处隐秘的空地,御剑向东北方去。 天青山仙境在中原北部。虽然地处北边却草木繁荣,一年四季无枯槁之树木,即便是冬日雪季也有针松白中绽绿。仙境之中有许多修仙之人,未防无意冒犯,公孙长平只御剑到了半山腰。 此时正值子时,若来得及赶到夜明子之处还能占得叶冲的半张床位。可是公孙长平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叶冲做贼似的往山下溜。 “叶冲,三更半夜的你去哪里?”公孙长平诧异地拦住他。 叶冲看见公孙长平也颇为惊讶:“你怎么来天青山了。” “有事找你。” 叶冲纳闷了:“你不是和天舞去巫山了么?怎么没见天舞?” “就是因为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这是去哪里?” “我......”叶冲少见的有些支支吾吾,“哎你知道长羽的事了么?” 师弟?师弟怎么了?公孙长平离开三台观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关外,加上又是出师在外独自修炼的阶段,所以并未听到有关三台观的什么消息。 叶冲看他的样子,恐怕并无人告知他:“长羽过世了。” “什么!”公孙长平震惊,“怎会如此?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无人通知我?” 公孙长平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似乎像点着了一把火一般,火急火燎地想回三台观。但是叶冲也拦住他道:“长羽四天前就不行了。你现在去恐怕连个灵堂都没有。况且长羽的爹娘知道这个消息把事情都怪到你萧诗书头上,恐怕也不想见你。眼下这件事,你只能让它慢慢随着时间消退。” “可是我走前,明明已经说没有大碍了怎么会……” 叶冲叹息:“我原本也这么以为,但是师傅接到消息赶去三台观才知晓,其实萧师叔早就发现他鬼气入体侵害了元神。不说只是不想我们,特别是你,担心。萧师叔后来带长羽出观找了几处高人医治但都无力回天,最后找到我师傅时长羽也只剩一口气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公孙长平眉头紧皱,低着头,眼里闪着水光。 叶冲自己得知此事时也一度震惊的呆了半天,何况公孙长平与长羽多年师兄弟,且感情一直不错。 可是,公孙长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连带着周身气息都变得不对。叶冲不知道他在巫山发生了什么,只是回想方才他孤身一人急冲冲地上天青山来,怕是没什么好事。 “长平!你冷静一下!” 叶冲按住他,发现他身体体温奇怪,既冰冷有滚烫。 “长平……你……天舞呢?” 提及天舞,公孙长平稍稍回神,道:“被困在七合谷了。” “啊?什么七合谷?” “就是她家。” 叶冲:…… “你们这是……搞什么?”叶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为何被自己家里人关了?” 公孙长平把在七合谷中的事大致讲了讲,叶冲听完缓了缓道:“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再回七合谷救天舞出来?” 公孙长平点头。只是一想到长羽的事情,和天舞在阎罗境前的疑惑,他不确定找叶冲帮忙是否是害了他。 叶冲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他有更急的事。二人沉默思忖了一番,叶冲道:“行,我和你一起去。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去找桑姑娘。” 对了,还有个桑菀。公孙长平狐疑:“她不在天青山?” 叶冲摇头:“前几日,桑姑娘一声招呼也不打,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那信藏得深了些,我也是昨日才看到。不过师傅这几天都盯得紧,我这才半夜偷跑出来。” 公孙长平:……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天舞的事就是事,人家桑姑娘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公孙长平哼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你什么意思,我们先快快下山再说。” 二人飞速御剑下山。身后,夜明子并未追上来的迹象。 “边走边说。”叶冲还没解释,拉着公孙长平展开羽扇,二人一跃而上,羽扇升起消失在夜空繁星之中。 公孙长平原先有些累,想歇一歇,但长羽的这事让他躺在扇叶上久久不能闭眼。 “你在想什么?”叶冲知道公孙长平是个闷葫芦,心里那些弯弯绕绕通常都被一张冰脸掩盖了,但是在他面前是无用的。 “我突然理解为何天舞极力想修复阎罗镜了。”公孙长平低喃道,“妖魔鬼怪留在世间确实太过危险。他们有他们该呆的地方。” 叶冲听这话笑道:“你可知我带着桑姑娘上山后确认了一件什么事。” “什么?” “她不是凡人。”叶冲道,“确切的说她根本不是人族。” 那日,叶冲带桑菀上了天青山,夜明子并未因为性别而故意为难,反而是让叶冲好生招待人家。 夜明子和叶冲修炼的山谷旁有一个山峰。山峰上去一些,有一个黑袍老仙,道上称其为绿庭仙人。 绿庭因为其院子后面种植一片只有他这儿才有的桑树林,一年四季碧绿不断而得名。这个绿庭仙人已经年过百岁,但是身子骨健朗无比。曾经山上的一些飞禽走兽,无论凶猛与否,到了他那里不是温顺无比就是和谐共处。就连叶冲师傅那样自居高人的修仙之人都称他为真仙。 叶冲和桑菀刚到天青山是绿庭仙人正在闭关。叶冲干脆带着桑菀在天青山上上下下游览了几日,顺便见了好些同道之人。 桑菀的美貌和灵气,很快就在天青山传出名声了。一些毛头小子都慕名拜访夜明子处。好在没几天,绿庭仙人就出关了。叶冲带着桑菀再次拜访,绿庭仙人原先有些疑惑,但是叶冲是他看着长大的,夜明子也同意了。他便答应帮这个忙。 “后来,桑菀就跟着绿庭老头去了他的山峰。”叶冲回忆起来,眼神显得复杂,“我见她三日未回,便自己偷偷跑上山。却发现他和桑姑娘在那他个养不了蚕的树林里比试。我原想着绿庭老头是自有深意,没想到他是要杀人。” “啊?”公孙长平听叶冲这样讲,这天青山当日之事也甚是奇怪。 叶冲耸肩:“所以我马山就去劝架了。后来架是劝住了,绿庭老头却叫来了我师傅,把我赶回山谷中。” 绿庭仙人看着叶冲如此护着桑菀,练练叹息只道是孽缘。叶冲被赶走自然不甘心。次日夜里,趁着他师傅因为长羽之事出山就偷跑出来再次上了山峰。 这次叶冲隐藏的还算不错,跑到了绿庭仙人屋外听墙脚。 “我当时只听到绿庭老头与桑姑娘道:‘六道轮回,你为了续他四世情缘,生生找了几百年。你可知这前后几千年下来,你再没有轮回可能。’” 叶冲当时看不见桑菀的脸,只知道她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有了抽泣之意:“我第一次睁开眼,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我只活了一日。第二次,我被天崩地裂之势唤醒,我与他隔了一整条天海,三天后天地沦陷我再次沉睡。第三次我醒来,天海断流,我与他之间没有阻拦。可是那时天地已经变样,我把心思都花在天地游乐之中,混沌入侵之时全靠他舍命相护,随后我两纷纷陷入沉睡。但是带我们再次醒来,我日日修炼,却不知他对我的情谊,荒废了数百年的风花雪月。混沌再次来袭,他身为神,不得不出战。我在最后一刻护住他的元神,将他投入东凰女神的凡胎之中,就是为的有朝一日他再临世间,届时我必将这一身修为还给他,也算是报他的恩,应他的情。” 第六十三章 海雾村 “如此说来……莫非桑菀她是神?” 公孙长平有些惊讶,不过叶冲却摇头:“不是。以她的说法她的恩人身为神所以投身混沌之战,那她就是没去,所以我猜她并非神。只是……混沌之战如果与我们从小听闻的传说是一件事的话……” 叶冲顿住,公孙长平想了想,低声说:“她可能是上古之物。” 叶冲苦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难怪……”公孙长平回想起之前天舞于私下里也与他说过类似的猜测。 “上古的东西消散的消散,归墟的归墟,剩下的都坠入六道轮回化为凡胎了。桑姑娘撑着一口气应该就是为了找她那位恩人。”叶冲说到此,语气颇为失落。 他难得如此,公孙长平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轻轻拍了拍他。 “哎,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叶冲不愧是叶冲,一转眼就又是原来嬉皮笑脸的样子,“要是她活不久,我就陪她直到她找到那人,也算不负我这番喜爱。” 公孙长平觉得自己方才想要安慰他这种想法简直是多余:“你才认识她几天,就‘这番喜欢’了?” 叶冲扇着他那黑金折扇,不服气的哼道:“你说我,那天舞呢?你如此紧张要去她家里救她?” “我与你不同,我另有所图。” 叶冲噗嗤一声:“哦,那你这次所图到什么新消息了?难道你是神和魔的结晶?” 叶冲随意乱猜,公孙长平目光一震。叶冲瞧他严肃的样子,收起笑容,试探性道:“不会……我……猜对了?你爹娘一个是神一个是魔?所以你体内有神魔之力?” 公孙长平低眉:“我不知道。只是天舞被抓之前他们说我是神魔之子。” 叶冲蹭的做起身,慢慢张开嘴,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道:“真的假的!” “真假我不知道。所以我想等阎罗镜修复后看一看。” “萧师叔没说过什么么?” 公孙长平摇头:“师傅遇到我娘时,我娘已经只是半口气了,都用在生产上了。” “也是……”神魔之子的事并未让叶冲震惊太久,他心里盘算一番提议道:“按你方才说法,这巫山云谷若没七合谷里的人带领是进不去的。我想我们还是要先去找桑姑娘,她上古之躯应该会比我们有办法。” 公孙长平呵呵一笑,这叶冲就是急着找桑菀。 “好,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叶冲道:“一路向南。我那日偷听,依稀听到桑姑娘子南边一处黑山密林而来。绿庭仙人劝她不如回去,讲不定会有峰回路转的幸运。所以我猜她是去那里了。” “黑山密林……”公孙长平细细一想,“这事中原的地方么?” 叶冲无奈一摊手:“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往南走总会找到的。” 公孙长平:……心真大。 二人打算在羽扇上休息片刻,公孙长平写了飞信送回三台观。叶冲望着南边发呆。 寅时刚过,前方天色却朦胧起来。 “起雾了?”叶冲和公孙长平起来查看,只见前方不远处似乎雾气朦胧。 这雾气与巫山云谷的不同,带着浓重的湿气,随着二人靠近,还有淡淡的海腥味儿。 浓雾不宜御剑,叶冲选择在进入雾气前就落地。 这一落地,雾气倒是淡了不少。 “前面好像有个村子。” 公孙长平感应了一下,并未有妖气。 二人穿过一片山林,看见一个依山而建,山边有海的村子。 “海雾村……”叶冲看着村口高高的牌匾,呢喃着:“看着还挺繁华的。” 二人站在山坡上,眼下的海雾村竹桥交错,人头川流。时不时还能听见沿街小贩的叫卖声。 公孙长平和叶冲走下去,几个小贩见着他们面生,便谄媚地凑上前道:“二位外地来的吧,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海妖粥?” 这名字倒是奇怪得很。 “海妖是什么东西?” 一旁另一个卖包子的听不下去道:“嗨,就是海鲜粥。整什么海妖,把别人吓着咯。” “切,你懂什么。”卖粥的白了他一眼:“我们这片海里以前真的有妖,我这海鲜里说不定就是有妖,不然你煮一锅试试,看看有没有我这么好吃!” “我呸,你放真多酱油,不好吃才怪。” 叶冲和公孙长平听着二人斗嘴,起初还是忍俊不禁的样子,可是慢慢的就觉得不太对劲。 海边村落,水面大雾,还有海妖只说……这不正是桑菀之前所说的她与恩人找到水雾草的地方么? 原本叶冲只是打算r徒步穿过村子,不过现在心生疑虑便要好好调查一下。 公孙长平也是如此想的,不过他更为直接:“你们这里有谁家卖珍珠么?” 卖粥的和卖包子的小哥面面相觑,指了指山下靠海边的一处大屋子:“我们这里的珍珠只有那家买,不过只有散珠。二位要是想辫花样,可得去他家旁边的人家了。” 提到珍珠这二人脸色就变了。 公孙长平不急着走,继续问道:“怎么只有一家卖,别家不做珍珠生意?” 卖海妖粥的小哥摆摆手:“这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反正不做珍珠生意。” 公孙长平与叶冲对视一眼,谢了二位小哥一声,继续向下走去。二人沿街又问了几个人,但都是提珠色变。 叶冲想了想,变出一把漂亮的团扇,上面画着波涛汹涌,鲤鱼腾越的画儿。 一个路过的总角小丫头与二人擦身时瞧上了漂亮的扇子。 叶冲嘴角一扬,站在那里摇着扇子看着海景不再往前去。 小女孩儿看着扇子一前一后摇啊摇的,都出了神。 叶冲以扇遮面,幽幽道:“小丫头这是瞧上小哥我了么?如此目不转睛挪不开脚?” 公孙长平额头一滴汗:“这还是个小孩儿。” 索性这小姑娘不懂叶冲的恶趣味,直接道:“你这扇子真好看。” 叶冲笑道:“那是。我这就要去买几颗珍珠镶一镶。” 小姑娘朝那卖珍珠的屋子看了一看又道:“珍珠可贵啦,你买得起么?” “这家不行就换一家,总会有便宜的。” 小女孩儿听叶冲这么说,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们这里就这一家珍珠店。” 叶冲挑眉:“哦?这是为何?这家人不让别人卖珍珠?” 小女孩想了想道:“妈妈说只有他家能捕到珍珠。” “如此……特别?别人为何捕不到?难道是他们偷偷藏起来了?” “嗯~不是。”小女孩又摇头,“我不能说,妈妈说这事不能说。” 叶冲来了兴致,他蹲下身道:“你看珍珠那么漂亮,只有他一家卖,就贵了。你告诉哥哥,哥哥去查探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大家都能捕到珍珠,好不好。” 小女孩听到能得到珍珠,眼神开始动摇。叶冲趁热打铁再道:“哥哥把这把漂亮扇子给你,你告诉哥哥好吗?” 小女孩儿握着扇子,目光再也移不开,手上翻转不停。嘴里的不可说之事也就脱口而出了:“妈妈说以前有好多人去捕珍珠,捕的太多了,惹怒了海里妖怪。后来再出海捕就死了好些人。只有那家的人没事。” “他们这么厉害?难道身怀异丙?” “嗯~妈妈说最早就是那家人发现我们这片海里有珍珠的,还是黑珍珠。后来那家人带着村里一起去捕,想给村里改善环境。结果捕的太多了,那家人就说要克制。后来有坏人贪财做了坏事,害死了那家的主人,从那以后,除了他家的人去捕珍珠都会出事。” 叶冲看来公孙长平一眼,又问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女孩儿抬起头,凑近叶冲耳边道:“那个坏人是现在村长家的祖辈,村长不让说。” 叶冲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又给了小女孩儿一点小玩意儿。小女孩儿开开心心的拿着就回家去了。 “叶冲,看来……” 叶冲点头。 “我们现在就去打听一下?” 叶冲想了想,再点头。 卖珍珠的这家人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刻着珍珠蚌的图案。叶冲敲敲门,不一会儿里头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哥。 小哥看到叶冲和公孙长平的一身打扮,立马笑脸相迎:“二位是来买珍珠的?” “之前听朋友说这里有罕见的黑珍珠,今日正好路过便想来看看。” “哦!”小哥迎二人进门,“好的好的。快请进。” 屋子里一盆盆的珍珠蚌,还有几盘已经已经挖出来的黑珍珠。 小哥带着两人介绍了一圈,这品相确实算得上中上等。看着库存数量,像是有些积压的样子。 公孙长平与叶冲并非真的要买珍珠,看了两圈故意面露难色道:“这珍珠看着还算可以,只是这价格……” “二位不知道,我们这里这个黑珍珠只有我家买。这些年远近十几个村子联合征税,我们出的这个价已经是最低了。再低我们这一家五口人可就得喝西北风了。您若只是一时好玩,看中个皮相,那我也不好意思留您,您可以去南面一些大镇,上头也有黑珍珠,但是绝对不如我们这的。” 小哥说的自信得很,难为公孙长平和叶冲两个粗糙男人确实不懂其中差别。 第六十四章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公孙长平不信:“这黑珍珠原本就是稀有之物,南边村子不靠海,除非自己养殖,否则还不都是从你这里二传的?” 小哥愣了楞,急忙解释道:“并非我有意抬价,只是这黑珍珠产量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你别看我们这里这么多未开的,这并非个个都能开出黑珍珠啊。南边二传的都是我们这里的白珠,他们拿去了染黑,价格便宜,染色技艺好的也不褪色,不细看和真正的黑珍珠也差不多。” “那你们这里的黑珍珠不能自己养殖么?就和白珍珠那种?” 小哥摇摇头:“以前试过,但不成。” 公孙长平看着窗外远海雾气慢慢消散。又问道:“我们听闻这附近只有你们一家出海捞珍珠蚌能安全回来,是么?” 小哥一时语塞,忽然里间出来一个瘸腿的老爷子。老爷子眼神犀利,看着二人,冷哼到:“你们不是来买珍珠的吧。” 老爷子眸子已经泛白,脸上三条刀疤清晰可见。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长平和叶冲,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到一台子珍珠旁边坐下道:“看你二人是江湖人士,更像是要来抓人……或者说来捉妖的。” 黑金扇啪的一声合上,叶冲道:“姜还是老的辣,我们确实不是来买珍珠的。” 小哥倒是没想到,哑然看着二人又看看老爷子。 “我们这里根本没什么妖,那不过是外头的谣传,是哪个周扒皮气不过自己捕不到珍珠贝。” 公孙长平上前道:“我们可是听闻这海雾村原本并不出产黑珍珠的。似乎是很多年前,从你们祖上某一代开始突然有了黑珍珠。” 老爷子切了一声:“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传闻了,居然还有人相信。” “那百年之前为你们带回黑珍珠的是否是一男一女?”叶冲追问。 老爷子手中的茶杯一顿,斜眼看着二人:“二位猜错了。” 公孙长平看向叶冲,回神又问道:“那一男一女来到这里时你们还不叫海雾村,还没有这么大的村庄,只是靠着海边的一些渔民。彼时远海起雾回吞没不少经过的渔船。你们祖上也有人被这海雾吞没,在没回来。但是,这人的女儿却一次次从雾里回来了。后来这一男一女替她出海找他父亲,带回了她父亲的一把刀,刀面有特殊的纹理,与她自己的一把小刀是一组双刀。同时也带回了黑珍珠。” 小哥惊讶地看着二人,老爷子也放下茶杯注目着:“你们……怎么知道?” “爹,这不是老祖宗的故事么?不是说都是瞎编的么?” 老爷子不看小哥,立身:“百年之前的事情,我们家门从不外传,你二人知道的如此清楚,究竟是人是妖?” 公孙长平笑道:“老爷子都不相信有海里有妖,却问我们是人是妖?不过你放心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人,说这些不过是时隔多年想确认一下这件事发生之地就是这里罢了。” 老爷子点点头:“那你二人是想找谁?” “当年那一男一女。” 老爷子笑道:“我所知道的,当年确实只有一个男的,来此处找一个什么东西,说是拿回去种仙林用。不过据说他胸口一直有个忽隐忽现的绿色亮点,他时不时还会与那亮点说话。” 叶冲听言想了想,低声道:“那很可能是桑姑娘的元身。” “你们可知道这人是从和地方来?” “具体不知道。”老爷子摆手,“这人究竟是人是妖还是神仙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年轻是出海在那珍珠贝的海湾里倒是见到过鲛人。” “鲛人?” “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那些鲛人极为凶狠,吃了不少人。当然也是那些人自己太贪心刮走珍珠贝还想抓走鲛人。但是……正如你们听到的,这些鲛人并不攻击我们家的人。” “原来如此。”叶冲呢喃着。 公孙长平近身问道:“你是否想去探一探?” 叶冲点头,不过老爷子并不同意这事。 叶冲看这家人满屋珠宝却依然清贫,开价到:“若你们可以带我们去那个还玩,这里一半的黑珍珠我们买了。” 小哥听这话欣喜地看着老爷子,公孙长平低声问道:“你要这么多珍珠何用?” 叶冲压低声音道:“磨粉。” 公孙长平:…… 老爷子思忖了半天终于点头答应:“阿丁可以带你们去,但是到不了海湾,只能在旁边停靠。” 叶冲:“成。” 三人准备出海时,远海的雾气已经退去大半。不过阿丁看着海景还是皱着眉头:“这风向看着海上浪不少啊,二位真的要去么?” 见公孙长平和叶冲毫不犹豫的点头,阿丁叹口气,把小船推入海水中。 船只逆着波浪,海雾村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一个渺小的山头。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阿丁年轻力壮,在这阴冷天气里也是满头大汗。 “就快到了。”阿看着前面,“前面进了雾中,就能看见那个海湾。那扒皮村长一直眼红我们家的黑珍珠,现在我们去捕捞他都要作梗,所以我不好靠近,万一有那个找死的在那里看见我,回去可有的烦了。” 说着阿丁就靠在附近一个浅滩上,拿出备好的竹筏。不过公孙长平却抬手让他别动。 “怎么了?”叶冲看他盯着海绵,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样子。 公孙长平摇头低声道:“下面好像有奇怪的东西。” 刚说完前方的雾气里突然跃起一个黑长的东西,像是一条龙或者说是一条巨大的蛇。 公孙长平回头道:“你先回去吧,把竹筏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回来了会自己撑回去的。” 阿丁有些不放心,但是公孙长平极力要求他先走。争执之际,雾气里头传来几声惨叫。慢慢的,飘出一股血腥味儿。 这下子阿丁有些被吓着了,赶忙放下竹筏,自己划船离开。 公孙长平将罩衫脱下,叶冲看着奇怪道:“你这是打算直接下水?” 他没回答,双脚已将踩进海水中了。叶冲摇头,只好也脱下罩衫跟着下去。 二人下水前,捏了诀,又吃了鱼鳃草。现在海水没过头顶,二人的头上慢慢罩上一个大气泡。 水下,不远处正有三四条巨大的黑蛇在分食几个人。那样子似乎是渔民。水里飘着血色,一时间画面残忍。 叶冲想上前,但是被公孙长平拦住了:“有别人来了。” 果真如他说言。 不一会儿远处有几个鲛人飞速的朝着血腥之地游来。 黑蛇看见他们松开了嘴里的尸首,转而与鲛人缠斗起来。但是鲛人有手,双手举着武器。那黑蛇根本不是其对手,没一会儿就都灰溜溜的跑走了。 鲛人赶走了黑蛇之后并没有去管那些尸首,而是游出水面,跑到了渔民留下的船上。不一会儿,三个鲛人带着一些日用器皿再度回到海里。 公孙长平与叶冲像是,二人隐藏周身气息跟上去。 鲛人的游速飞快,二人很快就被甩了一大截,接着就跟丢了。此时,叶冲指指前方,公孙长平望去只见一颗巨大的树干倒在不远处的海底沙子上。二人靠近,只见树干上面长着好些水草,枝干相互交错,有些地方还有幽幽如鬼火般的蓝色亮光。 公孙长平绕着树干再看一圈,发现了几句鲛人的身体。身体已经干瘪发黑似骷髅,但依稀还看得出形状,着蓝色“鬼火”就是从这个骷髅的嘴里冒出来的。 叶冲游到公孙长平身边张张嘴,意思是就是这里没错了。这树干八成就是那水雾草。 二人离开树干,继续朝着前方有光亮的地方游去。时不时,有一些形状奇怪的水中生物从二人身边穿来游去。有一些长的还不友善,丑陋吓人。 公孙长平摆摆手,示意他们并非是妖怪,暂时也没发现二人。就这样,十五分钟后二人才找到一处海底之城。 这海底之城理海面并不远。但是可能是大雾和黑蛇的关系,村里并无人提及此事,看来桑菀和他恩人之后就无人来过。或者说来过的人都没能回去。 公孙长平和叶冲掩在一块海底礁石背后,看见这海底之城里穿梭游动的都是鲛人,还有一些似乎是变异的鱼虾,都长出了手足。 这些鲛人手里拿着端着的都是如凡人一样的锅碗瓢盆,金刚铜铁。叶冲更是看见像他两一样有四肢的人,但是脸颊却和鱼一样有鳃似的。 如此奇异的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气息。搁在以前,公孙长平肯定不相信这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叶冲也是一脸震惊,尽管他一直自诩早就看尽三界六道没什么能让他奇怪的,现在也是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海城依海底山石所建,蔓延到十几里以外的海域。 二人看的出神都没发现身后已经有异常之处了。正当二人准备找个机会下去,突然肩膀被什么给紧紧圈住,蹭的一下背后有人把他们架起来。 叶冲没想到:“不是说水下面的都是瞎子吗!我们气息都掩住了,怎么还被发现。” 二人现在回不了头,身后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你说谁是瞎子?” 忽然,水流涌动,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后头盖上二人的头顶,最终落在二人头顶。 公孙长平和叶冲抬头看去,却愣住了。 眼前这个长着鱼鳍鱼鳃鱼尾却有人一样面容和上半身的女子像极了他们正在寻找的桑菀。只是比起桑菀的深邃她显得外露了一些。 第六十五章 鲛人与沙地水龙 叶冲和公孙长平看着这女子,眉头紧皱眼珠子盯着一动不动。 女子看着二人游近,她伸出四根手指,纤长的指甲抵在公孙长平下巴上,仔细端详他。 女子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好像是沉落在海底的宝石。这宝石看完公孙长平又看着叶冲。 来来回回一阵,女子重新退回原地:“带他们下去。” 言毕,身后好几个鲛人架着他们二人向海城游去。 随着不断靠近,二人看见许多海城的石屋里头鲛人如人类一般在生活。 女子和她的随从游进一个稍大的石洞,石洞口有四色珊瑚,珊瑚前正是大大小小的黑珍珠白珍珠。 “这架势一看就是当头的。你等会儿小心说话。” 公孙长平没有理他,心理到不服气被叶冲这么说。 石洞内,女子躺坐在一个巨大的贝壳中。挥挥手,示意将二人松开。 几秒后石洞就只剩几个人。 女子再次端详他们,良久才道:“你二人莫不是那海雾村找来探查我粼波城的臭道士吧。” 女子语气不善,叶冲讪讪道:“非也非也,我二人这次是来寻人的。” “寻人?”女子绕有兴趣的上前,“在这海里寻什么人?死人?” “哦,当然不是,是一个神。他曾经在此寻找水雾草。” 提到水雾草,女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 “据说当时水雾草的枝叶已经大道遮住了方圆好几十里的光,让海里的鱼人无法上岸。所以他联合鱼人砍倒了水雾草。” 一旁几个看着年长的鲛人有些吃惊,低声向女子道:“殿下……” 殿下抬手示意他们闭嘴,自己回到贝壳中:“百年之前却有此事,只是我看你二人只是凡人之躯,莫非是想找到此神拜他为师?” 叶冲摇头,大胆上前一步道:“我们有位朋友一直在寻这位神仙朋友,他提到二人曾到此,所以我们便下海替他打听。” “撒谎。”殿下冷笑,“当年末域是独自前来,根本没有与其他朋友一道。” 末域……这就是桑菀恩人之名么? 叶冲与公孙长平一时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反而是一旁的鲛人提醒:“殿下,当年末域君虽独身前来,但是好像身上带着什么,一直与其说话来着。” 殿下等了那鲛人一眼。再看向二人道:“我鱼人经百年,早已归为鲛人一族。但是你二人来路不明,这末域君与我们鱼人族有救命之恩,你二人来路不明,他的事情我亦无可奉告。” 叶冲想了想又道:“殿下不愿告知也无可厚非,这是我二人还有一问。” “说。” “我们听闻末域君原本还受了那海雾村的一个女孩所托来此寻父。其父在除水雾草时牺牲了,但是将黑珍珠交给了末域带回村子。可有此事?” 殿下斜眼看着一旁几个鲛人,那二人连忙点头:“确实。” “但是后来村民来次捕捞黑珍珠却遭到鲛人攻击,唯独那家人的后辈无事。不知殿下能否告知这是何故?” 殿下冷笑一声道:“攻击他们的并非我鱼人鲛人族,而是这片海域的沙地水龙。” 公孙长平与叶冲面面相觑,这奇怪的名字听着甚是奇怪。 “沙地水龙其实是种长得像蛇一般的虫,修炼百年想要成仙,就开始攻击人类吸**气。可惜了,遁入魔道。至于只有那家人,你恐怕得问他们自己了。” “什么意思?” “这黑珍珠是这家人最早发现的,也是他们最早开始捕捞的。他们应该知道哪个海湾是安全的那个海湾有危险。” 公孙长平思索一番她这话的意思,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你是说那人家故意误导他人,以保证自己的利益?” 殿下耸肩:“这你要问他们。只是据我所知,有一阵子黑珍珠被大量捕捞,我的父亲派人去吓唬过人类,但是鲛人不会伤人,当然也不会在沙地水龙捕食时上去。” “人心贪婪……”若这女殿下说的是真的,那这人心黑暗还真是难以想象,那老爷子脸上的八成就是与沙地水龙搏斗后留下的。 “不过。”殿下忽然开口道,“你人若是能帮我一个忙,我倒是可以替你们看看海妖预言,你们找的末域君现在在何处。” 听到此言,叶冲和公孙长平眼睛一亮:“您说。” 女子一笑,带着二人进入石洞深处一个布满小小的水晶棺材的地方。 “这些年,因为你们人类下海数量减少。沙地水龙吸食不到足够的精气便常常偷走我们鲛人族的幼儿。你二人若能替我除此忧患,我便以末域之踪为报答。” 叶冲再细问才知这女子是这一片鲛人的首领。这沙地水龙与她的祖辈有互不干涉的约定,所以即便谁都知道是沙地水龙偷了鲛人孩子依然无计可施。 所以方才这鲛人头领看见他两身为凡人有水下呼吸之术,又能偷偷跟着沙地水龙游了这么久不被发现,所以才把二人帮回来做这个交易。 只不过这沙地水龙,方才看着挺凶残的。叶冲有些拿捏不准…… 公孙长平倒是爽快:“好。” 叶冲惊讶地看着他,这有了神魔之力的人就是底气十足。 “只是这沙地水龙我二人并不了解,你可有什么计划?” 鲛人首领勾起嘴唇,游到公孙长平身边:“我就喜欢爽快的人。” 她一挥手,三人脚底下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等公孙长平和叶冲反应过来,就被吸进漩涡中。 半响,再次落地,叶冲吃进不少水:“淹死我了!” 但是此刻二人却到了一个充满空气的无水房间。 “这是……牢房?” “你们人类有水牢,我们也可以有地牢,不奇怪吧。” 叶冲:…… 公孙长平:…… 这首领和身后鲛人侍卫落地瞬间,鱼尾化成一双腿。她赤脚向前,光线逐渐变暗。一间铁牢房出现在众人眼前。 牢房内有一个浅浅的水潭,上面躺着一个气息微弱的黑色如蛇一般的东西。 “这就是沙地水龙。” “你们不是有约定么?” “他原本就是快死的,被同伴弃在粼波城附近。我们救了他,可是他脚已废无法回到同族中去,为避免沙地水龙族的误会我们将他安置再次。” 叶冲和公孙长平蹲下身隔着铁牢仔细看了看,这沙地水龙像极了特大号的百足虫,只是眼前这条水龙确实有一条断足。 水龙头顶有四个白色眼珠子,脸颊的长须已经退化不在。 鲛人首领指了指他的嘴道:“沙地水龙最厉害的就是他们锋利如港的三排尖牙,以及弹力十足的背脊。他们的百脚以及他们光滑圆润的体型,在水中无论是顺溜逆流都能游得比一般的东西快,且更悄无声息。” 言毕几个鲛人走进牢房,使劲掰开沙地水龙的嘴,露出他密密麻麻的三排尖牙。 照这个牙看,一旦他咬到谁,那人基本要大出血,而且难以脱身。 “那我们如何才能除掉他们?” 鲛人首领摇头:“二位误会了,我并非是要除掉他们,而是要让他们难以靠近鲛人的领地。” “你有什么方法?” 鲛人首领走到牢房最边,指了指沙地水龙的尾巴:“沙地水龙尾部有一条隐秘的尖刺。这根尖刺是沙地水龙们感知外围的唯一途径。” “所以……这沙地水龙的眼睛?” “瞎的……” “瞎的还长四个。” “废物和废话一样,总会莫名特别多……” 公孙长平一捅叶冲,示意他别打岔。 “不过沙地水龙的这根感应刺有些特别。他们的首领世世代代为了自己的权利都是靠折断其他水龙的这根尖刺来维护的。一旦刺折断了,这水龙反应就慢了,只能靠和同类的感应群起出动。所以你们只要找到沙地水龙的首领,折断他尾部的尖刺即可。” 叶冲与公孙长平将信将疑:“可是这只能是一时的安定,一旦有新生的水龙……” 鲛人首领摇头:“沙地水龙的寿命非常长,上可至千年下也有百年,新生儿通常要在母体沉睡二百年才会破壳而出,出来后也要再过一百多年才能长出尖刺。况且我们有守卫护着婴儿,他们只要失去了感应的尖刺我们就足以防御。” 叶冲和公孙长平低声商量一番,觉得可以一试:“既然首领殿下这么说,我二人便试这一试。” 鲛人首领听言,露出满意的笑脸。大家伙再次通过漩涡回到石洞中。 鲛人首领遣人拿来了两个像场海螺一般的东西。 “这东西你二人应该也听说过吧?” 二人摇头。 “当年末域下水便是穿了这个。这是百年鱼人褪下的鱼尾螺,你们套进去后,半个时辰内便会和我们一样是人身鱼尾的鱼人了。” 说罢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提起又蹭的一下塞进鱼尾螺中。 鲛人首领还给二人喂下了不知名的丹药,说是保证他们能在水下呼吸的东西。 但是二人渐渐发觉像是又火在燃烧,身上越来越热。不一会儿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就长出了鱼鳞。 鲛人首领侧头示意,身旁的侍卫把二人衣服一把。 “我的妈呀。”叶冲看着自己满身鱼鳞简直比鲛人长得还吓人。 第六十六章 “蛟龙”苏醒 从粼波城往北一些,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海底沟壑。这乌漆码黑的海沟下就是沙地水龙的老巢。 鲛人族的守卫说,这沙地水龙虽然瞎,但是剩下四感灵敏。他们那圆条儿般的身形可以随意收缩。夜里,光线不足时,潜伏在海沙中,很难分辨出来。 公孙长平和叶冲朝海沟下看去。只见一条条黑色的大虫子正攀附在岩壁上休息。 见了这一片黑色大虫,叶冲更加受不了自己一身鱼鳞又痒又腥,还不能挠。 鲛人首领对于他两的这种变化也觉得奇怪。 叶冲无奈苦笑:“你们这丹药以前有试吃过么?” “有。” “都会这样?” 鲛人摇头:“凡人试此丹药并不会如鱼一般,除非……” “除非……除非什么?” 鲛人首领低声靠近说到:“除非你二人并非凡人。” 叶冲无言,身后公孙长平确实比自己鱼鳞更严重。 半柱香后,外头天色昏暗。巡查的鲛人守卫回报已是申时。 “申时一过,沙地水龙就会开始沉睡。但是,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天色一旦全黑,他们会再次醒过来。你们切记。” 二人点头,再次掩盖周身气息朝海沟方向游去。海中争斗,不适宜用长剑,公孙长平与叶冲将剑化形为刀。 随着深入,海水压力让身体上的不适感逐渐减弱。然而视线也因黑暗收到限制,公孙长平与叶冲开启的天眼似乎并无用处。 “长平,我觉得他们睡着时可能……没法下手。根本看不见啊……” 这沙地水龙在沉睡时就和死了一样,体内气息全无,只能靠肉眼在昏暗的环境中分辨那一条条身躯。 叶冲有些担心,一旁公孙长平也颇无奈。 “如若随意弄醒他们,你我二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鲛人简直是坑我们,讲了半天也不说怎么摸黑杀人。” “他们若知道,早就自己对付了,还用得着你我?” 叶冲此刻有些后悔。只怪那海妖预言诱惑力太大。 公孙长平干脆撤了天眼,二人躲在离沙地水龙不远的岩洞中:“此处视角好,我看我们这一个时辰就静候吧。” 说罢,就躺下休息了,留下叶冲在那儿放风。 叶冲哑然,只觉公孙长平破了神魔之力后,这自觉差遣人的不要脸本事使更加出神入化。 这一个时辰不到之间,公孙长平就在谧的海沟里休息着。半梦半醒之际,叶冲轻拍将他唤醒。 叶冲指指下方,公孙长平顺势看去只见一些沙地水龙已经苏醒。苏醒的沙地水龙匍匐漫游,海沟里依然静谧无声。 二人再次开启天眼,现在沙地水龙体内气息清晰可见。 借着天眼和海底岩石的遮掩,二人沉到更深处,近距离观察这些怪物。这沙地水龙的尾部确实有一根细长的尖刺。也如鲛人所言,现在苏醒的这几只,气息运转到尾部并不强烈。 他们的头领还没有醒。 意识到此,公孙长平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随意拾起一旁的石子,朝水龙老巢丢去。 叶冲没喊,猛的瞪着叶冲,满眼“你发什么神经”的怒火。 石子掉落砸中一条沙地水龙,立刻引起了附近四五条水龙的注意。 沙地水龙反应迅速,没几下这海沟底下的泥沙就把水搅得浑浊不堪。 不一会儿下层的沙地水龙都醒了。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海沟里瞬间变得“生龙活虎”。 叶冲看着现在这情景,无奈道:“公孙道长,虽然我们现在能看见他们了,但是你这样会不会用力过猛了?” 公孙长平不睬他,屏息游出岩洞。 叶冲刚想喊住他,却见他朝着他“嘘”了一声,自己便游向沙地水龙们。 叶冲扒着洞口石头,一颗心提着。公孙长平的靠近并未引起水龙的注意,他们仍旧自顾自在地下游动。 公孙长平看着心里想到“乌合之众”四个字。可就是这一时分心,未看见下头有一条沙地水龙正径直向上有来。 公孙长平与其撞个满怀,这一邂逅可不得了。叶冲在稍远出看到,与公孙长平相撞的沙地水龙尾部有着与其他同类不太一样的尖刺,更长也更翘。 它在相撞之后立刻转身朝公孙长平看去。虽然那四只瞎眼没什么用,但叶冲和定身在那儿的公孙长平看到了缓缓摇晃的尾巴。 此时海沟下面的沙地水龙,大多都头朝上直立着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上头那条沙地水龙的信号。 叶冲看着水龙首领慢慢朝公孙长平游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恐怕就是沙地水龙的首领。叶冲心里直叹:长平啊,长平!这好事坏事全给你碰到了!真不知是你运气好还是衰气盛。 沙地水龙的首领围着公孙长平游了几圈,甚至还用身体撞了几下。公孙长平在那儿任人摆布,水波逐流。 眼看着这条首领打算放过公孙长平,重新向上游去之时,公孙长平拔出刀,抓住沙地水龙的尾巴朝那尖刺砍去。 沙地水龙的迅速不是随口说说的。叶冲看的真切,就在公孙长平拔刀的瞬间,那条首领就猛的回头,尾部尖刺平躺崩直。海沟下的众多沙地水龙们一个个直冲向上。 公孙长平没一会儿就被包围了。叶冲出手,一时也难以阻挡十几条沙地水龙同时攻击。 要想放大招必然难言自身气息…… 叶冲思考三秒,撤了禁锢自身气息的封印。原本围绕着的沙地水龙都顿住,但是很快就和疯了一样朝叶冲冲去。 他从空隙中看到公孙长平身上虽有一些血口但无大碍,依然抓着沙地水龙首领不放。 但是此刻十几条水龙都追着叶冲跑。叶冲像鱼一般冲出海沟,鱼尾疯狂摇摆。公孙长平抓着它们的首领被一同带了上去。 沙地水龙不但速度快力气也很大。叶冲在岩石珊瑚丛生的海底一路躲避,后头的水龙大队一路撞击,破石而过。 “长平!你把人家都叫起来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公孙长平在后头喊到:“引他们去水雾草那处。” 叶冲气大大骂:“那么远!你最好有个万全之策,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嘴上骂着,叶冲还是蓄足一口气。浩浩荡荡的队伍略过粼波城上方,引得不少注目。 这沙地水龙已经杀疯了,不顾两族界限跟着叶冲一路追到水雾草处。 第六十六章 故技重施 公孙长平与叶冲多年好友,最不缺的就是默契。 叶冲游到头看见倒塌的水雾草大树心里已经猜到半分了。 鲛人前身,也就是鱼人。鱼人体内的油脂一直是各种达官贵人府中,甚至是陵墓之中的照明首选。鱼油千年都无法烧干,所以当年末域和鱼人们才出此策,即是下策也不失为良策。 现在距离当时不过百年,这水雾草树一定还裹着不少油脂。 叶冲身后一寸之近的沙地水龙已经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利牙。叶冲便开始绕着那树干逃窜。不一会儿沙地水龙大军就像是一条粗绳缠绕在水雾草的树干上。 公孙长平在尾部与叶冲对视一笑,二人同时在手心燃起火。顺着水流一掌按在树干上。 当年末域砍到水雾草之惨烈,公孙长平与叶冲不得而知。然今日,火苗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水雾草树,烧的幽蓝。缠绕于此的沙地水龙一条条被烫的顷刻间阵势大乱,胡乱的扭动着身体,张着嘴,痛苦不已。 那水龙首领虽然没有受到多少烧伤,但火势确实也影响了他的四感。不过,这东西却也聪明着呢。 沙地水龙首领不像其他水龙如无头苍蝇一般,而是直接猛力甩尾。公孙长平单手不稳直接被甩出去了。 紧接着这首领直直朝公孙长平冲去。虽然方向不如方才准确。它明显知道,眼下沙地水龙大军的狼狈是拜这个人所赐。 “叶冲!我引开他。剩下的你负责。” 言毕公孙长平咻的一下继续超前方游去。 “公孙长平!”叶冲气的只想宰了公孙长平这个混蛋。十几条沙地水龙,就算他们现在是无头苍蝇,靠他一人也难。 叶冲这厢打算豁出去了。手中小刀重新恢复为扇剑,五十六把短剑在他的内力指挥下与十几条黑色“大虫”缠斗。 那头公孙长平被水龙头领追赶到海中荒芜之处。此处幽暗无物,连岩石都不见踪影。 这个深度的海水让公孙长平倍感压力。他想往上方去,一调头就与沙地水龙头领咫尺之距。 那三排锋利的牙齿已经罩上公孙长平等我脑袋,他迅速拔刀朝他嘴上一划。 水龙首领一吃痛,闭上嘴。以头撞击公孙长平的身体。 好在海水有个缓冲,这一撞并不至内伤。之事在公孙长平的身体上留下几道血口。 公孙长平侧身从水龙首领身边窜过,继续朝上。但是被惹怒的水龙首领比起方才游得更快。 眼看他即将破水而出,水龙首领一口咬住了公孙长平的鱼尾。 这一口咬在鱼尾上,虽然隔开了利牙和他的腿,但也破了公孙长平身上的鱼人化。 鱼鳞渐渐消退,那套在下身的鱼尾螺慢慢显出原型。 水龙首领在一口,猛的把鱼尾螺从公孙长平身上拽下来。公孙长平彻底变回个凡人之躯。 一人一虫越出水面划出个漂亮的弧度,再重重跌回去。公孙长平的两条腿已经受伤,几条大血口子不断有血渗出。 在海里,流血事件可怕的事。不仅是眼前的这个敌人,更会有许多不知道的东西为这血腥味发狂。 然而公孙长平面临的更紧张的问题,人不可能游得比水龙快。 短刀已经变回银雪的样子,龙吟剑也环绕护体。但是公孙长平依然不敌沙地水龙。 不远处叶冲显然没能灭了剩下的沙地水龙,有三四条已经朝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公孙长平此刻如困兽之斗,法术在水下也只能使出一半功力。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被首领咬住了手臂。 这一口所带来的痛不似妖魔鬼怪,而是实实在在的皮肤撕裂之痛。公孙长平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体会。更糟的是蛮力无法将手臂抽出来。 祸不单行,公孙长平的左脚也被一条水龙控制住。现在他俨然是一副任人宰割的状态。疼痛和困境,也激怒了公孙长平。 他体内神魔自动运转起来。然而这一次却也让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沙地水龙首领首先发现了不对。 公孙长平一双眼睛慢慢变得如蛇一般,两条腿逐渐融合,却不是鱼尾,两边各出现一只爪子,像是鹰抓。 身体的变化让沙地水龙皆是一愣,纷纷松口。公孙长平自觉身体似乎有了什么奇特的力量可以在水中自由遨游。他低下头看到自己下半身已经是一条黑色的尾巴,身上再次覆盖上了藏青色的鳞片,在水中折射出妖冶的光色。 公孙长平脑子既害怕又兴奋,他试着用了用新的身体,真是浑身都是劲。意识到此,公孙长平猛的一甩尾,原本在其下方的沙地水龙瞬间被拍飞出去。 这一下,在水里搅起一阵波流。 沙地水龙的首领稍稍退后,但依然绕着公孙长平。此时他由被动转为主动,召唤银雪,手持龙吟剑朝那沙地水龙的首领游去。 首领一时间还后退了几步但是并不退缩。二人针锋相对,这沙地水龙的身体坚硬并不好刺,公孙长平几下也只是在其背上留下一些印子。 不过他注意到沙地水龙腹部的百足。坚硬的背脊下往往藏着柔软的肚子。公孙长平驱剑刺向水龙首领的腹,它果然因此乱了阵脚,几十对小脚疯狂的前后摆动想要拜托银雪的纠缠,一些小足也被银雪的利刃划短。 公孙长平在沙地水龙首领分神的片刻,来到它尾部。那根尖刺竖的笔直,倒也方便了公孙长平动手。他速速捏诀,尾部开始逐渐冰冻起来。 沙地水龙觉得不对劲,想回身去看,可是冰速极快他一时转不了身。 公孙长平眼看不远处更多沙地水龙朝这里游来,提剑用力一砍,只听冰碎之音,那尖刺的一半处出现了裂痕。 公孙长平再接再厉,趁热打铁,又是一记。 沙地水龙痛苦的张大嘴,尾部的尖刺已经折断了一半。 此时大波他的同类靠近,公孙长平这才看见后头正呲牙咧嘴追杀它们的叶冲。 可是出乎意料的却是这沙地水龙看见这断刺的首领,竟不顾同族同类,开始疯狂撕咬起它来。 原本凶狠的首领,在短短数十秒间被啃的只剩一些碎片。公孙长平愣在原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水龙在吃了首领后似乎像是服了十全大补丹似的,一个个竖起自己的尾刺,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 第六十八章 见尾不见首 公孙长平此刻成了众矢之的。隔虫相望的叶冲那头已经打起来了。公孙长平再次挥舞双剑,这些沙地水龙一时难以近身。 水龙数量不少,考虑到不要伤及无辜,公孙长平和叶冲皆没有下狠手。公孙长平再次朝海面上游,十几条沙地水龙跟在后头其凶猛之劲更胜之前。 公孙长平有了计划,他打算再次冲破水面。叶冲堵在后头,看着水龙大军都在向上游,立马明白了他的想法。叶冲收回扇剑,跟着大军方向逆流而上,蓄势待发。 此时海面还是平静的,黑夜中雾气已经散去。公孙长平仰头已见皓白圆月,似乎预示着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但是这种宁静很快被他打破。公孙长平跃出水面,不似方才跌落而是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那些沙地水龙背力极强,跟着飞腾上天,却忘了他们都是水底的龙并非天上的龙。 叶冲刚刚冒出个头,就看见公孙长平的银雪就和路边店里的串串似的,扎进沙地水龙们的身子里。没想到这沙地水龙离开水竟如此脆弱。叶冲顺着这势头挥舞扇剑将他们的尾部的尖刺一一斩断。 沙地水龙受了伤,逐个落回水中。叶冲仰头看去,却见公孙长平换了副模样。 月夜之上的公孙长平,不是人不是鱼,而是确确实实长了一条龙尾。叶冲不会记错,他见过太多的书画壁刻,那确实是龙尾。而他也发现,公孙长平此刻身上也长出了龙鳞,正在往胸口爬去。 一双藏蓝的眸子,金色的竖瞳仁冰冷地看着那些沙地水龙,偷着一股子杀气。 扇剑转弯,打断了银雪的攻击。 “长平,鲛人只是要断了他们的尾刺不是要它们灭族!” 公孙长平沉眉:“灭了族永诀后患!” 公孙长平声音已变,犹如空中惊雷之音,叶冲难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继十几年前初见之战之后他两会再次交手。 扇剑飞速旋转,与银雪碰撞激起了星星火花。散剑绕身,公孙长平的龙吟剑也一一抵挡回去。 叶冲渐渐感觉到公孙长平体内散发出的气压越来越大,或者说他那神魔之力的气压越来越大。扇剑开始减速,原本锋利的剑刃被斩得有些坑洼。 叶冲猛的收回剑气,跌回海里。 公孙长平似乎没过瘾,扬唇回海。叶冲此刻顾不得那沙地水龙,当然水龙感应到他两也跟见了鬼似的迅速逃跑。他将公孙长平引回水雾草之地,借着鱼人之火施法。 二人以火相隔,叶冲身后一些鲛人看到沙地水龙仓皇回巢的窘境,便过来一探。 鲛人首领隔着幽幽蓝光看到另一边的公孙长平已不是最初的样子。再仔细打量一番,诧异道:“这是……神龙之尾?” 神龙见尾不见首,叶冲无法断定。但是他记得公孙长平到天青山找他时提到过,当日七合谷中,天舞的族人想要抓他。 天舞曾说她的族人皆是阴神后人,能见前生今世,难道他们是预见到了公孙长平这幅半龙之身才会想抓他? 鲛人此刻对公孙长平的样子甚是恐惧。叶冲见他并不越过水雾草似乎对火也有所忌惮。 不,并不是忌惮。 公孙长在另一头并非在看他们,而是盯着那火。叶冲试着一扇扇剑,火朝公孙长平烧去,他却也是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而另一边公孙长平确实有些魔怔了。他看着这个火,脑子里出现了万劫地狱上方虚无之境的样子。只是脑中的虚无之境一点儿也不虚无,而是处处燃着这样幽兰鬼火般的光。 突然公孙长平看到那万劫业火的洞口有什么人爬上来了,他想靠近去看一看,却见业火轰的一下喷的老高。火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似乎整个虚无之境都转了起来,原本在脚下的鬼火在往天上去。他闭上眼睛,却感觉自己也在旋转。 眩晕之感越来越强烈,公孙长平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咽了几口口水之后终于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然而胃里空空什么也没有,在叶冲看来他只是表情挣扎地恢复了原样,但是却一口气没上来溺水了。 公孙长平在一阵黑暗中再次醒来,眼前依然是虚无之境。他见到不远处有一具被业火烧的冒烟的身躯。那黑长的样子,像是一条龙。 黑龙奄奄一息,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微微起伏。公孙长平慢慢靠近他,这龙却警惕的睁开眼睛。一双藏蓝的眼珠中央是金色的瞳仁。 公孙长平在他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也是这样一副一模一样的身体。这眼中倒影把他吓了一跳。他再次闭上眼睛,紧紧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满是水汽的石洞中。 环顾四周,这应该是鲛人的屋子。他想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重如灌铅。 公孙长平余光扫了一眼,看见自己浑身赤裸,身上还敷着大大小小的水草。 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他扭头看去正是叶冲和鲛人族首领。 “醒啦?”叶冲看着他揶揄笑道,“你之前一口气没上来溺水晕过去了,是鲛人们把你抬回来顺便给你上点药。” “沙地水龙呢?”公孙长平喉咙沙哑。 叶冲笑道:“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现在八成在海沟里舔伤口呢。” 公孙长平哦了一声,随后有问道:“你没事吧?”他依稀记得叶冲当时被自己撂在水雾草那儿以一敌十的事情。 果然,叶冲回了他一个白眼:“托公孙道长的福,只是轻微擦伤不碍事。” 公孙长平一时语塞,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半响,公孙长平觉得身子能动了,试着下床。叶冲看他精神似乎恢复了不少关切道:“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眼花?或者肚子饿?” 公孙长平失笑。 “你可知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什么?”公孙长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笑呢吧?” 叶冲苦笑道:“我干嘛骗你?找桑菀救天舞,我比你还急,我骗你?你睡得叫都叫不醒……和死猪似的。” 公孙长平转头看着鲛人族首领,她也点头。 “趁你死睡的时候,我把海妖预言看了。你活动活动,舒展舒展胫骨,我们要准备离开了。” 叶冲语气不像是玩笑,公孙长平半信半疑地起身。 穿好衣服,走出石洞,外头的粼波城回到了他们初见时光明的样子。 只是,公孙长平发现这鲛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一种好奇又恐惧的目光。 第六十九章 难兄难弟 叶冲语气平缓但是眼神里透着一股焦躁。公孙长平无意去探究鲛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在拜别过鲛人族后御剑出海回到海雾村。 半路上叶冲突然想起当日阿丁给两人留下了竹筏:“长平,我们可能需要游一段……” 公孙长平也想起这茬。二人若是御剑,恐怕这个时辰会被村民围观了。几分钟后,海雾村的村民便看见两个浑身湿透的青年从海里吃力地朝岸边走来。 阿丁闻讯赶来,看着公孙长平与叶冲狼狈的样子,惊慌地迎上去。 “你……你……你们这……”阿丁结巴的厉害。 叶冲假装气喘吁吁地扒着他,示意回去再说。 老爷子此时正在屋子里撬珍珠贝,阿丁搀扶着二人进屋着实也吓了他一跳。 不过二人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就是脸色不太好。 二人休息一会儿,叶冲添油加醋的把沙地水龙的事情讲了一讲。公孙在一旁观察,这老爷子果然没有什么反应。 言毕,阿丁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老爷子赶出屋子收渔网去了。 屋子里一时沉默。老爷子背对二人,手里的活儿不听。半响叶冲开口道:“看来,你从没让阿丁去那个真正能捞着黑珍珠的海湾呀?” 老爷子刀子一顿,但是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您也别多想,我二人只是来此打探消息的。至于别人的事,我们没兴趣。只是这几日海里走一趟,悟得一个道理。” 老爷子丢下刀子,转身看着二人。公孙长平看见盆里连开的六七个珍珠贝里没有黑色。 “祖辈的荫丰总有一天会用完的。” 老爷子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那盆,喃喃道:“是他们活该。” 话不投机,公孙长平与叶冲没有多留。他们按约定买走了那些黑珍珠,还赔了阿丁竹筏的银两,便走了。 二人在不远处再次御剑升空,下面的海雾村正有一些人朝原本僻静的珍珠屋走去。 叶冲叹息一声,抬头时公孙长平正盯着那些人。 “你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我当时我在海底真的灭了那些沙地水龙,会不会也间接把鲛人送上绝路?” 叶冲哑然,半响才道:“你记得当时的事情?” 公孙长平点头,叶冲看到他的一只眼睛此刻正是他化身为龙时的眼睛。公孙长平透过叶冲眼中倒影,看见了自己的变化,他想问想说,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好早叶冲的惊讶只持续了几分钟。很快他就换回原本嘻嘻哈哈的样子,和公孙长平讲起海妖预言的事情了。 海妖预言,其实没有海妖也没有什么预言。这只是鱼人的一种特殊的心电感应罢了。 鲛人族有好些个族群,海雾村这族的头领叫戈雅,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以她的修为,能感应到方圆几百里的其他强大鲛人。 约摸就是透过这种感应,她找到了关于当年末域的一些信息。 有鲛人说他来自南方的一座黑山。 幸运的事,叶冲和公孙长平知道这个地方。或者说大多修仙修道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但不幸的是,黑山是一个传说,一个关于上古四圣兽的传说。 迄今为止,若不是在万劫地狱亲眼所见烈焰的朱雀和冰寒的玄武,公孙长平真的怀疑这个凡人自己闲着没事瞎编的。 叶冲虽无此经历,但公孙长平现在这样他也对此深信不疑。上古的传说并非只是传说,他可能确实存在。只是过去太长时间,现在二人访古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按传说所记,在一次混战中,南方大地开裂,山河崩坏。一场地火燃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把山烧成了黑色,光秃秃地立在南境之地,黑山之名因此而来。 后来人类繁衍,那地方逐渐恢复了生机,但是这座山却被掩盖起来,与周围连绵山水融为一体。 叶冲左思右想了半天,与公孙长平道:“长平,我猜这个末域就是住在黑山的什么神。” 公孙长平扶额点头:“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讲不定是黑山的这和山神!” 越近,叶冲就越坐不住。公孙长平听他一路分析,一开始还能陪着搭几句,三四个时辰下来只觉得脑仁疼。 公孙长平按住正在羽扇上来回踱步的叶冲。一直金色瞳仁认真看着叶冲,还真把他定住了:“叶冲,莫多想,莫多问。我们找着桑姑娘,就去七合谷。镜子修复,想找谁都行,好么?” 叶冲楞楞地看了他半天,噗嗤一声:“没想到我还有被你劝的一天,看来是失态了,失态了……” 公孙长平松开手,看见叶冲一把破扇子摇啊摇。他一指抵住扇子,有些出神道:“这扇剑是被我砍成这样的?” 叶冲哀叹一声:“你知道就好。” 公孙长平伸手捂住那只异眼:“叶冲,如果我不是人怎么办?” 叶冲先是一愣,再是仰天长啸,笑的自己跌坐在地上:“我叶冲也真是好命,三界六道,这一辈子给我全碰上了。” 一扫方才的焦虑,叶冲弹起身,搭着公孙长平道:“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难兄难弟?” 公孙长平知道,叶冲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哪一道,就像他丝毫不在乎桑菀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我这扇子毕竟是被你毁了。回头你回三台观可一定要叫长海师兄给我重新打一把啊。” 公孙长平想着自己如今这样,师兄弟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回门是逃不过的一关,他既没行大恶,掌门师傅与萧师叔定不会为难自己吧。 “到了。”公孙长平胡思乱想之际,叶冲已经指挥着羽扇缓缓下降。 这南方深秋雨季阴冷,空气中皆是湿气。叶冲不放心公孙长平的眼睛吓着人,便给二人都添置了些衣物帽子,遮风挡雨,也遮一遮公孙长平那只眼睛。 “我们……往哪里找?”站在一个热闹的镇子前,兄弟俩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叶冲尴尬道:“看来黑山传说不仅我们这种人知道啊,这都做成游山景点了啊。” 镇子口一块巨大的石牌,上面刻着“黑山”二字,下面更是清晰的刻着游览路线。一旁还有不少当地人吆喝着向导生意。 “看样子现在是淡季,算我们走运。”公孙长平补了一句。 第七十章 老妇 公孙长平与叶冲穿过拉生意的镇口人群,走到了深处。天气不佳,游玩的人不多,沿街商铺开几家关几家。 “看样子,这些屋子都是新建的。”二人站在屋顶上,一眼望去,这黑山镇规模不小,与中部的一些小城差不多。 “叶冲。”公孙长平举着罗盘,望着远方,“桑菀曾道她出生于渭河下游,以方向来看应该就是这里附近。只是……” 叶冲凑近脑袋看着罗盘,不由皱眉:“这里……方向不对……” 罗盘磁针指四方,二人根据来时方向朝南,然而磁针却是指向北。 “南北颠倒……”公孙长平低声道,随后他慢慢转动身子,“不……四方皆是北……” 叶冲思索了一番道:“此处气场有异,罗盘恐怕失效了。” “除非这里是最南边,所以四面皆是北面。” 叶冲不屑地一笑:“天地无尽头,你别给罗盘找台阶了。” 公孙长平无奈摇头,收起罗盘,余光扫到一处不寻常。 镇子外围有一处山草祥和之处,但是公孙长平的龙眼中这草坪之下似乎还有另一副景。 “障眼法……”公孙长平喃喃低吟。 叶冲正好奇地想细问,二人脚下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哟,快下来!这屋顶不牢哦。” 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八旬老妇,灰白的头发整齐干净的盘起,驼着背仰头焦急的看着二人。 叶冲刚打算解释,左脚掿动一步,瓦砾中就发出咳的一声。公孙长平张口,话未出轰的一声屋顶就塌了,人跟着掉下去。 好在这屋里装着不少干草堆,垫在他们屁股下。老妇急忙进屋,二人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整理衣服上的杂草。 老妇望着那破屋顶,又见屋内“满目苍夷”,唉声叹气道:“我们这里仓房,年久失修。没想到会有两愣头青爬上去玩耍。索性没死人。” 公孙长平与叶冲被老妇的“自言自语”戳的尴尬。叶冲嬉皮笑脸地上前与老妇道歉:“是我兄弟二人的错,还请婆婆不要与我们这般不懂事的小人生气。” 老妇切了一声不理他。叶冲也不走,殷勤地帮她把散落的干草重新捆好放好。公孙长平也默默上房修顶。 待屋子差不多恢复原状后,老妇才给了二人一个正眼。只见她眼珠灰白,是的了病看不清什么。 “两个愣头青,有山不爬爬屋顶。哼。”老妇念念不忘方才的“意外”,嘴里不停数落。 叶冲好声好气的是是是,公孙长平却插了一句:“婆婆可知道哪边是南面?” 老妇听问,灰色眼珠子瞪着公孙长平道:“我老婆子都快瞎了你们还有我指路?那那,镇口上那么多人你们不会自己去找个向导啊!愣头青,愣头青,踩穿人家屋顶还要我做苦力。坏透了!” 公孙长平未想问个路能引起老妇如此大的反应。叶冲虽然也觉得这老妇脾气古怪,然尊老爱幼,不好说。 不过公孙长平脑子一转又道:“婆婆别生气,是我问错了。您家在哪儿?我们送您回去吧?” 老妇确实眼不明脚不灵。她转身背向闹市,叶冲赶忙上前扶着她。老妇一路向山里走,时不时抬头打量二人。 “你们是北方来的?”老妇终于不再责骂他们了,“看着不像我们南方人。” “婆婆,我们是天青山那里来的。” 老妇想了想摇头道:“不认识。” “婆婆,您在这黑山镇住多久了?” “小子,你又想叫我做苦力是不是!”老妇说着就想举拐打人。 叶冲抱头,公孙长平悄悄按下她的拐杖:“您误会了。只是随便问问。我们看着地方叫黑山镇,可是一眼望去没有黑山啊,所以就想问问。” 老妇停住脚步看着二人,公孙长平直觉她此刻心里是很无语。 老妇的拐杖笃笃笃地戳在地上,没好气道:“黑山镇就是在黑山上的镇子。哎哟,真的是愣头愣脑,你们看不见啊,这镇子上的路都是黑石路?还没见黑山?你们站在屋顶上看,却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不清,还想望到哪里去?比我还瞎,真瞎!” 公孙长平与叶冲诧异,随后真的看了看自己脚下,不好意思地笑了。 黑山镇,镇子所在的地方就是黑山?若此黑山就是彼黑山,那之前二人所担心的不好找什么的真的是个笑话了。 “那……我兄弟了第一次出远门没什么见识,嘿嘿,婆婆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镇子附近的又是什么山?” 老妇有些无语,但看着二人一脸茫然无奈只好边走边说:“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还不是那啥……黑山炼狱的传说。贪财的以这个噱头来赚钱呗。” “黑山炼狱?” 这个称呼二人可没听说过。 老妇摆摆手:“罢了罢了,就讲给你们听。” 黑山镇这个地方,传说在上古时代是朱雀神君的一个禁地,是个隐秘的山谷。 朱雀神君有一个宝贝,藏在黑山腹地。它又以自己的羽毛创造一片火海,将火海贯穿黑山内部保护那宝贝。山外,他留下自己的后代,世世代代看守这片山。 朱雀的后代就是现世之人所谓的羽族。羽族的神仙围绕着黑山种了一片森林,遮掩黑山的入口。 后来不知道为何,这宝贝还是被人偷走了。一场争夺,让黑山里的火海溢出来,烧毁了整片林子。大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把原本的山谷数目烧成了炼狱。这羽族神仙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再后来山崩地裂,这黑山也就塌了。 老妇口中这个传说,虽与二人所闻有所差异,但总的来说还是一回事。 公孙长平近身问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故事。看现在的黑山镇周围山峦错落,树林茂密的样子,实在和山崩地裂联系不起来。” 老妇嘿了一声:“你还真信了。现在的年轻人……” 老妇又走了几步,前面出现了一排排老式样子的草屋。 “到了,到了。”老妇推开门,屋里头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似乎是独居之身。 她没有留他们喝口茶的意思,二人知趣道:“那婆婆您休息着,我们就先走了?” 屋里没有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身后又站着个陌生的青年。 “你们和谁说话呢?”青年带着草帽,警惕的看着二人。 叶冲指指屋里,青年眉头一皱:“我们这里前几年天灾,这里早就没人住了。你两瞎扯的吧。” 第七十一章 黑山密林 早就没人住? 青年近身,一只手在略有呆滞的二人眼前晃了晃:“不会是被山里的精怪给勾魂了吧?” 公孙长平和叶冲醒神,猛地发现此时他二人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上。一排排草屋塌的塌,倒的倒。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座屋子也是摇摇欲坠,更别提附近有什么人了。 青年看两人如梦初醒的样子,摇头道:“肯定是被山里的精怪给勾魂了。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两个样子怪里怪气的。” 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公孙长平和叶冲看见自己早就走出黑山镇老远了。 “你们碰到什么了?” “我们在镇子上,不小心把一个放干草的屋子顶给踩塌了。正好路过一个八十岁老婆婆......我们修缮了一下屋子顺便送她回家。” 青年啧啧两声,叹息道:“你们是老远地方来的吧?肯定是中了妖术了。我们这里哪有什么放干草的屋子?天气这么潮湿,要储存干草干嘛?放着发霉么?” 叶冲见青年似乎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事,上前问道:“小哥,你们这里是有什么妖精鬼怪么?我听你这话好像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啊?” 青年摇头:“也不是经常发生。我们这里原本靠山吃山,是住在山里的。前几年不是地动了么,我们这边断断续续震了好多次,这山谷里头肯定是不好住人了,所以就搬到现在这个黑山镇。搬出来以后,镇子里就打着黑山传说的旗号招揽游玩的人,给镇子添些收入。起初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人生地不熟的被困在山里。但是慢慢的,这种事情多了,我们就听说不太对了。” “哪里不对?” 青年指指二人:“喏,就和你们两一样呗。那些山里迷路的人都说自己没迷路,是在半路上碰到镇子上的人,然后就同行了一段。结果回过神来就发现根本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随后就晕了。醒过来后不是倒在这老村子里就是山脚下,林子边。总之也没受伤也没少什么财物。” “这么奇怪......” “对啊,就是这么奇怪。所以后来干脆有些人做起向导生意,收完庄稼赚个外快。” 叶冲听着,觉得不对:“那你们黑山镇镇民自己就没发生过这种事?” 青年摇头。 “那就奇怪了。这些在林中迷路的都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要不问问镇子口的老张,他给人做向导生意好多年了,知道的也多。” 公孙长平附议,二人跟着青年回到了黑山镇。在镇子门口的酒馆里,他们找到了青年所说的老张。 老张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正在酒馆里夹着花生米。这季节生意不好,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青年上去拍拍他:“老张!” 老张吓得,噌的站起身。回头看见青年,破口大骂:“你小子!找死啊!大白天想吓死谁啊!” 这老张看着肥头肥脑的样子,说话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青年一撇嘴:“给你介绍生意,你还要不要?” 听青年这么一说,老张的脸立马就变了:“两位这是想去哪里?东边有云峰,现在这个季节烟雨蒙蒙最好了!哦哦,还有还有,云峰再上去有个山中池,正适合你们这样仙侠风骨的年轻人了。” 公孙长平勾唇:“我们想去以前那些迷路的人去的地方。” 叶冲没想到公孙长平这么直接。老张也是跟着哑然。半响,才压低着声音道:“二位也是想找那黑山密林?” 看来那些中了妖术的人确实有些共同之处。 “这黑山密林是在哪里?” 老张走出酒馆朝一边一指,正是公孙长平方才觉得有异的那个方向。 “这黑山密林是以前黑山还……健在的时候,山谷里有一片林子。林中树木高耸遮住天色,把整个黑山掩盖起来。”不过老张捏着下巴对这趟八字还没一撇的生意有些犹豫:“不过这都是传说啦,我自己是没找着过。每次有人来寻我都是送到杉树林口,他们就自己进去了。过几日就被发现躺倒在林子外的各处,既没受伤也没被劫财。” 叶冲再次登高往那处望去,一片草坪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林中平草,四周环绕着好几十里的杉树林。 “长平,你说我们还没去就被精怪盯上了,而且你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公孙长平跃身到叶冲身边:“嗯,那儿一定有问题。那老妇八成是看到我那时已经对那地方起疑了。” 二人决定去探一探。 老张拿钱做事,带二人出了黑山镇。 叶冲好奇,方才人多不好问,现在四下无人正好:“老张,这黑山密林有什么让人神之向往的?怎么你们镇子里的人都不去找?” 老张揶揄地看着他二人道:“二位我看是修仙之人吧。我们这黑山密林还真没什么好找的,就是你们这些修仙之人听了些传说啊故事什么的才沿路找来的。” “黑山镇的人这一带差不多都走遍了,妖魔鬼怪大罗神仙没有任何人见过。反倒是这杉树林深处因为空气不好,有些人身体不好,在里头晕了。” 老张说着,叶冲刚想继续问下去,公孙长在身后听着一边拉了一拉叶冲袖子示意他别打岔。 心音传入,公孙长平道:“你细细回想一下我们从入黑山镇到现在,我觉得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挺奇怪的,这话说出来总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叶冲细想,还真是。杉树林里空气最为好,怎么会有人晕过去?镇子上的人既然知道有精怪,为何还带人去杉树林? 叶冲现在已经听不进老张的话。他盯着老张的背影和他娴熟的脚步问道:“老张,那这黑山就是在镇子所在之地么?” 老张顿了顿,眼珠子扫了二人一眼:“山么,总归一片片的。这里这一片可能都是黑山吧。所以,年轻人你这么说也没错。” 老张回身想继续往前走,公孙长平却提剑挡在他面前:“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从镇子口开始,就已经是黑山密林所在了?” 公孙长平与叶冲一前一后把老张夹在当中。老张听了这话愣了一愣,随后仰天长笑,那声音犹如古稀老人,又如地狱之音。 老张的脸慢慢变得粗糙,人不断变高。二人看到周围土地里有藤蔓在抽动。 老张再次开口已是如树一般的样子,清晰的树皮纹路扭动着吐出三个字:聪明人。 第七十二章 千年树精 老张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棵树的样子。粗壮的枝干和无数枝丫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然而比起公孙长平的紧张和焦虑,叶冲更多的是惊叹:“长平,我们是不是碰到千年树精了!” 所谓“精”,是三界中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与其他六道不同,他们虽有特殊的力量,却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大罗神仙。 精这东西,就连在古籍中都甚少出现。叶冲饱览群书,关于“精”,也不过阅到过十几二十字罢了。 此时面对这树精,叶冲和公孙长平显得手忙脚乱。 “这些藤蔓根本砍不完。”公孙长平护着叶冲,后悔自己当初在海底怎么就把叶冲的金刚扇给毁了,现在腹背受敌还要护他安全。 谁知叶冲只是嗯了一声,施个小法术把二人罩起来。 “叶冲,你想到办法没有?不是急着找桑姑娘么?” 叶冲又嗯了一声。 公孙长平胸口堵着一口气,回头继续指挥着双剑。突然二人脚下长出一颗参天大树,冲力巨大,直接破了叶冲的金刚罩。 环顾四周,除了老张以外起码还有四五个大树在移动。 “这里的杉树不会都是……树精吧……”公孙长平脑门上的一滴汗掉落。 只听头上传来生涩的男声:“是两个凡人?” 公孙长平与叶冲抬头看去,只见这树精的枝干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绿衣少年,一双眼睛深邃而又迷幻。 “我的妈呀。”叶冲再一次惊叹。 公孙长平无奈,拎起他的衣领跃身到另一边。双脚刚沾地,藤蔓便追踪而来。 “想跑!”少年跟着他二人在树之间穿梭。 公孙长平奇怪了,叶冲怎么就这么淡定,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正在被人追杀。被他架着在背后随意施法弹开藤蔓,还一个劲地让他小心脚下。 这不,刚提醒好,公孙长平的左脚就被藤蔓绊住。二人向前跌倒,差点落地时四只脚被藤蔓紧紧捆住,瞬间天地颠倒,二人被高高倒挂起树上。 少年轻笑,站在二人头下。 “你二人是何方神圣?要闯这黑山密林。” 叶冲被吊着语气倒是客气的不行:“小弟弟,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可认识一位叫桑莞的姑娘?眼睛很漂亮,唇红齿白,身上有股青草香味儿。” 公孙长平别过头,低语道:“你这话听着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街头酒鬼……” 叶冲不理他继续描述道:“她背着一把琴,还会弹琵琶。哦!还有还有,她的眸子和你很像是墨绿色的。” 青年听完半响不说话。 叶冲笑得诡秘,道:“小弟弟你见过她么?” “黑山密林里没有人。” 少年语调变得有些恼,公孙长平微微弓腰,转眼间,树精的枝干上站着好几个与青年一样的少年们。 他们一个个都有墨绿的眸子,深邃又美丽,甚至难辨雌雄。 头下的少年吹了口哨,树上其他少年纷纷落下。 “看好他们。”言毕,他转身就原地消失了。 留守的少年站在二人上下左右,一动不动的盯着二人。无论叶冲怎么和他们说话,他们就是不开口。 “不会是哑巴吧?” 公孙长平摇头:“都这样了,你还担心人家是不是哑巴?” 叶冲眼梢微笑:“这就是你看不穿了。你瞧这些少年,是不是和桑莞很像?” “长得不像。” “气质,我说的是气质。那种给人的感觉。” 公孙长平不答。 叶冲又仰头示意公孙长平看地上:“那些藤蔓,是不是和她的驱藤术一样?” “所以呢?难道不是快点拆了这该死的树藤,去找她?” 叶冲叹息:“说你看不穿还真看不穿。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什么?” “重点这里八成就是她的家乡。渭河以南,有过大旱有过地动。你看看这里,除了没人,根本就和她说的一样。特别是看到那些藤蔓和这些……人,我就更确定了。既然是她家乡,我预感只要我们搞出点大动静,桑姑娘一定会来!” 公孙长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希望如你所说。不然我们只能挂在这里脑溢血了。” 叶冲哈哈大笑。枝干上的少年们似乎被吓着了,立马挥手,藤蔓跟随着顷刻把叶冲的嘴捂住。 公孙长平低笑,心想这下终于安静了。 不过他二人谁都不确定桑莞什么时候会出现。眼看着日照成夕阳,林中气温逐渐下降,细雨再次顺藤而下。 叶冲讲不了话,眼睛已经半眯。 公孙长平侧颜,一旁的双剑被藤蔓层层捆住。他等不下去了。 公孙长平深吸一口气,腹部一股气息慢慢在全身运转开来。 只见原本捆的紧紧的藤蔓突然出现了断裂之像。一旁银雪与龙吟剑随着公孙长平气息波动开始微颤。终于引起了留守少年们的主要。 他们还真的是不会说话,表情焦急的驱藤想把公孙长平捆牢,可惜神魔之力也不是吃素的。 公孙长平蓄势待发,双臂一用力,震断藤蔓,一个翻身双脚落地,银雪与龙吟“咻”得一下回到自己手中。 他没来得及放下叶冲,就与被吵醒的树精缠斗。 那些无言的少年一个个手执木剑,也十分难缠。 “叶冲!你醒醒!”公孙长平发现自己以神魔之力根本伤不了他们。使出内力,却好像被吸收了一般,少年们速速长大了。 叶冲被点名了,不情愿的挣脱藤蔓。刚一落地转身就看见原本青涩的少年,现在已然有变成树精的趋势。 公孙长平有些恼,一个狠手,一掌打在一个半身已成树木的少年胸口。 少年愣了一下,突然脸上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树干被一劈为二般开裂。 公孙长平反而被此景象震惊了。他身后其他少年和树精发出一种愤怒的闷哼,一拥而上。 “长平,小心!”叶冲挥扇,可是威力不够。 眼看着公孙长平要被群攻,突然天上伸出一条粗壮的藤蔓,钻进人群。只听公孙长平哎了一身,就被这藤蔓捆住一只脚吊出人群。 少年们和树精一回头立马跟上,但是地上不知何时出现更多藤蔓,把他们捆住在原地难以动弹。 方才会说话的少年从后头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叫着:“别动手!他们是婆婆的朋友!朋友!” 听此言,其他少年和树精才停止挣扎。 公孙长平与叶冲望去,之间林子深处,桑莞一身白衣款款而来。雨点打在她头上,未沾上她的发丝却弹出一朵五光十色的水花儿。 第七十三章 黑羽扇 数日不见桑莞,她清减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就显得愈发苍白。 桑莞看见二人,淡淡一笑,似乎早就想到他二人迟早会找到这里。 唯一的一顿,是她看到公孙长平的那只眼睛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桑莞余光瞥见被劈两半的少年,蹲下身,十指灵巧地点在他的全身。少年的身子慢慢萎缩,最后化成了一颗黑豆般的东西。 树精和其他少年围在旁边,紧紧盯着桑莞的一举一动。桑莞捧起黑豆朝它吹了口气,黑豆瞬间化成一缕黑烟从桑莞的手心浮起,又随着桑莞的手被按在泥土中。 “别担心。”桑莞与身边的树精们道,“等来年,他会再长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树精和少年们终于送了一口气。接着纷纷转头看着公孙长平和叶冲这两位不速之客,看的他二人一阵尴尬。 桑莞低笑,朝树精和少年低语了几句。树精转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又变回了一棵棵普通的杉树,少年们则消失在泥土中。 叶冲见该走的人都走了,兴冲冲地跑上前:“可算找到桑姑娘了。” 桑莞欠了欠身:“让叶公子奔波了,实在对不住。只是……我离开天青山时给公子留了……” “是的是的。”叶冲打断桑莞,“我看到了。这次来找你其实是长平有事相求。” “哦?公孙道长有事找我帮忙?”这倒是桑莞始料未及之事。 她诧异地看着公孙长平,公孙长平瞟了叶冲一眼,再与桑莞道:“确实是在下有些事,不知桑姑娘能否助在下一助?” 这倒是新鲜:“道长莫客气,桑莞一路也是有你二人相帮。有什么事请尽言,我一定竭尽全力。” 桑莞既然如此说,公孙长平就把九皇之后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言毕,桑莞陷入了沉思。倒是旁边那会说话的树精先开了口:“婆婆,恐怕那七合谷就是过去封印混沌的地方。在那里开了一个幽冥门……没有厉害东西镇住可不行啊。” 桑莞点头:“众神离开的时候,大部分地界之门都关闭了,七合谷可能是最后一个有实体的地界之门了。怪不得天舞能算命……那是阴神的神力。” 叶冲听言更加确定桑莞不是普通的俗物。只是他没开口问。 “既然如此,桑姑娘可有法子破了那巫山云谷的浓雾?” “既然天舞来自七合谷,二位为何想再入谷中?同族之人,我想不会害她。” “其实……”公孙长平犹豫一下,“是在下想借用这阎罗神镜。” 桑莞目光扫过他那只眼睛,心里有了结论,转身同那小少年耳语了几句。少年点点头,咻的一下消失了。 她回身与二人道:“我从未去过那巫山云谷,故不能保证。不过二位若信我,桑莞愿意同去,试一试。” “那真是太好了。就是桑姑娘不行也不要紧,就当玩一圈。” 桑莞:…… 公孙长平:…… 不一会儿,少年又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桑莞接过盒子打开来,从里头取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这羽毛正好从拇指到小指那么长,又黑又亮。羽毛浮在桑莞手背上,散发着绯红色的微光。 “方才我见叶公子的扇剑似乎断了,若是不嫌弃,能否交于我修复?” 叶冲欣喜:“想不到桑姑娘还会锻剑?” “锻剑谈不上,只是从我黑山密林到巫山云谷,一路上恐怕没有什么铁器铺。叶公子的兵器却总得修复一下。” 叶冲看着手上使了二十年的金刚扇,哀叹一声,同时不忘揶揄地看一眼公孙长平。 桑莞低笑:“二位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叶冲傲娇地哼了一声,把金刚扇交给桑莞。 桑莞接过扇子,那黑色羽毛散发的红光突然亮了亮。桑莞满意的点点头道:“二位请随我来。” 二人跟着桑莞进入黑山密林深处,随着深入天色越来越暗,高树的枝丫甚至挡住了月光。 公孙长平推推叶冲,只见这林中慢慢出现各色的亮光,甚至有些和方才那些少年一般的人,浑身笼罩着一层微光,在林中飘荡着。 他们之中有些人看到公孙长平和叶冲这两个新面孔便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有些则是像没看到一般从他们身边飘过,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叶冲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发现这林子越来越热。 桑莞停在三颗已经枯死无叶的大树前,抬起右手,指尖出现一点亮光。几秒后,三颗大树瞬间缩小会一个小小的牙苗。桑莞欠身,带着二人走进树后一个红彤彤的山洞中。 山洞中有几个火口,和那万劫业火有些相像。桑莞让二人稍稍退后,便把黑色羽毛和金刚扇丢进了火中。 火中传出微响,噼里啪啦的像是街边做苞米的声音。 突然轰的一声,原本半人高的火焰窜过头顶,触到洞顶的岩石,转个弯像烟火般掉落回火口。 桑莞双手平于胸口,无数枝条从三人身后窜来,爬进火口,紧接着一股浓烟散开,夹杂着淡淡的碳味儿。桑莞缓缓腾空,火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响,火势也越来越大。 就在叶冲觉快热的受不了时,那火焰中飞出一把黑的发亮的扇剑。 “叶公子,快接住它!” 叶冲一个激灵腾空而起,可惜擦指而过。不过他马上使出内力控制住这黑羽扇。羽扇打了一个弯,与岩石碰撞,扇剑干净利索的把那倒霉的岩石削出一个平面。 叶冲再次跃身稳稳接住黑羽扇,只觉得这扇子极轻,却又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手推搡得发疼。 叶冲落地,翻来覆去看着黑羽扇,甚至耍了一圈:“好东西,是个好东西啊。”他欢喜地抬头准备向桑莞好好道谢,却见桑莞略显疑惑地看着自己。 “桑姑娘,怎么了?” 桑莞被公孙长平一问才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叶公子要不要试试,看看使得顺不顺手?” 叶冲噌的打开黑羽扇,笑道:“不试都知道顺手。” 桑莞噗嗤一声。 三人这下准备齐全了。桑莞走出石洞,与那会说话的小少年嘱咐了几句,三人便坐着白玉扇剑御剑向巫山云谷去。 一路上,没有人问起桑莞关于她,关于末域,关于那黑山密林的事。 第七十四章 围攻 三人临近巫山时,公孙长平发现异样。 叶冲和桑莞在后头看他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的样子,眼睛里都是不安。 毕竟这巫山云谷可是死人呆的地方。 “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里雾气越来越重了,而且气息整个都怪怪的。”叶冲走到公孙长平边上,“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公孙长平摇头:“没有走错,只是……变样了。” “变样?”叶冲这几日去的地方都变样了,真是“祸不单行”。 公孙长平很确定从黑山密林往七合谷会经过贡河小镇。但是此刻公孙长平透过雾看见下方这个镇子消失了。 不,与其说消失不如说彻底毁了。这贡河小镇原本只是荒,现在看去所以屋子都坍塌,草木横了一地。没有人也没有漂浮的鬼火。原本那一点可怜的小溪,现在也不见踪影,整个地面呈现出干旱龟裂之像。 桑莞看着下方,喃喃道:“又是大旱之景……” “桑姑娘,你说什么?” 桑莞略有愁色:“我猜测这七合谷在二十多年前可能发生过巨变。” “应该就是因为阎罗镜被打破吧。” 桑莞摇头:“不,我想的是那破了阎罗镜的人。” 公孙长平看准了位置让叶冲下降。 “我觉得这地方……感觉随时随地会从不知道的方向冒出一个丑陋的怪物来。” 叶冲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大白天三人落地却伸手不见五指。更糟糕的是叶冲和公孙长平开启天眼,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三人只好紧紧挨着,免得走散。 “看来请桑姑娘帮忙是请对了。”桑莞虽然也看不清什么,但是藤蔓向水而行,“我现在对摸索这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三人抓着藤蔓缓缓前进,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去。 大约半个时辰磕磕碰碰后,前头的桑莞停住:“好像到了。” 可是三人环顾四周,依然是浓雾一片。 “这是到哪儿了……”叶冲无语。 “可……”公孙长平刚开口准备接话,四周咻得几声传来,“当心。” 叶冲机敏,反手挥出黑羽扇。只听铁器相碰几声,几根黑杆箭落在三人脚下。 “我的天啊。”叶冲这一扇不仅当了箭,还把雾气给吹散了,“早知道我直接扇两下就好了,还瞎摸这么久。桑姑娘这实在是大礼啊。” 叶冲尴尬的笑着。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高山瀑布,溪流绿荫,还有至少一百号带着魔鬼面具的人,手持柳刃和弓箭正对准他们三。 “公孙道长,他们不会日日在此处等你吧。” 叶冲喉咙发干,公孙长平一手已经举起到背后,随时准备拔出龙吟剑。 “擒贼先擒王,我看出来了,那个戴吊死鬼面具的是头儿。” 叶冲下意识掩在桑莞身前,公孙长平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果然,几秒后,“吊死鬼”一挪脚,万箭齐发。叶冲运气,黑羽扇分裂。这次足足有千根扇剑,与“妖魔鬼怪”的弓箭对抗,丝毫不输。 万箭之后,那些持刀的也跃身而下。公孙长平踏着藤蔓,一一击倒。 双方咋一看难分优劣。只是公孙长平也好,叶冲也好,都无法靠近那“吊死鬼”。 “长平!”叶冲大叫一声,“我怎么觉得那鬼是在观察我们测试我们啊!” 公孙长平的银雪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朝“吊死鬼”刺去,却被他轻易的一指定住。 那人缓缓脱下面具,这脸正是当日的灵阙。 灵阙面色凝重的看着叶冲和桑莞,又看向公孙长平。眉头紧皱,似乎心里有说不尽的烦恼。 灵阙挥手,所以进攻瞬间停止。但是三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住。公孙长平下意识想挣脱,奇怪的是他难以运气。 雾气再次笼罩此地。公孙长平三人被灵阙的手下架进七合谷。 七合谷内,一切如初。只是不远处的镇子好像遭了塌方,有一大片凹陷,好在屋子都好好的立在上头。 叶冲和桑莞初次到访,满脸新奇。只有公孙长平心事重重。 三人此次直接被架进幽冥殿,灵阙一言不发,把他们每个人单独关在一个四周都是水的牢房中。 “灵阙。”公孙长平拉住他,“天舞……” 灵阙微微回头:“你既然跑了就不该回来。现在这样,天舞恐怕要被你气死。” 说完灵阙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地牢。 “现在……怎么办?”叶冲坐在对面房间看着公孙长平,桑莞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墙壁。 公孙长平摇头,他能怎么办?在这里干等着?还是想办法破门而出? 半个时辰后,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这次依然是灵阙,只是他换了一身黑衣,镶着金边,挂着银饰,像是某种特殊场合的装扮。他手里有一个巨大的铃铛,上头刻着符文,与天舞所赠的招魂铃一模一样。 不一会儿,天羽也进来了,和灵阙一样一身黑衣。只是天羽手里是一根长长的银剑。说是剑又与公孙长平所持的不同,更细更长,就像是一根针。昏暗中上下两端透着银光,放佛能无限伸长直达天地。 二人看着公孙长平,表情古怪。叶冲觉得不对,刚想质问,却被桑莞隔着铁栏杆制止。 他们这样默不作声的盯着公孙长平,看的他很不舒服。 这不舒服从心理作用慢慢变为生理作用。公孙长平觉得身体里一股热流流淌开来。视线变得模糊,脑袋里好像有个小人在敲击,由轻至重,由慢变快。 “额……”突然这个小人给了他重重一击,公孙长平顿觉头痛欲裂,抱着头倒在地上。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想要发泄,却被什么挡住了。 “长平!”叶冲看见公孙长平痛苦的扭曲着,心里担心,然而更为担心的是他的样子在发生改变。 桑莞也看见了。 公孙长平的头上长出了一对尖角,而身后爬出了一条带着无数倒刺的黑色尾巴。 公孙长平只觉得意识恍惚,很快便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灵阙和天羽深呼吸。回身看了叶冲和桑莞一眼。只见他二人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好像经历了一场苦战。 天羽撇过脸道:“通力恐怕在魔女孕期就封印了神魔之力……想要完全释放,恐怕还是要找他。” 桑莞听言喃喃:“天龙通力……” 天羽撇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在灵阙的搀扶下离开地牢。 “天龙通力是什么?”叶冲焦急问道。 桑莞微微蹙眉:“是神。上古青龙神君的后代……” 第七十五章 孽子 “长平!长平!” 公孙长平脑袋昏沉沉的,有根神经一直在那里跳跃。耳朵里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可是怎么都清醒不过来。 突然他听到一阵嘈杂声,远处有人再喊:“天塌了!快跑!” 额头青筋暴起,公孙长平猛的撑起上半身。可能是用力过猛,脑子一晕,就又倒下了。 “快起来!”耳边响起一个冰冷却坚定的声音,一双手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架起。 模糊间,公司长平看了身边那人一眼,居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股电流从头穿入体内,全身传来撕裂搬得疼痛。 公孙长平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化成了一滩烂泥,架也架不住倚着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趴在了地上。 虚弱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又变得如世界末日一般,天降火雨,不断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那个和自己一样的面孔消失了,但是不远处有个陌生的男子,他身着与方才灵阙相同的衣服,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伞边缘挂着若干个小铃铛,火雨打在伞上化作缕缕灰烟。 那人缓缓走到公孙长平面前,一双熟悉的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长平。”他轻声唤道,声音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公孙长平疲惫的抬起眼皮,四周慢慢恢复安静,没有惨叫没有火雨,只有水面上摇晃不清的倒影。 “长平。”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长平?” 公孙长平微微扬起脖子,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脸颊两侧却有奇怪的纹身图案,好像是半朵盛开的花。 公孙长平再次辨认了一番,疑惑道:“天……舞?” 天舞见公孙长平认出了自己,送了口气,笑道:“是我。” 公孙长平终于见到想见之人,高兴地想起身,却发现整个身体怪怪的。 “我的手……”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捆绑住了,只能在水池里打滚。 “他现在是正常的,等过几日习惯了,才更麻烦。” 听声音是灵阙,可是公孙长平一时无法仰头。 “神魔之子本就是孽障,更何况他是神力族和绯焰族的孩子。” 这个声音是天羽。 公孙长平听了这话,身体内升起一股燥热之气。他有些愤怒,又有些疑惑。 这个燥热之气无处发泄越积越多,他猛的一下站起身,看着下方的三人。 刚准备开口,恍然发现自己怎么比他们高出那么多。不仅是这三人,就连看旁边牢房里的叶冲和桑莞视角也不同了。 公孙长平有个不详的预感。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没有手没有脚,只有四只爪子,长在一个满身是蓝黑色鳞片的身子上。 天羽上前,伸手画了一个圈。 圆圈里是满天星河,随即慢慢变成一个镜子:“看看吧,你自己真实的样子。” 公孙长平看着镜中,他已经没有了一丝丝人类的模样,整个人变成了一条巨蛇,更准确的说是巨龙。 神魔之子……公孙长平想起了天羽所言。他是神与魔的后代,所以他天生有神魔之力。 天舞看着公孙长平,看他由震惊到疑惑,疑惑之后又有些绝望的样子。 天羽撇了天舞一眼撤了镜子,看着公孙长平道:“你不是想借阎罗镜看一看你的身世么?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族之人继承了阴神之力,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所想的事情。” “姐姐……”天舞犹豫,打断天羽。 天羽上前,轻蔑道:“怎么?现在反而不想告诉他了?” 公孙长平府下身:“说。” 天羽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开口:“天地之初三界原本是同显的,直到混沌之战中孕育了魔。神魔大战后,三界分离。神明给天界和地界设了九道门,而我七合谷所在就是第九道地界门。百年前,众神归墟之前,神力通力奉命进入虚无之境看守七合门后的鬼与魔,以防他们出逃。可是那一年,他和绯焰魔族的一个魔女发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甚至为了帮她逃出万劫地狱与阴神大战一场。这一站,两败俱伤,只便宜了蓝颜魔族,大量出逃。 天地二圣不得不出山缉拿通力,可是就在他被压回七合谷之时……通力发狂,最终打碎了阎罗镜。” 天羽想起往事,眼眶泛红,但是眼泪被她咽回去,继续狠狠地盯着长平:“让他发狂的就是阴神告诉他,他和那个魔女的孩子,死了。” 地牢里,一阵沉默。 六个人个子低头不语。 公孙长平混乱的脑袋慢慢冷静下来。体内燥热之气渐渐散发,不知不觉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却停留在方才,放佛是一个神魔之子的证明。 “怪不得你要抓我,怪不得那什么神兽轻易就将业火和寒冰给我们了……因为你们早就看出来我的身份……身世。” “天羽,现在追究他的身世并无意义。”灵阙插嘴,“七年之期就快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通力……修缮镜子。” “姐姐……” “你想都不要想。”天羽直接打断天舞的话,“你去只会是送死。通力今生最恨的就是阴阳神……” “我愿意。”公孙长平插嘴,“如果这个神力通力真的是我的父亲,我愿意找他回来修复镜子。” 灵阙勾起嘴角。天羽冷眼看着他:“公孙长平,你可知道一旦你找到通力,他的藏身之所还有你的身份就好暴露,到时候引得阴神再临,他和你都没好结果。” “如果,确实是他的错。那就该承这个责担这个果。” 公孙长平语气坚定,天羽微微诧异,很快便点头。她一挥手,三扇铁门皆打开。 “跟我来。” 五人跟着天羽,朝幽冥殿深处走去。穿过长廊,六人再次站在阎罗镜前。 “阎罗十殿,一镜一殿。现在缺了秦广王和楚江王。一块你们已经知道在绯焰魔的手里,还有一块……依然不知所踪。想要修复镜子除了通力,你最好将绯焰手里那块也找到。” “我也要去!”天舞再一次提议。遭到天羽一个怒瞪,“毕竟这也是七合谷的事,怎么能只让人家出力。” “原本就是通力的过错!” “那为何阴神派出去的杀手没有杀死长平,还回来谎报?若他刚出生就死了,若是我没有拉他来这里,要怎么办?这难道不是我们的错?” 天羽哑然。 第七十六章 六道归一 天舞公然顶撞天羽,四周气流一下子凝结。 天羽没有回答,一旁的灵阙道士上前与她耳语了几句。 公孙长平四人听不到灵阙说了什么,只瞧见天羽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居然红了眼睛。 不过天羽很快就回复了原本的平静,朝天舞道:“好。既然你觉得这是我们的责任,那我同意你一起去。” 天舞欣喜:“谢……” “但是。”天羽语气一沉,“既然是我们的责任,派你出谷那你必须是幽冥殿的人。” “什么意思?”叶冲觉得这话峰听着不太对。 天羽不答,只见她双眼突然变的全黑,分不出眼白和瞳仁。一股巨大的内力瞬间充满阎罗镜周围。 六人周身变成一个漆黑的不知名空间,慢慢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银色火焰,好像是一根根蜡烛般。 “阎罗十殿,六道归一。今天家子孙欲入幽冥地界,请十殿阎王创六道幻境。” 天羽声音坚定说了一段如咒文。她回身,看着天舞道:“欲寻天龙与绯焰,即便你承了阴神姬月的神力,靠你现在的功力是送死。想要真正激发神力,你必须拿到阎王之心。不过,七合谷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知道。”天舞上前,“阎王之心在六道幻境之中。” 公孙长平此时此刻才真正发觉,天舞已经与原先不同了。那脸颊的纹身就像是他背上的封印刻痕,在这空间中流淌着银光。 天舞换了一身轻便的黑白短衣,招魂铃在手腕处已经开裂。她的气息变了,攻击意味变的浓烈,变得有些和天羽相似。 “好。”天羽点着头,手里再次出现那根银白色长剑。 长剑捶地,一个巨大的黑洞以剑为中心像四周扩散开来。残破的阎罗镜中出现一个混乱的画面,上面有无数透着恶意,贪婪,悲伤又或者愤怒,喜悦的眼睛。 天舞上前,公孙长平拉住她。天舞诧异地回头。 “这六道幻境只能阴神后裔才能进入。外人,就算是得到成仙的人,谁都帮不了她。” 即便不是七合谷的人,即便自己没进去过,但是这幻境里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这里的人恐怕都感觉的到。 只是天舞回颜欢笑:“很快就回来了。” 公孙长平没有马上回头,他沉着眉头,满眼的担心。 “你这个样子……和哥哥好像。”天舞轻言。 天羽眼神扫来,想说却没有出声。 公孙长平终于松开手,天舞朝他和叶冲,桑莞眨了眨眼,跃身进入了六道幻境。 天舞的身躯隐没在那些眼睛中。 六道既神道,仙道,凡道,妖道,鬼道,魔道。 六道幻境称为幻,正因为这空间中一切皆是幻觉。但是这些幻觉会让进入的人感受到真实的喜怒哀乐痛。 天舞身为阴神之后,进入的第一道就是神道。 神道之中,天地一派祥和。这里没有凡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密密麻麻的房屋。 天舞时不时看到山川河流角落有若有似无的身影。 这些身影有不同的面容,穿着不同的衣服。在山中,在天上,在水里。 “这……就是神么?” 天舞呢喃。 突然天色转变,抬头看去,不远处一大片乌云正在朝天舞飘来。 山脚和河水中不少神灵冒出头,望着天,一会儿又化成一道云,一滩水隐没在天地中躲了起来。 “这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天舞跟着那些不认识的神灵躲进一个山洞。 不一会儿,天色彻底黯下来。几阵微风之后,细雨又急又密地打下来。 天舞冒出个头,只见外头一片灰蒙蒙。突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天舞眼前一道闪光。 几道雷声,远近长短,很快雨点变大,大到震耳欲聋。天舞不可思议:“这是世界末日么……” 风随着雨水月刮越大,脚下的水潭都是水波阵阵。天舞轻巧玲珑的身体被这大风刮得站也站不住,只能狼狈地扒着岩洞口的岩石。 可惜她的力气没有这神风大,最后一个手指离开岩石,整个人不得不跟着飓风旋转飘摇。 最后天舞落进一条河水中。天舞睁开眼发现自己可以自由呼吸。河底有一片草原,有小小的人在草原中行走。天舞往深处游去,小人感受到不一样的水流,纷纷回头看像天舞,但是很快就都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外头的风雨似乎渐停,河水中更显安静。天舞听见那些小人在窃窃私语。 “有个奇怪的人在看我们。” “不理她,继续走。” “赶路赶路,水族族君快要来了。” 小人再次看了天舞一眼,加快步伐。 这时外头风雨完全停止了,阳光穿过乌云再次照射大地。 天舞上岸,眼前是个树林。 树林里,吱吱呀呀的鸟叫声不绝于耳。闻声看去,是三四只彩鸟。 天舞算是明白了:“这里是最初的三界,那时天地只有神和灵。” 彩鸟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停止了鸟叫。突然树林上一阵大风刮过,天舞抬头看去是一条巨龙和一只白虎正在缠斗。 白虎似乎处于劣势,不一会儿跌落在林中,不偏不倚砸在天舞头上。 “哎哟!”天舞来不及闪躲,被虎尾砸的眼冒金星。 她抓着虎尾还没反应过来,白虎就再次飞身上天。 天舞被带着一起上了天,她抱着虎尾看到这神龙和公孙长平方才长得几户一模一样。 “你认识通力么?”天舞大叫着。 神龙顿了顿,不在和白虎缠斗。白虎一甩尾巴,把天舞甩到自己背上。 神龙凑近天舞,两者只有半根手指的距离。 神龙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天舞觉得脑袋沉沉。 “谁是通力?”神龙问道,“你是谁,怎么有阴神的味道?” 原来不认识啊,看来是我想多了。天舞心想。 突然白虎道:“通力是不是你们族里新生的那只?” “是么?”神龙疑惑,“你找他干嘛?” “我……有个朋友,是他儿子……” “什么?”神龙和白虎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快就有儿子了?” 天舞转念一想,是啊,这里是六道幻境,所见即所想。 她怎么可能在幻觉里找到通力呢? 此时,突然天地崩裂。天舞惊慌环顾四周,天地之中一切都静止了,只见一道裂缝,从天开裂到地。 第七十七章 六道幻境 . 天界 裂缝中,一股灰色烟雾渗出,好像是门缝中窥探内室的小贼一般。一双朦胧的眼睛正看着她与神龙和白虎。白虎缓缓落地,把天舞放下。 林中突然刮起大风,烟雾中一股黑色的气息朝神龙和白虎冲去。一时间,天地间风起云涌。神龙长啸直上,白虎腾云,天舞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是四神兽。” 天舞知道了,这是传说中四神兽大战混沌之景。朱雀展翅高飞,玄武踏水而来。神兽包围了混沌之气,很快混沌之气在神兽的神力下渐渐消散。天舞站在下面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一股清爽之气夹杂着些许闷热洒在身上。 四神兽抵挡了混沌,精疲力竭的跌落回地面。天舞这才看到,他们身上还站着两个人。这二者一黑一白,雌雄难辨。二人从神龙与玄武身上飘下来,蹲在地上抚摸着他们的身子。 “天地二圣......”天舞想起了七合谷中听到的上古传说。 传说盘古开天之后,有了天地二圣。二圣创造了四神兽,再一次混沌大战之后四神兽和天地二圣归于虚无之境,留下了阴阳二神和四个神族,维护着天地和万灵。 天舞想明白的一瞬,天地二圣回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她恍惚。 “怎么变了?”六道幻境之外,叶冲看见黑洞的颜色变了。那阎罗境中的眼睛也不见了,而是美丽的天色渐变。有黑至白,日出转为晚霞。 灵阙上前,眯着眼看了半响:“没想到才半个时辰就进入仙道了。” 他回头笑对天羽,但是天羽的脸色反而更为担忧。 仙道之中,天舞所见已经天翻地覆。这不在是方才安静的天界之景,原本的星星点点现在化为飞禽走兽和腾云驾雾的人形。 天舞看着天空中,四五飞龙,彩鸟环绕;地面上走兽奔越,树下小憩,时不时有个白衣仙人临水垂钓,惹得那千年老乌龟不悦。 仙道,好一派潇洒肆意之景。 “你是谁?”突然天舞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和公孙长平及其相似。 天舞回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少年和公孙长平一样有一双藏青色的眼睛,里面水光粼粼。天舞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中邪了一样乖乖回答道:“我是天舞。” 少年微微一笑:“你在找人么?我看你环顾四周一脸迷茫的样子?” “我是来找阎王之心的?” “什么?”少年不明白,“没听说过。谁是阎王?” 天舞此刻一个激灵,猛地摇头:“哦,不是不是。我是在找神龙通力。” 少年为难地笑道:“还是不认识。我也是龙族的,但是我们族里没有叫通力的。” 但是天舞直觉他就是通力,难不成一开始他不叫通力?不不不,这里是幻境,说不定这些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少年看天舞一会儿纠结皱眉,一会儿又云淡风轻,觉得好笑:“我叫迎辉,欢迎的迎,光辉的辉。我出生的时候混沌散尽,日光再照,所以我父亲取了这个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天舞原本以为六道幻境之中,只有打打杀杀,没想到是这样的仙道神道,这是和真神仙交朋友了么?“我出生的那年......天气不好,漫天飞雪。我哥哥说这雪是天上神仙跳舞时裙子上落下的荧光,所以叫天舞。” 天舞这当然是瞎扯的,她的名字是按辈分由父亲取得。原本她排行老五,但是直接叫五不好听,所以哥哥改了“舞”。不过这位迎辉倒是真的信了:“你哥哥真会编故事,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字。” 天舞附和着点点头。 “我看你好像对这里不太熟,你是哪个族的?” “我是......阴神那儿来的。” “哦!是姬月的人啊。” “你认识姬月?” 少年点头:“当然,她之前和我比剑输了,还哭鼻子呢。说是要回去苦练法术,有朝一日再比试一次。” 天舞惊讶,这真的是她幻想出来的么?她没想过要如此贬低阴神神首啊! “我带你兜一圈吧,等你回去以后帮我和姬月说些好话,我那日不是故意赢她的。”少年说这话时脸红了,天舞感觉哪里不太对,这是什么情况?!“我原本想着,赢了她就能有理由教她剑法了,可是没想到她胜负欲和自尊心这么强。” 不不不,这肯定不是通力!肯定不是能生出公孙长平那种不会说话的人的通力! 不过,天舞现在确实也不知道如何进入凡道,不如就跟他游乐一番也不错,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少年见天舞同意,非常开心,立马化身为龙。 天舞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龙,觉得新奇。迎辉一身黑色鳞片,在光芒下,显得黑亮黑亮的,特别好看。天舞不自觉摸上去,坚硬无比。 “这天地间,只有我的鳞片是深色的。”迎辉自豪的介绍起自己,“快上来吧,我带你去天上看看。一般的神仙可是没法上天的呢。” 天舞坐稳后,迎辉慢慢腾空,与在白虎身上感觉不同,在迎辉身上特别稳,微风徐徐舒服的佛过。二人越过层层白云,眼前出现十几个错落有致的山头,在近一些,天舞看见着山中是一座座五彩的宫殿。 迎辉在一座迎着日照的宫殿落地,再次恢复人形。 “欢迎来到我的迎辉殿。” 天舞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画面,不禁看呆了。这宫殿在太阳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层粉金色的光,上方不远处的山头一个落瀑,水汽如星光随着水流落入迎辉殿的池中。池中五色锦鲤慵懒的摇摆着鱼尾,是不是跳跃起来,溅的旁边的花草低了下头。 “这里真美。”天舞情不自禁道。 迎辉大笑道:“你肯定是第一次来天上,所以才觉得美。我看了几千年都没感觉了。反而我觉得阴阳神居所里一片芍药一片葳蕤好看的很。” “迎辉,你喜欢姬月么?”天舞突然问道。 迎辉脸一红点头道:“喜欢。” 如果迎辉就是通力,那他喜欢姬月为何后来和那魔界女子在一起了?还有了公孙长平? “你想和她生儿育女么?”天舞追问。 可是迎辉却不明白:“为何要和她生儿育女?她是阴神,我是青龙神族,没法子生儿育女啊?” “可你不是喜欢她么?” “是啊,喜欢就要生儿育女?我想着只要能常常见面说话就好了。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 是啊,天舞恍然大悟,这是天界,是神道仙道。他们没有凡人那种感情。 第七十八章 六道幻境 . 混沌 天舞自嘲笑笑:“也对。” 迎辉耸肩,不在提姬月。带着天舞在迎辉殿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天舞困在仙界了。”幻境之外,已经过了一整天,天舞依然还在仙界游乐。灵阙颇为担心她乐不思蜀把正事忘记。 迎辉带着天舞就这样在天上大小神仙居所逛了三日。这三日可谓是天舞二十一年来最欢快的三日。 过去她日日困在七合谷中,练功学习,可是既不能出谷又不能进幽冥殿。但是在此幻境中就不同了,她游历了山川湖泊,拜见各方神仙。 第四日夜里,迎辉与她来到了西边一片满是萤火虫的山谷中,二人坐在河提边,以草为床以天为被,望着星空与荧光。 “天舞。”迎辉低声道,“你就一直留在天上吧。我去和姬月说,让你留在迎辉殿里。” 天舞有一些心动,但是忽而想起自己这事在幻境之中。她并不是为了这个才进入幻境的。 “阎王之心......如果按现在的规律,那我要进入地界才能找到。”天舞呢喃,半响抬头对迎辉道,“抱歉,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是要回地界去。” “地界?”迎辉诧异,“地界什么都没有啊?” 对,此时阴神和玄武还没有进入地界。也就是说......现在人兽还没有被创造出来......天舞起身,刚想与迎辉解释,突然眼前的河水中不断的冒泡。 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大。迎辉起,一把玄色的长剑握在手中。 “这是......” “嘘。”迎辉一改之前的样子,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何种气泡越冒越密,天舞的双刃握在手中,慢慢靠近水边。突然气泡消失,一切恢复平静。但是迎辉和天舞的心却越跳越快。 坏事发生之前总是风平浪静的。 果然,水面突然没什么冲破,只见一股烈红如火的气体飞升上天,一下子照亮了这暗夜星城。 火光在天空中铺散开来。 “是混沌再临。”迎辉低吼道,“你快躲起来。恐怕马上就有一场火雨了。” 天舞身处的虽然是幻境,但虚实相依,她一样逃不过。她没有听迎辉的,而是握紧柳刃上前道:“既然是混沌火雨,躲是躲不过的。虽然我功夫平平,自保还不是问题。” 迎辉略显惊讶,但很快就笑道:“不亏是阴阳神族的人。” 天舞勾起嘴角眉头却皱,这火雨落地,燃气连绵大火,大火中走出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像人又像是鬼。 “红黑双色......”天舞认出这黑影中的双色瞳,“绯焰魔族。” “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火雨带来了一股巨大的杀气,那红黑双瞳中透出一股浓浓的侵略味儿。 “迎辉!”突然天空中传来另一个声音,抬头望去是一个白衣男子,“怎的有外人在此?” “帝昉,这事天舞,是姬月的人。” 帝昉......天舞回想一番,这是阳神! 帝昉匆匆看了天舞一眼:“确实是阴神之气。但是姬月,姬娪和姬婠都去了地界,她怎么......” 帝昉话未说完,一个大火球就朝三人射来。帝昉抬手,手心里展开巨大的防护罩。迎辉越身至半空中,挥剑画八,两道剑气斩断了火球的后援。 火球中一个黑影缓缓抬手,浓浓的黑烟依附在防护罩上。帝昉皱眉,转身唤出通天仗,重重砸在地上。一瞬间大地开裂,一些小火球掉进了地缝中。 迎辉在空中见此景,大喝道:“帝昉!姬月还在地界!” “来不及了。混沌四散,上下神仙都要遭殃!”言毕,帝昉身子边长,他低声念咒,地缝中渗出炽热的岩浆。火球中的黑影似乎对岩浆极为恐惧,他们鬼哭狼嚎的跌进地缝,没入岩浆中。 天舞身后突然有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手劲极大,是往死里掐。天舞呼吸困难,眼珠子往上翻。但此刻,迎辉和帝昉在与绯焰魔族缠斗,天舞趁着意识尚未模糊,手指灵活的转动柳刃,甩刀上头,唇齿正好衔住刀。 身后那双杀人的手,动作一顿。天舞右手柳刃迅速朝背后一划。她明显感受到身后那个身体朝后退了一步,双手微微松开。天舞迅速转身,口中柳刃随着头划在手上。 身后的人吃痛的嘶了一声,天舞看清了他的样子。不似其他绯焰魔族那模糊不成型的样子,此男子有实体。天舞双手迅速的朝他挥去,男子连连后退。而后他脚抵住了一块巨石无路可退,他张开发黑的嘴唇,嘴里散出一股黑烟。 天舞被黑烟熏得眼睛痛,一下子失明了。黑暗中,那魔给了天舞肚子上一拳,这一拳好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一般,疼的天舞跪倒在地,手中的兵器也落在旁边。 她听到魔的笑声,天舞从没如此狼狈过,心中愤怒。她闭着眼摸索着地上的柳刃,手触刀刃划出了两个血口。天舞嘴里开始碎碎念念,刚抬起手准备给她最后一击的魔顿了顿,只见天舞身躯变得透明模糊,像是一股气体。 她施展了七合谷的禁忌,离魂术。 离魂术,说白了就是把三魂七魄分开来。然而只有在生死相交的时候才能做到,天家子孙有天赐的神力,不需要真的等到快死的时候,但是施展离魂术是肉身就没了保障。一旦三魂七魄有一个受损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舞施展离魂术,就不收时间空间以及五感的束缚。几遍没有眼睛,她依然知道这魔在何方想要做什么。 她像是魔鬼一般,展开双臂,带着一股阴风呼啸而去。那魔感觉到了不对,飞身施法抵抗,都被天舞一一躲过。 天舞心里念咒,唤起了地底下的岩浆。那魔一个不小心,背上被狠狠地烫出了一条红印子。魔痛的额头冒汗,他施法退去身上的岩浆,印子由红至黑,彻底刻在他的身上。 天舞再次操控岩浆,穿过自己的魂魄,带着阴神神力,将那魔捆绑住。魔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一旁的帝昉和迎辉刺客赶来,看到此景,惊讶地说不出话。 帝昉趁热打铁,通天仗一挥欲将魔坠入岩浆地狱。但是三人一下子都忘了,捆着魔的岩浆里有天舞的神力。魔迅速下降,他笑着看着天舞被一同拉入地狱。 第七十九章 六道幻境 . 地界 “天舞!”迎辉发现天舞下坠,想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 天舞看见自己周身通红,皮肤开裂,疼痛顺着脊梁爬上脑子。疼痛难忍的天舞想要叫喊,张开嘴的瞬间岩浆倒灌。她只觉得魂魄撕裂之苦,好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内脏。 “这事幻境!幻境!”天舞意识清醒地提醒自己,可是越清醒越能感受到疼痛,“额......” 天舞痛苦的挣扎呻吟,幻境之外的人却看见整个黑洞在缩小。 天羽皱起眉头担心的上前:“怎么会这样呢!” 灵阙没有多言,直接上前左手捏诀,右手伸进阎罗境。 桑菀感觉到这里的气息变了:“这幻境好像不对......” 灵阙脸色渐渐惨白,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岩浆中,天舞受不了这烈火攻心之苦,终于大喝一声,口中喷出火焰。 这一大喝,穿透了天界,更穿破幻境。 阎罗镜前,天羽和灵阙被巨大的波动打飞。 “发生什么事了?”公孙长平和叶冲急忙上去扶起二人。 可是天羽和灵阙面面相觑却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舞是不是出事了?”公孙长平焦急,抓着天羽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倒是桑菀开口道:“这六道幻境......要化虚为实了。” “什么意思?”叶冲不懂。 灵阙坐起身,声音虚弱道:“六道幻境是有顺序的。天舞首先进入了神道就应该是按神仙人妖鬼魔的顺序走下去。可是她现在直接进入了地界的鬼魔道了。” 天羽立起身,再次施法,却被灵阙拦下:“没用的,天舞越界了。现在幻境根本是按照她的意识在变化......” “难道说......天舞是被困在里面了?” “六道幻境,进入的人要是打破了顺序,那这就不是幻境了而是根据她的意识在运行,是一个和我们不在同一时空的地方。除非她自己醒来,不然我们谁都进不去,她也不会出来。” “不可能!”公孙长平情绪激动,指着天羽说,“这幻境不是你施法才出来的么?你难道没有办法......” “长平,你冷静点。”叶冲拉住他,“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这个幻境是由天舞在控制。” 一旁的桑菀上前不安地看着天羽,低声道:“六道幻境......应该是阴神创造的......天舞她能控制幻境......” “天舞承袭了阴神姬月的神力。”天羽再次提到,“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三个人承袭神力。承袭神力,她的命运就和我们这些普通阴神后人不同。她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就和我们不同。” “那就不能开启阎罗境让我们进去?”叶冲问道。 “不行。”灵阙摇头,举起方才伸进阎罗镜的手,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镜子被关闭了。” “那我们是只能干等着?”叶冲也有些急了。 桑菀转念一想,呢喃道:“阴神创造了阎罗镜,天舞不仅控制了幻境还能控制阎罗镜,难道......”她狐疑地看了天羽一眼。 天羽冷眼看着她不语。 “看来我们只能在外面等着了。”桑菀起身,面露难色,“我们要是贸然破坏了阎罗镜或者六道幻境,很可能会给里面的人造成伤害。” 六道幻境中,天舞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空气阴冷潮湿,还混杂着一股肉身烧焦的臭味。 “天舞大人。”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天舞侧头看去,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小丫头。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身形上......和男孩子一样。 “这是哪里?” 小丫头愣了愣:“大人......这事您的房间。” “我的?”天舞回想了一下方才又问道,“我又是谁?” 小丫头急了:“天舞大人,您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天舞大人?还是她自己? “我……昨儿跟谁打架了?” 小丫头听天舞这么一问,眼泪就掉下来了,“天舞大人,您可别吓我啊。” “你别哭啊,我就是脑子有点糊,想你帮我回忆回忆。” 小丫头哽咽的说:“前几日阴神姬娪下幽冥鬼界替楚江王追查逃狱的孤狼小地狱之鬼,在第十殿时,她的手下冤枉是您藏了那鬼,一言不合你们就打起来了。” 天舞哭笑不得,这是哪一出啊? “那我现在是人是鬼?” 小丫头瞪大眼睛道:“当然还是鬼……您从鬼界创立之处就在这里了,没做过人啊……” 天舞:…… 怎么直接从仙道到鬼道了? 天舞找不着北的样子可把那小丫头吓坏了。 “真没办法?”幻境外头,五人也陷入了苦思。 灵阙摇头:“现在只要阎罗镜中虚实之门不关闭就暂且没事。往好的想她直接进入地界能直接去找阎王心。” “可万一她根本忘记这件事情……以为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中呢?”天羽坐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后悔让天舞进入六道幻境。 幻境里,天舞跟着这小丫头去了转轮殿。 阎罗十殿,第十殿是转轮王薛。天舞没想到这画上长得慈眉善目的转轮王,亲眼所见竟然是个颇为严肃的俊郎青年。 这转轮王薛似乎正要出门,看见天舞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是轻蔑地笑道:“呦,镇鬼大人醒了呀?怎么刚醒就到我这里来了?” 天舞对自己的处境一头雾水,只知道自己是个镇压鬼混的厉害鬼,说白了就是鬼界的鬼官。 鬼官得罪了阴神,也就是大官,现在正受大官的手下鄙视呢。 天舞笑嘻嘻地赔上一个笑脸:“我这晕的可不踏实,醒过来就觉得之前所作所为实在欠妥当,可不得速速来您这里么。” 转轮王皱起眉头,奇怪的看着天舞:“天舞大人您这一晕变化真大,没撞坏脑子吧?” “您说笑了,我一个鬼魂,哪有脑子可以撞。” 转轮王:…… 侧头看了看天舞身边小丫头,小丫头无奈地摇头。 “脑子的事儿就让它去吧。我这醒来寻思着孤狼小地狱丢了鬼,总得要找回来。既然阴神大人的副官觉得我这儿有问题,可能真的就是丢在我这里了。只是我现在醒来,脑子糊的厉害,不知转轮王能否指点一在下,这丢的鬼什么来头?” “你怎么不去问楚江王?” “这不怕他还在气头上么。” 天舞故作忧愁,转轮王将信将疑道:“罢了,正好我要去找他,你们随我一起来吧。” 言毕,天舞嘴角微扬跟了上去。 第八十章 六道幻境 . 走火入魔 第二殿里第十殿并不远,天舞跟着转轮王进门时这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二位阴神大人都来了?”转轮王语气惊讶。 天舞从他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和天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黑色披风,竖起帽子,冷冷地看着天舞。 “姐姐……”天舞呢喃,众人奇怪的朝她看去。 姬娪上前,目光凌厉:“你是在叫我?” “额……对,那个……大姐。”天舞硬着头皮扯下去:“我是来和楚江王道歉的。” 天舞话一出,一个满脸乌青的男子走出来:“不用了。我冤枉了你,你也揍了我。咱们算两清,以后没事不用见面了。” 楚江王说话咬字都不清楚了,看来天舞下手不轻啊。不过,她要找阎王之心,没准就在十殿中某一处,还是不能得罪楚江王。 天舞正发愁怎么道歉,这转轮王倒是先开口了:“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左右还不是你自己查错了冤枉人家天舞大人。” “草头薛你个......王八......!”楚江王指着转轮王鼻子想骂但是脸还痛着说话不利索,连着骂人的语气都弱了几分,楚江王低哼一声索性不说话,退到姬娪和姬婠身旁。 转轮王笑道:“大家进入到这里都是想尽快解决此事,把那十恶不赦之徒给抓回来的。这不,我刚要出门天舞大人找来说要将功赎罪。” “她要赎罪自己找就是了,还用的着到我这里来假惺惺?” 转轮王白了楚江王一眼道:“我说你有完没完?她不是也被你的人打伤了吗?到现在脑子还糊着怎么找啊?再说了人家自己去找了,到时候把人往你着一丢是算你看管不严还是算她畏罪折返?” 楚江王被转轮王气的说不出话,看着一旁姬娪和姬婠求救。 天舞对二人着一唱一搭很是惊讶,都说十殿阎王是一个灵体中分裂出来的,关系还真不怎么样。 而一旁的阴神谁都没帮,那姬娪上前,食指抬起天舞的下巴:“那鬼真的不在你这里?” 姬娪的眼睛像一个漩涡,深不可测,天舞看着它感觉大部分意识都飘忽了,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姬娪没有再为难她,转身朝姬婠点头道:“她没撒谎。” 楚江王没得到阴神撑腰便不在闹别扭。五人到了书房,楚江王从胸口化了一团鬼火出来。火苗在他的吹气下慢慢变大,天舞从其中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眼神。 “这人犯了什么罪?” 楚江王不愿和天舞搭话,叫来一个小鬼官道:“行庸医,致人死亡三十有余。” “如此大恶之人!”天舞佯装气氛,“怎么让他逃掉的?” 小鬼官看了楚江王一眼,得令为难道:“那日天舞大人您强行进入孤狼小地狱找楚江王辩鬼界权职改革之事,引起了小骚乱。这恶鬼就是那时候逃脱的。” 所以......根本就是这楚江王自己没看住人,跑到她那儿泄愤去了。天舞无奈,是不是强行她是不记得了,总之先替他找到那鬼再说。 “我们在鬼界搜寻了两日,这......鬼好像不在了。”小鬼支支吾吾道。 转轮王这下也愤怒了:“什么叫不在了?灰飞烟灭了?还是跑去哪里了?” “就是......不在鬼界了。我们都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会不会是轮回了?他本来也差不多快进入转轮殿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把他放走了?” “不会不会。”天舞在一旁帮腔道,“就算轮回,他也要经过阎罗境。如果他在孤狼小地狱的刑没服完,阎罗境不会放他的。” 转轮王并未因天舞的符合对她转变态度,反而是奇怪的看着她道:“什么阎罗境?你再说什么东西?” 天舞脑子一转,看来在幻境中阴神还没造阎罗境啊。这鬼界......看来也是最初的鬼界。 “反正我不可能错放的。命运簿子上也没写他下一世的寿命!” 这次,楚江王和转轮王纷纷看向二位阴神。 姬婠不紧不慢道:“二位别着急,在下收到的信息,这恶鬼也确实不在鬼界了,不过也没有进入轮回回到凡间。”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那......” 天舞掐指一算:“难道是进入了魔道?” “你说的不错,我手下探子回报,他收人蛊惑进入魔道。” “那那那......怎么办?”楚江王这下可慌了神,“魔道虽然和鬼道同处地界,但是我们......我们进不去啊。” 姬娪伸手示意楚江王莫慌张:“今日我与姬婠来正是为了此事。这位天舞大人来的也是正好,原本有恶鬼逃入魔道,就说明鬼魔两道之间的结界已被破了,最紧急的事修复结界,一面魔道之人趁机进入鬼道并以此进入凡间。不过抓住着恶鬼一样刻不容缓。”姬娪招招手示意天舞上前,“两道之间的结界需要我二人以及十殿阎罗合力加固,这进入魔道之事,既然你有心将功赎罪,就由你去吧。” 这个剧情和天舞想的不一样啊!她是想借机寻找阎王之心的,怎么就让她去魔道了? “不.....不是,你们不是还有个姬月么?” 天舞疑惑,但是换来的确实四人异样的神情:“谁是姬月?” “你......不是,我是说阴神不应该是......三个......” “等你凯旋归来时,我就请示让你接这第三个阴神神首之位如何?官位么......就叫姬月好了。” 姬娪说的认真,天舞却越来越慌张:“我只是个鬼......我进不了魔道......” 转轮王桶了她一肘:“只有鬼进入魔道才没事,你脑子还没缓过来啊?” “鬼没有肉体,法力有限。进入魔界,就算被魔化也不要紧。”姬娪不给天舞多想的机会,在楚江王的后院施法,地面上出现一个大黑洞,黑洞之中能清晰地看见熊熊烈火。 天舞还想最后据理力争一番,还没回身就被转轮王一脚踹下去。 “草头薛!你......”喊骂声迅速被黑洞吞没。天舞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恶心。 几秒后,她嘭的一声砸在了一个软软的又有弹性的东西上。 “大难不死?”天舞摸黑爬起身来,却感觉浑身似乎粘着什么。 她屏息,听到了离耳边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天舞再次摸了摸自己身下那软软的东西,虽然看不见,但是她非常确定,那是蜘蛛网。 第八十一章 六道幻境 . 除魔 提到蜘蛛网,天舞不自觉想到那次和公孙长平去找那红斑黑蜘蛛的情景。这幻境是跟着幻境中人的意识在变化的,越是想越是会变成事实。天舞拼命摇晃脑袋,想要忘了那些画面,可是越想忘就越清晰。只好心中默念:我是死人,我是鬼,是鬼,蜘蛛不吃鬼。 蜘蛛确实不吃鬼,但不代表它看不见鬼。八脚魔蛛慢慢爬近,伸出一脚,脚尖尖刺试探性的戳了戳天舞的肚子。天舞紧张得不敢喘气,停止呼吸心里默念。索性,蜘蛛没有咬她,两只前脚快速地用蜘蛛丝裹成一个茧,接着就给推到地上了。 这是要闷死我啊!天舞被裹得严严实实,气都喘不了。但是转念一想,我不是鬼么?不用喘气啊?想完试了一下,还真的没什么憋死的感觉。 “哎呦,吓死我了。”天舞松了一口气,一秒之后又愣住了,“我......身上.......我没被蜘蛛丝绑住?” 天舞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灵活如初。 “怎么回事?”天舞环顾四周,依然是一点漆黑,只是没有蜘蛛丝也没有蜘蛛,“难道刚才是魔怔了?” 八成是这样,此处可是魔界,不能按常理想。 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该怎么走?天舞尝试着点起鬼火,可怎么都燃不起来。无奈之下,她摸黑前进。每一步都踏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疏忽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在运气够好,在心里默数到一百时,眼前终于出现了微微的亮光。天舞像是被关在房里闷到窒息般手脚并用快速朝那亮光跑去,只是渐渐靠近时天舞却慢下了步子。 这不是亮光,而是一双眼睛,一双宝蓝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长平?”天舞疑惑呢喃,但是又觉得不像,“迎辉?” 眼睛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天舞忐忑地靠近,凑近了看才惊觉这并非是一双正真的眼睛,而是两块坚如石块的蓝色宝石。 天舞不由得伸手抚上石头,然而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天摇地动。她一个不稳就急速摔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再次重重摔在地面上。 天舞吃痛地起身,看见周围是荒草丛生的平原,草丛中星星点点的亮光上下飘忽。她朝自己跌下来的地方一看,原来是一尊巨大无比的神龙雕像。 “他是被天上的神惩罚到此镇守魔界的神龙!” 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从天舞背后响起,她起身转头,身后一个红衣男子直勾勾看着她,那眼神让天舞想起了昌平山洞里的魑魅老鬼。 红衣男子见她面色疑惑妖娆地一转身变成红衣女子的形态,媚眼如丝连天舞这样一个女子都有些脸红了。 红衣女子拉住天舞的手,柔声问道:“小妹妹这事从哪里来的?” “从阎王那儿来的。” “阎王?”红衣女子疑惑道,“去了阎王那儿不是应该轮回进入凡界么?” “本来是的,但是我之前一个小兄弟进了你们魔界,我两心电感应他说这魔界日子比鬼界好,所以我就找法子也下来了。” 红衣女子想了想:“嗯,前几日确实有一个小鬼被主子带下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天舞更起劲了:“你知道怎么找他么?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红衣女子再次变回男子,朝天舞勾勾手指头示意她跟上。天舞喜滋滋地觉得自己运气好,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别去。” 天舞转头,身后除了那尊神龙雕像空无一人。 这神龙雕像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天舞朝红衣男子打听,他却道是神龙违反天规擅闯魔界,天上的神仙干脆判他在魔界镇守,没个几千年恐怕出不去了。 “你说这神仙奇不奇怪,一面在说神魔之分一面又随便把别人丢到魔界。所以啊,我们魔族并非是狂恶之徒,顶多是忤逆了神仙罢了。” 这话天舞以前听了是会生气的,但是自从知道公孙长平乃神魔之子后,这种对六道的定义就不在那么坚定了。如果公孙长平被神当成魔对待......恐怕天舞回挺身而出与那神辩上一辩的。 思索之际,二人走到一个普通的三进院落门口。门边两个碧眼守卫上前询问天舞的身份。红衣男子报上姓名说明她的来意之后,守卫放他们进门。门后,天舞看见四五个身着异服的魔族女子正忙碌的来来回回。 “你们主子是什么人?家里这么多人服侍?” 红衣男子低笑:“我家主子是上古的魔族,掌管这一带的魔。” 天舞仔细辨认了一番来往的魔族,可是每一个她能认得出的。如果这里的时间和鬼界一样,那此时蓝焰和绯焰二族还没有正真成形。 红衣男子招来一个矮小的老头儿,向他道:“这丫头是前几日主子从鬼界带回来那个小鬼的朋友,她一路寻到我们这里,你带她去找那小鬼把。” 老头狐疑地看了天舞一样,皱起眉头道:“跟我来。” 老头儿在这院子中弯弯绕绕好几圈后到了一个柴房门口:“喏,在那里。你们聊天归聊天,可不许到处乱走。”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天舞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小鬼。此时这小鬼正在费力的砍柴,精神集中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天舞趁他稍作休息时一拍脑袋中:“可找着你了。” 小鬼回头,看见天舞丢下斧头就跑。天舞越身,轻松地堵在他面前:“跑什么?你慌什么?” “你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们没发现你么?” “发现我什么?发现我是鬼?” 小鬼一时逃不出天舞的手掌,张望一番道:“反正我现在不能轮回了,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在孤狼小地狱关着和在魔界关着对阎王来说不是一样么。” “哼,怎么会一样。楚江王说了,你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就要轮回了。你就在忍一忍到时候去了转轮殿不就好了?” “妖言惑众!”小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轮回?轮到下辈子只会更苦命。” “你生而为人时行庸医,害死多少人不说?还说我妖言惑众。” 小鬼朝天舞一吐舌头:“我那不是庸医,是给人除魔!除魔你懂么!除掉他们心里的魔怔!除他们的心魔!我此番来魔界就是要继续除魔!你赶紧走,到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连累了我!” 天舞无奈,感情这小鬼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在干一番大事业呢。 “不行,你得和我回去。不然我怎么开口问阎王之心得事?” 第八十二章 六道幻境 . 凡界 天舞嘴快,把阎王之心的事说出来了。那小鬼听言先是一愣,随后不屑地一笑:“你要阎王之心做什么?这助凡人探天命改运数的阎王之心只是传说而已。” “你未曾找到过为何坚信他不存在?” 小鬼反而觉得天舞奇怪:“阎王之心?阎王根本就没有心啊,哪来的阎王之心?笑话。” 小鬼的话不无道理,不过天舞还不死心。曲身向前,可惜手还没搭住那小鬼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就在那里,抓住那个女鬼!” 小鬼和天舞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那老头儿带着十几个魔族侍卫提着大刀把她和小鬼重重包围。 双方剑拔弩张,不一会儿红衣女子带着一名身着黑披风的人走来。 “主子,可是这丫头?”红衣女子依然是风情万种的腔调,得意地瞟了天舞一眼。 黑衣人上前,他裹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一身的焦味。天舞透过缝隙看到那帽檐下绯红的双眼。 “原来你在找阎王之心。”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旷远,似曾相识。他举起手手中是一颗黑红色的石头。 天舞眯眼细看惊觉:“阎王之心在你手上?!” 黑衣人低笑:“不错。” 天舞已经握紧武器,找寻机会。但是黑衣人快她一步就把阎王之心收起来了:“这东西对我无用,给你也无妨。” “你有什么条件?” 黑衣人上前:“聪明人。” “有话快说,急着呢。” “呵呵,小丫头口气不小。”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面怒狰狞满是疤痕的脸,头顶右侧甚至有一个明显的凹陷,“正好我也急。” 言毕,他掏出一个半个好似罗盘一样的铜器:“有个家伙偷走了它的另一半,只要你找到他和那一半铜器,阎王之心就是你的。如何?” 魔族通常不怀好意,天舞狐疑问道:“你这铜器是干什么用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把一半铜器挂在她腰上,低笑到:“那你找阎王之心是干什么用的?” 天舞看着那人的眼睛,黑红双色的瞳孔一张一合,心里顿时滋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幻境外,一片寂静的阎罗镜镜面上突然起了变化。 五个颓然的人立马起身上前查看,只见阎罗镜上突然再次出现了成千上万的眼睛,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什么情况?这是要出来了?” 叶冲期待的看着天羽与灵阙,却见他二人愁容满面。 “你二位倒是说句话呀?” “天舞进入凡界了。”灵阙话音刚落,天羽突然手中银剑剧烈震动。 黑洞正在逐渐缩小,天羽费力的支撑着:“灵阙!” 灵阙低头一看,立刻施法撑住黑洞:“幻境要关闭了!” 叶冲三人面面相觑,幻境关闭,那天舞怎么出来? 公孙长平立刻拔出银雪朝那黑洞砍去。 灵阙喘着气道:“没用的,幻境的入口是无形的,外力影响不了它。” “那你们可有好办法?难道任由天舞困在里头?” 争吵中,天羽撑不住被一股力量弹离阎罗镜。灵阙上前扶她:“灵阙,不行,有人在里面关闭幻境。” 灵阙沉眉,手中幻出一把长刀,上面刻满咒文。他举刀念咒奋力插入已经缩成一条缝的黑洞。 黑洞被再次撑开,但是无法回到原来。 “灵阙!”天羽紧张地看着他,“你的a身体不能再进六道幻境了。” 灵阙脸色渐渐变白,似乎没力气说话。他拼尽气力,黑洞却再次缩小。 灵阙嘴角渗出血丝,公孙长平见状,不顾之前二人反对,再次提剑。 银雪剑带着公孙长平身体里的神魔之力劈向黑洞,顿时空间内溅起一阵无形的气流,叶冲与桑莞不得不相互搀扶才保持住稳定。 天羽起身看见那黑洞被银雪再次撑开,但是剑柄却也收到震动开裂。 “灵阙,我要送他进去。” “天羽,不可!送外人进入同一幻境,这要耗费你半身修为。” 天羽心意已决,抬手一个光圈慢慢扩大:“天舞若是出不了,别说半身,这一身修为也没价值。” 说完,公孙长平只觉自己被一股凉爽的气息所包围。 “无论什么法子,让她记起这是在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公孙长平眼前一道刺眼白光,脑子一懵,他便失去意识了。 混乱中,他看见一个女子还有一条龙。女子背影清减,那龙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看着她。一会儿女子跪下身抱起龙头,几秒后龙身慢慢消失变成了点点金光。 公孙长平视线逐渐模糊,他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女子起身一道微光由其胸口发出,那金光聚拢在她面前,紧接着就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公孙长平闭紧双眼,渐渐耳朵里响起稚嫩的幼童学语。 “白云看狗!” “是苍,白云苍狗。” “白云看狗!” “哎呦喂,我家三妹以后是个白字小姐咯。” “白云……看狗!” 公孙长平听见了夏日蝉鸣,潺潺溪流。他睁开眼,环顾四周。 “苍狗。” “看狗。”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树林中,面前有一条小溪。顺着声音找去,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自己,他怀中是个二三岁的小女娃。 女娃吖吖学语,一转头看见了公孙长平。 “是天舞!”公孙长平看着那双眼睛,认出了天舞。 而天舞呢,则是指着他大喊:“哥哥,狗狗!” 狗狗? 公孙长平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变成了一双黑色的狗爪。 什么情况?天羽把他放进六道幻境的时候施了什么法术?怎么变成狗了? 公孙长平抬头,却见到更让他惊讶的画面。天舞的哥哥回过身只见他长着一张和公孙长平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狗眼看着“公孙长平”朝自己靠近,吓得狗爪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公孙长平”微笑着让它别怕,随后一双大手抱起它:“是哪来的小黑狗,长得真俊。” “公孙长平”把它抱在怀里,走回天舞身边,蹲下身道:“小五,你看。是只漂亮的狗狗。” “公孙长平”放下它,天舞就一下子扑上来:“小五,狗狗!” 公孙长平额头一滴汗,莫非天舞一直想养只狗,所以才有如此幻境? 第八十三章 六道幻境 . 心结 公孙长平被天舞抱着怀里,跟着她哥哥一路回到一个大宅子。 宅子所在并非是七合谷,反而是个山明水秀的林中山庄。 天舞抱着公孙长平,正厅里出来一个稍大一些的少女,定睛一看正是天羽。 天羽看了天舞怀里脏兮兮的黑狗,颇为无奈:“大哥怎么又让小五带些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回来?过几天没看好跑了,她又该闹了。” “大黑不跑。”天舞双臂收紧,勒得公孙长平呼吸不畅。天羽无奈,看向大哥,示意他管一管天舞。 兄妹三人拌嘴之际,西边走出了另一对男女。 女子一身素衣,眼角含笑,眉宇之间透着股淡然悠远之意。男子白衣红纹,束着高高的马尾,步伐匆匆,声音洪亮,老远就喊道:“天河,又带老五出去绣花了?” 天河轻笑:“灵阙,你好歹和涳雨同处玄武之族,怎么性子差这么多?” 灵阙?! 公孙长平有些诧异,但是细细看去确实有些许灵阙的样子。只是他在七合谷中所见之人面色苍白,气短体虚,不见日光,与这意气风发的铿锵少年郎相去甚远。 少年郎眉目一转便看见天舞怀中的黑狗:“呦,老五,你这又是哪里拾来的的狗子?” 幻境中的天舞似乎不要喜欢灵阙,抱着公孙长平哼了一声朝天羽走去。 “小丫头,还真记仇。”灵阙搓搓鼻子跟上去,“老五,三哥给你带好玩的了!” 涳雨无奈,上前与天河低语了几句。狗耳朵灵敏,隔着半个院子听到她道:“山下涧溪深处那妖已有苏醒之兆,我想要不要安排村民先撤离。” 天河食指轻点,摇头道:“打草惊蛇。” 天舞跟着天羽,抱着公孙长平,一路到了后院。在天羽的监督下给公孙长平洗了个澡。 “乖乖~”天舞的小手轻轻地抚着公孙长平一身狗毛。 天羽无奈,只好吩咐家丁去那些养狗的东西来。 午膳过后,天舞带着公孙长平回到屋里午睡。公孙长平现在算是搞清楚了,天,水,阙三家,是这个幻境里守护一方安危的三个家族。天河,涳雨,灵阙,天羽和天舞五人,以最为年长的天河为首。此处山下山洞中沉睡着一个妖,此妖法力极强,曾经三族先辈将他封印再次。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封印的效力逐渐减弱,此妖又苏醒之兆。 天舞午睡入梦,公孙长平趴在她身边心想:这凡界的幻境恐怕是天舞一直以来的心结,七合谷继承阴神法力的三族,她哥哥的死亡,和她极力想要修复阎罗镜的念头造就了现在这个幻境。可是他现在只是一只狗,怎么叫醒她?还是等着看看事情发展情况再做打算? 公孙长平想的出神,没注意到天舞已经醒了。天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近,吓得公孙长平直立起上半身。这抬眼一看,原本二三岁的小丫头突然变大了,好像四五岁的样子。 “大黑,我和你说哦。我前几日梦见涳雨姐姐死了。”天舞紧张得看着公孙长平,“我看到山洞里的妖怪把她给吃了。” 公孙长平记起,天舞曾提到她而是预感到了自己兄长的死亡,在这幻境中换成了水姓的涳雨么? 天舞坐起身,外头却突降大雨:“先是涳雨姐姐,接着就是哥哥,就连灵阙那个坏蛋也......” “天舞!”天河突然破门而入,“快起来。” 公孙长平朝门口望去,只见外头天色昏暗,似乎是暴雨来临的样子。 “天羽!”天河抱起天舞,身后天羽也进房,“你们两到密室去。” “哥哥!”天舞紧紧扒着天河。 天河轻轻安抚她道:“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却不想天舞大叫道:“骗人!涳雨姐姐回不来了!你也不回来了!” 天河有些诧异,然而鉴于外头风雨大作,天河不多问。把天舞交给天羽,派人匆匆护送他们两进入一间地下密室。 密室宁静,一个多时辰里,天舞一言不发地靠着天羽。 “哥哥会回来的,涳雨也不会有事。你不要杞人忧天了。” 天舞沮丧着脸,看着公孙长平:“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天羽并不相信,但是公孙长平慢慢理清了思路,这事当年七合谷事件的一种映射。涳雨,必死。 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多时辰后,外头有人来接应。公孙长平的狗耳朵听到那人与天羽道:“涳雨大人,重伤不治。” 三人离开密室,只见原本山清水秀的山庄现在却是乌云密布阴沉压抑。转眼间天舞就又长大了一些。 这院中,能撤的人都撤了,原本就清净的山庄此刻显得萧索。 “大黑,快来!”天舞带着公孙长平鬼鬼祟祟地跑到一扇窗边,透过缝朝里头看去。 公孙长平在墙角听到里头是天河,天羽以及灵阙在说话:“她刚会说话的时候就预言那妖不日则醒。那时候一点预兆都没有,若不是涳雨上心派人查看我们根本占不了这个先机。现在涳雨的事,小五又预言了。这次,我担心......担心你和灵阙真的......” “多思无益,天羽。我们不去,莫非让你去?涳雨死前已经重伤了那妖孽,此次我与大哥一同去说不定就破了老五的预言。” “可是......我前些日子推算,小五活不过二十一岁......老鬼说是因为窥取天机折了寿。” 天羽言毕,房中便沉默了。天舞蹲下身,摸着公孙长平的脑袋又陷入了沉思。 突然天摇地动,山下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惨叫。 房中三位纷纷出来。 天河与灵阙相识一眼,手中幻化出武器,准备飞身下山。可是天舞突然抱住天河:“哥哥,你不要走!” 七八岁的天舞,哭的比山下的人还要凄惨。天河蹲身,耐着性子道:“小五,哥哥得去救人了。救命的事刻不容缓的。” “那谁救哥哥!你不要去,你不要去救人!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天舞急的边哭边跺脚。 天河抱着天舞道:“那小五就想着我凯旋归来的样子,要用力想,一直想。这样我肯定就能回来了!” 天河的话没能安慰到天舞,她泣不成声,死死抱着天河的手臂。天河看了公孙长平一眼,公孙长平边鬼使神差的咬住了天舞的衣服。 灵阙偷偷施法,将天舞从天河身上弹开。天舞一下子跌落在地,想要追上去却被公孙长平咬住。看着天河与灵阙飞身下山的背影,天舞喉咙中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喊。 第八十四章 六道幻境 . 归一 天舞的哭喊响彻云端,哭的公孙长平脑仁发疼,疼的他两眼一黑,松开了嘴。 但是,再次睁开眼,原本山庄,村民,熊熊大火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座阴暗的牢房。公孙长平看见自己提着剑,着一身盔甲,站在牢房外,牢房内又是天舞。天舞一身华服,戴着奇怪的头饰,面对墙壁,从小小的天窗向外头望去。 不一会儿,牢房外头传来脚步声。进来的人依然是和公孙长平长得一模一样的天河。此时的他霸气威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国师。”他对着牢房内的天舞,“寡人明日就将出征,国师可有话要说?” 天舞回头,红着眼:“该说的臣都已经说了,若陛下质疑出征,那臣也只有再次等着为陛下陪葬了。” 天河听言,冷笑一声:“多谢国师。” 天舞见天河不为所动转身准备要走,左右结印,一股阴气如箭飞射进入天河的脖颈。天河瞬间晕倒在地。 他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侍卫见状拔剑直指天舞:“妖女!陛下救你护你,你却忘恩负义暗箭伤人。” “愚蠢!”天舞低吼,“正是因此我才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妖女!陛下此次出征是为了天下百姓。你这样是陷他于不仁不义,到时候文武百官只会责怪他无能昏庸!” “陛下登基二十余年,却落得亲自出征的境况,难道不是文武百官把心思都搁在勾心斗角上的结果么?” “你说的轻松!你一身妖法,有本事出去替了陛下,击退那十万大兵?” 公孙长平明白了,天羽说天舞被困在幻境中就是因为她要就天河,要改变现实中她哥哥用自身补了阎罗镜的牺牲。所以她进入凡界后,黑洞就开始关闭,因为天舞不断的在创造新的时空,要救天河。这样的话,如果天河不死...... 双方争论不休之际,公孙长平突然插嘴:“微臣愿意代替陛下出征。” 侍卫先是一愣,随后不屑地笑道:“你什么人?能代替陛下。” 公孙长平褪下面罩,侍卫皆是一愣:“这……怎么这么像。” 牢房中天舞上前看了他的侧脸,也是吃惊。 侍卫有些动摇,此时晕过去的天河渐渐醒了。侍卫将他扶起,天河扭动脖子松松筋骨,他抬头瞟了公孙长平一眼,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又添一丝忧虑。 天河没有责问天舞,也没有多问,带着侍卫离开牢房。 带三人离去,天舞低语道:“此战乃必败之战,陛下亲去或者有你去,皆改变不了这结局。你实在不用去送死。” “不论我去或者他去,总归有人要去。没人带兵,那死的就是百姓。我无亲人无牵挂,我死了比起陛下死了,哪个更划算。” 天舞微微诧异,半响沉默后,叹气:“这个你拿着。” 公孙长平接过,是个铃铛,一个不会响的铃铛。他带着招魂铃代替天河出征了。 公孙长平之事一个道士,带兵打仗自然不行。我方原本就是劣势,几日后更是节节败退。 但不知是因为招魂铃还是因为他是闯入幻境的外人,公孙长平并没有死。幻境中,他无法御剑,辗转多地回到王都,却听到天河带着天舞逃过敌方追杀现在不知所踪的消息。 这一个时空并没有结束,公孙长平依然还在其中。 天河亡,天舞就会重新开启一个空间。天河不亡,天舞就会在这个空间中与天河一直过下去。 公孙长平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六道幻境的凡界能不能结束不在天河,而在天舞。要让天舞从幻境中醒来……看来要下狠手。 幻境外,桑菀正在为灵阙运气。 “怎么样?”叶冲关切地询问灵阙的情况,但是桑莞只是摇头。 灵阙倒是面色轻松地站起身。现在整个黑洞彻底关闭消失,阎罗镜也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只能强行开启六道归一阵么?”天羽上前询问灵阙,“此阵凶险,还是我来吧。” 灵阙摆手:“不行,幽冥殿需要有人坐镇。” “二位,能否再等等。”桑菀上前插嘴道,“我觉得此处灵脉有变,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灵脉?”天羽不信,“你能感受到此处的灵脉?连我和灵阙都没感觉到。你......” 天羽话还没说完,突然阎罗镜内一阵骚动。一阵狂风暴雨从四人头顶砸下,灵阙立马反应过来,反手防护,挡住了天上追下的根根冰锥。 “怎么回事?!”叶冲护着桑菀,朝头顶看去,只见天上莫名的出现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黑洞,雷电,暴雨,狂风,冰雪,烈日,浓雾。 突然阎罗镜中被丢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是公孙长平。他衣衫破烂,身上好几道血口,捂着胸口费力的喘气。 灵阙见状,轻笑道:“桑姑娘说的不错,确实要再等一等。” 叶冲上前将公孙长平扶起,询问他六道幻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孙长平疲软道:“我杀了天舞。” “什么?” “她困在她哥哥死亡的心结中,不断创造新的时空救他哥哥,救下了就不愿出来。所以我在她进入妖道的时候杀了她。没想到她脑子是清醒了,但是功力爆发把那妖道所在空间撕裂,我就被弹出来了。” 六道幻境中,天舞脸上的咒文再次隐约闪现。 “阎王之心......我是来找阎王之心的......”她痛苦的抱头跪在地上,眼前好几个空间的情景加错闪现,“究竟在哪里!” “阎王没有心!”天舞脑中响起一句熟悉的话,“阎王哪来的心。” “阎王没有心......”天舞重复呢喃着,“阎王没有心......六道幻境里没有阎王之心......六道幻境......对了,六道幻境是我想象出来的......是我心所想......只有我的心......阎王之心......阎王之心就是我自己的心。” 天舞茫然地看着眼前黑暗虚无的空间。突然,四周出现了六个天河的身影。此时天河并非是公孙长平的容貌,而是一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六个身影慢慢重叠,着一身黑衣,撑一把纸伞,微笑着看着天舞。这正是天舞最后一次见到天河时他的样子。 “天地本无三界之分,只有万丈混沌。四海本无六道殊途,皆是万灵所生。”灵阙轻语,“公孙道长杀了妖道的天舞,看来她已经自己开启六道归一阵了。” “这阵法怎么破?” “诛心。” 进入六道幻境的人并不记得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最后一步,却是永生难忘。 第八十五章 念念不忘,不必回响 天河的轮廓和天舞记忆里一样,只是在这幻境中无论她如何走近,天河都是那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的样子。 那人影看着天舞,张了张嘴,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天舞知道他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她看见人影后头是她儿时的七合谷,那时候家里有她,有哥哥和姐姐,有讨厌的灵阙和温柔的涳雨。 “可是涳雨死了,天河也死了。”天舞心里想起这件不愿想起的事情。 天舞恍惚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银铃声。朝身后看去,一个身形酷似天河的人正在幻境外看着天舞,他好像提着剑拼命地朝幻境砍下。只是幻境无形,剑过之处只激起一道流光。外头那人的动作越来越大,天舞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着气息变浓,无形的结界被硬生生砍出一道口子。 细小的缝隙中,天舞看见了公孙长平那只悄然改变的龙眼。 原本天河的影子在这瞬间变得模糊,变成一团黑影朝天舞呼啸而来。天舞条件反射的低头躲过,那黑影便朝公孙长平急速飘去。 天舞突然就清醒了。她飞身追上黑影,双手结印,黑影与公孙长平咫尺之距,天舞将锁魂阵扣在黑影头上。黑影收到锁魂阵的禁锢,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怪叫。 伴随着怪叫的是一股巨大的风力。幻境周围出现碎裂痕迹。 公孙长平收到风力冲击向后倒去,他身后为他渡气天羽也连带着被弹开。 二人爬起身,公孙长平脑袋还未清醒,眼前就出现一个黑影,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又把公孙长平撞倒了。 公孙长平吃痛,根据这个重量,八成是个人。 三人逐个起身,众人看见天舞从六道幻境中出来了,终于能松口气了。 此时天舞脸颊的咒文凝结为显眼的银白色,浑身散发着灰白的冷气。 灵阙将天舞扶起,天舞紧紧闭着眼,摸到灵阙一下子抱住他嚎啕大哭。灵阙哭笑不得,一旁四人颇为无语。 阎罗镜前,五个人都缄默着,只有灵阙排着她的背安抚着。终于十几分钟后,天舞才渐渐收声,不过依然抓着灵阙的腰带,哽咽道:“我……在里……面……看见……哥……哥了。” 灵阙深呼吸,轻生道:“嗯,我知道。” 天河是天舞的一个死结。 “七合谷是过去阴司职之地,我们作为阴神后裔,几乎所有人都有看见前世今生的能力,就好比凡间的阴阳眼。但是一直以来这个能力都有不可突破的限制。我们看不到自己的,也看不到同族人的,只有突破了凡人元神,继承阴神三姬神力者才能正真看透阴阳生死。天水阙三族虽为阴神后裔,但是继承神力的并不多。灵阙他爹是一个,天河是一个,涳雨是第三个。所以我们一直以为原按照过去的情况,三族之中不再会有第四个神力继承者,但是到了天舞这里出了意外。” 灵阙和天羽将体力不支的天舞送回天家宅子休息。神刀爷爷看见天舞的样子,原本乌青的眼圈就更黑了。开口就把晕着的天舞数落一遍,完了还不放过天羽和灵阙。 好不容易神刀爷爷发泄完了,听闻天舞在六道幻境见到天河,他重重叹了口气,将五人带到祠堂,对着十几层的灵位牌淡淡地说起过往。 “天舞出生那年恰好是通力打碎阎罗镜的时候。涳雨他爹为抵挡魔族入侵耗尽修为而亡,灵阙他爹受到阎罗镜的巨大冲击当场就灰飞烟灭。剩下天家的两位长辈你们也知道了,反正都没能善终。虽然后来阴神再临但整个七合谷已是满目苍夷。 担子一下子全部落在当时拥有阴神神力涳雨和天河身上。二人入主幽冥殿,慢慢恢复七合谷的秩序。天舞四岁那年有一日,涳雨代天河回天宅,天舞看了她一眼便抱着不肯放手。天羽怎么劝都没用,后来还是我施法让她入睡,涳雨才能脱身。事后我们问她是怎么了,天舞就道‘涳雨姐姐今天走了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们以为是玩笑话,谁都没在意。一周后,幽冥殿中破碎的阎罗镜突然有了异动,当时还没到七年大限,幽冥殿驻守的人不多。毫无准备之下涳雨为了控制镜子牺牲了。” 灵阙与天羽听着神刀爷爷的话回忆起往事,黯然神伤。 “当时,天河大人有所怀疑,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后来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知道天舞七岁那年。” 灵阙点头附议:“当时我与天河商定重造阎罗镜缺失的部分。此招凶险,只有我们两知道。但是大限前几日天舞突然不让我走,后来又强行把天河从幽冥殿叫回来。 在听到天舞说她梦见我二人此行必定失败,而且一死一伤,天河和我确定,天舞继承了神力。但是天舞自己不知道,以为是她那些噩梦诅咒了我们,所以多年来这事都是她的心结。” 房内沉默半响,叶冲突然提问:“为何她不知道?” “我们把她体内神力封印了。就像公孙道长的神魔之力。”天羽冷冷道。 “这是为何?”三人不解。 但是很快桑莞就想到了什么。她侧颜看向天羽道:“莫非是天舞这神力来源……” 天羽没有否认,而灵阙点头道:“来源于镜子。” “镜子?”公孙长平不解。 天羽起身,手掌中央出现了一个阎罗镜的轮廓。 “阎罗镜实际就是阎罗十殿。当年镜子破碎,阴神再现阻挡魔族时,第十殿的镜子附着阴神姬月的神力飞出幽冥殿。母亲当年因为找我,到幽冥殿前,那块镜子便射进了她的肚子里,而她腹中正是还未出生的天舞。” 三人没想到天舞找来找去的阎罗神镜…… “怪不得……我就觉得奇怪,天舞一个人找的这么起劲,你们七合谷却不派人来……” “是,就算我们得到绯焰族手中的第二殿神镜,也凑不齐整块阎罗镜。” 公孙长平眉头紧皱:“那不能把天舞体内的镜子取出来?” 天羽摇头:“我们发现的太晚了。哥哥意识到这件事时,天舞和神镜已经融为一体了。就好比你身体里的神魔之力。” 灵阙附言:“天舞本身就是最后一块镜子。如果要凑齐十块,那天舞只能永远困在镜子中。” 房内陷入了沉默。突然神刀爷爷惊言:“天舞!你怎么醒了?” 众人回头,只见天舞一只眼黑白颠倒,眉头紧皱,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羽。 第八十六章 上策 天舞的神情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事情,且听的完整清楚。 天羽看到她那只眼白变黑瞳孔变白的右眼,别过头轻轻地叹息。 “为什么?”天舞进屋看着天羽,“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羽重新抬起头,眼里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时机不对。” “什么叫时机不对?难道要等七年大限,村子遭受灭顶之灾才是对的时机?还是等你像哥哥那样去填了阎罗镜的空缺才是对的时机?” 天舞甚少与天羽置气,但是此刻她有些憋不住。 不想,天羽没有解释,反而承认道:“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等我补了镜子后让灵阙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既然我就是转轮镜,为什么不直接拿我去填镜子,这样不是更有效么!哥哥不用死,你也不用,甚至灵阙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到时候只要你们找回楚江镜,加上哥哥继承的神力,镜子就能完全修复!那这十几年里无辜死去的谷民他们……他们都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 “可你也是无辜的。”天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却又卑微的看着天舞,“二十年前如果不是我偷偷跑来幽冥殿,母亲就不会来找我。母亲不来,那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阴神后人。私心也好,愧疚也好,我都做不到让你去填补镜子。” 在天舞的印象中,天羽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她没有天赋的神力,也不像灵阙那样擅长幻术,所以天舞以为天羽对自己不似亲人,是因为嫉妒或者是看不起她继承神力却连二世命运都看不到的人。在七合谷,天河和涳雨这样继承了神力又为了大义儿牺牲的人是英雄;而天羽和灵阙这样普普通通的阴神族后人,在一片大乱时候挺身而出,人维护幽冥殿、维护整个七合谷的秩序,也是了不起的人。唯独天舞空有名头,没有实力。她觉得天羽是看不起她的,所以从不关心她的法术学的如何,她的刀书练的如何,也从不愿意带她离开七合谷,更别说成为幽冥殿的一份子。 但是今日,看着面前这个天羽,看到她第一次用略显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天舞恍然怀疑过去十几年里,天羽对待自己是一种小心翼翼。天羽对她有一种害怕,怕她法术精进会破了封印被人发现她就是转轮镜的事;又怕她出了七合谷遇人不淑没法自保而丧命。 想到此处,天舞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灵阙看到这姐妹两彼此沉默的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 “老五,当年事出突然,我们谁都不知道把你填回阎罗镜会发生什么,我们尝试过将转轮镜和你分离,但是失败了,所以没有人敢贸然行事,怕伤了你也怕毁了转轮镜。因此以防万一,天羽和我才封印了你体内阎罗镜的神力。你哥哥当年以自身神力支撑镜子最后灰飞烟灭,那是意外,是修补再造之术未能成功引起的意外,除了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屋内气氛紧张,叶冲扫了众人一眼,清清嗓子道:“是啊,是啊。世上之事本无万全之说,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现在既然两块镜子的下落都知道了,也知道谁有这个能力修复再造神镜,我们去找......去抢也行,总之顺势而为,是吧?” 神刀爷爷接到叶冲的眼神,赶紧帮腔道:“我也觉得。把天舞丢到镜子里,没有神龙之力那也是白搭,所以这肯定不是上策。左右形势已是如此,那还是赶紧去找到通力和绯焰魔族,方为上上策。” 叶冲和神刀爷爷一唱一和,屋内这对姐妹依然没有缓和的趋势。 突然,家宅外的天空上闪过一道红光,灵阙与天羽抬头望去大叫不好:“幽冥殿出事了。” 天羽紧张得神情不假,来不及说什么就和灵阙冲了出去。天舞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被天羽反手一股内力弹回了屋内,随即门窗紧闭。 “天羽!”天舞起身疯狂地击打木门,可门就是打不开。 幽冥殿内,天羽正指挥着手下收拾阎罗神镜周围魔族和鬼族的残尸。经过方才和天舞的吵架,此时天羽显得有些疲惫:“灵阙,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真的拿她填了镜子,是不是大家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灵阙笑道:“你知道当年我在六道归一阵遇到什么了?” 天羽回想起自己当年在六道归一阵中碰到的就是天舞。 “你看见涳雨和天河了?” 灵阙低笑:“猜对了一半,其实我看见涳雨和你了。当时你两同时被困在万劫地狱里,而我只能救一个人。你猜我选了谁?” “这有什么可猜的,肯定是涳雨。于情于理,你都会救她。” 灵阙看着天羽笑而不语,天羽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涳雨继承了神力,我相信她自己能脱身所以救了你......也可能我心里从来都不服气吧,凭什么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一定比他们差一节......”灵阙想到那时自己做的选择自嘲的笑道:“天命由天,命运如何并非我们能左右的,又怎么了判断当初是对是错?” 幽冥殿外,被天羽封闭的屋子终于被公孙长平打开了。神刀爷爷拦不住,只好帮着天舞整顿了一番。方才听天羽的侍卫来报,说是有魔族和鬼族外逃,不过局势已被天羽控制住了。只是消息不胫而走,七合谷里的人都有不约而同选择回家带着,街上的人少之又少。 天舞带着公孙长平,叶冲和桑菀毫无阻碍的出了七合谷。 “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还真是第一次。”天舞自嘲道,“可是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既然出来了,你们二位可有什么打算?先去找长平他爹呢还是天舞她仇家?” 叶冲的提问引来公孙长平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他不在意:“哦,看来长平比较急。先去找你爹。” “你知道去哪里找么?”公孙长平摇头问道。 四人一下子沉默了......神龙通力逃跑了这么多年,上哪儿找去? 第八十七章 不愧是父子 尴尬的情况出现了。究竟这神龙通力在何处呢? “天舞,你试试看给长平算个命,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天舞按着叶冲的提议试了试,可惜什么都没有。 “哎,你两真不愧是父子,百转千回叫人看不清。”天舞看公孙长平面色尴尬,回头想让叶冲少说两句,却楞住了,“怎么了,这么看着我?难道你从我这看到什么线索了?!不能啊!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凡人啊!” 天舞收回诧异的眼神,无语的摇头:“我只看到叶冲你得道成仙了,至于长平......依然是一片黑。” 四人陷入了苦思。半响桑菀突然道:“我以前听说,从常德门出了中原一路往东北方,越过天陀山,有一片荒漠地带。那地方四季干旱,却在大约二十年前有了一个小小的绿洲村庄,四季常青,水源不断。” “这和......长平他爹有什么关系?” “叶公子可知龙脉这一说法?” 叶冲想了想,恍然大悟。笑道:“桑姑娘所言非常有可能。我们不如就去这地方瞧一瞧。” 羽扇上,天舞和公孙长平一头雾水。桑菀解释道:“我也是从老辈那里听来的。公孙道长的父亲既然是神龙,那肯定是青龙神君的后人。青龙掌管春季,司万物生机。他能躲过七合谷二十几年的追踪,必定要把自身神力散尽。这样一来,他所在的地方就会出现异常的复苏之景。不过我也不确定......” “既然没有确定的信息,那就先去那儿看看。”公孙长平没有异议。 叶冲看着东边,想起什么道:“那你要不要顺便回三台观看一看?” 公孙长平摇头道:“一年游历期间回去会有闲话的。而且万一观里那个弟子想和我们一道去哪地方看一看......” 叶冲嗯了一声:“确实不方便,还是等我们顺利归来时再来也不迟。”说完重新调整了羽扇的方向,加速前进。 夜半,公孙长平在前头一边打坐一遍放哨,叶冲困得紧已经开始做梦了。羽扇后面,叶冲贴心地给桑菀和天羽搭了个简易的羽棚遮遮微风挡挡小雨。天舞躺在桑菀身旁,歪着头看着外头的星云夜空,桑菀见她心事重重,与她聊起了天。 二人天南地北的唠嗑,讲一讲所经历的趣事。忽然天舞问起桑菀:“桑菀姐姐,如果你到最后都没找到那个恩人怎么办?” 桑菀低笑:“不会的,你不是替我看过,我一定能找到他的么?” 天舞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早就找到他了,但是时隔百年,很可能你们根本就认不出对方,到最后错过了相认的机会。” “我并不需要和他相认。”桑菀侧过身,目光闪闪地看着天舞,“我只是想还他的恩情。我欠他一条命,必须要还。所以只要是那个让我舍命相救的人,我想就是他吧。” 天舞:...... “而且,我预感,我能认出他。即便他认不出我,我也能认出他。”想到此桑菀突然又有些落寞起来,但很快就恢复原样,“这就像天舞你昨日知道以自身填补镜子是什么下场,但这个念头你依然没有动摇过不是么?” “桑菀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没动摇过?” 桑菀低笑:“你要是会动摇,天羽也不会这么担心你真的去填补镜子了。” 想起天羽,天舞原本平静的心情又出现了波澜:“啊呀,不谈这个了!桑菀姐姐,你能和我说说你和你那个恩人是怎么认识的么?上次叶冲直说你是......什么千年树精......” “树精?”桑菀扑哧一声,看了外头正在做着美梦的叶冲,“不是树精,是木灵。” “木灵......”天舞在脑中搜寻着这个似曾听闻的东西,突然张大嘴:“那......那那那....你岂不是已经活了十几万年......不......可能几百万年了?!” 桑菀摇头道:“或许我的确存在了几百万年,可是真正所谓活着不过短短千年而已。” “千年木灵,也很厉害了。要是被什么御灵术的疯狂追随者发现你的身份,那可不得了啊。这灵石世间万物的最原始的状态......我的妈呀,虽然早就知道桑菀姐姐你不是凡人,但没想到居然是灵。” 单单是一个千年木灵就让天舞激动成这样,那告诉他,她的恩人是真正的神岂不是要叫出声来了?桑菀想到此又不由自嘲,一个快要耗尽修为的灵,和一个凡胎转世的神,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过这些桑菀并没有说,她只是将过往几千年的事情平淡无奇地叙述了一番,好像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天舞听完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桑菀以为她睡了,转头看去,只见天舞眼角两行泪,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只是觉得落岩神君和东凰神君一生那么漫长,结果到死都没解开误会,有些难过。” 桑菀拍了拍天舞,轻声道:“原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百年里,偶尔回想此事,也会想或许东凰神君根本就不在落岩神君是不是欺骗了她,而落岩神君或许也没想解开误会。反正最后东凰神君一定会挺身而出,而落岩神君也必定会护她一世周全的。” “那叶冲知道么?这个故事还有你和末域的事情?” 桑菀再次看了叶冲一眼,摇头:“我没说过,他也没问过。不过我想他多少知道一些了吧。” 天舞侧过身,压低声音道:“桑菀姐姐,你知道的吧,叶冲很喜欢你。” 桑菀点头。 “那你喜欢他么?你有没有想过,不去找末域山神了,就让叶冲带你四处游历自由自在的也挺好的。” 桑菀没有答话,她不否认对于叶冲她有着不一样的好感,和叶冲在一起每一天都感到有趣又安全。放在千年以前,这养的性子她肯定是喜欢的,只是现在...... 突然间,远处天空劈下一道闪电,点亮了整个夜空。闪电过后并未闻声,这事一记闷雷。但是刺眼的亮光还是把公孙长平和叶冲唤醒了。四人站在羽扇前头朝前方望去,叶冲控制羽扇减速下降,渐渐地,下方出现了一片荒漠。 “不会就是这儿吧?”羽扇停稳,叶冲双脚落地就被吹了一脸风沙。 三人在后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喉头一紧。 第八十八章 似曾相识 大风刮起地上的黄沙,天地一色。 “桑姑娘!你确定是这里么!”四个人捂着脸,说话只能用喊的,“是这里的话,我赶紧做个金刚罩,实在不能走。” 桑菀的声音,叶冲听不到,公孙长平拍拍他示意别管这么多直接开启金刚罩。 蔚蓝色的光圈缓缓合拢,四个人终于能歇一歇了。 公孙长平环顾四周,眉间的川子久久不散。“恐怕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走一遭了。天上地上,都看不清,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 “嗯……这地方有点眼熟。”天舞看着漫天风沙,朝东南方指了指,“我老觉得这个方向前面应该有些什么。” 好无头绪的四人按天舞所指方向前进着。大约十几分钟后一块巨大的石头屹立在四人面前。这石头底盘宽大,越往上就越纤细。四人仰头看去,竟然一时间看不到顶。 “按这里这天气来说,这应该是风蚀岩,可是风蚀岩又不会这么高,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石头。”叶冲说完移动起来,可是饶了一小圈都只有这一块巨石。 十几分钟后,风沙开始减弱,阳光穿过污浊的空气照在地上。四人这才看清楚,他们目光所及的苍茫大地上只有这么一块巨石。巨石高耸如天,看不到顶。叶冲见风沙渐停,撤了金刚罩。四人绕着巨石看了一圈却没看出什么门道。 “真是奇了怪了,这石头跟个雕像似的......” “我也觉得。”天舞搭了一句,“而且有点眼熟。” “眼熟?” 天舞真的觉得很眼熟,不仅仅是这个石头,而是现在整个荒漠。她努力回想着,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 四人陷入僵局之时,忽然身后冒出一个稚嫩的童声:“你们是迷路了么?” 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小娃娃头上蒙着红布,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男女。叶冲见他眼睛闪闪地很是好看,便上前蹲下道:“是啊。我们几个不知怎么的就进了这个地方,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路。你看我们现在谁也没有粮食也没有,都快要干死在这里了。小朋友,你简直就是神仙显灵来救我们了。” 叶冲说的天花乱坠,公孙长平在后头忍不住别过头。小娃娃打量了四人一番又道:“你们不会是被人追杀逃来的吧?” 叶冲回神一看,每个人身上都风尘仆仆,衣服也有大大小小不少口子。提着剑拿着刀,确实像被人追杀的样子。 “我们不是被人追杀,是一路披荆斩浪的在帮我身后那个臭脸哥哥找爹爹。” 公孙长平听言猛回头瞪着叶冲,这小子!叶冲朝他眨眨眼,笑的得意。 果然这小娃娃听了这话,立刻满眼同情地看着公孙长平:“啊,你找不到爹爹啦?好可怜......那我带你们去村子吧,我们村子有水有吃的,你们可以买一点再继续去找爹爹。” 叶冲起身,低语:“小孩子最简单,你放心。” “嗯,果然很眼熟。”天舞看着这小娃娃的背影,再次觉得自己真的见过这样的场景。 小娃娃带着四人朝着荒漠的东面走去,时不时望望天,脚步越来越急。 “你们快点儿,没半个时辰就会有风沙的。”一如小娃娃所言,天色已经再次由明转暗。 四人加快脚步。公孙长平心里生出一些疑惑,低声道:“这么平凡的沙尘,即便有绿洲没几天就被覆盖了,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的?” 在到达绿洲之前,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几分钟过后,眼前的小娃娃一下子不见了,这下可把四人吓呆了。 “大变活人啊。”叶冲下意识地握紧扇剑。 还好,前方地下再次传来那小娃娃的声音:“哎,你们在上面干嘛呢!快下来啊!” 天色昏暗,四人没注意眼前地上有个隐秘的沙洞。叶冲俯身看去,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一时进退不得。公孙长平在其身后深吸一口气,抬手一点,叶冲一个不稳哎的一声掉进洞里。几秒过后洞中传来叶冲气急败坏的骂声,公孙长平勾起嘴角朝天舞和桑菀道:“看来下面没什么问题,你们先下去,我断后。” 这沙洞下面比上面要好一些,就是暗了点,小娃娃带着四人在如地下迷宫般的洞中乱走。此时他们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好跟着。随着前进,四人都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 小娃娃得意地笑道:“没想到吧,我们村子是在地下的!” 随着深入,四人眼前出现了一个丝毫不比中原那个大镇子荒凉的村落。村中石屋错落有致的依傍在街道两旁,一条小河穿过村子中央,延伸至远处一个较大的湖泊。花草树木,牛羊家畜,和外面根本没什么两样。 更甚的是这个村子上空有一片湛蓝的天空。 “我的天啊。这......”叶冲惊呆了。 天舞仰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天,突然灵光乍现:“那不是真的天......好像是......一块巨大的蓝色石头......上面还有白色的絮状纹路,所以看着就像蓝天白云。” “是蓝河石。”桑菀说道,“看来这里与令堂真的有所关联。” 公孙长平不解。 反而是天舞立刻想到了什么,问道:“桑菀姐姐说的可是提篮河底的蓝河石?” 桑菀点头:“提篮河是蓝焰魔族在魔界盘踞处的一个河道。这个河道地下的岩石中有一种特殊的石头叫蓝河石,这蓝河石就如天空一般蓝,有白色斑纹,被蓝焰魔族尊为天空之河。而且这石头极容易吸光折射,当年蓝焰魔族最繁盛的时候,整条提篮河都泛着好看的蓝色荧光。” “不错。”天舞补充道:“如果真是蓝河石,这么大的话,出了蓝焰魔族的长老恐怕只有神才能带出魔界......不过看着村子的样子,应该不会是魔族,蓝焰族人不喜热。” “我们这里水不多,你们省着点用啊。”小娃娃揭下头上的红布,带着四人正式进入村子。 “我们村子好多都是和你们一样,迷路的,要么是逃难的。来了以后就不想走了。”小娃娃得意道。此处与外头是截然不同世界,看这些居民的羊毛,似乎大部分都是东部的少数名族。他们看见公孙长平四人,丝毫不露生怯之情,反而是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第八十九章 油尽灯枯 小娃娃带着四人一路向下,来到他家。他家位于这个神奇村落的下游,门前有个普通的小院子养着一些家畜。 “陶生回来啦?”小娃娃才走进院子没几步,屋里就出来一个妇人。 陶生应声跑去,拉住妇人的手指着四人道:“娘,他们四人在上头迷路了。” 妇人打量了四人一眼,小声道:“怎么又带外人进来?你不知道我们河道在干涸么?哪里能供的起这么多人?” 陶生吐了吐舌头:“他们不会呆很久的,你看那个臭脸的哥哥,他是来找他爹爹的,休息两天就要接着上路的。” 妇人无奈叹了一口气:“四位......我看四位衣着打扮像是练家子的,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这儿呢,虽然是个村子,但是这水源一年少过一年,你们休息好了,就快走吧。呆久了,村里人会不高兴的。而且这上头的风沙每半个时辰就会刮一次,刮一次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你们也没必要在这避很久。” 找爹的公孙长平听这语气像是在赶人,只不过妇人没想到他们找的就是这个村子。 “我们跟着小陶生到这里,沿街的村民都挺热情的,还以为是欢迎外人来呢。” 妇人叹了口气,微微扫了四周一眼,招呼他们进屋子:“我们这个村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外来的,不是难民就是逃犯,要不就是在上头荒漠迷路被好心人捡回来的。大家都算是同病相怜所以一直以来处的还挺愉快的。但是这些年,水源在减少,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我们心里是希望不要再有人进来了。况且,这人多了难免把这地方泄露出去,到时候惊动了官府或者什么仇家对大家都不好。” 难怪了,一路上那些人打过招呼立马回头进屋子也不上来说话。所谓的礼貌性问好大概就是如此。 “不过我看你们这村子也挺特别的,居然是在地底下;在地底下居然还有蓝天白云,花草牛羊;这和上面的荒漠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提及此,妇人神情微闪:“这倒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听老人家说以前没好多人就在荒漠中迷路然后等死。后来有人发现了这地,建屋种树,慢慢的就有人气了,就像个普通村子了。只是这天上的大石头却是不知道何处而来,村长说这可能是什么神仙的石头,此处啊,可能是仙家的地方。” 叶冲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又问道:“既然是仙家的地方,这水源怎么就越来越少了?” 妇人苦笑:“这我哪儿知道,可能是这神仙要走了,或者他也要油尽灯枯了。” 交谈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阿陶嫂!你家汉子出事啦!” 妇人闻声,急忙开门。门口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汉子正焦急的和妇人比划。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阿陶嫂急忙折身在屋里翻箱倒柜。 “娘......”陶生惊慌地跟在后头,“爹爹怎么了?” 妇人见儿子一脸苦相,停下手中动作安慰道:“没事没事,你爹就是被斧头划伤了,娘去给他包扎一下就好了。” 可是妇人翻了半天都没能从家里到腾出什么能止血的东西出来。 桑菀见状,上前道:“阿陶嫂,还是快去找大夫为好。” 妇人有些焦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哪儿来的大夫......” 这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细想也在情理之中。这地方说白了就是一群难民聚集之地,大夫又怎么会在此处呢?想罢,桑菀上前拉起阿陶嫂道:“在下不才,会一些之血疗伤的医术,可随你去瞧瞧你丈夫。” 桑菀目光真诚,这阿陶嫂也没有选择。 结果天舞和公孙长平就被留下来和陶生看家。 叶冲和桑菀跟着阿陶嫂到了村子外围的树林,只见一个大树倒下压在一个壮汉身上。看样子这树是自然断裂,这树下的倒霉蛋就是陶生他爹了。 留守的村民看见两个外人面露奇怪,但是救人要紧,便七嘴八舌的讲起来,说是这树不知怎么地就断了,正好压住了在下头的陶工。 叶冲绕着树看了一圈,这前不着河后不着山,从这断裂面来看......是这树的内部已经干枯,支撑不了整颗大树才倒下的。 “这里水源确实有些问题,一般树要是缺水,表皮不会这么正常......” “嗯......这问题先放放,先救人。” 言毕,叶冲把周围的村民驱散开来,施法掀起一股风,将大树整根拔起,移到了一旁再放下。没了中压,陶工微微睁开了眼,桑菀抬起右手两指尖露出微光,翻了几下便用力的点在陶工身上几个穴位。陶工吃痛,可惜根本没力气喊出来,只能痛得直流汗。 随着桑菀手指一动,陶工慢慢的恢复了血色。一旁紧张了半天的阿陶嫂终于松了口气,心疼地问道:“觉得怎么样了?” 陶工勉强的笑了笑:“气顺了。” 半响,桑菀收回手,与阿陶嫂道:“他这左腿断了,还是需要正骨之后静养。其他的并无大碍了。” 阿陶嫂早就没了脾气,连忙点头。叶冲贴心地劈了两块木板来道:“正骨,我可是一把好手,就是有些疼,你可忍者点啊。” 陶工点头,刚想说句话嘴里就被塞了一团布。叶冲正骨,下手快准狠。陶工短促的闷哼一声叶冲就完事了。 桑菀低笑,替陶工绑上木板,又吩咐了几个人将他抬回家中。 陶生家里,阿陶嫂照顾好陶工后,给四人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言语间已不是初见时的嫌弃,一口一个大恩人,叫的桑菀和叶冲都不好意思了。 原来这村子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夫郎中,大家都是根据老法子或者什么道听途说的偏方在治病。有的运气好就治好了,有的运气差就死了。更有倒霉的落下个病根子或者残疾也不再少数。 阿陶嫂想起二人施法的情景,突然恭敬地问道:“四位不会是神仙吧?” 叶冲摆手笑道:“您误会了,我们四人只是修道之人,会写皮毛法术,能治治小病小痛罢了。若真的是神仙,还会在这荒漠迷路不成?” “这可不一定!”阿陶嫂满眼正经,“我之前说的那个神仙可就是在这里迷路了才有这么个地方出来的。” 哦?这倒稀奇。叶冲给公孙长平使了个眼色,准备继续听她说。 第九十章 未闻其名 天下之大,各处不同。不过这对神仙好奇的心倒是都差不多。 阿陶嫂说这片荒漠百年之前是个青山绿水的村镇。有水有山好养人,这村镇中一个大户人家里就出了个美人。 这美人有一夜在湖中赏秋水月色,忽闻甲板上大叫说湖中有人溺水。船夫将人打捞起来一看,是个浑身刀伤的男人,只剩半口气了。 一时间船上的人不知如何是好,救他吧怕引来杀身之祸,不救吧又于心不忍。就在这时,美人挺身而出救下这人。不仅救下还把他带回家中照料。 几日后,男子身体见好,告诉美人他被坏人追杀一路至此。虽然甩掉了坏人但却在山林里迷路了。他问美人怎么不怕救了他引火烧身或是引狼入室? 美人笑答:“当时把你捞上来后,你吐了几口水,迷糊之际唤了一个人名好几声,还让他快跑。我想心中有念之人必不会太坏。至于会不会引来你的仇家……我家大业大,倒要看看谁敢动我。” 男子心里低笑:家大业大心也大。 二人在美人家中朝夕相处数十日,美人不知这男子是天上的神,人神有别,她与他不应该有男女之情更不可能长相厮守。况且美人家中也不同意她与什么来路不明的江湖人来往过密,因此男子决定离开。 为了报答这美人救命之恩,在临走时男子便赠予她一把短剑,说是此剑内有个剑灵,剑灵认主护主,给她防身。 此男子离开此地后,来了几个魔,魔见到了女子手中短剑,认出其正是他们追杀的那名男子之物,便以此为要挟,要美人以剑找他。美人抵死不从,那些魔族之人便吸干村镇的地脉把这里变成了荒漠。 男子感应到美人出事,可赶来时却已经晚了。男子大悲自责是自己害了美人和这里的人,继而大怒与魔族大战了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而他自己也是精疲力尽,消逝之前他将从魔族那儿缴获的战利品,就是那块石头做成了天空,又散尽神力在石头下以当年村镇的模样做了一个地底村落。 “哎呀,不过我觉得这都瞎编的。这世上有几个见过神仙的。还不都是这么一说。”阿陶嫂见四人听的入神,话锋一转。 倒是陶生不服气:“见过神仙的都没回来,所以才没人见过。” 叶冲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三人扶额,想着小娃娃还真是见解独特。 此时昏睡的陶工发出了呻吟,阿陶嫂和陶生赶忙去查看,桑菀也起身帮忙。 “长平。”没了外人,天舞低声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见方才阿陶嫂说那个传说的时候你好像有心事。” 公孙长平点头:“当日我从七合谷逃出来时不慎跌入巫山云谷里的一条河道,溺水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了阿陶嫂所说的场景。” “什么场景?” “有一船将我捞起来,然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女子。” 叶冲与天舞对视一眼,天舞低声道:“心灵感应……此处八成就是神龙通力最后栖息之地。” 叶冲想了想道:“如果溺水相救这件事真的发生过,那只有当时的知情人或者是通力自己知道这事儿。我们应该去找这个传说最初的传播者。” 天舞附议:“我想起来了,刚才你和桑菀姐姐去救人时,我和陶生聊天他提到这村子里现在最老的居民是村南一个老瞎子。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一个时辰后,桑菀安顿好了陶工,听了公孙长平所见,也同意去问问这位老瞎子。陶生虽然不知道四人所谓何事,不过这老瞎子似乎和他关系不错,陶生一听是找他自告奋勇地给四人带路。 “糟老头那儿水源少,住的人也少。他家养了好几只鸡,还有一只羊。糟老头故事可多啦,我第一次出村子去上面还是他带我去的!可惜他现在腿脚不好了……哎,桑菀姐姐,你能替他看看腿脚么?” 桑菀低笑点头。陶生开心的一口一个姐姐你最好了。小娃娃天真,带着四人到了这位老瞎子家门口:“糟老头!村里有大夫啦!” 如陶生所言,院子里有五只鸡和一只羊。见人进入纷纷跑远。 天舞环顾一周,小声到:“这里有结界!” 公孙长平静心感觉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开了。 石屋内走出一个驼背的瞎老头,就像是每个村镇都会有的那种老年人一般,而且他身上只有普通的凡人气息,一点儿也不特别。 公孙长平似乎有些失望,侧颜看向天舞,却见她的一只眼睛再次黑白颠倒。 原本天舞是怕吓着别人,此刻在陶生和瞎老头面前如此……“怎么了?”公孙长平问道。 “这老头……不对。” “什么意思?”天舞这么一说,叶冲和桑菀也警惕起来。 天舞白眼无瞳仁却有犀利之感:“我看不到他的前生也看不到他的来世,更看不到他今生所经历的事。” “你不是也看不到长平的么?” “是,因为他是神魔的后代……神魔之命我看不到。” 天舞的意思,眼前这老头不是神就是魔。只是四人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不对!公孙长平想到,通力为了躲避阴阳神应该把神气散尽了,所以他们不会有所察觉。 “哥哥姐姐!”陶生一声叫唤,打断四人思绪,“糟老头让你们进去说话。” 三人看着公孙长平,待他一声“好”,才迈开脚步随他进屋。 这石屋内没什么特别的,这个没什么特别的老头佝偻在桌前,摸索着倒了几杯茶:“小陶生又从外头救人回来了?快坐快坐,家里没什么好茶叶,各位多包涵。” 四人顺声坐下。陶生接连喝了好几杯就道:“这次我可救对人了!这个漂亮姐姐可厉害了,我爹被树砸了,姐姐手指转了几圈就无大碍了。” 糟老头听言,眉毛微微跳动,不可置信地哦?了一声。 “四位如此厉害,还需要陶生相救?” 叶冲开扇笑道:“老先生误会了,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帮我这位小兄弟寻找失散多年的爹爹。” “哦,对对!他们是来找爹爹的。”陶生复合道。 瞎老头再次哦了一声:“你爹叫什么呀?” “通力。”公孙长平开口。 只见瞎老头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四人屏息,时间放佛凝结停止。 第九十一章 是我们想多了 瞎老头最终还是平静地喝完了那杯茶,道:“你们想问什么?” 公孙长平看着他回答:“我们听说这村子的由来是一个神仙为了死去的爱人所建。” “确有此传说。” “老人家可知这传说是从和人那儿传出来的?” 瞎老头顿了顿,随机叹笑:“年轻人,传说即为传说,又怎么去考证这真实性或者来源呢?” “此村存在不过二十余年,来源必定能查。” 瞎老头咂咂嘴,低声与陶生道:“小娃子,院子里鸡下蛋了,你拿回去给你爹去。” “真哒?”陶生眼睛一亮,兴奋地起身问道,“都拿么?” “留两个,其他的都拿走吧,给你爹补身子。” “谢谢糟老头!”陶生手舞足蹈地跑出屋子。 “路上别贪玩,赶紧拿回家去,别给碎了。” 陶生哎了一声,就听到外头鸡飞狗跳的声音,闹腾了一阵便安静了。 瞎老头起身添了壶水,公孙长平看着他的背影实在和自己想象中的通力联系不起来。 这老头面色灰暗,一副快寿终正寝的样子。走路颤颤巍巍,提壶水都费劲。 公孙长平陷入自己的失望中,不见这瞎老头正睁开了右眼看着他。 天舞机警,踢了公孙长平一脚让他回神。瞎老头立刻回头。 顷刻间,石屋内气息涌动,瞎老头放下手中水壶。而四人也握紧手中剑,两股微微用力屁股离开了凳子。 瞎老头长长叹气,随着他的声音,石门砰的一声合上:“二十多年了,连阴阳神都归墟了,没想到还有人如此步步紧逼。” 言毕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气顺着瞎老头的手洒向天舞。公孙长平离得近,侧步挥手将热气挡了回去。 老头虽然不睁眼,但丝毫不妨碍他辩清四人的走位。 “怎么一言都没就打起来了?”叶冲护着桑菀,一头雾水,“他是你爹么?” 公孙长平甩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我看是,就算不是也是当年通力的手下。”天舞一遍躲避瞎老头的攻击一边判断道:“话都没说就动手,而且是冲着我来的,估计是察觉到我的阴神之气了。” 瞎老头听言,冷笑一声:“果然是七合谷的人。非要如此咄咄逼人么?” 瞎老头的攻击并不强,却很难缠,远攻近身都不行。 “我们不是来抓通力的,是真的他儿子来找他!” “还真是?!”叶冲不可置信。 公孙长平见瞎老头没有停战的意思,唤起体内的神魔之力。 神魔之力即刻充满了整个屋子,盖过了瞎老头的气息。瞎老头察觉到不对,终于停手。 此时屋内已经是乱七八糟,大家没有拔剑提刀,但墙上还是被剑气刻出痕迹。 瞎老头神情起先是疑惑,后来又是不敢相信。 不过更不敢相信的是四人看见他慢慢的睁开眼,露出一双藏青色如蛇眼一般的竖瞳仁。 这眼睛长得特别,也很熟悉。正是公孙长平化身为龙时的眼睛。 此时公孙长平因为动用了神魔之力,已经露出龙角和龙尾,一只龙眼也变成了龙眼。 四目相对,老头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喃喃道:“你……怎么会……” “你是想问为何我还活着?”公孙长平语气微颤,此刻他的心情应该是有些激动的吧。 老头深吸一口气,叶冲见状低语道:“我们要不先出去……斗个鸡?” 桑莞和天舞没有异议,三人退出石屋。此时外头天色以暗,鸡和羊神情恹恹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人。 “我好想偷看。”叶冲撑着头,冷不丁冒出一句。 天舞拍拍他:“还是别了,万一你一激动冲进去就尴尬了。” 叶冲叹气。 “大不了他出来后我偷偷用神力看看。” 不过意外的,公孙长平一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且面色不佳。 他沉着脸,头也不回低声道:“走吧。” 走吧?三人面面相觑。回头见屋内老头再次禁闭双目佝偻着身子,坐在桌前,上头有个被捏碎的茶杯。 公孙长平一路上都不说话,径直回到了陶生家。阿陶嫂忙着照顾陶工,陶生年少,一时无人察觉到异样。 桑菀查看了陶工一番,确定无事后与三人跟着陶生到了侧院。 “我们家不大,就只有一间空屋,你们挤挤?” 四人挤挤自然没问题,反正不是第一次,桑菀给陶生变了个小小的竹蜻蜓,陶生开心的接过便自己玩儿去了。 叶冲迫不及待盘问起公孙长平与那老头聊了什么。 谁知公孙长平却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半天。” 叶冲:…… 天舞:…… 桑菀:…… “后来我与他说了阎罗镜的事,他不愿意去。” “就这样?” 公孙长平点头。 叶冲不可置信,嘀咕着:“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我想起码有个激动的父子相认或者在一场激烈的打斗中认出对方。再不济也有个苦情戏码,然后听他讲讲过去的事儿吧?” 公孙长平冷笑一声:“你想多了。” 天舞:“我也是。” 桑莞:“我也是。” 屋内缄默,只听道四人沉声叹气。 半响,公孙长平才道:“明日再去找他一次,无论如何他总要为当年打碎镜子负责。” 叶冲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这通力一日之间见到了儿子又见到仇人,难怪屁都不放一个了。 夜深,天上的蓝河石不再反光。没有月光没有星辰,这个地下小村终于是显露出其“与众不同”之处。 石屋内一片宁静,偶尔有叶冲微弱的呼吸声。公孙长平做了几个乱梦,半梦半醒翻了个身。睡眼朦胧之际发现对面的床榻上少了个人。 公孙长平一下子就醒了。起身一看,天舞不在屋内。 公孙长平披了件外衣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在院后树林溪边找到了正在发呆的天舞。 “怎么醒了?”公孙长平上前,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 天舞抬头看了看他,又转身低语:“做了个梦然后醒了睡不着。” 公孙长平回想起自从到了荒漠,天舞就变得少言,与平常不同。 “在担心修复阎罗镜的事?”公孙长平试探地问道,“你别担心,大不了我耗尽神魔之力总能修复一二的。” 公孙长平甚少安慰人,天舞听这话有些楞,随即却道:“这就是我担心的。”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公孙长平耗尽神魔之力? 第九十二章 迟暮 公孙长平好奇的笑看着天舞:“什么意思?担心我死在七合谷么?” 天舞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刚才看你的未来并不是一片黑。” 公孙长平双眸微变,闪闪的看着天舞,期待满满。 “嗯……我看到了一双……嗯?”天舞话开了个头突然打住。 她立起身朝远方看去,面色严肃。 “怎么了?”公孙长平顺着天舞的目光望去,前方幽暗的树林里,点点荧光,静谧祥和,并无异动。 天舞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面露机警环顾四周。 公孙长平起身观察了一会儿,渐觉不对,这里太安静了,连微风声都没用,眼前小溪的水流也渐渐变小。 天舞府下身,一只手已经搭在腰后的刀上:“你出来时,叶冲和桑菀姐姐有动静么?” 天舞这么一提醒,公孙长平惊觉,当时他起身起的猛,并没有刻意小心,按叶冲的习性早就醒了。 “长平……”天舞回头紧张的问他,“我们不会被困在什么结界或者幻境空间了吧?” 公孙长平低笑:“你对幻境有阴影了,我看八成是结界。但是是谁……打开结界?” 天舞狐疑道:“难道是你……爹?” 公孙长平剑眉一沉,突然感觉到背后的杀气:“当心!” 他迅速拔出龙吟,反手一挡,天舞双手一撑,从公孙长平肩头越过,只听哐当两声,二人低头看却空无一物。 公孙长平一想,低语:“不对,这是内力。快闪开。” 公孙长平把天舞推开的瞬间,二人当中飞过一道伶俐的内力,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 “好像有什么在吸食这里的水源……”天舞脚下的小溪在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干涸,底部碎石裸露在外呈现干燥之象。 “这内力好像并不是冲我们来的。”公孙长平躲闪了几次后发现了特殊,“这里有两股气息,有些不同,但又很相似。” 天舞从六道幻境出来后,原本的柳刃已废。天羽便赐予她一对幽明刀,幽刀舞便有寒冷刺骨的阴风,明刀挥便是惹眼的火光。幽明刀斩断内力,燃起几股青烟。 “这里会不会一到晚上就会陷入集体沉睡,就想之前的高桥村一到晚上就失魂?” 天舞的推测不无可能。二人一边躲闪那强大内力的攻击性,一边朝陶生家院子跑去。 可是短短几步的距离,硬是跑了半天。 “不好,这个结界里还有幻术,根本没法回去叫人。”陶生家以及二人能看到的一切此刻就像是海市蜃楼,可见不可及。 公孙长平被逼的无可奈何,释放了体内奇异之力。神魔之力与结界内那股强大的内力相抗衡,竟引得一股剧烈的波动。掩在天舞面前的公孙长平在那股内力所逼之下渐渐露出神龙之态。 天舞看见他身后的封印刻纹已经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龙鳞和龙鳍。这个状态下公孙长平的声音也有了变化,原先清冷低沉的男声变得空旷又有些沙哑。 “长平……”天舞担心他像之前那样失了心智,小心叫唤一声。 不过这次公孙长平却神智清晰地道:“好像有变化,你躲在我身后小心。” 神魔之力的出现似乎引起了那股内力的不满,它突然从盲目的发散中找到了进攻的目标,朝二人窜来。 公孙长平在前,拔出银雪。双剑合击将那股力量抵挡反弹回去。而天舞也唤出阴神神力,随着两颊咒文显现,幽明刀所及之处皆恢复平静。 内力无形无像,二人即便化解了也该不变不了困于结界的本质。突然二人身后又来一股冲破之力,伴着强风把天舞吹的双脚离地,好在她及时抓住了公孙长平的尾巴还不至于上天。 转身看去,叶冲满头大汗的操纵着扇剑,而桑菀正罕见地提剑挥舞,硬是把结界打破了。 村里依然平静,溪水潺潺流动出祥和的声音。今夜除了他们无人苏醒。 “你们两个搞什么?”叶冲低吼着问道,“幽会还开结界?也太会挑地方了吧?” “叶公子,公孙道长这幅样子怕不是在幽会。” “我知道。”叶冲收回黑羽扇,猛力要扇,“这里到了晚上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空气凝固,溪水停滞,连人都睡得和死猪一样。” 公孙长平和天舞对视一眼道:“我们刚才被困结界,里头溪水干涸,还有股强大的内力。” 叶冲和桑菀疑惑:“这村子太奇怪,他的存在就太奇怪。” 嗯?公孙长平环顾四周时,余光瞟到不远处一角。 “怎么了?” “我看这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睡死了。” 说完他拖着半人班龙的身体快速朝村子边缘走去。那正是瞎老头的屋子。 石门未闭,开着一条缝,隐隐透着一股引诱。 公孙长平侧身,三人在其身后拿着武器警惕的凝神静息。公孙长平伸出左手,用力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石门打开,无物出。 公孙长平带着三人朝里头望去,却不见那瞎老头。 不过眼尖的叶冲倒是看着了屋角地上的一个门。 “暗道?下不下?” 三人不约而同看像公孙长平,待他一点头便跟着他顺阶梯而下。 “我的妈呀……” 阶梯的尽头,四人看见一条地下河流,河流由上至下从湍急到缓慢,四周岩壁上星星点点的蓝色萤火,把这地下照的透亮。 河岸边正站着一个男子,男子束着与公孙长平相似的发髻,一身粗布衣,正看着四人。 “我怎么觉得这身衣服那么眼熟呢……”叶冲眨眨眼又道,“这不是白天那个瞎老头穿的么……怎么,难道他一到晚上就返老还童了?” 公孙长平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那男子面前,男子确实与那瞎老头着同样的衣服,甚至脸色的疤痕都一样,只是此刻男子面容年轻英俊,没了衰老之样。 叶冲忍不住上前问道:“我说你到底想干嘛?你到底是不是长平他爹啊?” 男子不理叶冲看了公孙长平一眼,冷声道:“是,也不是。” 叶冲翻了个大白眼:“就凭这个语气,肯定是。” 男子又道:“我是通力的凡体。” 凡体?难道还有龙体? 四人面面相觑,男子轻笑,自顾自地过河往深处去。 原来这地下暗河里还有一个山洞,不知道通往哪里。 第九十三章 陈年旧事 石洞深处飘来阵阵冷风。冷风中夹杂着一股凌乱之气。 男子走在前头,自言自语道:“方才露出龙身时的样子和他还真是像。” “所以你刚才做那些是为了试探我们白日里有没有骗你?” 男子脚步顿了顿:“这你要问他了。” 两三步后男子站在一面平整的岩壁前。说是平整,其实上头布满了规则的纹路。公孙长平和叶冲在手心中燃气火光,凑近一看惊觉这并非是什么岩壁而是层层盘起的龙身。 看到四人诧异的样子,男子道:“这便是通力的神体。你们进村前是否在上头的荒漠里看到一座巨大的尖石?” 四人点头。男子继续道:“那处原本并无巨石,通力当年落入此处,神力发散不受控制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当年?当年发生了什么? 男子蹙眉道:“当年......当年的事情并非我一个神龙凡体所能探知的。但是现在整个村子都面临一个问题。如果你们能帮助村子度过这个难关,那借神龙之力修复阎罗境之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男子看着公孙长平,显然是要谈一场交易。只是白日里他拒绝的那么决绝,才半日就有了回旋的余地,看来这交易不是这么好做。 不过现在公孙长平和天舞都没有选择。 “你说。” 男子点头,抚摸着龙身道:“方才你们被困在结界内,并不是因为我想试探,而是通力自从来着此处便陷入了沉睡,每每到了夜晚他的内力就会不受控制向外发散。为了保护村子不受牵连我才设了结界。” “内力不受控制?” “是。通力从七合谷逃出来时其实已经到了归墟之际,然而他有执念。当日他在沉睡之前用意念造就了我。这二十年,为了防止心怀叵测之人进入,我一直在进出口处设置幻术结界。但是......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体,所承的神力不可能一直保护这里。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这几年村子水源日渐减少......这是因为我大限将至。原本我想着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留恋的,但是二十年看着这里从只有我一个人到现在一个村子,我做不到随它去。” 男子回身看向天舞和公孙长平:“我想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天舞执着于阎罗镜,执着于七合谷的安危,男子所言她自然是懂的。 “那我们能怎么帮你?” 男子举手,四人抬头看去,只见洞顶出现了一片蓝天。 “我记得,通力大闹七合谷的时候,七合谷的人唤出了阴神。如果我没猜错,即便是归墟了,通过有所联系的人他们也会再次苏醒。你们二人一个人神龙通力的后人,一个是阴神后人,而后面二位方才能打破我的结界恐怕也不是凡品,我将你四人的魂魄送进入通力的意念中,你们想方设法叫醒他便可。” 叶冲听着冷笑一声:“说的这么玄乎?你自己怎么不去?” 男子低笑:“我试过,可是没有用。” 公孙长平并无接话,只是看了看天舞。天舞的扫了一眼那尊石龙点头。 “好,那我们就进去试一试。” 男子满意的勾起笑脸:“你们进去后所见皆是通力的记忆。只是你们只能旁观无法改变什么。” “不能改变什么,那怎么唤醒他?” “记忆是已经发生的事自然无法改变,但是通力一直想要和那魔族女子过平凡生活,这是他的执念。这执念会将他的记忆篡改,你们到时候只要将这美化过的记忆打破,就有可能唤醒他。” 听男子如此说,天舞心里痛了一下。这没由来的难过让她皱起眉头。还好旁人未察觉。 男子最后道:“切记,一旦你们准备打破他的记忆,他必然会起杀意。保护好自己,别让他把你们的魂魄杀死了。” 男子说完,石洞外的水就倒灌进入,将四人高高托起直至“空中”。 叶冲的疑问淹没在水声中。男子闭上眼默念起咒文,随着四人的身影消失,他再次变回一个瞎老头。 通力的记忆中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四人不得而知,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只看到明媚的万里春光和山川和谐。叶冲朝下看了看,只见四人的身体都没有了。 对,他们此刻就是一个无形的意识。当叶冲意识到这一点时,吃惊的不得了。可惜现在的他没有嘴,不然下巴恐怕就要惊得脱臼了。 反观公孙长平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种陌生的感觉:“这是在哪里?怎么好像不是在凡界?” 天舞眯着眼睛道:“这景象好眼熟......好眼熟啊......” 此刻天地一片清明,宁静安然的好像一个世外桃源。 “这是......天地未分的时候。”桑菀道。 “天地未分?” “对,简单的说这是只有神仙和灵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此刻我们没有身体恐怕就是以灵的状态存在在通力的记忆里。” 桑菀所言,意味着四人可能是进入了上古的记忆中。可是,在桑菀姐姐的记忆里并没有通力这个一个神龙,可见他是后世之神,怎么他的记忆能追溯到这么久远之前? 四人发呆之际,天空中忽然掀起一股大风。抬头望去正是一条金龙呼啸而过。哦,不,那并不是一条金色的龙,而是一条纯黑的黑龙,在阳光的照耀竟折射出金色的光来。 “迎辉......”天舞低喃。 “你认识?”叶冲诧异。 可是天舞却摇头:“不认识,只是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这个名字。” 叶冲见她疑惑,侧头看向桑菀。没想到桑菀却点头:“神龙族早年确实有一位名唤迎辉的黑龙。只是我听说......”桑菀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听说那迎辉在某一次迎战魔族时犯了神道天规被罚了。当时为了抑制魔族繁衍,天地分离形成三界,而他就被罚去了地界镇守。” “这迎辉八成和通力有点什么关系,所以才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不不不......”叶冲理了理思路又道,“有关系也应该是地界形成之后开始的,通力记忆里......不对不对,莫非这迎辉和通力是同一个,所以才会有现在上古时期的记忆?” 叶冲满脸疑惑看着三人,三人却恍然大悟,似乎对叶冲的猜测颇为相信。 “不会吧?”叶冲有些无语,“我以为看看二十几年的记忆就差不多了,这要从上古的时候看起,要看到什么时候去啊!” 第九十四章 神龙迎辉与阴神姬月 上 迎辉与通力,是以同一人也好前后代也好,总之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这段记忆并不如叶冲担心的那般漫长。 模模糊糊中,四人看到了迎辉从出身到百年后成年,可谓是顺风顺水。 “我要是出生在这样和平安定的时代,我肯定也是像他那样,每天没事就是山里来河里去,心情好呢和三五好友出去玩,心情不好就窝在他那宫殿里打盹。”叶冲的话妒忌意味浓。 公孙长平在一旁轻描淡写的安慰道:“要是他能一直这样,之后也没有通力更没有我什么事了。” 叶冲挑眉:“这倒也是。” 掐指算算半个时辰未到,迎辉已修炼至化形之境。而这人形与公孙长平颇为相似,剑眉鹰眼棱角分明,就是目光柔和了不少,整个人也挺活泼的。 这不,近日他就特别喜欢没事往树林子里钻。四人跟着看去,只见林中深处有一块空地,有矮山有小瀑。瀑布的水在山凹处形成一潭,潭水溢过大小不一青石再次汇流成袭奔至林外。 阳光没了树叶的阻挡,直射在水潭上,波光粼粼伴着瀑布的水汽就像是书中所写画中所绘的仙境瑶池。池面上一个身姿轻盈的少女,赤裸的小脚触于水面,双手握着短剑利落的挥舞。 四人瞧见迎辉坐在树干上看着空地间少女舞剑,偶尔低眉浅笑。 “好一个神界流氓。”叶冲低语,还不忘瞟公孙长平一眼,好在现在他们无形,公孙长平不理会。 迎辉虽然看着但也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像是在看景色一般,静静的不动声色。突然水面上的少女脚下失力身子不稳,眼看就要跌进水里,迎辉单手一撑化为龙身,风一般盘旋与水面上接住了少女。 “你小心点。”迎辉带着少女落地,再次化为人形。 四人这才看清少女的样貌,竟与天舞有五分相似。 叶冲冷笑一声:“这什么情况,给我们看你和天舞前世的爱情故事?” 公孙长平和天舞不做声。前者是不想理他,后者是觉得眼熟。 “如果我没猜错......”天舞突然道,“这个小姑娘可能是阴神姬月。”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迎辉虽然助少女安全落地,但显然流水无情。少女推开迎辉有些窘迫又有些恼地道:“汝乃何人?竟在此窥探?” 少女语气强势,迎辉礼貌地退后半步与其拉开距离,挑眉勾笑道:“吾乃青龙神族名唤迎辉。在此纳凉数日,见汝突来此勤习剑法,不忍打扰,因而在旁。” 想来这地方并不是私家地盘儿,迎辉如此说少女也不能责难,她收起短剑朝林子外走去。迎辉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笑的开心。 待少女走远了,迎辉再次化身为龙,窜入青天去了另一处宫殿。 此处不似他的迎辉殿富丽堂皇,黑白的石屋子显得刚毅又冰冷。迎辉到了殿门口化为人形,四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高高在上的牌匾上刻着“阴阳神宫”四个大字。 宫门口有两个守卫,带着黑白面具,像极了鬼界的黑白无常。他们看见迎辉齐齐作揖,异口同声道:“迎辉神君,何事拜访?” 迎辉笑盈盈地摆摆手:“日前与北水山林巧遇阳神帝昉,得其助力,特来此感谢。” 黑白守卫立起身,点了一下头,又同时伸出右手,掌心里蹿出一律白烟,缓缓上升。半响,宫门大开,黑白守卫弯腰侧身:“神君请入。” 迎辉入宫殿,里面就好像是山中深宅一般,几进院落错落有条,就连拱桥旁水池边的花坛也是方方正正。迎辉顺着小路转到一个旁院。院子里一个另一个白衣男子正在看竹简。迎辉进去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添了杯茶。几分钟后,男子合上竹简冷眼看着他道:“今日找吾所为何事?” “寻人。”迎辉抿了一口,笑道。 男子疑惑:“在此寻人?” 迎辉点头,突然放下架子凑到男子身边道:“帝昉,我这几日在林子里小憩,几次遇到一个人。我看她使得是双短剑,那剑法路子和衣着打扮应该是你们阴阳神宫的人。” “哦?”帝昉好像有了兴趣,“说具体些。” “她......瘦瘦长长,大概到我下巴这儿。一身灰,头上就扎了一个马尾髻。一双丹凤眼,眉毛弯弯的,小嘴红红的。” 四人听他这描述再回想方才少女那个回头,心想:流氓。 帝昉听了思索了一下:“我这里没这样的人。” “不可能!”迎辉声音一沉,“一定是阴阳神宫的。你又是阳神神首之一......大家好兄弟,别藏着掖着啊。” 帝昉白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我只是之一,那很有可能就是别的院子的人。” 迎辉挑眉:“前几日我听闻落陵在南边受伤了,好像是有谁不当心误伤了他,他现在正......” “可能是阴神院子里的。”帝昉打断道。 听他这么一说迎辉肩膀一沉:“阴神......哪个阴神......我和他们关系不太好。” “你要是担心他们给你冷脸看,就先去找姬薇问问。” 迎辉突然的颓废让帝昉有些窃喜:“嗯,能说的了话的也只有姬薇了。” 言毕,迎辉便出了帝昉的院子朝另一头走去。这阴阳神宫地如其名,随着迎辉深入,原本阴沉的宫殿慢慢转亮,一些彩鸟从头顶上略过,穿过桃色的云絮。远处几个头顶奇异发饰的人正朝迎辉走来,看那样子,与天羽在幽冥殿的打扮十分相似。八成就是阴神了。 “迎辉?”为首的女子看到迎辉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姬娪大人,姬婠大人。”迎辉笑的苦涩,“我来找姬薇大人。” 姬娪和姬婠面面相觑:“姬薇身子不适不见外人。” “哦。”迎辉被泼了冷水,但是脑子一转又道,“所以我来瞧瞧他,正好前几日在龙宫练了几味神丹,想必能用的上。” 姬娪抬起下巴看着迎辉,眼神复杂。不过最后还是点头了:“也好。自从上次混沌之战后,姬薇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的,这次试试龙族神丹说不定有什么奇效。” 言毕,姬娪和姬婠便离开了。 迎辉送了一口气。姬娪所提的混沌之战,根据之前的记忆应该是天地二圣归墟之前迎辉刚出身之后,天地间不知怎么冒出来一股混沌之气,此气夹杂着某些邪灵,恐怕就是日后魔族的前身了。不过当时迎辉资历尚浅并未出龙宫,所以四人所知不全。 第九十五章 神龙迎辉与阴神姬月 中 迎辉前脚恭送了姬娪和姬婠,后脚一转身就又看到了那少女。 “运气真好。”迎辉心里一乐,整了整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入院子跟在少女身后,“请问姬薇大人可在?” 少女此时换了身衣服,一身黑衣襦裙,端着食盘。听到身后迎辉的声音,回身一看,愣了一愣,板起着脸道:“你怎么在这里?” 迎辉挑眉:“我找姬薇当然在这里。” “你找姬薇大人什么事?”少女目露怀疑,满脸警惕。 忽然不远处屋子里传来一声:“阿月,请雷龙大人进来。” 阿月听到“雷龙大人”四个字,脸色一青像是遭雷劈一般尴尬道:“在下眼拙未能认出雷龙大人,多有得罪,请大人……” “哎……没事没事,不知者无罪。” 阿月收起犀利的神色带迎辉进入内院。迎辉进屋时,榻上正侧着一个双眸禁闭面色瓷白的人。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姬薇说话毫不客气,“莫不是真的来看我这幅残躯吧?” 姬薇睁开眼,一双白眼幽幽盯向迎辉,看不出有何情感。 迎辉低笑:“当然是来看望你的,我要是有什么小心思能瞒过您的阴神之眼么?” “别,我一个快瞎的阴神,除了看见你打进院就盯着我那长得特别的神徒之外,什么也没瞧见,更别提你的那些花花肠子了。” 迎辉谄笑:“原来是你的神徒,长得还真是特别。都是你们阴阳神族虽然阳神刚毅,阴神阴柔,但其实是雌雄同体。可是那个阿月分明就是女子。而且还有一副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和你们确实太不一样了。” 迎辉提到雌雄同体,叶冲和公孙长平纷纷看向天舞。 天舞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桑菀道:“阴阳神与其他神族不同,他们是天地二圣的神灵所化,没有性别之分,也没有过多俗世感情,所追求的恐怕只有三界秩序吧……” 叶冲听言又问道:“莫非上古时期的万灵都是不分雌雄的?” 桑菀知道叶冲所问为何,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言语之间,姬月已经带着迎辉到了庭院中。此时阿月正在练剑,一双短剑在她手里犹如蜻蜓振翅,轻盈灵活让人找不到套路,可是转眼踏石凌空翻身,却又是脚下生风。阿月的动作干净利落,迎辉忍不住拍手称赞。 姬薇招手示意她上前,道:“阿月,这位迎辉神君你已见过。神龙族这一辈中,他的剑术和法术都是上乘,我方才已请他日后有空多多提点你。” 阿月听这话,有些震惊:“徒儿自小跟随大人,只有大人这一个师长。况且神龙族的剑法是神龙族的剑法,与我们阴阳神族的剑法路数不同。” 阿月言语强硬,姬薇笑而不语看着迎辉。迎辉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上前,手里多了一柄冰蓝色的长剑:“确实,龙族与阴阳神剑法路数不同。不过内功皆源于上古天地,所以路数不一样也不打紧,只要有效就行了,你说呢姬薇大人?” 姬薇不理他,自顾自走到一旁的石凳上逗起了池子里的鱼。 迎辉居高临下看着阿月,勾起的嘴角挑衅意味浓。少女毕竟年少,沉不住气,见她师长不语便蹬脚越身朝迎辉攻去。 双剑前后夹击,迎辉却站在原地不动。冰蓝色的长剑离手却浮在面前抵挡短剑,身后一股剑气随着左手散发的内力逗弄得短剑不得近身。 阿月见武器无法伤他转而收回双剑,以剑为媒介频频施法,可又被迎辉一一挡下。 几轮下来,阿月气喘吁吁,可迎辉还是站在原地,连根头发都没断。 “怎么样?在下可有资格提点你一二了么?” 阿月有些恼又有些傲地瞪着迎辉不说话。 此时姬薇侧身又道:“阿月还年轻,待她习得阴阳魂魄之术后,你可得当心了。” 迎辉耸肩:“连我的剑法都赢不了,我看阴阳魂魄的法术可能还不适合她。” 阿月撇嘴,满脸不服气。这小师长自然也就没拜成。不过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迎辉总是到处打听阿月的行踪,得了消息就去那地看她练习。而阿月也隔三差五与迎辉单挑,每战没输,就是不肯认师。 时间长了帝昉就奇怪了:“你老缠着她做甚?想把她拉进龙族?” “不做甚,我就是想指点指点她,顺便展示一下我的能力,可是这小丫头就是不服气,我只能看着咯。” 帝昉冷笑一声:“你是闲得慌吧。你怎么不找落绫去比划,要是能赢他,肯定名震四方。” 迎辉无所谓帝昉的冷嘲热讽:“落绫心思太重,胜负欲太强,我还是不要耗费他的力气了。” “那你也别缠着阴阳神宫的人啊。” “有什么关系,阴阳神宫这么多人。” “她可不是普通的神徒。”帝昉忽然严肃道,“她将来是要取代姬薇的。” “取代姬薇?姬薇怎么了?” “之前混沌之战时,她受了邪灵之气一直没有痊愈,这是其一。其二,混沌之战后,我们发现邪灵并未彻底封印,有一部分留在了我们身边。二圣归墟之前曾言神道仙道不会长久,我们担心邪灵所携的正是我们所不知的邪魔歪道。阿月的异变很可能与这有关,所以……” “你们这是要拿她试验?” “你不觉得阿月的脾性与我们不同么?” “是有不同,可是那是你们阴阳神脾气怪……隔在四神兽里也不见得。” 帝昉见迎辉如此便不多说,只是嘱咐他切勿太过。 迎辉并没有把帝昉的话放在心上,仍旧乐此不疲的找阿月。这样的生活过了四五百年之久,阿月依然不肯认师却固定了练习的地方,与迎辉约定半月一比试。 直到一日,迎辉在自己殿中听到外头一阵喧哗,起身出去只见大家都朝东边去。 迎辉龙身漂浮到高处,只见原本蔚蓝的天空漂浮这灰色的乌云,时不时有雷电穿过。再靠近一些,这浓密的乌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迎辉立刻施了结界以防有人受伤。不一会儿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被劈成了两半,一块巨大的黑山带着碎石从天而降,最后悬在迎辉殿下方的空中。 这场事故将四面八方的神仙都唤来了,就连阴阳神也闻讯敢来。 天降异象,龙族中除了最初的青龙神君,后世皆是雌雄繁衍的后代,此山中若有龙,那便是百年只此一个****。 第九十六章 神龙迎辉与阴神姬月 下 桑莞看见如此记忆,心里有了定论:“若没有错这是洛岩神君出世之景。” 公孙长平和叶冲不知此事,天舞回想之前桑莞所言之事问道:“这么说很快魔族就要出现了?” 桑莞点头。 而通力记忆中也是如此。 彼时黑山还没有开裂,谁都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是他悬在龙族盘踞之地,很大可能里头是龙。 龙族自然是又惊又喜,兽族羽族和水族也是充满好奇。唯独阴阳神族,满脸的紧张。 迎辉私下编排帝昉:“你们一个个板着脸,什么意思?这黑山里究竟是什么尚不清楚,但也没散发什么邪灵之气,至于么?” 而帝昉和姬娪却道:“青龙神君盘踞东方黑石山群,千年而归墟。这块黑山我们认为也希望是龙族的新成员。但是天降落石,这很可能是来自归墟的青龙神君。归墟之神不出世,会有此特例恐怕这四方天地将有大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担心的。神族这么多人,有谁能匹敌?” 迎辉的断论让帝昉哭笑不得:“你未经历过大战不知其中危险。当年天地只有二圣,神力无边。可混沌出世他们力压之后为何要创造我们?说到底邪灵与二圣四兽是一样的,都是天地孕育出来的。你我承先辈之神力,数量多也意味着各自分的的神力少。如果这混沌里的邪灵如二圣一般,那我们这些人数只会落得个群灭的下场。” 迎辉不相信帝昉的危言耸听。但是数日后阿月却没有按约定出现在山间空地。 迎辉找去阴阳神宫才得知六位阴阳神首和四圣兽长老正在开会商讨要事。 至此,迎辉才真的觉得帝昉当日所言并非是杞人忧天。他回到龙宫时天色已晚,弯月挂在天上,散发着冷气。 迎辉在书房挑灯,丝帐外飞来一条金色的神龙。神龙进屋华为人形,一身金丝华服,头顶白玉冠,脚踩九龙祥云,浮于迎辉面前。 “穷”迎辉抬了抬眼皮,慵懒道:“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阴阳神宫么?” “这是落绫圣君,龙族第一代族君。”桑莞解释道。 “迎辉,姬薇不行了。” “什么?”迎辉一下子起身,“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行了?” “今日我们会晤到了一半,姬薇忽然精神涣散倒地不起。姬娪和姬婠看过后,说是她的神力开始外散。” “等等等……什么叫神力外散?你是想说她到了归墟大限么?” “不是归墟,是她的修为不受控制的外散了!”落绫目光忧虑,在这月夜照映下更多了一丝阴沉,“现在还不确定是被什么给吸走了神力还是她的魂魄出了问题控制不住神力……” “不可渡力封住经脉么?” 落绫摇头:“阴阳神六脉与我们不同,何况姬薇的修为造诣远高于其他神首,他们也封不住。” “那帝昉呢?” “大难当前……” “什么大难当前?难道他日战场有同伴受伤了也不救?” 落绫叹气:“迎辉,他们是阴阳神,在意的是天地平衡。” 迎辉冷哼一声:“那他们是不是要把帝昉也给折了,保持阴阳平衡?” “如你所言。”落绫眸色一沉,“不过不是折了帝昉,而是提了一人接替姬薇。” “谁啊?” “我来就是通知你的。六个时辰后阴阳神宫有封位仪式,到时候你可以去亲眼见一见这位姬月大人。” “姬……月……” 夜风窜进书房带着一股湿气,明日是个好天气。 次日迎辉站在远处目睹了整个仪式,阿月被封了姬称,平常的高傲收起了七分,凌厉的目光扫到迎辉,顿了一顿。 迎辉看着毫无感情的姬月,心底渗出一丝鲜有的情绪:厌恶。 并非厌恶姬月,而是想到阴阳神族为防邪灵乘虚而入将姬薇软禁起来。而此刻作为替代的姬月,她的剑法都还不及其他神首,只因她的那一点点特别,便被架上了这个位置,若真有第二次大战,她又会不会因无人施救而战死沙场? 姬月登位之后,天地便被分裂了,三十三重天高高在上,是神的地方;无尽凡界山水荒芜交叠,是万灵之所;十八层地界业火与寒冰,只为困住邪灵。 有了三界,便需要有人去镇守。迎辉得知阴神将离开阴阳神宫入主地界,便向落绫请命去凡间镇守。 这一镇守又是四百年。而这四百年竟没一日太平。邪灵开始生长,小乱不断。迎辉和一众神仙压制不住,万灵开始休眠,三界再也不是原本祥和的光景。 一夜圆月,小战之后片刻的平静,姬月进入凡界。 “迎辉!”姬月找到迎辉时,他正在山崖上发呆,身上的伤口好了又再伤,已经形成了抹不去的痕迹。 迎辉闻音化为人形,昔日翩翩白衣的俊郎青年如今都能隐没在黑夜里。 “怎么?想我了?”迎辉眼角笑意不变,只是那嘴却弯不起来了。 姬月也是习惯了言语之间的调戏。她一生玄丝,颇为疲惫的坐到迎辉身旁:“姬薇大人跑了。” “嗯,听说了。”迎辉一点儿也不意外,“三界战乱,谁都想逃离。” “我听水族的说,羽族想重启碎天扇,被你否拒了。” 迎辉嗯了一声。 “莫非你对这纷乱的凡界有所留恋?” “使出碎天扇,别说凡界,三界三道无人能幸免。你不在场不知道,当时落绫提出使用碎天扇的同时保住三界必须有神明牺牲以抵挡碎天扇的威力时,他们一个个的表情。你们阴阳神看惯生死两边,一心只为世间太平之序,不懂人心冷暖。” 迎辉至于姬月听着似懂非懂,只道:“姬薇大人走前说,神道仙道不过如此。格局之小,境界之狭。” 迎辉低笑:“姬薇这是转个弯自夸吧。” 二人谈笑间,忽然夜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红光。 “这……是陨星?” 迎辉显出龙身腾空而视,龙眼目露凶光:“不是,是邪灵!” 姬月惊讶,这次竟然毫无预兆?袖中双剑落入手里,天空中十几道红光像是巨大的火球,带着巨大的热浪肆意砸下来。 “不好!是混沌出来了!” 迎辉呼啸升空,空中万道惊雷。几分钟后,万千神仙从天而降。 姬月回头,只见身后涌出一团黑色气体,带着一股焦味朝她冲来。 第九十七章 战乱 迎辉的龙身灵活的躲避着火光,然而他看见这火光中包含着一股黑色的邪气,在触地的瞬间四散开来犹如空气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帝昉说的没错,要不了多久三界内就会布满邪灵,而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来。 迎辉运气造了一片乌云,云中雷霆不断,从上劈下将邪灵的魂魄震碎。不远处落绫已经开始布雨以浇息各处的火。 这场混沌来势汹汹,神族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然而,迎辉没想到身后忽然有人给了自己一掌,他只觉五脏六腑撕裂一般,痛的跌下乌云,缩回人形。迎辉护着胸口,冰蓝色的剑紧握在手,朝摔落之处看去却空无一物。 “当心!” 突然他背后三道白光,帝昉稳稳落在其身后,将他扶起。 迎辉看见不远处,一团黑气还未能完全成人形,却在顶部有两个红色的小火球。 “这是……魔眼。看来,这场大战就是魔族第一次真正出现的时候。”桑莞回想起当时,“万灵皆沉睡,再醒之时,天地已经变样了。” 通力的记忆里,迎辉从那魔眼中看到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这股黑气在害怕,害怕着一切,所以它又透出了愤怒,开始了反抗。 那团黑气来势汹汹,靠近迎辉和帝昉是周围蹿出了许多分支,像细小的触手一般无孔不入把二人包围。帝昉的通天仗飞速旋转,掀起一股风欲将黑气吹散,然而黑气数量众多像是千万只手似的把通天仗抓住。好在迎辉的滴水剑锋利无比,他将体内雷霆之力缠绕在剑上,几番斩杀也逼得那黑气步步后退。 帝昉趁此机会一棍子狠狠打在地面上。这一击,别说是邪灵和黑气了,就连迎辉也是一个踉跄。 “帝昉,你这是作甚?”迎辉疑惑。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两次天摇地动。阴阳神首各有三,阳神除了帝昉还有帝昇和帝忞。迎辉虽未亲眼所见但是他肯定,这和帝昉力度的相同的两击来自他们。 迎辉早前就察觉到阴阳神宫和留守天界的神君们在盘算着什么,恐怕就是为了此刻。 帝昉不解释,只是再一次猛里敲击地面,那通天仗的棍面砸在地面上引来天崩地裂。迎辉恍然大悟,可是邪灵也不愚蠢。火光不在坠落,而那些黑气升腾与空。 迎辉一路斩杀,却挡不住他们越来越多。 “迎辉!快离开地上!”远处,姬月大吼。 迎辉下意识越身,低头看去,这地面已经开裂。他厌恶的皱眉,几条裂缝瞬间将凡界切割开来。 眼看着地面上无论是混沌邪灵还是小神小仙都被震的跌落进地缝中,迎辉立马按住帝昉:“帝昉!你这是要同归于尽?” 帝昉拍开他的手:“要将混沌邪灵封入地界,必须有代价。届时三界都将感念他们的牺牲。” 这话说的迎辉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迎辉不可置信的看着帝昉,突然他想起了姬月,眼神交错中姬月正站在一座山头和什么缠斗。 迎辉飞身上前欲助他一臂之力,咫尺之距时眼前突然又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气体。比起之前,这次的人形更加清晰更加巨大。气体上部分依然是一双蓝色的火眼,但是迎辉此次没有看见意思恐惧,取而代之的事一股坚定的杀气。 人影挡在了他和姬月之间,两旁伸出两只手,迎辉清晰的看见气体运转的过程,“噌”的一声,两只手中燃起了两个黑色的球,散发着阵阵黑烟。 来者不善,迎辉拔剑便是一道惊雷。然而这黑影轻松躲过雷电,并将手中火球一掌打向迎辉。迎辉侧身一跃,衣摆与火球擦肩而过,瞬间焦了一角。迎辉双眉一沉,腰间用力直接凌空翻身,左手凝气成剑,射向黑影。 黑影躲闪不及,一个大洞附着雷电赫然在中间。蓝眼颤抖了几下,火焰渐渐熄灭。迎辉再补一剑,黑影便散开。 摆脱了它的纠缠,迎辉几步登上山丘。只见姬月被一团红眼黑影缠住了脖子,就快喘不过气。迎辉出剑相助却也无法近身。 情急之下,迎辉再次化身为龙,雷龙鳞片上穿过丝丝电力,呼啸而上直入云层,闪雷打下三道连击,惹得红眼黑影松手后退。迎辉遂上前挡在姬月身前。 雷电并未击中这黑影,却也让它不敢随意放肆。姬月在迎辉身后大口喘气,可见方才与其纠缠耗费不少气力。 那红眼黑影盯着两人,忽然一分为二。迎辉眉眼一紧,赶忙施展结界。可是脚下的大地被三根通天杖敲得四分五裂,难以承受结界,没一会儿在黑影的黑丝烟气攻击下,就破了这结界。 黑影招招不致命却难缠。迎辉的滴水剑几次进攻都被避开。无形最是难伤,姬月缓过劲时,迎辉正以龙身缠绕住那股黑气,将黑影困在其中,电流穿过黑影全身,虽无声却也见那双红眼瞪得老大,显是痛苦不堪。 然而迎辉此招却引来周围微弱的黑气与黑影相融,聚少成多,不断有触手生长反将迎辉也包裹住了。 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迎辉突觉得那黑气不伤他一丝一毫却钻入他体内直击他的元神。脑子里轰的一声,惊觉不妙,瞬间施力挣脱黑影,可是却重重摔倒在地。 迎辉化为人形,痛苦的在地上扭动,却不让姬月靠近:“我身体里有东西,你快闪开。” 迎辉额头流汗,微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红的。再看自己的双手正被一股黑气包围。迎辉看见面前的姬月正错愕地看着自己。 忽然四肢不受控制的动起来,迎辉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手中的滴水剑就砍向姬月。 好在姬月反应迅速,只是受了剑气外伤。看着她肩上渐红的薄纱,迎辉心头一紧。他极力想压制不听使唤的双手,抬眼却见红眼黑影正在姬月背后不远处,眼下出现一条弯弯的裂缝,像是黑暗中阴鸷且得意的笑。 愤怒之情油然而生,却推动着他朝失控发展。迎辉举起剑想斩杀那黑影,却总是朝姬月冲去。黑影似近非近,诱的迎辉杀红了眼。 姬月瞧这情况不对,突然直直上前徒手握住迎辉的剑。迎辉一愣,手上动作慢下来。他痛苦的抬头,只见姬月左眼泛白,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迎辉不可置信的看着姬月灵魂出窍,随机剑上力道一松,一股阴气进入他体内。 第九十八章 同归 关于阴神的法术,迎辉知道的不全。只觉的不受控制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写。 “是牵魂术”天舞道,“不,又有点不同……但是效果差不多。” “什么效果?” “就是自身一部分魂魄进入别人体内打乱那人体内现行的经脉运转。不过这法术只有阴阳神族能使,且阴神更擅长。” 天舞如此说,公孙长平问道:“你是不是也对我使过这法术?” “额……一般来说使这法术没办法而为。你看姬月大人其实是进入迎辉体内将那些黑气和邪灵驱除的……” 公孙长平对天舞以前进入自己体内之事有些记忆,不过不太确定。如今亲眼旁观算是有数了。 如天舞所言,姬月魂魄撤出后迎辉也恢复了清醒。 但红眼黑影却是收起了笑脸。趁二人不注意时,它再次散出一股黑烟,想要故技重施。迎辉恢复神智立马调动体内真气,八十一道惊雷瞬间落下,劈到天地一片刺眼闪亮。远近各处传来阵阵怪异的惨叫声。黑影动作略有迟钝但是并无撤退的意思。 迎辉环顾四周,我方的形式并不算好。火雨不再下,然团团黑影也灭不了。就在这时,天上突然起了风。原本红光映天的凡界被笼罩了一层灰色。 灰蒙蒙的天色,让凡界的神仙和邪灵都停下了动作。喧嚣战场陷入沉默,只闻呼呼风声。迎辉望向远方,眯起眼睛看到天边不断靠近的身影。 那是他的同族,然而不仅如此龙族最德高望重的长老紧随其后。迎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转身去看姬月,只见她正划破自己的手心,口中念咒,启动了离魂术。 “姬月!”迎辉惊觉不妙,想阻止她。 双手触到她的一瞬间,风云突变。原本的微风瞬升级,风卷残云般把天地搅的满目苍夷。 羽族使出了碎天扇。 碎天扇出大风起,风藏利刃灭千魂。 明白过来的神仙们开启了防护,没明白的便顷刻间灰飞烟灭。至于那些黑影,在碎天扇的利风下无处安身。 不仅如此,此风之中还夹带着雷雨,打在身上足以让元神分裂。 这显然是四族与阴阳神商议后得出的法子,却不告知其他人? 迎辉心里再次生出一丝厌恶之情,他开启防护罩住自己和姬月,却在飓风逼近前看见无数小黑影纷纷后退,聚少成多。 原本模糊的黑影此刻越发清晰真实,两个巨大的人形从地而起,他们有了一双红,一双蓝的眼眸,有了和阴阳神一样的鼻子和嘴。 他们张大嘴,黑色的口腔像是两个黑洞,不等利风刮来便把风往里吸。风刃割破嘴角割破脸,黑气散开又再次聚集。 “这些邪灵是无形之体,恐怕碎天扇刮个天翻地覆都没用。”姬月道。 迎辉看她眼色不对问道:“你可是有办法了?” “你去找羽族长老,让他想办法把那黑影圈起来。”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姬月似乎有几分把握。 迎辉想了想决定按她所言:“你可当心。” 言毕迎辉将防护留给姬月,自己腾云而上。雷龙身上的电与碎天扇的利风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迎辉速度极快,在高处找到了正在挥扇的羽族长老以及旁边一众干看着的四族长老。 羽族的人对姬月的话不屑一顾,迎辉看着他们这幅样子有些恼。好在落绫也在其中,他了解迎辉,便站出来说了几句。 羽族那长老瞟了两条龙一眼,扇子方向一变,刮成了几股风。黑气受到四方追击,不断朝两座大黑影聚集。 几秒后,黑影再次张嘴将利风吸入。羽族长老费劲地将利风拧成两股,将那快合二为一的黑影包围起来。 就在此时,大地上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众人朝下看去,只见三位阳神各占一方,通天杖再次一下下狠狠砸在地上。而姬娪和姬婠闭目凌空,好像在念什么咒语。 风带中的黑影突然不在吸收利风,整个扭曲着身体像是在躲避什么。 “黑影里面的是……姬月?”落绫目光转向迎辉。 迎辉还未说话,只听那通天杖一击闷响,地缝里溅出一摊橙红色。 “这是……万劫地狱……” 不等众人反应,又是一道冰蓝色的水柱从地缝中喷射出来。 “是业火和寒冰……阴神真的打开了地狱?!” 迎辉听言恍然大悟,目光投向黑影中间那股银白色的魂魄。 “姬月使了离魂术进入邪灵体内,是要集合他们的元神好攻击……” 落绫的话,听的迎辉背后渗出细汗。这样在太危险了。眼看着业火与寒冰华为六条锁链将两团黑影牢牢定住,黑影张开大口痛苦的吸入大量利风。 终于姬月将分散的邪灵围困成四五个元神,准备回到肉身里。帝昉,帝昇和帝忞看准时机再次猛击大地,业火与寒冰相互交错流淌于每一条地缝。 从空中看去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红蓝画儿。然而迎辉没这份心情,因为他看见那红眼黑影正艰难的生出一道触手朝背对着他们的姬月伸去。 迎辉心里咯噔一声,飞身越下大喊着:“快住手!” 同一秒姬娪与姬婠在最后一击猛击后飞快的念咒以业火寒冰之力将两个黑影朝地缝下拽。而碎天扇掀起的利风裹着四族神力朝那四五个元神冲去。 一时间天地间被刺眼的银光填满。迎辉眼睛一闭,再次睁开时看见姬月被那触手抓住,连同着黑影一同坠入万劫地狱。 迎辉还是晚了一步,龙身再迅猛也不急业火寒冰吞噬的速度。四周不断有人叫唤他的名字,可他却充耳不闻,跟着姬月进入了地缝。 突然间迎辉耳边死一般寂静,他看见姬月诧异又惊恐的看着自己。龙眼余光看见那些没入业火和寒冰内的邪灵元神已经冒烟,黑气挣扎着向外延伸却抵不过着地心最残酷的原力。 而姬月身上攀附了不少黑气,迎辉穿过她的肩头看见那双红眼正盯着自己。 他在笑。 即便没有脸,迎辉还是感受到他在笑,笑得嘲讽,笑得得意。 迎辉恨不得用目光劈死他,但是姬月就快被业火吞没。 迎辉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开启了一片防护包裹自身,再次凝气发力追上姬月。 龙身将姬月缠裹的密不透风,就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坠入万劫业火之中。 第九十九章 同根生 业火缓缓浸蚀,迎辉由热感到烫,灼烧的疼痛感顺着他的背脊只窜脑中。 他的防护最终是抵挡不了业火的,可是业火也无法消灭他。 万劫地狱消灭不了任何生命,只是不断重复的折磨,直至再次回归最原始的干净状态。 在龙眼被包裹的最后瞬间,迎辉看见了地缝下面的攒动的人群,他们惊恐,焦虑,紧张又或者冷漠。最后无人反对之下,地缝被合上了。 记忆至此突然就中断了,四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这迎辉掉进万劫业火中不会是……归墟了吧?”天舞推测着,时不时看向桑菀。 桑菀回忆良久摇头道:“确实听说过有神龙被困在万劫地狱中,但是后来似乎是又救出来了。” 救出来?天舞回想良久道:“七合谷的史载中,对上古之事说的不多。只是简单的记录了几次混沌之战而已。就连阴神姬薇……” “我记得龙婵说过,姬薇自从和蓝焰魔族一道后就被阴阳神族除名了。” 叶冲啧啧叹道:“自古史书皆由胜者书写,他们记录的多半都是给后人看的对自己有利的事儿。于己不利的你们是看不着的。” “死都死了还在乎世人的评价?十殿阎王那儿走一遭,再世根本没人记得谁是谁。” 叶冲听这话大笑道:“天舞,你和凡人不一样,自然不能理解世俗的一些小心思。” 公孙长平难得附和:“确实如此。” 四人闲话半响,突然,眼前再次有光射进来。光芒过后,便出现一片荒漠。 “这是……幽冥虚无之境?” 天舞摇头:“不是……虚无之境什么都没用,连灰都没有。这里……还是有土地的。” 荒漠远处正有个人缓缓而来,走进了才看清是姬月。 她与方才不同了,原本圆润的脸庞现在却显消瘦,一双眼眉讳莫高深。此时的迎辉不是人也不是龙,是一条小小的泥鳅般的“小水蛇”。 然而姬月身后还有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等几日后三界分责,还请师傅入主幽冥殿。” 此时的姬薇已不是原来的容貌,比起在阴阳神宫的苍白,现在添了几分好气色。只是褪去阴神行头的她,看上去和凡界万千凡人无异。 对于姬月的邀请,姬薇一笑拒绝。她逗弄着娇小的迎辉,低声道:“我原本就是奉了密令暗中配合帝忞进入地界建立幽冥,他们都向外宣称我逃跑了,又怎么可能让我入主幽冥殿呢?” 姬月眉头微皱却不语。 姬薇笑着朝她眉心一点:“姬月,你可知我们阴阳神是为何而存在的?” “为了守护世间太平。”姬月坚定无比的回答。 可是姬薇却低笑问道:“何为太平?” 何为太平? “琴瑟和谐,万物安宁即为太平。 “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万物不包括混沌之邪灵么?” 姬月哑然。 “这方天地原本就是一片混沌,混沌中生出了盘古,其身不纳,四肢伸展,清为天浊为地,此乃天地之由来。” 姬薇的话语里透露着一些姬月未曾思量过的事情,她显得有些疑惑。 “盘古之后,天地二圣便由天地孕育,之后再有了四神兽。上古之神归墟前天地二圣创造了我们阴阳神,而四神兽开始繁衍后代。”姬薇看着姬月,压低声音道,“这一切都是源自混沌,你说为何我们是神而万劫地狱里那些就是邪灵?” 姬月大惊:“师傅!” “二位圣者归墟前也曾问我们可知道自己为何存于世间?彼时的我们不经世事各抒己见。他二人皆是摇头只道‘阴阳即天地,天翻即地覆,地泽乃天青;阴阳神族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这天地,平衡’。” “天地平衡......”姬月呢喃。 “天地平衡则天下太平。但是我们无法预测这天地会生出什么来?就像上古神明无法预测自己的归去来一般。如果混沌注定带着邪灵而来。而阴阳神族要做的并非是助神仙灭了邪灵,而是寻求一个平衡的方法。” “可是邪灵不灭会伤害到其他生灵和各路神仙的!” 姬薇笑道:“好,那你举个例子,有谁被伤害了?或者说那些邪灵做了什么邪恶之事?” 姬月哑然。 确实,从姬月记事起,每一次混沌带着邪灵出现时,原本的万里晴空就变得昏暗压抑,然后所有神仙就提着刀剑去灭了邪灵。可是邪灵究竟做了什么让其被称为邪灵。 姬月说不出,她想反驳但是胸口就像是什么被堵住一般难受。 “你我皆由混沌出,怎分正邪?” “所以师傅才在地界建这个魔城?”姬月恍然大悟,“是为了让那些被打下来的邪灵有自己的居所,这样就不会去打扰天界的神仙了?” 姬薇还是摇头笑道:“神魔本就无区别。只是天界的那些个神来的早,占了地方,岂能由后来者随便抢夺?” 这番言论,四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比起姬月也少不了吃惊。半响,叶冲就在一旁称赞道:“这位姬薇大人,是个明白人!什么三界六道,分那么清楚干嘛?还不就为了标榜自己不得了,和你不是一路人,少跟着碍事么。” 桑菀噗嗤一声。 “不过他这边一说我算是懂了,怪不得跳舞丫头总是少根筋的,原来是看的透彻。” 天舞:...... 公孙长平:...... 记忆中,姬月与姬薇在这地界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建立魔城,差不多一千多年后的一天,地界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外头进来的事三位阳神。 阳神看着迎辉,半天与姬月道:“龙族不会让他回去的。” “为何?他再呆下去一身神力都会丧失!” “迎辉感染过邪魔的黑气,而且他跟着你们在地界呆了这么久,回去只会让龙族和其他三族心生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迎辉为了护我,被业火烧的只剩一成神力,这样子几乎就和新生的灵一样干净了,有什么可怀疑的。” 帝昉摆手:“现在的天界,四族都在暗中较劲,想挣神兽之手的位置。迎辉于龙族来说是个隐患?” 姬月诧异,过往姬薇的言语浮现脑中。 啊,原来真是如此。争斗一直存在。 迎辉盘在姬月肩头,此时的他太过稚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族人抛弃了。 第一百章 得道成仙 帝昉的到来让姬月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姬薇所言的平衡。 阴阳神素来没有什么感情,对谁都一样。通透如姬薇,她也没有阻止四族任何动作;不甘如姬月,也并没有为迎辉去龙宫辩一辩 在通力的记忆里,姬月与其他阴阳神有过一次漫长的会议。他在荒漠边缘只见到一些所谓的邪灵,带着妖冶的彩光落入姬薇所建立的魔城之中。此时的魔城,说实话和地界外的天地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有山有水,有吃有喝,除了没有天空。 姬薇给魔城做了一个幻境之空,看上去和外头的天空差不多。但其实是一片虚无,一旦进入魔城就逃不出这片虚无。 姬月回来时与迎辉道:“外头又打起来了。听说你们龙族出了一个战神,就是从当年那块黑石里蹦出来的。混沌邪灵现在不叫邪灵了,他们管他叫魔族,因为这些邪灵最后都要关进这个魔城里,所以叫魔族。” 姬月的眼神不知为何显露出一些伤感。 “迎辉。”她忽然一改常态,异常真诚的看着迎辉道,“谢谢你救了我。” 姬月的语气中有被损耗一身神力的迎辉不懂的东西。他只记得几日后,天地出现了几个时辰的剧烈震动。随即便有大量的魔进入地界,进入魔城,又有大量的魔朝城外冲去。 再次见到姬月时,她的脸颊上已经有了阴神特有的咒印,那时象征着神力的纹路。姬月将迎辉抱起,带他去见了身处奇异空间中的姬薇。 “这地方!”天舞轻声道说,“这地方是最初的幽冥鬼城,我在七合谷的壁画上见过!” 姬薇接过迎辉,道:“你可想好了?” 姬月点头:“他还存有一成神力,若能在凡间好好修炼,他日亦有可能再世为神。” “阴阳神出创人类,恐怕人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他要在凡界生存可不容易。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他体内神力出现被四神族发现了......” 姬月轻抚着迎辉,漫不经心地说道:“神族的元神是无法消灭的,可他们又让他困在地界不能归墟。他留在幽冥地界除了徒增烦恼,让人担心他的神力被鬼魔利用,不如放他去凡界,看看他天命究竟如何。况且,我们阴阳神所创造的人类,我想他们有着无限可能。” 姬薇笑而不语。 姬月的身影在记忆中定格,身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 阳光再次洒下来时,眼前已是深冬之景。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草屋中炊烟袅袅,不时有儿童欢笑之音。 “通力!通力!快来帮我们搬石头!”眼前一个小孩儿束这小角,拉着通力向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冰天雪地中蒙上了薄薄的湿气。 “姬月让迎辉轮回至人间成了日后的神龙通力?”叶冲推测道,“所以通力一开始是人?后来得道成仙了?” 桑菀摇头道:“上古神灵是天生的神灵,他们和凡人一开始就是不同的。就好像七合谷阴神族后人天赋神力一般。即便通力再世为人,也还是和常人不同的。” 正如桑菀所言,通力与凡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长于凡人几倍的寿命。 日月更替,四季如梭。通力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相继离世,看着自己的同龄人日渐衰老。他成了别人口中的怪物,又成了别人口中的神仙。 “这个通力长的和长平还真的是挺像的。”叶冲笑道,“你看这一脸纠结的样子!” 公孙长平:...... 通力离开了他原先生活的地方,辗转了很多地方。最终在东边的域外一个人独居在深山老林中。 “这里......好像是天驼山一带。”桑菀认出了那连绵的雪山和忽隐忽现的白魅,“白魅源自白虎一族,据说一直盘踞在东方的天驼山一带。但是奇怪的是,白魅的性子与白虎不同,不仅不喜欢打打杀杀而且更是显少露面。久而久之关于他们的消息也就没有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白魅,我以为这只是古籍记载的传说而已。” 天驼山所在之处几乎终年大学,没有耕地也不能打渔,在如此贫瘠的地方生存下来,凡人,还真是应了姬月那句“无限可能”。 通力通力,人如其名,有着通天的力气。曾经在天驼山雪崩之时,抱着三口之家赤脚跑过了狂风暴雪。天驼山的居民原本就对神话传说抱着崇敬的相信,因此在看见通力五十几年来容颜不改后,便尊奉他为族长,以求他的保护。通力也不负众望,天灾人祸之时,竭尽所能的保护一方生灵。 原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四人在通力的记忆中听到了他当时内心真正的想法:为何只有我与别人不同?我究竟是什么人?我究竟来自何方要去哪里? 带着这个问题,通力决定到那危险又神秘的天驼山深处去寻找他唯一见过的神灵白魅。 根据这里的老人所言,天驼山有至少十三个山峰,这些山峰内部都能联通道一个巨大的山内溶洞,而这个溶洞中有一潭温泉。白魅在山体内部建立了一个凡人难以看见的宫殿,这温泉所在之处便是宫殿的一个侧门。 “不对啊,不是说凡人看不见么?那这村里怎么有人会知道温泉还有宫殿的事?” 桑菀低笑:“叶公子恐怕不知道,当初除了阴阳神创造了凡人,还有活腻了或是图新鲜的神仙万灵褪去前世记忆进入凡界开始轮回的。数目虽然不多但是但凡有人的地方必有他们,凡人看不见他们也会看见。” 叶冲一想:“也对,要不是这样后来怎么会有人修仙,有人修道呢?” 通力根据村里现存的不完整的地貌图,选中了一个偏东北的山口。那里人烟稀少,有成片茂密的松树林,相传村里人第一次见到白魅便是在此处。于是通力选择了一个没有风雪的日子,带上一把铁剑,一些干粮和一壶酒,还有几块打火石变踏上了寻找白魅的路途。 第一百零一章 白魅 天驼山的东北角此时正值冰封之际,沿路连练摊的都没用。 通力一脚踩上去便迅速深陷进雪地里,还好他穿了双皮靴,这双脚一站上去人就去掉了四分之一截。 不过通力好歹在人间活了百年,怎么样都有些修为。他运气至脚底,一股热流在脚下流动,人便缓缓腾空而起浮于冰面上。 通力舒了一口气,戴好皮帽向山上去。东北坡的半山腰,白雪上有茂密的松树林,空气清新四下静谧,偶尔有几只银狐和雪兔窜过。 天驼山一带口耳相传的白魅,有人说是神,有人道是妖,还有人认为不过是雪山里的小兽行踪诡秘难探习性被人误认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过通力在深山隐居时确实看见过两三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在大雪漫天的日子里朝山的更深处走着。雪花落下还为及身就融化了,好像周身罩着什么似的。通力当时想上前,可惜,脚步声惊动了那些女子,她们微微侧头不待通力看清容貌,就原地消失了。 之后,通力再上前,只见这雪地上既没有脚印,也没有坑,大活人就这样平白无故没了。起初通力以为自己是雪盲眼出了幻觉,下山之后听到这村里的传说才知道自己是碰到白魅了。 此番他上山在树干上做了些标记以防山中迷路,只是随着不断攀爬,连一些枯草都没用了,皑皑一片皆是雪,偶有岩石一角露出,却是一阵风雪就能再次掩埋的。 通力还是迷路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取出之前储备的柴火和肉干。 “那时候还没有修仙修道那样系统的东西,凡人修炼大多自顾自,不然以通力的天资直接飞身到山顶了。”叶冲感叹到,“你说这阴阳神做事也真是太干净了。” 桑菀笑道:“其实也并非阴阳神决绝,如若把神力留在凡间那和天界地界又有何区别?” “也是。”叶冲思索半响又道,“我想阴阳神这是想开创一个新世界,所以才如此吧。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众神仙携鬼魔一同归墟的传说了,他们现在留存于世的神力多半也是留着处理那些没能关进地界的魔的。” 这么一分析,四人皆沉默了。叶冲觉得气氛太过安静,又补问道:“是这样么天舞?” 天舞嗯了一声:“我们确实一心想着待阎罗镜修复地界无忧就关闭七合谷随阴神进入地界的。” “那岂不是再也找不到你了?”公孙长平问道。 “这不一定,如果我能逃过二十一岁大劫,也能选择留在凡间。只是到时候我所承神力恐怕剩不了多少,还得仪仗三位……” 公孙长平对此话似乎并不开心,低沉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叶冲看戏一般的心态笑而不语,却发现桑菀沉默了很久。 现下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感觉到桑菀正盯着自己。我是说错什么话了么?叶冲心里疑惑。 刚想开口问,却见通力已经登上一个高峰上。 通力站在山顶,众人这才发现他选择由东北坡上更多的是为了登高望远。从此处望去,雪山连绵尽收眼底,云雾与白雪相连,如蜿蜒的海浪,画中的神域,神圣神秘。 四人随着通力的目光朝下看去,远处的青山绿水好似一副水墨中的一点红,虽小却引人向往。 “神仙所居,恐怕也就是这样的景色了。”通力活了百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光,惊叹之余又生了几分向往。 通力扫了一圈看见北方不远的一个山谷中有点点星光。山谷无人应该不是火,这大白天的难道又是眼花? 通力对自己的猜想半信半疑,脚步不由自主朝那晶晶亮亮的山谷走去。那山谷看似还隔着另一个山峰,但当通力都下去时却发现有一个天然的山洞。 “这山洞很可能与传言的山内宫殿有关,可是地宫复杂我又没有地图,一旦迷路……” “长平,你猜他会出去还是进迷宫?” 公孙长平顿了顿:“进迷宫吧。” 叶冲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通力左思右想,心里分析了两种路线的可行性。 “如果从外面走,不晓得要绕多久。柴火和肉干都不一定够用。而且风雪不知何时就回来,一来必定又有耽搁。如果走里面……做些标记以防迷路,除此之外并无多大危险。嗯,还是从山洞里面走吧。” “嗯,果然。父子俩。” 公孙长平哭笑不得:“这只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线。” 通力进入山洞,在一些尖细的石笋上帮了粗麻带子作为记号。他除了力气大之外,五感也比常人灵敏。通力一边仔细听着水声感受气流走向,一边摸索着前进的方向。 不过通力并没有听到水流声。山洞内,环境较为干燥。突然通力眼前一亮,前方岩壁上有一些藤条绿叶。 通力兴奋的上前,凑近观察。岩壁依然干燥,但是有绿植一定就有水。那些白魅靠近温泉那就是靠近水脉!现在他只要亲眼看见水就能找到路了! 藤条一般不会单独出现,他身后必然还有更多藤条。通力小心翼翼的轻触绿叶,却没想到绿叶在他触碰的啥那枯萎缩小。 通力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下意识抓住整根藤条。一股奇怪的脉动从手心穿过,他不自觉的将藤条扒开。 果不其然,他用力拉拽藤条却没有断而是连接到了深处。通力大喜,顺着藤条快步深入。 山洞里面越走越黑,通力却越来越兴奋,黑暗中只剩他的两只眼睛。 “他眼珠子变了。”四人看见通力的眼睛逐渐产生变化。 突然通力停下脚步,似乎是藤条到头了。他不甘心的拽了拽,不想手中藤条突然收紧,力气极大,竟然绕上他的手腕将他提起,最后绑住他全身,将他困在高处的岩壁上。 此招似曾相识,三人都想到了桑菀。 半响,桑菀才道:“这藤条是吸血藤蔓,任何被他们捆绑住的东西都会被吸干精气,岁不至死,但气力全无。” “什么?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凶残之物?” “这是魔族出现后才有的,是很多神仙的护宅之物。此处必定是那白魅的居所。” 通力这次算是选对了路,没想到真快就摸到白魅的院墙外。 第一百零二章 看不见的敌人 通力被困束缚在岩壁上,胸口的藤条越收越紧,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桑菀回忆道:“这吸血藤原本并不会吸食什么。他只是木灵中的一种,胆子异常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佯装枯萎之象以躲避麻烦。若以精气滋养,就能与养殖者心意相同,所以过去很多小神小仙皆用此护宅以防不速之客。只是我听说后来魔族入侵时这藤受了邪气才变成了这样。”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看着也不算坏事。毕竟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这护宅的东西也要有所提升才是。” 叶冲随意附和了一句,不想桑菀诧异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叶冲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桑莞却又道:“叶公子所言……在理。” 桑菀如此言语有些奇怪,不过眼下不宜多问。 通力被绑在上头,那枯萎的藤条正在摄取他体内的内力。从未遇到如此情况的通力很快就发慌了,他猛力地挣扎,可是越是剧烈藤条缠绕的越紧。通力见多了寿终正寝这种事,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现在自己亲涉险境,脑中浮现往昔种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无助痛苦绝望的面孔,求生的本能带来的恐惧,交织着愤怒在通力的心里蔓延。 藤条最后攀上了他的脖子像是要吊死他一般紧紧缠绕着,通力很快就感觉自己喘不上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力感。 “难道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么?”通力心想,“活不明白,死不瞑目......不该是如此!” 通力心里不服气,他活了这么久,久到从新追寻自己的起源,怎么可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个山洞里。或许是心里的不服气,通力体内燃气一股青红色的气息。 天舞对如此运转的气息很是熟悉:“神龙之力要觉醒了!”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公孙长平体内的神魔之力也是如此,一股青红,一股幽兰,盘旋蜿蜒,后劲十足。 通力体内的神龙之力从脐下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藤条感受到一股挤压,想要收紧却动弹不得,甚至是被神力崩断。通力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奇怪的变化,只觉得胸口的一股气顺畅许多。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藤条莫名的松开了,便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神力提上来,随即蓄力,双臂微微离开岩壁。突然他大喝一声,双臂装在岩壁上,双腿向上收起。藤条原本就收紧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他们尽数扯断。山壁被通力震得开裂,这一震,引得山洞外的白雪开始从山顶滑落,异常漫天的雪崩在相隔短短的几秒后发生。 通力好不容易挣脱了藤蔓,想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可是他的速度比不上外头的白雪。他奋力奔跑却依然在离洞口不远处,眼睁睁看着白雪把最后一丝光线掩埋。他尝试着用力把雪推开或是挖走,可是天生巨力这次也无济于事。 通力被再一次困在山洞中。半分钟后,雪崩的轰隆声逐渐停止,通力看着洞口发呆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回头。但是这一下,有些事情却不同了。原本黑暗的山洞,在洞口被封住后原本应该更加黑暗,但是通力的双眼看去却变得亮堂,哦不,准确的说是他在黑暗中能看见各种东西了。石笋,藤蔓,岩石都异常清楚的照射进他的双目。除此之外,其他四感似乎也有增强的趋势。 此时的通力被藤蔓吸食了不少内力还有些疲惫,他将信将疑的朝自己所见的道路前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随着他的深入,一股潮湿之意慢慢爬上四肢。然而通力随手一模周围的岩壁,却没半点湿意。通力觉得不太对劲,难道这是自己的幻觉? 他停在一个转角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通力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却越发不对经。此处有大量的藤蔓,但是岩壁干燥异常,这不可能啊,除非这些藤蔓不是靠水再生长。莫非是靠误入者的精气?但是这山洞原本就隐秘,别说是误入的人,就两个小动物都没有。 通力思索了一会儿,觉得秘密很可能是在岩壁之后。他转身靠近一块藤蔓稀疏的岩壁,拿出铁剑朝岩壁看下去。几次下手除了激起一点火光两个刀痕都没有。通力有些丧气,一拳捶在岩壁上:“莫非这是天意?” 突然,手锤那处发出“咔嚓”一声。 “铁剑下去什么都没发生,我这一拳下去倒是碎了?”虽然通力知道自己力气大,但过去也没发现自己的力气能比刀剑更厉害。岩壁上的裂缝从那处开始向外蔓延,通力试着再加一拳,一些岩石便掉落下来。通力像是找到了宝藏一般,开始双拳轮流击打岩壁,就连关节磨破了流血了也不在意。 突然,深处的一块岩石脱落,通力看见那岩壁后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 “我......这是把山打穿了?”通力一时半会儿有些懵。 他愣神之际,突然冰后闪过一个黑影。事有蹊跷,通力深吸一口气迅速击打旁边还没脱落的岩石,很快不断有冰面露出。通力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些冰面其实是一块冰墙......更有可能是传说中白魅宫殿的宫墙! 这个想法好像是一道曙光让通力心里又有了动力。可是手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落下,突然身后一道力把通力摔了个底朝天儿。通力四脚朝天摔得背疼,他皱着眉头朝两边查看,只见原本盘在地上的藤蔓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通力的眼皮跳个不停,立马起身。可是刚做起来却又被什么给推到了。 对,有什么东西正踩在他身下,压着他的双肩让他动弹不得。可是朝上看去,空气中空无一物。这狼狈的状况激发了通力的牛脾气,他抓住手边的铁剑朝自己身体上方挥去。只觉有什么用力蹬了他一下,身上的压迫感减小不少。通力腰部一用力立马起身。 还得谢谢这五感增强,虽然他看不见是什么鬼东西在与自己纠缠,但是那人来时带着微风,通力由此还是能判断他的攻击及时防御。从他攻击的招式和方向,通力感觉这可能是个四脚兽类。四脚兽多有尾巴,做了二十几年猎人的通力瞄准时机,伸手朝空中一抓,果然被他抓住了什么。 四人看去依然是空气,通力正抓着一手空气猛地朝岩壁甩去。岩壁的震动彻底证实了这里确实有看不见的东西。通力想,这八成就是白魅。 第一百零三章 百云宫 通力尝到了一丝甜头,抓着空气的手收的更紧。不过那看不见的白魅也不好惹,尾巴连着的身体转了一圈,飞快朝岩壁上面去,力道之猛,将通力这个七尺男儿直接从地面拉起。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通力举剑想斩断尾巴,可惜那东西先他一步将通力的双手捆绑住。那些原本消失的藤蔓突然又出现,再次爬上通力的身体。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通力挣扎着重心往下沉,虽有一些藤蔓被扯断,但是前赴后继的有有新的绕上。 通力有些病急乱投医,身子毫无规律的肆意扭摆以挣脱藤蔓。然而一个没注意,他的背上就出现两股白烟,环绕着攀上他的肩。 等通力察觉到时,他停止动作,感到右侧脸颊后有股冷气,他微微转头,只见一双鬼魅般的五黑眼珠子正盯着他,那眼珠子像彩色玻璃球似的,在光线的折射下变幻着颜色。 通力惊讶的微张着嘴,眼珠子好像有什么紧紧吸住了通力的目光,叫人挪不开眼分不了神。 只见通力面色见见苍白,嘴巴越长大,一双蓝黑眼眸朝上翻,一副要窒息的样子。几秒后,通力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通力这一晕让公孙长平觉得就像是自己晕了一般,略有不服气的问道:“这白魅如此厉害?” “白魅可是白虎神兽的后代,比起通力这一辈的神仙可是厉害多了。”天舞所言源于古籍记载,虽有夸张嫌疑但也可略见一斑,“据说四神兽归墟之前借由天地神力将内力化为阴阳两种,就像是凡人男女那般,此后即可繁衍后代。而白魅就是第一波的后代。不过根据七合谷的记载白魅是白虎神兽八支后代中最奇怪的一支,长相丑陋身形不定,最重要的就如桑菀姐姐所言,性情冷淡,久而久之就被其他同族排挤了。” “啧啧啧,看了凡世确实是神仙所造,除了没有神力,也差不了什么。”叶冲叹息着。 不过很快通力就又苏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可是这冰块有些不同,好像是河面冻结里头有什么白色的絮状物在漂浮。通力心里自嘲的一声,莫不是自己天地颠倒了?河怎么可能在天上呢。 随着脑子逐渐清醒,通力便觉身上酸痛无比,好像之前经历什么剧烈的打斗。他艰难的直起上半身,却惊觉自己的四肢被烤住了。方才山洞里的事情一下子涌进脑袋里,环顾自周,自己正被困在一个四面结冰的冰屋里。通力清醒了,四肢用力想要挣开束缚。 “劝你现在最好保持体力不要乱动。”屋内传来一个冷清的女声,通力警惕的扫视,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感觉到,“凡人之躯动用了神力,若不好好休息,可是会废的。” 这声音好像来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魔音穿脑是通力现下唯一能想起的形容这种感觉的词。 “你是谁?”通力沙哑的喉咙问道。 声音冷笑几声:“你在这山中寻寻觅觅却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白魅?”通力不确定,忽然头顶上略过一个白影。通力抬头,只见天花板的冰面下那团漂浮的白絮已经散开,呈现出清澈蔚蓝的天色,“这是哪里?” “这是百云宫。”声音再次变化,通力回头朝右后方看去,只见一团白烟缓缓凝聚,最终幻化成了一个白色的四脚兽。 这四脚兽像是虎又像是狮,一双狐狸般的阔耳立在头顶,浓黑的眼珠子看着通力透露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姿态。 “这......就是白魅么.......”通力不太确定。 只听四脚兽道:“白魅......真是个好名字” 白魅说话,可嘴却一动没动。它朝前走了两部再次化作一团白烟,突然通力觉得身上一沉,身体便倒回冰床上,定睛一看,那白魅正立在他身上,前驱匍匐看着他的眼睛。 “一股子腥味。”白魅再次发声。通力几次发力想要起身,却被白魅的四肢压制的死死的,“龙族之后到此寻我们是为何?” “龙族?”通力诧异,“龙族......” 白魅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幻化成烟,通力只觉得身子一轻,手脚上的藤蔓不知何时也不见了。他立起身,忍着酸痛,看着那团白烟又幻化成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皮肤晶莹雪白好似雪花一般,一双黑眸冷漠却有有些无辜地看着通力,她微微勾起桃色的唇瓣,楚楚动人却有夹杂着些许诱惑。 魅,凡间所言的漂亮的鬼魂。眼前女子若是鬼,那还真是担得起白魅之名。 “你不知道自己是龙族?”白魅问他。 通力这才想起自己上山的初衷,将他的疑问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女子听完低笑一声:“原来如此。” 通力跟着女子走出冰屋,外头依然是四面冰墙,只是那冰极薄,薄到透明,通力透过冰墙看到了雪山山谷,时不时还有其他如同这女子一般的白魅路过。 “龙族支系众多,繁衍到今日,有不慎落入凡间轮回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怎么确定我是什么神龙族的后代?” 白魅瞟了他一眼,幽幽道:“神道每个族群的气息和味道都不同,我们一看便知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知道了自己是龙族之后想如何?” 通力思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后续的打算。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自己是神,在得知这个结论,他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白魅看出他的失神,淡淡说道:“龙族一直是神族最强的存在,当年阴阳神创造凡物时,白族创造了走兽,朱雀族创造了飞禽,玄武族创造了其他的一切活物。唯有龙族,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我倒是听说龙族在凡界最初的轮回中安排进了不少龙族之后,现在想想确实聪明,凡人生生不息,神龙的灵便也能跟着代代相传。” “若真的有神龙之后进入凡界轮回,为何我从没见到其他如我一般百年不死的凡?” “那就要问问天上的真神仙了。” “如何才能找到天上的真神仙?” 女子回眸,眼角微笑道:“你真的要去找真神仙?” 叶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这白魅是在骗他?” 然而通力却坚定地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曲径不通幽 白魅见通力如此态度满意地点头:“你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冰宫里绕了好几道弯。要说这百云宫有多么神秘,现下身临其境的通力倒也渐渐不觉得了。 方才他跟着白魅到了室外,回头看去却空无一物,只觉得那雪堆中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凑近了看吃发现是堵墙。通力寻思,这百云宫难找多半是因为凡人能走到这深山中时已经体力不支头晕眼花,根本不会想到这晶亮晶亮的是冰墙反光,而是当自己眼花,扫一眼什么都没用也就离开了。 白魅最后把他带进了一个黑暗的山洞,顺着远处的声音,通力感受到阵阵暖意。这股热气来源于一池温泉,温泉四周潮湿的山岩中长出了各色的小花。与外头的冰山雪地比起来此处俨然是暖春之景。 温泉池静静地躺在中央,时不时荡漾出几道微波。 “弄影大人。”白魅朝池子欠身低唤。 通力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前方并没有什么人。 “臣下将误闯百云宫的人带来了。” 池面波纹渐平,热气蒸腾。朦胧之中,一股水汽盘旋而上,幻化成影朝二人飘来。 随着他的靠近,通力看见了一张俊美无比的脸,身前女子的容貌在其的比较下显得平平。 弄影款款从池水中走出来,一身黑衣敞开这,露出吹弹可破的皮肤。通力直勾勾的眼神引得弄影低笑,他褪去袍子,露出结实的胸肌。 原来是个男人,可是当通力不由自主朝下看去……原来是个太监。 弄影脸上的笑意更浓,分明是看穿了通力的心思。穿好衣服,随意地束了发,瞟着通力道:“看得尽兴了?” 弄影的声音低沉沙哑,颇有沧桑之感。通力被他这么一问顿觉尴尬。或许这白魅就如东海传说中的鲛人一般,根本没有男女之分。不过弄影显然不打算向通力解释什么。 他赤脚朝水池西侧走去,原本在前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又消失了,通力跟在弄影身后进了一扇石门,石门背后是一排长不见顶的石阶。这石阶又窄又陡,就连成年女子的脚都踩不实。弄影自顾自的上去,他自然是不怕的,因为这白魅根本不用脚。 通力这头可就为难了,只好侧着身扶着墙,龟速向上。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节较宽平台,通力已经一脸的汗水。回头望去,离地面已经有好大一截了,可是再朝上看去真是让人绝望。 弄影在前方不远的台阶上看着通力狼狈的样子,眼睛里满是笑意。通力见着有些恼羞成怒的兆头,弄影见他脸红气喘手指轻轻一摇,通力莫名脚滑,重重跌在地上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妈的!”通力摔得浑身酸痛,气的直骂人,可是罪魁祸首却站在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通力抬起脸愤恨地瞪着弄影,不顾疼痛站起身再次走上台阶。可是弄影不知发什么疯,几次三番绊他摔跤,最狠的一下,通力直接从三百多级台阶垂直的摔到地面,愣是把地面砸出了可坑,他却没有摔断骨头。 通力疼的话也说不出,却闻弄影戏谑道:“有点意思。” 这世上有些人是越挫越勇,越难越强,通力就是如此性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理了理气息,深吸一口气,像只猎狗一般四肢并用,朝弄影快速爬去。 经过几次的摔倒,通力逐渐习惯台阶的陡峭,这一下上去没多久就靠近了弄影。 弄影见他来势汹汹一副吃人的表情,不慌反喜,背对着台阶看着通力继续朝上头飘去。 弄影越笑越狂,通力越冲越勇,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面容和身体发生了变化,四肢爪子还未沾上台阶就脚下生风般上到更高处。 “果然。”弄影低喃。随即便转身华为一道白眼朝上窜去。 通力此时已然杀红了眼,血冲脑门只剩下本能的追击,忽然前方出现一道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通力瞄准白眼闭上眼睛奋力朝前一扑。 亮光缓缓黯淡,通力眯着眼,看着自己爪子下的弄影,即便此刻被人压制在地他还是一脸嘲笑的模样。通力等着他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警告侵略者的低吼声。随着光线彻底泯灭,通力睁开眼睛,余光扫到周围,却是一愣。 他们还是在那温泉山洞中,而他正站在水里把弄影压在身下,而更让通力震惊的是水面上有个不伦不类的身影。 头上长角,眼睛像蛇,龇牙咧嘴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 通力被着长相吓得立马松开了手,后退几部,一个踉跄跌在池子中。他看着缓缓做起的弄影,余光瞟道自己的双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如老鹰般的爪子。 疑惑,惊吓让通力不知所措,他看着弄影低吼道:“你对我干了什么?!” 弄影站起身,一身干爽,朝他走进,随后随后蹲下身:“我是帮你激发出你体内的神龙之力。” 通力一时难以接受,楞楞地看着他。 “你做人太久了,不激一激怎么能用?不过现在看了我猜的没错,你不仅是神龙族投胎,而且是没有被削去神力的那种。虽然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逃过阴神的眼睛的,不过既然你要回到神界,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弄影的提议让通力更加疑惑,而疑惑之余又有些好奇。他侧颜看着水中倒影,那龙角龙须正随着他的冷静渐渐褪去消失。 通力原本就是来寻根的,弄影的提议,他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爬出池子后,温泉水面在弄影的法术下变成了一副雪山之景。他指着水面中央的一个山峰道:“你我现在正处在此处,此乃天驼山脉的水眼,此水眼由山体内部朝四方流淌,加之冰雪融化融合便形成了山脉周围的十六条水道。我族自千年前入住此山便一直守护这个水眼,但是这几年随着凡间繁衍,我发现天驼山以东开始出现断流。河流干涸,土地龟裂,风沙不断,这恶劣的环境一直朝着水眼这边来。所以你想让你替我们去那里看一看是否有魔物在吸取天地精气。” 通力狐疑:“为何白魅自己的人不去?” 弄影看着他笑道:“方才一架,你觉得我们这族的攻击力有多少?” 这么一说通力回想一下,确实自己虽然被白魅搞得精疲力竭,却没重伤,而精疲力竭也是山洞的藤蔓所至。 第一百零五章 少多管闲事 弄影给通力指了一处平地。那是天驼山以东北方向的一块荒地,风沙漫天,地上零落地躺着饿死的凡人和枯倒的树干。 “这……不就是我们这儿?” 池面的荒地与四人所在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池面中的荒地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风蚀岩。 通力看着那景道:“既然这么严重为何不叫天上的神仙下来?” 弄影拨弄着水面,弄碎了水面倒影,笑得苦涩:“你在世间活了百年可曾见过天降神仙?” 通力:…… “你呢去了那里,找出那地的魔物。魔物出世就会引起神仙的注意,到时候你就问问他们怎么不早来帮忙。” 通力思考再三决定去那荒地一看。就算没有神仙下凡一解他的疑惑,能保护一方水土也是好的。 天舞看到通力彼时想法,不由赞叹道:“原来长平济世救人的性子是遗传。” 叶冲听言忙道:“他那性子再下去就是好管闲事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救谁。” 公孙长平:…… 记忆中弄影用法术给通力化了一片薄薄的冰,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东西。通力忐忑地站上去,没想到这薄冰能承受他的重量稳稳地浮升上空。 弄影不能离开天驼山,他给了通力一把剑,名为穿云。据他说是千年寒冰和白魅的骨头所造,就算是岩浆烈火也不会化。 通力站在冰面上,脚下是连绵的山峰,他还是第一次在如此高度俯瞰这片大地。半个时辰后,远处的荒地逐渐映入视线中,上空浮着污浊的空气,确实与此时的美景格格不入。通力看在眼里烦在心里,他微微皱眉,拔出穿云剑,只见剑身透明,当中有一根细细的白色入长针般的物体,凑近一看才发现是根被打磨过的骨头,一直衍生到剑柄。 同族骨骼锻剑,将他赠予通力,可见弄影所托之事确实重要。 薄冰按弄影所设在荒地外围降落融化。通力脚下的冰触地瞬间就化成一滩清水,印进泥土里。通力走了两步变觉着这里的空气不好闻,是没有起风但充满灰尘。 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三个佝偻前行的男子,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子。通力捂着鼻子朝他们走去。 通力身材高大,站在他们身边足以遮住光线。三人感受到了变化,停下脚步迟缓的抬头看像通力。通力见他们双眼无神布满血丝,面黄肌瘦,嘴唇开裂发紫。 为首的一个男子颤抖地张开嘴,虚问道:“你是谁?” 通力看他们如此虚弱,一时间不忍心问话,掏出水壶递给他。 三人双目涣散地盯着水壶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睛发亮,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纷纷上前抢夺。 水壶里的水足以喂饱三人,缓过劲后,通力带着他们走出浑浊的荒地,找到一个尚未干涸的小水潭休息。 “大侠莫非是神仙,下凡来帮我们的吧?” 通力打扮确实和他们不同,他摇头笑道:“我只是……修道之人,听闻此处出现了罕见的干旱,就来看看。” 三人哦了一声,叹道:“大侠有所不知,这并非是干旱啊。” “此话怎讲?” “我们三人是前方碧潭村来的,碧潭村原本是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的一块好地方。虽然不富裕,但是地处偏远,没有苛税也鲜有战乱盗匪,所以靠着庄稼,大家也算过得不错。几年前,东南面几个村子的村民突然到了我们这儿,说他们村子遭了旱灾来避难。可谁知半年后我们村的一条水脉就断了,紧接着地下水也没有,土地都开裂了。” “那为何说不是干旱?” “因为我们那里的天气还是一如往常,到了时节就会下雨降雪。但是这水落到地上就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完全没法储备水源。我们试过改造水渠蓄水,甚至拿盆子接着,但是第二日这些水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如此说来,弄影怀疑有妖魔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我们问之前逃难来的人,据说他们村子当时也是这个情况。这不,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往天驼山走,希望能找到新的地方落脚。只是这一路走来,满眼都是黄土枯枝丫……哎” “那怎么只有你们三人,其他人呢?” “饿死的,渴死的,病死的,掉队的……最后……也就剩我们几个了。” 通力瞧他们可怜,在问了方向后将水壶留给这三人便再次榻上旱地。 随着深入,逐渐有横尸出现。通力上前查看了几具尸体,从样子来看皆是渴死的。他心中叹息,再往前半个时辰,变看见了刻着碧潭村三个字的石碑。 村子尚未空,仍有一些个老人做在墙角有气无力的望着天发呆。通力经过时他们好无反应。 通力所携的水不多,剩下三罐又分了两罐给那些老人。可惜这里的大部分人濒临死亡,一口或者一碗水与他们来说并无区别。 他们就像是被人丢弃的垃圾一般倒在那儿,看的通力心情沉重。 忽然村子深处传来一个幼童的哭声。通力闻声而起顺着方向走去,在村子南边的一个破屋里看到了一个婴儿。 婴儿裹着棉被,躺在一个木质的摇椅上,通力上前蹲下,见他小脸白白胖胖的,显然被照顾的很好,与屋外的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环顾屋子上下,好像废气有段时间了。这小娃娃的爹娘呢?通力心里正疑惑时,感感觉到身后有一样。 他背对着“敌人”,佯装逗弄着小娃娃,接着地面迷糊的影子,在那人伸手之时,迅速举剑转身。剑套抵着那人的喉咙。通力清楚的看到他咽了咽口水。 半秒后,通力发现这脖颈有些不同,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女子。 女子被剑抵着,手里举着陶罐,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吓着了。 通力慢慢起身,这才看清了自己眼前这个粗布衣服的女子,发黄的脸颊,额头上还有条丑陋的疤痕,像是蜈蚣一般。 通力收回穿云剑,却不想二人异口同声闻到:“你是何人?”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下那孩子的哭声。 一百零六章 男女搭配 或许是女子过于瘦弱,通力很快就收回剑,自报家门:“在下通力,路经天驼山脉时听闻此处旱灾有异便来查看。方才在外闻婴儿啼哭声,进门不见人就停留了一会儿……” 女子不似通力,依然充满警惕地看着通力,两人相对沉默,连小娃娃都不哭了,咬着手指看着二人僵持。 如此下去恐生误会,通力侧身退到门边给女子让出一条路,问道:“这是您的孩子?” 女子狐疑的走过去,将孩子抱入怀中,摇头:“我也是路过想到中原去,沿路经过好几个村子都是这样,跟着逃难的人到了这里。没想到这里也没水。路过这屋子时发现了这娃娃还剩一口气,他爹娘好像都死了。” 原来如此。 “之前路过村子也是因为干旱?” 女子点点头:“据说不知道怎么的河道就断了,就算下雨也没用。后来就有人饿死了,死人越来越多,就有了瘟疫,剩下的人就往外逃。” “我方才来时碰到碧潭村的人,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这旱灾来的确实有点奇怪。”通力朝外头看去,空气愈发暗黄,似乎要起风沙了,“你和这孩子打算怎么办?” 女子看着身体也不怎么样,她这样再带着一个孩子,通力不认为她们能走出多远。女子自己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她有些纠结的哄着怀里的小娃娃,警惕又不安地瞟了通力一眼。 女子的样子唤起了通力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那时他才在这世上活了十几年,毛还没长齐就跟随爹娘从山里搬出来。过了两年,他村里刮起了一阵修仙修道之风,年少好奇心重的通力便跟了一个师傅四处游历去了。 在外十年,受过伤发过善,却见着自己崇拜的师傅死于凡人有限的寿命。那是他第一次直面生死,在师傅下葬之后,他连夜回到家乡。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会写法术的人,通力回去后很受拥戴,甚至坐上了村长之位。然而,他的爹娘却没几年就病逝了,当时村子里正好有个江湖术士经过,说他命太盛,所以身边人都盛不住。通力嘴上不信,但是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忌惮。所以在二十七岁那年再次离开村子,一个人四处游历。 四年后的一天,他与一伙山贼打斗数日,重伤落入山崖。醒来时才知道山崖下正好是个河流,他顺流飘到了一个镇子附近,恰好被河上的船只发现救下。 救他的是个女子,叫萍儿。萍儿外出省亲,那夜正好乘船归来。萍儿单纯善良,只看到他浑身都是伤就把他抬回自己家,全然没有考虑他是否是什么黑道坏人。 那时候的通力或许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亦或许是天命。他在萍儿家中疗伤的那段时日,两人暗生情愫。但是,与公孙长平四人听闻的传说不同,他当时离开并非是为了回天上,萍儿家中也没有谁反对他们交往,而是因为山贼。 这伙山贼就是之前与通力有过交手的那伙。他们常年在这一带游荡,萍儿所在的镇子还有附近四五个村落一直都深受其害。通力想要和萍儿长相厮守安定下来,他觉得必须要先除掉这伙山贼。 萍儿虽然担心,但是这是为了整个镇子的长治久安,就应允了他。然而,通力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那一年里,他与山贼多次交手,期间他曾被山贼关了数月。最后他将山贼头子杀了,那些个小喽喽们也就成了一盘散沙,有的被官府抓了,有的跑到别处自立山头,还有的隐姓埋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此时,通力已经被山贼带到距离镇子几千里路的外地。 再次回归自由,通力便紧赶慢赶的往镇子去。然而,仅仅一年,整个镇子已经是空无一人,成了荒村空城。他疯了似的四处打听,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第三个月,镇子上突发瘟疫,死了不少人。官府为了保全其他的村落,将镇子全方位封锁,待人死的差不多时就一把火把镇子烧了。据说那一把火下去,无人生还。 此事相隔多年,如今通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封尘多年的记忆才再次涌现在脑海中。通力非常清楚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感情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 “若你暂时也没有计划,不如等我几日。我带你们出去。” 通力想救她,当初他没能救下萍儿,如今眼前这个姑娘,他想救她。 可是这个女子却不想萍儿那么单纯,她抱着孩子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通力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你现在也没其他人可以相信。当然你若是有信心能撑到一个有水的村子,在下也就不多管闲事了。” 女子撇了撇嘴,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那我就等你。” 通力笑着嗯了一声,将手中最后一壶水递给女子:“还不知姑娘大名。” “我没有大名。”女子回答的很干脆,“我家里排行第七,大家管我叫小七。” “哦......”通力感觉自己心里生出了一种熟悉但是久远的感觉,“那七姑娘,你和这孩子暂且在屋里呆着,我瞧外头这天气似乎要起风沙了。” 小七哦了一声,看了外头一眼,转身放下孩子关上窗户。 “我能用你这水烧些稀饭么?孩子饿的不行。” “有米么?” 小七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有一些发黄的大米:“我刚才从附近空屋子里找到的。” “我来之前你哪有水烧这些米?”通力好奇心起。 小七咬咬唇,低声说:“我来这里两日找到一个还没完全干涸的地下泉眼。” “哦?村里其他人不知道么?” 小七摇头,一边准备生火一边解释道:“这个泉眼是在一口井下,我到的时候井已经干了,后来过了半天再去,就看见一个人趴在井台边快死了。我跑过去看,就听到他咿咿呀呀指着井底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索性饿哦就帮他下井去拿。结果东西没找到倒是看见井壁上一个暗道,进去之后通往一个洞窟。这泉眼就在洞窟里。” 通力听言问道:“那你怎么不和村里人说?” 小七扑哧一声笑道:“你看着村里有几个人有体力下去?再说了,那泉眼时有时无,根本没有多少水,我一个人打上来一些,只会引起他们疯抢。到时候就算没渴死也互相争抢受伤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干活不累 通力看着小七眉眼活泼的样子,和萍儿当真完全不同。方才那种相似的感觉可能是风沙蒙了眼看错了。想到此,通力自嘲地笑了笑。 风沙没过多久就刮起来了,虽然不大,但是也搅得门窗吱吱作响。小七蹲在灶台后,怎么都点不起火。 “天干气躁的怎么就是不着呢......”通力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柴火都是干枯的树枝,上面覆着一层灰。 通力无奈,拍拍小七示意她后退,随即上前手心噌的一声燃起了一个小火苗。在小七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炉灶就这么生起来了。其实这样的小法术在中原并不少见,小七诧异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在。 “米。”他生硬的伸手要米,小七呆滞地哦了一声将布包给他,然后看着小小的水壶里出来至少水壶体积两倍的清水来,“你要不去哄哄孩子吧,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小七听话的走回床边。通力低着头看着锅,但是他知道小七时不时地在瞟他:“那人看着很厉害啊,徒手生火,还有仙瓶。你小子撞大运了,十有八九还真的能活下来,到时候我们缠他个一年半载学个一两招以后也不怕了。” 小七自以为说的很轻,但是通力不是凡人,五感超强,她那些话传到他耳朵里,引得通力哭笑不得。小娃娃在小七的逗弄下慢慢恢复平静,她抱着孩子一抖一抖地走到灶台前看看情况,那样子就和寻常妇人一样。通力好奇心又起问道:“你多大了?家里兄弟姐妹呢?”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家......原本九口人。兄弟姐妹大部分都各自婚娶了,只有大哥,大约七八年前和一个商队走了,说去中原做生意挣钱,之后就没了音讯。后来我爹娘相继病死,屋子和地都要分给家里男丁,我又是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好,就想着去中原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哥。” “我是从中原来的,你大哥叫什么名字?或许我遇见过。” 通力是真心想帮忙,却不想小七却有些犹豫:“他......也没什么大名。我们家里就一直管他叫大哥。况且他这么久不回家,也不写信......说不定他也和其他兄妹都成家立业了,我这一去反而突兀平白添麻烦。” 通力觉得奇怪,但是碍于当时二人不熟,这又是她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二人攀谈之际,锅里的薄粥便烧好了。小娃娃闻到了半叟的米香探出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可惜他饿的太久更不能暴饮暴食,小七找了个破碗小勺一点一点的喂,通力则站在门边看着外头风沙逐渐减弱。半个时辰之后,外头不再起风,尘埃落下逐透出青空日光。 小娃娃喝了米汤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小七将他抱进屋子里间后便出来道:“走,我带你去那个有泉眼的井。” 通力原本打算照看好二人自己去寻的,现下看着小七斗志满满地样子,反而不放心起来:“你留那孩子一人不要紧么?万一有什么坏人......” “没事,能到这地方的人要么是你这样的,要么就是我这样自己都快走投无路的,谁会去对小八动歪脑筋?” “小八?” “哦,对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想我二人也算有缘,我叫小七他就叫小八吧。” 通力低笑:“你这年纪恐怕都能做他娘了,叫小八跟姐弟似的也不怕别人怀疑。” 小七听言想了几秒,黑着半张脸:“你才他娘呢,老男人......” “老男人”三个字,小七说的轻,通力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他这般长寿可不就是个老男人么? 小七领着通力绕道村子深处,二人远远的就看到那井台。走近一些还能瞧见原本在一旁的人工水渠,只是现在只剩一层泥沙了。 通力搬走旁边两具尸体,朝下头看去。只见地下有淤泥,显然还没有完全干涸,泉眼之说确有可能。通力来时就带了绳子,却不是给自己用的。 “你不下去?”小七见他利落地给自己绑上绳子,一头雾水,“你这是把我当狗了?要放我下去找路?” 通力用力打了个结,低笑道:“小姑娘家整体想什么呢?” 小七看他的样子,无奈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在干嘛才问的呀?你这样子不就是想让我打头阵么......大男人还怕......” 通力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井绳,两只手随意扯了几下,那绳子就断了:“你个人在上面不安全,你先下去,我在下来。” 小七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绳子绑结实后,通力把另一端绕在自己腰上:“我看你也不像是柔弱小姐,等下你双脚顶着井壁下去,记住腿打直别磕了膝盖。” 小七嗯了一声,忽然也笑道:“哎,通力,你可别忘了,我自己下去过一次的。” 也是!通力这才想起这茬,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言毕,小七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护着腰后,两条腿蹬了没几下就到了井底。站在淤泥上,小七皱着眉仰起头朝上头大喊:“哎,那你怎么下来啊?” 通力回应到:“你往洞口靠,别站中间。” 还不等小七反应,通力就直直的跳下井。还好这丫头反应不慢,吓得立刻贴到岩壁上,愣愣地看着他脚下生云缓缓落地。 通力见她一副被吓傻的样子,一拍她脑袋道:“还不快点带路?” “哦哦。”小七看了看四周,找准了一个位置,从腰间那处一把小刀开始凿石头。 “你把洞口封起来了?” “没,我才没这闲工夫呢。我来的时候就是封起来的。” “你来的时候就封起来的,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洞的?” “额......我......感觉到这里有风。然后凑近一看,正好有个缺口,透过去就看到里面好像还有个空间,然后我就把石头凿开,出来的时候怕别人起疑,就又把石头填回去了。” 四人看到这儿时,叶冲突然道:“长平,你肯定就是你娘,也就你爹这少根筋的听不出来她在撒谎。” 公孙长平:“你怎么确定我爹没听出来,还有你怎么确定这是我娘?” “你看着小丫头发愣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就第一次见天舞你被迫摸他之后,嘴一张楞了半响的样子,那神韵......真的。不过你爹......也可能是比较厉害根本无所谓别人骗不骗他,反正他死不了。” 公孙长平:...... 天舞:...... 第一百零八章 措手不及 通力并非是没听出来小七言语之中的疑点,而正是如叶冲所言,他根本不怕。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与其现在拆穿她,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打起来,还是登上去之后再做打算得好。 二人钻过井壁上的小洞,里头果然别有洞天。洞中阴风习习,还浮着水汽。通力随手整了个火把,照亮了整个山东, “那儿那儿!”突然小七兴奋地抓着通力指向某处,“那儿就是泉眼。” 火把靠近,照亮了一个半干的地下河道。 “这里以前的水量应该很大,这河道的印子都还在。”通力俯下身,在火光的照应下看到一个小洞,里头冒出了水。应该是更深的地下水道,只是这水流的方向,“走,我们到上游看看。” 根据山洞的走势这里应该是中游地区,朝西才是上游。那如此说来这里从天驼山下来的某处河道断了?但是根据弄影所言,河道是从东往西断的......从下至上的断水,这恐怕不太可能啊。 二人小心翼翼的向上游走去,只觉得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淤泥里也逐渐出现了稀疏的野草。风从前方吹来,通力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是窗户被开了一个小孔似的,传来呜呜的声音。他下意识握紧了穿云剑,更加集中地感觉周围的变化。 只是最后出现在二人眼前的一幕并非他们所想。只见一个巨大的镜子插在河道中,上方流淌下来的水尽数被镜子吸纳,偶尔水流大些会溢出一些继续按原来的方向下下游流淌。 “这是?!” 通力记忆中的二人和一路看戏的四人都惊讶地喊道。 公孙长平第一个坐不住:“这和阎罗镜怎么......” “几乎一模一样啊!”叶冲也奇怪了。 桑菀也吓了一跳:“从样子看上去真的一样,而且这个吸水的样子......” 天舞深吸一口气道:“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凡届通往地界的门原本不止七合谷一个。原本有五个,每一个都有一面阎罗镜。但是另外四个在过去百年一一关闭,不过我听说是被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镜子就是五个地界之门中的一个。” 天舞嗯了一声:“我们一直怀疑七合谷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看守,是因为原本五扇门都是像这样独自一面阎罗镜,随着一一被毁,所以就安排了阴神后人看守。” “可是......这镜子怎么会将上游的水拦住了?” “一定是有人移动了镜子。阎罗镜,什么都能吸纳......莫非是魔族的人移动了镜子......我听说魔族有一段时间大旱......” 记忆中的通力对这镜子也颇为震惊,他走到镜子正面,伸手去摸却没有被镜面阻挡下来。一旁的小七,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么?” 通力也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摇摇头。他突然用力敲击了一下镜面,只听哐的一声,激起几尺高的浪花,但很快水流就恢复原状朝镜子中流去。 小七被一连串的怪事弄傻了,她再次警惕地看着通力道:“你什么人?该......该不会是妖怪吧?怎么能把这么大的镜子徒手砸的震天响?” 通力轻按了一下她的头道:“就算是妖怪,也是好妖怪。你与其质疑我,还不如多盯着周围别有什么异动,把我们给弄了。” 他这么一说,小七心里就更不安了。她慌张的看了四周一遍又一遍,期间通力还是没搞清楚这镜子到底什么来路。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通力皱着眉头摇头,小七是失望地叹气。突然通力想到什么,随即拔出穿云剑再次朝镜面砍下去,这一下比方才还要狠,几秒后镜面上出现了一条短短的裂痕。 小七大喜:“你这剑倒是比拳头厉害!” 通力笑道:“废话。这可是神剑。” “神剑?”小七脸上的惊喜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事惊讶,最后又是一脸愁意,“我说......这镜子什么来头我们还不知道,就这样万一砸碎了会不会......” “你放心,有什么我担着,你倒是跑就行了。这镜子害得多少人命,还不让人砸么?怎么可能?” “不是......” 小七话音还没落下,通力对着镜子又是一剑,这下更是溅出星火光,原本的裂痕愈发长了。 “小七,你说万一把镜子砸碎了,里面会不会有山洪爆发,淹死我们?” 小七呵呵道:“那你还砸……” 通力转头勾着嘴角指着她身后道:“那你退后一些,万一看着事情不对,就快跑。” 小七哦了一声,连退五步,颇为心烦的看着通力砸镜子砸的上瘾。 突然听到哐当一声,一块碎片掉了下来,砸到下面的岩石又碎成两半。二人屏息盯着镜子,并没有山洪的痕迹,倒是镜子能吸的水变少了,慢慢的一部分水绕过镜子从两旁流走,在下方重新汇聚进入原本的河道。 天舞忽然低喊:“我知道了,一定是有魔族的人破解了这面镜子,所以它现在并非是地界的门,而是凡界直通魔族的门。” 天舞刚说完,通力记忆里的这块镜子就出了变化。 整面镜子忽然发震,像是地震似的。小七见状,吓得赶紧把通力拉到旁边。 通力随没被吓到但是心里还是要三分紧张。二人盯着镜子可是忽然它又不动了,好像刚才是一场幻觉。 面面相觑之后,两人再次回到镜面前,只见不是通力还是震动把镜子弄得漫步裂痕,随时要碎裂的样子。 “通力……”小七刚开口,突然镜子里面飞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凄厉的叫声,只朝二人脑门撞去。 通力一个激灵,护住小七,拔出穿云剑,反手执剑将穿云剑转的像个圆盘,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两个许多个黑色的东西惨死剑下。 “这这都什么呀?”小七等到通力收拾完才敢探出头朝地上看去。 通力蹲下身用手拨弄一下:“好像是蝙蝠,嗯……不过眼睛怎么是红色,好像充血一样。” 小七刚想让他丢了这恶心的尸首,余光就瞟见一股白烟从镜底飘出缠绕在通力脚下:“小……” 话未说完,通力突然就被什么抓住脚踝倒吊在半空中,手上穿云剑失了握力,插进镜前岩石中。 第一百零九章 破镜 通力被倒挂金钩吊在半空中,他废力的屈身朝上头看去,只见一股白烟缠绕着自己的双腿。 “小七,把剑丢给我!”通力指挥着下头不知所措的小七,可是这穿云剑卡在石头里,她怎么可拔不出来。 眼看着镜子又开始震动,通力愈发着急:“别拔剑了,你快跑。” 通力这一喊声音极响,吓得小七哦了一声撒腿就跑。不等她跑没影,镜中又是一波蝙蝠一般的怪物冲出来围攻通力。 没了穿云剑身体又收到限制,通力仅凭一双拳头实在寡不敌众,无奈之下使些小法术护住自己的上半身。可是这波蝙蝠明显比之前的更凶猛,通力的小法术难以抗住蝙蝠们的攻击。 通力的衣服已经被撕咬成了破布条,两条赤裸的臂膀上传来蚂蚁啃噬一般的痛痒感。他被这些真假蝙蝠围的头疼,忽然腹部蓄力猛地起身,双手结了一个简单的印,一道闪电从他背后闪过,劈死了几只蝙蝠,还有一些因为突入起来的亮光,害怕地惊叫四散开来,但却不离开,一直在通力可见的范围盘旋。 这一次,通力得了一个空挡,把住上方的岩石探究起自己双脚上的那股白烟,他试着将一股内力凝聚在单手上,手上渐渐出现了一层电流。通力单手覆盖白烟,那白眼却将电流包容了起来。 通力抓着岩石的另一只手滑脱,整个人失望地又回到了倒掉的状态。不幸,祸不单行,不远处的蝙蝠们再次集结朝他飞来。可能是方才的闪电刺激了他们,来势凶悍异常。眼看着他们马上又要合围聚歼,后方忽然传来一股子焦味。通力偏头看去,只见小七两条细胳膊举着又长又壮的火把奋力地朝天上戳去。 这些蝙蝠怕光更怕火,被这火把一搅和就乱了阵脚,叽叽喳喳的乱飞躲避。只是毕竟数量不少又源源不断往外冒,蝙蝠乱了分寸也乱了小七的脚步。几只黑兮兮的东西撞上火把,像是飞蛾扑火似的,小七重心不稳,走了四五步便跌倒了。 没了火把,这些蝙蝠就像是疯了似的在山洞中乱飞。 “不是叫你跑吗!”通力看不清小七的情况,心里又焦虑了几分。 小七却不领情,大喊着:“你不出来谁带我和小八出去找水啊!” 通力苦笑不得。 “通力,快接着匕首!” 小七这匕首扔得突然,纵然通力五感强于一般人,反应灵敏,伸手去接却也没能抓住,反而被匕首划开一个血口子。 匕首落在岩石上,哐当两声,浸入水流中。二人见状同时深叹一口气。 不过,通力手上伤口划得深,血沿着手指滴落下来,恰好落在了插在岩峰中穿云剑上,又顺着穿云剑没入了石缝中。 通力之前没有仔细看,这穿云剑的剑身看着是透明如冰如玉,但里面布满了细小的纹路,就好似人身上的血管一般。血滴趟下去时,一大半被穿云剑所吸收,一时间晶莹剔透的穿云箭好似贴上了红花,细如丝,红如火。 此时小七和通力正徒手拍掉近身的蝙蝠,突然一道蓝光闪现,刺的二人一下子闭起眼睛。再次睁眼时,只见那黑压压的一团东西都已经倒在地上,不是死了就是抽搐着。通力侧头一看,就见那穿云剑剑身中央的白魅细骨已经成了金红色。通力再次蓄力想伸手去够,小七也跑来再次尝试把它拔出来,可谁知那螺旋纹路的剑柄突然变成了枯藤一般的活物,飞快的缠绕上了通力的手。 通力握住的一瞬间,感觉一道忽冷忽热的气息窜入自己体中,好像给了他无限力量。他握着枯藤稍稍使力,那穿云剑就噌的一声回到他手中。 此刻握剑,只觉得他轻如羽翼,但是手心里似乎有一根筋与那剑相连。通力挥剑,一下子就款断了脚上的白烟。他用力一登,翻身落地。再次查看手心只见一道微光链接这自己的手和穿云剑。 “莫非这就是传说的有灵之剑?”通力想起过去出入江湖就听闻有些神兵利器是有灵在其中,它会认主,即便与持有者分开,隔着距离,一样能使。而养这样的兵器的众多方法中就有以血养灵这一种,“看来弄影送的可是个好东西。” 通力欣喜笑言,却被小七一拍脑袋:“傻笑什么!还不快跑,那镜子里又有东西出来了。” 小七拉着他想跑,通力瞟了镜子一眼,只见一个乌黑的人影从镜子中款款而来。虽然容貌被遮住了,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个人正盯着自己笑。 脑海中闪回一些画面,一个红眼的丑陋之人,邪恶又得意地看着自己。 他挣脱小七的手,低声道:“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你疯啦!好不容易脱身还想被吊起来一次。” 通力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举剑朝镜子狠狠刺下去。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会反弹的镜面,此刻却将穿云剑吸入。通力愣了一下,想拔出却感应到镜子中有什么人正抓着他的穿云剑不放。他猛力摇摆,却感觉到镜子中有一股寒气正攀上穿云剑想要出来。通力蓄力在手,突然穿云剑上冒出热气,逼得那股寒气连连后退。 通力顺利拔出剑,可是一瞬间,镜面上的裂缝交互相连。通力和小七屏息只听到细碎有密集的咔嚓声,接着几秒的安静,突然嘭的一声,像是火药炮炸一般的声音,镜面碎裂,大大小小的玻璃渣朝四周射去。通力反手施法开启了防护,一手把小七掩在自己身后。然而通力却也看到在镜面彻底碎光的一刹那一股黑烟从镜子中冒了出来。 “小七,你快跑。”通力顾不得地上的玻璃渣子,一把把小七推开。那黑烟逼近通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身黑色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黑衣人手持一把长枪,双手异常灵活快速的朝通力攻击。通力没有准备,只能防守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通力在刀光剑影中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一双赤红的双眼,透着强烈的侵略和笑意。 第一百一十章 穿云剑 黑衣人来势汹汹,一点间隙都不给。通力一手执剑抵御,一手结印施法希望能为自己挣得一个空挡。这水道必然能连接到天驼山,但是通力想到沿路的其他村庄还有弄影所言的白魅的攻击力,便放弃了逃到天驼山求救的想法。 两人在山洞里你追我赶,通力渐渐觉得此人像是在和他玩猫捉耗子,并不是想杀他而是逗弄似的。这个想法让通力很生气。他一个跳跃踩上一块石头,身后的黑衣人跟上时,通力突然反身朝后,举起剑朝黑衣人砍去。 枪剑相抵的一瞬间,通力听到了黑衣人发出的一声冷笑。那个时候,凡间并没有剑术流派之说,通力的剑法都是长久的累积而已,所以提不上多精湛巧妙。每每眼看着要击中要害,却都被黑衣人抵挡住。 “你究竟想做什么!”通力瞪着黑衣人低吼道。 可黑衣人却不回答。手中的一把长枪被布包裹着只露出银色的刃,刺向通力。通力随即蹬岩翻身,刚好与利刃擦肩而过。身体下落时,左手出掌打在黑衣人的人命门处。 可奇怪的是,通力一掌下去根本没有触到任何硬物,这一掌就好像是隔着布头打在了一团空气中。通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回头看去,却见那黑衣人也是翻身,右手盘到身后一把抓住通力的左手。 手腕上传来一股炽热的疼痛,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通力没有抽手,而是挣扎着转动手腕,想要反握住对方。 可谁知却又扑了个空。两次“错失”让通力头皮发麻,他开始不确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亦或者这就是弄影所言的魔物? 通力没有定论,唯一肯定的是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他今生从未见过的东西。 就在通力分神之际,黑衣人再次抓着他的手绕过自己头顶,再一个后退用力将他拽向自己。眼看着二人贴近,通力迅速反手逆刃朝黑衣人的脖颈处划去。 黑衣人半身后仰又多过一招,但是拉住通力的手臂被划破了布衣。穿云剑虽是轻轻带过,然而那粗布的口子却是断的整齐干净,锋利程度可想而知。不仅如此,那寒冰一般的剑身带着一股子剑气,即便没有实打实的割到身上,也被剑气伤了几分。 此时那黑衣人就捂着有手臂的伤口。通力看见有点滴殷红落入流水中。这一看可让通力愣住了,不知不觉中这水流越来越大,已经淹到了他的小腿肚了。 小七此时已经被水挡在岸边,通力稍稍放心。看着脚下流水,他突然心生一计。他趁着黑衣人疗伤的空隙,凝气于剑上,几股电流缠绕这穿云剑却又不叫人察觉。随后,他狠狠踩石,双脚跃出水面,朝黑衣人去。只见这黑衣人一双血眼,似笑非笑,从容地挥舞着长枪抵挡。方才穿云剑那道剑气似乎对他的伤害不小,右手一直没能抬起来。注意到这点的通力做了猛攻。 水花溅起,雷电穿过本以为会叫他触电,可没想到黑衣人却是不屑道:“千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招?” 这话说的通力一愣,他们见过?这一愣,让通力的速度变缓,一个没注意长枪就朝他的胸口刺去。 小七尖叫着当心,通力一个激灵,身体条件反射地躲避。还好反应快,长枪从通力咯吱窝下穿过,他迅速夹紧手肘,卡主长枪。不过黑衣人也不急,他干脆放开长枪,单手扶杆向上,通力失算,身子随着长枪上下转动的势头膝盖一弯,枪茅从他腿边划过,对准自己的主人,只见黑衣人向前一步,左手顺势握住枪杆中央,再侧身用右手肘狠狠击打通力的胸腔。 通力只觉胸口紧缩,喉咙一热,单膝跪在水中。多少年没人让他如此狼狈了,一股无名怒火被挑起,他含着那口血,丹田处升气一股异常的内力,蔓延致全身。 黑衣人似乎感应到水里的变化,步子一顿。突然通力浑身笼罩着一股雾气,穿云剑破水而出,不及黑衣人却控制着一股水流,好像是一根鞭子似的,甩向黑衣人。 黑衣人此刻终于皱了眉头躲闪水柱,然而水滴溅出化作冰锥。通力挥舞着穿云剑,剑中金光转为黑色。剑身映出通力一双龙眼。 通力触摸不到黑衣人的肉身,但是水能。它势头凶猛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龙,对黑衣人紧追不舍。 然而这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闪避多次后再次站到镜子前,此时镜子只剩一个框,但是框中一片漆黑。长枪立在他面前,黑衣人嘴里飞速地念着什么,在水龙吞没他之前大喝一声。 随机黑衣人化作一团黑烟,在山洞中四散开来,像是冤魂厉鬼一般想要缠绕着通力。 “这便是你的真身么?”通力低笑,不知哪儿借来的一阵狂风,吹的那黑烟难以近身。 此时通力已是半个龙身却不自知。龙尾腾在水面上,穿云剑在他的手指智慧下窜进黑烟中,传来指甲刮过硬物的刺耳声。 黑烟被困在一角,但是却没有乱。突然通力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一般,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通力皱眉,忽然背后哐当一声,转身瞬间一把匕首从他鼻梁划过差点破皮。 只见通力身后半指距离,那把长枪正对着自己的脑门,歇下方,小七正半个身子站进了水里。看她的姿势方才那匕首估计出自她手。 莫非是声东击西?通力回头,果然那黑烟正渐渐散去,消失于无形。 而被小七打歪的长枪,无人控制却能再次瞄准通力。“受骗”的通力转身指挥着穿云剑便是一道惊雷从头穿到尾。 可是那“长枪”也不傻,它突然失力坠入水中,紧接着就听到小七一声惨叫。 “遭了!” 这雷电劈不死长枪,劈不死通力,但小七一个普通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通力急忙收力,施法护住小七将她移到岸边。慌神的功夫,那黑衣人再次现行,小七挣扎着指着通力身后,却还是来不及。 通力侧身那枪茅便刺进他的手臂。这样小伤原本不算什么,可是那长枪妖孽得很,通力只觉得它在抽走自己的内力,通力一怒之下,一掌下去竟然把长枪徒手劈断。 那黑衣人后退几部楞在原地。 此刻通力已经化身为龙,怒目而瞪。黑衣人眯着眼,忽然笑道:“来日方长。” 不等通力再有动作就化为一团烟,消失在山洞中。 第一百十一章 生死之交 黑衣人的消失让山洞一下子安静不少,只有川流不息的水花声。通力起身拔出枪茅查看,只见上头有奇怪的图案。他蹲下身将枪茅放进河流中冲刷干净。 就在这无意间,通力看到自己身后还没来得及褪去的尾巴,吓了一跳。但是转念想到神龙只说又有些好奇起来,他摸了摸那条尾巴,确实长在自己身上。 小七被圈在通力的防护中,索性那电流也只是一时的剧痛感,现下已经平复的差不多。 二人看着龙尾慢慢褪去,通力又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样子。 “你……”小七欲言又止,有些不安地看着通力。 通力起身松松四肢,虽然身体有些酸痛但还能走:“我没事,先上去在说。” 小七没敢多问,哦了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通力却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抓好。” 小七有些窘迫,抓紧了他胸前衣领。通力叹气,但也不计较,带着她快步原路返回。 二人身后那面破碎的镜子,在河水的冲击下缓缓倒下,直到彻底淹没。 回到村子后,小七急忙跑去屋里。此时小八正一个人在床上爬来爬去,见着小七后就嗯嗯丫丫地叫唤,伸手求她抱抱。 看到小八没事,小七松了口气,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 三人到门口一看,只见好几个瘦骨如柴的村民,此刻睁大眼睛像是疯了一般大笑大叫:“井水!有井水啦!” 小八看着门外的疯子,觉得好玩跟着笑起来。走出门若无其事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返回井边,只见村民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一桶桶打水,一瓢瓢地舀,再没力气的也要用手捧着喝。 这事应该算是了结了,剩下的就是回天驼山问问弄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儿,通力看着小七,问道:“你现在怎么打算?还是要去中原?带着一个小孩子?” 方才二人在逐渐恢复生气的村子问了一圈,没能找到小八的家里人,自然也没人愿意收留他。 小七一叹气,觉得自己和这孩子也算有缘,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渴死在前面路上,现在遇到了通力实在幸运。遂决定带着他一道去中原。 通力笑道:“那我送你一程吧。”却不想这番好意换来小七扑哧一声,“怎么?” 小七笑得眯起眼,摆摆手道:“就是觉得你这话有点歧义,好像要送我上西天一样。” 通力低笑不回答。 二人整顿一番后便腾云出发。这是小七第一次飞上天,紧张又激动,抱着小八不敢往下看。 “我突然知道长平为什么喜欢天舞了。”叶冲低语,却又让人听得到,“这小七要真是他娘,那和天舞还真是一个调调。不……讲不定天舞是长平失散多年的姐妹?” 公孙长平冷言道:“你想多了。” 叶冲笑得。通力更是笑得古怪。 通力载着小七一路略过了天驼群山,最后落在蠡沅镇附近。 彼时的蠡沅镇人口并不多,镇子中央才稍许热闹些,周边就宁静无人。 不过,虽然没人但是风景比现在好多了。通力以前在这一带住过一阵子,他带着小七走了一段山路后,找到了过去住过的木屋。 “这屋子是我以前建的,虽然不是很新但还算牢固。这里离镇子不远,你走路去的话十分钟就到了。” 小七抱着小娃娃在屋里兜了一圈,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里有些安静,不过你可以养些狗和家禽,不用担心有坏人。” 通力絮絮叨叨讲了很久,知道磨光了小七的新奇。 “你不是还有急事要办么?”小七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在外劈柴的通力,“再不走会不会来不及了?” 通力停手,想了想,从这里去天驼山,腾云虽然快,但是要找回山洞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哎,安心吧,别看我人小,但是好歹也一个人闯荡过的。不会有事的。”小七看着通力,怀里的小八也盯着他,“嘛,不过你要是办好事的话,也快点回来。” 嗯?通力诧异回头。 小七踌躇了一会儿:“毕竟这里也算你家。而且,我两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哎呀,就是我也需要……人家帮忙之类的……” 通力多年不与人相近,眼下突然有人这么一说,他心里不可能一点波动都没用。 不过碍于年长,通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变化。他回身一边继续砍柴一边道:“我五日后再走。你一个人再带着个小娃娃日子不容易过。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你们累些家底。到时候就算你要离开继续去找你大哥也不至于太窘迫。” 通力背着小七看不到她的表情,沉默半响后,只闻她小声道:“什么嘛,送佛送到西。” 就这样,通力和小七带着小八过了五日普通人的日子。这期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样平淡祥和的生活。 “哟,小两口又带孩子来逛集市啊。”最后一日,通力说要多换些铜板和存量,顺便带小七认认路。 大婶笑得欢,小七脸红着解释:“大婶,这是我哥,这是我弟弟。” “哎哟,骗谁呢,你这哥哥长得可真老相。” 通力:…… 小七:…… 最后通力大包小包的回了木屋。三人吃了最后一顿饭,通力便准备出发了。 五日,身上的伤痛好的差不多了。想必干旱一带的情势也缓和了不少。现在回天驼山,正好。 “要走了么?天都黑了?”小七看月黑风高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 通力嗯了一声:“不过小七,万一你找不到你大哥怎么办?” “那……那就在这里一直生活呗。” “不回家么?” 小七苦笑:“要是能在家乡好好生活,我压根就不会出来。再说不是还有你么?我看你在山洞这么厉害,到时候找哥哥也拜托你了!” 小七讨巧似的鞠躬,笑得谄媚。 通力失笑,大手按着她低着的头道:“还真是不客气,不知道当初谁这么警惕我是不是坏人的。” 随即,通力捏诀,脚下浮起一片厚云。 “我很快就回来。” 言毕,他便腾空飞起消失在小七的视线中。 那一刻在通力心里,他是想再次像普通人一样过下去的。什么寻根什么神仙,都无所谓,都不急于这一时。就算真的是神仙,那就这样留在小七身边,留在人世间,兴许还能保她一生顺遂。 第一百十二章 转眼就忘了 从蠡沅镇腾云到天驼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按照先前的路线,他依然从天驼山东北面上山。 通力选在夜里出发,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是这天驼山到了夜里极少下雪也不容易眼盲。 通力很快就凭着原来的记号找回到了当初的山洞。山洞里藤蔓依旧覆在岩壁上,打斗时留下的狼藉此刻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人在洞口侯着。 白衣女子看见通力,笑着屈膝,随即伸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山洞内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有了这么一身白衣,无需他生火。只是女子七绕八绕的,通力难以摸清路线,二人就进了一扇门。 不同于上次的冷清和神秘,这次屋内聚集了许多人。或者说许多神仙。 “哟,回来了。”弄影站在人群中间,见通力进来,笑意爬上脸,“我还以为你小命不保了。” 通力扯扯嘴角,扫了一眼冰屋内的人。 这些人不似弄影,一个个盯着他上下打量,好奇,警惕,厌恶,不屑,总之什么眼色都有。 他们有着和通力相似的气息,却又有着不同的气场。 冷漠。 通力看着这些人脑子里冒出了这两个字,无论是怎样的眼神,那眼睛里都是毫无情感可言。 弄影看着两边还不认识就有些微妙的氛围,眼梢微笑上前与那些人道:“这位就是我与你们说的,落入凡界的神龙,通力。” 然后又面向通力道:“这几位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你的同族。” “神仙?”通力微微蹙眉,觉得眼前这些人实在与自己所想的不同,仙风道骨没有,神圣严肃亦没有。 “确切的说,是神,没有仙。”弄影纠正他,“来说说你去到那干旱之地发生的事吧?” 好吧,先做正事。通力将自己到了那村子发现井下山洞,以及那镜子和黑衣人的事都说了。不过他把小七的事瞒下了。 那些神听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通力心里都是疑问,见他们不开口便自己问道:“那镜子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个黑衣人?” 弄影听了低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回事?” 通力看着那群神,神也看着他,双方不语。忽然屋内深处起风,一条金光闪闪的东西腾在半空呼啸而来。 那神见着它一个个区腰行李:“神君。” 它飞近后通力才看清是一条通体白鳞的龙,在屋内火光下折射出了金光。白龙盯着通力,绕着他盘旋一圈,最后化为人形落在众神面前。 这人形长得俊美,颇有巾帼女豪的气质。哦,不。好像确实是个女子。 这女子朝弄影作揖:“弄影大人,请恕晚辈来迟。” “无妨,穆遮神君位高事多,反正天驼山水脉之事小,不差这几分钟。” 穆遮瞟了通力一眼:“神龙误入凡间可不是小事。” “神君好眼力,一下子就认出他的真身了。” 穆遮冷哼一声:“当年阴阳神做凡世造轮回,时候挑的不好。一时失察,把神胎降于凡间。但神胎毕竟是神胎,就算他如今委身与凡人身体,也盖不住那股神力。” “哦,那这么说得找阴阳神问责了。好好的神被掉到了凡间,委屈做了几百年凡人。” “问责就不必了。此事时隔久远,我族先辈也早早归墟。且当年神魔之战后三界混乱,难免有疏漏,四族和阴阳神都有责任。至于那镜子恐怕与五大门有关。” “确实。天驼山水脉有一个联通地界的门。不过多年前就被封印,连同镇守的阎罗镜一起被毁。”弄影道。 “凡界通往地界的五大门,如今只剩巫山云谷和伽蠡山谷了……”穆遮身后一个神说到,“巫山云谷阴气最重,已由阴神亲自派人把守。而伽蠡山谷那出的门也快被毁了。所以……按理说阎罗镜只剩一块了。” 弄影听言笑道:“那这么说来,通力所见是个冒牌货……” 那神想接话,却被穆遮阻止了。 “晚辈实不相瞒,这毁镜关门就是因为天上已经察觉到已有魔族之人破解了封印。这次通力所见之镜,多半是他们仿造的。能将天驼山水脉吸干一半,恐怕这仿造品的威力不小。” “既然神族已经知晓,怎么不下凡来管管?” “弄影大人这话问得可就奇怪了,当初阴神坚持不让四族插手地界事儿时,您可是大力支持的。如今既然是魔族闹事自然也是要阴神出面吧。关我们什么事……” 穆遮身后的小神语气不善。而弄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只白魅,目露异光看着众人。 “阴阳神当年只是拒绝同四族一起监管地界,但是凡界还是六族同治的。如今这魔入了凡界,怎么就不关你们的事了?” 那小神还想接着说却被穆遮阻止了:“晚辈也觉得弄影大人说的对。只是三界分离,天界神族要进入凡界,还需长老会同意。不过现在这位通力毁了那魔镜,也算是我们龙族尽了一些心意。待通力和我们回去后,定会好好谈论一下对策的。” “回去?”这下换作通力不满了,“回哪里去?” “自然是跟着我们回天界了。我听弄影大人说,你之所以回来这里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么?跟我们回天界去。” 穆遮和她身后的神看着他,那种微妙的气氛更加明显了。 “和你们回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通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神怎么可以随便下……” 穆遮身后的小神多嘴,再次被打断:“等你熟悉了天界规矩就可以了。” 通力脑子里有个声音叫他快跑。只是他虽为神,但比起身后那些个当了百年的神们,他始终太年轻。 通力脚刚刚挪了一步,整个身体就被什么捆绑住了。他低头看去,只见十几条黑线把自己五花大绑。 “你……”通力还没开口便觉得脑子一痛,紧接着便眼前一黑。 待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体传来陌生的感觉。通力试图回想,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是谁……这是哪里?” 突然眼前照进一束阳光,半遮着眼睛看去,只见白云翻涌,金光照耀。 一百十三章 一眼万年 “通力……这是失忆了?”天舞没想到通力回到天界就失了过往的一切记忆。 天界的人告诉他,他是这天界神龙族的一员。他在一座雷鸣山内沉睡许久,现在刚刚破山而出。 “他们这是用洛岩的身世在扯谎?” 桑菀嗯了一声,兴许是因为确实有这么一段故事,所以那些神龙的话听起来特别真实好不违和。 一旁公孙长平和叶冲也沉默着。半响道:“我刚才没听错吧,那个神说通往地界的门有一个在伽蠡山?” “嗯,是这么说的,伽蠡山。怎么了?” “伽蠡山……”叶冲支支吾吾,“不是……三台观的那座山么?” 四人陷入沉默。公孙长平开始意识到他遇见天舞,和她一起去找阎罗镜,还有现在在通力记忆里,这一切会不会都不是偶然,不是正巧? 而此时通力在天界和别的神仙一样,按着各种规矩生活,到时间了就去施雷于凡界。 这一晃就又是千年。 可是也正是千年之际,通力开始觉得疲惫。其他神龙千岁时,正值壮年,而他却提不起劲,什么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来。 桑菀见此,叹息到:“通力恐怕是要归墟了。从迎辉算起,他差不多活了快万年了。” “不归墟的话会如何?” “不知道……但据说会成魔。” 而此时天上的神龙并不知晓通力已有迎辉千年寿命,都以为他是厌倦了天界的枯燥生活。 一日他施雷归来,突然与相近的小神道他想去凡间看看。 小神听言急忙说不可:“天上规矩您是知道的,神不可随意下凡,就算下去了也必须封印神力。这凡间三教九流的,您可别惦记了。” “那我怎么听说阴神派了神仙驻守在巫山?巫山不是在凡界么?” “大人,这不一样。巫山是地界之门,有神把守是应该的。” “那我就去巫山好了。” 通力说完就起步,小神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腿:“不可不可,地界之事由阴神主管,就算是淮若大人和玄武神族也只能是协助。如果您下去了,姬月大人会不悦的。” “有什么可不悦的,看看怎么了?” “不行不行。之前伽蠡山之战,阴阳神和玄武死伤惨重,已经在编排龙族和兽族冷眼旁观死不帮忙了,现在你下去看看,他们会怎么想?” 通力在天界千年,这五大神族奇妙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 “那我去伽蠡山吧。” “大人!大人!”通力不顾小神阻止化身藏龙,小神被他一同带走,只好抓着龙须不放。 其实神仙下凡,只要不施展神力是无人知道的,更别说是通力这般普通神仙。 时隔千年,伽蠡山一带早已成了喧闹的村镇。通力来的巧,恰好赶上一场法会。 法会的内容也无特别。凡人聚集在此,感念传说中的神仙替他们除了妖魔鬼怪还伽蠡山以太平。 通力拍拍一旁紧张的发抖的小神:“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附近兜一圈。” 通力带着小神围着伽蠡山绕了半圈,吃了吃凡间的食物。通力恍惚间觉得唇齿间的味道颇为熟悉。 “这里……”通力张了张嘴,想想还是不说了。这小神原本就紧张,若他说感觉自己来过这里他恐怕更紧张了。 忽然身后跑过一群孩子,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相同的黑白袍子,梳着干净的发髻。 “你这么慢,等下师傅来了可别怪我们不帮你瞒。” 通力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稍幼的小男孩儿,提着一篮山竺,废力的爬着楼梯。 男孩儿抬头看了通力一眼,绕开他二人继续向上。 “这山上是有学堂?” “啊不是,是个道馆。听说是住着降妖除魔的道士。” 通力低笑:“凡人还能降妖除魔?” “凡人毕竟是阴阳神的后代,多少还有点本事的。至于这妖魔鬼怪,能在凡间的,也都是些无名小卒。厉害的早就被巫山的人追杀关进地界了。” “原来如此。”通力喃喃,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我们去一次巫山吧,反正下山了。” 小神这下子急得哭出来:“我的好神君,您这到底是要看个啥?” 看个啥?通力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好想对什么不放心似的,就是要来看一看。 于是他就和那小神道:“我觉得我大限快到了,想归墟之前把三界都看一圈。” “归墟?”小神哭笑不得,“您才千岁,离归墟还早呢。” 可是通力不管他,不等小神反应就捏了个诀瞬间消失在原地。 穿梭片刻,通力就来到了巫山云谷内。此时的巫山云谷虽有纤长的薄雾穿插与山谷中,却并不足以将山谷完全盖住。也许和彼时巫山一带人烟稀少有关。 身在这样一个静的发怵的地方,通力不免也收起散漫,乔装成平民的样子进入山谷。 神的五感异于常人。普通人在这山谷中或许会迷路但通力不会。他很快就看到不远处有四个带着面具的人把守的山洞。 “这是幽冥大殿原先的入口!”天舞一眼就认出来这山门。 通力原本想假装体力不支的迷路山民,但谁知刚倒下,背后就射来一支箭。通力条件反射的撑手弹起躲避,这一下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他立马就被人为了起来,面前有个空挡,不远处一个灰衣男子。 “爹?”天舞低呼。 “这是你爹?” 天舞嗯了一声:“我爹死的虽然早,但是我记得他的样子。还有这一身衣服。” 不一会儿,一个守卫便跑到他身旁道:“天処大人,抓到一个气息有异之人。” 天処上前,通力抬眼看见一个半挽着长发的清秀男子,眼睛里有着一丝笑意,一双手背在身后,宽实的胸肩把衣服撑得满满,一副威严又不失活泼的样子。 “带回去。”他只看了通力一眼,便招手示意身后的人。 反正原本就是来看看着地界,现在正好。可谁知他刚起身准备往前走,脖颈处就感受到一阵寒冰之意,随即便再次晕厥过去。 第一百十四章 再会 等到通力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那个被他撇在伽蠡山的小神。 小神看到他睁眼,欣喜地大叫:“醒了,醒了。” 随即他身边就围了四五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穆遮和她手下的人。 “姬娪大人,虽然通力进了巫山,但好歹没有进入幽冥,你们下手不至于这么狠绝吧?”说话的是穆遮的贴身言官,一向斤斤计较。 但是通力活动了一下身子,脖颈后方确实酸痛无比。他记得是那个天処,不知怎么瞬移到了他身后给他来了一刀似的。 言官滔滔不绝的编排着,通力看见从暗处走出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白玉一般的脸,红唇勾起却没有一丝笑意。脸颊两若隐若现的银白纹路,像是某种符语。头顶上一根细长如针的簪子,两端挂着累死铃铛的东西。 女子站在那儿,看着通力。突然,那言官便不再说话了。 半响,穆遮深吸一口气,转身弯腰作揖:“姬月大人。” 女子瞟了穆遮一眼,开口道:“天処说有人在幽冥门前晕倒了。怎么?是穆遮神君的人?” 姬月声音柔却阴,通力看出穆遮低着的脸上划过一滴汗:“是的,他是我族雷龙通力。” “哦。”姬月这个哦,通力感觉不出她是生气还是无所谓,“龙族的人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但肯定不会是欢喜就对了。穆遮依然弯腰,侧脸看着通力。而通力却想都不想就道:“原本想来地界看看,没想到进了巫山就觉得胸闷头晕的。” 通力此言引得穆遮一个白眼。于是他又补充道:“年纪大了,怕是要归墟了,承受不住地界的阴盛之气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穆遮:…… 不过通力倒是对穆遮的态度颇为奇怪,地界的人不开口,他就只是单纯的给通力脱罪而已,丝毫不提带他回天界的意思。 不一会儿,阳神也来了。他在天界见过阳神三位神首。他们与龙族关系还算融洽,只是平常天界纷争他们从不插手断对错。此刻来到幽冥殿,那帝忞上来就道:“既然是无心之失,龙族就赶快带回去吧。” 通力见穆遮表情有些不悦,她起身与帝忞道:“毕竟是我族过失,还是要留下受罚的。” 帝忞眯起眼:“姬月大人要罚?”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姬月看着通力,通力也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有股说不清感觉。 十几分钟后,姬月才道:“龙族之神通力,擅入地界,坏了三界规矩,确实要罚。责即日起入万劫地狱,镇守魔鬼两族七日。” 而后,姬月收回眼神面向穆遮慢悠悠道:“穆遮神君,如此惩罚您可满意?” “通力他现在身体……” “怎么?穆遮神君想替他受罚,亲自来镇守魔鬼二族?” 姬月音调抬高,屋内众人除了阳神瞬间再次弯腰低声道:“不敢。” “嗯。那通力留下,剩下的人都散了了吧。” 随即姬月化成一团白烟,消失在黑暗中。 阴神离开后,穆遮身后的小神冷哼一声。帝忞瞥了穆遮一眼:“神力对上魔力,只会引战。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点急功近利的小心思落在姬月这里只会逼她做的更决绝。” 穆遮没有答话,带着手下离开了,只把那小神留给通力。 趁着四下无人,通力问小神这穆遮和姬月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小神才道,多年前神魔之战,龙族曾经一位族君为了抢功窃取了羽族的碎天扇,结果得不偿失,不仅差点让羽族灭族更是折了龙族三员大将。 所以后来在四神族中龙族地位一直很尴尬。穆遮继任自然想重振祖辈辉煌,所以早在天地分离时就想入主地界镇守魔族,但是被阴神拒绝了。那时候羽族几乎死绝了,玄武族一向中立,便只有兽族出来反对。 后来阴阳神以玄武族和羽族原本就长居地界附近为由,让龙族和兽族留在天界。 “而且姬月当时说如果龙族想要入主地界,那就全族下地界。这就是逼着穆遮大人放弃龙族在天上的权利。穆遮大人当然不肯,可是其他神族都站在阴神这边,所以龙族入地界的事儿就黄了。” 原来如此,通力明白了,方才她穆遮恐怕是想借通力的失误撬开地界的门,让他的人进去。 “哎,原本穆遮大人想阴神和玄武族不一定能管理好魔族的,所以总想有机会杀掉一两个厉害的魔树一树威名。不曾想出手几次反而让三面阎罗镜遭到魔族窃取,姬月一怒之下把三个地界门全销毁了。” “阎罗镜?”通力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嗯,阎罗神镜,是幽冥通往万劫地狱的入口。这镜子……” 小神说了许多,通力越发觉得他好像以前在哪里听人说起过。 过了午时,姬月带着通力进入一个虚无地空间。她抬手,身前出现一个光圈,光圈中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就是阎罗镜?” 姬月不答。然而通力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他疯狂砸镜子的画面。通力疑惑随后又轻笑,那画面中的他在一个昏暗的地方和疯子似的,怎么可能。 通力抬头正好对上姬月幽凉的目光:“如今天下太平,万劫地狱平日并无异动。你或许会觉得无聊。但是唯有一点切不可违。” “姬月大人请说。” “不可对鬼魔有恻隐之心,放他们出来。” 通力大笑:“我即是神族,必然不会。” 姬月那如玻璃球一般的眼珠盯着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叹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在地界呆上七日。七日过后归墟之时,也算了了你三界走一遭的心愿。” 归墟之时?那只是他随口编的。可是通力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镜子里就传来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入。 通力只觉得脑仁疼的发紧,大量陌生又混乱的画面和言语在脑海中回闪。 他看到天上下起了火雨,看到山间练剑的少女,听到孩子的哭声,和伽蠡山下凡人的小脸。 “迎辉,当心!”黑暗中一声刺耳的呼喊声划破了脑中闪回。 “通力,小心!”再一次,通力听的真切。 他猛的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危险也没有人提醒。 第一百十五章 相见不如怀念 这边是万劫地狱么? 通力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个地方与自己想像的不同。万劫地狱,应该是有炽热的岩浆和刺骨的寒冰,而非如今这样,天与地都是灰暗的一片,寸草不生又风平浪静的。 天舞和三人解释道:“原本阎罗镜后的万劫地狱确实是业火与寒冰同存的,但是凡间分离出来后,阴阳神就连同混沌把万劫地狱封入地心深处了。这空出来的地方,就是之前我和长平进去过的虚无之境。” “莫非这虚无之境就是归墟的地方?” “不是,归墟只是一个说法,至于那些归墟的神仙究竟是去了,除了天地没人知道。若不是归墟之神复出,其实和魂飞魄散差不多。” 通力在这无人之境化了龙身晃悠半天,确实什么都没有,连灰尘都没有。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后,通力才看见两个地坑。查下望去,漆黑中隐约看见红色与蓝色的光芒,但似乎被什么抑制住并不往外冒。 通力一条龙身撑着头看着这个虚无之境唯一的“活物”发呆。突然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他的背上。他翻身查看,只见一个长发女子正伏在地上,右臂被什么划伤,正流着血颤抖的撑着身子。 不远处,几十道红光朝二人射来。通力下意识腾身,随着龙的吼声,虚无之境的天上劈下几道雷,然而击中了红光红,却合二为一成了金红色。 眼看那光芒带着死亡的气息只与二人咫尺之距,通力迅速用身体围住那个女子。 光束砸在他的鳞片上,化为一片火焰,但是很快就熄灭了。通力感受到几秒的灼痛。这个感觉极为熟悉,好像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以自己的龙身护住了谁,跌入了炽热的岩浆中。 等到体表的灼热感消退后,通力放开了那名女子。他化为人形站在她跟前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女子有着一双红色的瞳仁,好像是疑惑又像是震惊的看着通力。她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但是通力一个词都没有听清楚。 “吓傻了?”通力按下她头顶凌乱的头发,“你叫什么?” 女子眼里不知为何泛起了泪光,低声道:“小七,常小七。” 通力被她突然的泪眼朦胧搞得有些莫名,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张嘴,却没有说话。 通力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你是魔吧?” 女子诧异地抬头,对上他的那双眸子,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通力觉得自己八成是在这个地方无聊的疯了,一个魔,没有待在她该呆的地方,他居然一点不愤怒不惊讶。反而很有兴趣。 “你这是想要逃跑被发现了?”通力继续问道,而常小七依然不说话,“这样吧,我通力新官上任,饶你一次。等下我送你回魔界去,以后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妄想逃跑,不然下次那雷可就是直接落在你头上了。” “通力......通力......”常小七喃喃地重复着通力的名字,“你是神?” 通力失笑,心想这小魔该不是第一次出逃就被神发现了,现在都吓傻了吧? “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通力用剑柄轻轻顶了顶常小七的肩膀。 常小七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通力。通力总觉得这个女魔族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点小心翼翼,又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了差不多有三四个时辰后,虚无之境起了变化。原本天地一色,逐渐变成了青天白日和半枯的草地。 通力记起他在天界曾听说魔族与鬼族居住的地方妖的很,为了最大程度防止他们逃离地界,阴阳神把地界二族所局之地整得和幻境似的,无论怎么逃出来,最后都只能走回原来的地方,无法冲破。 想必这个虚无之境就是如此产生的吧。果不其然,常小七失望的看着前方,继续迈步向前。 通力按照规矩不能进入魔界,常小七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着与他道:“通力,谢谢送我回来。” 真的傻了吧?看着她消失在眼底,通力突然有了个危险的想法。 他没有离开魔界入口,而是凝神运气,结印三下后他身边显现出一个人来。 “这不是……”四人惊呼,“这不是送我们进来说是通力凡体的那个人么?!” 这人呆呆的站着,通力朝他耳语了几句,谈的眼神才逐渐有神起来。 随后通力用剑划破手指,将一滴血点在他的丹田处,男子一个激灵,喜上眉梢的表情与通力几乎一模一样。 男子离开通力进入魔界,通力则是借了他的眼一睹魔界“风采”。 可是魔界哪有什么风采可言,青天上满是灰尘,可见度极差。就算是到了中央,那也没多好。通力听到许多魔族人抱怨,这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种不出东西了,蓄水池也紧张的不得了,最让人担忧的便是许久都不下雨了。 “这魔界和凡间也差不多么。”叶冲觉得新奇。 天舞却解释道:“就是要和凡间差不多,这样魔族就不会整日想要跑出来。只是除了蓝焰和绯炎这两族是上古所生,后来的魔,都是武道里入魔的人……” “原来如此。那常小七……” “看她的长相应该是绯炎魔族的……” “那阴阳神在造世时何不把魔界弄得好一些?” “这不一样。天界和凡界的环境是天生的,地界是人造的。天生的有灵性,有自己的规律。但是人造的不同,如果没有人日日维护很容易就崩塌了。” 而通力现在所见就是一个失了平衡的魔界。 阴阳神神力有限,加上此时天界众神打算归隐,彻底与凡界脱离不管俗世,阴神和玄武族要掌控生死轮回,根本无暇顾及魔界。 通力跟着常小七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口侍卫见了她单膝跪地道:“少主,主人已经回来了。” 常小七嗯了一声进入院内。 通力好奇,转到院子旁的小巷,他捏诀将自己化为一条小蛇,光明正大地爬进院落。只听正厅内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男音。 “这么说,虚无之境破不了?” “是的,大哥。” “可是我听说方才你在虚无之境遇到了别人?” “是的,应该也是从魔界出逃的人。” “是么?” 通力钻进屋子,只见一个黑衣人把自己包裹的只剩一双红黑异色的眼睛。 “是他!”天舞与公孙长平惊呼。 第一百十六章 你死我活 “什么是他?”叶冲和桑菀好奇。 公孙长平再次看了看那人:“我们在魑魅老鬼那儿问到,那个拿走他手上那块阎罗镜的人也是这样一双红黑异色瞳的魔族人。” 这个发现,让四人一下子打起精神,希望能从通力的记忆里找到关于这个魔的蛛丝马迹。 可是他一身黑衣,实在看不出什么。唯一知道就是他是常小七的哥哥,也就是说是公孙长平的舅舅。 屋内常小七对通力的事只字不提,但显然大哥已经知道了。 “小七。”他突然柔声走到她跟前,“龙族派一个神龙下来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 “意味着我们想要离开魔界只会更困难。” “不离开这里又意味着什么?” “日子会越来越难。” 大哥低笑,在小七面前画了一个圈,圈中是外头魔族的城镇景象:“小七,你还是太天真了。” “大哥,魔界的生存环境虽然不好,但还是有办法改善的,我们为何非得和神族斗个你死我活?” 大哥低笑:“终于说对了,就是要你死我活。你看看那些被神判入魔界的人,他们贪婪自私残忍,最终把此处搞得乌烟瘴气,成了名副其实的魔界。这就是天界想看到的,是他们逼迫我们反抗,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有理由讲我们灭族了!” “他们要灭族我们就反抗啊。一次次去凡间吸干他们的天地,引流入魔界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最后把凡界弄得和这里一样,飞禽走兽皆死亡,难不成要联合这凡界去攻打天界的神?” 常小七质问的语气,大哥沉默地看着不回答。 突然,常小七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哥:“大哥,你疯了!你知道的,这要死多少人!人,妖,鬼,魔,仙,甚至是神,这要死多少人!死这么多人都不一定能成!” 大哥再次靠近常小七,轻抚着她的头道:“小七,牺牲是自由的必经之路。几次大战,那些神都不顾世间千万生灵使出碎天扇,他们之间早已有纤细了。只要大哥好好筹划,一定能成的。你看,蓝焰的魔君,不就得到了阴神的帮助么?” “龙燊和姬薇只是想打通人魔两道的路,他们……” 常小七还没说完,她大哥就一掌将其打晕。 “带少主回房,无允不得出。” 通力跟着黑衣人的手下一路到了常小七的房间,门锁后再现出人形。 常小七屋里陈设简单,一点儿也不像女子房间。倒是墙上贴着许多阵法图。通力不懂魔界阵法,只能依稀辨别出这是“门阵”。 所谓门阵,就是隔空开门的阵法。最初是神仙为了瞬移研究的,后来御剑也好腾云也好都非常快速,这个门阵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想要启动这种阵法需要强大的内力和灵气,否则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不说,还会把自己困在阵法中。当然还有最麻烦的就是会被掌管天地秩序的神发现,一旦他们感应到有人启动门阵,那等同于暴露位置。 通力再次仔细查看墙上的贴画,虽然看不懂但是他推断,这个常小七和她的族人恐怕是因为无法破出虚无之境,随意想直接用门阵道凡间去。 这是下下策,而且,他们需要有人在凡间做接应,不然太容易暴露了。 通力凝神之时,突然听到细微的金属声。他一秒抬手,将直戳自己脖颈的匕首控制住。 朝后看去,不知何时常小七已经醒了。 通力见她警惕的眼神,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此情此景颇为眼熟,特别那把匕首好像在哪里见过。 常小七疑惑地望着通力,慢慢收回刀子:“你是通力?” 通力没有否认,常小七从疑惑到吃惊再到愁绪满脸:“你怎么进入魔界了!被魔界的人发现会追杀你的!” 见通力不说话,常小七又道:“你知道你在干嘛么?” 通力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问她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常小七一愣。 通力觉得此人眼熟,原本只以为是活的久了见过的人多了所以眼熟。但是方才,他对着和通力真正的人形长得不一样的这个凡体依然能认出他来,这就很意外了。再加上她是魔,在自己的地盘对着一个不共戴天的神,不是叫人抓他,反而担心他的安危? 他们是认识的,很久之前就认识了。通力在天界千年没有过成傻子。起初他也信了那些话,可是百年前当他亲眼目睹了一条破山而出的神龙时族人的惊喜之情,对比了他当日那些人的拘谨和冷漠,他就已经开始怀疑有些事被隐瞒了,或者说被他遗忘。 常小七有些生气的白了他一眼:“是啊,刚才在虚无之境不是认识了么?” 通力失笑,指着墙上的图纸问道:“这是门阵?” 常小七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神啊?你知道你是在和一个魔说话么?你知道神魔是世代的敌人么?” “我知道,不过我听你方才和你大哥说话,我觉得你不像是要树立敌人的魔,更像是想和平共处的魔。” 常小七哑然,她坐在床沿似乎在生气,沉默半响,沉沉叹了口气:“大哥既然知道你的存在必然去虚无之境查看了,到时他肯定发现你已经进入魔界,他知道我们有接触回来肯定要盯着我,说不定还会满城找你,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么说我们是认识?” “不认识。” 比起常小七的紧张,通力显得坦然的多:“他找我就让他找好了,找到了又如何,七日后我族之人下来接我发现任何闪失正好给他们一个借口与魔族开战。你大哥在好战,也需要准备吧?” 通力的“豁然”又换来常小七一个一个白眼。 如今她被软禁,常小七让通力附在刀上,自己乔装一番开启一个门阵。虽然她的修为不足以跨界,但是魔城之内还是能任意来回的。 但是他们算准了常小七的大哥,却忘记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众好战之徒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第一百十七章 如君所愿 常小七带着通力在魔城晃了足足三日。再次回到她房中时,恰好赶在她大哥常耀回来之前。 常耀一回来就问候了房中小妹,见她安分地待在屋里,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常小七硬着头皮和大哥聊了几句,最终他还是放过她一马。 “你舅舅的面罩啥时候摘啊!”叶冲有些焦躁,这常耀从不摘帽子面罩,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不露,这以后那什么找去他? 显然通力也有这个疑惑。 “大哥蒙着是因为他并没有肉身,他裹成那样只是为了好认而已。”常小七开始向通力解释起她所知的神魔恩怨,“在我们魔族的记载中,天地孕育了千万生灵,后来才有了神,而混沌是神最大的敌人,因为它会蒙住天地,让神无法生存让万灵陷入沉睡休眠。所谓魔族最初只是一团能量,但每次出来都带着大量的混沌之气。所以神族一直想对我们赶尽杀绝。 几次三番后,这团能量有了自我意识,而遭到神仙法术攻击后,一部分能量聚集起来。直到某一次阴阳神不惜将大地砍裂,将这团聚集的能量捆入地下的万劫地狱,希望用业火与寒冰将他们消灭。但是自然孕育之物是不会死的,他最终也还是变回一股能量散落在天地间。但是业火和寒冰造就了魔道最初的两大族,一个是绯焰,也是我的家族,一个是蓝焰。” 常小七说,神魔纷争不断,给天地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后来发生一件事,具体她不知道,只听是四神兽想给魔族下套利用朱雀羽族的一个利器引战,结果把自己人也套进去,弄得两败俱伤,满目疮痍,不输混沌再世。 羽族原本就司毁灭,所以因此被迫沉寂,名存实亡。据说至此阴阳神大怒,与四神兽有了嫌隙,维稳后便给凡间的人类留下他们七成智慧,为的就是抑制四兽在凡间创造的凡体作乱。 而此后,为了平息两族,阴阳神在虚无之境创建魔城让魔族自治自居。两族魔君袭承上古的能量,因此依然没有肉身。而其他魔则像普通的人一样,在这里过着日子。 “那我不明白了,现在为何你大哥依然想与神族一斗?” “因为神族把凡间极其凶恶的凡物归咎于受到魔族,他们原本应该在万劫地狱受罪,然后进入轮回,或者灰飞烟灭,但是神族将他们投入魔城。在凡间为恶,在魔城也一样。其为恶之能力就算是上古魔力也控制不住,所以蓝焰与绯焰依然想离开。” 常小七将她所知道的都说了,通力听完后陷入了沉默。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突然想到凡间一事:少女出生那年全村涝灾颗粒无收,村民责难少女乃妖转世要祸害人间,遂以祭河神之名将其投入湖中淹死,然而并无用处。 就在此时通力突然感觉到凡体内一阵剧痛,疼的他跌下床。常小七惊慌失措地上前见他眉心冒汗,嘴角渗血。 “原身……原身不对……” 常小七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顾不得常耀的软禁,常小七开启一个门阵直通魔城入口,想把这凡体迅速归还于原身。 可到了入口处才发现太晚了。 通力的龙身倒在地上抽出,十几个神站在交界处的虚无之境,拿着刀剑直指常小七陷害神龙将其带入魔城。 通力的凡体不得归,却也受着神龙原身的痛。常耀的手下赶来一时双方剑拔弩张。 通力蹲在地上环顾一圈,只见神龙身下正压着那个相熟的小神。 通力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圈套,心中产生了一股怒意。他瞪着为首的那个神,而此神却道:“看看,被魔族带进去后,通力周身气息和眼神都变了。魔族破了规矩在先,我们还管……” 眼看为首的人就快举剑进攻魔城,突然双方当中出现一个黑洞,无声无息却让相近的人感受到自己的魂魄要被吸出体外,元神分裂的痛。原本气焰嚣张的两方一下子就焉了。 此时站在后方的穆遮和远处静静看着的常耀露出身子来。黑洞几秒后关闭,阴神姬月站在分割线上平静道:“青龙与白虎难道是想在此与魔族开战?” 穆遮一改之前恭敬的样子,厉声道:“魔族违规在先,在此开战避开凡界,有何不可?” 常小七想反驳,可是若说是通力自己进来,那常耀势必也会以此为由。 此时后方突然涌出一大片水流,一个蛇龟同体的东西,沉着脸低声问道:“你们搞什么!刚刚是谁散出神力还是魔力,引得鬼界大震。” “秦濂大人,好久不见。” “穆遮……”秦濂的一双蛇眼眯起,颇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龙族圣君这么多,少学你太祖父那样急功近利。” “秦濂大人……” “魔族常女擅出魔城,龙族通力擅离职守,全带走。” 姬月不给他们机会争辩,直接抓了两人。这一下引得穆遮和常耀同时出手。但姬月也是有备而来,四十九个黑洞连开,悄无声息却又凄厉之音入耳,刺的双方纷纷抱头。 “天舞,阴神这招很厉害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一学?” “阴神的魂术哪是这么容易学的。很多法术不仅杀伤力巨大,用不好自己也会没命。大部分都归为禁术,随阴神一同归墟了。” 天舞刚说完只见姬月与帝昉合二为一,身体变得异常巨大,四只眼睛黑白分明透着凶光,恶狠狠道:“神魔二族若想今日开战,那我阴阳神就成全大家!开三界!通六道!天地万物,同生同灭!” 面对阴阳神的怒火,穆遮显露的龙身,常耀散出的黑气纷纷收敛起来。 见无人再动,阴阳神迅速分开。姬月挥手以内力将常小七和通力以及他的凡体捆绑住,在场之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三人就消失了。 剩下的人再怎么不甘心,一下子也打不起来了。姬娪带着帝昉将神族请出去,姬绾则当着常耀的面在分界处设了结界。 姬月将通力关在一个黑暗潮湿的地方,与公孙长平当日被关处相似。 姬月对着通力有些无奈:“过了这七日,你便可以安然归墟了,为何要趟这浑水?” 通力收回了凡体,龙身立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姬月:“你怎么确定我要归墟了?” “你这一世的命,是我给的。” 第一百十八章 劫狱 姬月之语让通力有些懵。 “我说过不可对魔族有恻隐之心,你却还是范了。”姬月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符咒褪去,眉头微皱,让通力觉得眼熟,“不管是做迎辉还是现在的通力,这多管闲事的性子怎么就去不掉呢。” “迎……”通力张嘴,突然脑仁再一次发疼,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出现了两股相似的内力,眼前闪过一些混乱的场景,“额,停下!” 通力的龙身在地上打滚,姬月就在铁牢外这样看着。 “怎么,在下可有资格提点你一二了么?”通力清晰地看见一个男人,像极了自己。 通力突然暴怒,在铁牢里疯了似的撞击墙壁,霹雷闪电。好在铁牢有结界,他伤不到姬月。最后龙身疲软地倒在地上,除了呼吸的起伏再无动作。姬月蹲下身,右手托起他的下巴:“你还是想救她?” 通力看着姬月,虚弱道:“我也……救过你。” “你可知道要是放她出来,龙族和兽族很可能会兴兵攻打魔城,到时候三界受牵连,生灵涂炭。你还确定想要救她?” 通力不在说话。 姬月起身与他道:“通力,你已时日不多。只要你能安心待在这里直到归墟,待龙族接你肉身回去之时就是常小七回家之日。” 通力听言抬起了龙头,他看了看姬月,慢慢化成一个满身是伤的人。他道了声谢谢,爬进了牢笼深处的角落。 “那……这……那后来他怎么又出来了?哎,不对啊,他就这样妥协了,哪儿来的你啊!” 桑菀却道:“我们进来之前那人不是说记忆会被执念篡改。莫非从这里开始记忆就不对了?” “通力的执念……”天舞思索了一会儿,“恐怕不是与小七平凡一生,而是希望她活命。他一定是当年做了什么带走小七躲到人间,这样才会怀上长平。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重新回到地界才会打破阎罗镜,而小七一人留在凡间遭到追杀最后客死异乡,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的结果,这才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我们怎么做?”公孙长平不多疑问打算相信天舞。 天舞想了想道:“既然是记忆,那就和魂魄有关。和魂魄有关……” “你不会是要用什么禁术吧?” 天舞低笑:“长平!你懂我!” “你……”公孙长平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束缚,紧接着脚底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 一阵头晕目眩后他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刚想睁开眼,天上就冒出一个黑团团砸在自己身上。 公孙长平额头青筋突起,只叹还好不是真身。 天舞不好意思地从肉盾上爬起身。现在死人身处于一个幽暗的地方,说明他们进入了通力的记忆中,从此处开始,确实是被篡改的记忆。 天舞仔细辨认一番道:“这里是最早的幽冥大殿地层,我想我能认路,只是我们该怎么办?” “通力的凡体说我们要打破假的记忆……那是去说服通力破牢救人?” 公孙长平却不同意:“通力那样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凭我能几个陌生人的话,动摇不了他。” 叶冲笑道:“看看,知父莫若子。那你的意思是去找常小七?” 公孙长平点头。 “嗯,一般当娘的比较好说话。” 公孙长平:…… 只是这常小七被关在哪里? “幽冥地层有三大牢,每一牢有两隔间。常小七应该是被关在第三大牢里。不过……姬月大人为防意外,应该不会将她关在那里。” “你确定?”叶冲狐疑,“难道幽冥大殿这么容易就被闯了?” “哎,也不算容易,但确实不是坚不可摧。要不然怎么五大门只剩巫山这一个了?不过幽冥大殿带我地牢结构复杂,你们等下可要跟紧了,走丢可不容易找到出路。” 天舞带着四人在地层兜兜绕绕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绕到叶冲头都晕了:“你们幽冥殿看着不大……怎么可以这么绕?” “你不知道。幽冥殿里的道路可不是谁都会走的,一条路,看着一样,其实有好几层空间呢,不是我族之人很难看出差别。所以才说要跟紧。” 叶冲听言抓起桑菀的手,跟紧天舞,一副担心走散的样子。 突然领头的天舞停下脚步,示意三人禁声。四人掩在前后探头看去,直接一个空荡荡的牢房,外围有数十条咒文组成的光带环绕旋转。 “那是镇魔符,这里应该就是魔道狱了,不过怎么没人把守……”说着四人便朝魔道狱走去,“这里……遭了!” 天舞惊慌瞬间,公孙长平等人已经亮出武器。天舞迅速,十道光条罩住四人。只听叮当几声,光条外铃铛落地,碎裂的同时一缕魂魄飞出。 “失算!”天舞低吼,“常小七并不会关在这里!为避免魔族神族干扰,他们不会把小七关在大家都知道的魔道狱。” 然而天舞想通的太晚,死人已经被几十个带着面具的人围住。 “那会在哪里?” “我想想……” 此刻外头的人不知使得什么路子的法术,不断有厉鬼与四人纠缠。公孙长平和叶冲魂魄之身,更不可能有符纸。剑划破,又聚拢,一点没减少。 天舞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在哪里?” “在我家!” “什么?” “别废话,我们要想办法离开幽冥大殿。” “我们也想啊!可是你看看这个阵仗?难道一路杀出去?等等……”叶冲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家离这里远么?” 两人说话分神之际,一个鬼魂携着一股浓重的阴气朝叶冲呼啸而来。桑菀猛拍叶冲后背,他胸前就长出一大块坚硬如铁的树皮地挡住那鬼混的攻击:“快说。” “刚才在通力记忆中看到的门阵,我可以试一试。” 公孙长平在抵挡了一波攻击后道:“快试,别废话。” 叶冲依照自己的记忆,结印念咒,还真的在四人脚底下出现一个小小的黑洞,但是有些浑浊,似乎不稳定。 天舞瞟了一眼:“长平,我家你认识的。你带他们去找常小七,我留下对付这些鬼侍。” 公孙长平不同意。 “别拖了,我爹那里肯定有了防备。如果这里没人拖住他们,到时候你们就是腹背受敌。这些鬼侍没有思想的,你们跑了他们也看不出。快走吧!” “可是……” “我留下陪天舞。公孙道长和叶冲,你们去!” 连桑菀都如此说,公孙长平便不再犹豫,心一衡便和叶冲跳进门阵。 第一百十九章 满脑鬼点子 叶冲第一次使用门阵,没把公孙长平带到天舞家,反而是不认识的林子。 二人蒙圈地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半响叶冲才道:“门阵……应该是要施法的人认识他要去的地方的吧……” “那这里,你认识么?东南西北分得清么?” 叶冲不好意思的笑笑。 公孙长平摇头:“不管他先走走看。” 二人便在这陌生的林子里兜起来,也算是他俩运气好,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山洞。山洞不大,两头相通,底下有一条平缓的河流。 “趟过去还是找路绕道?” 公孙长平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山洞,觉得甚是眼熟,遂决定趟水穿过去。这河底也不只是什么情况,深浅不一毫无规律,两人被迫吃了好几口水。 等上岸时,已经是从头湿到脚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公孙长平突然就想起来,这里好像就是他初入七合谷,天舞潜下去那东西的河,只是那时候的水位比现在低得多。 想起这点,叶冲终于松了口气,感叹自己门阵使得还不算离谱,玩笑着等这次回天青山要好好研习一下门阵。 公孙长平依照记忆,带着叶冲来到七合谷镇子上方的山崖。彼时七合谷还没有城鬼魔,山崖下大片的草地,房子寥寥无几。 但是一眼望去并未见天舞家的大宅。倒是在差不多的位置有一排平方,像是练兵场。 公孙长平记得天舞说过,七合谷天,水,阙三家是各司其职。方才在幽冥殿门口,天処的架势,应该是司守卫之职。他家是个练兵场也就不足为奇。 公孙长平和叶冲施法乔装一番靠近那处。走进才觉这里与其说是练兵场不如说是个军方要塞。且整如天舞所预料的,天処此时正在院中调配侍卫支援幽冥殿。 公孙长平有些急,不过叶冲低声安慰:“他们派这么多人去幽冥殿,说明天舞和桑姑娘,抓不到。” 叶冲所言不无道理。幽冥殿地层内,天舞和桑菀已经逃出魔道狱朝通力所在神道狱跑去。 身后的鬼侍穷追不舍,却被天舞一道道阵法牵制住了魂魄,无法近身。放出的冷箭也被桑菀的藤蔓抽落在地。 二人兜兜转转到了神道狱时,通力仍旧在角落掩着。外头的公孙长平和叶冲却是面对着更大的挑战。 原来天処站在院子,看似是忙着调配,实则是装样子。他早就料到有人来劫狱,所以已经派人驻守在里头。 这驻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姬月,而她身后两个人,一个长得像灵阙,一个不认识。此二人八成就是天水阙的另外两家人吧。 比起他二人满目警惕,姬月一如既然冷静:“二位仙友入我地界山谷,不知有何要是?” 姬月说的客气,倒是让二人有些接不上话。说劫狱救人?不太好……说随便逛逛?也没人信。 常小七此刻就在他三人身后的铁牢里躺着,到底怎么救…… 公孙长平瞟了叶冲一眼,心生一计。 “受人之托,接那姑娘回家。” 叶冲正奇怪,就闻心音传入脑:“等下我佯装硬闯,你再启门阵进去。接到人……用门阵去到方才林中。” 想不到公孙长平这鬼点子越来越多,叶冲心想,随即心音附议。 合计完,公孙长平就按计划直接拔剑。他这佯攻来得猛,姬月跃起躲过龙吟剑,身后二人一左一右执棍夹击,三人对峙,姬月翻身直冲公后背。公孙长平右腿随即一踢,银雪从背后隐秘的剑匣腾出,银白色的剑身在幽暗中颇为闪眼,姬月只好侧身躲开。 “有魔气?”那二人和姬月都愣了一下。 在此空挡,叶冲的门阵已成。不等二人反应便已进入牢中。 不过正当叶冲伸手去接人是,常小七周围迅速升起满是毒刺的荆棘。 怪不得这三人只顾着和公孙长平拳脚相向。这荆棘不仅仅是防护,更能生出团团鬼魂,纠缠着叶冲。 叶冲一恼,掏出黑羽扇一挥。没想到这功力突然大增,不仅扇跑了鬼魂,扇断了荆棘,连牢外四人都站不稳了。 这一阵,三人再次停下动作。 只听那和灵阙几分相似的人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不一会儿,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呻吟声。突然,天処闯了进来脸上带着血印:“怎么会有碎天扇!” 原来叶冲这一挥直接把外头的人也给伤了。 “龙族和羽族不是早就毁了碎天扇么!” 姬月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你们究竟什么人?” 可惜公孙长平没空回答,他突然化为半龙之身,施力将已经脆弱的铁牢打穿,不顾脚下荆棘抱起常小七,搭着叶冲,再启门阵。 而神道狱中,天舞说的口都干了,通力依然不为所动。 “所以……” 就在她快发飙之际,外头突然传来暴乱之音。桑菀苦苦抵挡的鬼侍突然消失,转而是外头有人大喊:“有人劫狱!有人带碎天扇劫狱!” 正如四人所料,此话穿到通力耳中立马刺激到他的神经。 “外面什么事!”他紧张的问道。 天舞趁热打铁:“就是我和你说的啊,神族把人绑走了,借此搞事情。你要是再不去救她,保不准……” 不等天舞说完,通力嘭的一拳打在符咒上。然而,这并无用处。 “哎,你打不开的。后退!” 天舞一手抚上咒符,一手掏出幽明刀,三段咒语后,一刀扎进自己的手背,当场血溅。通力和桑菀吓了一跳,但是神道狱的圈禁晃了几下便消失了。 通力走出来看着天舞,她却道:“快救人。” 随即化身为龙冲出幽冥殿。 天舞见他走了痛的深吸一口气,桑菀立马上前,却见手上并无伤口。 “幸亏是在记忆里……不然可得留疤。” 二人现在只望外头两人不要被通力给灭了。 只是通力毕竟是万年神龙,想在不大的巫山找三个人并不难。好在他还有所顾虑,所以盘旋而出时依然是化出一个凡体,以龙身牵制住追兵,以凡体去到林中找人。 这一闹,事态一下子就失控了。 第一百二十章 现实 常小七被掳走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天上去了。十几名神兵迫不及待地就跑来巫山以魔族破门而出为由大闹。 此事彻底惹恼了阴神,直到一些神族长辈看到那些被黑羽扇毁的惨不忍睹的屋子,瞬间傻眼了。 穆遮还是太过急躁,原以为是魔族破门而出想来抓人,却遭到阴神和水族的兴师问罪。 通力腾在半空,狠狠盯着穆遮,一时间竟也无人在意他是怎么出来的。更无人在意常小七究竟在哪里。 而树林中,通力的凡体已经找到正在逃跑的三人。虽然是凡体,但是通力的意识赋予了他极大的法力。他不由分说地施法拦住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 公孙长平回身看着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就想这么直接告诉他:我是你儿子。 “长平,快想法子刺激他醒过来!” 叶冲的话让他把满腹疑问又憋了回去。或许是公孙长平的眼神过于奇怪又或许是他们有“人质”在手,通力一时也不敢靠近。 公孙长平突然想到天舞所言通力的执念是后悔,悔自己害死常小七。于是心生一计。 他慢慢运气,当着通力的面逐渐显出了龙身。 “你也是……龙族之人……”通力疑惑且警惕。 叶冲看着他突然变大的2身体,一下子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 只见公孙长平神龙之身跃然于空,引得外头的人纷纷注意。但是又瞬间径直而下。暴露了位置,外头的人纷纷朝这里敢来。 而叶冲看准时机抱着常小七跳到龙身上。公孙长平带着两人迅速朝林子外飞去。 青龙族,白虎族,玄武族,阴阳神几乎是倾巢而出。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叶冲反身朝着后头的追兵诡秘地一小,亮出黑羽扇剑。 后头穆遮大惊,立马口中冰枪对准备叶冲,飞速射来。叶冲反手把常小七翻了个身,那冰剑不偏不倚插进她的胸口。 然而叶冲睁眼一看不仅是常小七,她身前还挡了一个姬月。只是穆遮这一发恐怕用了就成力,“一箭双雕”,枪头穿过常小七的后背,差一点连叶冲也中了。 这下刺激大了。 山谷内突然发生剧烈的震动,山河顷刻间分崩离析。叶冲身前的两人和后头的追兵石化碎裂。 通力要醒了。 公孙长平恢复人形,反身接住叶冲,二人好似被吸进一股漩涡身体脱离了控制,被搅得头晕目眩。 就在公孙长平晕的快吐时,一股强烈的气流将他弹出,接着一头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公孙长平痛的睁不开眼,人还没缓过来,腰又被什么给捆住了,咻的一下又飞起来,落到了一个平地。 公孙长平挣扎地起身,只见自己正坐在一条粗壮的树干上,一旁桑菀正驱藤把前方快被落石砸中的天舞带回来。而叶冲此刻正靠着藤蔓挥剑与空中不知名带我飞虫纠缠。 公孙长平顺势向上望去,只见天空中一个黑色条状阴影正朝四人落下。 “长平!你爹起床了!快去认亲去啊!” 说完,公孙长平借力一蹬而上。随着两人不断靠近,公孙长平看清了那是一条和自己化龙时长得一模一样的青黑色神龙。 两双藏青色的眸子相视,通力露出凶狠的目光,对着公孙长平张口就想咬。好在公孙长平出手快,用龙吟地挡住锋利带我龙齿,右手的银雪想插入龙体内却被坚硬的鳞片阻挡在外,只留一道淡淡的划痕。 龙齿锋利,尽然把龙吟咬出了裂缝。公孙长平见状,手臂用力将自己抬高,脚蹬剑端反身坐上通力的脖子。 龙头被骑,通力勃然大怒,开始疯狂的扭动身体。公孙长平几次运功都变通力硬生生打断,终于一个手滑没抓住龙角被甩了下去。 公孙长平这次失力,直直地下坠,耳边的风声如鬼怪般发出凄厉的尖叫。虽然下方的三人已经做好准备接住他,但是天上的通力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人在紧急的情况下总会刺激出强大的爆发力,原本半天也没能运成的气息,此刻倒是轰然而出。 只见天上出现了两条黑青色的巨龙,一时间,两股几乎同样强大的气流相撞,产生了一股冲击。覆盖在荒地上的黄沙顷刻间充斥在空气中。 “糟了。”叶冲腾在半空,黑羽剑围绕在他身旁,“我分不清谁是谁了。天舞,你......” “我分的清!但是我插不进脚啊!”天舞不知何时已是双目全黑,她清楚的看到一条龙体内部有两股不同的内力交相辉映,而另一条只有一股。可是父子二人现在都得狠,外人,起码他们这种凡人之躯很难插进去。 倒是桑菀,一施法,三人脚下的树干噌的一下长长,几乎是和公孙长平他们差不多高。树干上蹿出十几条藤蔓,交叉相交异常粗壮,延伸到前方。 “上面那个是通力!”天舞赶紧向桑菀指明目标。随即藤蔓便一圈圈绕上通力的龙身。 只是神龙哪有那么容易被束缚。藤蔓虽粗壮不至于被扯断,但是通力一个牛体硬生生把三人拖出了好几十米。幸亏这树枝延伸的速度够快,三人才不至于被挂上天。 不过有了这根藤蔓通力的行动确实受到了影响。叶冲以扇剑护着天舞顺着藤蔓一路跑上天,天舞的幽明刀化作黑白两团光分了通力的神。而她自己则是迅速的念起咒语,只见身体周围染上一团黑色的烟雾,然后整个人突然就像死了一般往下坠。 叶冲急忙接住天舞的身体,上手一探,“死透了”。 而天舞的魂魄化作一个魂体缠绕上通力,渗进他的体内。 只见通力突然抽搐几下,脑海中冒出一个声音:“快看看,是我们的儿子。” 他脑中闪现出许多画面,斜阳暖风秋树,木屋田园流水,妇人提针而笑,手中一件小衣。 “阿云。”通力的眼睛突然失神,身子逐渐缩小。桑菀感觉到手里绷紧的藤蔓放松了。 通力就像是一条绵软无力的绳子从天上飞快的落下。公孙长平急速下降接住他,二人终于平稳地回到了地上。 天舞第一次使用离魂术,还算成功,没花多少功夫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公孙长平变回人形,四人围住通力,天舞问道:“我听他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阿云......” “阿云?谁是阿云?不是小七么?” 闭着眼睛的通力,吐了一口气道:“阿云,就是小七。是我的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设局 小七,原来并不叫小七。她叫常云。 通力的记忆中她会叫小七,只是因为七与妻同音。 万年的神龙被唤醒,经过一番打斗显得有几分虚弱。可是对着公孙长平,他眼里依然可以见那一团火。从不可置信,再到感受到他体内确实存在的神魔之力后的错愕,现在在听完四人在其记忆中所见之事后,通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我回到巫山,修复神镜是不可能的。” 通力直接给四人判了死刑。 “为什么?” “阎罗镜根本不可能被修复。”通力直接道,“神族归墟太久了,许多事情到了你们这儿早就变味儿了。” 天舞被泼了凉水,一言不发。反而是公孙长平不服气。 而通力却说:“当年我打碎镜子时,阴阳神并未真正归墟,如果要修复何必等你们呢?” “因为当时有个老鬼窃取了其中一块镜片所以没法修复,不是么?” 通力看着公孙长平又看了看一旁的天舞,心中明白了几分。 “不是这样的。你们虽然进入了我的记忆看到了过去,但是万年的记忆会有不真实的部分。” 通力之言,难以反驳。他告诉四人:“阎罗镜,是门阵最高级的运用。门阵的终极法术便是人阵合一。这个姑娘既然来自巫山那你也知道阎罗镜是可以自辩前生今世的吧。” 天舞点头。 “可是你是否想过,一面镜子,就算是注入了神力,他又怎么判别一个人他所做的是福还是罪?如果说杀人是罪,那给杀人犯判了死刑的官儿是不是也是犯了罪?” “这......” “阎罗神镜,其实最初有十一块。其中十块乃十殿阎罗,第十一块就是魔界之门。每一面镜子其实都是一个神,天驼山的白魅弄影就是。在受到魔界攻打之后,神界决定将十一块镜子合成一块,交由阴神看守于巫山。但是由于镜子合体后,魔界之门也被纳入阎罗镜中,所以阴阳神便不允许四族插手守镜的事宜。为了保证阎罗镜的公平和安全......姬月以自身启用门阵,将自己和阎罗镜合二为一。” “所以......镜子碎了就在不可能修复,因为阴神姬月不在了......”公孙长平面色沉重,他不敢去看此时天舞是什么表情。 但是天舞似乎很平静,追问道:“这个原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当年为何您一定要打破镜子?” “这件事也是我被抓回七合谷之后才知道的。当年我和你娘被关在巫山时,我一心想救她出来。穆遮就是利用我的这个心思遣人来找我里应外合救了你娘打算送回魔界。然而从幽冥殿进入魔界必须经过阎罗境,当时阴神不同意,龙族与兽族合力破了门阵,进入了虚无之境。那一次,三位阴神神首重伤。但是当我带着你娘,就快要到魔界时,魔君常耀和我龙君穆遮不约而同派人来截杀。那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他们设的一个局。穆遮要杀了常云引魔族出战,而魔族想杀了我引龙族出战。姬月身负重伤,但是不能看着两族起战殃及天地万物,所以她打开阎罗镜放走了我们。” “我们在姬月的掩护下,回到伽蠡山的屋子,过了几年太平生活。直到你娘怀上了你。” 通力回忆起那段时光,应该算是他万年寿命中最幸福的几年。可是,神与魔不共戴天,他们的结合终究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预感到龙族和魔族已经感应到神魔之子的出现,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我们便想到了最初收养的那个小娃娃。你娘回魔界之前施法让他进入休眠,原以为很快回来,可没想到拖了千年。直到我们逃回伽蠡山才解除休眠,不过因为担心这种逆天之举会侵害他的性命,于是你娘就把他送到伽蠡山上的道观学法去了。” 听到伽蠡山的名字,四人都愣住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马上就会听到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伽蠡山下原本也有一面镜子,虽然关闭多年,但是仍有神力留存。那娃娃知道你娘的身份,便一边向你娘学习,一边在道观修行,依靠神魔两种力量,小小年纪就修得一身好法。于是由我引开神魔两族的追兵,而你娘就上山找他帮忙封印你体内的神魔之力,希望躲过天地追杀。” 通力这番话,让公孙长平提到嗓子眼的心彻底卡在那儿了。 天舞理了理丝路,问道:“那个娃娃叫什么?” 通力摇头:“我只听你娘提过,他上山后跟着一位公孙师傅修道,后来被收为义子。” “公孙......公孙......”公孙长平好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棒,脑子越发混乱。 “后来,我还是被龙族的人先抓到了。我被抓回去后得知,当年姬月放走我们引来天惩加身进入。神首休眠,阎罗镜岌岌可危。龙族和兽族趁机也进入了巫山把手凡界与地界最后一个出入口。但是天界的神仙在巫山呆久了,收到地界的幽冥之气侵扰,神力开始下降。当他们终于意识到阴阳神不允许神族在龙族和兽族在靠近地界的根本原因,除了神魔本身的冲突之外,就是龙族和兽族不适合在这个地方久呆。之前十块阎罗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魔族和鬼族的破坏导致关闭。” “那阴阳神为何不告知呢?” “小子,天地运转有它固定的秩序,就像山神不能离开山,河神不会离开水一样,这是所有神都知道的。龙族生来就居高凌空,兽族奔驰于山林,羽族翱翔天地,水族出没于地心。可是他们依然执着于一统三界六道。阴阳神不是没有警告过,但是没人理会,至少我龙族当时的族君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她的野心。但是他们没想过这个软肋被魔族知道的后果,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找机会,阴神就是不让他们进入巫山。而他们进入后,将阴神的人赶出了幽冥殿,也就是小丫头你的族人,他们不得已盘踞在幽冥殿外,才有了你说的七合谷。直到......直到穆遮派人告诉我,你娘一尸两命。” 通力说他当时得知此消息一时激动控制不住神力,阎罗镜原本就已经出现了破碎之像,雷龙的神力轻而易举地就碎了阎罗镜。 这一碎带来了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惨烈下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巧合 通力打破了阎罗镜,逃出了幽冥之地,但同时也放出了魔族和鬼族。一时间七合谷大乱,龙族与兽族根本不是魔鬼的对手。在如此大的震动之下,休眠的姬月姬娪和姬婠醒了。 此时天界的神仙大部分都已经归墟,姬婠以自身神力召唤阳神,阴阳合体,最终将魔族与鬼族再次关进地界。而镇守七合谷的阴神之后和水族之后,在失了阎罗镜的虚无之境重兵把守。通力并不是像传说中一般逃离了,而是被阴阳神判替消逝的白魅族镇守在东方,也就是现在这个村子里。 “此处是我的归墟之地。”通力轻轻吹了一口气,原本被砸碎的山石,慢慢恢复原状,“我听说姬月,姬娪和姬婠在魂飞破散至前将所剩的神力散到了他的后人体内,你们只要回去找出这个人,以他身躯,再结合你体内的神魔之力就能重新造一面镜子。” 公孙长平和天舞听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响天舞才问道:“那如果魔族有人手里有一块阎罗镜碎片会如何?” “魔族?”通力大惊,“魔族......如果是厉害的魔族,比如蓝焰和绯焰,他们若是拿到阎罗镜的碎片,加以时日修炼,可以开启一个新的二届之门。魔族倾囊而出指日可待......你们查到有魔族之人拿到了阎罗镜?” 天舞点头。 “是谁?”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有一双红黑双色的瞳孔,和您记忆里绯焰魔族的族君常耀一模一样的眼睛。可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常耀......常耀......”通力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他和穆遮一样,野心勃勃,不顾他人死活......” “您可知魔君龙婵?” “龙婵?可是龙燊的闺女?” 天舞点头:“她说这个常耀会自己找上我们......” “那你们可遇到过了?” 天舞刚想接话,却被公孙长平拦住。 通力看着他,眼神复杂,像是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似的。纠结了许久,他突然起身:“你们随我来。” 四人跟着通力离开山洞,回到村子里。在他的屋后园中的一颗大树树干里,通力掏出一把长长的东西。 “你叫长平吧。“通力看着他,”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父子二十年从未见过,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确实会有很多话说。三人识趣地退到院外。 通力打开那东西外头缠绕的布条,里头露出的是一把剑。 “这是......穿云剑?” 通力点头。与在记忆里看到的不同,穿云剑的剑身就好像一块风干许久的骨头,既不剔透也不锋利。 ”阎罗镜碎,虽不是我本意,但终究是因我而起,只是修复镜子我已无能为力,这把剑是弄影赠与我,现在便是你的了。” 说完通力举起剑往公孙长平的手臂上一划,血液沾染到刀刃上时,噼啪几声脆响,包裹在剑身外的浊白色开裂脱落,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剑身。 和记忆中所见带我穿云剑一样,公孙长平将他握在自己手中好像是生长在一块儿似的,即便是剑头的微动他都能感觉到。 通力见他与穿云剑融合的不错,露出一丝欣慰。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公孙长平收下穿云剑,皱着眉头看着地,沉默几秒后再次对上通力的眼睛道:“有好心人救了我娘,可惜她生我时难产死了,我就跟着这人一直到现在。” “那怎么又摊上阎罗镜的事儿了?” “偶然认识的……原也是我想寻一寻亲身父母,了解一下自己体内这神魔之力的来源,所以想她修复了镜子借我一用……不想……” 通力哦了一声,叹到:“这时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大概就是偶然二字了。常耀手中既然得了一块镜子,怕是要掀起一场大战。你和那丫头两皆是劫后余生,你若舍不得她便带她离开七合谷吧。” “那您为何不能离开这里?” 通力低笑:“我说过了,此处是我归墟之地也是我必守之地。我离开了,那这地方就会和上头一样干枯成沙,而此处的人不是饿死就是干死在上头。” 凡人拜佛求神保命安顺,岂知这神的命运也是不可预测的。 二十多年未见的父子,只讲了半个时辰的话就道别了。 叶冲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还以为是舍不得。没想到这小子只说:“我要回趟三台观?” 大家自然知道他要回三台观的原因,只是父子相认竟是这样的短暂。 对此公孙长平的解释是:“二十多年,连彼此的存在都不知道,你要我们谈什么感情?再说了他怀念的是他死去的妻儿,我担心的是……” 公孙长平突然不语。 “你担心的是什么?” “没什么……先回三台观吧。” 叶冲看公孙长平,样子古怪。转念一想便猜出了几分。 四人于第二日和陶生一家道别后离开了这个地下村镇。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不知道再过二十年,这个村子还在不在了。”叶冲眼下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尸骨。 从村子到伽蠡山并不远,短短的路程四人一反常态的各自沉默。 直到到达伽蠡山脚下,叶冲才打开了话匣子:“长平,你等下回去怎么和你师父说?一年游历未满就回门的,恐怕只有你了。” 公孙长平坐在蒸笼店桌前,摆弄这面前的小杯子不语。 “我们是和你一道去还是在山下等你?哎,还是先和你师兄通报一声,万一你师父他老人家?” 对于叶冲的提议,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侧身问起天舞:“你有什么打算?” 天舞到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边吃边答:“找到常耀,毁掉他手里的镜子碎片,关会地界魔城,最后再造一面镜子。” 天舞说的挺顺儿,但是三人听着可不顺儿。 桑菀首先道:“天舞,姬月是万年的阴神最后为了守住镜子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你要是重造……” “是命,就躲不过。”天舞嚼下最后一块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既然承了神力,不管是不是意外,这件事都必须做。” 桑菀听言,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公孙长平深吸一口气,也道:“既然你决定了,那我陪你。怎么说这件事也与我有关。神龙除了通力我恐怕是不可能再见到第二个,但是这个魔,必须会一会他。” 叶冲见两位当事人达成一致,无奈摇头:“真是苦命鸳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跑回娘家 时隔四个月,三台观还是一如往昔。 四人站在半山腰的台阶上,感叹这四个月经历了许多事儿,大部分还是超越以往的认知。面对熟悉的三台观大门,却总觉得陌生。 “哟,这不是我们长平师兄嘛!怎么这么快就跑回娘家了?”说话的是长净,“怎么在外面受欺负了回家找妈妈了?” 叶冲之前听说,长德因为三台试炼那次事件以及后来长羽身亡而收到了楚向北的严惩。 这长明不在,长德被罚,楚师叔八成是提携了长净,才养的他一副鼻子朝天使的嘚瑟劲。 长了气焰的长净贴近公孙长平,由于比他矮了半个脑袋,长净不由的抬起下吧。 叶冲怕起不必要的冲突,便解释道:“长羽走时没能回来看一眼,所以今日……” “哦,来看长羽的?来的太晚了吧?而且你这看望已故师兄弟还带两女人,是不是……” 长净瞪眼挑衅的语句突然停住,只见公孙长平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盯着长净:“掌门师傅可在?” 长净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后退两步保持正常距离,没好气地道:“在闭关,明日才出。” 言毕,这小子带着后头四五个人匆匆下山。 天舞侧身看了公孙长平,原来他是露出一只龙。不过那长净也太窝囊了一些,这样就被吓到,还能斩妖除魔驱鬼降怪么。 不过长净不仅仅是因为一只不曾见识的龙眼,更多的是那眼神里散发的气压,一下子镇住了他的气焰。 叶冲拍拍他,示意他收敛一些。公孙长平恢复了一般模样,继续向上走去。 时值冬日,天寒地冻,不过三台观门口的人倒是络绎不绝,热闹得很。 “怎么今年这大冬天也有这么多人来……” 不仅是普通老百姓,连五通观和长生观的人都来了。 “这三大观都聚集起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来往的人群里总算有个熟悉的面孔看到了四人。 长旭对于师弟突然回门也显得有些诧异。他带着四人去了内院:“这几日上门的人多,客院都满了。大家也算是相熟之人,你们就先跟着长平住我们房间吧。” “那你和师兄呢?” “长海下山去办事儿了,我要这些天值守三台,住不上屋子……倒是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莫不是出事了?受伤了?” 长旭见了长平就像个老妈子似的问长问短。公孙长平无奈摆手:“我挺好的,就是有点事儿想找师傅问问。” “哦……”长旭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又咽了回去,“师傅明日鸡鸣出关,你们可别睡过头了。” “好。不过师兄,这观里是出什么事儿了么?人多的不对劲啊。” 长旭叹气:“一个月前昌平西南方出现了大面积的土地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地下坑洞。五通观说,他们的筵通大师下山去查看,可是五日之后全无消息失踪了。紧接着长生观所在的汉口有涝灾之向,而我们观里,三台里有异动。师傅掐算,估计是地脉有了什么突然的异动。果然,半月后,这几个地方出了许多怪事,所以三观在此商议,是否要联合探查。你们在外没碰到什么怪事么?” 公孙长平摇头:“我们这几个月都在域外……那联合探查可有结果?” “暂时没有。师傅前几日刚刚稳住三台,出来后什么都没说直接闭关。五通观失了筵通大师,现在萧师叔正赶往昌平帮忙。对了叶冲,你师父明日会和长生观的三定道长一起回来。” “怎么会这样……”天舞突然皱起眉头。 桑菀瞧着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大师兄。”天舞严肃地看着长旭,“你可有地图,很大很详细,包括域外的那种地图?” 长旭想了想,点头:“我记得书阁里似乎是有。但是那是祖师爷留下的,如今许多地方有变化了……” “不要紧。” 长旭带着四人到书阁,翻找了一会儿确实发现一个很古老的手绘地图。此地图覆盖区域非常大,不仅是域外,连周边其他国家也都囊括进去。 “祖师爷……脚程可真厉害……”叶冲第一次见,惊为天人。 不仅如此,其详细程度,恐怕连天皇老子都没有如此详细的图了。 “这图可得保存好。” 可是叶冲刚说完,天舞就在三台观三个字旁边画了一个红点。 叶冲见长旭和公孙长平未语,也只好忍痛。伽蠡山,巫山,天驼山,接着是昌平,汉口……天舞画了几个点后,眉头越皱:“大师兄,这地图上可有什么山脉或水脉与现在不同?” 长旭研究了一番指出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因为地动发生过地脉变化……还有的我就不知道了……” 公孙长平再一看地图,恍然大悟:“还有那个蜘蛛窝,高桥村,海岛……甚至黑山附近和秦州。” 二人相识:“十一个……” 这下子叶冲和桑菀也懂了:“你们是说那人拿着碎片再找曾经的十一个地界门?” “恐怕不是找……是再建……”天舞突然起身,“我要立刻回七合谷。地门开启之日会提早……” “从这里去巫山路程漫长,不如等明日见到师傅后我们御剑去?” “不行……我怕来不及……如果真的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姐姐和灵阙抵挡不了多久……” “可是你……” “不如让长海送你?”长旭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的对话,但隐约感觉事关重大,且和最近中原的那些怪事儿有关,“如果只是御剑,长海也可以。他傍晚就回来了。” 公孙长平斟酌一番,看着天舞:“好。” “我和天舞一起回七合谷。”桑菀也道。 叶冲思索一番点头:“好,我和长平处理好观里的事儿就去巫山与你们汇合。” 四人商量完,便去内院休息等待长海归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陷入各自的思绪中。长旭虽觉奇怪但碍于桑菀和天舞是外人也不好问。 傍晚,长海按时回到了三台观。师弟们见到他直接告诉他公孙长平回来了。他得了消息,兴冲冲地推开房门,想给许久未见的师弟一个热情的问好,却只见四个愁云惨淡的脸。 第一百二十四章 善恶分明 长海的一腔热情受到冷遇,听了长旭的简单说明,又见四人确实面色不佳,便也紧张起来。 六人商议一番决定戌时出发。长海听了一下了路线后,估计要明日辰时才到得了。 长海今日下山是替里蠡沅镇不远的村落收个妖。这要不算什么厉害角色,就是麻烦,使得一手好媚术。 “要不是我火眼金金,换作别人早就被勾了魂了。” 这趟差事的回报就是那妖的体内有一种罕见的晶石。长海得了此物,想着离出发还有点时间便去锻剑阁“休息”去了。 此时没了长海这个“大喇叭”,长旭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地图上圈圈画画的,是遇到何事?和近日的事情有关?” 公孙长平思忖几秒,看着天舞道:“我们在域外见到一些……故人。和我的爹娘有关,也和天舞家乡有关。虽然还不确定,但是我们猜想,师兄所说近日的异常现象背后的原因和我们之前知道的一些事有关系。” “你爹娘?还有天舞的家乡?”长旭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这么说,你们认识还是冥冥中注定的?” 叶冲听注定二字,低笑:“大师兄还相信注定之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是有人在背后盘算,看似巧合其实都是必然之类的话呢。” 长旭白他一眼:“那你和桑姑娘是不是也有人默默在背后替你两牵线?” “师兄,可不是嘛!”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我看人家桑姑娘是心善,你们帮她所以她也留下来帮你们。”提到桑菀长旭又道,“对了,桑姑娘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桑菀低眉扫了叶冲一眼:“应该算是找……” “还没呢!”叶冲突然打断,“所以等长平和小丫头的事儿完了,还得接着找。明日师傅要是问起来,您可别那啥!” 叶冲给长旭使眼色,长旭哭笑不得:“得,到时候我就说不清楚行了吧。” 五人聊了一会儿,长旭似乎放心了些。 他看时间差不多便去三台值守去了。 叶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声道:“大师兄这个性子还真是适合接替掌门之位。” 长海于戌时之前回到院中。四人出去只见他神清气爽,丝毫不想是运过功,锻过剑的样子。 长海得意洋洋地在四人面前展示了一下他的新成品。 “此剑是我在那踏水剑的基础上加上了乌金石和那妖物体内的晶石多进阶锻造的。等下带二位去巫山,正好可以试试。” 叶冲看着那粗针般的细剑,再次感叹这五大三粗的男子对剑的造型倒是特别……精致:“二师兄,可别把人给晃掉了。” 长海听到叶冲亏他,立马板脸:“我就算自己掉下去也不会让两姑娘掉下去的。” 公孙长平:…… “师兄,你自己都掉下去了,靠谁御剑啊……” “反正,一句话,你们放心好了!”长海说完便施术,踏水剑摇摇晃晃地浮起来。天舞和桑菀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剑身。 四人相识点头,随即咻的一声,伴着天舞的尖叫,长海和他们便消失不见了。 此时只剩叶冲与公孙长平在房中。叶冲思索一番似有疑或,便再次问道:“明日,你打算如何开口?” 如何开口……公孙长平没有想好。虽然确实有太多想问的,可是他又担心师傅告诉他的答案会带来更多的疑惑或者纠结。 夜里,公孙长平没有噩梦,反而是想起来了一些小时候的画面。 那些画面没什么重要的,不去刻意回忆都不会出现。然而现在在梦境中再看却是有惊醒之效。 那差不多是他四五岁时,萧唤漓决定让他和其他上山的弟子一道练功,不再是像半个儿子似的带在他身边。那时候他对于公孙允的印象仅仅是严肃或者说静。 公孙允极少责骂公孙长平也极少称赞,这一点直到他收他为关门弟子后也未有变化。若不是当初有人笑他是野孩子,公孙允赐他同姓,公孙长平还真的觉得师傅并不喜欢他。 不过十几岁那年单独随同下山驱魔,公孙允对那户人家也是这种态度。 那时一户人家小妹失踪数月才回家,一回来就到处勾引男人一改往昔内向,引起村子里的不满。后来那些被勾引的男人死的死疯的疯,村长带头又是浸猪笼又是拿烟闷,就是杀不了。后来此女同乡一个道姑是公孙允的朋友,闻此事请他查看。 公孙允一看变发现她是魔怔了。这魔怔并不厉害,公孙允几下就给除了。然而女子恢复正常后才道他是被村子里人卖给有钱人做妾室,那有钱人出了名的凶恶好色,可村子里的人未防老头屠村,还是把她买了。 女子在大院子里过得生不如死,每天心里都在咒骂这些同乡还有有钱老头。结果她的“诚心”得到了回应。她杀了这老头和他的同伙,偷了他家的财回到村子。 这老头原本就臭名昭著,又住的偏僻,村里人拿了女子的封口费自然编了个故事说是失踪。 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为别人的贪婪出卖了善良,心里住进一个魔,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公孙长平当时在村子的答谢宴上是一粒米也吃不下,只觉得那姑娘死的冤,这些帮凶还在这里庆祝。 而公孙允既没显得高兴也没有像他这样拉着脸。回去的时候就道:“如果当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子被选中呢?如果她当时宁死不从,那老头派人屠村呢?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来除魔,何须算这么多,善恶虽明但难分,自有天收拾。” 对此公孙长平后来还和叶冲讨论过,而他只道公孙掌门是高境界,说除魔就只除魔,后面村子里人心隔阂,闹鬼闹心也不关他事儿。不像夜明子,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是逃避现实的难缠。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对当年之事会如何说?公孙长平想象不出,心里急切的等待那一声鸡鸣。 然而,世间永远有突然。 公孙允未到鸡鸣,突然倒在房中。这还是房外的小弟子听到里头突然有东西砸碎的声音,敲门又无回音。 长旭擅自做主破门而入,就见公孙允口吐献血倒地不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着不对劲 得知此事,众人纷纷围到掌门房前。长旭出来时见此又是一顿教训把人遣散。 公孙长平和叶冲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楚向北才出来:“师兄让你们进去。” “师傅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只是运功时急了些,前几日在三台内受了伤又没好全,一时气血逆转而已。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楚向北这么说惹得公孙长平又有些犹豫。 “是长平回来了吧?”公孙允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进来后,叶冲急得带门。” 受到“传唤”二人,进入屋内。公孙允此刻除了气色不佳,已经看不出方才晕倒的凌乱。 该怎么开口?公孙长平依然没有结论。公孙允坐在塌上闭目养神,既不问也不答,显然是在等公孙长平起这个头。 “师傅。”公孙长平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公孙允换了一口气,继续闭着眼:“你身上那股气息已经盖不住了。” “这股气息,师傅觉得是好还是坏?” “你小子。”公孙允睁开眼,“天生的力量,你不能拒绝,不值得讨论好坏。” 公孙允的目光落在公孙长平手中的穿云剑上,年轻的男子见他目光沉沉追问道:“您一早就知道是么?” 公孙允平静的看着他:“你突然回来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想问什么?当年常云怎么死的?是谁追杀她?师傅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被捡回来的孩子有问题?他认不认识常耀?他是不是就是常耀? 公孙长平满肚子疑问,张开嘴就是吐不出来。 公孙允低笑:“你母亲待我就像亲姐弟。她走前告诉了我一切,我那时候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我请求她带我一道去,可是她拒绝了,只给我留下一个结界。我在结界沉睡了很久,等她再次回来时旁边多了一个人,也就是你爹。这个人我有印象,是来自幼年的印象。他们好像在逃避什么,为了不牵连无辜,就把我送到了三台观。我平日里随你师公学道习剑,每逢放假便会小屋一家三口团聚。 但是几年后,你爹突然走了。你娘到观里寻我。虽然体型上看不出,但是我发现她的气息变了。 原本我是打算直接让你胎死腹中。一来你的存在会引来追杀;二来,你体内的能量,当时的我们无法想象更无法控制;第三,你的成长是靠不断吸食你娘亲内力而来,你不死会害死她。 我从没见过父母也不曾谈婚生子,我不知道为人母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看她每日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的样子,我想我可能没法杀你。所以我求了你师公,二人联手将你的神魔之力封印。希望可以帮助你娘亲逃过这一劫。 然而她离开后的第二年,师弟突然带回来一个孩子。起初我并不在意,毕竟那年头的孤儿太多。可是随着你长大,你的神态你的模样越来越有你爹娘的影子。我逐渐怀疑,神魔之子会不会需要怀胎近两年才降生? 为了不让人生疑,我从不刻意与你多言。但是暗中将师弟坐下的弟子位都填满。到了选拔之日,叶冲的搅和歪打正着让你拜我为师。 直到你那日擅闯驱魔台,露出异样。我就确定了,你就是当年那个被我封印了神魔之力的孩子。” 公孙允平静的讲述,让公孙长平对于他真实身份有了一份笃定:“您为何不早告诉我?” “因为为师信命。”公孙允突然皱起眉头,“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巧的回到这里,也不会这么巧的进了三台观。这一切如果不是命运在拨弄,就是有人在捣鬼。你娘当年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会利用你的神魔之力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也一样。所以……” 公孙允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眼睛瞪着公孙长平,双拳紧握,着实把二人吓了一跳。 “所以我不能……” “长平……”叶冲俯身上前耳语,“掌门师傅看着不对劲啊。” 公孙长平也觉得:“师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公孙允突然一拍桌子,五指在石桌上扣出四五个小洞。 “跟我来!”公孙允音调一沉,一挥手冲出房间。 二人错愕之余立马跟上前。 “叶冲!”半路上,夜明子回到观中。只见公孙允火急火燎地朝驱魔台飞去。后头公孙长平跟着,还有自己的徒弟。 夜明子一把拦下叶冲:“怎么回事?” “不知道,公孙掌门突然就这样了。” 二人还一头雾水之际,公孙允和公孙长平就进入了三台。 叶冲随他师傅赶上前,只见楚向北和长旭正在三台入口前急得焦头烂额:“掌门师兄内伤未愈不宜再入三台,可是他把入口都封死了。” “长平不是跟进去了么?” “所以更危险啊!”楚向北懊恼,“早上师兄还说长平在观里的时候要好生盯着他,注意他可否有异样……哎,叶冲你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而三台里面,公孙允像疯了似的直往上冲,公孙长平在后面追也追不上。更奇异的驱魔的那些魔物似乎是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直到公孙长平追上了四十几层才看见两三个。 原本会因为有人闯入而“蠢蠢欲动”的魔,此刻躲在暗黑的角落看着公孙师徒两,眼睛里偷着些许偷窥和恐惧的样子。 真的不对劲。公孙长平不知不觉已经拔出穿云剑。谁知公孙允突然转身,脸上出现过公孙长平从未见过的表情。 邪笑。 公孙长平看见那眉眼的瞬间,脑子里蹦出来这两个字。好像是猎人看着终于被笼子困住的猎物一般。 但是一会儿他又是一副痛苦的表情,低吼道:“快走……你快走。” “师傅……” 公孙允突然抬手二指指向公孙长平,一道剑气射出直指他的心脏。公孙长平猛的侧身,那剑气打在墙上,强劲的力道瞬间把墙壁打出了一片裂缝。 老者透出的杀气让年轻人不敢相信。公孙长平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自己师傅动手,他也不确定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师傅是平日的公孙允。 想到他叫他快跑,公孙长平心一沉,转身朝下层跑去。 而公孙允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又悲,像失心疯一般地追上公孙长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孽徒 公孙长平几乎是风一般的速度冲会地层要想出去,然而入口早就被公孙允封住。 三试失败之后,公孙长平只能反身防御。 公孙允几十年的功力,此刻剑气又快有狠,公孙长平根本抵挡不了多久。三五下之后,身上已有血迹显现。可是即便如此,公孙长平也没有真正提剑反击。只是一味的躲避。 门外众人软硬兼施,可就是打不开三台之门,楚向北怒气冲天喝退了围观的弟子。此时此刻,这么多外人在场,公孙长平整了这么一出,还真是给三台观长脸。 几位长老不得已开启了结界,只见结界壁上公孙师徒一前一后进入了驱鬼台。 “他们在里面搞什么……”夜明子眯起眼盯着结界壁,“退魔台里的魔和斩妖台里的妖没了?” 夜明子话音极清,落在楚向北耳朵里却是激起了他的极恐。 “莫非……长平是要将三台所有怪物的内力吸干……” “不可能,除非他是大罗神仙。吸干三台会走火入魔的。” 叶冲听他二人怀疑公孙长平赶忙上来解释:“不会的,长平不会干这事儿。” “那你是怀疑我掌门师兄?” “师傅,原本就是掌门师傅先冲进去的,长平是听到他说‘跟我来’才跟进去的。” 夜明子瞪了叶冲一眼示意他闭嘴。楚向北更是不相信公孙允会无缘无故这样。 而此刻驱鬼台内,吸饱了内力元神的公孙允把公孙长平逼到了角落里。 “长平,你别担心。”此刻公孙允的声音已经变了,原本的温厚平静,现下却是沙哑冷漠,“我只是要你的神魔之力,没了神魔之力你只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道士,还能好好活着的。” 公孙长平看着师傅一只变红的眼睛,穿云剑在手中微微颤动,却被他压下。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师傅!”公孙允笑得阴阳怪气。 “不是,你不是我师傅。为何要俯身于我师傅?” 公孙允一愣,但很快就又笑道:“我就是你师傅,如假包换。” 随即,公孙允一边靠近公孙长平一边回忆起过往的事。细节之清晰分明就是公孙允。公孙长平贴着墙壁一路后退,面前的师傅步步紧逼。 “少来了,我师傅封印了神魔之力三次,总是提醒我不要被人利用,岂会做出取我神魔之力的事?” 公孙允听他这么说突然站定,露出为难的表情:“长平,你从小就这样。做人做神又或者做魔,太认真凡事都要刨根问底,累不累?” 公孙长平后退一步,突然近身的墙消失了,一个踉跄倒进那间忽隐忽现的密室。公孙允进入密室顺手合上了门。 “我原本打算过几年,可没想道被你提前发现了。不过也好,早一些激发你体内的神魔之力,到时候和炼丹炉结合,以阎罗镜之力,这废弃的地门就可再开了。” “镜子在你手里?” 公孙允左手晃了晃,手心握着一面阴阳镜。 公孙长平蹙眉,神魔之力在胸口涌动。穿云剑顺着他的起身朝公孙允砍去,虽然没有银雪的轻盈灵动,但杀气弄后劲大,公孙允不得不踏壁而闪。 但是几十年的功力,这些与他根本不值得一提,公孙允几年前就是人剑合一的境界,他不需要借助武器,随便一挥手,就将公孙长平的剑气反弹回去。 公孙长平跃身追赶,穿云剑配合着符咒,几道闪雷劈落。公孙允落在密室正中间,低笑地看着雷电落下却被脚下的地板所吸收。 公孙长平诧异,突然想起在这间房中的记忆。恍然大悟,这里是个陷进。 果不其然,地板吸收了雷电之后,四周墙壁上的符咒显现,亮起异光。公孙长平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头痛欲裂。 “这是天龙分裂之术,当年阴阳神就是靠这个将你爹抓回幽冥殿捆起来的。原本是想将你母亲绑来,没想到她居然找了师兄先把你的神力封印了。罢了,反正后来还是被我找到了,现在直接用在你身上我也剩些力气。” 公孙长平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神魔之力正不受控制的发散。雷电化作铁链一般将其捆住,那熟悉的四个黑色人形再次出现。 密室的天花板中央,劈下一道雷,从头顶灌入,身体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公孙长平受不住这疼,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外头的人听到这个如野兽一般的声音一个个惊讶又紧张。 叶冲心里大叫不好。 楚向北和长旭,长德,还有一些高阶的弟子发现三台周围的气息变了。 就连外围五通观和长生观的人也开始议论,在三台周围“妖气冲天”。 结界壁上长老真眯着眼看着公孙长平的火苗:“长平……好像是魔化了。” 公孙长平体内有魔力,长老们都知道,弟子们也听过传闻。可是事实究竟是如此,只有叶冲清楚,看着他们一个个拿起剑,如临大敌的样子,叶冲想上去解释,却被夜明子拦下。 此时驱鬼台的密室内,公孙长平的内力被铁链一点点吸走。并不像公孙允所说的那样,他只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 公孙允施法将四个黑影所吸的神魔之力慢慢融合,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形,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直涌喉头。 法术被中断,公孙允的大计几乎是前功尽弃。铁链将神魔之力重新传回公孙长平体内。因为来去太猛,惹得公孙长平突然化为龙身。龙身比人形大了几倍,突然的膨胀让铁链有了崩断的趋势。 公孙允运了气,将原本的意识暂且压制。然而神魔之子的力量超过了他的想象。公孙长平最终挣脱了铁链,一双藏蓝的眼睛瞪着公孙允几乎要喷火。 密室内的雷电被他吸收又被他施法朝公孙允劈下。 公孙允后跳几部,结印开启防护。 “小子,你可想清楚了,劈死我你师傅也会死。” 公孙长平绕着防护罩,呲牙咧嘴地瞪着公孙允,慢慢变回人形,穿云剑剑身中透着电流,一剑剑看在防护上,却毫无反应。 “萧唤漓!从我师傅身体里滚出来!”公孙长平愤怒又痛苦地看着公孙允。 “哟,还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替常云接生将你带回三台观。要是没有我,你恐怕早就被阴阳神关在幽冥了。” 公孙长平面对占着公孙允身体的萧唤漓,内心纠结无比。他举起穿云剑狠狠扎进地板,力气之大,剑身直穿到下层。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公敌 穿云剑的威力,将地板震的满是裂缝,整个密室岌岌可危。 此时,公孙允单手一个结印,一股浓厚的黑气从公孙允体内缓缓冒出。眼看着公孙允像失了魂似的随着坍塌的密室掉下去,公孙长平急忙上前拉住他师傅。 没想到公孙允突然睁眼,手指动了几下,原本快要走光的黑气迅速被吸回身体里。 “师弟。”公孙允冷笑道,“你师兄我的身体岂是你想附就附,想撤就撤的?” 说完他一把推开公孙长平,自己翻身落在一堆碎石上。 “啧啧,师兄,雄风不减啊。”公孙允的语调一遍。,“密室里的符咒你动过手脚了吧?” “长平的神魔之力,你消化不了的。” “师兄,何必呢?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分这力量,不是更好?” “过犹不及,师弟。几十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懂?” “少说教了,我活了万年需要你来提点?” “你活了万年不还是没得到你想要的?就连肉身都是毁了我师弟的三魂七魄强行附体。” “哼,道士,你什么时候怀疑是我?” “长羽死的时候。”公孙允突然大喝一声,手心升一股寒气,朝自己的脑门狠狠拍下。 公孙允,对人对己可都是下得去狠手。 只听一声撕裂,伴着尖叫,一股黑气从他身体里摔出来。与之前不同,这次黑影难以成形,在满是尘埃的驱鬼台内,瑟瑟发抖。 “师兄好狠的心。” 公孙长平听出来声音,是常耀。 “别叫我师兄,我师弟,早就死了。”公孙允看了公孙长平一眼,示意他后退,自己手中出现一把以气凝成的剑,“我不管什么神魔两族的斗争,我只知道你为一己私心,杀了常云姐姐,废了我师弟,拿自己两个徒弟实验天龙分裂之术,导致他们惨死。你枉顾他人性命,是真正的魔鬼。你不下地狱天理不容。” 说着便挥手将剑气打入黑影内部。黑影迅速分散成十几个小团。 小团不约而同道:“天理?天地孕育我,却从未容我。我要翻这天,理所应当。” 黑影吸收了三台的妖魔鬼怪之气,慢慢的膨胀变大,又迅速聚集在一起。一双红黑异色的瞳孔睁开,黑气所到之处落下点点火苗,不一会儿便将驱鬼台燃了起来。 公孙允双手交叉于胸口,拇指与食指连成圈,几秒钟后双臂打开。公孙长平觉得脚下传来微颤,那些黑团在几乎封闭的陋室里混乱东跑西窜,焦虑得很。 公孙长平听到一声不知何来的钟声,驱鬼台墙壁上刻着的咒符突然亮起,就连倒在地上的碎块也是如此。 “师傅,你!”公孙长平大惊。 而公孙允只是笑道:“当年……当年……还是应该杀了你。” 此时外头的人已经围了四五层,最先发现不对的施展结界的长老们,紧接着就是楚向北。长旭虽然也感觉到了不对,不过他并不知道这异样之感是为何。 驱鬼台内,公孙允和公孙长平师徒联手与那些黑影周旋。公孙允人虽静,其剑气却有兽王之势,伴随着三台观的封印术,在他的控制下迅猛地笼罩住那些分散的小黑团。 触碰到黑团的顺间,封印的法阵打开。公孙长平见过这个法阵,随即运息至脚底,只见法阵中心一股喷发出一股水汽,旋转着如水底鲨鱼张开血盆大嘴将黑团一口吞没。 常耀散开的黑气在密封又压迫感极强的驱鬼台内,想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乱撞。不过他好歹在萧唤漓的体内与公孙允做了几十年的师兄弟,公孙允的路数他多少知道。 散不如合。 常耀将黑气集中,再次形成迷糊的人形。他避开公孙允的三道阵法,反而紧盯着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执穿云,剑气似龙似蛇,游移莫测又极具攻击力。若不是常耀乃无形之身,恐怕早就被缠的死死的。 不过常耀突然拿出一面阴阳镜面对公孙长平,剑气击中镜面,镜面却将其全盘吸收。 公孙师徒皆是一愣。 “师兄,你虽然发现了我的身份,却没察觉自己徒弟的。” 吸收了雷电之力的阴阳镜,或者说是阎罗镜碎片上映射出了天舞,桑菀和长海的身影。 只见长海原本微胖的身上长了四对手脚,此刻正用蛛丝将桑菀和天舞包裹起来。 长海虽不似长旭那般天资聪颖,也和长平这般有渊源,但依然是他的徒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现在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让公孙允勃然大怒。 形剑收刃,在手中化成一团黑光顺着手指流淌道地上,化成一摊黑烟。 公孙长平眼皮突然一跳,就连常耀也慢下脚步。 三台观里有个传说。这个传说背后的真相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们知道。三台观地层炼丹炉的下面有一个充斥着巨大灵力的空间。这灵力是历代长老和掌门死后所藏之地,是为了与炼丹炉内聚集的鬼怪之力所抗衡。 公孙长平只听说有人在夜里的三台附近撞见祖师爷的鬼混以为自己是眼花,但是有次三台里的一个妖说漏了一点嘴。 突然三人所站的地面碎裂,一层层如高塔轰然倒塔。三台内从未出现的守卫透过墙壁将常耀和公孙允围住。 公孙允长叹一口气:“对不住师傅了,三台看来是要毁在我手里了。” 常耀像一股黑色的火焰被符咒困住,不得不与公孙允一起迅速下坠。 黑影上方张开一张嘴,将落石化为火球,向下砸去。公孙允剑气从心**出一一击落火球。上方的公孙长平很快就看到了地层的炼丹炉。 公孙允站在炼丹炉顶上,一把具形的剑散发着幽幽白烟。常耀落地的瞬间,手起剑落,常耀被剑气猛的扑倒在地。 “百兽之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发出危险的声音。 常耀此时无法分散,一双诡异的眼睛因痛眯起。但此处毕竟有邪气,常耀微微升出触手,吸收了散落在角落的妖魔鬼怪,又张开嘴喷出带着怪音的黑烟。 公孙允深吸一口气,炼丹炉的四个孔散出十几率白烟。白烟围绕住公孙允,咻的下进入他的身体。 常耀挣脱剑气压制,爬起身低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台观历代高手坐镇。这扇地界门自然是打不开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功尽弃 公孙长平被困在外围,只见结界内,公孙允身上笼罩了四五层光圈,升起袅袅白烟。原本犀利的眼睛此刻还透着奇异的光,显得高深莫测。 黑影与白衣同时膨胀,就像是那八卦盘一般在半空中穿梭厮打。每次相交都碰撞出激烈的气流把三台震的摇摇欲坠。 外头的楚向北看出事态不妙。长老们已经将原来的结界升级成铜墙铁壁,彻底隔开三台与外界的一切。 楚向北很小的时候也见过一次这样的结界,那时候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到长老细语担心三台会塌,师傅会死在里头。那一次公孙允也在里头,只不过彼时他还只是个徒弟。 现在相似的情景再次出现,楚向北一向喜欢做最坏的打算。 他让长旭将无关的弟子遣散,只留下高阶弟子,在楚向北和长旭的指挥下摆出来三层人高的剑阵,将三台围起来。 三台内,公孙允与常耀打的不可开交。炼丹炉受影响此时已经碎裂,还未彻底魂飞魄散的妖魔鬼怪得了自由正肆意在室内飞窜。 公孙长平感觉到面前的结界正在减弱。眼看着公孙允体力渐怠,公孙长平再也坐不住,不顾三台内的封印威力,将体内的神魔之力调出。眼睛变化的瞬间,三台的守卫将其层层围住。但是穿云剑出,带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力量,配合着公孙长平的阵法,只见一道金光冲破三台顶上的乌云直达天际,紧接着就是一阵飓风,带着奇怪的焦味儿,将外头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三台观的剑阵倒是紧固如常,每个人都紧张得盯着三台的动静。公孙长平的龙身好不容易甩开了守卫,立马施法将公孙允的结界打破,加入到战局中。 常耀终究是无形之物,在这满是邪魔之气的地方,他不知疲惫的与公孙允对抗。公孙允一届凡胎,承受了那么多高手留下的内力,虽然招招致命,但也耗尽了自己的身体,伤人一百自伤五十。常耀没讨到好处,公孙允也眼看着嘴角渗血。公孙长平进入结界内,引下几十道雷,将常耀击退。他迅速扶起快要倒下的公孙允,只见他满眼血丝,好似气血逆行一般。 “长平。”公孙允虚弱地低语,“等下把我的尸首带出去,把我埋在蠡沅镇以东北的林子里的小屋前。那里啊,是你爹娘还有我过去生活的地方,是我的家。” 公孙长平心里咯噔一下:“师傅。勿瞎说。” 公孙允笑道:“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自己的生死难道会看错?” 说完,公孙允突然收回力道,惹得常耀失衡跌倒。就在这一瞬间,公孙允念起了一串咒,随即一掌打在公孙长平的命门处。公孙允将公孙长平身上神魔之力的封印解开,又以前人所留内力将原本难相容的神魔之力糅合在一起。公孙长平只觉得身体内有两个自己,他们原本纠缠不清,现在终于愿意握手言和一般。 常耀起身,见公孙长平周身气息完全变了,冷言道:“原本我还能留他一条命。现在,师兄,你这是逼我杀人。” “你做梦!”公孙允再次推开公孙长平,大喝一声,“起。” 三台内的碎石随着他的手指飞起聚合,就连三人脚下的泥土也带着幽森上升,直到地底下开出了一个幽暗的深洞。 “师弟!“公孙允的双眼已经全部变黑,像两个窟窿一般吓人,”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一直想要打开的地界之门?” 深洞打开的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公孙长平感觉自己的元身好像要被吸出体外一般,若不是自身内力强大恐怕就要魂不附体了。而常耀似乎难以同时抵挡石人和黑洞的吸收,他不得不把住一块墙壁固定自己,然而这一定,石人便随着公孙允的指引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 常耀无形,却吐了一口血出来。公孙长平恍然看到他渐渐有了萧涣漓的影子。 萧涣漓和常耀早已融为一体,常耀的魔力虚弱时就无法维持无形之态,他必须有一个身体。然而萧涣漓不是在昌平?公孙长平诧异的同时,常耀突然施法,开展了一个门阵。 “想跑?”公孙师徒异口同声道。 只见门阵另一头是巫山,看来他是想直接去埋伏天舞和桑菀。 公孙允原本快要被吸干的魂魄忽然停下:“师弟,要走就得留下点东西。” 一刹那间,黑洞变大,常耀寸步难移,不得不掏出一面阴阳镜。镜子飞出的瞬间,化为一块巨大的光面。与此同时,公孙允将其配件奋力一扔,插入门阵中。常耀一声惨叫但还是从门阵中消失了。光面将黑洞覆盖住,三台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公孙允躺倒在地,嘴里鲜血直冒,再也没有法力圈住自己的土地了。公孙长平破了结界立马上前,公孙允缠斗着手把光面还原的镜子给公孙长平道:“追......杀......杀了......你师叔......魔鬼无处可逃......把他封印......回魔界......这是......镜子......碎......” 话还没说完,公孙允突然睁大眼睛和嘴巴,出了一口气,随即四肢再无力气。公孙长平根本来不及多喊一声师傅,就抱着一具尸体。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他被公孙长平赐了同姓之后,叶冲就羡慕他师傅对他好。公孙长平那时候不知道,之说:“你师父也不是给你一个同姓?” 叶冲嫌弃了一声:“我这个叶和他的夜只是同音。那老家伙还不是怕别人说他修仙修出个娃之类的闲话,为了避嫌说什么‘哦,山下一户姓叶的人家死光了,就留下这个孩子。叶和夜相似我觉得有缘,所以带他回来’。” 后来公孙长平觉得公孙允赐他这个姓可能是怕他再被观里其他弟子欺负说是野孩子。 知道今时今日,他抱着这句尸体,才幡然醒悟,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亲人。就像常云和通力,是他的亲人一样。 想到此,公孙长平觉得胸口痛的紧,悲伤涌上脑门,可是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三台外,所有人突然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声,随即,这建立了百年之久的三台彻底坍塌。 伽蠡山下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风云突变地动山摇,以为是地震了,纷纷往空地上跑。然而乌云过后,没有下雨反而回阴。 公孙长平想起来了,神是不会哭泣的,魔是不会流泪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把我当傻子么 公孙长平抱着公孙允从废墟里走出来时,一百多把剑正对着他。 楚向北和长旭看清了他怀中那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对于常耀他们根本不晓得,他们只知道进去时是两个大活人,出来时有一个死了。 “大师兄,他眼睛!”长德突然指着公孙长平惊恐道。 公孙长平体内的内力在公孙允那最后一掌下被完全释放融渗透进血液,神魔的血脉让他那双眼睛再也藏不住了。 原本生无可恋的眼神突然亮起,他在人群中找到叶冲,朝他张嘴。 叶冲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拦住他!”长德见状立马大喊。 几个不懂的小弟子欲上前,叶冲飞速打开黑羽扇,控制着力道将人扇开。 这边公孙长平像个魔,那边叶冲突然功力大增,如此一来楚向北也有些慌神了。 “一个都不许走!”说完便下令启用剑阵。 公孙长平将公孙允伏在背上,一道剑气穿云而上。 叶冲担心伤及无辜,所以对前来围攻他的人下不了狠手。此时夜明子突然加入战局,两个法阵将众人隔在叶冲身前。 “还不快走!” 叶冲又惊又喜:“师傅,你……” “少废话!回来再收拾你。” 叶冲嗯了一声,趁着空挡展开黑羽扇迅速离开。 而另一头天舞和桑菀也没好到哪里去。 桑菀正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长海施法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回来。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 长海带着二人眼看就要到巫山了。不知怎的一个不稳三人全掉下来了。 还好桑菀驱藤接住自己和天舞。长海见她两无事可算松了口气,要是摔伤了回头公孙长平还不弄死他。 “长海师兄。”天舞起身拍拍屁股拍拍腿,“这里离巫山不远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你赶快回观里吧。” 长海摆手:“那怎么行,说好要把你们送到家门口的,万一这路上突然出什么岔子怎么办?不放心啊。” “长海师兄,这里我们出入多次,就算有什么人找事儿也应付得了,你就别担心了。” “哎,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护送你们入山吧。” 长海收起剑准备往前走,突然天舞亮出幽明刀挡在他面前,面色严肃道:“长海师兄是想送我入山还是想送我们上西天?” 长海先是一愣,莫名地看着天舞又看看桑菀,见桑菀也已抽出琴中剑,突然戏谑笑道:“没想到你们居然发现了?” “你把我们当傻子么,长海师兄?” “我在三台观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发现,却被两个只见过几面的小丫头发现,真是不爽。” 话音一落,踏水剑便呼啸而来,在地上砍出一条长痕。 “看来长海师兄这剑是为了杀我们而改造升级的呀。” 藤条张牙舞爪的追着长海,他微胖的身子却灵活的跳跃躲避。天舞踩上藤条追杀他,长海依然轻松躲过。 天舞侧颜朝桑菀使了一个眼神,桑菀会意将藤蔓收回。 长海脚下突然的失力,踏水剑风一偏,天舞旋身躲过,随即扔出幽明刀。日光照耀,双刀折射出黑白两道光,恰好对着长海的双目。 长海条件反射的举手挡眼,手放下时原本棕黑的眸子变得血红。 天舞轻念:“果然。” 随即踩在插入树干的刀上立定,双手大拇指折入掌心,双目一黑一白,脸颊符文显现。 原本要起身攻击桑菀的长海,手中的踏水突然停止动作。长海一脸难受的捂住自己胸口,然而魂魄还是被吸了出来。 以天舞现在的功力,勾魂夺魄足以杀人。 但是魂魄飞出一半时,天舞发现那魔蛛的魂魄已经和长海自己的魂魄混合在一起,无法分开了。不得已天舞停止了法术。 魂魄归体,长海口吐鲜血。而天舞也因中断受到反噬,一个不稳跌落在地。 此时桑菀驱藤上前将长海牢牢困住。长海挣扎扭曲,突然大张嘴,无数小蜘蛛从里头跑出来,迅速爬满藤蔓。 桑菀一惊,不得不断了藤蔓。 蜘蛛随着断枝掉落地上,跟着长海的指示围攻二人。桑菀无法驱使藤蔓,袖中长剑落下,斩断层层蛛丝。 天舞拔出幽明刀踩着蜘蛛回到桑菀身后道:“姐姐,这魔蛛恐怕没那么好对付。既不怕火也不怕水,拿剑砍……太费劲了。” 桑菀眯起幽眸,轻语:“那就活埋。” 天舞刚啊了一声,桑菀剑插入土地,一秒安静后突然想地面像海浪一般波涛涌起。周围树木的根须也翻到外头,千万木须碰到蜘蛛就将它们卷起,埋回土里。 长海见状,生出八爪,像蜘蛛一样快速爬行朝桑菀去。天舞从上空落下踩在长海背上并狠狠一刀扎下去。 不过,刀剑碰到衣服的片刻,长海身子变大将一副撕碎,只见他白胖的背上长出了四五个红色圆点,圆点当中又有一个略小的黑色圆点朝四遍游动。 这恐怕是眼睛吧,天舞想到此觉得一阵恶心。比起公孙长平的无从下手,天舞和桑菀要显得无情冷酷地多。 这魔蛛占着长海的身体并未影响二人下狠手。天舞再次一刀刺进一只眼睛,桑菀驱藤从泥土里钻出将八脚捆绑拉入土地。 长海显然对二人的攻击判断失误。桑菀所在之处方圆好几里的树木都被她操控着。而天舞握着刺进身体的刀柄飞快念着什么咒语,突然身体放松跌落下去。幸好藤蔓反应快速接住她。 此时天舞的魂魄进入了长海体内。她看着里头长海与魔蛛难舍难分的气息心想:内力已经无法分离,只能试试意识能不能分开了。 于是天舞先施法希望阻断长海的内息。长海受到干扰,八脚一顿,随即又趴起来。 来回几次后,桑菀趁机将其身躯也捆绑住。 为了逃脱,长海欲将身体变回原样。此时天舞看见长海本人的魂魄满满占了主导。可是,也就是如此,天舞发觉到长海的魂魄已经和魔蛛一模一样了。 长海已经成魔了。 意识到此,天舞眼底有了一丝犹豫。她再次施法将牵制住长海的魂魄,随即撤退。 此时长海已经变回了圆形。混乱之际,正好给了天舞机会。天舞动用了阴神神力,全力将其魂魄缠在自己手上牵出体外。 第一百三十章 身不由己 上 长海的魂魄离开了身体,化成一团灰烟落入土地中,随即泥土里再次涌出大量蜘蛛。 蜘蛛爬上长海的身体,啃食着他的皮肉。 “天舞!”桑菀忽然叫到,“长海师兄好像还能动。” 听言天舞低语:“莫非长海师兄还有一点自我意识?” 二人相视一眼,桑菀立即将其卷起带离地面。 可就在此时地面突然一阵,头顶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压的很低。二人和满地的蜘蛛都停下了动作。 巫山的雾气越来越重,已经快要把整座山给遮了。 眼前局势不太好,桑菀便道:“你先走。” “不行。”天舞当即拒绝,不是她重情重义不能放桑菀一人断后,而是雾气浓重代表七合谷内已经有了异样,天羽恐怕已经开启了结界。此时外头所有的东西都进不了七合谷,当然除了天舞意外。 可是也正是因为天舞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能进入七合谷,所以她才不能进去,以免这些恶心的虫子也跟着她一道摸进去,到时候内忧外患,对于整个七合谷来说是极大的危险。 “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些蜘蛛给灭了。”天舞的魂术和桑菀的藤蔓虽然不弱,但是依旧是寡不敌众。 正在二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天舞小腿上感觉到有人在拍他,低头看去正是奄奄一息的长海。 长海浑身上下不满血口子,原本嫩白的皮肤上也印出紫黑色的血管,看样子是中毒了。但是他还能动,一双眼睛盯着天舞似乎有话要说。 他看着天舞的眼睛,天舞灵光乍现开启了阴阳眼,看进长海的眼睛里。 那是很多年前,长海还是个纤细的白嫩少年。 少年刚刚成年,他师父公孙允准许他回家探望亲人。 那日天气晴朗,长海心情也很不错。他哼着小曲从弟子院出来。 此时正值三台观放假前夕,许多弟子都回家去了,还有的就是爹娘上山来探望。一时间观里冷清不少。 长海在前院拐了个弯准备去找师傅和师兄道个别,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公孙长平。公孙长平明明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可整日都是淡漠的表情,有时候又又显得特别严肃,看上去老了十岁。长海见他望着不远处某个弟子一家三口说话,转念一想,这孩子八成是羡慕吧。自己没爹没娘,被萧师叔捡回山上,后来又受到一些言语上的欺负排挤,这可不是要少年老成,苦大仇深,皱眉郁结了么。 长海一个心软,灵光乍现,不如带他一起下山玩玩儿? 对于这个主意,长海颇为满意,他不顾公孙长平自己的意愿拉上他去找师傅商量,让他带着公孙长平一道回家省亲。 公孙允看着二人,思忖了一番,点头了。 得到了掌门师傅的应允,长海便带着公孙长平回去收拾包袱。别看这小子嘴上不说脸上也无变化,但这收拾行李的手速可真是不慢。显然也是非常有兴趣的。 “长平,我和你说。”长海坐在一边打趣道,“我娘的厨艺可好了!比观里的师傅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还有,我家院子后面有一座吊桥,吊桥过去就是一座山。山上有好些奇珍异兽。” 公孙长平难得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奇珍异兽,还没被人抓起来么?” 长海大笑:“你小子心态不好!我不是说了有吊桥么。那吊桥啊,是坏的,没人修得好,没点真本事过不到那山头。那山头里有一种鹿,头上的角只长一边;还有一种猴子,小小的,喜欢扒着树干,那毛色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和树干融为一体啦。” 长海把自己的家乡吹成一个神乎其神的地方,惹得公孙长平兴致高涨。可惜那时候公孙长平还不被允许单独御剑外出,所以坐着长海的剑出去了。 不得不说长海的御剑术,使得不怎么样。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安心站在他剑上,公孙长平不是个小丫头,他苍着一张脸,死死扒住剑背,生怕自己掉下去。 二人穿梭在云层中,凉风习习吹得长海爽快的大喊,但却吹得公孙长平心里拔凉。 “长平,怎么样!天上的风景不错吧。我和你说你天资聪颖,再练习个一两年肯定没问题。到时候我和大师兄说说,让师傅通融通融,准许我们下山办事的时候带上你。到时候我和你师兄啊,就带你看遍大千世界!” 公孙长平眼皮只跳,原本冷峻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气若游丝:“师兄,我还是多练几年吧,这御剑晃成这样真......” “哎,我看你是和长旭待久了。我这是晃么?我这是遨游天际,以剑为笔,以天为纸,以云为墨,在天地间洋洋洒洒地留下我的足迹。”长海说的高亢,“你看我掉下去过么?你掉下去过么?” 结果,就在他自豪的一转头后,发现后面的人不见了。 这下长海吓傻了,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剑身和流动的风,颤声自喃道:“真掉下去了?” “长平?”长海大喊一声,“你别吓唬师兄啊!大不了我稳当点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吓唬师兄啊!” 几秒过后,声音被云层吞噬,却没得到半点回音。长海了解公孙长平,他那个性子根本不会开玩笑。 “要死!”长海知道自己闯祸了,立马降低调头。 人从天上掉下去,原本是无迹可寻的。好在他们有几分修为,长海依靠着公孙长平的气息寻觅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昏暗的林子里发现了公孙长平的踪迹。 长海从天而降进入林子,脚一沾地就觉得这林子里的气息不对,邪性的很。林中无法使用罗盘,长海不知道自己是朝着什么方向,只好依靠着公孙长平留下的微弱气息往里走。 好在他的判断和直觉还算准确,几分钟后便在地上找到了公孙长平的包袱。长海拾起来,左右翻看,并无打开或者损坏的痕迹。看来并未遇上......长海刚觉得公孙长平应该没事时就发现包袱上有什么黏糊的东西。他手一抹,瞬间拉丝,丝线上还挂着不明的半透明液体。 “好恶心......”长海厌恶的整张脸都皱起来,“这不会是......蜘蛛吧......” 他甩开包袱,在树干上抹了抹手,没想到又是一层粘液。长海的心一沉,觉得大事不妙。 第一百三十一章 身不由己 中 长海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的树木出现成片的倒塌。这种倒塌不是连根拔起的倒塌更多的是拦腰折断。 厌恶交织着紧张,长海步子越来越快,身边倒塌的树木也越来越多,终于他踩上了一片空旷的泥地。 你地上布满断裂的树桩。长海觉得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应该是林子中央地区,谁会把树都给折了,这些木头又是怎么运出去的?还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长海回忆了半天,实在不记得从三台观到自己家这一路上有什么奇异的传说。这儿应该就是一片普通的杉树林吧。 长海想的入神,脚下不注意,突然踏空,啊了一声跌进一个坑。这坑不深,就是挺大的。长海起身爬出坑,可环顾四周后惊讶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坑,还都是空的?” 长海望着空旷的满是坑动的泥地,徐徐微风带着一丝腥气。长海握紧剑,静下心,听到一些轻微难辨的声音。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小,不易发现。 长海确定,那是虫子爬行的声音,是虫脚在与打的碰撞出的声音。此刻他脑子里已经能想象,那些坚硬带着稀疏毛发的尖刺扎进土里,飞速前进的景象。 “不行长海,还未见敌人怎么能害怕!丢人!丢人!”长海鼓足勇气朝着声音的源头摸索而去。 十分钟后,他再次进入一片林子。然而这次他所见的不仅仅是排排的杉木,而是一个巨大的被杉树围起来,笼罩在树叶形成的阴影下的一个巨坑。 巨坑下传来密密麻麻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长海咽了一口口水,趴下身朝下面望去,只见巨坑中上方的岩壁上满满的都是蜘蛛。这些蜘蛛黑漆漆的,背上有两三个红色的点,像是眼睛一样会转动。长海再往下看,只见五六个白花花的东西正缓慢的移动。 长海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发现这白花花的东西下面正是自己掉下剑的师弟公孙长平。 “这小子.....出门的时候好像是着一身墨绿色,怎么脱得只剩内衬了?” 可是长海再仔细一看,发现公孙长平不是脱了外衫,而是被扒光了衣服,少年白嫩的身体正裸露在外,上面匍匐着诡异的东西。 长海虽然怕,但是他更怕自己的师弟把命落在这里。 “放求救信号?”长海心想,“不行,这一放师兄没来,这些蜘蛛就先爬上来了。啧啧,放火?不行不行,烧着长平怎么办?而且这里也没东西可以烧啊......那放水也不行......” 长海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虫子朝公孙长平爬去,突然想到了一招。长海小时候顽皮的很,总是偷偷和师兄下山,一来二去就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其中一个就是变形术。 这法术他多年没用,今天就来试试。长海决定下后立马念咒,渐渐地他的身体产生了变化,生出了更多的脚。几秒后他就和下面那些蜘蛛并无区别。 长海心中一喜,试探性的爬下巨坑。这个法术他不确定能维持多久,反正快快下去把公孙长平拉出来,到时候管他放火还是水淹,拖住这蜘蛛就好了。 然而事情并不如长海想的那般容易。他爬到下方时,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更紧一步,好像有个结界挡在这些黑蜘蛛和白花花的东西之间。不过也是在此,长海才看清楚这些白花花的竟然是裸着身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脸蜘蛛。这人脸蜘蛛,有双红色的眼睛,八只白花花的脚时不时戳戳公孙长平。像极了街角巷尾那些爱好童子的蜘蛛精。 人脸蜘蛛压在公孙长平身上,口腔里流出恶心的粘液。长海看着感同身受的抖了抖身子,可就是这一抖给抖出了岔子。 长海这变形术一直不稳定,现在露出了一双人手。形破了不要紧,但要命的是他的气息也透了出来。虫子都是极为敏感的东西,他们立马就发现长海周身的热量不太对,纷纷远离他。这一远离就引起了人脸蜘蛛的注意。原本垂涎公孙长平的人脸蜘蛛纷纷转头盯着他,目露凶光。 “什么人!”人脸蜘蛛张开他们满是刺牙的嘴,阴阳怪气的尖叫道,“你是什么人!” 长海正欲开口,只见蜘蛛嘴里射出一片蛛丝。长海无奈显出原形,双手撑地翻身躲过一节。不过这些人脸蜘蛛意不在他,他们迅速转身在公孙长平身上爬来爬去,吐出蛛丝将人裹起来。而原本跑远的小蜘蛛现在正朝长海围过来。长海心一横,想着反正已经进来了,便再施结界,将小蜘蛛们都围起来,随即手起火苗,施法将蜘蛛们围困在大火中。 可是他没想到,这些蜘蛛并没有被烧死,反而是在高热之下吐出晶莹剔透的蛛丝将自己包成一个茧一般的东西。 这些蜘蛛的蛛丝显然不怕火,没过多久他们就成了一个个挂在蛛丝上的小水滴,等待火灭重生。 长海转念一想,自己本意就只是救人并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现在也算拖住了他们。随即转身想法子击退那些人脸蜘蛛。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被一个白色的蜘蛛脚勾住衣服,拖进巨坑的最深处。那些人脸蜘蛛体型不小,但是速度极快。加上这地上都是他们的粘液,又黏又滑,长海跑起来根本没有优势。人脸蜘蛛的脚就像一把刀,他们下手又快又狠,好几次都差点命中。 “要不是我够瘦,还真是早就被你们插死了。”长海拔剑与蜘蛛脚对抗,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蜘蛛脚上连个痕迹都没有,“你们是螃蟹么!怎么那么硬!” 说道螃蟹,长海又心生一机。他御剑腾空,蜘蛛便前赴后继向上爬取,没几下就叠在一起。长海趁机落在最顶上的那只人脸蜘蛛背上。看准了他的关节处狠狠砍下去。 这招确实有点用处,人脸蜘蛛吃痛的大叫,身体剧烈摇摆起来。这人脸蜘蛛身上太过黏滑,没甩几下长海就废了出去。不过也巧,他这一摔正好落在被半包的公孙长平身旁。眼瞧着机会来了,长海抱住公孙长平准备跑路。可是发现有人动了美食的人脸蜘蛛立马散开来重新朝二人聚拢。 长海拖着公孙长平,人脸蜘蛛前一脚后一脚的刺下来。他没法办法,只好暂时放开公孙长平,没几下就又倒在地上。长海心累身子累,瞟了一眼旁边闭着眼睛的师弟,心里突然有个疑问:这蜘蛛怎么只插我不插长平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不由己 下 长海想到此,立马翻身,躲过蜘蛛脚,死死抱住公孙长平。这一抱,人脸蜘蛛虽然依然穷追不舍但不在下手。长海边跑边想,方才他们在公孙长平身上的样子,似乎是舍不得下嘴。还是说,他们在等谁一声令下再吃? 就在长海“胡思乱想”之际,公孙长平终于被晃醒了。倒霉蛋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身后四五个庞然大物,张着满是獠牙的嘴,留着“口水”,八只脚在地上飞速交替,带着一股腥臭味儿追赶自己。 “你可醒了!”长海“喜极而泣”,带着哭腔道,“你这下半身被蜘蛛丝捆死了,我斩不开,只能背着你跑了。等我想到办法出了这结界,我们就安全了。” 安全?公孙长平一脸迷茫,他只觉得自己要没命了。 “师兄,外头那一个个黑色的挂着的是什么?” “蜘蛛卵。” 等等?怎么变黑色的了? 长海猛回头,只见那一个个小水珠已经变成黑色,有些甚至破了。难道这是要破壳而出?可是火还在烧啊? 长海背着公孙长平,躲过一次次夹击,他的法术功力还不够,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就被人脸蜘蛛给破了。而结界外头,那些再次破茧而出的蜘蛛似乎是进化了根本不怕火。大批黑乎乎的小蜘蛛再次聚集一堂朝长海和公孙长平靠拢。 一面是人脸蜘蛛,一面是小蜘蛛群,长海被前后夹击逼到角落。此时在他惊慌不注意时,公孙长平的脖颈出落下一只黑蜘蛛。 “啊!”公孙长平惊叫一声,捂住脖子。 长海惊慌回头,只见他脖子处一个红印子。 “连你都敢咬?”这一咬,刺激了长海绷紧的神经。 面对死亡靠近时,人几乎都会疯狂一把。长海明知无用,但还是放下公孙长平,展开结界护住他,接着施法,空中突然下起一场雨。雨滴掉落的瞬间化成一根根锋利的银针,狠狠地朝黑蜘蛛们扎下去。只是有些被蜘蛛坚硬的身躯反弹了,有些定住了还脆弱的蜘蛛。 而对于人脸蜘蛛,长海只能提剑肉搏。 长海此举并不明智,他自己也知道。嘴里念着“少壮不努力,少壮不努力”。 可能是大力出奇迹,人脸蜘蛛们一时被逼退几步。但是另一只人脸蜘蛛突然越过长海头顶落到了公孙长平身旁。长海知道自己的结界撑不住多久,他心急的想回身却被其他人脸蜘蛛钻了空子。蜘蛛脚还是扎进了他的背,紧接着从右胸穿出。 如今天下和谐太平,长海从没吃过真正的苦,受过真正的伤。陌生又钻心的痛,让他不得不趴在地上。他听到自己背后嘶嘶的呼吸声,感觉到人脸蜘蛛的“口水”落在自己脑袋上。蜘蛛脚从他身体里抽出来,长海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秒。 不远处的公孙长平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大喊。那个阴险的人脸蜘蛛终于破了结界,他靠近公孙长平,八只脚把他困成一个完整的茧,只露出两只眼睛。 长海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不能死,长海你不能死!你还没见到爹娘!你还没救回长平!你不能死!” 伤口血流不断,四肢渐渐失去力气。 “剑还在手里,你不能死!”心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长海几乎是倾尽力气,单手结印,唤来一座巨石想要压死那只该死的人脸蜘蛛。 巨石落下,人脸蜘蛛当场脑浆四溅。这法术已经用尽长海最后一丝内力,他突然笑了,心想自己练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成功使了这搬山术。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必定替山里的穷人搬山。 然而他这一招也引来剩下人脸蜘蛛的再次插刀。 这第二刀下来,长海已经没有感觉了,只听到肌肉被划开的声音。他的意识有点恍惚,好像看见公孙长平不知怎么的,自己破茧而出。周身好像笼罩这一片怪异的颜色,气息里透着一股极具破坏力的味道。 长海想到,三台观的人一直传着“长平体内有魔”的谣言,莫非是真的?莫非公孙长平被逼成魔了? 想到此,长海突然又清醒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他重新抬起手,撑起自己的身子。抬头看去,公孙长平此刻一双眼睛里有熊熊大火,近乎魔怔地朝那些人脸蜘蛛砍去。而他身后突然有个模糊的黑影尾随。长海摇摇晃晃的上前,总觉得那个黑影不怀好意,觉得他会带坏他的师弟。黑影生出一只手,朝公孙长平去,眼看着就要搭上他是,长海奋力一跃,抱住公孙长平。 公孙长平一愣,而长海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正被注入一股奇怪的力量。随即他觉得眼前一片白。 “你想活命?” 有个声音问道。 “当然。”长海回答。 “你想带他离开?” “当然。” “可你快死了。” “我当然知道......” “不过,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我?”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我就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长海思索了一秒,立即回答了一个好。 这对话就像是一场梦,突然脑子一痛,长海被拉回现实。他的视线再次恢复正常,眼前的人脸蜘蛛只剩三只,一旁公孙长平被自己疯狂的举动折腾的体力不支奄奄一息的样子。 长海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伤也好了,人也精神了。莫非方才是遇到了神仙?长海大喜,几次施展搬山术,虽然不是非常成功,但却足以暂时压制住这些蜘蛛。“复活”的长海好像功力大增,他破了结界,击退那些黑蜘蛛,趁着机会抱起公孙长平就跑了。 回家后,公孙长平生了一场大病,他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些个恶心的蜘蛛。长海不想他留有太多阴影,对于这件事也就敷衍了几句。 然而这件事给长海留下的阴影可就深了。 每每夜深人静他意识模糊时,总能听到有个人与他对话。这个人知道他喜爱铸剑,就鼓动他出观寻找材料;每当长海内力耗尽要败下阵来时,他就会借他一股力量。起初长海觉得这是意外之喜。然而随着他和这个人越来越多的交流,越来越多的力量输入给他,长海发现自己意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终于,他在藏经阁里找到一本关于魔的史册,意识到自己当时生死之际,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召唤了一个魔,住进他的身体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海师兄 关于蜘蛛坑后半段的记忆已经模糊,天舞看着长海,发现他只剩半口气了。 这半口气不知道吊了多少年,现在终于是要走向完结了。长海想抬手却抬不起来,他做了个口型,天舞仔细分辨后发现他是在说:“杀了我。” 可是长海现在这样天舞反而下不了手。然而前方的小蜘蛛聚集在一起,叠成一个个小山丘。紧接着蜘蛛们好像融化了一般,身上黑色的躯壳慢慢流淌下来,褪去黑色粘液后露出白色的身体。 这白花花的人脸蜘蛛确实有点恶心,而且攻击力极强,好像永远打不死似的。 桑菀和天舞与其过了十几招都不见任何优势。 突然后方巫山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二人脚下又是剧烈的震动。天舞回身一看只见山冒出一片黑烟。 天舞眉头越皱越紧,桑菀担忧问道:“难道是……” “地界门打开了。” 不能再拖了要速战速决。天舞狠下心来,一刀插进长海的左胸口,长海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七窍冒出黑烟。那人脸蜘蛛带着一众小蜘蛛飞快的朝二人爬来。 桑菀由地生出一片藤蔓阻挡,但是人脸蜘蛛的口吐蛛丝,丝丝如针扎进木头,没一会儿就是千疮百孔。 长海体内的黑烟终于散光,他再次睁开眼睛略带笑意看着二人,原本微胖的身体去了附体的魔渐渐瘦下去,像是漏气的球一样,最后变皱发黑。 他的身体早已腐朽。 天舞来不及感伤,就被桑菀提醒围攻的人脸蜘蛛变得有些狂躁。他们不断的吐丝缠绕在桑菀的藤蔓上,把二人圈在里头。 二人一下子陷入僵局,此时突然刮来一阵大风。二人周身笼罩起一片光圈。 “是叶公子!” 叶冲的黑羽扇迅速割裂了蛛丝,并把蜘蛛们刮上了天。叶冲旋身降落在人脸蜘蛛的背上,摸到身上的粘液不免蹙眉。 “长平呢?”叶冲肚子前来,让天舞不免担心三台观是否出事了。 叶冲站在蜘蛛背上喊到:“随后就来。” 人脸蜘蛛被人占了上风,不悦的摇摆身子,想把叶冲晃下来,甚至不惜两只相叠压死他。 黑羽扇叶虽然阻挡了大部分小蜘蛛围攻,但是依然没能伤到人脸蜘蛛几分。 天舞双目变黑,看见这人脸蜘蛛刀枪不入的原因:“他们身体外围有层结界保护着。” “怪不得了。”叶冲说罢手中出现一个法阵,可是法阵触碰到人脸蜘蛛后却被弹回来。 天舞施术于幽明刀上,也不能破了这个结界。“不对啊,长海明明……” 叶冲的到来并没扭转人脸蜘蛛的优势,小蜘蛛们不断涌出,重叠,进化把三个人搞得焦头烂额,既死不了也出不去。 就在此时天上飞下一把利剑,直插入一只人脸蜘蛛身上。 随即就看见一个身穿三台观道袍的人稳稳站在剑端上。 来者并不是公孙长平,而是天舞未见过几面的萧唤漓。 叶冲见他大喜:“萧师叔!你可来的真是时候。” 萧唤漓得意一笑:“我刚回三台观就听说这里要帮手,结……” 萧唤漓余光扫到长海身上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询问,背后就冲出一张满是尖刺的大口。 萧唤漓拔出面前的剑,此剑剑身锈迹斑斑,却异常锋利。内力传至剑身,直指人脸蜘蛛之口,只听咔嚓一声,那蜘蛛脑袋外就露出半柄剑。 得了萧唤漓的帮助,四人在蜘蛛堆里杀了个痛快。 叶冲与桑菀联手,将那些小蜘蛛埋进了地里。而人脸蜘蛛也被萧唤漓折腾的直不起身,倒在地上等死。 此时,巫山里突然火光冲天。天舞心沉眉皱,却没有挪脚。 “还不快走?” 萧唤漓上前催促。左手刚要搭上天舞的肩,小丫头却猛的转身双刀十字指着萧唤漓。 “天舞丫头?”天舞左右的叶冲和桑菀皆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这里要帮忙?” 天舞冷着眼问道。 “我回三台观,楚师兄告诉我的,长海先送你们到这里。” 萧唤漓此话一出,叶冲心里也咯噔一下。 “长海呢?”萧唤漓终于提起他,而天舞手中刀剑指了指一旁已经腐烂的身体。 萧唤漓见了大惊:“怎么会这样?他……” “他被魔附体而且已经合二为一了。” 萧唤漓脸色悲哀,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他……” “十年前开始,这个魔入进他的身体了。不过,方才看到萧师叔我倒是有了个疑问。” 叶冲与桑菀不语,天舞盯着正抱着长海尸体的萧唤漓道:“二十年前,神魔两族追杀常云都未果,反倒是这么正好被您碰上。” “你什么意思?” 萧唤漓没有起身,而声音却降了一度。 “其次,长海当初几乎是困死在蜘蛛坑里,要不是得了魔借给他的力量根本击退不了这些人脸蜘蛛。方才,我们和叶冲也试过,所以我猜想这些蜘蛛身体上的结界恐怕只有以魔制魔才能破解,可是萧师叔您却一击就重。” 萧唤漓背对着天舞三人站起身,这次却没有反问。 “最后,据我所知驱鬼台是由您掌管,可当长平提出里头出现一个侧室时,你既不惊讶也没查看,而是不过多久就出观办事了。” 萧唤漓转过身,表情已与方才不同,一股肃杀之气涌现在眼中。 “我猜当年通力被龙族绑走,常云之所以没有离开蠡沅镇去找,很可能是为她大哥而留。后来她有了身孕,其实神族并不会马上发现,而她私下找到长平师傅封印长平的神魔之力,恐怕是要逃离她的大哥,绯焱魔族的魔君常耀,也就是你吧?” 叶冲和桑菀不可置信地看相萧唤漓,谁知他却是冷眼而笑:“你为什么怀疑是我?方才你就是这样怀疑长海然后把他杀了的么?” “看了长海的记忆我就有了个疑问,这些人脸蜘蛛是冲着长平来的。可是他们怎么能这么正好算到二人何时到达蜘蛛坑上方,又是怎么让长平掉下剑而不让长海察觉?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而这个人必然知道三台观里的事才能告诉他们。后来我想他为何选择附身长海,比他厉害的弟子三台观比比皆是。终于他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记忆,这魔一直帮助他特别是在出观寻找锻剑之材上。魔不会无缘无故帮他,除非他就是要长海出去。因为他要四处寻找可以开启魔族进入凡界之门的地方。而三台观里,除了长海,还有一个长年在外的人,萧唤漓师叔。” 萧唤漓听力天舞这番有点道理的猜测扬起下巴,笑道:“你已经能在长海死的时候看到他的记忆?” 桑菀和叶冲感觉到了不对,二人靠拢挡在天舞身前,低声道:“快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围捕 萧涣漓看着天舞的眼神就像是天鹰一般。他轻轻抬手,三人脚下便是一震。 叶冲站稳后将二人掩在身后:“快走!” 萧涣漓低笑:“叶冲,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能挡得住?” “那师叔能放我们一马么?”叶冲上前一步,笑问。 萧涣漓微微动指,叶冲脚下的土地里突然飞出千万根丝线意图绑住他。 不过叶冲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他早就感觉到脚下有异常,何况桑菀也提醒了他,蛛丝飞射出来的瞬间,黑羽扇剑便飞速将其斩断。 “叶冲,你师叔我一直觉得你这人通透,不会被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怎么今儿个就这么偏执地偏要为了所谓的正义而与我对立呢?你看,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把我的家人朋友带到这个人间而已。” 萧涣漓说的委婉但语气强硬。 叶冲收回黑羽剑,勾起嘴角道:“师叔,您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才不是为了什么狗币正义,我今儿个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你要伤害我的朋友。” 萧涣漓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再次施法,蜘蛛们化成一团黑烟顺着断裂的蛛丝浮与空中,欲将扇天舞住。然而黑烟刚刚靠近三人,突然十几颗大树拔地而起。 “天舞,趁现在快走。”桑菀将天舞隔在了外面,天舞愣了一下转身便进入了浓雾中。 “桑姑娘......”叶冲没想到桑菀回留下来,甚至将自己与眼前这个危险的人物圈在一起。 萧涣漓看了看二人,点着脑袋道:“第一眼就知道这位姑娘并非凡物,没想到,竟是能操控这万里树木的人。”萧涣漓冷笑一声,“好吧,看来,你们是有几分胜算,不过......” 萧涣漓撅起嘴可惜地望着二人,桑菀的琴化成剑握在她手里,叶冲第一次看见桑菀眼睛里有火光:“我想萧道长也是靠着仅仅几分的胜算撑到现在的吧?” “你们这么乐观,也是对的。不过,就算把我挡在外头又怎么样?地界之门就要打开了,没了阎罗镜的七合谷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鬼魔出,他们将成困兽之斗。届时我只要随便开启一个门阵......” 萧涣漓话没说完,叶冲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门阵,几秒之间他就来到萧涣漓身后。扇剑扫向萧涣漓头顶,切断了束发的带子,萧涣漓瞬间低头,拔出残剑,转身朝叶冲的腹部割去。 叶冲散开扇剑,越身踏上残剑飞身越过萧涣漓的头顶,紧接着桑菀的藤蔓困住萧涣漓的腰部,顺势将他拉到在地。然而萧涣漓触地的瞬间像是陷进去一般把身体埋进了土里,藤蔓绷紧,一个猛拉桑菀便被带着向前。好在她反应灵敏越身站在树上,指挥着一圈树木。十几条藤蔓无限边长,冲进土里。 可是突然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破土而出,萧涣漓的下半身变成了蜘蛛的一部分,此刻他的眼睛一只红一只黑,正是四人所知道的,绯焰魔族魔君常耀的眼睛。 “多亏了萧涣漓当年无意踏破一个蜘蛛坑,要不然我这些机灵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要沉睡到几时呢。”言毕,一群小蜘蛛灵活地爬上桑菀的高树,数量比起之前更加多。蜘蛛上树就咬,树木根本撑不了。叶冲和桑菀扫了一眼局势道:“这些小蜘蛛根本是生生不灭,不行,要先把那打的废了。” 桑菀点头。 萧涣漓说她只会操控树木还真是小看了她,桑菀举剑插入脚下的树干,突然岿然的树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动了起来,而树人表皮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天舞告诉过她,长海曾放火烧那些蜘蛛,蜘蛛便会作茧,桑菀猜测那恐怕是突然的升温导致他们休眠。而桑菀的树人经过了火烧,树皮比铁还硬。 果不其然,原本树皮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瞬间化为一个个半透明的小水珠,但是树皮如铁,没有任何内力能被吸收到,小水珠们不得不一个个滑落,重新滚回地上。 而另一头,叶冲接连三个阵法,抵挡住萧涣漓。黑羽剑袭承了碎天剑的神力,即便是萧涣漓一时半会也难以战胜,更何况这扇剑数量众多,八只脚也忙不过来。叶冲借机站到蜘蛛身上,萧涣漓虽然只有个上半身,但是依然能在蜘蛛身上游走,二人刀光剑影,符纸与法阵齐上,一时竟也能打个平手。 但是逐渐的,叶冲就发现了不对。以他所知,萧涣漓的功力和公孙允不相上下,其实他只要几个狠招,就能将二人制服,而眼下......与其说是势均力敌倒更像是在拖延。 只是萧涣漓要拖延什么?拖到地界之门打开? 叶冲想不通,突然,蜘蛛的尾部开裂,露出一条白色的边。叶冲正奇怪,整个黑色的躯壳便裂开,倒向两边。 “人脸蜘蛛!”叶冲大叫不好,然而想下去却被柔软的白色皮肤牢牢吸住,脚底满布粘液,那笼罩在人脸蜘蛛身上的结界此刻把叶冲也囊括了进去。 桑菀的藤蔓没来的及将他带出,被结界狠狠地挡了回去。 叶冲心里大叹失算,萧涣漓肯定是想逐个击破。二人同困在蜘蛛身上,萧涣漓的残剑又快又猛,而叶冲手中扇剑只有三柄,其余都被挡在了结界外,一时难以近身,三五下后他的脸上和手上就多了几条口子。他几次想以门阵脱身都被萧涣漓无情打断。 桑菀在外焦急地关注里面的战况,这样下去,叶冲必死无疑。桑菀打算兵行险招。 在蜘蛛身体上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突然发现围困在周围的树木突然都不见了。连着桑菀也不见了,叶冲和萧涣漓都不免一愣。不过萧涣漓立马感受到了不对,下身的蜘蛛似乎被什么卡住了无法移动。 萧涣漓大惊,立马脱离了蜘蛛的身体,落在一旁。双脚沾地的瞬间,蜘蛛身上的结界也消失了。叶冲好不容易脱身,就见萧涣漓不断地在地上跳跃,就像是被烫着一般。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末域 叶冲仔细看了看地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青嫩绿芽,这些芽苗一沾到萧涣漓的脚就生长进他的身体。叶冲知道了,这些芽苗是在吸取萧涣漓的的内力,所以他才会抽跳无处落脚。可是桑菀在哪里? 和叶冲有同样疑问的还有萧涣漓,他神色凝重,不断跳跃根本无法沾到。而一旁那个人脸蜘蛛已经愈发干瘪。 萧涣漓抽剑朝泥地挥出一道剑气,那些嫩芽顷刻干枯,但随即就像那些小蜘蛛一般再次生长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萧涣漓边跳边笑道,“看来是我小看桑姑娘了。万年木灵,哼,在这有树木的地方,我恐怕还是您的晚辈呢。” 言罢,萧涣漓的残剑插入泥土,阵阵黑烟钻入土中,突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土壤。 此时的桑菀目露绿光,身上长满了细嫩的叶子,原本嫩白如雪的皮肤呈现出黑棕色的树纹。 叶冲见此景不由一愣。他知道桑菀并非人类,可没想到居然是仙灵。 仙灵,是万灵修炼到仙级却没有成仙的一个状态。这话听上去奇怪,但是却是真实的存在。灵体修炼一旦成仙,就要受到神界的约束,天地间一旦有什么大事发声,也必须挺身而出。所以许多贪恋绝对自由的灵体就此成了仙灵。 此时桑菀的样子莫非就是她的仙灵原形?叶冲见着她杀气腾腾的样子,不免担心起安危来。他曾听说过,得了肉身的仙灵,一旦消耗过大就会走向消亡,桑菀为了寻找末域已经在这个世间存活了太久,这次对抗萧涣漓如果...... 叶冲想到这点就后悔将桑菀也留下来。仙灵之体能量巨大,萧涣漓的残剑的阵阵剑气也不能伤她半分。叶冲顺势踏上树干,在桑菀出招之前制止她。叶冲解开自己的三个穴位,让原本沉睡的内力由此醒来。这事夜明子早前教给他的养精蓄锐的法子。 解开这三个穴位就好像是源源不断的十全大补汤灌入身体里,叶冲控制着扇剑,如暴风一般朝萧涣漓滚去。萧涣漓左手执剑抵挡,右手抬起,掌心蹿出一股黑烟,拧成一条绳朝二人飞去。 桑菀碧眼一瞟,驱藤向前。黑烟与藤蔓交缠,好像是一直黑色的手紧紧抓住藤蔓,桑菀感觉到有一股邪气从藤蔓向自己的身体蔓延。叶冲回身是恰好看见这一幕,突然他想到为何常耀一直占着萧涣漓的身体不现真身? 刚才他就由此疑问。天舞曾经说过,为了维护三界的秩序,凡界在建立之初就有和天地二界不同。在凡间的妖魔鬼怪神仙老道都不会太厉害,如果是神仙或者魔鬼进入凡间,那必定会因为凡界无形的秩序而虚弱。 常耀占着萧涣漓的身体不放,而且明明可以施展门阵却一直在这里与他们纠缠......莫非是他的元神分散了?叶冲再一看旁边的人脸蜘蛛,连载只剩一副干瘪的皮,难道方才他就是想利用蜘蛛的身体重新凝聚常耀的元神? 想到此,叶冲惊觉不对,他现在这样八成是想通过桑菀的身体来达到这一目的。叶冲当即挥剑斩断了桑菀的藤蔓,可是剑速不及黑烟来的快。 桑菀已经收手,但是脸上依然慢慢陇上一片灰色。萧涣漓低笑到:“木灵的修复之力正好能为我所用。” 只见桑菀虽然不甘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树身慢慢干枯。叶冲见状丹田运气,黑羽剑重新聚合为扇,叶冲用力一挥,只见天地风云突变,以这青衣男子为中心形成了一团暴风。 桑菀倒在地上看见叶冲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光芒,他站在暴风的中央,双目双儿已经微张的嘴唇里透出一股白光,刺进萧涣漓的眼中。他入通力记忆里的神一般,搅弄着暴风砸向萧涣漓。 暴风中夹杂着的石头,像是无数把利剑穿透萧涣漓的身体。常耀的魔族之力未能保住他这个肉身,飓风过后,千疮百孔的身体跪倒在地,可是萧涣漓红着眼,下巴上满是鲜血地瞪着叶冲笑道:“叶冲您这么孤注一掷,当心身子受不住。” 叶冲方才一招却是力道极大,风过后,他跌落在地上,四肢好像断了一般抬不起来:“晚辈凡人之躯,怎劳师叔挂念,即便是废了,也不过如此。” 萧涣漓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叶冲看到他的命门出慢慢溢出一团黑色的影子。他就是为了逼出他体内的常耀,而现在如愿以偿了。 常耀此刻由于内力未能完全恢复还无法成人形,只得是一团黑烟一般飘在空中。他撤回了进入桑菀身体里的魔力,桑菀解开了禁锢,立马上前查看叶冲的伤势。 “桑姑娘,你快走吧。”叶冲自知自己方才用力过猛,筋脉断了好几根,“趁他没有完全恢复,快走吧。去找末域......” 常耀形态不全,但是声音倒是洪亮,他腾在空中看着二人,讽刺道:“叶冲,你还有闲情叫别人快走?我看你二人都别走了。一个仙灵,一个高徒,你二人的身体借我一用,也算是为我魔族立了大功。” 言毕,一团黑烟带着焦味冲向二人,顷刻间一阵火雨砸下。 叶冲无法站起来,但是他依然利用内力控制着扇剑抵挡火雨。被他掩在身后的桑菀恍然回忆起了末域,当年混沌在世,末域也是如此挡在她身前替她消了灾。末域原本可以进入天界成为一方高神,他心甘情愿地守在黑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山神,仅仅是一方山神保一方仙灵。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已经找到他了,只是隔了这么久,他又是以凡胎降生,你们彼此已经认不出对方了?” 天舞的话涌上桑菀心尖。 “原来,真的是认不出了。”桑菀抚上叶冲的后背。 叶冲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整个人从里到外的被冻住了。他微微侧头,诧异地瞟向桑菀,一股清新之意漫入体内。 常耀的魔气再次逼近叶冲,可这次还没触及到扇剑就被莫名地弹了回来。三人脚下传来巨大的震动,呈现出天崩地裂之势。叶冲睁大眼睛,只见桑菀周身散发着绿色的荧光,皮肤变得透明,体内血管脉络一清二楚。叶冲看见她并没有心没有肺,只有交错分布的绿色线条。 常耀的一双魔眼,盯着桑菀,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桑菀的手离开叶冲的背,突然一挥,脚下的泥土盘旋而上,向一个大口朝常耀咬下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留桑 常耀机敏地躲过这一波泥土,可是又被一团枯叶所困。枯叶虽枯却有利刃之势,常耀虽无肉身,被其划过也直觉内力被抽出少许。 木灵并非只有修复之力。 桑菀盯着常耀,二人此刻极为想象,没有肉身,没有常人的瞳孔,只有两股气流不断的碰撞。叶冲在下面感觉到自己的伤好像全好了,可依然无法动弹。桑菀腾在半空和常耀像两股闪电般交锋纠缠。 土地中万千嫩苗终长成,无数跟粗壮的荆棘交错生长,像魔鬼般朝常耀而去。常耀虽是无形之身,却也被困在荆棘之中无法动弹。 但是常耀并不紧张更谈不上害怕,他盯着桑菀低笑:“你知道你杀不了我。就连万劫地狱的寒冰业火都杀不了我,所以我劝你少费力气,还是乖乖的逃命去吧。” 桑菀的灵体攀附在荆棘上,回道:“我自然知道我杀不了你,你我都是天地造物,也只有天地才能灭了我们。” 言毕荆棘再一次生长,刺进常耀的黑影中。常耀像是被蜘蛛网困住的身体一般左右难动,荆棘上有无数小口,吸吮这常耀的精力。 可就在此时,巫山内部再次火光冲天。 常耀闭上眼睛笑道:“我的子民们......” 常耀运气,只见巫山内缕缕黑烟朝三人这边飞来,常耀像是巨大的磁石,将黑烟全部吸进自己的身体。 这一切来的太快。此处的气息已经开始改变,透着一股难耐的味道。桑菀觉得自己身体里一股力量要破了她的筋脉,溢出她的身体。 叶冲终于能自由活动了,他虽然看不清上头的情势,但直觉告诉他桑菀处于劣势。荆棘已经开始从内部撕裂,叶冲飞快的顺着枝条想上去,每踏一步,脚下的枝条就断裂开来。 常耀吸饱了黑烟,逐渐化为一个人影,他睁开异色的瞳孔,盯着桑菀勾起嘴角,一双黑手眼看着触到她的脑门,叶冲反手抛出黑羽扇,将黑手挡了回去。 桑菀脚下的荆棘已经全部碎裂,脚下失力落入叶冲怀里。 叶冲抱着她落地,低语道:“我来牵住他,你看准时机快跑。” “你杀不了他。” “当然,我就是拖延时间,等公孙长平那个坑子到这儿救场。我看七合谷八成已经出事乱成一锅粥了,你跑的时候可别跑错方向。” 桑菀眸子一沉:“你不怕他杀了你?” 叶冲运功挥舞扇剑,斩断了常耀的一条臂膀,可是无形之躯断了也能再次融合。 “我怕,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桑菀再次恢复人形,脸色苍白,比起初见时透着楚楚可怜的样子。 “趁现在快走吧,你还要去找末域山神呢......我可能要食言不能帮你一起找了。” 说罢,叶冲双臂张开,开启结界护住桑菀,而自己凌空舞剑。常耀居高临下看着他,不断分散合并躲避黑羽扇剑的戾气。 桑菀此刻站在叶冲背后,终于明白当年末域愿意舍弃神仙不死之身护她一方草木的心情。她生出手附上结界壁,叶冲的结界瞬时消失。 此刻叶冲正在半空中与常耀纠缠,黑羽扇剑又碎天扇的戾气,虽然灭不了常耀,也叫他难以前进。二人都未注意到,桑菀不见了。只觉得地面毫无征兆地抖动,半响又是一片宁静。 二人愣神的片刻,方圆十几里突然长出几百根粗壮的像是宫殿里的石柱一般的东西直达天际没入云中。这一次桑菀已经没有任何具象之形,但是叶冲能感觉到这次柱子里飘着她的气息。 万年的修行,即便如今破釜沉舟也是惊天动地的一招。常耀突然发出低沉的嚎叫声,不仅仅是常耀,连巫山上空,甚至是这十几里的污浊之气都被这些木柱吸收。 此时常耀的身影被吸得扭曲,这些参天树桩将吸入的污浊之气不知用和方法以纯净的灵气排除体外。常耀愤恨地怒吼着,紧接着巫山内部传来鬼哭狼嚎之声:“有本事你就把地界的鬼和魔都吸干!”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万物皆有它的极限。树桩几次吸吐之后,逐渐开始萎缩。就在此时,东边出现一个黑影。叶冲睁大眼睛,低喃道:“长平......” 此时公孙长平已是龙身,他穿梭在树桩之间,惊雷落下,灭了一团团黑烟,逼得常耀节节后退。 叶冲勾起嘴角,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六角剑阵对准常耀。巨龙在顶,剑阵在下,常耀血红的眼睛一瞪,突然散尽全身黑烟,树桩控制不住将其全部吸入,终于咔嚓的巨响。 “他要跑!”叶冲大喊一声,只见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开启了一个门阵,顺着树桩的断裂,常耀踏入了门阵之中。叶冲的扇剑插入门阵拖延了其关闭的时间,公孙长平飞速的跟上去。由于神魔之力的巨大能量,门阵呈现碎裂之象。 电光火石之间,公孙长平和常耀伴随着门阵消失在巫山外。断裂的树桩没有重重地砸在地上,而是化为缕缕青烟飘向云层。 叶冲看见不远处上空一个身影跌落,他反射地飞身上前将其接住。 桑菀依然是苍白的面孔,叶冲只觉的怀中女子已轻如鸿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叶冲脑子里有个不好的想法,让他感到恐惧。 落地后,叶冲想运功保住桑菀的气息,可是抬起的手被桑菀先一步按下了。 “你还没找到末域呢!”叶冲有些激动生气地斥责她,“你还没报恩,怎么能......” “不用了。”桑菀低喃,“我已经找到他了。” 叶冲哭笑不得:“好,那我带你回天青山,师傅还有老头子必定有办......“ 桑菀看着叶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如当初在醉影楼初见时,摄人心魄. 叶冲不管桑菀说什么,将她抱起,打算御剑回天青山。可是刚一站起身,桑菀苍白的身体变得透明,像是泡沫一般随着空气浮动。叶冲大惊,站在原地不敢动,担心他一动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叶冲,我不会死的。”桑菀的低语已经显得有些缥缈,“只要魔族出不来,灵就永远不会消散。等天舞和公孙道长......带我回天青山吧......你屋子后头的山谷......那里草木长的不好......把我放在山谷里......海雾村取一颗水雾草......种在水池......过几年......山谷......就会很漂亮......依山旁水......四季常青......” “好。” 叶冲看着怀里的人,她样子开始模糊,重量越来越轻。叶冲突然觉得心有点痛,眼泪滑落的瞬间,他再也看不清桑菀的样子,怀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绿光。 怨恨,叶冲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怨恨常耀毁了桑菀,怨恨自己留不住桑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封印 公孙长平随着常耀进入门阵后,常耀就消失了。他猜测,常耀是将他困在阵法里头。 但是很快黑暗中想起常耀沙哑的声音:“看来,师兄没有为难你么?” 提起三台观,公孙长平眼里满是怒火。 为难? 公孙长平支走了叶冲之后,他就被重重包围。彼时他还未化成龙形,但是楚向北和各位长老已经感觉到他周身气息不对劲了。 再看看他怀里公孙允的尸首,对比公孙长平,可以说是残尸。 三台外的人根本不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弟子体内具有魔性。 凡人。 公孙长平体内神魔之力已经觉醒,他听到眼前怒目而视的,惊恐哑然的,亦或是已经推搡着下山逃命的凡人心里的声音。 “公孙长平入魔了。” 剑阵已经到达四人高,对着他的那些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可是他无法提剑去破阵,这会让这些无知无辜的人受伤的。 楚向北身后,是许久未见的长明。短短数月,他似乎颇有长进,一身栗色长袍,剑穗也是上品。 他看着公孙长平,疑惑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些雀跃和妒忌。雀跃的是公孙长平终于成了众矢之的,妒忌的是他拥有了常人难以拥有的能力。 而人群中唯一不动的只有叶冲的师傅夜明子和大师兄长旭。 夜明子修仙多年,虽然遇事多逃避,但有时候逃避源于看的透彻。他挡在楚向北和公孙长平之间,劝说楚向北撤了剑阵。 楚向北自然不会同意,进去的活人有两个,出来只有一个,死的还是掌门,此事于三台观而言是天大的丑闻。 长旭在一旁,压制着剑阵的号令。他不相信公孙长平会对自己师傅痛下杀手,即便他体内有什么邪恶带我力量。就算真的是他杀得,眼下该做的是将这股邪力封印去除,而不是杀了公孙长平“以儆效尤”。 公孙长平无心与眼前这些人解释那么多,一心想着遵照公孙允的遗愿将其埋在旧木屋后,然后迅速去巫山与其他人汇合。可是寡不敌众,现在三台观的人看他一个个深仇大恨的样子。 公孙长平一双藏蓝色的眼睛,瞳仁微微发金,犀利地扫过眼前的人,随即唤来穿云剑。剑在脚底将其托起。 “师傅!看样子这小子是要跑。”长明激动的上前,剑已出鞘,闪着苍冷的白光。 不过楚向北没有他的徒弟那么冲动,他上前与公孙长平道:“长平,你从小就长在三台观门下,即便你走火入魔,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公孙长平感觉到剑阵中紧张得气氛:“师叔,人命关天,恕我不能多解释。” “公孙长平!”而一旁的长老们不服,“你弑师毁台,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怪师门无情。” 在长老的鼓动下,一旁的弟子纷纷拔剑相向。 “剑阵!”长老的手臂已经抬起。 剑阵中的弟子们大喝一声,三四层的人已单脚立起,几百把明晃晃的尖刺对准公孙长平。 “长老,且慢!”长旭再一次阻止,“如果长平杀得了师傅,那以他的修为,我们根本没有胜算,而且若他真的是故意的,走出三台的片刻就能将我们群灭,无需在此与我们耗着。” 虽然长旭讲的在理,但是此时长老心中更多的是要在天下同行面前扳回面子。 公孙长平突然长叹一声,心想:突然有一天,不再需要刨根问底就能知道人们心中所想......正如叶冲所言,有些心声还是不知道的好。 穿云剑受到公孙长平的驱使,发出微微金红色的光,他迅速升空。而此时,长老一声令下,剑阵启动,十几个弟子凌空挡住了公孙长平的出路。而中部弟子,御剑而来,几十把剑对准公孙长平,而底层的弟子们脚步诡异以剑组成一张剑网。三层围剿下,公孙长平“左右为难”。然而不仅仅是如此,外围的几位长老和楚向北,发起封印阵法,长旭和夜明子为挡在外围。 虽然论封印之术,现在的三台观里没人比得上已故的公孙允,但是聚少成多,剑阵背后的封印阵也不是等闲之辈。 中层弟子在剑阵所围拢的小小空间与公孙长平缠斗,而公孙长平不想伤人,便只好一味的防御。可是他渐渐感觉到体内气息在封印阵的干扰下变得混乱。 原本通透的五感,变得时好时坏。耳朵里传来嘈杂的声响,而双眼所见也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突然一个失神,长德持剑刺向公孙长平的眉心,公孙长平回过神迅速后退。外围长老见状,变换了动作。 “不好,他们要死封长平。”长旭停顿一秒,脚底通力,飞跃上剑阵最上,他那如刀一般的长剑狠狠插入剑阵顶端的空挡处,空中激起一股强烈的气息。突如其来的变故,破坏了原本的剑阵。 而长老们死封的阵法不息反增强。夜明子在一旁无奈摇头:“意气用事。” 长旭破了剑阵,进入内部,反手挡住长德,但是公孙长平背后还有四五人,他们几乎在公孙长平转身的瞬间,齐齐刺入他的身体。长老瞄准这个时机,大喝一声:“归!” 剑阵下方蹿出无数如鬼魂一般的灰色烟雾,烟雾好似长了最一般朝公孙长平咬去。长旭焦灼地开启另一个阵法想要将烟雾吞没却没来得及。 公孙长平原本炽热的身体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冷,脑中响起鬼哭狼嚎,让他头疼。他抱紧公孙允的尸身,跌落在地。此时楚向北进入剑阵想要将他收服,却见公孙长平跪倒在地,身体抽搐。 楚向北皱起眉头,死封,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瞬间失力,内力全无才对。然而现在他只觉得有一股逆流在空气中涌动。 公孙长平头痛欲裂,肌肉皮肤像是要撕裂一般。恍惚间公孙允和自己,和常耀的对话在脑中乱窜。在疼痛达到顶点时,他突然明白了。常耀将他接回三台观是因为自己破不了公孙长平体内的封印想要接住公孙允的力量,但是他没想到公孙允正是那个施法之。而公孙允在一些列变故中已经察觉出,三台观里有内鬼。 所以公孙允不断加固封印,是为了防止那个内鬼钻了空子,取走公孙长平体内的神魔之力为非作歹。而公孙允与常耀一站已无力破解封印,但是他知道,当他变成一具尸首被公孙长平带出的时候,必然会有大批人为难他。 公孙允已经预料到死封的启动,而死封之力正好可以彻底瓦解他当年给这个未出生的徒弟施加的封印,彻底释放他体内所有原始的神魔之力。 公孙长平是神魔之子,没了封印,他就是一条龙,一条拥有魔气的龙。剑阵中,一股凡人难以承受的戾气爆发,相近的人被这股力弹开,而周围的长老们也因法术的反弹,内力逆流,吐血到底。 黑龙升空,凶神恶煞,吓傻了所有人。公孙长平龙目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直入云层,又呼啸而下,带着震耳欲聋的吼声,卷起地上公孙允的尸身,扫了众人一眼,再次盘旋与空。 是神,也是魔,但是再也不会是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复当年 叶公好龙,用这四个字描述现下的情景再合适不过。修仙修道的凡人终究是凡人,他们未曾见过真正的龙。 当公孙长平游走而下时,惊慌失措的脚步,惊恐焦灼的尖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剑阵虽强,却抵不过人心涣散。 这些弟子中不乏刚刚入门的,他们对御剑飞行都还是不可思议的态度,更何况对着一个在只有口耳相传的谣言中才会出现的不明生命? 公孙长平想,这样或许才好,把人都吓跑了,他也就不需要真刀真枪的实干。可是楚向北和他的弟子们却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说到底,没有人真的相信神,或者说神应该是藏匿在不经意的角落里不被人察觉,而在凡人有难时,偷偷施个法帮助一下的。总之神肯定不是公孙长平现在这样。于他们眼中,公孙长平是魔化了。 明明是神龙,却被传为妖怪。伽蠡山的人们奔相告知,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灰蒙蒙的天空中一直巨龙飞速而下,后头的楚向北,以及长明长德穷追不舍,万剑追踪,像是不要命的飞鸟,直直扎向公孙长平,然而公孙长平天生的神魔之力将其统统抵挡在外。在两个徒弟的协助下,楚向北飞身踏上公孙长平的背脊。 感觉到身上的异物感,公孙长平扭动了一下龙身,龙尾翻折而上扫向楚向北的双脚。楚向北再次越身,双手结印,开启一个封印阵打向公孙长平的背脊。 法阵的法力顺着脊梁传遍龙身,原本就还没顺畅的神魔之力受到干扰,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公孙长平身子一软,直直朝地面跌落,急速而下反而又激起能力的觉醒,瞬间比方才更强劲的内力充斥在每一条血脉中。公孙长平折身再上,避过楚向北的一剑。而后头二人御剑而来,双剑交叉砍向巨龙。 巨龙卷起身子又躲过一招。公孙长平必然不会死在他三人手里,但是这样下去浪费太多时间了。 就在他打算施法将三人击落又不伤害的时候,远处夜明子带着长旭赶来。 楚向北还没瞧清楚,长旭反手就是一道屏障将三人挡在后头。夜明子来到公孙长平身边低语:“等下要是遇到叶冲那小子,你告诉他,他要是半死不活的就别回天青山了,省的给我丢脸!” 公孙长平一愣,看到身后长旭正以一敌三,与自己的尊长和同门缠斗。彻底化为龙的公孙长平仿佛比做人时通透了一些,他平静的看着夜明子踩上自己背脊,被起公孙允的尸身,叹道:“师弟,你以前就老嚷嚷着回家,师傅就是不同意。现在好了,我带你回家,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少操心外头的事了。” “夜明子!”楚向北在后头大吼,双剑猛力一砍甩开长旭朝夜明子飞去,“把掌门的尸身交出来!” 夜明子看着楚向北低笑:“师兄,你我已不复当年,难道还要互相为难么?” “你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我必不能放过。” 夜明子长叹:“自甘堕落......我虽然不相信长平,但是我相信师弟。他的徒弟,就算是妖魔,也不会作恶。你与其在此与我们纠缠不如回三台观主持。没了师弟,你不是正好接手掌门之位么?” “师傅!别听他的!他的徒弟和公孙长平常年厮混在一起,早就是一丘之貉了。师......”长德在后头大喊,夜明子一挑眉,左手拇指与中指相挫一弹,长德腰部受到一股拉力,立马被拉下了剑,带着哀嚎掉下去。 楚向北余光一扫并未有所动作。夜明子冷笑道:“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狠心。怎么说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 “我的徒弟,要是这样摔死,那也无药可救了。”楚向北言毕就挥剑朝夜明子杀去。 夜明子背对黑龙大喊:“你师傅的尸首我会好好安葬的,你快走!” 公孙长平腾在空中,看着夜明子和长旭,因为他与同门结仇......但愿,但愿他能回来解释,能回来平息这场争执。 “休想逃!”楚向北和长明同时布阵,却被夜明子和长旭相继打断。 公孙长平穿入云中,知道四人与他互相看不见。他一路朝巫山飞去,远远就看见巫山内时而乌烟瘴气时而火光冲天。在近一些,就是无数木柱,像是撑开天地一般生长起来。 他看见了叶冲,感受到了桑菀的气息,却唯独没见到天舞。 突然,巫山内传出一股极强的阴气,公孙长平想:天舞肯定已经回到七合谷中。而此时常耀正在下方与叶冲纠缠。公孙长平想到在三台内,公孙允毁了他半面残镜,想必剩下的板块,常耀必定会物尽其用,果然没多久他就开启一个门阵。 公孙长平想都不想便跟着进去了。 “看来三台观的师兄弟们没有为难你?” 常耀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引得公孙长平怒从中来。他在黑暗中寻找着门阵的出口,可是环顾几周,仍然只见黑暗。常耀在门阵中动了手脚,这不仅仅是个单纯的门阵,他是阎罗镜开启的一个虚无空间。 公孙长平凌厉的龙目眯起来,声音低沉的可怕:“常耀,你牺牲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是不是太不值了?” 常耀低笑:“一己私利?长平,你和你母亲一样,太天真了。” “你就不怕神族再世将你再次打入地狱?” “当然,所以我必须要赢。” 常耀嘘声低吟一声,公孙长平感觉到自己周身出现许多双红色的眼睛。这些眼睛有的陌生有的熟悉,时而欢乐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惊恐。无声的眼睛让公孙长平觉得吵闹,而他一下子又感觉自己身上有无数小虫在攀爬,在啃食他的皮肉。 体内的神魔之力逐渐阴阳失衡,公孙长平想极力控制却适得其反,只觉得那温暖之力慢慢溢出体外,只留下冰冷的魔力。他中计了。常耀知道他要来,知道他还无法很好的控制神魔之力的平衡,所以才引他进入门阵。 神力与魔力无论哪方失衡,公孙长平必然会尽力用另一方压制,而他如此积极地调动也正是常耀下手的好时机。公孙长平心中不甘,一咬牙吞了一口闷雷,劈的自己全身脱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常耀见公孙长平如此心狠手辣,心里冷哼。本想再下手一次,门阵外的七合谷内却激起一阵动荡打断了阵法。 从进入浓雾中开始,天舞就感觉到了不对。地界之门七年一开合早已经是七合谷的规律,幽冥殿的人不应该如此毫无防备任由阴间鬼魔肆意逃窜才对。 然而当她踏入自家门内后才发现,这一次不仅仅是地界之门打开,而是地界的魔鬼冲毁了残余的阎罗镜。 一个时辰前,掌控幽冥殿秩序的天羽感觉到了不对。她并未出声,而是径直走过广场进入幽冥长廊。 长廊内壁上的符文忽闪乎暗,预示着长廊另一头的地界要不得安宁。 阎罗镜前把守的侍卫见到天羽屈腰,天羽手中法杖的金环在镜子破碎处吹来为风中相撞,传出叮铃微声。 天羽稍稍使力,身后黑暗中便走出一个人影,天羽低语:“通知灵阙大人。七合谷即刻权限戒备。” 黑影略有停顿,不过瞧见天羽面色不佳,立刻去传话。 而与此同时,这个在自家一直以玄武之身待在水池中修养的男子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传令到达。 “灵阙大人,为何天羽大人如此急的让大家躲起来?”幽冥殿的守卫并非个个都能感知到危险。 七合谷的百姓在接到了守卫的通知后,迅速带领一家老小躲到早就准备的地窖中。原本热闹奇妙的七合谷忽然变得压抑。这些百姓中不乏经历之前两次大难的人,当他们看见守卫的表情,听到天羽大人有令的时候,根本不会怀疑真假而是立马乖乖服从。 灵阙打着伞叹道:“往事太过残酷,趁着还有余地还是早做准备吧。” 喧闹的七合谷进入了死寂,只有不远处的幽冥大殿上空忽明忽暗的灵光昭示着这个地方还有人气。 灵阙安顿好民众后,速速进入幽冥大殿。此时幽冥大殿的侍卫在天羽的命令下已经到达各个哨岗。天羽站在阎罗镜前,凝神蹙眉,心事重重。 “要不要叫天舞回来?”灵阙问道,“以她体内的神镜之力,我可以靠......” 天羽摇头。 灵阙知道天羽的担心,然而他所担心的是天羽的担心并不能改变天舞的命数。 “天羽,阎罗镜撑不了多久了,这一年地界之门恐怕不仅仅是打开这么简单,他很可能彻底被毁。更何况现在绯焰魔族的人就在凡间,里应外合,以你我之力必死无疑。只有天舞重造神镜我们才有胜算。” 天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双目已是全白,幽冥殿以及整个七合谷内几处地方亮起幽幽火光,“我只是希望她别这么快回来,以她之身重造阎罗镜她必然永远困在神镜里,遭烈火灼心,寒冰刺骨的罪。更别提每每有魂魄穿过神镜时,她都会与那魂魄一道感受一世痛苦。” “天羽,天舞是个坚强的人,即便她知道会是这个下场......” “我知道。”天羽高举法阵掠过头顶,“灵阙,是我不够坚强......” 言毕,法杖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鬼叫声,一股强大的气息覆笼罩在七合谷上空,然后如绵绵细雨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灵阙不得不说天羽作为阴神之后,天分极高。结界刚刚完成,二人眼前的神镜上便出现一条裂痕,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脚下虽无地但震动不止,头顶并无天却落灰丝丝。 残碎的阎罗镜里映出无数张脸,欢喜或悲伤,愤怒或迷惘,但无论是什么表情他们都长大这嘴,相护推搡呼之欲出,想冲破地界的禁锢回到人间。 天羽单手将法杖重重捶在地上,阎罗镜前溅起十几尺高的水墙。而灵阙的油纸伞化成银剑,刺眼的亮光让破镜而出的鬼魔不敢靠近。 忽然,天羽一个旋身腾在半空,脚下渗出丝丝黑烟。灵阙左手抹上银剑后用力一掌,将鬼魔打回镜中。天羽挥舞着法杖,水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咒文将鬼魔一时困在里头。 这时,幽冥长廊外头也传来打斗声。灵阙侧颜扫了一眼道:“看来他们没能将绯焰魔族手里那块碎片毁了。” 天羽白目一瞪,双手合十有规律的摇着法杖,金环叮铃之声扰乱了那些鬼魔,这些魂魄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突然安静下来。而幽冥长廊另一头的打斗已经逼近二人这里。 “天羽,快招天舞回来吧!”灵阙再次提议。 然而天羽并未理睬他。她指引着那些已经从阎罗镜缝隙中钻出来的鬼魔一步步透过水墙盘旋在法杖周围。就在幽冥大殿的敌人们踏进幽冥长廊的瞬间,天舞白目变黑,张开发黑的嘴唇将面前的魂魄吞噬殆尽,再是一个反身,站在灵阙身前,一掌打出法杖。法杖面对幽冥长廊飞速旋转成一个圆盘,圆盘里头的魂魄呼啸而去带着声嘶力竭的鬼吼,将外头的乱魔厉鬼逼退到幽冥大殿之外。 灵阙看出来了,天羽即便是耗尽自己的修为也不会愿意召唤天舞,虽然二人都知道天舞有天命在身,她迟早都会回来。他想起当年天河牺牲之前曾拜托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两个妹妹,如今也是时候还天河的救命之恩了。 灵阙自那次大战之后不能见光,他站在阎罗镜前,银剑失了光亮成了一把刻满图腾的长枪。长枪横躺在灵阙手心上,他飞快的念起咒语。此时七合谷内的鬼像是受到了什么号召一般纷纷调转枪头与周围的魔族纠缠起来。 天羽见状有些诧异。她知道地界二道,以他们的能力只能以御魂之术控制鬼道。但是御魂之术有违六道规矩,会遭反噬。灵阙“苟且偷生”多年...... 天羽分神之际,背后的阎罗镜突然碎裂。镜子碎片脱离禁锢的瞬间化为星星点点的尘埃漂浮在空中。二人大惊,幽冥大殿和虚无之境联通,凡界和地界再次融为一体。二人睁大眼睛,看到虚无之境的那一头,乌泱泱的黑影,每一个都长着一双红得妖冶的眼眸。 当年众神是怎么将他们投入地界永世不得反身的,如今他们也要以牙还牙。 第一百四十章 破镜难圆 上 天舞进入七合谷时,谷内已经一片混乱。蒙着鬼面具的侍卫正与魔族厮杀,尸横遍野后又再次被谁给唤起。幽明刀外萦绕着阵阵寒气,天舞握着刀将眼前的阻挡一一击倒。但是寡不敌众,魔气污浊将她围的喘不过气来。 每一步靠近幽冥殿都异常艰难。每每难以呼吸之时,她的脑中就会闪现出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和天舞自己很像,只是她着一席黑纱,头上的发饰随着那人一步一摇晃。那人回首,一双眼眸落进天舞的眼里。 天舞的心脏一阵抽痛,视线的变得模糊。面前的魔族乘人之危将其围攻,而天舞的五感好像封闭了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头晕倒地。 在门阵内,公孙长平也看到了一些身影。 木屋前,通力斧砍木柴,常云在后头追着鸡跑。气喘吁吁最后,还是通力给抓到了鸡。公孙长平似乎听到常云说:“小八今天回家,我就勉为其难给他做顿好的。” 通力低笑摇头继续劈柴,然而二人回到屋里生活做饭。 可是通力又回眸,眼角余光扫向公孙长平,随即画面混乱,他又看到迎辉跟在姬月身后絮絮叨叨最后换来姬月一个白眼。 “长平。”公孙长平昏沉的脑海中想起一个熟悉的缥缈之音,“长平......孩子......” 公孙长平睁开眼皮,看见自己倒在一片干涸的土地上,前面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如行尸走肉一般朝着前方的光亮处走去。公孙长平尝试着双手撑地,却支撑不起自己沉重的身体。忽然身后出现一股力将他架起,公孙长平诧异,侧头看去,那人的眼鼻棱角是那么熟悉。 那人架着他一起向前慢慢靠近光亮处,直到那光开始刺眼,那人也侧头看着公孙长平,淡淡地笑着。 那是天河。 公孙长平身上的招魂铃不停的摇动,一个猛力破碎的瞬间,雷龙再次睁开眼睛。 幽冥殿外,魔鬼肆意穿越她的身体榨取她的内力。脑中那个人影越发清晰,她停下脚步背对自己,天舞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双手触到身影的瞬间,那人回头。 那是姬月。 天舞脸颊的咒文由白变红,一双铜铃眼多了些许阴沉。视线忽然清晰,眼前的不论是鬼魂还是魔魂,她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们的过去和未来,也像是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穿过。 天舞感受到幽冥大殿在召唤她。 公孙长平在门阵内召唤出强劲的雷电,将门阵劈的四分五裂。常耀冷哼一声关闭门阵。 此时战况惨烈的幽冥殿上方出现了一条黑龙。黑龙呼啸盘旋在上空,不怒而威的双眼盯着下方嚣张的鬼魔。而幽冥殿门外,一群鬼魔被突然袭来的刀力斩得灰飞烟灭。 天舞踏进门槛,看见不远处的黑龙。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天舞......回来了。”幽冥长廊内灵阙面色苍白,而天羽嘴角已经挂了一丝鲜红。 天羽回身,身后是几百具魔族尸首:“终究......” 天舞身后一群破了侍卫魔鬼冲着她的阴气想要涌进幽冥殿,天舞单手一挥将幽冥殿的大门紧闭,门上拢着一层微光,魔鬼靠近的瞬间便将他们吸入其中,而在此睁开眼却是在万劫地狱。 地界内,十殿阎罗已被毁得的差不多了,十六小地狱里的鬼卒死的死伤的伤。 所有人像是疯了一般朝虚无之境冲去,无惧业火寒冰。那些被在此投回万劫地狱额的鬼魔也依然奋不顾身地朝外冲。 整个七合谷和地界乱成一锅粥。公孙长平在天上,穿云剑得了神魔之力的灌注后,化为数百把小剑,在地面追杀那些小喽喽。天舞断了后路,冲进幽冥大殿,三下五除二将那些个杀得最猛的魔鬼打的灰飞烟灭。 而幽冥殿门外的镇子上。叶冲凭着扇剑找到了入口,原本的七合谷虽然不是世外桃源,但也是幽然青森之景,而如今乌烟瘴气一片死气。他看见那些贪婪的鬼魂,眼睛里流着幸灾乐祸的目光。那些魔鬼,嘴里发出张狂的笑声。 七合谷里那些带着面具的侍卫所剩不多,叶冲朝远处看去,只见黑龙盘旋,他一咬牙以剑做阵,踏入这个是非之地。 七合谷内,三方坐镇,却独独不见常耀。 天舞穿过幽冥长廊,看见天羽和灵阙,焦急地上前。 天羽看到她脸上的封印已经解开,欣慰又失望。灵阙倒是松了一口气。 “姐姐。”天舞低语,“破镜难圆......” 天羽沉默地点头。 “所以我想重新造一面阎罗镜。”天舞瞟了一眼后方,“我把公孙长平带来了,他已经破了封印,能完全使用神魔之力了。” “你知道重造镜子意味着什么么?” 天舞低下头,却又笑着道:“我知道,以前你们替我推命数的时候不是预见了么。” “你以为仅仅是丧命这么容易么?”天羽眼眶红着道,“你就是镜子,镜子就是你。镜在人在,可你会永远困在阎罗镜里面。而你知道阎罗镜里面是什么么?是真正的虚无之境,没有业火却能会烈焰灼心,没有寒冰确实冷冽刺骨,更别谈每每有魂魄穿过时,他们的喜怒哀乐你必须感同身受......阎罗镜里是无尽的折磨,你的魂魄永远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天舞勾起嘴角道:“我知道。可是比起这个我更怕死,所以姐姐,我要重造神镜。” 天羽不解的皱眉,眼泪夺眶而出。半响颤声问道:“你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只要守住这里,不让那些魔鬼靠近。” 天羽站起身仰天长叹:“好。” 此时公孙长平在有长廊外,将那些不断死而复生的魔鬼打趴。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找到常耀。 “他将魔气散开,没那么容易锁定。”灵阙突然出现在公孙长平身后。 他手中长枪一挥将一众魔鬼打出十里外。灵阙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长平的龙身:“这里有我,你快进去,天舞要再造神镜。一旦神镜再造成功,这些小鬼小魔自然会被阎罗镜吸回地界。” 公孙长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事关重大,他还是乖乖听话。而就在他穿过幽冥长廊看见天舞的瞬间,幽冥长廊墙壁上的符咒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四处游移重新组合。 “灵阙!”天舞大喊,却来不及了。幽冥长廊的墙壁上长出一条条银丝,将长廊填的满满当当,一些不要命的魔鬼装上去顷刻间灰飞烟灭。 灵阙将七合谷通向阎罗镜的路堵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镜难圆 中 在阎罗镜的另一头,天羽面前的魔鬼大军被阴阳神兵阻挡在虚无之境内。 阴阳神兵并不是真正的神兵天降,那时阴阳神离开凡界时留下的阴阳神宫弟子的神力。但仅仅是一股能量,在天水阙三家漫长的试验后,天河和涳雨将这种能量注入了被净化过后的孤魂野鬼魂魄之内。这些孤魂野鬼难以轮回,呆在地界最后最多是魂飞魄散。得了这种能量,他们起码还能在作为七合谷的侍卫留下来。 神刀爷爷也是这样留在了七合谷内。只不过这些孤魂野鬼一旦拿下了脸上的鬼面具,他们就没了自我意识,只守天羽的控制,所以现在一个个像是不要命的疯子似的,将魔族之人逼退会魔城。 前有灵阙以命相护后有天羽万军坐镇,天舞站在了原本阎罗镜的那个边坑中。 公孙长平上前,拉住她抬起来的手问道:“再造神镜,你会怎么样?” 天舞眨眨眼笑道:“我能救下整个七合谷。” “你会死么?” 天舞摇头,狡黠地眯起眼睛道:“我会永生不死。” 公孙长平将信将疑地站在天舞身前,抬起双臂举国头顶,天舞周身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光圈。 眼看着再造开始,二人当中突然出现一个黑洞。黑洞里一个黑色人影飞出,将二人的阵法打断。天舞和公孙长平一个激灵,立马与黑洞拉开距离。 “常耀!”公孙长平低吼道。 此时灵阙和天羽纷纷把幽冥长廊和虚无之境彻底关闭。常耀低笑道:“七合谷的守卫还是有几分机敏的,虽然是同归于尽的法子,但也确实逼得我不得不用门阵回到此处。不过......” 常耀睁开他那双红黑异色的刷样,幻化成萧涣漓的样子,左右扫了二人一眼:“最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小丫头。早知道你就是最后一块阎罗镜,当初三台试炼你在山上时我就该把你杀了。万事大吉。” “千金难买早知道。”天舞不屑地亮出幽明刀,“你折腾了千万年,牺牲了这么多人,也不过如此,这都是天意。连天都不帮你,你何苦坚持?” 常耀看着天舞,又看看公孙长平,萧涣漓的面孔映在公孙长平眼里格外刺眼。他晃身靠近公孙长平道:“长平,你可听到了,你的朋友说天命难违,叫我放弃。” 公孙长平冷哼道:“确实该放弃。” “可是如果我放弃......”常耀故作苦恼的样子低声道:“那小云就会被天上的神仙抓了,世间则公孙长平这人了。如今你们说我错了,该放弃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杀了长平,纠正这错误?再取那造生石把那些你们觉得被我害死的人复活?” 天舞和公孙长平不屑地看着他:“少在那里强词夺理了?你休想蛊惑我们!” “蛊惑?”常耀再次变化样貌,成了天河,他飘到天舞身后叹息道:“他知道再造神镜的代价么?” 天河的容貌逐渐变得扭曲,痛苦又难捱的样子,天舞看着常耀愤恨地挥刀朝他的脸砍去。 常耀盯着“天河”的脸,血肉模糊地笑道:“你连自己哥哥都能下手,不愧是阴神之后啊。” “你个老不死的,没资格假装我哥哥。” “老不死?哦,对了,永生不死的另一个说法就是老不死呢。” 天舞有些担心的瞟了公孙长平一眼,果然公孙长平微皱着眉头看着天舞。 “苟延残喘和修炼境界能一样么?” “可是你看看你哥哥我,我在镜子里受的这些苦,你不怕么?”“天河”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团灰色,像是邪灵入侵一般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而且,很有可能,公孙长平也会被困在地界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会再次被天界的人追杀。” 公孙长平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火光随着常耀的言语摇曳着。 “你真要重造神镜么?万一你连累了公孙长平,他可是有神魔之力,随时随地能打破你这面镜子的。”天河的面容又再次变成了通力,“到时候,凡界所受的冲击只怕比当心还要严重,天舞,你担当地起么?” 天舞脚下的光芒慢慢收敛,常耀靠近她,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朝她的勃颈处伸去。突然,公孙长平的穿云剑割开常耀的黑烟,常耀变回原样,怒目瞪着公孙长平。 “世间万事,既做必然承其果。”公孙长平呼啸而来,龙身围住天舞将常耀挡开,“虽然论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舅舅且借此机会叙叙旧,然而事关重大,我想我们没必要多说。” 常耀见公孙长平护住天舞,低笑道:“看来,我是蛊惑不了你了?” “蛊惑?你在此不为蛊惑谁,只为了杀人。” 言毕,公孙长平张开龙嘴,万道穿云剑略过锋利的牙齿射向常耀。龙尾离开天舞的瞬间开启了防护罩。 天舞别过头诧异地看着公孙长平对常耀紧追不舍,常耀散发出的团团黑气朝自己袭来却被防护罩挡在外头。 常耀虽然鬼话连篇,但是有一句说对了,镜子能再造就能再破,像常耀这样的人不能留存于世。天舞操控这幽明刀打破了防护,常耀和公孙长平皆是一愣,看着她越身站到龙身上,双目一黑一白,周身笼罩着阴森之气。 “天舞......”公孙长平不解。 而天舞则是正襟严肃道:“敌要杀我,当务之急不是再造神镜,而是灭了这妖魔鬼怪。” 说罢,公孙长平带着天舞朝天空中的黑色人影飞去。 七合谷内,灵阙闭上了眼睛,以身化为尖石抵在幽冥长廊门口,靠近他的魔鬼们纷纷被震碎了元神。叶冲逐渐进入七合谷深处,此时神刀爷爷带领着七合谷的民众,拿起了武器镇压那些企图翻天覆地的家伙。而封闭的幽冥大殿内部,天羽看到自己身后身前的虚无之境内,天空上出现了十几个云圈,气流顺时针涌动着,而对应的地面上不知哪里来的尘埃盘旋而上,最终和云圈相接,形成了十几个如天柱一般的龙卷风。 “这是世界末日了么?” 天羽呢喃着,看着那些龙卷风如蛇如龙在虚无之境内扭动着吞没了阴阳神兵吞没了妖魔鬼怪。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镜难圆 下 虚无之境,现在犹如一个正真的魔鬼之城。这喧嚣的风沙好似要吞没一切。 天舞双目发亮凌空而起,她微张着嘴依靠着阴神之力召唤出毁灭性的龙卷风,而公孙长平操控者穿云剑在这些风圈内游移,龙卷风袭过的地方皆是一片焦黑,焦黑的尸体上还残留着几丝雷电。 天舞和公孙长平相视一眼,彼此确定:既然常耀要翻天覆地,那他们就帮他一把。 常耀见此情况不得不将七合谷内所有的魔鬼之力吸纳于自身使用。顷刻间七合谷内和虚无之境仅剩的那些鬼魔突然消失。而天舞与公孙长平面前的常耀渐渐变得庞大,他手持一把长戟,居高临下俯视一切。 天羽撤出了虚无之境,她走回二人身边仰头看见巨大的常耀,惊讶过后又开始疑惑地呢喃道:“天地二圣……” 天舞和公孙长平同时回头问道:“天地二圣?” 天羽也觉得奇怪但是七合谷古籍壁画上关于天地二圣确实有过这样的形象。 “传说圣者在分天地之前是一个巨大的拿着长枪的人形。” 天舞和公孙长平面面相觑,联想到之前所见,似乎意识到什么。 然而常耀并不给三人思考的机会,长戟划破长空拦腰砍向三人,公孙长平带二人躲过头顶戾气,天舞站在龙头上双臂交叉于胸前,三指并拢后又弯曲,四周的龙卷风聚拢合并。 天羽见状再次召唤阴阳神兵,风圈化为黑白神兵之形,左右夹击。 巨大的穿云剑在神兵手里与常耀带我长戟相交,碰撞出三道强流,从幽冥大殿蔓延开来。 天羽一个不稳跌落龙身,此时身后飞来一片黑扇叶,叶冲开启门阵加入战局。 “常耀在吸收天地所有的混沌之气。”叶冲低吼,“要尽快他。” 天羽想了想,来到天舞身边道:“天舞,我要御灵。” “这是……禁术。而且失传很久了……” 天舞诧异,而天羽轻笑不做解释。天舞见此点头到:“该怎么做?” “我会开启万灵结界。” 说罢,天羽飞快的念起咒语。天舞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有谁使出御灵术,即便是万灵结界,那也是甚少使用。 常耀此时还在吸纳邪灵,天羽几乎是倾尽内力在七合谷周围圈起一个结界。常耀屡次想打断,却被三人挡下了。 邪灵穿过万灵结界的瞬间善恶皆归零。天羽在天舞耳边低语道:“魔不能吸纳纯灵,他要这些灵力必然要散出自身魔力。” 说罢,天羽和天舞各自跳开一左一右站在巨大的阴阳神兵身上,叶冲和公孙长平在中部拦腰袭击。 此时常耀果然如天羽所言为了吸纳更多灵体而散出魔力,自身变小。天羽此时眼鼻嘴开始融化般成了一个无脸人,而皮肤逐渐透明与桑菀那时有些相似。 纯灵进入天舞的身体再从她体内穿出,带着阴神之力袭向常耀。天舞趁常耀无力回击的片刻,灵魂出窍,此时她的元神内已有阎罗镜的雏形。镜子虽未能完全造成,但已有阎罗镜的神力,一些离得近的鬼魔把吸入她体内。天舞只觉得内息中有些陌生之感。 而另一边,由于常耀发散的魔气,虚无之境内再次爬满了蜘蛛。叶冲一人抵挡甚是费力,天舞反手将灵体挥向虚无之境。可惜常耀的功力比四人要深厚的多,天羽的御灵术没能领先他多少。 常耀再次大片吸纳他的邪灵,他低笑着看着下方四位道:“我倒要看看,这一身魔力散出,你们能不能压的住。” “不好,快闪开。”眼看着眼前巨大的黑影突然四分五裂,天羽操控着巨大阴阳神兵合体抵抗。 天舞见状再次回到公孙长平身上到:“趁现在,再造神镜。” 言毕天舞跳入阎罗镜坑,双脚触地的瞬间,镜圈成形,公孙长平龙尾在地支撑起身体朝上,龙头俯视下方,电流从其尾部进入天舞脚下。天舞只觉得元神撕裂又迅速复合。 她看见不远处自己的肉身逐渐化为灰烬,自己被困在一个陌生的真空处,所有声音略过耳畔都是那么缥缈遥远。天舞环顾四周,无数小小的灵体朝自己不情愿的奔来,穿透她的瞬间,她好像是被插了一刀般痛得冒汗。 虚无之境内,叶冲在天羽大吼一声后越过天舞头顶,回到幽冥殿。 天舞有些意识模糊,她好像看到公孙长平在头顶游动,惊雷道道,直朝她脑门落下。 与此同时常耀也朝天舞呼啸而来,但却没有穿过镜子而是将魔气散出将天舞围住。天舞感受到一波震荡,随后原本快要成形的阎罗镜突然停止进度。 远处传来声音,似乎是公孙长平:“常耀在外面开启了其他几个阎罗镜。” 十殿阎罗,一旦分散天舞就无法聚力再造神镜。七合谷外,那十处地界之门突然的打开带来了无数阴魂魔鬼,人们见天色阴沉各处烧的烧淹得淹,惊恐地四处逃命。 三台观,五通观和长生观的道士难得携手退敌,各山的修仙之人也纷纷下山救人。海里的鲛人露出凶残之像,黑山密林里庞然巨树倒塌再起,通力凭着最后的一丝神力开启了结界…… 虽然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但至少不会轻易放弃。 天舞被常耀的魔气侵染地痛苦万分,可是突然常耀不再攻击天舞。外头叶冲和天羽也为他突然的跌倒而诧异。 只见常耀的黑衣人身抽搐了几下后,突然猛的抬头,红色的眼睛里渗出黑色的液体,他咬牙切齿地怒吼:“公孙长平!” 紧接着公孙长平腾空而上,穿云剑由天而下打入常耀体内。 “公孙长平!公孙长平!我要你陪葬!” 常耀体内气息大乱,天羽仔细一看后惊叹道:“他体内有神力!是刚才……长平将神魔之力打入纯灵之内了……” 叶冲不解:“神魔二力本质不是一样么?” “是,然而成魔还是成神取决于使用之人。显然,常耀选择了魔,被他剩下的神力一旦多了必回乱了他的内息。” 公孙长平盘旋在云层中,雷电伴着龙啸再次打入天舞的阎罗镜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意愿 天舞受到了雷电之力,元神再次分裂聚合,她听到龙啸之音,眼前晃过姬月和银辉的脸庞。天舞脑中有什么被点醒,她将内力运到脚底,接着雷电之力大喝一声,突然她脚下出现十几条裂缝,裂缝里透出微光乎红乎蓝,一直蔓延到幽冥大殿之外。 常耀痛苦的直起身,再一次将邪灵吸入体内,电流越来越激烈,鞭打着他的魂魄。常耀越身飞起,反手将一股浓厚的魔力打入公孙长平的龙体内。 只见公孙长平的一直眼睛开始发红。叶冲和天羽担心却被天舞营造的风圈吹到了墙角。 就在眼睛彻底变红瞬间,公孙长平张开笼嘴将常耀朝自己体内吸入。 常耀自奋不顾身地朝公孙长平飞去,以为自己能将他彻底魔化,却不想,在融合的瞬间,公孙长平指挥着穿云剑带着他的所有神力刺入自己体内。 公孙长平和常耀同时狂吼,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被黑影缠绕的黑龙,在天舞的阎罗镜造成的前一秒穿过神镜进入虚无之境。 穿云剑恰好落在天舞面前,剑中所剩神力被地缝吸纳的一干二净。穿云剑终于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扎在地缝中的剑身碎裂,却因地缝而依然挺立。 剑碎而阵成,天舞将七合谷外阎罗十镜通过地脉尽相吸入自己体内,一次性再造了一个比原来还要巨大的阎罗镜,神镜的银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七合谷,百鬼千魔不受控制的进入神镜再次被投入万劫地狱,一时间哀嚎遍野。 地缝中业火与寒冰相隔喷发,把原本宁静的虚无之境变为炼狱。常耀死不了却难以脱离自己选择的龙身,公孙长平带着他上下翻腾。 天舞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恍惚间看见一只黑色的龙正从天上来,龙头靠近她时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一双凡人之眼,天舞想要伸出手摸一摸那龙须龙角,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手。 黑龙已经不会说话了,他像个动物,含着下巴,龙角顶上天舞的额头。 “如果能逃过二十一大劫,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去降妖除魔仗剑天涯!” 仗剑天涯……天舞心里喃喃,至此之后便能看尽世间命运,也算是天涯了。 银光突然收缩,缩到了一点,露出了崭新的阎罗镜。 天羽与叶冲急忙上前,却见在慢慢实心的镜子的另一头,公孙长平头也不回地扎进业火寒冰之中,几秒后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声响彻云霄,业火和寒冰渐渐熄灭消失,虚无之境恢复,却多了一尊盘旋而上,如蛇如龙的岩石。 无数妖魔鬼怪因此大动而划过天空,像是星雨一般飞入神镜。二人像失力一般坐在神镜前看着七年一遇的七合谷星雨,半响叶冲低声道:“雾散了。” 天羽仰头,温柔的晨曦在她眼里格外刺目。 叶冲问她:“天舞是死了了么?” 天羽摇头:“镜在人在,你的朋友也是。” “那常耀死了么?” 天羽再次摇头:“我会守在七合谷的。” “难道他还会再次破镜而出?” “可能吧,几百年,几千年……” 叶冲疑惑地啊了一声,突然又大笑地站起身:“要几百年几千年,这么久以后的事,我是管不着了,还是走吧。” 叶冲起身后站在阎罗镜前,身旁一个魂魄进入,镜中闪现着它的前世今生,如走马灯一般快速翻过。 “看来只有等我死了,才有机会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了。”叶冲喃喃地抚上镜子。 天羽看着镜中叶冲的倒影,似他又不是他。天羽也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我送你。” 有名长廊的结界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了,二人走出幽冥殿,门口插着一杆长长的银枪,天羽拔起它拖在手中,银枪化为细小的银粉消散在空中。 叶冲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可置信,巫山七合谷此时竟是个世外桃源,虽然房屋半毁却依稀能透过水汽朦胧看到那番好景致。 七合谷中的人面色祥和地清扫着地上的残骸,那些灰飞烟灭的就让其随风而去。 “这些人会怎么样?”叶冲问道。 天羽平静地回答:“我们已是凡人。” 二人走过镇子,在那些曾经的阴神族后人的目送中,叶冲踏出了七合谷。 三步后他忽然想起方才听到天羽道常耀那巨大的黑影与传说中的天地二圣一样,想要回头再多问一句时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七合谷。 山中是山,水中是水。云雾缭绕不遮掩,只是再也不见。 五个月后,叶冲一席蓝袍,摇着扇子出现在蠡沅镇。蠡沅镇重建的不错,只可惜蒸笼店里几位老师傅去了。好在昔日繁华已再现,叶冲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哼起了小曲。 小曲儿悠扬,可那眼睛里却是沉沉的。他已经在此住了三日。 前些日子为了求个心安,叶冲走遍了那几处地方,经历了一些波折,水雾草也到手了。而这最后一处,他还在犹豫。 伽蠡山三台观,三台已毁,人心涣散。 客栈里小二说自从之前那次莫名其妙的妖魔四起,乌云遮天后,三台观就不行了,死的死散的散。现在管事的道长姓楚,整天派人追杀什么要么就是在观里布阵防着什么。 “一句话,气数将尽啊。”小二叹息归叹息,可一点儿不见有什么可惜怜悯之情。 叶冲摇着脑袋走到街上,拐了个弯再次站在山道口,却见一身粗衣的长旭。 相视一愣,皆是无言。 叶冲请他和身后几个不熟悉的弟子到客栈的屋子里叙叙,长旭敲叶冲气色如常便问道:“师弟还好么?” 长平之事叶冲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是点点头:“他挺好,只是现在想要见他恐怕不容易。” 长旭低笑:“好则好,见不见也无所谓。” 叶冲对于长旭一反常态的寡言有些诧异:“大师兄不细问么?” “问什么?” “比如长海去哪了?萧师叔去哪了?” 长旭抿口茶笑道:“我要离开三台观了。” 叶冲哦了一声,看他身后几个青涩少年:“这三位是徒弟?” 长旭摇头:“只是同行之人。” 叶冲再次哦了一声。 “对了,我听闻夜师傅回了天青山,一直没再下山。” 叶冲嗯了一声,他曾托信给夜明子,那老家伙回了一个阅字就再无多言。 所谓既离则不过问。 兴许大多人事都只能如此 第一百四十四 最终章 末生 一百多年之后,巫山的大雾散了却无人见过七合谷,伽蠡的水脉复了却再也没有三台观。 没人知道谁是公孙长平,谁是天舞,谁是桑菀;妖魔鬼怪依然是人们恐惧的对象,神仙老道也还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只是如今的人们对于神仙的臆想有了更为真切的形象。 在画里头这神仙,有一头半束半披的银发,虽有皱纹但是双目清明有神,他踏着一朵圣洁的白云飘然于天际。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描绘,是因为人们真的见过这样一位神仙--天青境的祖师爷虚悟仙人。 天青境原本是中原北部一片连绵的山群,天青山群。这地方很多年以前开始就被奉为灵气极盛之地,有称天青山仙境。 那时候修仙的人三三两两住在山中。这虚悟仙人也是如此。 传说他师从一位姓夜的修仙之人,在年少时就历经了许多大事,游历了三界,看透了六道,参悟出天地奥义。 后来他回到天青山一心修炼,到现在已经百岁高龄依然活着。 不过他能招来这么多弟子,甚至自立门户可不是单纯因为那些从未被当事人承认的传说和他的长命百岁。 这天青山大小山峰尽五十几座,一年四季景色分明。而唯一不同的只有虚悟仙人所居的一个山谷。山谷在天青山靠南的山峰里,曲径通幽,是灵气聚集的宝地。此处的植被,无论四季如何变化都是长生不衰。 更神奇的是,曾有人进入山谷,起初只感觉空气清心,沁人心脾,不过没走多久就有喝醉之感,接着再往里就晕倒了。 然而,次日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脚底生风,往日疲惫一扫而光,如重生一般。 后来这山谷的奇效就传开了,有人受了重伤,进入山谷,几日就可痊愈。越来越多人聚集在山谷口,建起屋子搭起棚子。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往里走就是无法超过山谷道中一个亭子。 此亭名为留桑,建在一汪清池上,池水底部水草清晰可见。之前曾有人觉得这池水看着浅,随意踩下去才发现没过头顶,还好此人有几分水性,否则恐怕淹死在其中。 就是因为这些事,虚悟仙人成了一位神秘的奇人,再加上关于他年轻时的一些传说,那些聚集与山谷口的人逐渐由疗伤修炼的变成拜师学艺的。 虚悟仙人每三日出谷一次,每次出现必定前后簇拥。别说他自己受不,一直住在山谷旁边的一位长辈也受不了了。 这位长辈在仙逝的前几年,拉着自己的几位弟子,苦口婆心地劝虚悟仙人,终于是征得他的同意,建立天青山自己的门派,天青境。 这名字是虚悟仙人随口起的,天青山仙境,简称天青境。虽然其他几位道长对此不置可否,可是既然是他这个创建者的话,那就这么叫吧。 不过天青境成立以来,虚悟仙人从未收过徒弟,大部分时间都在山谷里不知道做什么,就连最初的几位长老也不知道。他有时出了山谷,看见弟子们练剑习法会指点几招;或者突然兴起带着弟子下山游乐一番。 而他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扇剑,罕见却威力强大。就有徒弟亲眼见过,他轻轻一扇,愣是将一片湖扇的见底。 天青境成立几年后,虚悟道长所在的山峰和山谷突然增高,高耸入云。成了天青山最高的一处,成为名副其实的仙境。 就是这样,这位祖师爷成了人们心中真正的神仙。 晃眼又是几十年,今日,这位祖师爷心血来潮出了山谷想找个人对弈。 此时天青境的第三代掌门正在主持新弟子拜师仪式。 虚悟仙人其实第一次参加这仪式,所以饶有兴趣的混在人群中。谁知旁边一个胆小的弟子见了他激动的大喊。 这一喊,所有人都看过来。 “今年这拜师仪式可算是大圆满啊!”在场的人纷纷议论。 虚悟仙人哭笑不得,眼下跑都跑不掉。只好由着掌门一一引荐重要人士给他认认脸。 “这位是夏侯大人的一双儿女,是最小一辈弟子的头两个。” 虚悟仙人看着跟前两小孩儿,恍然想起,现在修仙修道的不仅仅是闲散人士了……拉帮结派,庙堂与江湖结合,才是趋势。 虚悟仙人轻笑,抬手轻拍两小孩儿的脑袋:“修仙修道,最重要的是诚心,开心,随心。” “徒儿谨记祖师爷教诲。” 虚悟仙人嗯了一声问道:“此二人是掌门亲自教授?” “回祖师爷,掌门师兄忙于天青境日常,有我和左长老单独教授。” 虚悟仙人又哦了一声,心想:看来这夏侯家权势挺大啊,全门三百多弟子,有几个能得左右长老亲自单独教授? “那这辈只有这两孩子?会不会太冷清了?” “回祖师爷,还有几位。”掌门招招手,又有几个孩子上前。这些个孩子虽也穿着天青境的衣服,可这做工和冠饰就差了方才夏侯家两孩子一截。 几个孩子声音高亢地自我介绍。虚悟仙人摸着长胡笑眯眯地点头。 忽然眼睛一晃,看见最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也是?”那孩子穿着粗布麻衣,静静地看着虚悟仙人。 “回祖师爷,那孩子也是。似乎是叫…公孙……” 虚悟仙人平静的眼神里突然起了一丝波澜。掌门明显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公孙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看来此人是个无名之辈。 “无妨,进了天青境,都有自己的道号。对了,他们几个到哪一辈了?” “回祖师爷,是玄字辈。” “哦,那道号定好了了么?” “这四个孩子已经定好了,玄灵,玄亭,玄妙和玄青。” “嗯,挺好。”虚悟仙人扫了几个孩子一眼,依然还是那个粗衣小儿淡淡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其他孩子一般激动期盼。 “你。”虚悟仙人指了指他,“过来。” 粗衣孩子愣了一下但立马恢复,脚步轻稳走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安。” “有何含义?” “老家多灾多难,爹娘希望我能过上安稳日子。” “哦对了,他是个孤儿。” 掌门终于想起一些有关他的事儿了。 “嗯,原来如此。”虚悟仙人思索了一番,“这孩子道号就叫玄平吧,平平安安,也不负你爹娘的希望。” 虚悟仙人这话惊了所有人,他可是从来没给弟子定过道号啊。 然而虚悟仙人下面又说了一句更惊人的话:“我看这孩子极有眼缘,就由我来教授吧。” 玄平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好奇,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成原来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过玄平没等他人提醒就跪下,扣了三个头:“拜见师傅。” 玄平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稚嫩中透着一股淡然平和的味道。虚悟仙人颇为满意地笑了。 随即把他带着自己身旁,在拜师仪式结束后,二人在众人的目送下回到了山谷中。 玄平入门之后,每日晨练晚练都会出谷与所有同门一起,进出无碍,也不曾晕倒过。起初有人不信,但是几次亲眼目睹他安然无恙的从留桑亭进出后,大家也就信了。 至此玄平成为天青境内除了虚悟仙人以外第二个能进入山谷的人。 在虚悟仙人的带领下,玄平也成了师兄弟口中的神秘人士,没人知道他二人在谷中练了什么剑术习得什么道法,不过虚悟仙人有了这个徒弟之后,出谷变得勤快了一些,没几年就开始带着徒弟下山吃喝玩乐。 不过,对于凡尘,玄平并不感兴趣。所以一些尾随的师兄弟常见玄平到了晚上就催促虚悟仙人回家。 就这样又过十年,虚悟仙人最终是驾鹤西去了。根据记载,那年他已经二百一十岁高龄了。 随着天青境祖师爷的仙逝,山谷中的灵气开始四散,笼罩住整个天青境。留桑亭之后的地域也不再让人晕眩。 好奇之人进去看了一圈,发现里头也不过是四季青葱,流水不断的好景致。只是师徒二人所居的屋子后头有一颗巨大的树。 这树有点像杉树,可是又有点不像。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长得这么粗壮。 三代掌门看了又看,最后决定将此处圈起来,作为祠堂。而这个山谷则命名为留桑谷。 由此,玄平搬出山谷,与其他同门同吃同住。那年他十八岁,是天青境里一个充满传说的人。 可世事无常,那时候谁都未曾想到,再过十年,玄平道长也好公孙安也好,都跟着另一个名字一同从天青境所有可寻的历史记载中抹去。 后来庙堂与江湖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不变是时间的流逝和记忆的褪去。如今,没有人记得玄平,亦没有人知道谁是公孙安。人们只知道中原第一大派,天青境,在几十年前曾遭遇一次大灾,几乎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那场重灾之后,第四代掌门继位,开启了整个天青境的升仙之路。 第一章 年少好时光 大约在四十多年前,三台观处在最鼎盛时期,中原三大观有十弟子之说。 这十弟子之名源自一场长达数十年的捉妖事件,虽然这件事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就凭它能让一直暗中较劲的三大观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联手来说,它的意义非同一般。 这事件的主角是捉了跑跑了捉,前不知从何而来,后不见藏匿何处的猫妖九皇。那十弟子,三位来自以男女双修闻名的长生观,两位来自以开价高昂闻名的五通观,而还有五位就是后起之秀全面发展的三台观弟子。 这五人分别是鼎字辈的鼎坤道长陆则坤,鼎北道长楚向北,鼎漓道长萧涣漓,鼎允道长公孙允和鼎明道长夜子明。 当年长老给他们定道号时比较随意,这五个道号一直被五人嫌弃,所以平常还是以各自名字相称。 五人中,陆则坤,楚向北和夜子明是三台观出师还俗道士的孩子,自小就长在三台观里,只有萧涣漓和公孙允是年少被家人送上山的。 公孙允是被一个女子送上山的,那时他已是十一二岁的模样,模样清秀,言行却显得有些老沉,而那女子看着不比他大岁少,二人像姐弟一般。 日天晴风和,三台观里的弟子接待他二人后原打算拒了此事。一是,三台观收徒的日子已经过了,还需等来年;二是…… “姑娘,少年虽小但比起观里其他同辈可就略大了。以他这样年岁才来修行恐怕有些晚,我看还是送他去学一门手艺将来可以养活自己比较靠谱儿。” 少年私心并不想离家,可是女子坚持:“待你修道得道,就能长命百岁了。” 接待的小道士笑嘻嘻的脸,心里却是无奈摊手,嘲笑着那这个理由,可真有别样的说服力。 谁知这少年还真就因此说:“好吧,长命百岁的话还能和通力,和你多处点时间。” “可是,真的……”小道士笑着打算再次提醒他们,这个少年已经被拒绝了。 却不巧,一位从山下办事归来的长老路过三人。 这位长老姓公孙,此次下山不为降妖除魔而是为了自己爱徒的丧礼。三天折腾完他精疲力竭的回到三台观,眼睛一瞟恰巧看见少年认真说服小道士的样子。 都说求佛有佛缘,求道亦是如此,姑且算眼缘吧,这少年与公孙道长那爱徒有几分相似。 兴许是他太过伤心,所以当下就上前道:“收!为何不收!” “师伯。”小道士有些见着他有些慌乱,“过了拜师的日子了。” “你过了时辰难道不吃饭么?” 公孙道长一句话堵的小道士蹙眉无语。一来二去内院的人也闻声过来看看发生何事。 最后,掌门鉴于公孙道长近日心绪难平就破例收了少年。 “你叫何名?” “道长,我家农户, 他又是幼子,所以并无姓名,家里管他叫小八。” 公孙道长想了想又道:“这样啊,那我赐你一名,允。意味得我允许的弟子,如何?” 女子听言大喜,用力一拍:“还不谢谢师傅。” 少年哦了一声,不太情愿地道:“谢师傅赐名。” 公孙道长这下开心了一些,摆摆手道:“别这么早叫师傅,等你修炼些时日过了考核,到时候正式拜师那才算数。” 其实那允字没什么意义,后来公孙允才知道,赐此名只是因为那死去的爱徒单名一个允字而已。 第二章 少年有点忙 “允八,我听萧涣漓说你不是本地人,是域外迁过来的,真的么?” “允八,小子明要改名要小明子了,你快去劝劝他,夜子明,夜明子当然是原名更好听。” “允八,老楚和师兄打起来了,快和我去劝架。” “允八,我……” “陆师兄!”少年进入三台观后一个月,终于忍受不了陆则坤,按住他不知道搭了自己肩膀几百次的手道,“能歇歇么?” 陆则坤严肃地回答他:“不能。” 少年无奈扶额。 正如当初那位接待他的小道士所言,他的年纪略大了。和最幼的辛字辈待在一起,就像半个爹,也只有鼎字辈的徒弟年岁相差不多,但是鼎字辈几个徒弟最晚拜师的萧涣漓也已经在观两年,少年的出现显得生硬又尴尬。 鼎字辈当年一共有九个人,加他一个拖油瓶一共十个人。 十人中以年岁最长,剑法最好的陆则坤为首,接下来就是和少年同岁同深沉,深沉到有些迂腐的楚向北。二人下面,一个是掐指一算觉得原名取得不好非要挪字的夜明子,以及吃吃喝喝第二天就后悔发奋的萧涣漓。 其余六人平日就像是跟班儿似的,跟着四人。 少年平日里和那些小孩儿一道习剑练法,放了课又被陆则坤拉走。 有一日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陆师兄,你为何总盯着我不放?” 陆则坤又是严肃道:“因为我看你总算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刚离开家,在此处没什么朋友,的确会有些失落,这不,我有空就带你四处走动,你也可以混个脸熟认认人。” “师兄……劳您费心了。” 陆则坤认为自己的好意感动了少年,颇为欣慰地点点头,接着继续带他混脸熟。 有了陆则坤的“扶持”,少年很快就和四人组混熟了,四人组也就此变成了五人组。 对此,当初执意收他的公孙道长非常满意,且越发觉得这个少年就是逝去的爱徒派来陪伴他的那个人。 但是五人组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相亲相爱。最大的隐患就是陆则坤和楚向北之间一直不能停歇的较劲关系。 “陆师兄的父亲是楚师兄的师弟,而且精细算的话,他比楚师兄来的晚。然,因为年纪大有爱管事儿,所以同辈的人都管他叫大师兄。你也知道我们观里,同辈的弟子没有明确的师兄弟定位,所以大家这么叫也没觉得什么。但是楚师兄这人比较……老派,所以……” 夜子明,哦不,现在是夜明子,对于二人微妙的关系只能是叹息。 “那论实力呢?”萧涣漓问道。 “差不多。”夜明子看着眼前正在切磋的二人道:“陆师兄善驱鬼,楚师兄善退魔。就是这点差别,也谈不上谁胜谁一筹。” “那夜明子,你是……善斩妖?” 萧涣漓问到了夜明子的痛处,他尴尬地拍拍萧涣漓道:“我善游手好闲。” 少年噗嗤一笑,确实如此,看他一脸福相,定是油水过剩。 第三章 依次排队 确实如夜明子所言,眼前二位相爱相杀的同门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 少年不知楚向北究竟为何纠结于这个胜负,带着两个小的去用晚膳。 比起陆则坤和楚向北,夜明子和萧涣漓就是不折不扣的单纯少年。夜明子说他毕生愿望就走遍天下看尽山水,对此萧涣漓则是偷偷告诉少年夜明子那是贪恋红尘;反观萧涣漓,从小没了家人,胆小又软弱,所以他的梦想是做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勇敢道士。 “那允八你呢?你为何上山来?” 少年侧头想了想回道:“想长命百岁。” 夜明子一听,憋着笑作揖道:“不愧是八哥,得道成仙最初之意就是为了长命百岁。” 少年知道夜明子只是打趣,不过他不生气。他所生长的环境,相熟的至亲并不是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 两年不归家,少年终于等来了正式的弟子测试。 这番测试是针对鼎字辈的六个弟子,测试通过正式拜师,跟随三台观最厉害的师傅们学习堵门秘法;不通过的,可以下山回家从此天高任鸟飞,或者与下一批弟子再试。总的来说,未能通过者都会选第一种。 而少年知道这规矩后便找到掌门说自己也要参加测试。 “不谈你的辈分,单单就你入门才两年,想要通过测试也不太可能。”掌门如此说道。 可是少年坚持:“当初弟子入门,论辈分应该是辛字辈,可是长老与掌门却为给我定道号,可知各位师傅们也觉我与辛字辈同辈不合适。” 掌门语塞,他不给定道号是因为少年入门不合规矩,一时没想出什么对策,逐渐也就忘了。 “且,弟子觉得,测试是为了断定弟子可有能力深造而非按辈分依次排队等着领取什么。” 掌门再次语塞。 一旁的夜明子和萧涣漓听这话不由下巴下坠,半响,夜明子低声道:“我看允八是个人才,要不你就放弃陆师兄,跟着他混吧。” 萧涣漓摇头:“陆师兄性子更稳。” “这么说你觉得下人掌门是他咯?” “反正不是老楚。老楚真的……有点老派。” “那没觉得是我?” 萧涣漓眯起眼睛:“我不瞎。” 对,楚向北这么执着于陆则坤,就是因为这个掌门之位。 他二人和夜明子是最早拜师成功的三位。上头师兄中并无特别出彩的人,而楚向北和陆则坤也随着他们年岁增长,剑法增进而呼声不断。 楚向北对掌门之位的欲望是司马昭之心。然而陆则坤却不是。 就像萧涣漓所言,他虽然话多爱管事,但心思细腻沉稳。楚向北也深知这方面他比不上,所以一直想要在剑法实力上一较高下。 “可是允八说,陆师兄对掌门之事没兴趣。他和老楚那样切磋真的只是为了切磋。” 萧涣漓摇头:“你看着吧,肯定不会是老楚。” 二人言语之间,少年已经说服了掌门允他参加此次测试。 对此大家既吃惊又妒忌,心里想着看好戏。 然而少年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他不仅通过了测试,甚至力压其他几个鼎字辈同门。 第四章 过犹不及 允八的通过,不仅震惊了掌门也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短短两年,他还是从未修行过得弟子,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当初让他入门的公孙道长站在不远处,叫来陆则坤:“那孩子,剑法中有几分仙气又有几分魔气。他过了测试,三日后就会正式拜师,此前他回家面谢家人的时候,你跟着去看看。” 少年过了测试,终于有了店兴奋的表情。可是环顾四周,竟然找不到可以分享这种兴奋之情的人。唯有不远处那捋着胡子的公孙道长,欣慰地朝他点头。 少年举剑鞠躬,感谢公孙道长当初一时冲动的应许之恩。 这场测试剩下的六人只有萧涣漓通过了,同门们纷纷说这一辈弟子不可小觑。两个外来人轻松通关啊。 少年得了正式的道号鼎允,鼎字辈五人组由此产生。 次日在陆则坤的陪同下带着萧涣漓回到伽蠡山脚下的家中。 常云和通力见到难得见到三个小伙,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夜里同睡一个铺头,萧涣漓憋不住地问道:“陆师兄为何无意掌门之位?” 陆则坤愣了楞,随后大笑道:“我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难道老楚就合适了?” 不想陆则坤嗯了一声。 萧涣漓不解:“明明你做事更周到,也更受大家欢迎啊……” “你啊,看的还太浅。”陆则坤循循善道,“三台观如今处在上升阶段,上升时必然受到种种压力。这个阶段的三台观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坚持,强硬的掌门,而非一个受欢迎的人。更何况,你怎么知道那些整日簇拥我的人几分真几分假?老楚这人虽然老派了些,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太执拗了,但不能否认他是个正派的人,他能听进别人的意见,也不会随意放软。这才是三台观需要的。至于我嘛,到时候当个长老就好了。” “那师兄你还整日和老楚切磋,不怕他钻牛角尖么?”少年也问道。 陆则坤点了点少年的额头道:“确实,我也担心这个。所谓过犹不及,不过我想随着时间阅历的累计,老楚会越来越沉稳的。” 屋子里忽然陷入安静。陆则坤咦了一声,侧身看着少年道:“没想到你看事儿还挺有前瞻性啊。嗯……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问你上山前真的什么都没学过?” “没有。”少年斩钉截铁。 “天赋,肯定是天赋。”陆则坤长叹,“允八,当心以后老楚整日找你切磋。” 少年三人不约而同哀叹。老楚,老楚,这么一想有点吓人。 二日后,陆则坤提议让常云一同上山参加拜师仪式。 少年自然是拜到公孙道长坐下,那日天气高爽,公孙道长特别高兴,便道:“既然赐名那也该赐姓,今日起鼎允道长就叫公孙允。” 少年回首看着常云,女子点头,少年公孙允便跪拜叩首,正式拜师学艺。 陆则坤在一旁笑得欣慰。楚向北狐疑地问他:“刚才公孙长老为何单独找你?” 陆则坤道:“长老他比较传统,收徒如养子,有必要了解一下原生家庭。” “所以……你住了两天可发现他为何天赋异禀了么?” 陆则坤大笑:“老楚,你都说天赋异禀了,那这事儿只能问天了,我可不知道。” 第五章 一晃数年 公孙允跟着师傅过了一年好日子,日子好到夜明子都羡慕至极。 夜明子的师傅是他伯伯,亲伯伯,平日对他严苛得很,总是和他说:“你呢虽然资质不差,但是比起鼎坤和鼎北还是有差距的,所以你要多用心,少想着出观吃喝玩乐。” 而反观公孙允,不用替师傅做这做那儿,只要安安静静的练习就可以了。 “鼎涣师弟,我想……换个师傅。” 对此与陆则坤同师的萧涣漓安慰他道:“你要是去了公孙长老门下,只会比现在更惨。你看看长老旁边的随从,弟子该做的都由他们做了,整天忙里忙外,再下去恐怕不是道士是老妈子了。” “也是。”夜明子的羡慕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公孙允的“少爷”日子没过满两年就被打断了。当然被打断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整个中原所有修道修仙之人。 中原西南方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回魂事件。这个规模大到庙堂之人根本查不下去亲自找到三大观寻求帮助。 这不,三台观里来了四五个衙门捕快。他们初步怀疑是什么孤魂野鬼在作怪,便找到善驱鬼的找到陆则坤和萧涣漓师傅,且称他为驱鬼师傅吧。 驱鬼师傅让两徒弟先到那村子探探情况。陆则坤与萧涣漓到达后发现还有几个外人。 长生观的两个道姑一身白衣,要不是长得凶悍还真像个仙女。五通观的一个粗壮汉子一身黑,还真像是抓鬼的。 而陆则坤和萧涣漓看看自己,老土的布衣道士…… 长生观和五通观向来瞧不上三台观这种“野路子”。远远地瞅着两个青年不想搭话。 二人在衙门中坐着正尴尬,忽然有人拍了拍萧涣漓:“小萧?” 回头看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捕快。萧涣漓觉着她眼熟,半响一拍闹到:“林雪!” 林雪见他想起自己笑道:“还以为你都不记得我了呢。” “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老家的邻居。” “你好,我是这衙门捕快,叫林雪。也是萧涣漓发小。” 林雪性子爽朗,和萧涣漓站在一起不像小姐姐倒是像小哥哥。 萧涣漓老家当年天灾人祸,许多人都离开逃难去了。林雪和萧涣漓也是在那时候断了联系。后来一共去东边修道了,一个来西北安家,这次重逢…… “有缘,有缘分啊。”陆则坤忽然有些羡慕,“想我如今二十出头的年岁,居然只认识男人……” 萧涣漓:…… 但陆则坤倒是发现他的傻师弟脸红了。 林雪带二人去出事的几乎人家看了看,夜里归来时陆则坤道:“所以就是莫名的已故之人的鬼魂附体,附体之后找了江湖术士驱鬼好了没几个月却开始死人?” 林雪点头。 “那个江湖术士在哪里?” “也死了……” 陆则坤:…… “师兄,要再探两日么?” 陆则坤摇头后又点头:“你留在此处,我回去请师傅亲自来。我觉得此事不简单,不像是单纯的恶鬼作怪。” 第六章 术业有专攻 陆则坤执意要求萧涣漓留在村中。次日他便回观。 驱鬼师傅听了他的汇报,思忖了一会儿道:“若确如你所言,那此事便有很大的可能是妖魔作怪。待我叫上你二位师叔一同前去。” 驱鬼师傅叫上了楚向北师徒二人还有夜明子师徒。公孙允的师傅只是长老所以最初并未同行。 三位师傅回到村子后,与众人会面。此时由于事态持续恶化,长生观与五通观的几位师傅也到了现场。 同行相见分外眼红,长生观与五通观几个弟子阴阳怪气地嘲讽:这三台观出来办个事还要这么多人?修为不够靠人数凑么? 对此楚向北当场回嘴道:“术业有专攻,我门向来推崇各展所长以谋大事。” 眼看着楚向北又要和人杠起来,陆则坤急忙把他拉走。 而另一头,公孙皓收到掌门传书,带着公孙允进入三台之内。 这是公孙允头一次踏上四十层之上,公孙师傅进入斩妖台找到一个黑猪妖。 此妖活了千年算是斩妖台里的老妖了。他被抓回来纯粹是因为活腻了。 公孙允在一旁听不清二人所言,倒是旁边一个狐妖一直盯着他。 “你身上,有怪味。”狐妖观察半天,靠近公孙允搭话。 公孙允提着剑敷衍到:“啊,几日闭关未曾洗澡,对不住了。” 狐妖噗嗤一声:“不是这个味。我的意思你身上有幽冥的味道。” 公孙允一挑眉,狐妖却又摇头:“不对,好像又有神仙的味道……” “你感冒了吧,早点歇着吧。” “嗯是幽冥……和我以前在地底下闻到的那味儿特像。” “胡言乱语……”公孙允有些慌乱地想开溜,却被狐狸搭住。 “真的,之前地层跑进来一个黑衣人,气味和你身上贼像,我问他是什么人,他说是幽冥地狱来的使者……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公孙允听此话心头一紧,急忙拉住狐狸:“你说什么,什么黑衣人,再说清楚点?” 可狐狸却哼地转身不理他:“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鼎允?”此时恰逢公孙师傅也完事,未免起疑,公孙允便放弃追问。 出了三台,师傅忙于回魂之事,而公孙允则将自己埋入书房查阅其三台的事宜。 几日后,村庄里计划展开了一场围捕。 三大观皆确认,这事是妖怪所为。而能一下子操控这么多鬼魂,此妖恐怕不简单。 彼时猫妖九皇之名还鲜为人知,公孙师傅也是在盘问过驱鬼台内老妖才知道这个名字。 三台观算是占得一个先机。 “要是长生观和五通观知道这事,不知道心里又会有什么小九九。” “可不是么,以前就知道鄙视我们之能把妖魔鬼怪抓回去关着,说我们没那本事把他们灭了,看看现在,他们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小子,别高兴的太早。”陆则坤按下夜明子和萧涣漓的小脑袋,“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样难抓它。” 二人不解。 倒是楚向北解释到:“一个隐匿了这么多年的妖,不会无缘无故搞这么大件事。回魂这事八成只是一个结果……至于动因……” 陆则坤点头附议。 第七章 自尊受挫 陆则坤和楚向北料得不错。 三观道士一起下套虽废了不少元气,但至少抓住了猫妖。但奇怪的是彼时他奄奄一息像是快死的样子。对于猫妖的归属,三台观一早便退出,而五通观和长生观吵的是不可开交。 最后无奈,只能暂且困于衙门地牢由三台观的人看守。 当夜首班就是萧涣漓。他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一个老妖,心里既兴奋又焦虑。 一开始还只是偷瞄,后来就是正大光明的研究。然而萧涣漓太过轻敌,沉睡的猫妖突然睁开眼扑上铁笼。 锋利的爪子勾住了萧涣漓,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吓得手足无措。 猫妖笑得阴险,萧涣漓只觉得自己全身无力盯着那双猫妖,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抽了去似的。 外头听到动静的林雪先进入房间,看见如此情景拔剑冲去。 如果说萧涣漓的几分修为也只能能压制猫妖一二,那林雪上前根本就是找死。 萧涣漓看见林雪被反弹撞墙自己却依然挪不开脚。 林雪痛苦的喊着:“快拔剑啊!开符!开符也行啊!” 可是萧涣漓只是惊恐地看着林雪没有动作。 猫妖看他如此便笑了,眼见它的爪子放到萧涣漓的脖子上,林雪忍痛爬起来,殊死一搏的样子。 此时陆则坤赶到,反手就是三道黑符,将猫妖逼退松手。 猫妖在笼中龇牙咧嘴等着陆则坤,而他不慌不忙,举剑做阵。猫妖突然哀嚎一声在地上打滚。 终于其余的人也问询敢来。 三台观弟子第一岗就出了岔子,自然被两两观的人嘲笑。 原本驱鬼师傅是要罚萧涣漓,但是陆则坤却说:“是弟子思虑不周,让师弟和林捕快被袭。师傅还是责罚弟子吧。” 楚向北也上前道:“师叔,师兄一时失察,但好在及时封住地牢也没出大事,如今人手有限,罚……还是等回了观里再说吧。” 此时夜明子也上来多嘴:“是啊,之前为了抓妖我们已经元气大伤。现在替长生观和五通观的师傅们看守地牢已经很累了,若是此时责罚,恐怕误了正事。” 夜明子这么一甩锅,搞得长生观和五通观的人也只好劝和。驱鬼师傅原本就不打算重罚,既然现在大家都说不罚,自然就不罚了呗。 陆则坤和楚向北留下来,夜明子扶着萧涣漓和林雪回了房间。 一晚上萧涣漓什么都没说,夜明子估摸他是自尊受挫了。他想安慰却吃了闭门羹。 次日一早,萧涣漓出房便看到林雪和陆则坤有说有笑的。陆则坤见他醒了,笑着过来询问伤势。 萧涣漓答得敷衍,倒是小心翼翼地问林雪如何。 “我?我没大碍,这不能走能跑。”林雪突然压低声音:“倒是你,可要快快走出阴影,忘了以前那些事!不然我可真担心你修道半路被妖怪掳了怎么办。” 林雪出于好意如此说,殊不知听到萧涣漓耳里却变了味儿。 陆则坤看出自己师弟的变化,连忙转移话题。 第八章 疑心病 另一头,公孙允在观里查阅了大量古籍,并无发现。可他仍然不放心,飞鸽传书给常云。 可是收到的回信却是让他不要再查。 公孙允虽不放心却也明白常云是怕连累他。如果三台中真的有她与通力所躲避之人,那他查下去也只会暴露他和二人的关系,从而成为累赘。 二日后,出观的师徒们都回来了。夜明子抓着公孙允便是添油加醋地讲述那些压根用不上九死一生这词儿的事。 公孙允听他的话,原本严肃的事多少有些搞笑。看着同门欢笑的情景,公孙允慢慢放下对三台的疑惑,决定按常云所言,不再查,安定地过。 可是怪他过于敏感。公孙允总觉得这次回观,萧涣漓有些不同了。对此,他向陆则坤求证过,却没有得道正面回答。 如此息事宁人地又过了几年,鼎字辈的弟子即将面临一件人生大事--三台试炼。 此次三台试炼原本只有陆则坤和楚向北参加。但是谁都知道这关乎下任掌门人选,所以这次三台试炼引起了整个三台观紧张的气氛。 “都说三台试炼……只能一人胜……你说老楚到时候要是输了,这脸……”夜明子啃着黄瓜,看着正在布结界的弟子,“哎,也是可惜老楚,除了老派了些,其他都不差的。” “小子明,你放心。”陆则坤不知何时冒出来,搭着夜明子故作伤心道,“老楚由我来守护。” 随后,夜明子和公孙允也被叫去了大殿内。 “此次三台试炼,鼎字辈五个弟子一起参加。” 话一出口,屋内二人还有楚向北都惊呆了。 “五人一起?!掌门,这……三台试炼从没超过三人。” “是,你们这辈首创。可别太骄傲。” 夜明子脑门一滴汗:谁要骄傲啊。 而公孙允思考了一会儿,看向陆则坤。鼎坤师兄感受到目光,笑着对他做了个禁声手势。 公孙允便更确定了,陆则坤不会独胜。 然而,消息公布的当下萧涣漓正在观外办事。 公孙允找到陆则坤道:“师弟回来知道这事……我怕他会多想。” 陆则坤这次倒是收起笑:“师弟要是知道你我这么疑心他,更伤自尊。” “师弟他……” “幼年创伤。”陆则坤叹息,“我问了他的发小,据说上山前家中遭土匪残害,母亲和一个妹妹都死了,而他因为跑得快躲过一截。但是心里留下愧疚……其实当时他才五六岁,跑,是理所当然的。” “嗯,我听闻过。那块儿当时土匪成灾……能活下来实在幸运。” “师弟过于敏感了。越身想早日独当一面越是受挫。这次试炼,你也猜到我的用意了,你会帮我的吧?” 公孙允点头。 但是,事与愿违。 三台试炼前五日,长生观出事了。 上山告知的是萧涣漓的发小林雪。 众人听闻此事解释震惊。 “那猫妖不是死了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大人只说长生观那师傅突然暴毙,而出观抓妖的那个弟子也突然发狂杀人。长生观现在岌岌可危……” 此时公孙师傅站出来道:“我算了一卦,当年你们抓的猫妖,元神并不在。” “可确实是他本尊啊。” “猫妖九命,肉身易得,元神难觅。” 公孙道长说完,大家都陷入沉默。纷纷怀疑自己当时所见。 掌门考量一番决定延迟三台试炼。先去抓妖。 第九章 追踪 这一次公孙师傅和公孙允也下山。 公孙师傅最善封印之术,他年轻时曾大动干戈改造三台里的封印,也因此这几十年里三台妖魔鬼怪虽多却固若金汤的原因之一。 八人到达长生观时,萧涣漓刚好制服了一个正在撕咬同伴的道士。 “师弟!”陆则坤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两月未见甚是想念。” 萧涣漓经历这些年依然是个少年样,一点也没变老。谁也不会想到后来竟成了个老油条样子。 “师弟你怎么也在此?” “回观路过。”萧涣漓解释道,“我探查了一下,猫妖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长生观作怪的只是他留下的一些个孤魂野鬼。” “嗯,做的不错啊鼎漓师弟!” 萧涣漓低笑。 保险起见五人还是在出事地点查探了一番,而公孙师傅也确认九皇已不在此。 此时长生观幸免的弟子们纷纷赶回来,看着血流成河,看着昔日兄弟姐妹死的冤枉,他们个个红了眼。 而五通观不也到了。 长生观的人看不起三台观纯粹是因为三台观的祖师爷是出自长生观,后来遭人冤枉被逐出师门。虽然冤案真相大白,但这梁子却结下了。 五通观则不同,他们过去是皇家道观,若不是后来江山易主,现在怎的和这两帮人抢食? 就这样,三观九师十弟子便成行,开始追踪猫妖九皇。 商议一番,取了几个可疑点,分成四组分开行动。公孙允跟着夜明子还有楚向北一起去往北方,陆则坤带着萧涣漓还有一个五通观弟子去南边。夜明子不幸跟着二位老道往西,剩下的几人分了两组往嫌疑最大的东边以及东南边去。 一路上打打杀杀,各显本领,三观的名气也随着这次追踪而大涨。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陆则坤带着二人追踪到第三个被猫妖放出的魂魄时,萧涣漓和五通观的人起了冲突。 当时魂魄游移逃窜躲进一个刚出生的女婴体内,萧涣漓最早察觉却碍于孩子年幼一时无法下手。 陆则坤在其之后到达,正苦于无计可施时五通观的人横插一脚,上来就像料理了那魂魄。 还好陆则坤眼疾手快,及时施法护住女婴心脉才少牵连一个孩子,可是那个不懂感谢的无礼之人却借机讥讽三台观的人优柔寡断,胆小的狠。 对此陆则坤并不放在心上,然而萧涣漓却听进三分。 只是当时眼前事急,大家都没注意。到了最后十九人集结将猫妖九皇围困在楚禄山谷后,猫妖耍诈一计调虎离山将十弟子与他们师傅分开。 十弟子在谷中与猫妖的手下无魂鬼纠缠,而当时一路相助的官府人员就成了无魂鬼的筹码。 刀光剑影之下林雪被恶鬼附体。 此时,官府人员已有三人死亡,十弟子中也有二人重伤,而夜明子正被困在鬼混阵中。 对着熟人,一时没人下得去手。眼看着林雪目光犯邪,将剩下的几人压制得动弹不得,萧涣漓一咬牙便痛下狠手。 手起刀落,剑刃割破皮肉的触感,魂魄被阵法撕裂的声音。萧涣漓一时的冲动,血迹遮掩了半张脸。 看着眼前抽搐倒地的林雪,萧涣漓四肢突然无力,跪在地上。 第十章 完结 萧涣漓跪在地上不自觉的反胃恶心,陆则坤看到那无魂鬼脱离林雪的尸身,立马上前挡住进攻萧涣漓的妖术。 公孙允见状反身施法,九道封印阵将无魂鬼逼退。大半时辰过后,无魂鬼因为猫妖被封印而幻化消失。 至此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十弟子都松了口气。 大家集合后,旧事重提,这猫妖到底归哪家? 最后在大部分人的同意下,猫妖九皇由三台观带回去关着。 回到三台后,公孙允跟着师傅安置好这猫妖。 出于好奇公孙允便问道:“这次抓住的是猫妖本尊么?” “怎的?怀疑为师的本事?” “弟子不敢。”公孙允低头道,“只是如若是本尊,为何五通观和长生观的各位前辈会放过?于情于理,应该也是他们两方更有意得道此妖。” 公孙师傅挑眉,示意公孙允凑近些,低声道:“我和他们说,这猫妖的元神不在本尊内,现在在何处不得而知。” 公孙允疑惑:“可是,那晚师傅不是说以元神追踪猫妖才抓到他的么?” “对啊。可三台观以外的人不知道这事啊。” 公孙允张开嘴,但转念一想又笑着作揖:“还是师傅思虑周全。” 公孙师傅满意地嗯了一声,摸着胡子出了三台。 四日后,原本被搁置的三台试炼再上日程。但是陆则坤却对当初自己提议的五人同时参加的计划提出了异议。 公孙允看出陆则坤有所担心。一是五人此次都有伤在身;二是这几日萧涣漓和夜明子精神不佳;三是猫妖刚刚入斩妖台,三台妖气太强,不好控制。 然而掌门思索的空隙,萧涣漓却请命愿意和三人一起参加。夜明子当时不知状况,也跟着附和不能丢了气势。 陆则坤当下就朝萧涣漓低吼:“师弟!今年不参加,人数够明年一样可以再办一次。” “师兄,你是瞧不起我?” 公孙允见气氛不对,拉着陆则坤让他不要再劝,以免“狗急跳墙”。 事后在想,公孙允非常后悔。如果当初不拦着大师兄,他必然阻止师弟,那后来的种种也不复存在。 可是前进难买后悔药。三台试炼五人同时参加,却不想最后竟然是最有望第一的陆则坤死在了斩妖台内。 楚向北抬着他的尸体出来时,驱鬼师傅几乎要晕厥。而萧涣漓拖着残身跪在尸首旁边一双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夜明子修道心累离开三台观去修仙,楚向北碍于谣言无意掌门之位此后变得愈发小心翼翼,而萧涣漓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事就办事没事就在外晃悠,这时公孙允成了唯一一个掌门人选。 三年后,在他快继任的前几天常云突然找上门,告诉他她怀了神魔之子。为了免遭追杀,公孙允跪求他师傅,二人合力将孩子的能量封印,从此常云和通力也离开了他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三台观蒸蒸日上的同时,当初熟悉的朋友,轻松的日子竟一去不回。 公孙允选弟子,并不在乎天资也不在乎来历,他只看性子。 有一日,萧涣漓突然带回一个婴儿。说是母亲遭人追杀半路产子。 公孙允觉得这孩子身世与萧涣漓有几分相似,留下来或许能缓解他心里的郁结,也算一段良缘。 直到多年后,他发现三台不对劲,他再遇猫妖。 猫妖以自由为代价告诉他当时之事:萧涣漓在斩妖台到达九皇所在那一层后并没有按规矩与他交换下一关的物件,而是发了疯地要灭他。就在猫妖要制服萧涣漓时,陆则坤破了空间结界阻止他。 “我只听你那师兄说,要尊重生命,谁都没有权利决定他人死活。可你那小师弟跟中了邪似的瞪大眼镜,阴阳怪气说:人命是天定的,如果我随便结束它,那就是翻天,所以才说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吧。” 公孙允听着话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公孙长平体内的神魔之力,心里突然怀疑,或许这并非一场良缘,而是一场阴谋。 只是为何,他的师弟要这么做? 然而待他想通的那一天,一切都太晚了,阴谋已经按它所愿地走向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