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兵伐陈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晋朝自从五马渡江,天下一分为二,叫做南北朝。在南朝,刘裕篡晋称宋,萧道成篡宋称齐,肃衍篡齐称梁,陈霸先篡梁称陈。虽然各有国号,自称正统,自命天子,其实都很微弱,只是偏安江南。北朝中原一带,被汉主刘渊、赵主石勒、秦主苻坚、燕主慕容口、魏主拓技珪占据,这几个都是胡人,史称五胡乱华。魏之后更加混乱,又分为东西二魏:一边被高洋篡夺,改国号为齐;一边被宇文泰篡夺,该国号为周。周后来又把齐灭了,长江以北才成为一统。  正值战乱的年代,周朝出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叫杨坚,华阴人氏,他的父亲叫杨忠,曾经跟从宇文泰起兵,因为战功显赫,被封为隋公。在杨坚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梦见苍龙盘踞在腹中,然后生下杨坚,杨坚的眼睛就像明亮的星星,手中还有一个奇特的文字,仔细看看,就像“王”字。杨忠夫妻知道儿子非同寻常,将来一定能够干一番大事业。后来一个老尼姑对他母亲说道:“这个孩子将来贵不可言,但是必须离开父母才能长大成人,我愿意替你抚养。”他的母亲听了以后信以为真,就把杨坚托付给了这个老尼姑。  这个老尼姑只有一个人住在尼姑庵中,只要她一出去,便把杨坚交给邻居照看。这一天老尼姑外出,邻居一个老妇人走进尼姑庵,听到杨坚正在哭闹,赶紧过去抱起来哄,忽然看见杨坚的头上长出双角,满身还长出了鳞甲,就像龙的形状,老妇人吓了一跳,叫了一声“怪物!”失手把杨坚丢在了地下。就在这时老尼姑回来了,赶紧把杨坚抱起来,非常惋惜的说道:“这孩子受了惊吓,当皇帝要晚几年了。”  十八年以后,杨坚长大成人,老尼姑就把他送还给了杨忠夫妻,没过多长时间,老尼姑就去世了。后来杨忠也得病死了,杨坚就世袭了他的职位,叫做隋公。这个时候,周武王看到杨坚身材魁梧,长相非同寻常,非常的猜忌他,多次派高人相看他,看相的人知道杨坚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都为他周旋。他也知道周武王已经起了疑心,把家里一个漂亮的女子送进皇宫做了太子妃,以巩固周武王对他的信任。周武王驾崩以后,太子继承了皇位,就是周宣帝,周宣帝很器重隋公,每当出去巡游的时候,总是委派他把守京城。宣帝不但昏庸而且生性懦弱,此时的杨坚羽翼已成,就趁机篡夺了皇位,国号仍旧为隋,改年号为开皇元年。  杨坚的这一壮举结束了五胡乱华的局面,终止了胡人对中原的统治,使四分五裂、战乱不断的中华民族又重新恢复一统,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被后人评为中国十大最有作为的皇帝之一。  杨坚即位以后,立独孤氏为皇后,大皇子杨勇为太子,次子杨广被封为晋王。杨坚兢兢业业打理朝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又因为独孤皇后非常凶悍,又好嫉妒,杨坚非常害怕她,反而成全了他不近女色。在朝的一班大臣,文有李德林、高颍、苏威,武有杨素、李渊、贺若弼、韩擒虎。君主贤明,臣子多才,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老百姓也交口称赞。  此时江南还在陈主叔宝的手里,隋主杨坚渐渐有了统一江南,开拓疆土的打算。倘若江南之主叔宝也能像杨坚那样励精图治,任用贤才,还不知道谁胜谁败,鹿死谁手。纵观历史,一般创业之君都比较勤谨,而守成之君多贪图安逸。创业之君总是任用那些正直贤良之人,远离那些奸佞之徒,而守成之君则恰恰相反,往往喜欢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如果是个才能一般的君主,还知道听人劝;如果是个小有才能的君主,往往比较自负,不可能由人驾驱。  这个陈主叔宝,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无奈生在南朝,沿袭了文弱艳丽的习气,只喜好作诗填词。他的两个主要官员,一个是孔范,一个叫江总,也都是很有才华,但没有骨气的人。自古道:“诗为酒友,酒是色媒。”君臣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酒杯中快活,被窝里找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君臣都不理政务,只知道饮酒作乐,和诗填词过日子。陈主近日又得了一个美人,姓张名丽华,头发有六尺多长,油光可鉴,而且聪明漂亮,举止娴雅,脸上总带着迷人的微笑,陈主非常满意。此人还有一个好处,肯引荐后宫嫔妃一起快活。一时龚、孔二嫔妃,玉、李二美人、张、薛俩贵人,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都能够鱼贯而入,争相邀宠,陈主哪还有闲暇时间打理朝廷事务?就是有时候披览百官的奏章,也把张丽华放在腿上,俩人一起商议决断。妇人有什么见识,难免会趁机玩弄权术,收受贿赂。另外孔范、孔贵妃结为兄妹,内外勾结,当时江南人只知道有江总、孔范,不知道有陈主。  有了这么多美女,自然要吃穿佩戴,自然是山珍海味,金口玉杯,珍珠玛瑙,绫罗绸缎,这些东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自然要取自民间。这便引出了一班残暴尖刻的小人:施文庆、沈客卿、徐哲等,替陈主搜刮民脂民膏。陈主觉得住的不够宽敞,叫人在光昭殿前盖起了临春、结统、望仙三大阁,都是又高大又宽敞,房梁窗户都是用沉香做的,另外还镶嵌着金玉珠翠,外布珠帘。里面的陈设也很讲究,宝床玉几,锦帐翠帷。  陈主自己住在临春阁,张丽华住结统阁,龚、孔二嫔妃住望仙阁,三阁都是复道回廊,委婉想通,天天都在一起喝酒快活。外臣江总、孔范,还有其他的大臣,内臣女学士袁大舍等都是陪从。酒酣之处,就命令诸嫔妃及女学士还有江、孔等人,赋诗作答,陈主和张华丽当裁判,各有赏赐,把极艳丽的,谱在乐曲中。每当举行晚宴的时候,总是挑选宫女数千人,轮番跳舞歌唱,经常玩到天亮。  消息传入隋朝,隋主杨坚便起了讨伐陈国之意,高颍、杨素、贺若弼都上了平陈之策。这一天,君臣正在朝堂议论此事,晋王杨广忽然站起,要求领兵伐陈,他慷慨激扬地说道:“叔宝是无道的昏君,江南生灵涂炭,我朝兵马如果南征,一定势如破竹。如果耽误了时间,等叔宝死了,陈国另换了新君,恐怕难以成功。儿臣请求父王派儿臣及时出兵讨伐,取暴君首级,一统天下。”朋友们,带兵打仗乃是一刀一枪的拼杀,不到战争结束,很难分出胜负,晋王杨广乃是亲王,自然是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他为什么却要干这出力不一定讨好的事情呢?只因为杨广乃是隋主次子,他和太子杨勇都是独孤皇后所生。皇后生杨广时,朦胧之中,只见红光满室,腹中一声响亮,就像雷鸣一般,一条金龙突然从自己身体里飞了出来。一开始很小,越来越大,一直飞到半空当中,前后足有十几里地,张牙舞爪在空中盘旋。正看着,那条金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落在地上,掉了掉尾巴,便缩成一团。仔细再一看时,却不是一条金龙,像一个很大的老鼠。独孤皇后吓了一跳,猛然醒来,便生下了晋王杨广。隋主听说皇后梦见金龙摩天,因此给晋王起个小名叫阿摩。独孤皇后非常高兴,说道:“小名很好!为何不一并起个大名呢?”隋主说道:“为君须要英明,就叫杨英吧。”又想了一会,说道:“创业虽须英明,守成还须宽广,不如叫杨广。”  只因独孤皇后爱子心切,经常在晋王面前提到生他时的异兆,晋王本来就是不甘为人下之人,听了以后,心里想道:“我与太子同是一母所生,他却是个皇帝,我却是个臣子,日后他若登了九五之尊,我却要山呼万岁去朝见他。这还是小事,倘若我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就可以害我的性命,我只得战战兢兢地去奉承他。我平生的愿望,如何能够实现?除非想出一个计策,谋取东宫之位,方才随了我的愿。只是没有尺寸之功,怎么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呢?”  杨广左思右想,想到独孤皇后最好嫉妒,平时朝中大臣有蓄妾养子的,她总会劝父王要么废了官,要么训斥一顿。太子因宠爱姬妾云昭训,失了皇后的欢心。晋王趁机没少在皇后面前说太子的不是,夸自己贤孝。现在又要统兵伐陈,是贪图可以立功,又能掌握兵权,还可以结交大臣,以便将来作为自己的羽翼。  隋主向来是个猜疑之人,他正不敢把兵权全部交给大臣,就任命晋王为行军兵马大元帅,杨素为行军兵马副元帅,高颍为晋王元帅府长史,李渊为元帅府司马。高颖是渤海人,字昭玄,此人足智多谋,善于用兵。李渊是成纪人,字叔德,胸前有三乳,曾经在龙门一战,发七十二箭,死七十二人。韩擒虎、贺若弼二人为先锋,这两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他俩从六合县出兵。杨素从永安出兵,顺流而下。一行带兵总管九十员,雄兵六十万,都听从晋王的指挥。各路兵马同时进发,东连沧海,西接川蜀,旌旗招展,连接千里。 第二章 杨广建功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隋国的大兵压境,陈国把守边关的将士慌了,告急的文书像雪片一样传到京城,施文庆和沈客卿压着就是不上奏。这时大将军袁宪闯进朝堂陈奏,提出要在京口和采石两处增兵把手,江总却极力阻挠。陈主一时不能决断,看着众位大臣说道:“帝王的气象在我这里,当年齐兵三次来进犯,周国的军队两次来讨伐,最后都大败而去,难道我们还怕小小的隋国吗?”孔范连忙讨好地说道:“长江是一条天堑,隋国的人马难道能飞过来不成?一定是把守边关的将领贪图功劳,胡言乱语说什么边情紧急。臣下虽然官职微小,如果隋兵真的来了,我一定战死沙场,以报答陛下对我的知遇之恩。”施文庆也笑着说道:“现在天气非常寒冷,人马都快要冻死了,隋兵怎么能会来呢?”孔范也说道:“太可惜了!我家的马冻死了好几匹。”陈主哈哈大笑,劝袁宪等几个主战的大臣不要太过担心。从此以后,陈主君臣依旧声色犬马,整天饮酒作乐。  这一年的正月初一,君臣聚在一起庆祝元旦,陈主喝了一夜的酒,天亮了才去睡觉,一直睡到天黑。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贺若弼带领着一支人马从广陵悄悄地渡过长江,韩擒虎也带着五百精兵,从横江直扑向采石。把手采石的将领徐子健一面派人奏报朝廷,一面率兵迎敌。因为是大年初一,士兵们都喝醉了,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指挥,徐子健只好独自逃走了,乘着一只小船来到了京城。陈主也喝醉了,徐子健站在皇宫的外面从早上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人领他去见陈主。陈主还没有清醒,对徐子健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我上朝的时候再讨论出兵的事情。”  第二天,君臣讨论了一天也没有结果,一直到正月初四,陈主才分别派遣萧摩诃、鲁广达等将领出兵迎敌。萧摩诃想趁着贺若弼初到钟山,立足未稳,攻其不备;任忠也想要精兵一万,快船三百艘,截断贺若弼的后路。这都是御敌的良策,可惜陈主都没有采纳。到了初八,才催促各位将领迎战隋军。只有鲁广达一个人拼尽全力,最后战死,杀死了贺若弼的三百多位部下。孔范一遇到隋军就吓得逃走了,萧摩诃被擒住了。只有任忠逃了回来,陈主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又给他两大箱子金银财宝,让他继续招募兵马,前来救驾。谁知任忠刚到石子岗就遇到了韩擒虎,吓得面如土色,赶紧率部投降了,反而引领韩擒虎的人马进了京城。  一看隋军进了城,城里的官兵和老百姓四处乱窜,都想逃生。陈主还呆呆地坐在宫殿上,等着各路将领的捷报。直到有人来报,说隋兵已经从北门进城了,他才慌忙跳下御座,想要逃走。袁宪一把拉住陈主,说道:“陛下是个尊贵的人,哪里也不要去,就坐在这里,料他们也不敢加害于你。”陈主怒斥道:“敌军已经杀来了,你这是要害我吗!”挣脱了袁宪,逃进了后宫。陈主无可奈何地看着张贵妃、孔贵嫔说道:“隋军已经进城了,我们必须藏在一起,一定不能失散。”说完,左手拉着张贵妃,右手拉着孔贵嫔,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太监。  来到一口深井旁边,只听得到处都是杀喊之声,陈主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看来是逃不出去了,还是一起死了吧!”说完,就要跳入井中,一个叫夏侯公韵的太监挡住了井口。陈主一把拉开夏侯公韵,跳了进去,两位夫人也先后跳入井中。现在正是冬尽春初,井中的水已经干了,连衣服都没有沾湿。陈主说道:“即使躲得过去,又怎能出得去呢?”  过了很久,三人只听得外面人生喧闹,原来是隋兵正到处搜查,抢劫金银财宝和宫娥采女。只见正宫沈皇后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端坐在宫中,太子也在一旁坐着,就是没有看见陈主。隋军四处搜查,一个小太监说道:“曾经看见陈主跑到了一口井的旁边,难道是投井死了么?”隋军听说以后,都围到了这口井的旁边,有的还伸头朝井里探望。这口井又深又黑,啥也看不到,有人就拿来一条带挠钩的绳子,放进了井中。陈主急忙躲了过去,挠钩没有碰到。井旁的隋军没有办法,只好搬起一块石头投入井中,想试试井的深浅,好下井找人。陈主一看一块石头落了下了,急忙躲开,大声喊道:“不要打我!快把绳子放下来吧,我要上去。”一个隋兵赶紧又把带挠钩的绳子放进井内,等了很长时间,就听见陈主在井中喊道:“你们一定要用力拉,等我上去了赏你们金银财宝,千万别松手,如果你们一松手就把我摔死了。”刚开始两个人拉,拉不动,又过来两个人,还是拉不动。一个人笑着说道:“到底是个皇帝,所以骨头很重。”一个人吐了一口吐沫,说道:“狗屁!只不过是一个蠢物罢了。”又过来几个人,一起喊着号子用力拉扯,终于拉上来了,原来是三个人,陈主与张贵妃、孔贵嫔一起用绳子拴在身上,所以才这么沉重,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众人押着陈主去见韩擒虎,陈主学着普通官员的样子,朝韩擒虎深深作了一辑。韩擒虎看着陈主的狼狈相,得意之余生出几分怜悯之情,吩咐左右带下去好生照看。到了晚上,贺若弼进了城,吩咐让陈后主来见,后主见贺若弼威风凛凛,不觉汗流浃背,双腿不住地打颤,贺若弼看着后主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上奏我主,免你一死。”让他带着几个太监,住在了德教殿,而且派了几个士兵在外面把守。  此时的晋王杨广正率领大军跟在后面,他命令高颍、李渊先带着人骑上快马进入建康,安抚百姓,禁止隋军烧杀抢掠,并捉拿陈国乱政的众臣。  晋王为了讨父王母后的欢心,一直装作十分简朴的样子,既不饮酒也不贪色。此时的他因为远离京师,又听说张丽华长得十分妖艳漂亮,不免动了心思,命令高颍的儿子高德宏骑上快马进入建康,取回张丽华。高德宏来到健康以后,向高颍和李渊讲明了情况。高颍正色说道:“晋王身为元帅,应当讨伐暴君佞臣,救民于水火,能么能先想着一个女子呢?”不愿意把张丽华交给高德宏。高德宏急忙劝道:“父亲大人,晋王手里掌握着兵权,想要一个女子你都不肯,难道你就不怕晋王怪罪吗?”李渊说道:“高大人,张、孔二人以狐媚迷惑陈主,窃权乱政,陈国之所以灭亡,本来就是因为这两个女子,岂能留下祸根,再来祸害隋国,不如把这两个人杀了,已断绝晋王的邪念。”高颍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姜太公蒙面斩妲己,就是害怕留下倾国倾城之貌迷惑周武王,今日岂能留下张丽华来迷惑晋王?”说完,便命令刀斧手把张丽华连并孔贵嫔一起在一条干净的小河边斩了,高德宏虽然苦苦劝阻,高颍只是不听。  张、孔二美人被斩了以后,高德宏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来到行营参见晋王。晋王笑容可掬地问道:“把张丽华带来了吗?”高德宏害怕晋王怪罪他的父亲,把责任都推到了李渊身上。说道:“下官遵照你的命令去取张丽华,我的父亲不敢怠慢,准备好了香车细辇,又选了十个美貌的宫女,让我带回来。”晋王一听,笑着说道:“不是我让你去取,高长史也未必如此识趣。”高德宏又说道:“只是李渊太可恨了,他说张丽华是祸水不可留,连孔贵嫔一块斩了!”晋王听了,大惊失色,急忙问道:“你的父亲怎么不做主啊?”高德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父亲再三阻挡,李渊不但不听,还责怪下官父子设美人局,愚弄晋王。”晋王一听,非常恼怒,骂道:“这个家伙太可恶了!他自己本是个酒色之徒,一定是他看上这两个美人了,看我去取心生恼恨,他因为吃醋了才把着两个美人杀了。”又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也怪我太性急了,如果再等两天,等我到了建康,就说押陈叔宝一家回京,然后再留下二位美人,谁还能阻挡得了呢?就是李渊来劝谏,我就是不听,他又能怎么样呢?这都是我失算了,害了两个美人。”最后又咬牙切齿地说道:“张丽华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她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一定要杀了李渊这个贼子,给两位美人报仇。”晋王好不恼怒,已经与李渊结下了仇恨。  晋王恼恨过了以后,又勉强当起了好人,他一到健康,就把被江南人称为五佞的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哲、暨慧景五个人抓了起来,并在石关前斩首示众。又把孔范、王控等人发配到了边疆,以平息江南人的怨恨。接着又命令元帅府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自己一无所取,希望博得一个贤德的好名声。然后晋王又给父王上疏,说贺若弼提前作战,有违军令;李渊懒惰成性,耽误军情,让父王问罪。隋主知道,在这次讨伐陈国的过程中,贺若弼立了首功,他也知道李渊是个忠厚正直之人,不但没有问罪,反而提前召回了贺若弼,并赏赐给他很多东西。  这一年的三月,晋王留下王韶镇守建康,自己带领着几十万人马,以及陈主和他的家眷,从建康出发,四月就到达了长安。隋主大喜,封晋王为太尉,杨素为越公,贺若弼、韩擒虎并进上柱国。贺若弼还被封为宋公,韩擒虎因为任从士兵,淫污陈宫,没有封他爵位。高颍加上柱国,进爵齐公。李渊升卫尉少卿,因为晋王恼恨他,不但没有给他表功,反而弹劾他,因此他的封赏很少,李渊也不介意。让李渊高兴的是晋王又奉旨出镇扬州,这样晋王就不能够再次陷害他了。从此以后,晋王的威信越来越高,权力也越来越大,很多奇谋诡计的人士都投到了他的门下。晋王图谋太子之心也越来越急切了。  宫内有独孤皇后护着他,外有宇文述为他谋划,哪有图谋不遂的道理?只是不知道隋主是什么意思,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杨广施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自从独孤皇后有了不喜欢太子杨勇的念头以后,被晋王看的一清二楚,晋王知道母后一直怪罪太子宠爱他的小妾,自己便故意装作和原配萧妃十分恩爱,隐藏了平时自己花花的心肠,晋王更知道母后一向喜欢简朴的人,便故意装作十分简朴的模样,收敛了奢华铺张的秉性。晋王的苦心没有白费,独孤皇后越来越喜欢晋王了,对太子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宫里宫外的人看见皇后有了偏向,也都见风使舵,对晋王自然是另眼相看,就是晋王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都替他掩饰,如果有一点做得好的地方,就把一分当作十分,替他到处宣扬。这些人对太子却是另一番景象,太子一向循规蹈矩,这些他们都不说,只要太子做得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他们便添油加醋,到处传播起来。  晋王和萧妃也很会来事,对待皇后的亲信非常热情大方,只要这些人到晋王府来,晋王和萧妃总会热情款待,临走还要赏赐很多东西。所以这些人也都在独孤皇后面前说他的好话。  此时的晋王知道自己取太子而代之的事情已经有个七八分了,但还需要再加一把火。他在讨伐陈国时认识了一个非常足智多谋的人,这个人是安州总管,叫宇文述,外号人称小陈平。晋王来到扬州以后推荐他做了寿州刺史,寿州离扬州很近,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商讨国家大事。这一天晋王又和宇文述讨论当太子的事情,宇文述说道:“殿下既然得到了皇后的喜爱,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但是我认为要想促成这件事,还要做三件事情:一是皇后虽然讨厌太子,喜欢殿下,但是讨厌得还不够深,喜欢得也不够深,还要继续努力。这次进入京城,殿下要演一个苦肉计,激起皇后对太子的愤怒,让她更加同情你。二是朝中要有一位信得过的大臣,这位大臣不但权力要大,而且当今圣上也要信任他,他说的话圣上能够听进去,只要平时他能进点谗言,内外夹攻,等待时机成熟就能促成这事。三,废立大事,必须要有大的罪过才行,还须收买一个太子的亲信,让他去告发太子。没有事也要找点事,小事说成大事,就让这个人作证,太子自然辩解不清。有着这些,太子肯定被废,然后立你为太子,而且还有皇后在后面给你撑着。后面两件事我来替你做,只不过是多花点金银,就是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晋王赶紧说道:“金银你不用担心,需要多少你尽管开口,我派人送到你府上,只要你能帮我促成这事,以后咱们共同分享荣华富贵。”这一年正好是进京朝觐之年,两个人商量好以后,一起进了长安,分头行动起来。  晋王朝见了隋主和皇后以后,顺便赏赐了皇宫里的太监宫女及各位嫔妃,接着又去拜见朝中的大小官员,都送了很厚的礼物。京城的官员当中,上至宰相,下到宫廷侍卫,几乎都收到晋王的礼物,只有李渊,比较老实本分,不敢私交晋王,把晋王送给他的礼物硬是退了回去。这边宇文述也没有闲着,一到京城就去拜见了大理寺少卿杨约。杨越是杨素的弟弟,杨素贵为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讨伐陈国的时候,陈国皇宫里的宫娥采女有一半都进了他的府中,江南的女子大都多才多艺,杨素每天与众美人吃喝玩乐,顾不上接见来人,如果有老朋友找他办事,都会先去拜见杨约。宇文述来到杨约的府上,只见他的门庭若市,宇文述站在大门外面等了很久,才有人把他引入府中,与杨约相见。宇文述送了一百两黄金的厚礼,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宇文述和杨约是很好的朋友,两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杨约因为白天接见客人没有时间,到了晚上一个人去了宇文述在京城的家中。宇文述知道杨约晚上肯定会来,就坐在家里等着。在宇文述的客厅里,挨着墙壁的柜子中摆着很多商周的古董,都是很奇巧的玩意,辉煌夺目,杨约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眼睛都看花了,羡慕不已。宇文述笑着说道:“这都是晋王送给我的,老兄善于鉴赏,请指教一二。”杨约叹道:“小弟家中也有很多宝贝,但是像你这样好的东西不多,就是我哥哥的府上,也很少见到这么好的玩意。”杨约又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副白玉做的棋盘,棋子是碧玉做的,说道:“好久没有跟老兄下过棋了,老兄这是跟何人下棋啊?”宇文述说到:“是随行小妾。”杨约羡慕地说道:“一定是从扬州娶来的吧!扬州的女子大都多才多艺。”宇文述说道:“我与老兄下一棋如何?”  两个人开始下棋,茶几上摆着几件古董当作彩头,宇文述故意连输了几局。开始吃饭了,只见酒席上用的东西,也都是夏商周三代的古器,还有金杯玉口,杨约说道:“这些金酒器一定也是从扬州来的吧,我们北方没有这么精巧的工匠。”宇文述笑着说道:“老兄好眼力!如果老兄喜欢,全部送给你。”说完,便吩咐下人把这些东西装到了一个箱子里,送到了杨约的府上,另外又准备了一桌酒席。  杨约说道:“老兄太可气了!小弟怎能无功受禄?”宇文述说道:“扬兄,小弟一直是一个总管,你也知道,武官的俸禄很少,还不够给上司送礼的,就是到了寿州,也就是勉强吃饱饭,哪里有这些东西送给老兄呢?这是晋王有求于老兄,托我转送给你的。”杨约赶紧说道:“就是老兄送我的,我已经受之有愧了,如果是晋王的东西,我哪能敢要?”宇文述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东西,有什么稀罕的?小弟还要送一场大富贵给你们弟兄。”杨约有点不理解,问道:“我虽然谈不上富贵,我的哥哥已经非常富贵了,还用得着别人送吗?”宇文述很严肃地说道:“你哥哥的富贵,可以说是很盛大了,但是不能说是永久的富贵,你难道不知道东宫太子对你哥哥有意见,非常痛恨你的哥哥吗?一旦他将来登了皇位,一定是重用与他亲近的人,你哥哥权高位重,自然招人妒忌,太子的那些亲信,肯定有很多人都盯着你哥哥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大祸临头。幸亏现在太子失德,主上和皇后都特别喜欢晋王,早有易储之心,你们弟兄若能够出一把力,帮助晋王实现愿望,晋王一定感恩不尽,这才算是永久的富贵。不知道老兄意下如何?”杨约点头说道:“老兄说得很对啊!只是这样的大事,我不能轻易答应你,容我回去跟家兄商量商量。”两个人一边议论着国家大事,一边开怀畅饮,一直到深夜才散了。  第二天,宇文述打听到东宫太子有一个非常宠信的下臣,叫姬威,这个人与宇文述的一个叫段达的好朋友关系很好。宇文述就带着很多金银财宝,托段达贿赂姬威,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宇文述又授给段达一条密计,跟他说道:“到时候你就如此这般。”并且保许他以后升官发财。段达答应了。  等到晋王即将要离开京城前往扬州的时候,他听从宇文述的安排,到后宫去辞别皇后,他趴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道:“儿臣生性愚钝,不知道避讳,因为想念母后,经常派人来京城给母后问安。大哥却说我心怀不轨,想做太子,非常恼怒,想加害于我,儿臣非常害怕,每天惶惶不安,不知道能不能伺候母后一辈子。”说完,嚎啕大哭起来。皇后听了以后,气愤地说道:“这个逆子太不像话了!我给他娶了太子妃,他却不以夫妻之礼对待人家,只宠着阿云!现在我在的时候他就这样欺负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自然是他案板上的鱼肉,我怎么能让你向阿云那个贱货俯首称臣,低三下四地讨生活呢?”晋王听了皇后的话,急忙哭着跪下磕头。皇后安慰了他一番,叫他安心回扬州,没有密诏千万不要进京。更不要轻易去见太子,等几个月以后,我自有主张。晋王眼含着泪水出去了。宇文述高兴地说道:“三条计都成功了,殿下就等着好事吧。”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杨约得了晋王的好处,自然想办法替他传达给大哥杨素,但是又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从那以后,每次见到杨素的时候,杨约都故意装作很忧愁的样子。有一天杨素问他:“你为什么不愉快啊?”杨约说道:“前天大哥去上朝,路上碰到了东宫侍卫首领苏晓慈,他竟然叫你让路,还发生了争执。太子听说了以后发狠说道:‘一定要杀了这个老贼!’他说的这个老贼除了大哥还能有谁?我是担心大哥头发都白了,居然遇到这样的危险,所以我才发愁。”杨素笑着说道:“太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杨约说道:“这可不一定!太子将来就是一国之主,如果将来有一天皇帝驾崩了,太子就要即位,这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利益,岂能不早作打算?”杨素说道:“按照你的意思,是让我辞职不干了呢,还是从今以后顺从太子呢?”杨约说道:“如果辞职,我们就失去了权势,就是顺着他,他也不一定原谅你,只有废了他,另外再立一位太子,不但能够免除祸害,而且还能够立下大功。”杨素哈哈大笑,拍着手说道:“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智谋,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杨约说道:“这事不能耽误,如果迟疑不决,被太子发现了,我们全家就大祸临头了。”杨素说道:“要办成这事,还得皇后从里面使劲。” 第四章 妒杀宫妃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杨素知道隋主最怕老婆,并且耳朵根子很软,很听皇后的话,每当到宫里吃饭的时候,杨素就夸赞晋王又有才又孝顺,想挑拨独孤皇后。女人心胸都很狭窄,又很浅薄,皇后就把晋王如何如何好,太子如何如何不好,都跟杨素说了,杨素又在一边添油加醋。皇后知道杨素是朝廷最信任的大臣,便托付他支持废立太子的事,暗地里还送给他很多金银财宝。杨素当初是希望皇后帮助他,现在反过来了,皇后反而让他帮忙,他知道这个事情一定能够成功了。从那以后,杨素经常在隋主面前搬弄是非,又暗地里让与他关系好的大臣进谗言,热一句冷一句的说太子的不是。  常言说积毁成山,三人成虎,在开皇二十年十月,隋主御驾武德殿,宣召废除杨勇的太子位,贬为平民百姓。皇子长宁王杨严上疏求情,想让杨勇做一个宿卫,隋主动了怜悯之心,却被杨素挡了下来。还有两位大臣直言进谏,为杨勇开脱,隋主只听信杨素的,把这两个人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到了十一月,杨素又劝隋主立晋王为太子,让宇文述担任东宫侍卫首领。晋王接到圣旨以后,心花弄放,立即上表奏谢,挑选一个好日子和萧妃进了京城,居住在了东宫之内。杨广表现得十分孝顺,每天都给父王母后问安。隋主见他如此,也非常高兴。  独孤皇后天生就是一个非常嫉妒的人,皇宫里的宫妃采女,虽然一个比一个漂亮,隋主只能看看,一个都不敢宠幸。这一天,独孤皇后身体有点不舒服,没有精神,躺在床上休息。隋主得了这个空,就带着一个小太监到宫里各处游玩。先来到口鹊楼,又去了临芳殿,看见那些才人、世妇、嫔妃成排成对,虽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但是隋主一个没有看上,继续朝前走,来到了仁寿宫。也是天缘巧合,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年宫女正在那里卷珠帘,她一回头看见了隋主,一阵惊慌,放下手中的活赶紧给隋主磕头,起来以后,低着头站在一边。隋主仔细一看,只见这个宫女长得很漂亮,花容月貌,千娇百媚。  隋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这个宫女赶紧跪下回道:“奴婢是尉迟回的孙女,自从进宫以后,就被娘娘分派在这里,不允许随便出入,所以未曾见过皇爷。”隋主笑着说道:“赶紧起来吧,今日娘娘不在,就是随便出入也没关系。”俩人正说着话,一个太监过来请隋主回宫吃晚饭。隋主说道:“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吃饭。”不大一会儿,就在仁寿宫摆好了一桌酒席,隋主就叫这个宫女坐在旁边一起喝酒。尉迟女本来酒量就小,看到隋主喜爱,就勉强喝了几杯,脸上红红扑扑的,更显出几分妩媚,隋主当天晚上就留宿在仁寿宫了。  第二天隋主起来去上朝,心情舒畅,满心欢喜,说道:“今天我才知道当天子的快乐,但是如果让皇后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独孤皇后虽然生病了,还是放心不下,不时地派心腹太监打探隋主的行踪。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她的心头立即生出一团怒火,也顾不上生病不生病了,带着几十个太监宫女,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仁寿宫。尉迟女刚刚起床,正在梳妆打扮,猛然看见皇后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吓得面如土色,就像有一只小鹿在心头乱撞,急忙跪在了地上。  独孤皇后一走进门,脚步还没有站稳,就叫人把尉迟女拖过来。众人哪管她杨柳细腰,花容月貌,拽头发的拽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硬把尉迟女拖到皇后的面前。皇后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奴!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然敢迷惑圣上,败坏我宫中的法度!”尉迟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虽然是个下贱之人,也知道娘娘的法度,怎么能敢迷惑万岁爷呢?也是命里该死,怎么也想不到昨天晚上万岁爷忽然要在这里吃晚饭,还喝醉了,要在宫里留宿。奴婢虽然再三推辞,万岁爷就是不听,没有办法我只好顺从了他。这是万岁爷的意思,与奴婢没有关系,请娘娘可怜可怜我吧,免我一死。”皇后大声说道:“你这个贱奴!昨天晚上是不是很快活?不知道你怎么样装娇卖俏,哄骗那个没有廉耻的皇帝。现在却花言巧语,推得这么干净!”又对左右喝道:“给我狠狠地打!”尉迟女急忙趴在地上磕头,说道:“请娘娘饶命!”独孤皇后冷笑一声,说道:“万岁爷这么喜欢你,你应该求他饶命,为什么昨天晚上快活了,今天却又来求我?你这样的奴才,只因为我稍微疏忽了一点,万岁爷就被你哄骗到手了。今天就是打死你,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怎么能留下你这个祸根,成为我的心腹之患!左右快快结果了她的性命!”众人听了,下狠手打了起来。可怜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少女,哪能经得起这样的狂风暴雨,不大一会功夫就香消玉碎了。  隋主早朝结束以后,心里还想着昨天晚上的快活事,恨不得一步就走到仁寿宫里和尉迟女欢聚。进了宫以后,只见独孤皇后横眉冷目,像一个恶神一样站在那里,尉迟女血淋淋的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隋主大吃一惊,心中十分恼怒,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往外走。一个小马童看万岁爷要出去,赶紧牵过来一匹黄骠马,隋主翻身上马,直奔朝门而去。隋主真的生气了,他甚至想要离开皇宫,进入山野之中再也不回来了。幸好高颍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隋主,拼着老命阻挡住了,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问是何缘故。隋主只好又回去了,来到大殿之中,召集文武百官,将独孤皇后打死尉迟女的经过讲了一遍,非要下诏废除这个老女人的皇后之位不可。高颍奏道:“陛下所言差矣!陛下千辛万苦,入虎穴,探龙口,不知牺牲了多少将士的性命,才使天下归于一统,百姓安居乐业,正应当励精图治,传给后代子孙,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女人而搞乱整个国家呢?”隋主还是没有消气,又有几位大臣再三劝慰,方才回到宫中。  独孤皇后在病中动了怒气,又受到隋主这一惊吓,疾病越来越重了,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尉迟女瞪着眼睛盯着她,根本睡不着觉,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了,几个月以后就死了。  自从独孤皇后死了以后,隋主感到很寂寞,就传旨在后宫嫔妃才人之中选择漂亮的伺候他。自从有了这道圣旨,后宫三千佳丽,人人翘首期盼,都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幸。然而名额有限,选遍六宫,只挑选了两个人:一个是陈氏,一个是蔡氏。陈氏是陈宣帝的女儿,不但性格温柔,而且长得风姿窈窕,有沉鱼落雁之貌,羞花闭月之容。蔡氏是丹阳人,一样的娇媚可爱。随主见了,心满意足,高兴地说道:“朕已经老了,感到很空虚,能够得到两位佳人,实在是我晚年的幸福啊!”立即加封陈氏为宣华夫人,加封蔡氏为容华夫人。虽然二人并承雨露,而宣华夫人更加得宠。从此以后,隋主每天和两位美人饮酒作乐,比独孤皇后在的时候舒服多了。  隋主到底是个创业的皇帝,还有些正经,虽然在宫中吃喝玩乐,朝廷上的事也非常关心,百官呈上来的奏章,也都会很仔细地批阅,常常到夜深人静才能够入睡。一天深夜,隋主在灯下批阅奏章,又困又乏,趴在龙案上睡着了。陪侍的太监不敢惊动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朦胧之中,隋主梦见自己独自一人站立在京城的城墙之上,极目远眺,只见山河秀丽,风景优美,心中非常舒畅。又看见城墙旁边有三颗很大的果树,树上结满了果子。隋主正在欣赏着,忽然听到有水声,俯身往城下一看,只见下面水流汹涌,波涛滚滚,眼看着快要进了城。隋主在梦中非常害怕,赶紧从城墙上下来想要逃走。回头一看,洪水滚滚而来,隋主一下子慌了神,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太监赶紧端上茶来,隋主喝了一杯茶才回过神来,又仔细想了一下梦中的情景,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应该是洪水滔天淹没京城的意思,今后一定要注意加强河防,治理水患,以防不测。又一想不对,这附近连年干旱少雨,河水都干了,怎么会有水灾呢?说不定在人的名字当中,有水字旁字的,将来要夺我的江山社稷。隋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打定主意,要细细观察朝中的官员,及时清除那些危险的人物,只有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隋主本来就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心中又多猜忌,做了这个梦以后,更加猜疑了。到底这这梦是吉还是凶呢?又会在朝中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下一章再给你详细介绍。 第五章 少年李靖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一个国家的吉凶祸福,虽然多系于天命,但主要是由人引起的,聪明人是能够看出来的,因为预先都会有征兆。一国之君如果能够反省自己,并且能够改正错误,是可以避免灾难的;如果心怀猜忌,想避免灾祸去胡乱杀人,不但灾祸不能消除,反而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隋文帝杨坚因为梦见洪水淹城,就怀疑名字当中有水字旁的人将会危害他的江山。朝中有一位老臣叫李浑,原先是陈国的旧臣,陈国灭亡以后投降了隋国,官拜成国公。隋主第一个想到了这个人:“浑字是水字旁,他的封爵是成公,成就是城的意思,正合水淹城之梦,莫非就是这个人要夺我的江山社稷?但是这个人已经老了,又没有兵权,难道是应在他的子孙身上?”隋主想到这儿,就问身边的大臣:“李浑有几个儿子?名字都叫什么?”大臣说道:“李浑的大儿子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小儿子,叫李洪。”隋主一听到洪这个字,更加怀疑了,想到:“我在梦中曾看到城上有树,树上有果,树就是木的意思,树上的果就是木子的意思,木子二字合起来就是李字。李浑儿子的名字里恰好有洪水的洪字,正好与我的梦相符合。这个人将来一定不利于我的江山社稷,必须立即除掉。”于是就命令太监拿着手谕来到李浑家,赐李洪一死。皇命难违,李洪不得不听从,可怜李洪无缘无故丧失了性命,举家痛哭哀嚎。  隋主因为疑心杀死了李浑的儿子,这个事情迅速传播开来,惊动了一个姓李的人,激起了他的一片雄心壮志。这个人姓李名靖字药师,是三原人,不但足智多谋而且精通兵法,是的文武全才。李靖在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他的舅舅韩擒虎抚养他长大成人。韩擒虎经常与他在一起谈论兵法,曾经感叹地说道:“能够跟我谈论孙子兵法的,除了你还有谁啊?”李靖虽然才十七八岁,却很有志向,他看到隋朝用法太过残酷,料定国运一定不会长久。听说隋主因为一个梦就杀人,暗地里笑着说道:“真是太荒唐了!杀人能解决问题吗?”他又想到:“根据梦中的情况,树上有子,一定是个李字,洪水滔天,是天下一统的意思,将来得天下者,一定是个姓李的人。”因此李靖就想到自己身上。  有一天李靖到华州办事,要经过华山。他听说华山的山神非常灵验,就带着香烛前去瞻拜。他跪在山神像前,双手合十,默默地祷告道:“布衣李靖,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我是一有志男儿,为什么进退艰难,就像干涸池塘里的鱼,离开了树林的小鸟,不知何时能实现我的宏图大志。现在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平民百姓在痛苦中煎熬。李靖想以平生所学,顺天应时,匡扶正义,还天下太平,救民于水火。如果我没有登上皇位的命,也一定等待真龙出现,然后奉上我的忠义之心,用我济世的才华拯救万民。请山神指点,我李靖究竟命运如何?”李靖祷告完以后,拿起山神旁边桌子上的卦筒摇了起来,心里想到:“如果我李靖有当天子的命,请山神出一个圣卦。”李靖倒出卦筒里的铜钱。非常奇怪,三枚铜钱直直地站着。李靖心中疑虑,捡起来又扔在地上,铜钱依然直立在地上。李靖怒从心起,挺立在神像面前,用手拍着桌子说道:“我李靖如果没有非常的福分,天生我身又有何用?都说山神灵验,为什么我两次问卦,阴阳不分?现在我再问一卦,如果不明示,我一定斩了你的头,烧了你的庙!”说完,又摇了一卦,只见三枚铜钱在地上旋转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李靖仔细一看,是个阳卦,心中暗想:“阳为君像,也是个吉兆。”于是就收了卦,长长作了一个揖离去了。旁边围着很多人,有说他口出狂言的,也有说他亵渎神明的,也有怀疑李靖是个傻子的。  当天晚上李靖在客店里休息,梦见一个神仙,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身上穿着黑色的袍子,手里拿着一张黄纸,对李靖说道:“我是西岳判官,奉玉帝之命,送给你这张纸,你这一辈子的事都在纸上写着。”李靖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你不要埋怨自己现在颠沛流离,不久就会遇到贵人。越王府中会遇到红颜知己,能否成家立业还要看你是否有眼光,分辨出谁是真龙天子,然后尽心辅佐。”  李靖看了一遍,牢记在心中。判官又说道:“凡是自有命数,不可奢望,也不要性急,待时而动,择主而事,还愁以后不大富大贵吗?”说完就不见了。李靖醒来以后,梦中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心里想到:“据此来看,我没有天子的命,只能做一个辅佐天子的人,那神仙说的话,以后应该会应验。”从此以后,李靖打消了图王称霸的念头,只好安心等待时机。  这一天,李靖和朋友一起在渭南游玩,住在旅店之中,闲着没事,一个人骑着马到郊外打猎玩耍。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看见农民在田里耕种,因为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地里又干又硬,干活都很吃力。李靖又困又乏,下马向一个老农要碗茶解渴。那个老农看见是过往的客官,不但怠慢,急忙叫老伴去草屋中煮茶,一会端过一碗茶来,递给李靖喝了。李靖谢过了以后,骑上马继续前行,忽然看见山脚下跑过来一直兔子。李靖打马就开始追赶,只见那只兔子一会向西跑,一会向东跑,一会又向前跑去,就是追不上。李靖张弓搭箭射了过去,那只兔子带着箭奔跑。李靖只顾得追赶,不知走了多少路,那只兔子竟然不见了。他调转马头看了看,记不得来时的路了,也没有人可以问路,只好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李靖有些焦虑,说道:“天也晚了,也迷路了,到哪里去安歇呢?”举目张望,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片树林,树林中有一片楼房。李靖说道:“既然那边有人家,就占且过去投宿吧。”于是就策马前往。  李靖到那里一看,原来是一所很大的宅院。天已经黑透了,里面灯火通明,大门已经关上了。李靖从马上下来去敲门,一个老头出来问他是谁。李靖说道:“在山里行走迷了路,天也黑了,能不能借宿一个晚上?”老头说道:“我家公子外出了,只有老夫人在家里,你稍等一会,我去禀告一声,她说让留才能留。”李靖将马拴在门前的一棵树上,站在那里等着。一会儿,就听里面喊道:“老妇人请客人登堂相见。”李靖整整衣冠走了进去。只见房屋又大又深,灯烛辉煌,画栋雕梁,珠帘玉翠。堂屋中摆放的东西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奇玩意,男女仆人穿着漂亮的衣服站在两边。  那个老夫人大概五十多岁,一身素装打扮,举止端庄优雅,站在堂屋的中间。李靖鞠躬拜见,老夫人从容答礼,说道:“请问客官姓甚名谁,为何来到此处?”李靖通名报姓,详细地把出门打猎迷了路,冒昧前来投宿的经过讲了一遍,又问道:“这里是谁家的宅院?”老夫人说道:“这乃是龙氏的别宅,我和儿子偶尔来这里居住。今天晚上儿子们都不在家,我本来不应该留客,但是郎君因为迷路来投,如果不留你,黑夜里能到哪里去呢?暂时就住在这儿吧,不要嫌弃招待不周就行了。”老妇人说完,回头看着侍从奴婢,吩咐他们摆酒饭款待。李靖谦虚地答谢之间,酒饭已经摆好,用的餐具酒杯,都是平常没见过的。老夫人拱手让客人就席,自己却另外坐在了一边,让一个侍女给客人斟酒。  李靖看见老夫人很端庄,侍女也很恭敬,害怕酒后失礼,不敢多喝,饮了几杯之后,就站起来告退。老夫人说道:“郎君的马我已经叫人牵到了马厩里,前厅的左厢房,是给你准备的休息的地方,请你安歇去吧。如果半夜里我的儿子们回来,人马喧杂,你不必害怕。”说完话就进入了内室。老头带着李靖来到前厅睡觉的地方,只见床帐被褥都极其华美。李靖心中暗想:“这龙氏不知是哪家贵族,竟然这样富足,而且待客还这么谦虚有礼?”又想到:“如果她家儿子回来,听说来了客人,说不定要请出来相见,我还是等等再睡吧。”于是李靖关好门点着蜡烛,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等待。他突然看到墙壁旁边的一个书架上堆满书籍,就走过去随手拿了几本翻了起来。只见那书上记载的都是河神龙宫和水族怪兽的事,都是以前没有看到过的。  李靖看了一会,大约二更天以后,忽然听到大门外面有人大声喊道:“有行雨天符到!”又听见里面有人大声喊道:“请老夫人迎接天符!”李靖大吃一惊,心里想到:“为什么行雨天符传到了她的家里?难道这里不是人间吗?”正在惊疑不定,看见老头敲窗户,说老夫人有事相求,请客人出来相见。李靖赶忙出来走到正房。 第六章 谣言再起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老夫人笑着说道:“郎君不要害怕,这里其实是龙宫,老身是龙王的母亲。两个儿子都是天庭的官员,负责行雨。刚才天庭传旨:从这里往西,再从西往南,五百里之内,从今夜三更天开始行雨,到天亮为止,时间一点都不能违背。可是我的大儿子送他妹妹远嫁,小儿子在洞庭湖结婚,已经来不及通知他们了。老身是个女流,奴仆又不能替主人办这事。郎君是个贵人,幸亏在此留宿,请你受劳,替我儿行雨,完事以后,我一定重谢,请郎君千万不要推辞。”李靖本来就是一个少年英俊,胆大豪放的人,听着这话并不害怕,说道:“我是一个凡人,不知道能不能代替龙神行雨?”老夫人说道:“如果你愿意,自然会告诉你行雨之法。”李靖说道:“既然这样,我愿意效劳。”老夫人非常高兴,叫人取了一杯酒过来,她递给李靖,说道:“大门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龙马,郎君骑上它,任凭它腾空而起,一定不会把你摔下来。马鞍子上系着一个小琉璃瓶,瓶中已经装满了清水,这是水母。瓶口边挂着一个小金勺子,郎君只要看见龙马跳跃,立即要用金勺子从瓶中取一滴水,滴在马鬃的上面,不能多,也不能少。这就是行雨之法,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千万不能弄错了!行完了雨以后,龙马自己就回来了,郎君不必担心。”  李靖点头一一答应,立即走出大门跳上龙马。那匹马又高又大,毛色极其鲜亮。走了几步以后,龙马一跃腾空而起,迎着风奔跑起来。一刹那,就看见龙马的四蹄之下电闪雷鸣。李靖一点都不害怕,按照老夫人的交代,一遇到龙马跳跃,就把一滴水滴在马鬃之上。也不知道滴了多少回,天色越来越亮了,来到一个地方,龙马又跳跃起来。李靖正要取水往下滴,透过晨曦往下一看,正是昨天歇马喝茶的地方,心里想到:“我亲眼看见这个地方非常干旱,一滴水能起多大的作用呢?现在我有行雨的权利,为什么不给这个地方多滴几滴呢?而且我受到过老农的一茶之敬,正应该多给点雨回报他。”于是一连滴了二十多滴。  又过了一会事情就办完了,龙马跑了回来,到了门口,从半空中下来了。李靖跳下龙马走进大门,只见老夫人满面愁容,迎着李靖说道:“郎君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这个瓶中的一滴水,在人间就是一尺的雨,本来告诉你只能滴一滴,为什么在这一个地方一连滴了二十滴?现在这个地方平地水高两丈,庄稼房屋,人口牲畜,都被淹没了。由于我轻易托付于你,已经被玉帝惩罚,背上挨了一百鞭子,儿子们也都受到牵连!”李靖一听大惊失色,懊悔不已,真有点无地自容。老夫人又说道:“这也是命该如此,怎么能够埋怨你呢?有劳郎君,仍然要给报酬,只是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一定不是你喜欢的,我就赠送你别的东西吧。”说完,叫出来两个青衣女子,都很漂亮,一个满面笑容,一个脸上有些怒色。老夫人说道:“这是一个文婢,一个武婢,请郎君挑选一个,两个都要也行。”李靖谦虚地说道:“我辜负了你的重托,还连累了你,心里非常惭愧,怎么还好意思接受你的赏赐呢?”老夫人说道:“郎君不要推辞,赶紧带上人走吧,一会我的儿子就回来了,恐怕有不方便的地方。”李靖心中暗想:“如果我两个女子都要,似乎有点贪心,如果只要文婢,又显得懦弱。”就指着那个武婢说道:“如果一定要赏赐,我愿意选这个人。”老夫人立即命令老头把李靖的马牵过来,又另外准备了一匹马给那个女子骑,让他俩一起走。  李靖谢了夫人,走出大门骑上马,和那个女子一起走了。走了几步以后,回头一看,那所宅院已经不见了。又走了几里地以后,那个女子说道:“如果刚才郎君把两个女子都要了,以后就是文武全才,出将入相,现在你舍弃了文的只要武的,以后可以成为一代名将。”这个女子从衣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李靖,说道:“郎君如果熟读这本书,以后可以临敌制胜,辅助真龙天子统一天下。”又用马鞭指着前面说到:“前面不远处就是你住的地方,郎君保重。老夫人让我跟你走,并不是真让我给你做妾,而是让我把这本书送给你,郎君以后自然会遇到你所喜爱的女子。我不是凡间的女子,不能与你在一起,就此别过。”李静正想挽留一下,只见那个女子已经调转马头,腾空而起,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李靖十分惊疑,继续朝前走,看见昨天经过的地方一片汪洋大海,一个人都没有,心中后悔不已。  李靖回到住所以后,翻开那本书一看,原来是一本行军打仗的兵书。学完这本书后,李靖的的兵法更加精通了。  那被大水淹没的地方,地方官员上奏了朝廷。随主降下旨意,让有关部门一面治理水灾,一面赈济被淹的百姓。隋主想到:“我曾经梦见洪水淹城,现在果然在京城的附近出现水灾,我的梦应验了!”从此以后疑心少了很多。  仁寿元年六月,隋主的第三个儿子蜀王杨秀,因为对晋王杨广当太子心中不满,太子害怕他以后作乱,暗中吩咐杨素挑他的毛病陷害他。隋主听信了谗言,就把杨秀召回了京城,命令杨素治他的罪。杨素诬陷他虐待百姓,奉旨废除了他的王位,被囚禁在冷宫之中。李渊心怀不平,上朝进谏,建议将已经被废的太子杨勇和蜀王杨秀一起赦免,封给一个小国。隋主虽然没有准奏,但是也没有怪罪他。李渊的所作所为遭到了太子的忌恨,太子和张衡、宇文述商量,问他俩:“你们俩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李渊这个家伙除掉?”宇文述说道:“太子如果早说要除掉李渊,可以把他放在两个乱党案之中,给他来个诛灭九族。现在圣上已经知道他是个忠厚的人,一时半会恐怕动他不得。”张衡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圣上是个猜忌之人,曾经梦见洪水淹没都城,心里不高兴。前面的成公的儿子李洪因为这事被杀了,我们可以借题发挥,散布谣言,就说渊字也是水字旁,圣上能不起疑心?恐怕也会杀了他。”太子点头叫好。  张衡就出来散布谣言,刚开始在京城附近的农村乱说,后来又到集市上宣传;先前只是小孩子乱说,渐渐地大人们也开始议论此事,都说道:“桃李子,有天下。”又说道:“杨氏灭,李氏兴。”也不知道谣言来自哪里,衙门也管不住,渐渐传入宫廷之中。晋王故意上奏:“乡间街巷的妖言很不吉利,应当禁止。”隋主听了很不高兴,李渊有点担心,坐卧不安,幸好隋主还想着李浑,只认为应在李浑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喜欢诬陷人的小人,中郎将裴仁吉上前奏道:“成公李浑,因为陛下赐死他的儿子,心中怨恨,想要谋反。”隋主立即发下圣旨,立案严查,最后把案子定为谋逆,李浑一家三十二口人都被斩首。  李渊稍微放了心,谁知张衡又使出毒计,用银子买通了一个隋主很信任的方士,叫安伽陀,让他说姓李的以后要当天子,劝隋主把天下姓李的都杀了。尚书右丞相高颍上奏道:“这谣言有的是有关系的,有的是没关系的,有真的,也有假的,不能全信。当年听信谗言的秦始皇,听到谣言亡秦者胡,要杀光天下姓胡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的儿子胡亥。晋宣帝梦见牛易马,原来是姓牛的小吏和他的妃子私通生下了晋元帝。天道隐藏,难以臆测,要想挽回天意,只在于修德,乱杀人反而会让人心动摇。圣上如果心中有疑虑,可以让姓李的人离开朝堂,不得掌握兵权就是了。”  这时候蒲山公子李密,职位是千总,隋主说他有反相,心里怀疑他。但是李密和杨素关系很好,杨素要保全李密,就大力赞扬高颍的话,暗地里让李密辞了官。这时候在朝中凡是姓李的人,有的回家养老,有的辞去兵权。李渊也趁着这个机会要求回太原养病,隋主批准了,还让他担任太原府的太守,节制西凉各郡。这高颍的一道奏折,救了李渊一命,这也是天子命不该绝。  这时候已经是仁寿元年七月了,太子杨广听说李渊辞了官,对宇文述说道:“张麻子这个计策太妙了,只是冤枉了李浑一家,反而让李渊这个家伙捡了便宜,全身而退。”宇文述说到:“如果太子想饶了这个家伙就罢了,不过不想饶了他,下官有一计,一定能够杀了李渊全家的性命。”太子笑着说道:“如果你早点想出这个计策,也不用浪费这么多心思。”宇文述说到:“这个计策只有现在才能用。”然后对着太子的耳朵说了几句。太子拍手笑着说:“妙计!事成以后把他的家财和女眷都赏赐给你。只是李渊毕竟是一名战将,恐怕不能轻易得手。”宇文述说道:“以下官之计,一定不辱使命,即使不能结果了他的性命,也会让他吓个半死,以后再不想着出来做官了。”太子杨广和宇文述定好了计策,要害李渊的性命,不知道李渊能否逃过此劫,这又引出了一位大英雄,要知道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章 秦琼家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如果皇帝昏庸,贤良的人就会因为无人举荐被埋没,英雄豪杰也没有容身之处。就是像李渊这样的人都不能为朝廷所容,谁会欣赏那些民间英雄呢?也只好在江湖上混日子,等待时机了。既然上天要兴唐灭隋,就会隐藏一批灭亡杨广的英雄,辅佐李渊的功臣。不单单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替他开创基业,在他遇到危难的时候,不经意间也会有英雄出手相救。这个英雄是谁呢?姓秦名琼字叔宝,山东历城人,他的祖父是北齐领军大将秦旭,父亲是北齐武卫大将军秦彝。他的母亲姓宁,生下他的时候,他的祖父秦旭说道:“如今天下战乱,兵争不已,我们祖孙父子要为天下太平而努力。”因此给他起个乳名,叫太平郎。  就在太平郎三岁的时候,齐王派他的父亲秦彝带领兵马把守齐州,秦彝带着全家到那里任职,爷爷秦旭在晋阳护驾。因为齐王用了不该用的人,致使很多老百姓发生叛乱,周主乘机攻打齐国,齐国的军队没有战斗力,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齐主从晋阳逃到齐州。留秦旭、高延宗把守晋阳,虽然坚持了很长时间,最后城门还是被攻破了,高延宗被擒,秦旭战死。  齐主来到齐州以后,害怕周兵来攻城,派丞相高阿那肱协助秦彝把守齐州,自己去了汾州。几天以后周朝的军队就追上来了,高阿那肱想开门投降,秦彝说道:“朝廷害怕我的兵力不够,所以让丞相一同把守,现在正应当以逸待劳,坚守城门,挫一挫敌人的锐气,丞相是国家的重臣,怎么能够心怀二志呢?”高阿那肱说道:“将军太不识时务了!周兵来势凶猛,势如破竹,接连攻下多少坚固的城池,何况这么一个小地方?我身为丞相,尚且从长计议,将军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秦彝说道:“秦彝父子,誓死保卫国家!”说完,立即吩咐部下把守城门,自己回家对夫人说道:“主上派高阿那肱帮助我守城,没想到他却想投降,看来大势已去!我誓死保卫国家,与我的父亲在地下相见,秦氏的血脉就托付给你了。”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高丞相已经打开城门放周兵进来了!”秦彝赶忙拿起浑铁枪赶了出来,只见周兵像河水决堤一样涌来了,秦彝带着部下就去迎敌,虽然有几百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只杀得血染战袍,浑身是伤,部下也都已经战死。秦彝大叫一声:“老臣已经尽力了!”拔出一把短刀,又杀了几个人,然后自刎而死。  此时宁夫人收拾了一些家资,从家了逃了出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官兵,几个家丁女仆都失散了。宁夫人带着太平郎东躲西藏,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只见家家都关门闭户。宁夫人听到一家有小孩子的哭声,知道里面肯定有人,就去敲门,原来是一个妇女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在里面。宁夫人和她说了一会话,知道她是个**,夫家姓程,小男孩名叫一郎,只有母子二人,没有别的人。宁夫人带着孩子就占且住了下来。战乱平息下来以后,宁夫人拿出银子,在程家附近买了一所宅子,两家成了亲戚,经常往来。此时齐国已经灭亡,那些为齐国战死的功臣没有人来照顾,只好混在齐国的难民之中。两家的孩子都非常顽皮,像一对兄弟,到十二三岁的时候经常在街上打架生事。后来程母带着一郎回到东阿旧居,宁夫人带着叔宝住在历城。  秦琼长大也后,生得身高一丈,膀大腰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他非常不喜欢读书,却爱好抡枪弄棒,打架斗殴。在街坊之上喜欢多管闲事,遇见不平之事,总会出手帮忙,丢了性命也不在乎。宁夫人常常哭着对她说:“秦家三代就你一个独苗,你本是将门之后,喜欢舞枪弄棒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不该干那些不顾性命的事,你应当爱惜自己的生命,将来给秦家传宗接代。”从此以后,秦琼收敛了很多。别人见他英勇仗义,又听母亲的话,就像吴国专诸的为人,就送他一个外号,叫赛专诸。  秦琼结交了几个当地的豪杰,一个名叫樊虎,字建威,是齐州府的捕盗都头;一个叫房彦藻,是个秀才;一个叫王伯当;还有一个开鞭仗行的贾润甫。几个人经常在一起,不是舞枪弄棒就是谈论兵法。如果碰到经过这里的英雄好汉,秦琼都会热情接待。  如果一个人没有本领,只知道拿钱去交朋友,别人往往看不起他,如果一个人有点本领,却好高自大,喜欢欺负人,别人只是笑他鲁莽,并不佩服他。若论秦琼的本领,不但使得枪弄得箭,而且还有一样独门武艺:他祖传有两条金装锏,重一百三十斤。他舞起来以后,刚开始就像两条怪蟒翻身,后来就像一片雪花坠地,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若论秦琼结交的朋友,都是当时的豪杰。他的母亲和妻子也都非常热情好客。所以在江北一带,若说秦琼的武艺,大家都会伸出大拇指;若说秦琼的为人大家都交口称赞。  这一天,樊虎来到秦琼家里对秦琼说道:“近来齐鲁之地发生灾荒,偷抢夺拿的事经常发生,虽然官府很重视也不能解决问题。昨天刺史大人让我招募几个武艺好的人,小弟提到了哥哥,说哥哥武艺超群,英雄盖世,情愿把都头的位子让给哥哥,我当个副手。刺史大人很高兴,让小弟请哥哥去相见。”秦琼说道:“兄弟,我家世代都是将军,以后如果有出头之日,带领一支军马,在战场上拼杀,开疆扩土,博一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如果没有出头之日,就这几亩薄田,也能够供养老母,养活老婆孩子。在这几间破屋子里,和朋友们喝喝酒,说说笑笑,虽然不会吟诗作赋,弹琴鼓瑟,也可以耍耍枪弄弄棒,切磋切磋武艺,怎么能够向那些贪官低头,听从他们指挥呢?另外,咱们累死累活,如果拿住了强盗,是他的功劳,如果拿不住,反而说咱们与强盗勾结。咱们如果和那些贪官勾结,去祸害老百姓,咱心里也过不去。做他干什么?我不去!”樊虎说道:“哥,当官要从小到大,功劳也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当初韩擒虎也是一个平民百姓。你又不会写文章,先父也不在了,也没有靠山,只有一刀一枪的去拼,才能做些营生,还是跟我一起去见见刺史大人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秦母从里间走出来了,给樊虎道了个万福,说道:“儿啊,你的志气很大,但是樊家哥哥说的也有道理。你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是个事,进了公门以后有了事做,就不敢胡来了。如果捕盗立了功,干出点事业来也好。我听说你的爷爷也是东宫卫士出身,你不要再固执了。”秦琼是个孝顺人,听了母亲一席话,也不敢再说不去了。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去见了刺史。刺史姓刘,名芳声。他看见秦琼长得威风凛凛,膀大腰圆,相貌堂堂,就说道:“你就是秦琼吧,都头这个职位也要凭功劳才能担任,现在樊虎情愿让给你,想你也是一个英雄好汉,我就让你们两个都担任都头的职位,你必须得用力办案。”两个人谢过刺史出来了,樊虎说道:“哥,齐州地面上的盗贼都是响马,全靠骑马追赶,还得有一匹好马才行。”秦琼说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到贾润甫家去看看。”  第二天,秦琼带着银子,和樊虎来到城西,刚好贾润甫在家。相见了以后,樊虎说道:“叔宝哥哥刚当了捕盗的都头,特意到你这里挑一匹好马。”贾润甫笑着对秦琼说道:“恭喜老兄当了这个官,这可是个挣钱的买卖,不过也是个若麻烦的事,只恐怕那些徇私枉法,栽赃陷害的事,叔宝兄不肯做,如果愿意做,还怕银钱不滚滚而来。”叔宝说道:“这样的亏心事我是不会做的。不知老兄这里有没有好马?”贾润甫说道:“昨天刚到了一些。”几个人一起来到后街马市,只见有青骢、紫骝、赤兔、乌骓、黄膘等,各式各样的马都有,有的在嘶叫,有的在跳跃,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在吃草,像一片翻滚的彩云。  樊虎挑了一匹又高又大的枣红马,高兴地说道:“这匹好!这匹好!”,秦琼挑了一批黄骠马。贾润甫说道:“咱来试一试两位兄长的眼力。”两人把马牵出了后街,樊虎跳上枣红马,秦琼跳上黄骠马,一拉缰绳,像一溜烟跑了出去。那枣红马刚出去的时候很猛,黄骠马好像漫不经心,回来的时候,枣红马慢了很多,脚下有飞尘,黄骠马却很轻快,脚下没有飞尘。贾润甫笑着说道:“还是黄骠马好。”秦琼就要买黄骠马,马贩子张口要一百两银子,秦琼还了七十两,贾润甫主张八十两。马贩子不同意,贾润甫自己添点钱,才把马买了下来。秦琼和樊虎又来到贾润甫家里,喝过酒吃过饭才回去。这匹黄骠马以后一直跟着秦琼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这一天,有一批入室抢劫的强盗要被发配充军,发配到平阳府的泽州和潞州两个地方。刘刺史派樊虎和秦琼两个人分别押送,樊虎到泽州,秦琼到潞州,都在山西境内,刚好同路。秦琼收拾好行李,辞别了老母亲,和樊虎一起先到长安兵部挂了号,然后向山西进发。正是:游子天涯路,高堂老母心,临行频频顾,此去何时归。 第七章 唐公遇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暂且不说秦琼押送充军的事,再说那李渊。他见隋主准了他的奏本,还命令他担任河北太原府的太守,就像的了一道敕书,急忙叫人收拾行李,准备动身,首先要打发他府中的一干下人。只见唐公府中的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挨着一个站了一大片。李渊站在日月台上,看着这些手下人,都已经跟随他很多年,实在不忍心打发他们离开,眼中含着泪说道:“我指望着在长安做官,照顾你们一辈子,想不到因为几句民谣,我要辞官回去,大家都不要跟着我去了吧。”唐公平时待人宽厚,众人一听,都放声大哭起来,显得十分伤心。唐公看见他们哭,眼泪也滚滚而下,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泪水,又说道:“你们不必啼哭,难道我现在不当官了,要把你们都赶走不成?我的话还没说完,请大家听仔细了:有领我的地种的,京城中有买卖营生的,有在我门下得了一官半职的,在长安附近有亲朋故有的,这样的人都不要跟我去了。如果一没有地种,二没有买卖营生,三长安中又举目无亲,这样的人留在京城也没有用处,都跟我到太原去,将就将就过日子吧。”很多人愿意去太原,急忙喊道:“小的愿意跟老爷去太原。”因为人很多,也分不清哪些人愿意去,哪些人不愿意去,唐公毕竟是个有办法的人,他摆摆手说道:“那就分成两班吧,愿意去太原的,站在东边,愿意留下来的,站在西边。”唐公一边吩咐着,一边想到:“愿意去太原的肯定不多。”  谁知道这些人只要能抽开身的,都愿意到太原去,有的刚开始站在西边,后来又到了东边,一队变作两队,东西两边大约各有一半人。大家在下边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想要留在长安,又舍不得老爷知遇之恩,想要跟老爷去太原,怎奈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大小也做了官,还有生意要打理,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同样是手下人,西边的羡慕东边的,好像是要去游玩一样。唐公问西边的人:“你们都愿意留在长安吗?”有几个人说道:“小人蒙老爷抬举,已经做了官。”又有几个人说道:“小的正在种老爷的地。”还有几个人说:“小的领了老爷的本钱,有生意营生。”唐公听完以后,吩咐把几个大箱子抬了出来,不论男女老幼,每人发了棉布两匹,银子一锭。东西发完以后,唐公又说道:“我不在长安做官了,你们都要收敛收敛,低调做人,遵守法度。一定要记住了!”众人都磕了头下去了。唐公又对东边的人说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要跟我去太原吗?”众人说道:“小的们好几辈人都在唐府,情愿跟着老爷到太原去。”唐公吩咐人做了一个花名册,每人发了路上的干粮和盘费,吩咐众人不许骚扰一路上遇到的老百姓,买卖东西要公平,不得强取夺拿。吩咐完了以后,唐公退入后堂休息去了。  窦夫人走上前说道:“现在能够回老家,也是个好事,只是我身怀六甲,这一路上都是旱路,恐怕经不起车马劳顿。况且就要分娩了,不如等半个月以后在起程。”李渊叹了一声,说道:“夫人!主上多疑,另外还有奸人造谣诽谤,要杀尽姓李的人,我们就像身处龙潭虎穴,好不容易皇帝批准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家。你不晓得李浑吗?他全家要想回去是万万不能了!”窦夫人默默无语,起来收拾行李去了。李渊拜别了隋主以后,又辞别了亲朋故友,自己和窦夫人,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坐上了轿子。李渊的弟弟李道宗和长子李建成骑上马,跟着四五十个膀大腰圆的家丁,都是关西大汉,弓上弦,刀出鞘,簇拥着离开了长安。  此时正是中秋季节,唐公趁着天气好出门得早,送行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亲朋故友在郊外践行。唐公也不敢提到国家大事,稍微表达了一下感谢之意,就辞别起程了。人轻马快,一会儿就走了二十多里地,人烟越来越稀少了。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座山岗,山岗后面有一片黑压压的树木,显得十分险恶。这个地方叫植树岗。  唐公夫妇坐着轿,走得很慢,三四十个家丁骑着马分布在前后左右,不敢远离。道宗和建成带着几个家丁,骑着马走在前面,离唐公大概有一二里地。建成头戴紫舍冠身穿红锦袍,道宗带着绿色的头巾,穿着胸前绣着一朵大牡丹花的蟒袍,粉底皂靴。几个人下了山岗,进入了树林。如果不是这几个人走在前面,如果唐公的家眷一起进入树林,一来不曾准备,二来一边要照顾行李,一边要照顾家眷,不可能两全其美,肯定会中了宇文述的奸计。幸好这几个人先来了,赶着马在树林里走着。  宇文述让东宫侍卫打扮成强盗的模样,半夜就离开了京城,在树林里已经等了很长时间,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走进了树林。这些人一看有一个穿着蟒袍的人,还有一个公子哥,断定这就是唐公的家眷,大喊一声,扑了过来。这些人都是用白布缠着头,脸上涂着黑墨,人强马壮,手里拿着长矛大刀。领头的大声喊道:“无须儿留下买路钱!”建成一看,吓了一跳,急忙调转马头往回跑。道宗虽然吃了一惊,毕竟胆大,骂道:“混蛋响马!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狗头上也长着两只耳朵,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唐公李府的,也赶拦路抢劫吗?”说完,拔出腰刀就砍,几个家丁也拿着家伙冲上来了。建成吓得趴在马鞍子上,凭着这马跑回来了,见了轿子,急忙翻身下马,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前面遇到了强盗,把我叔叔围在林子里面了。”  唐公听了以后说道:“怎么天子脚下也会有强盗?”立即下了轿吩咐道:“会武功的家丁分一半前去接应,一半守护着家眷车辆,退到后面有人的地方驻扎下来。”自己脱了官府,换上武装,左插弓,右带箭,手中拿着一杆方天画戟,骑着白龙马,带领二十几个家丁,朝前面树林子里赶去。只看见前面四五十个响马,手里都拿着兵器,把道宗团团围在中间。道宗和家丁们手里拿的都是短刀,有点抵挡不住。唐公想要放箭,又恐怕伤了自己人,便纵马一跃,赶了上来,大喝一声:“何处响马,不知死活,竟敢拦截本官!”这一吆喝,这帮强盗也吓了一跳,急忙闪开。唐公带领这家将冲了进去,与道宗合在了一处。这帮强盗看见有人接应,刚开始也有点害怕,看到就来了二十多个人,欺负他人少;况且来的时候就是要害唐公的命,怎么能见了唐公反而退回去呢?又拿着兵器围了上来,把唐公和家将围在了中间。 第九章 唐公得救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天地之间的万事万物,生死存亡,吉凶祸福都是上天安排的,当一个人命不该绝时,就是身处危难之中,上天也会安排人搭救。刚开始唐公李渊认为只是一般的强盗,只要他来了,一定会一哄而散。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都是宇文述派遣来的东宫卫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一流武士。如果是普通的强盗,得不了手就会逃走,这些人领了宇文述的命令,不杀了唐公和他的家眷怎么回去交差呢?所以都拼着命的厮杀。况且他们的人数比李渊多了一倍,把李渊和他的家将团团围在中间,只杀得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西边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唐公担心后面的家眷,想杀出重围。他向西边杀,这帮人就跟到西边,他朝东边杀,这帮人又跟到东边,虽然没有受伤,就是脱不了身。被留下来的家丁还要守护家眷,不敢前来接应,唐公处在了十分危机的关头。  也是唐公命不该绝,秦叔宝和樊建威从长安挂号回来了,刚好经过植树岗。他俩听见树林中喊杀连天,就跳上高岗朝树林里看,看见四五十个强盗围着十几个官兵正在厮杀。叔宝对建威说道:“看来天下要大乱了,山东、河南有灾荒,有强盗出没也就罢了,这里离京都长安不过几十里地,怎么能够容许响马如此猖獗呢?”樊建威指着唐公说道:“那被围困在中间的人,不是响马,是捕盗官兵,寡不敌众,被围困在这里,看样子已经招架不住,十分狼狈了。叔宝兄在山东六府被称为赛专诸,难道只在本地方打抱不平吗?现在路见不平,怎么能够不管管呢?哥哥武艺高强,不如助他一阵,也让这里的人知道哥哥是个豪杰大丈夫。”叔宝说道:“贤弟,我也有此意,只是怕你不肯成全我。”樊建威说道:“是小弟劝你去的,怎么说我不肯成全你呢?”叔宝说道:“既然这样,你带着这几个犯人先走,赶到关外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等我。”樊建威说道:“小弟在这里可以给哥哥帮帮忙,你怎么让我先走呢?”叔宝说道:“我一个人就能把这帮强盗打得落花流水,你如果也去帮忙,这几个犯人怎么办呢?”樊建威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哥哥多保重。”樊建威带着这几个犯人先走了。  秦叔宝按一按范阳毡笠帽,紧一紧裤腰带,手提双锏,跨上黄骠马,从山岗上直冲下来,大喊一声:“响马不要猖狂,我来也!”这一声就好像平地起春雷。那些人看见只有一人一马,也不害怕,就是唐公也不相信能起多大作用。所以这帮假强盗只顾着和唐公厮杀,根本就不把秦叔宝放在眼里,直到秦叔宝到了战场上,才过来两个人招呼他。这两个人已经很疲惫了,秦叔宝力气又大,兵器又重,一交手就把这两个人打落马下。这帮强盗大喊一声,丢下李渊,冲过来和秦琼交战。秦叔宝不慌不忙,舞起了一双金装锏,只见两只锏上下翻飞,呼呼生风,像刮起了一阵旋风,马到之处,强盗急忙闪躲,锏落之地,山摇地动,尘土风扬,遮天蔽日。秦琼就像蛟龙出海,强盗们就像兔子一样到处逃窜。  这帮强盗先前仗着人多,把唐公和他的家丁逼来逼去,显得很威风。秦叔宝来了以后,内外夹攻,只杀得这些人东躲西藏,南逃北窜,有逃到深山里去的,也有躲在树林里的。唐公勒着马,站在那里指挥家丁,帮助叔宝厮杀。这帮强盗眼皮活动的逃了性命,死磕到底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有一个强盗挨了秦琼的锏落了马,被家丁捉住以后带到唐公面前,唐公喊道:“你们这帮强盗怎么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抢劫过路的官员?拉过去砍了吧!”这个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不是强盗,是东宫侍卫,奉宇文大人的命令,说你和东宫有仇,叫小人们来打劫。上级命令差遣,与小人没有关系。”唐公说道:“我和东宫有什么仇?你拿来搪塞,是不想死吗?本应该砍了你的狗头,可怜你是个贫民,饶了你吧!”这个人得了性命,爬起来就跑了。唐公看那个壮士,还在那边恶狠狠地找人厮杀,对家丁说道:“快去请那个壮士过来相见!”一个家丁骑着马来到秦琼跟前说道:“我家老爷请你相见。”秦琼问道:“你家老爷是谁?”家丁说道:“是唐公李爷。”秦琼兜住马,正在犹豫,又一个家丁赶过来说道:“壮士快去吧,我家老爷一定会有重谢。”秦琼听了一个谢字,笑了笑说道:“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是为了你家老爷,也不图你们谢。”说完,跳转马头,朝大路奔去。  唐公看家丁请不来壮士,说道:“原应该我过去谢他,怎么能叫人家过来呢?这都是我的不对!你们去把家眷接过来,我亲自追上感谢他吧!”唐公从秦琼后面赶过来以后,急忙勒紧缰绳,说道:“壮士留步,请受李渊一拜。”秦琼没有搭话。唐公连喊几声,看他不肯停住,只得又赶上去说道:“壮士!你救了我全家的性命,通报一下姓名吧,等以后我再报答你,好不好?”唐公已经追赶了十多里地,秦琼心想:“樊建威在前面,赶上以后也能问出姓名,不如我跟他说了吧,省得他再追赶。”只得回头说道:“李爷不要追赶了,小人姓秦名琼便是。”说吧,摆了摆手,在马身上打了一鞭,箭一样地离开了。  唐公想要继续追赶,已经战了一天,人累马乏,况且又是一个人,如果有强盗再来,到哪里还去找壮士相救?只好停住了。刚才有风,马铃铛也响着,就听见一个琼字,又见他摆手,唐公以为是个五字,就把琼五两个字牢牢记在心中,不知道何日才能报答。唐公调转马头正要往回走,看见不远处有尘土飞扬,一匹马跑了过来。唐公心里说道:“不好!这些强盗又来了!不能等他靠近,看我的手段。”唐公拉开弓箭,一支箭飞了过去,只见那人应声落马。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家眷已经跟上来了。  唐公正在跟窦夫人叙说,因为琼五出手相救,才杀散强盗,真是咱家的大恩人。只见几个农夫来到唐公面前,哭哭啼啼说道:“不知我家主人因为何事触犯了老爷,被你射死?”唐公惊讶地说道:“我没有射死你家主人啊!”众人哭着说道:“刚才拔出喉咙上的箭,上面有老爷的名字。”唐公说道:“哦!刚才我与一伙强盗拼杀才结束,恰好遇见一个人飞马而来,我以为是和强盗一伙的,曾经射了一箭,没想到却射死了你家主人。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众人说道:“小人的主人是潞州二贤庄的人。姓单名道,表字雄忠,在长安贩卖绸缎经过这里。”唐公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叫我也没有办法,即使到了官府,也只是误伤,我多给点安葬费吧。你家还有什么人?”众人说道:“还有二员外单通,表字雄信。”唐公说道:“等你们回到家里,就跟二员外说:我因为和强盗厮杀,误伤了你家主人,是我的错误。我现在给你们五十两银子,买一口好棺材,把你家主人送回家去,等我回到家以后,再派人到潞州登堂吊孝。”自古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况且出门在外,众人只得忍声吞气。  唐公虽然不停地安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有点心灰意冷,又和这几个人说了很长时间,因此耽误了出关的时间。这里离长安六十里地,没有客栈,只有一座大寺,叫永福寺。唐公的家眷很多,一般的小户根本容纳不下,只得派人到寺庙中,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安歇。这座寺庙的住持名叫五空,听说唐公要来,急忙敲钟打鼓,召集众位僧人到山门外迎接。五空一面吩咐打扫方丈庭院,准备做饭,一面穿着袈裟,手里拿着佛珠,带领众位和尚到寺门外迎接。唐公吩咐把家眷车辆暂且停在寺外,自己先到寺庙里来了。  只见寺庙里台基十分坚固,殿宇峥嵘辉煌,山门左右,站立着风调雨顺四大天王,佛殿中间,端坐着如来佛的神像。绚丽的窗户雕刻着细致轻巧的图案,墙壁之上描绘着壮丽的山水画。观音堂内,古钢瓶中插着朵朵金莲,罗汉殿中,白玉盏内盛着晶莹的碧水。  走进大殿,五空住持带着众僧人参见唐公。唐公吩咐人去叫家丁们前来拜见方丈,大殿旁边住的僧人暂时都让搬走了,然后打发家眷搬了进来,封锁了中门。唐公在禅堂上坐了下来,心里想到:“如果真是强盗,经受这样的挫折,一定不敢再来了。恐怕果真是东宫派来的,如果他们不甘心,说不定还会再来。”因此吩咐家丁内外巡逻,以防不测。 第十章 寺中生子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白天经历了惊险的一幕,晚上唐公不敢早睡,带着箭坐在灯下看书。他不知道这帮强盗在树林里回合以后,已经除去脸上的黑墨,换好了衣服,傍晚就进了城,怎么还能再来呢?宇文述和太子一计不成,已经失去了兴趣,幸好李渊不知道是谁干的,没有闹出笑话。这帮人回来以后,吹嘘杀了很多家丁,杀得李渊是多么多么的狼狈,太子非常解恨,把这个事情已经丢开了。但是唐公就像惊弓之鸟,根本不敢大意。  坐到二更天的时候,唐公伸了一个懒腰,忽然闻到香气扑鼻,回头看看茶几上的香炉,烟火早就已经灭了。奇怪的是刚开始只是闻到一点香味,后来满屋子里都是,异香馥郁。唐公让人到佛殿里去看看,回报说佛殿里的香炉里的香火也已经没有了。唐公觉得很奇怪,走出禅堂,来到院子里。只见天上有很多祥云,星星就像彩色的灯光,映得天空非常灿烂,霞雾缭绕。唐公抬头朝禅堂的后面看去,原来是紫微星正要下凡,香气满天,已经从母胎里探出头来。唐公正在仰面观看,忽然把手中门的家丁来报,说夫人已经分娩,二世子已经出世了,当时是仁寿元年八月十六日子时。唐公急忙来到夫人的住所,隔着门传话问是否母子平安,传话说夫人因为路上听说有强盗拦路,受了惊吓,后来又退回到有人的地方驻扎,走得太急了,轿子震动得很厉害,所以才提前分娩。令人高兴的事身体还好,母子平安,唐公这才放了心。  等到天明,唐公走进大殿参拜了如来佛以后,又回到了禅堂,家丁都来磕头问安。五空住持带领着众位僧人,手里捧着红色手本也前来贺喜。唐公说道:“寄居中分娩,污秽了如来佛清净的道场,下官有罪,有什么喜事可以祝贺的?”随后吩咐家丁拿来十两银子,交给五空住持,让多买些沉香在各个殿中焚烧,以解除血光污秽。又对住持说道:“我本来打算立即起身,怎奈夫人刚刚分娩,不能经受路途辛苦,想在这里多住几天,您看怎么样?”住持说道:“小寺虽然偏僻简陋,但是却很宽敞,如果老爷要住在这里,不妨等夫人满月以后再走。”唐公说道:“多谢住持!那就打扰了。”又吩咐家丁不能外出惹事,也不能骚扰本寺。  唐公又对住持说道:“我看到这座寺庙虽然很壮丽,但有很多地方已经塌陷,我想给你们修缮修缮。”住持说道:“贫僧早有此意,只是小修一下也得千金,如果重新装修用钱不少于万两,暂时还没人大施主,经常有过往的老爷,答应给钱,还写在了缘薄上,我们又不敢派人去催逼,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工。”唐公说道:“我来做个大施主,也不用你们催,一到太原我就派人送来。”说完,唐公立即研墨,拿着狼毫笔在墨中蘸了一蘸,住持急忙拿出一个大红织金口丝面的簿子。唐公展开以后,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信管李渊,愿出一万两银子重修永福寺,再塑全殿神像。”这些和尚伸头一看,都瞪大了眼睛,有的想着:“不知道到时候哪一个去买木料,哪一个做监工,多少也能捞点好处。”有的心想:“有的一厘钱不出,就知道许愿写缘簿,一写就是成百上千,也没见拿来一个钱,不要说一万,就是拿五百来,也没有人敢去催他要。”  第二天早上,住持吩咐僧人端着四盘香,请唐公来到各个殿堂焚香,又是撞钟又是打鼓,极尽奉承之意。从此以后唐公每天都在寺庙中,等着夫人满月以后好启程回家。 第十一章 柴绍定亲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刻意去追求的东西往往得不到,在心灰意冷时却因机缘巧合突然出现,交朋友是这样,婚姻也是如此。唐公是隋朝的武将,窦夫人是周朝的外甥女。隋主篡夺周朝时,夫人只有七岁,她曾经说道:“恨我不是男儿身,如果我是男子汉,一定帮助舅舅守住江山。”原是一对奇夫妻,生的孩子毕竟与众不同。他俩生下一个女儿,今年十六岁,就像三国时孙权的妹子刘玄德的夫人,不喜欢沾针弄线,偏偏喜欢开弓舞剑。因此唐公夫妇也非常喜欢她,想要给她找一个好女婿。当时来求亲的很多,唐公都看不上眼,没有轻易答应。  唐公此时在寺庙里也想不到这些事情,只是每天闲坐着,没有什么正事可做,更没有知心朋友交谈,只有和他的弟弟道宗说些家常话。况且他是一个大官,一举一动,家丁都来伺候,和尚都来打听,唐公感到很拘束。过了两天,唐公想到寺庙各处走走,想看看此处的僧人有多少,房屋有多少,规矩严不严。有一个小和尚在篱笆后面偷看他的举动,才走了几步,小和尚就悄悄报告了五空住持。五空轻轻走了出来,跟在唐公的后面,时刻准备着回答唐公提出的问题。走到厨房的后面,有一个和尚大呼小叫,五空摆摆手制止了他。唐公来到一个地方,看见这里院子很大,又非常干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五空笑着说道:“这是贫僧会客的地方,请老爷进去喝一杯茶吧。”唐公见他非常诚恳,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却不像僧人的卧房,是一个非常清净的地方,明窗净几,一尘不染。五空献过了茶,推开纸糊的木窗户,正对着寺庙的舍利塔,舍利塔光芒四射,直冲云霄,极为壮观。俩人又来到一个屏风前面,只见屏门上写着一副对联:  “宝塔凌云一目江天这般清净,金灯代月何方世界何等虚明。”  旁边写着“汾河柴邵熏沐手拜书”。唐公见这幅对联大气高朗,笔法雄劲,会心地点点头,问道:“这柴邵是什么人?”主持答道:“是汾河县礼部柴老爷的公子,表字嗣昌。此人经常在寺庙里看书,看见僧人建了这两个小房,写了这一副对联赠给小僧,贴在了屏门上。来往的客官,很多人都很赞赏这幅对联。”唐公点点头,对住持说道:“长老请自便吧。”说完就走了,回到了禅堂。  这天晚上,月光很明亮,就像白天一样,唐公是个有心事的人,住在这里本来就是情非得已,哪能睡得着觉?唐公来到外面松荫之下,又去了僧房,问道:“住持睡了没有?”五空急忙站起来答道:“老爷还没有睡,小僧岂能敢先谁呢?”唐公说道:“月色很好,不忍心辜负这么好的时光。”住持说道:“寺庙旁边有一座小山岗,可以赏月。”唐公说道:“那就太好了!”  住持让一个小和尚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唐公说道:“这么好的月光,就不必用灯了。”住持说道:“害怕山路崎岖,不便行走。”唐公笑着说道:“我们出征打仗时经常黑夜里在山路上行走,这一点点路,就是有树荫竹影,也用不着灯笼,麻烦长老带路,下人就不必跟随了。”住持领命,走在前面带路。  唐公没有去白天喝茶的地方,出了旁边的小门,沿着幽静的竹径,来到了小山岗。只见当空一轮明月,一片云彩都没有。大殿的四角直插云霄,塔影长长地横在地上。往远处看,山峦叠嶂,野树蒙蒙,不时传来村犬的狂吠,点缀着这一派夜景。唐宫观赏了一会,正想走下山岗,看见竹林的对面有微红的灯火,仔细一听,还有吟诵的声音。唐公问道:“这是长老在念经吗?”住持说道:“因为夫人分娩,身体虚弱,害怕吵闹,已经吩咐众家弟子晚上停止念经了。”唐公点点头。俩人朝着灯光走去,转了一个弯,几间宽敞的房间呈现在眼前。唐公停住了脚步,问道:“这声音不像是念经,是谁在里面?”住持说道:“这就是柴公子看书的地方,老爷白天看见的对联就是他写的。”唐公听见他声音洪亮,拉着五空的手,轻轻举步,来到读书的地方。透过窗户一看,只见一个翩翩美少年坐在灯下,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口宝剑横在文案之上,听他郎朗念诵的不是孔孟儒书,却是孙子兵法。念了一段之后,拔剑起舞,有旁若无人之状。舞完剑以后把剑又放到了文案上,叫道:“柴豹给我端茶来!”正是:一片英雄气,幽居欲问谁?兵书是知己,舞剑寄离奇。  唐公回身走下台阶,心中暗喜,想到:“太平的时期崇尚文人,世道混乱需用武人,现在的时局,念几句诗云子曰有什么用?只有像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在我以后争夺天下的时候,还能给我帮帮忙。”走在路上,唐公就对住持说道:“我看这位公子相貌非凡,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我有一女,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端庄寡言,还没有许配人家,想麻烦住持担当大媒,让小女和这位公子结为秦晋之好。”住持恭敬地说道:“老爷的吩咐,贫僧没有不从的道理。明天早晨请柴公子来见老爷,老爷看他的谈吐就知道了。”唐公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唐公回到了禅堂,五空也辞别而去。  第二天天刚亮,五空和尚心里有事,急忙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洗洗脸,就向柴绍的书房里走去。公子说道:“长老好久都没来这里了。”五空笑着说道:“贫僧这几天陪侍唐公李爷爷,怠慢了公子。”柴公子问道:“唐公为什么来到这里?”住持说:“李老爷奉当今圣上之命回老家太原,八月十五来到这里,因为夫人分娩,所以就暂时住了下来,等夫人满月以后才能启程。”公子又问道:“我听说唐公是个贤德之人,果真是这样吗?”住持说道:“贫僧见过很多当官的,从来没有见过像李老爷这么好的人。因为夫人在这里生产了,先发十两银子买香在各殿里焚烧,去除血光污秽,又答应捐给一万两银子,重修庙宇,再整山门。昨天中午,唐公到贫僧住的地方喝茶,看见了公子写的对联,赞不绝口;晚上唐公和贫僧在月下散步,听见公子读书,还来到窗外看了公子一会。”公子急忙问道:“是什么时候?”住持说道:“是公子看完书,拔剑起舞的时候。”公子说道:“那时候已经有一更天了。”住持说道:“是有一更天了。”  公子又问道:“唐公说什么没有?”住持笑着说道:“贫僧特来给公子报喜。”公子不解的问道:“什么喜事?”住持说道:“李老爷有一位郡主,年方一十六岁,端庄寡言,还没有许配人家。李老爷让贫僧做大媒,情愿让郡主和公子结为秦晋之好。”公子笑着说道:“婚姻是人生大事,不是可以随便谈论的,但是我久仰李将军的大名,如果在他的门下,能够经常请教,也是一件美事。”住持说道:“现在李老爷想见公子一面,就请公子到佛殿上见他一面怎么样?”公子说道:“他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我怎么好意思轻易去求见?等明天我准备一份礼物,再去拜见吧。”住持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多礼,就让贫僧陪你一起去吧。”公子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和你一起去吧。”公子换了外衣,跟着住持来到佛殿,拜见了唐公。唐公仔细打量了一下,果然一表人才,只见他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唇红齿白,神情爽朗,气宇宣扬,龙行虎步。  唐公要以宾客之礼对待公子,柴邵再三谦让,最后以师生之礼坐下了。唐公问他的家世,柴邵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唐公非常高兴。喝了茶以后柴邵走了,唐公来到夫人的房间跟她说了这事。夫人说道:“这位公子虽然你我都同意了,但是婚姻是百年大事,必须和女儿说一下才好。”唐公说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女孩子家怎么能够做主?”夫人说道:“这样不好,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我这闺女跟平常人家的闺女不一样,我看她平时很有见识。我现在去跟她说明白,看看她是什么意思,她如果不说话,说明心里愿意,如果闺女有点勉强,就再等等,到太原以后再说。”唐公说道:“就听夫人的吧,你去问问他,我到外面去。”说完,唐公走了出去。  夫人来到闺女的房间,闺女起来接住了。夫人把唐公要招柴公子为婿的话仔细地跟闺女说了一遍,闺女停了一会,很严肃地说道:“母亲在上,这个事本不应该女儿多嘴,只是婚姻大事,荣辱相关,如果太草率,后悔都来不及。现在根据父亲说的,柴公子相貌是好的,也很有才华,但是现在的世道光有才貌还不够,如果遇到灾难,他只知道咬文嚼字,坐以待毙,又有什么用呢?”夫人接着说道:“你父亲说了,公子的剑舞得很好,在月下看他,就像白雪一团,滚上滚下,估计他有些本领。”闺女听了以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让孩儿再考虑考虑,暂且不要答应他,等过两天再说怎么样?”夫人只好回去跟唐公说了。  夫人走了以后,郡主左思右想,想亲自偷偷地去看公子一面,又觉得这样不好,如果不去看看,又不放心,心里犹豫不决。这时候郡主的保姆走了过来,说道:“刚才夫人说的话,郡主想好了没有?”君主说:“我正在想。”保姆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如此如此,让他出来较量一下才能看明白。”郡主听了非常高兴,点都答应了。 第十二章 秦琼落魄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柴公子白天见了唐公以后,想着唐公待他很好,交谈又很融洽,心里很高兴。又想到婚姻的上面,不知道郡主长的怎么样,脾气怎么样,又不知道能成不能成,倒没有想得太多。到了晚上,柴公子正在灯下看书,听见房门响了,有人推门进来。公子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眼大眉粗身长脚大的中年妇女。公子站起来问道:“你是谁啊?到这里来有什么事?”那妇女答道:“我是李府中郡主的保姆,因为老爷夫人要招公子为女婿,但是我家郡主不仅才貌双全,而且喜欢读孙子兵法,三韬六略,都很精通,她曾经发誓要嫁给一位能文能武,足智多谋的奇男子。白天老爷夸公子才貌很好,剑也舞得很好,所以郡主让我来告知公子:如果公子有意思,请在二更天以后到观音阁后面菜园里来,观看我家郡主排的一个阵,如果公子认得此阵,郡主才答应嫁给你。”公子听说了以后,欣然答应,说道:“既然这么说了,你先走吧,到二更天以后,你再来带着我去看阵怎么样?”那妇人转身走了。  公子吃过晚饭以后已经一更天了,看看外面的月色,比昨天晚上还要皎洁。他读了一会兵书,又来到院子里欣赏月色,不知不觉就到二更天了。柴公子想那妇女的话未必是真的,就要进去睡觉,突然听见有人咳嗽一声,只见刚才来的那个妇女站在院子外面正在向他招手。柴公子叫柴豹把一件武生的衣服拿出来穿好,紧紧腰带,带上宝剑,跟着那个妇女到菜园里来了。原来在观音阁的后面,有很大一块荒芜的空地,紧挨着观音阁的后墙有一个小土山,旁边有一个进出的小门。公子看了一会,正要走进去,那妇女拦住他说道:“君主吩咐,两支竹竿就算是比赛的辕门。公子站在这里稍微等一会,等她们摆好阵以后公子才能进去。”公子答应了,对着柴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只见一个女子从小门里走了出来,乌黑的头发高耸着,戴着一只凤钗,凤钗上的彩色珠子罩着前额,绣袄短衣,胳膊上的衣袖很窄,手里拿着一面小小的令旗,站立在土山之上。公子问道:“这就是郡主吗?”妇人说道:“郡主怎么能够轻易见到呢?这不过是郡主身边的女教师,派他出来摆阵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个女子把令旗一招,引出一队女子来:一个穿红的夹着一个穿白的,一个穿青的夹着一个穿黄的,都包着头巾扎着袖口,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单刀,总共有一二十个年轻女子。这些人左边转了一圈,右边转了一圈,然后一字排开。夫人问道:“公子认识这个阵吗?”公子说道:“这是一字长蛇阵,不足为奇!”站在山上的女子又把令旗一摆,众位女子朝四面八方旋转起来,变成五堆,一堆有四个女子,拿着刀背靠着背站在那里。妇人问道:“公子认识这个阵吗?”公子笑着说道:“现在是五花阵。”夫人说道:“既然公子认识这个阵,如果敢进去破阵,又能走得出来,才显得你有本事。”公子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说完,拔出宝剑杀了进去。  两旁的女子看见公子进来了,举起刀砍了下来,公子急忙用剑招架。那五团女子看见公子向东,立即挡住,都围到东边,公子向西走,那些女子又围到了西边。其实以柴邵的本领,要杀退这一二十个女子并不难,他只是担心刀剑锋利,万一伤了她们不好意思,所以只是招架,未能突围。公子抬头一看,只见观音阁窗户外面挂着两盏红灯,两灯之间有一个女子像玉面观音,露出半截身子,那位土山上的女子只顾着挥舞令旗。公子手握宝剑冲到了山上。那女子急忙将令旗往后一招,从后边又钻出四个白衣女子,拿着刀围了上来,五花变为六花。公子急忙挥舞着手中宝剑,掩护着自己的身子,且走且退,想退到竹林边突围。那五团女子像飞的一样又围上来了,四五条红色的套索从半空中放了下来。公子正在危急之时,只得喊道:“柴豹在哪里?”柴豹听见以后,急忙从衣袖中拿出一串花炮,点着火以后从空中朝女子们头上扔去。众位女子听见头上炮声响亮,星火满天,都吓了一跳,抬头观看。柴邵趁机跳出包围。  柴公子转过身想再看一看,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箭正中他的头巾。公子取下箭在月光下一看,原来是一只没有箭头的花翎箭,箭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彩珠。公子抬头看时,想不到观音阁上的女子已经走了,窗户已经关上了,菜园里的那些女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听听寺庙里打更的鼓声,已经是四更天了,主仆二人急忙回到书房休息去了。  不大一会雄鸡报晓,旭日东升,柴公子正在酣睡之中,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柴豹打开门一看,是五空长老,柴豹引着他来到公子的床前。五空对公子说道:“今天早上李老爷传我进殿去,说要选个日子,让公子和郡主完婚。”柴邵父母都已经去世,他就让得力的家人守着家,柴邵和唐公一起回到太原成亲。后来唐公起兵讨伐长安时,有一只娘子军,就是柴绍夫妻建立的。  暂且不说唐公回太原。秦叔宝在植树岗救了唐公一家以后,打马出关赶上了樊建威,樊建威就问他:“打抱不平的事最后结果如何?”叔宝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樊建威听了以后非常吃惊。第二天吃过早饭,俩人匆匆分了行李,各带两名犯人,分路前去,樊建威去泽州,秦叔宝去潞州。秦叔宝来到潞州府前一个酒店,把黄骠马拴在酒店门前的马拴上,带着两名犯人走进了酒店。店主人急忙迎了出来,叔宝说道:“主人家,这两名犯人是我带来的,找一间牢固的房间替我锁好了。”店主答道:“客官有要紧的事尽管吩咐我,都包在我身上了。”秦叔宝坐下来以后吩咐道:“店主,让人把马身上的行李搬下来,然后把马牵到槽上吃些细料,再给我找一间干净的客房安歇。”店主摆着手说道:“客官就放心吧,我这个小店一般不接平常的客人,只接待到本府中办事的官员,客官喜欢干净,我开一间上房给你安歇。”叔宝说道:“好!”  主人提着灯把行李搬进房间,摆好了茶汤酒饭。主人显得很殷勤,站在旁边给叔宝斟酒,笑容满面地说道:“请问相公爷高姓,小的好记个账。”叔宝说道:“你问我吗?我姓秦,是山东济南府的公差,到你们府里投文。主人家你叫什么?”主人说道:“秦爷,小人贱名就叫王示,告示的示字。”叔宝说道:“你我宾主之间,也不好直接叫你的名字。”店主笑着说道:“来往的客官们,把我的示字颠倒过来,都叫我王小二。”叔宝说道:“这也是通套的话,但凡开店的,都叫小二,只要是说媒的,都叫王婆,我以后就叫你小二哥吧。我问你一件事,我到蔡太爷那里投文领批文大概要耽搁几天?”小二说道:“秦爷耽搁不了几天。我们这里,蔡太爷是一个才子,明日早堂投文,后天早堂就能领批文,秦爷在小店最多住两天。如果秦爷去拜望朋友,或者到街上买些东西,这是因为私事耽搁,与衙门无关。”秦叔宝问清楚了以后,吃过晚饭就关门睡觉了。  第二天天刚亮,秦叔宝穿好衣服洗洗脸,就带着文书押着犯人进了潞州府。蔡刺史升堂,看了犯人,一个书吏把文书拆开放在了公案上。蔡刺史看了文书,吩咐监禁卒松开了刑具,让秦叔宝领回刑具,明天早堂来领会批,蔡刺史把两名犯人发在监狱中收管了起来。这是八月十七日的事情。秦叔宝领回刑具,回到酒店吃过饭,到大街上玩了一天。  十八日早晨,秦叔宝早早就来到府前等候。太阳已经很高了,衙门还关着,大街上也静悄悄的。昨天这附近的很多酒店非常热闹,今天都关了门。叔宝走进一家酒店,看见几个少年在玩耍,就问道:“列位小哥,你们知不知道蔡老爷到现在咋还没有坐堂?”一个少年问道:“听口音老兄不是我们潞州人吧?”叔宝说道:“我是从山东来的公差。”那少年说道:“老兄不知道太爷出差公干去了?”叔宝问道:“到哪里去了?”少年答道:“到并州太原去了。”叔宝又问道:“为什么到太原去了?”少年说道:“因为唐国公李老爷奉旨还乡,做了太守,节制河北州县。太原有文书,通知河北各府州县官员去开会,蔡太爷三更天接到文书,连夜就到太原去了。”叔宝心里明白了,就是他在临潼植树岗搭救的李老爷。又问道:“小哥,太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少年说道:“早着呢,李老爷是个仁厚的官员,大小官员都去祝贺,肯定要喝酒,路程又远,多则二十天,少则半个月才能回来。”叔宝得了这个消息,也就不必再问了,回到寓所,一日三餐,死心塌地地等蔡太爷回来。  出门在外的人,寓所就像家里一样,白天没有事,就等着吃饭。叔宝是山东豪杰,一顿饭要吃一斗米,饭店里哪有这么多钱给他卖粮食吃?一连十天,王小二的本钱都吃到秦琼肚里来了。王小二的酒店本来就是官差住的地方,除了官差很少有人来,所以连招牌都不用挂。王小二在家里和老婆说道:“娘子,姓秦的就是个退财的白虎星,自从他进门以后,一个官差都没有来,咱几两银子的本钱都吃到他肚子里去了。昨天他回来吃中午饭,饭菜不太好,他又是敲桌子又是打碗。我想开口问他要几两银子,你又经常埋怨我不会说话,把客人都撵到别人家去了。我想让你开口向他要几两银子,女人家说话就是重些,他也不会太生气。”王小二的老婆是个很贤惠的人,对丈夫说道:“你不要开口了,入门休问荣辱事,观看容颜便得知,我看秦爷也不是个少饭钱的人。如果是咱潞州人就不一定了,他是山东人,等太爷回来领了批文,一定会跟你结清店帐的。”  又过了两天,小二实在等不及了,只得自己开口。秦琼回来吃中午饭的时候,小二不摆饭,端一壶茶从里边走了出来,斜靠着窗户,笑着对秦琼说道:“小的有句话说,只是怕秦爷见怪。”秦琼说道:“你我宾主之间,说一句话我怎么会见怪呢?”小二说道:“一连几天店里没有生意,本钱都用完了,秦爷能不能先预支几两银子用用?”叔宝说道:“这是应该的,你怎么这么虚心下气呢?是我忽落了,没有拿银子给你,你哪有这么多本钱供养我呢?你跟我到房子里来,我给你拿银子。”王小二连声答应,欢天喜地,跟着秦琼来到房子里。秦琼把床头的皮箱子拿过来打开,伸手就去拿银子,心里猛一惊,那只手就像被泰山压住了一样,拿不出来了。  叔宝心中暗想:“富贵不离其身,这话一点不假。几两盘费银子,一时忘记了,被樊建威带到泽州去了,这可怎么办?”秦琼的银子为什么被樊建威带去了呢?原来秦叔宝和樊建威都是齐州公门里的豪杰,让他二人解押四名犯人到泽州潞州充军,本州管理仓库的官员知道他俩关系好,又是同路,一起发了下来,都给了樊建威。在长安又耽误了两天,等到出了关,又匆匆的分路。他俩都不是爱计较的人,根本没把这几两银子放在心上,行李文书都分开了,只有盘费银子没有分开,都被樊建威带到泽州去了,秦琼还以为在自己的身边。答应了给王小二银子,现在没有了,秦琼显得局促不安,脸都涨红了。王小二看见秦琼只管在皮箱里摸,心里有些疑虑:“不知道是银子太多了,要捡小块的给我,也不知道是没有银子,只管摸呢?”不知道秦琼有什么难处,如何回答店小二,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章 太守赏罚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常言说:“家贫不是贫,路贫愁煞人。”秦琼一时忘怀,答应了小二,等到去取银子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樊建威带走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没有银子呢?秦琼正在那里着急,忽然摸到在箱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包银子。这银子有时哪里来的呢?原来是秦琼的母亲想买潞州绸缎做寿衣,临走的时候交给秦琼的。秦琼取出银子交给小二,说道:“这是四两银子,现在不要算账,先写个收账吧。”王小二说道:“秦爷现在又不走,算什么账呢?写个收账就行了。”王小二得了这四两银子,笑容满面,拿进房子里去跟老婆说了,还像以前那样对待秦琼,只是秦琼心中怎能高兴得起来呢?批文还没有领,腰里一个盘费钱都没有了,如果蔡太爷再等几天不回来,不要说没有盘费回家,小二再跟他要钱,拿什么给他呢?嘴里不说,心里难受,也没有心情到街上去玩了,吃饱了饭,整天躺在床上发呆。  又过了两三天,蔡刺史回来了。本州的衙役开道,大堂击鼓,本州的官差人员都出城迎接。秦琼也是公门中当差的人,也跟着众人出去了。到了十里长亭,各位官员拜见了蔡刺史。蔡太爷一路辛苦,坐着轿子进了城。秦琼跟着进了城门,当街跪下说道:“小人是山东济南府的解差,伺候老爷领回批。”蔡太爷一路颠婆,正在轿里半躺着睡觉,哪有功夫搭理领批文的人?衙役和轿夫狐假虎威,大声喝道:“赶快起来!我们老爷没有衙门吗,你怎么在这里领批文?”秦琼只得站了起来,轿夫抬着轿子走得更快了。秦琼心中暗想:“在这里一天要消耗马料盘费将近一两银子,太爷一路上很辛苦,如果几天不坐堂怎么办呢?”又跟了上去,想让轿夫走慢点,再求求蔡太爷。秦琼伸手在轿杠上拖了一把,谁知道用力过猛,四个抬轿的,四个扶轿的都跌到了。幸好太爷是躺着的,如果是坐着,这一下子可能就被跌出来了。蔡太爷大怒,喊道:“这等无礼!难道我没有衙门吗?”吩咐衙役拉过去打。秦琼理屈词穷,被衙役当街扒了裤子,重打十大板。如果是本地衙门里的人,衙役会有些情面,秦琼是外地人,没人照顾,只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刚才的一幕被王小二看到了,他回到家里跟老婆说道:“这个姓秦的也是个没来历的人,在我们店里住了个把月了,还是那身衣服。自己是公门里的人,却不懂得礼仪,今天惹恼了太爷,在大街上被打了十大板子。”  太爷进府以后,秦琼回到店里,小二说道:“你老人家回来了!”不像平常那样和颜悦色,有讥讽的意思:“秦大爷,你却不像公门里的官差,官府的喜怒也不知道吗?幸亏我们蔡老爷宽厚,若是别的老爷,还不放过你呢!”秦琼一听很生气,喝道:“关你什么事?”小二说道:“打在你老人家身上,不关我的事。我说的也是好话,好了,不说了,给你拿饭吃。”秦琼窝了一肚子的火,说道:“不吃饭,拿热水来!”小二端过来一盆热水,秦琼洗洗红肿的伤口就去睡了。  第二天秦琼忍着痛来到府中领批文,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蔡刺史果然是个贤能的官员,因为出去了很长时间,所以早早的就升堂了,文书案件积压了很多,只见他赏罚分明,人人感恩戴德。秦琼等他公务快忙完了,才跪下来说道:“小人是齐州府刘爷的差人,伺候老爷领批文。”秦琼为什么说是齐州府刘爷的差人呢?因为伤口痛,一夜都没有睡着,想着本州的刘老爷和蔡太爷是同年好友,说是刘爷的差人,让蔡太爷有爱屋及乌之心。果然被他说中了,蔡太爷回嗔作喜,笑着问道:“你是那刘爷的差人吗?”秦琼说道:“小人是刘爷的差人。”蔡刺史说道:“你昨天非常鲁莽,所以本府打了你十板子,给你提个醒,以后不要这样了。”秦琼说道:“老爷打的对。”蔡刺史让人把批文拿过来,拿起笔就批了,立即发给了秦琼。想想很对不起同年好友,一千多里的路程派来的差人居然被我打了,蔡刺史就让管仓库的官吏拿出公费银三两,赏给刘爷的差人秦琼当路费。秦琼磕头谢过,接了赏银,拿着批文,又回到了店里。  店小二坐在柜上,看见秦琼回来了,问道:“秦爷领了批文回来了?送行酒席还没有准备,这如何是好?”秦琼说道:“送行酒就不必了。”小二说道:“把帐算算怎么样?”秦琼说道:“把帐拿过来算。”小二说道:“秦爷是八月十六日来到小店的,今天是九月十八日,八月大,一共三十二天。小店有个规矩,来的时候一天,走的时候一天,不算饭钱,就当是接风送行。刚好三十整天,马是细料,加上秦爷的一天三顿荤饭,一天花费银子七钱,总共花费二十一两纹银。已经收过了四两,还差十七两。”叔宝说道:“这三两银子是蔡太爷赏的,给你吧。”小二说道:“还差十四两,也不用写帐了,兑银子就行了,我去拿天平过来。”叔宝说道:“小二哥且慢,我现在还不走。”小二说道:“秦爷已经领了批文,为什么还不走?”叔宝说道:“我有一个姓樊的朋友到泽州去投文,我的盘费银子都在他那里。泽州的马太爷肯定也到太原恭贺李老爷去了,等他回来以后,我的朋友领了批文,肯定回来找我,到那时候才有银子给你。”小二说道:“小人是开饭店的,你老人家在这住一年,才是好生意呢。”叔宝写了账,九月十八日结算,净欠纹银一十四两整。  小二虽然嘴里说秦客人住着好,心里打起了算盘:他那几件行李值不了多少钱,一匹马又是张口货,如果他牵着马说出去溜溜不回来了怎么办呢?这么远的路,我不可能到齐州去找他要银子。我想他那回批肯定是要紧的文书,没有这个东西他交不了差,不如我替他拿着,这样才稳妥。这些话都是王小二肚子里说的,没有明说出来。他把文书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在了柜台上,对着他老婆喊道:“这个文书是个重要的东西,现在是深秋,经常下雨,秦爷住的房子有点漏雨,万一淋湿了,与咱开店的有关系。你把它放在箱子里,等秦爷走的时候再交给他。”秦叔宝明白王小二的意思,随口说道:“这样很好。”话音刚落,小二就把文书交道老婆手里,拿到房子里去了。  小二又对手下人说道:“那送行酒席就不用摆了,秦爷又不走,如果吃了送行酒,就是让客人立即起身的意思,就拿便饭给秦爷用吧。”手下人听明白了主人的口气,便饭二字就是将就的意思,小菜碟子都减少了两个,茶饭非常粗淡,第二天早晨的面汤也是凉的,光景甚是可恶。秦琼腰里没有银子,也不敢责怪,只好将就着用。吃过饭以后也没地方去,整天出城来到官路上,盼望樊建威早点来。  俗话说,嫌人看人丑,等人嫌太久。秦琼每天从早晨等到天黑,只见凉风嗖嗖,黄叶飘零,官路上人来人往,车来马去,就是看不到樊建威的影子。这一天秦琼又等了一天,在树林中急得双脚直跳,说道:“樊建威啊樊建威。你今天再不来,我也没有脸再回店里了,受小人的闲气啊!”等到天黑只得又回来。其实那樊建威并没有和秦琼约好在潞州相会,只是秦琼一厢情愿,想着樊建威看到银子在他那里会来找自己,谁知道越陷越深了。第二天早晨秦琼又去等,心里想到:“樊建威如果今天晚上再不来,到了晚上我就在这树林子里死了算了。”到了旁晚,还是没看见樊建威来,秦琼心灰意冷,犹豫不决,解下腰带搭在树上,只见有几只乌鸦回到了树上的巢中,喳喳叫个不停。秦琼猛然想起了家中的老母亲,只得又回来了。秦琼的双腿就像有千斤重,艰难地挪着脚步,走一步叹息一声,直到家家户户都点上灯了,才回到店里。  秦琼看见自己的房间已经点了灯,感到很奇怪,心里想到:“为什么今天小二这么殷勤,老早就把灯点着了?”走近一看,只见几个人在里面吆五喝六,正在喝酒。王小二也在里面,急忙跑了出来,笑着说道:“秦爷,不是我有心得罪你,今天到了几位客人,是贩金珠宝玩的,说来也怪,他们独独看上秦爷这间房子了。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事,爷出去以后早早锁上房门就好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与他们争论,他们又说道:‘主人家只管收房钱,姓张的能住,姓李的也能住,我多给你点房钱就是了。’我们这样的人,说道银子两个字,又怕得罪了好主顾,稍微慢了一点点,这些人竟然走进去了,坐在那里不肯出来。我害怕行李弄错了,就把秦爷的行李搬到后面清净的地方去了。因为秦爷在这里住久了,就像自家人一样,我想多赚这些人的银子,只好让他们住了。请秦爷宽宏大量,不要见怪。”秦叔宝好长时间没看到王小二这么和颜悦色了,只是因为换了他的房间,所以说了这么多好话。他本是英雄气概,从来没受过小人的气,只因为囊中羞涩,心里想一想,只得说道:“小二哥,客随主便,有房子给我安身就行了,也不论好歹。” 第十四章 小二炎凉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王小二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秦琼跟在后面,拐弯抹角,朝客房后面走去。小二一路上显得神情不安,走到一个地方,指着说就是这里。秦琼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客房,是靠近厨房的一间破屋子,半边露了天,堆着一堆柴禾草,秦琼的行李都堆在上面。没有露天的地方用柴草打了一个地铺,四面透风,灯都没地方挂,王小二只好把灯放在地上,拿一个破瓦片挡住从墙壁里透过来的风。王小二说道:“秦爷就在这里将就着住几天吧,等他们走了,还搬回原来住的地方。”秦琼没有搭理他,小二竟然带上门走了。秦琼坐在草铺上,把金装锏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弹着锏,口内作歌:  旅舍荒凉而又风,苍天有意困英雄,欲知未了生平事,尽在一声长叹中。  秦琼正在吟诵之间,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把门上的门鼻子扣上了。秦琼虽然是个宠辱不惊的豪杰,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是哪一个把门鼻子扣上了?你这个小人!却不知道我秦琼的为人!我来的时候明白,走的时候怎么能不明白呢?况且我的文书鞍马行李都在你的店里,难道我偷着走了不成?”外面的人说道:“秦爷不要高声,我是王小二的媳妇。”秦琼说道:“听说你很贤惠,现在黑灯瞎火的,你来干什么?”妇人说道:“我那拙夫,是个小人的见识,看见秦爷没有银子,就起了炎凉之心,出言不逊。秦琼是大丈夫,请多海涵。我经常劝他不要这样炎凉,他还污言秽语地骂我,把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我刚才打发丈夫睡了,把给你留的晚饭送过来了。”  秦琼闻听,眼中落泪,说道:“贤人,你就是淮阴的漂母,可怜王孙给他送饭,只是我秦琼恐怕不能大富大贵,用千金来报答你!”妇人说道:“我是小人的老婆,不敢和君子相比,怎么能敢奢望回报呢?只是秦爷暂时落魄,我看见你的衣服还是夏天的衣服,现在是深秋季节,我们潞州天气寒冷,风又大,你的脊背上被风吹了两条裂缝,露出了尊贵的身体,有点不像样。盛饭的盘子旁边又一团线,线上别着一根针,你明天找个避风的地方缝一缝,等泽州的樊爷来了,有了银子再买件衣服就好了。明天早晨你如果不想听我丈夫唠叨,就别在这里吃早饭了,我攒的有几个皮钱,也在盘子里,你随便买点东西充饥吧。晚上早点回来。”夫人说完这些话,把门鼻子又打开,然后走了。  秦琼开开门,把饭盘子端了进来。看见一个黑布条穿着一串钱,还有一个线团,线团上别着一根针,秦琼把钱和线团拿着放在了草埔头边。盘子里有一晚热烫烫的肉羹,秦琼当初来店里的时候就说这肉羹特别好吃,顿顿都要一碗下饭。自从算账以后,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哪里还有这样的肉羹?因为今天来了有钱的客人,又做了这肉羹,留下这一碗。秦琼想要不吃,熬不住肚中饥饿,只好带着气吃下了这碗肉羹。秋夜漫长,秦琼在草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醒了以后天还没有明。高兴的是这间破屋子里透进残月之光,秦琼就把那件夏衣拿了过来,趁着月色胡乱缝一缝,披在身上走了出来。  有这三百皮钱,秦琼就觉得壮胆,想要做盘费赶往泽州,又恐怕找不到樊建威,到那时候哪还有钱回来呢?况且小二肯定会怀疑我私自逃走了。不如买些冷馍馍,放在怀里在官路上等。秦琼在官路旁走来走去,太阳已经西斜,远远看见一个穿青衣的人,头戴范阳毡笠,腰里挎着短刀,肩上扛着一个箱子,好像樊建威的模样,等那人来到跟前一看又不是,接着就是几个骑马打猎的人冲了过来。秦琼赶紧把身子一闪,一只脚跨进了一家的大门,谁知道地上还有一个火盆,差一点踢翻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坐在火盆的旁边。她打量了一下秦琼,说道:“这位汉子,请你小心点,看你穿这么单,肯定很冷吧,不妨坐下来烤烤火。”秦琼说道:“多谢了。”然后坐了下来。  妇人说道:“我看你像一条好汉,为什么身上这般光景?看来不是本地人。”秦琼说道:“我是山东人,因为等一个朋友,到现在还没有来,把盘费都用完了,想回也回不去了。”妇人说道:“既然这样,你随口说一个时辰来,我替你算一卦,看看你的朋友是来还是不来?”秦琼便说了个申时。那妇人掐指一算,说道:“这个卦卦名叫速喜,卦上是这样说的:‘速喜心偏急,来人偏不忙。’来是一定会来的,不过还早着哩,等这个月月终才有消息。”秦琼说道:“听老奶奶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请问您姓什么?”妇人说道:“我姓高,是沧州人,因为前年我们当家的去世了,就同儿子一起迁到这里来了。”叔宝问道:“你家儿子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在这里做什么生意?”妇人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叫开道,因为他力气很大,喜欢舞枪弄棒,所以有点不务正业,经常不在家里。”妇人说完,站起来又对秦琼说道:“想你还没有吃中午饭吧,我这里有现成的面饭,你吃一碗吧。”说完,走进厨房,端出热腾腾的一大碗面,一碟蒜泥,一双筷子,放在桌子上让秦琼吃。秦琼等了一天,又说了很多话,肚子里非常饥饿,也没有推辞,一会就吃完了。说道:“蒙老奶奶一饭之德,不知我秦琼有没有报答的日子?”那夫人说道:“看你这样一条汉子,将来绝不是个寻常之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只是一顿饭而已,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呢?”这个时候大街上已经有了灯火,秦琼连连点头,辞别了妇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想到:“很惭愧啊!我秦琼出门在外,没有遇到一个有意思的朋友,反而遇到了两个贤惠的妇人,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正是:  漂母非易得,千金曾掷水。  王小二因为一天没看到秦琼回来,就起了疑心,对老婆说道:“难道姓秦的成了神仙不成?没有钱给我,难道有钱在外面吃饭?”老婆说道:“人能变财,或许是遇到了认识的朋友,带他吃两天饭。”小二说道:“既然是这样,我请人问他要饭钱。”  一天清早,秦琼正要出门,看见从外面进来了两个穿青衣的少年,来到他的面前。这两个少年看着王小二问道:“这位就是秦爷吗?”小二说道:“正是。”二人说道:“秦大哥请了。”秦琼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跟着来到一张桌子旁边。三个人坐下以后,王小二倒了三杯茶,秦琼问道:“两位老兄找我有事吗?”二人答道:“我们俩在本州当个小差使,找你有点事。”秦琼问道:“什么事?”二人说道:“这王小二在衙门前开饭店已经很多年了,也是个很忠厚的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秦兄?如果你对他有意见,我俩特来给你赔罪。”秦琼说道:“没有啊!这话从何而来?”二人说道:“我们听说你对他有意见,不愿意给他店账。如果你对他果然有意见,索性还了他的银子,骂他一顿也可以。”秦琼已经听明白了,这是王小二找来说事的人,就说到:“我就跟你俩说实话吧,我并不怪他夫妇,只因为我的银子用完了,有些盘费银子,在一个朋友那里,他到泽州投文,早晚会来找我,到那时才能算还他的店账。”二人说道:“山东的朋友都很任性,你等朋友总要吃饱了饭才等吧,叫他开店的也难伺候。若要继续伺候你呢,本钱不够,如果怠慢了你呢,显得开饭店的不近人情,喜新厌旧,传出去鬼也不会上门,饭店也开不成了。常言说求人不如求己,假如你的朋友一年不来,你也等一年不成?你是衙门里的人,我们也不想让你太难看,你自己要想想办法。”秦琼如梦初醒,说道:“多谢指教,我也不等朋友了,干脆把两只金装锏买了算还店账,剩下的做回家的盘费。”二人对王小二说道:“小二哥,秦爷并没有怪你,愿意把金装锏卖了还你饭钱。”说完,二人道了别就走了。  在秦琼去拿金装锏的时候,王小二忽然起了奸心,他心里想到:“这个姓秦的太奸诈了,有两只金装锏也不肯早点拿出来卖,等到我找人说难听话了才肯出手。不让他卖,我哄他在潞州当铺里当了,算还我的饭钱,等他走了以后,我加点利钱把金装锏赎回来,把金子剥下来打首饰给我老婆带,剩下的金子拿去卖了,我夫妻就指着这两只金装锏发财了。”小二想到这儿,笑容满面,朝后面秦琼住的地方走去。 第十五章 秦琼当锏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宝刀虽然锋利,却不能打动文人的心,骏马虽然很好,对于种地的农夫却没有一点用处。英雄虽然有惊天动地的本领,如果没有人赏识他,重用他,也只能沦落在街头。  秦琼做在草铺上,把两条锏横在自己的腿上,锏上已经起了铜锈。他这锏原来不是纯金的,只是在熟铜上镀了一层金。从祖父秦旭到父亲秦彝再到秦琼,这双锏已经传了三代了,锏棱上的金都已经磨掉了,只有凹槽里还有些金气。因为房子里湿气太重,所以锏上起了铜锈。秦琼自己都觉得没有看相,拿一把柴草擦了擦,双锏上立即耀目争光。王小二还以为锏上面有很多金子,说道:“秦爷,这锏还是不要卖了。”秦琼问道:“为什么不卖了?”小二说道:“我们潞州有个叫隆茂号的当铺,专当这些家传的宝贝。秦爷用这锏当几两银子,买些柴米,将就将就,我伺候你老人家,等你的朋友来了以后,加点钱再把它赎回来。”秦琼也舍不得把这两条锏卖给别人,情愿去当,说道:“你说的很对,咱俩一起去当了吧!”  秦琼和王小二一起来到三义坊一个大户人家,只见高高的门头上挂着“隆茂号当”的招牌。秦琼直接走进去,把双锏往柜台上一放,放得重了些,只听咚的一声。主人有些不高兴,喊道:“哎呀!你别把我的柜台打坏了!”叔宝说道:“我要当银子。”主人说道:“你这东西只能当作废铜。”叔宝说道:“这是我的兵器,怎么能是废铜呢?”主人说道:“在你那里,这是兵器,在我们当铺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熔化了做家伙,不是废铜是什么?”叔宝说道:“那就当是废铜吧。”主人喊伙计拿大秤过来称斤两,两根锏重一百二十八斤。主人说道:“朋友,还要除些损耗。”叔宝说道:“上面的金子都没算,有什么损耗?”主人说道:“不过是有点金气,哪能算数!况且那两个把子是铁枥木的,非常沉重,化铜时就烧成灰了,不能算作铜价。”秦琼很慷慨,说道:“那就把八斤的零头去掉,算一百二十斤吧。”主人说道:“在潞州好铜当价是四分一斤,总共四两八钱银子,多一分也不当。”秦琼心想,四五两银子几天又吃在肚里了,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又把金装锏拿回去了。小二很不高兴,脸色非常难看。秦琼回到店里,坐在房子里愁眉不展。  王小二就像催命的一样,又走进来对秦琼说道:“你老人家再找点值钱的东西去当吧!”秦琼说道:“小二哥,我是公差出门在外,随身带的只有兵器,难道还有金珠宝玩不成?”小二说道:“那我不管!”秦琼说道:“我骑的黄骠马有没有人要?”小二说道:“秦爷在我们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说要卖马,说什么金装锏,在我们潞州,真金子还认作是假的,哪有人懂得你那有用的兵器!如果说起马来,我们这里都是旱地,不论大小人家都还用的着。我看秦爷这黄骠马还不错,你如果早点愿意卖,早就回到家了。”秦琼说道:“这么说马上就有银子了?”小二说道:“等马卖了就有银子了。”秦琼说道:“这里的马市在什么地方?”小二说道:“就在西门大街上。”秦琼问道:“什么时候去?”小二说道:“五更时开市,天亮就散了。”小二叫老婆收拾晚饭给秦琼吃,明日五更天要去卖马。  秦琼这一夜翻来覆去,不敢入睡,生怕错过了马市交易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五更天,秦琼赶紧爬起来,用凉水洗洗脸梳梳头,王小二提着灯笼把马牵了出来,秦琼一看那马,哎呀一声说道:“我的马怎么饿成这样了!”秦琼自己都被炎凉到这步田地了,那马也就可想而知了。自从算账以后,不要说细料,连粗料也很少给它吃了,饿得那马整天在槽头上嘶喊。虽然小二的老婆心里仁慈,看着不忍心,但她不会铡草,只好瞒着丈夫,偷偷弄一捆长草丢在槽里,任凭那马吃也罢,不吃也罢。把一匹千里神驹弄得骨瘦如柴,肚大毛长。秦琼敢怒不敢言,如果跟小二说他饿坏了自己的马,小二可能会说人都没得吃了,那还管得了马?秦琼只得接过马缰绳,牵着马朝外走。王小二急忙打开门,秦琼先来到门外面,那马扯着马缰绳就是不肯出去,竟然知道主人要卖它。那马如何知道主人要卖他呢?原来这匹马是神马,通晓人性。它知道现在是五更天,如果是回家,主人三更天就会起来上马鞍子,收拾行李了,如果是出去饮水啃青草,没有五更天出去的道理。那马把两只前腿等在门槛上,两只后腿居然坐了下来。若论秦琼的力气,别说是这匹病马,就是猛虎他也能拖出去。看到那马瘦得厉害,秦琼不忍心用力硬拉,只是轻轻的呼唤。王小二顾不得这些,看那马不肯出门,拿起一根门闩,照着那瘦马的后腿上打了起来,两三门闩下来,那马护疼,扑的一下跳了出来。小二把门一关,说道:“卖不了马就不要再回来了!”  秦琼牵着马来到西门大街上,马市已经开了,买马和卖马的王孙公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马匹不计其数。有几个人看见秦琼牵着一匹马来了,都喊道:“列位赶紧让开,穷汉子牵着一匹病马来了!不要碰到了他。”秦琼牵着马在马市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连一个人问都没有,叹息一声,对着马说道:“我的马啊,你在山东追捕强盗时是何等威风!我怎么能怨你呢?只因为少了几两银子的店账,我自己也弄得垂头丧气,何况你呢!”  先前是人牵着马,后来是马带着人走。因为秦琼一夜未曾合眼,五更天就起来了,空着肚子出门的,在马市里没有人搭理他,走着走着就打起了瞌睡。天色已经亮了,城门已经打开,很多乡下的农夫挑着柴进城来卖。潞州就是现在的山西,秋收都是玉米秸,如果是别的粮食,收的时候就枯黄了,玉米秸气旺,秋收之后还有青叶在上面。那马可能是饿坏了,看见青叶,扑上去就是一口,把卖柴的老汉拉倒在地。秦琼就像从梦中醒来,急忙过去搀扶。那老汉身体很好,翻身跳了起来,说道:“朋友,不要着忙,没事。”那马不停地啃着青柴,老汉又说道:“你这马牵着不骑,慢慢的走,敢情这是要卖吗?”秦琼说道:“就是要卖,想在这里寻一个买主。”老汉说道:“这马虽然膘不太好,缰口还不错!”秦琼正在苦闷之际,听了老汉的话,心情好了很多,问道:“你是鞭杖行(经纪人),还是兽医?”  老汉说道:“我既不是鞭杖行也不是兽医。我今年六十岁了,家住在离城十五里的地方,这四捆柴有一百多斤,我挑进城来,肩都不曾换一换,你这马轻轻啃了一口青柴,我就跌了一跤,就知道这马缰口还好。只可惜你不了解情况,到这马市里来了,在这马市里买马的,都是等不得穷的人。”秦琼笑着说道:“等不得穷的人是什么意思?”老汉说道:“但凡富贵子弟,还没有买马,就先叫手下人拿着一副鞍辔跟着走,看中了马的毛偏,先把自己的鞍辔搭上,相中了才肯出银子买,他们怎么能愿意买你这病马呢?自古道‘买金须向识金家’,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卖病马呢?你就是走上几天,也不会有人买你的马。”秦琼说道:“卖柴是小事,你如果帮我把这匹马卖了,事成之后我送给你一两银子。老汉听了以后非常高兴,说道:“从这里出西门十五里二贤庄,有个主人姓单,名雄信,排行第二,我们都叫他二员外。他喜欢结交豪杰,买好马送朋友。”  秦琼此时如梦方醒,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我太不会办事了!在山东的时候时常听朋友说起潞州的单雄信,是个仗义疏财,喜欢结交豪杰的人,我怎么来到此地不先去拜见他呢?如今弄得衣衫褴褛,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好意思再去见人家呢?如果不到二贤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怎么办呢?也罢,只是卖马,不要认朋友就行了。”想到这里,秦琼说道:“老人家,你带我去吧,如果能把这匹马卖了,我送给你一两银子。”老汉把四捆柴寄放在一家豆腐店门口,让卖豆腐的帮着照看一下,把扁担拿了过来。扁担一头有一个黑布口袋,里面装着一升黄豆,是老汉要进城换茶叶的。老汉看马饿得厉害,就扯些青草放在一个深坑里,把黄豆倒上拌一拌,让那马吃了。  老汉扛着扁担在前面带路,秦琼牵着马跟在后面。出了西门走了大概十多里地,前面果然有一个大庄。只见一条清澈的溪流环绕在大庄的周围,溪流里成群的鱼在游动,不时有几只跳出水面。庄上古木阴森,有很多鸟儿在鸣叫。跨过一座彩虹桥,一片漂亮的楼阁映入眼中,整整齐齐,景色清幽。此处居住的不是世袭的官家,就是名门大户。 第十六章 秦琼卖马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老汉扛着扁担走过桥去,秦琼在桥南头把马拴在一棵树上,看那马瘦的不像模样,心中暗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看不上,人家怎么能愿意买呢?”因为秦琼连日心情不好,没有牵马出去吃草饮水,也没有给马刷刷毛,鬃毛都打了结。秦琼卷了卷衣袖,一只手按着马鞍,一只手将马的鬃毛往下理。那马怕疼,掉过头来,望着主人将头乱扭,眼泪滚滚而下。秦琼一阵心酸,也不给马理鬃毛了,用手在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马啊!马啊!你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样,我在山东六府小有威名,也有你的功劳,现在我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把你卖了,你回头看我有恋恋不舍之意,而我却狠心把你卖了,我还不如你啊!”那马看见主人说话,四蹄翻腾,嘶喊连声,秦琼在树下连声叹息。  单雄信是个大户人家,非常富裕,现在秋收刚刚结束,闲着没事,正在客厅里坐着。那老汉把扁担放在窗户外边,垂着手走进门,对员外说道:“今天早晨我进城卖柴,看见一个山东人牵着一匹黄骠马要卖,那马虽然有点瘦,可是缰口还好,现在我带他来了,就在庄外面,请员外过去看看。”雄信问道:“真是黄骠马吗?”老汉说道:“正是黄骠马。”雄信起身,带着随从向外面走去。  秦琼隔着溪流一看,只见单雄信身高一丈,相貌威武,穿戴整整齐齐,再看看自己身上,也太不像样了,就躲在了大树后面,抖抖衣袖,擦擦脸上的泪痕。雄信过了桥,只去看马,没有注意那个人。雄信善于识别良马,他把衣袖撩一撩,伸出左手在马背上一按。雄信力气很大,那马虽然骨瘦如柴,却纹丝未动。雄信又伸开双臂托一托,从头到尾有一丈多长,从蹄子到鬃背高有八尺,全身黄毛,像金丝打着卷,没有一根杂毛。  雄信看完了马,对秦琼说到:“马是你贩卖的吗?”单雄信以为秦琼是个贩马的汉子,不是很礼貌,用你我相称。秦琼承认是卖马,不承认是贩马,说道:“小人不是贩马的人,是自己的马,因为路上缺钱,想卖给贵庄。”雄信说道:“不管你是买来的还是自己骑的,开个价吧。”秦琼说道:“正在缺钱,不敢言价,给五十两银子充当旅途的盘费就够了。”雄信说道:“这马要五十两银子也不多,只是膘跌得太厉害了,如果上点细料,花些本钱,还能养起来,如果不吃细料,这个马就是废物了。看你说的可怜,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只当给你做路费了。”雄信还了三十两银子,转身就过了桥,往庄上走去,看那意思是买不买无所谓。秦琼只得跟着过了桥,说道:“三十两就三十两吧。”  雄信走进庄里,站在大厅走廊上,秦琼站在院子里。雄信叫手下人把马牵到槽头上去,上些细料以后再来回话。不一会儿,手下人过来在雄信耳边低声说道:“这马太厉害了,把老爷胭脂马的耳朵都咬坏了。吃了一斗煮熟的绿豆,还在槽里面抢水草吃。”雄信心中暗喜,却假装很有人情,说道:“朋友,刚才手下人说了,马不吃细料。只是我既然说了给你三十两银子,不好失信。”秦琼也不知道自己的马吃料不吃料,随口说道:“任凭员外赏赐。”雄信进去取银子,秦琼也跟着走进客厅里坐了下来。单雄信用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千里神驹,心里高兴,笑容可掬。秦琼好久没见过银子了,看见雄信捧着一大包银子出来,也很高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有的人可能会说,难道秦琼就这样浅薄吗?见钱眼开。原来秦琼是个孝子,外出很久了,非常想念母亲,昼夜煎熬,现在有了银子就可以回家见母亲了,所以心里高兴,不自觉地“欢从眉角至,笑向颊边生”。  秦琼双手就去接银子,雄信没有立即把银子递过去,笑着问道:“老兄家在山东,请问住在哪里?”秦琼说道:“住在齐州。”只见雄信把银子往衣袖里一塞,秦琼吓了一跳,以为是人家不买了,有点琢磨不透。正是:  隔面难知心腹事,黄金到手怕成空。  不知道雄信把银子塞到衣袖里是何用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章 相逢旧识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单雄信为什么又把银子装到袖筒里了?只因为听到了齐州两个字,便打动了他要结交的念头,他对叔宝说道:“兄长请坐。”又吩咐下人看茶。那卖柴的老汉看员外要留叔宝喝茶,就靠在窗户外面呆呆地听着。雄信说道:“敢问老兄,济南有个慕名的朋友,兄长知道不知道?”叔宝问道:“是何人?”雄信说道:“此人姓秦,我也不好直接叫他的名字,他的表字叫做叔宝,在山东六府很有名气,被人称为赛专诸,在济南府当差。”叔宝因为衣衫褴褛,嫌丢人,不好意思直接答应说“是我”,就随口说道:“他和小弟是同一个衙门的朋友。”雄信赶紧说道:“失敬了!原来是叔宝的同事,请问老兄高姓?”叔宝说道:“在下姓王。”他因为心里只想着王小二要饭钱,就随口说出王字。雄信说道:“王兄请稍坐一会,等吃过饭我想让老兄给我捎带一封信给秦兄。”叔宝说道:“饭就不吃了,有书信就请拿给我吧。”雄信走进书房,封了程仪三两,潞州绸缎两匹,又来到客厅很客气地说道:“本来要写一封信托兄长带给秦兄,只是还没有见过面的朋友,不好称呼,就麻烦兄长替我转达一下我的心情吧!小弟以后再登门拜望。这是马价银三十两,另外奉上程仪三两,本地产的绸缎两匹送给老兄,看在与叔宝是同事的份上,请不要嫌少。”叔宝看雄信这么客气,更不肯等着吃饭了,恐怕一不留神露出了马脚,就起身告辞。  雄信友道已尽,也没有十分挽留,把秦琼送到庄门口,举手作别,秦琼朝潞州西门奔去。老汉还在窗户外面打瞌睡,嘴上挂着一条涎液有一尺多长。单员外走进大门来到老汉身旁,对他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老汉说道:“听员外说话时间太长了,就睡着了,那卖马的走了吗?”雄信说道:“刚刚走了。”老汉急忙拿起扁担,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会赶上了秦琼,刚才听说他姓王,就说到:“王老爷,你把答应给我的一两银子给我吧。”秦琼是个慷慨之人,把三两程仪银拆开,取出一锭,递给老汉。老汉高兴地嘴都合不拢,拱手谢过,到豆腐店里取柴禾去了。  秦琼走进西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马市早就散了,街上的店铺都开着门。秦琼来到一家新开的酒店门口,看见里面堆满了熟肉,喷香喷香的。秦琼以前经常吃这些东西,这段时间净吃些粗茶淡饭,刚才在雄信庄上也没有吃饭,腹中饥饿,心里想到:“如果到小二的店里去,又要吃他那些腌臜的东西,不如在这里吃过午饭再回去,还了他的饭钱拿着行李就起身回家。”想到这儿,秦琼向店里走去。几个跑堂的看见秦琼拿着两匹绸缎打着卷,以为是卖唱的,拦住们说道:“不长眼吗!这是新开的酒店,往里乱走!”秦琼用手一摆,四五个人都跌倒在地,说道:“我是来喝酒的,你们为什么阻拦我?”  其中一个人跳起来说道:“你喝酒必须先到柜上付银子,怎么乱往里走?”秦琼说道:“为什么让我先付银子?”酒保说道:“你要先吃酒再给银子,请到别的地方去。我们潞州有个规矩:新开业的酒店恐怕酒后不好要账,就要先付银子,然后吃酒。”秦琼心想:“身在外地,先忍一时吧。”就来到柜上把绸缎放下,从衣袖里拿出银子来,嘴里喃喃说道:“就先把银子付给你,等到别的客人来了,我再问他潞州有没有这个规矩,如果真是这样,我啥话都不说了。”酒店的主人是个懂事的,赶紧陪着笑脸说道:“朋友,请把银子收起来吧,天下再没有先付银子后吃酒的道理,手下人不识好歹,认为你是外地的人,性格不同,酒后不好算账,所以胡说什么先付银子。手下人出言不逊,请客官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再计较了,请收好银子到里面坐吧,我让他们给你老人家暖壶酒送过去。”秦琼看他话说的很好听,笑着说道:“主人如此贤惠,我就不说什么了。”把银子收好放在衣袖中,拿起绸缎,往里走进二门,只见三大间客厅非常整齐干净,客厅里摆着古木条桌和漂亮的交椅,墙壁上挂着四季风景画。  秦琼看看客厅的光景,又瞧瞧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心想怪不得那些狗奴才阻拦。秦琼觉得不好意思坐在客厅里,又想一想:“难道他店里的酒只卖给富人吃,不卖给穷人吃!”又想一想:“可能穷人都不在客厅里饮酒。”朝外一看,只见两边琵琶栏杆的外面有很多厢房,厢房里都是简易的桌子和粗笨的板凳。秦琼朝厢房走了过去,走进东厢房的桌子旁边,放下绸缎坐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们穷人吃酒的位置了。”  一个年龄很老的酒保端着酒菜进来了,这个人不是刚才阻拦他的那些人。 菜是一碗冷牛肉,一碗凉鱼,酒也是凉的。老头摆好酒菜就走了,秦琼非常气愤,心里想到:“难道我秦琼天生就该吃这冷东西吗?”此时秦琼真想发作一场,打碎他的锅碗瓢盆,推到他的房子。又一想还是算了吧,为了一口吃的也不值当,如果让朋友知道了,他们会笑话我。秦琼肚中饥饿,忍着气吃了一碗酒,用了些冷牛肉。  正在这时,秦琼听见外面喧闹起来,店主人高声喊道:“请二位老爷到小店里来吧!”两位豪杰在店门口下了马,四五个手下人推着两辆小车子。主人带着众人走进二门,走在前面的客人头戴进士巾,身穿红袍;紧挨着一位头戴皂荚巾,身穿紫袍。秦琼一看,走在前面的不认识,后面那位却是老朋友王伯当。  主人非常客气,拉开最前面的一张桌子旁边的交椅让客人坐下,急忙吩咐手下人:“另外煮一壶好茶,上酒店里最好的菜,再把陈酒打开给二位爷用。”说完自己走了,手下人先端来两盆热水给二位爷洗手。秦琼坐在东厢房,害怕被王伯当看见,有点坐不住,拿起绸缎要走,又出不去。进来的时候不要紧,因为有围栏围着,要走必须经过二门,刚好王伯当他们就在门口那张桌子。秦琼又不好意思从围栏上跨过去,只好背过脸又坐了下来。如果秦琼一直低着头吃酒,也没有人注意看他,他这一起一坐,王伯当看见了,跟一个随从说道:“你看东厢房第一张桌子旁坐着的那个人像谁?”随从转过身一看,说道:“很像历城秦爷的模样。”  秦琼听得清清楚楚,心说不好,看见我了!王伯当说道:“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叔宝乃人中之龙,龙到处自然有水,他怎么可能寒酸到这个地步?”秦琼听王伯当说不是,松了一口气。那随从却是个少年眼快的人,要证实一下,转过身一直盯着秦琼。吓得秦琼头也不敢抬,筷子也不敢动,低着头干坐着,像被绑住的老虎一样。那个随从越看越觉得像,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见我们在这里,声色不动,天下也没有这样喝酒的啊?”又说道:“我还是过去看看吧。”秦琼看见随从要过来,心想如果让他看出来就更不好意思了,只好自己招了,说道:“伯当兄,是秦琼落难至此。”王伯当一看真是叔宝,慌忙起身离开座位,解下身上的紫袍来到东厢房,把紫袍裹在秦琼的身上,拉着来到客厅,抱头大哭。其实就王伯当一个人哭,他看见秦琼如此狼狈,心生伤感,所以大哭,秦琼这样的豪杰绝不会因为身处穷困之中去哭。  秦琼看王伯当很伤心的样子,反而劝道:“仁兄不必落泪,小弟虽然说落难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因为等候批文,在饭店里住得太久了,欠一些饭钱。请问这位红袍哥哥是哪位?”王伯当说道:“这是我的老朋友,姓李名密字玄邃,曾与小弟同朝为官,情谊深厚。他因为自己的姓氏被当今圣上猜忌,现在已经辞官了。小弟因为不满杨素专权,国政日非,也就一同辞官了。”秦琼又和李玄邃打了招呼。王伯当问道:“叔宝兄怎么不到单雄信单二哥的庄上去?”叔宝说道:“也活该小弟倒霉,竟然没有想起单二哥,今天事出无奈到二贤庄去,把我的马卖给单二哥了。”王伯当说道:“秦兄骑得黄骠马卖给单二哥了?得了多少银子?”叔宝说道:“因为马瘦得厉害,我要五十两银子,他还了三十两,就卖了。”王伯当有点不相信,笑着说道:“单二哥是有名的豪杰,难道还要讨你的便宜?这还是单雄信吗?现在咱们一起过去,不但要要回你的黄膘马,还得取笑他几句。” 第十八章 秦琼回家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秦琼说道:“贤弟,我就不跟你到二贤庄去了。来到潞州没有去拜见单雄信,是我有错在先。刚才卖马的时候,雄信问到我的名字,我骗他说自己姓王,他又问道历城的秦叔宝,我只好说是曾经认识的朋友,他听说我是叔宝的朋友,又送给我程仪三两,绸缎两匹,如果我跟你们二位再去二贤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二位到二贤庄去替我好好解释解释,告诉雄信就说卖马的就是秦琼。先前因为没有去拜见雄信,多有得罪,后来太寒酸了又不好意思相见,所以假说姓王。雄信对我的殷勤之意,我定当铭刻在心,以后再到潞州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谢。”玄邃说道:“我们在这里和单二哥四人相聚,正好议论议论天下大事,秦兄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不在乎这一两天。我们明天把单二哥叫来,高高兴兴在一起喝喝酒才好分别。请问秦兄下榻在何处?”秦琼说道:“我出门太久了,实在想念我的母亲,还有批文在身。明天我用单二哥送给我的程仪银子买两件衣服,然后就要回家了,二位就不要和单二哥一起来看我了。”王伯当和李玄邃一起说道:“下榻之处必须告知,哪有好兄弟不知道住在哪里的道理?”秦琼说道:“就在衙门斜对面王小二的店里。”王伯当说道:“那王小二是潞州第一炎凉,江湖上有名的王老虎,他对秦兄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秦琼感念王小二妻子的贤惠,不想在朋友面前说王小二的不好,就说到:“二位贤弟,那王小二虽然很炎凉,还有些眼力,他夫妇二人对我很周到。”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一点不假,因为王小二的妻子柳氏贤惠,王小二免了一场灾祸。  三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谈心,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结束。王伯当跟店主结了账,连先前秦琼的酒账一齐结了,对秦琼说道:“现在暂时分别,明天一定还要再次相聚,秦兄落寞在此,我们绝不忍心现在就分别。等明天见了单二哥,还要准备些盘费,送给秦兄,一定不要走。”秦琼不好再说什么,走出酒店和他们辞别了。王、李二人骑上马带着随从,出了西门朝二贤庄奔去。  秦琼把紫袍和潞州绸缎裹在一起,拿着回到了王小二的店里,因为和朋友喝酒,天色已经很晚了。王小二看秦琼中午没有回来,想着他肯定没有把马卖出去,心里更加厌烦,不等秦琼回来,就把门锁上了。秦琼看门关着,就去敲门,小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老人家早点回来就好了,今天客人特别多,害怕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就锁了门。钥匙让客人拿到房子里去了,恐怕你没地方睡,外面的木柜上我已经擦干净了,你老人家就将就将就睡吧。五更天客人走的时候才能开门,那时候你老人家再进来多睡会。”秦琼一听,心中怒火万丈,两眼直冒金星,牙关一咬,举起拳头就想砸门,又一想:“我这一拳头下去肯定会把他的门砸得稀巴烂,那小二也经不住我打,到那时肯定会经官动府,惹下官司。况且单雄信是个好客的朋友,王、李二兄跟他说了卖马的事情以后,明天早晨肯定天不亮就会来找我,我却在这里跟主人打官司,这还是豪杰的举动吗?王小二这个小人肯定会说我欠了他很多饭钱,想赖账,又打坏了他的门。中午我还跟王伯当说他是好人,怎么能够说改就改,又说他不好呢?我却变成了出尔反尔的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已经忍到头了,再忍一下以后就不再跟他打交道了。这样的小人,说有银子给他,马上就会开门了。”  秦琼犹豫了一会,怒气才慢慢地消失了,说道:“小二哥,我的马卖了,这里有银子给你。如果在外面睡,我有点不放心,万一银子被歹人偷走了,你的银子就要不上了。”王小二一听秦琼的马卖掉了,从门缝里朝外一看,果然没有了马,那肯定有银子了,喜笑颜开地说道:“秦爷,刚才我是和你说笑话,我是开店的人,这么冷的天我怎么能让你老人家睡在外面呢?我老婆到客房里去拿钥匙去了。”柳氏拿着钥匙一直站在旁边,王小二不发话她不敢开门,听见小二让开门,赶紧说道:“钥匙来了。”  门打开以后,秦琼走了进来,把紫袍和绸缎在柜上放了下来。王小二说道:“这是用马换来的吗?不要他的东西就好了。”秦琼说道:“这不是用马换来的,银子在这里。”说完,把银子拿了出来。小二见了银子,说道:“秦爷,店里人很杂,晚上就不要弄银子了,先收拾起来吧,先将就将就吃些晚饭,我明天给你老人家送行。”秦琼说道:“饭就不要吃了,你还是把账拿来算吧。”小二把账薄递了过来,说道:“秦爷,你是不会让我吃亏的,你就看着算吧。”秦琼一看账薄,后面的日子虽然住得多,但是都是粗茶淡饭,又有几天没在这里吃,马又饿坏了。秦琼却很慷慨,先前蔡太守给的三两银子没有算数,又用天平称了十七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秦琼有对柳氏说道:“我走得匆忙,不能相谢,等以后再酬劳娘子吧。”柳氏说道:“秦爷在这里我们招待不周,没有怪罪我们,已经很是宽宏大量了,怎么还能指望酬谢呢?”叔宝说道:“赶快把我的批文拿给我吧。”柳氏说道:“现在天已经黑了,秦爷这是要到哪里去呢?”叔宝说道:“现在城门还没有关,我归心似箭,先出了城门再说吧。”小二假意留了一下,就把批文交给了秦琼。叔宝拿着双锏,收拾好行李,辞别王小二夫妇以后出了店门,直奔东门扬长而去。  王伯当和李玄邃为了秦琼急忙出了西城,等到了二贤庄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此时二贤庄的庄门已经关上了。单雄信听见门外狗叫的声音很急,就吩咐人打开庄门,看看是什么人在庄前走动。雄信很快走出庄来,定眼一看,原来是王、李两位朋友。三人拉着手走进庄里,马卸了鞍以后牵到了槽头上,手下的人都安排到耳房里去了。雄信把拜毡拿了过来,和王、李顶礼相拜以后坐了下来。雄信又命人上茶摆酒。  三个人说完客气话以后,王伯当开言说道:“恭喜单二哥今天得到一匹良马。”雄信说道:“不瞒二位贤弟,今天我用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千里神驹。”王伯当说道:“我们早就知道这是一匹良马,只是为人做事千万不要贪图小便宜,贪图小便宜是要吃大亏的。”雄信赶紧问道:“难道这马是偷来的吗?”王伯当说道:“马倒不是偷来的,只是这卖马的人你知道是谁吗?”雄心说道:“此人姓王,是山东人,我也没有细问,二位兄长怎么知道这事?难道与那姓王的认识吗?”王伯当说道:“我们到不认识那姓王的人,那姓王的人却认识单二哥。直接跟你说了吧,那卖马的就是秦叔宝,刚才在西门大街上碰到他了,他说了你对他的深情厚谊。”雄信嗟叹不已,说道:“我说这个人怎么有欲言又止的意思?原来就是叔宝,现在他到哪里去了?”王伯当说道:“他下榻在衙门斜对面王小二的店里,不久就要回济南了。”雄信说道:“我们也不睡了,就借着这酒坐到天明吧。”王、李齐声说道:“好吧!”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一直到五更天。  单雄信吩咐手下人准备好马,另外又牵着一匹空马,是给秦琼骑得。三人走进西门,来到王小二的酒店跟前,小二急忙从酒店里走出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三位爷是要住店吗?”雄信说道:“我们不住店,请问一位姓秦的豪杰是不是住在这里?”王小二心说不好,秦琼是步行走的,这三个人骑着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赶上,如果秦琼说了自己的是非,以后就别想在这里混了,不能跟这三个人说实话。想到这儿,小二说道:“秦爷走得很急,连夜骑着马回山东去了。”  其实就是秦琼骑着马,单雄信放开自己的千里驹也能追赶上。可是就在此时,家里传来一个凶信:雄信的亲哥哥在长安植树岗,被唐公李渊发箭射死,手下人护送着灵车回来了。雄信要给兄长办理后事,就没有去追赶秦琼。王伯当和李玄邃看雄信家里出了这事,也打消了追赶秦琼的念头。 第十九章 秦琼染病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现在的人稍有不如意就怨天尤人,其实老天要成就一个人一番事业,偏偏要让这个人经受一番苦难,有时候身在苦难之中有人帮扶都帮扶不起来。不要说贫穷,疾病也是一样,眼看着绝处逢生了,谁知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等着。  秦琼从天将黑出城,一直走到天亮才走了五里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要是平时,秦琼一百里也走了,因为他卖了马,又受了王小二的暗气,一个人背着包,想着平时是骑马的人,今天却在黑夜里步行,越想越气,走进山坳里面迷了路,等到天明才上了官路,回头一看,潞州城还在身后。  没有银子还关系不大,秦琼又得了一场大病。因为在街上吃了一碗凉牛肉,又猛然看到王、李二位朋友,心里着实不自在,再加上连夜赶路,天气很冷,霜露也重,内伤饮食,外感风寒。天亮了以后,秦琼就感到耳红面热,头疼眼花,浑身像火烧的一样,走起路来非常困难。好在秦琼的身体素质好,又强撑着走了五里多地。  在离城十里有个地方叫十里店,有二三百户人家,街头有一座大庙,叫东岳庙。秦琼看见庙宇轩昂,想到里面晒晒太阳再走,大殿前有一层台阶,秦琼上台阶就感到像爬山一样艰难,指望着到大殿拜拜神灵,求神灵保佑,想不到四肢无力,脚都抬不起来,头突然发晕,被门槛绊倒在香炉旁边。就听见一声巨响,好像共工愤怒,撞到不周山;大力士举起铜锤,击破始皇辇。若说秦琼跌倒,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响动,因为还有两条金装锏背在背后,猛然跌倒,打碎了七八块地板砖。守庙的道人过去搀扶,怎么也拉不动,急忙到鹤轩之中报告观主。  这观主不是一般的人,他姓魏名征字玄成,是魏州曲城人氏。魏征少年的时候家里很穷,却又不肯给别人干活,只喜好读书。不要说三经五典、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文韬武略都很精通,就是诗词、歌赋、杂技、魔术也都曲尽其妙。此人胸怀大志,喜欢结交英雄豪杰。隋朝的时候注重门第,上至当国的宰相,下至太守县令,都是一班武臣,文人基本上没什么出路。魏征自叹生不逢时,隐居在华山做了道士。后来一个道友经过那里,此人姓徐名洪客,和他意气相投,曾说道:“隋主好猜忌,各方诸侯都掌握兵权,他虽然统一了中国,也是为真主打扫天下,却不能长久。我夜观天象,现在真主已经出世了。天下就要大乱了,你的相貌带有贵气,将来必是一代名臣,没有出家当神仙的缘分,要早作打算。”有一天又对魏征说道:“昨天我又观看了天象,将星进入赵魏之地,应该是辅佐真主的人已经出世,王气现在还很旺盛,此人尚未得志,将星现在昏暗不明,这个人应当正遭受灾难。不如你我分别去求访,帮助帮助他,以后再来找你谈论吧。”徐洪客于是去了太原,魏征来到潞州。他看见单雄信喜欢结交,将来可以做一个开国功臣,因此就暂时来到东岳庙中,想和他交往,更想寻找几个尚未得势英雄豪杰,好作为以后的帮手。  这一天魏征正在鹤轩内看书,一个道人进来禀报:“有一个醉酒汉跌倒在了东岳殿上,他随身带的兵器打碎了好几块地板砖,所以来报告老爷。”魏玄成心想:“昨日夜观天象,有将星临于本地,一定就是此人,我要亲自过去看看。”魏征离开鹤轩,来到大殿上。秦琼当时的确很狼狈,行李扔在一边,也没有人照管,一只胳膊弯着做枕头,一只手拉着衣袖盖在自己的脸上。那个道人说道:“刚才那只脚还绊在门槛上,现在缩回去了。”魏玄成上前用手揭开衣袖,定眼一看,只见那人满面通红。原来秦琼得的是阳症,就像喝醉了酒,不能说话,只能睁着两只大眼睛。魏征叹了一声,低着头说道:“老兄在路途之中不应该喝这么多酒啊。”秦琼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喉中梗塞,说不出话来,挣扎着把右手伸出来,在方砖上写了“有病”两个字。那方砖上有些灰尘,这两个字倒也看得清楚。魏玄成说道:“老兄原来不是喝醉了酒想睡觉,而是得了病。”秦琼点了点头。魏征说道:“不要紧!”又吩咐道人:“去到房中把我的棕团拿过来。”棕团拿过来以后,放在秦琼的面前,魏征盘膝坐下,把秦琼的手拿过来放在膝上,在寸关节上把了一把,脉搏依然很有力,只是阳气不太足,内伤饮食,外感风寒,不要紧。  因为东岳庙没有空闲的房间,大殿里有风又睡不得,魏征就叫道人把秦琼扶到大殿左边一间堆木料家伙的耳房里,虽然很简陋,却能够遮风挡雨。魏征在地上铺些稻草,让道人把秦琼放下睡好,把棕团盖在秦琼身上。两条金装锏太沉,没有人能拿动,仍旧留在大殿上。魏征把秦琼的行囊打开,里面有两匹潞州绸缎,一件紫袍,一张官府批文,还有十几两银子,就对秦琼说:“这几件东西,恐怕老兄在病中不能照顾,让贫道帮你收在房中,等老兄病好了以后,我再交给老兄好不好?那双锏我叫人搓两条粗壮的草绳捆在一起,就放在大殿里,估计也没有人能偷走,正好可以避避邪气。”秦琼听说以后,趴在地上磕头谢过。魏征把东西收拾进房,在鹤轩中弄了一副疏风发汗的药,煎好以后送给秦琼吃了。秦琼出了一身大汗,第二天就觉得神清气爽,能开口说话了。魏征经常煎药给秦琼吃,坐在秦琼的旁边和他叙谈,渐渐熬些米汤给他调理,病情渐渐有了好转。  不知不觉过了二七一十四天,这一天是十月十五日,原来是三元寿诞日,附近的居民都来到东岳庙里做庙会。五更天就开了大门,大殿上锣鼓喧天。秦琼身子还很虚弱,怎么能够受得了呢?虽然魏征经常照顾他,毕竟没有亲人在身边,秦琼蓬头垢面,身上显得很脏,气味也很难闻。这些做庙会的人个个憎嫌,七嘴八舌的议论。  一般和尚道人住的地方,必须投靠一两个大户,还得经常请那些地方无赖喝酒吃饭,才能安稳。魏征虽然做了观主,但是品格端正,嫉恶如仇,怎能愿意委身那些大户,结识那些无赖呢?所以众人都厌恶魏征,讨厌他收留身份不明的人,弄脏了圣殿。叔宝听见以后,羞愧难当,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单雄信员外来了。  雄信带着手下人来到东岳庙,要给死去的哥哥做道场。众人一起来到大门迎接,说道:“单员外来得正好。”雄信说道:“怎么了?”众人说道:“东岳庙是我们潞州人求福之地,魏观主却擅自收留过路的无赖,弄脏了圣殿,让人没法看了。单员外一定要狠狠地处罚他。”雄信是个很随和的人,一般不惹事,微笑着说道:“列为稍等,我去跟他讲讲,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说完来到大殿,叫手下人去请魏法师出来,自己在两旁边走边随便看看。雄信突然在大殿的一角阴暗处看见金光闪闪,走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双金装锏,用草绳捆着放在地上。雄信沉默片刻,便问身边的人:“这兵器是哪里来的?”众人齐声说道:“这就是那个患病的汉子背来的。”  雄信还想再问问,只见魏玄成气宇宣扬,笑容满面,轻轻走了出来,向雄信深作一揖。雄信就问道:“魏先生,乡亲们都在这里议论,说这东岳庙乃潞州人求福之地,必须要庄严洁净,以便瞻仰。听说先生容留了什么人在庙中,弄脏了圣殿,众人心里不高兴,所以特意问问先生,到底什么样的人在此?”魏征从容答道:“贫道是出家人,只因为看见这个病人不是寻常的人,所以没有打发他走。这人是患病跌倒在大殿上的,贫道只得用药医治,才刚刚有点好转。出于恻隐之心,还请员外多多谅解。”雄信急忙问道:“那殿角的金装锏就是那人的兵器吗?他是哪里人?”魏征答道:“是山东齐州人。”雄信还想着秦琼,听见“山东齐州”四个字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他姓什么?”魏征说道:“初二那天他跌倒在大殿里,病中不能讲话,有一张官府的批文上写着名叫秦琼。等到第二天早晨,我跟他攀谈,他说他的表字叫做叔宝,是北齐功臣的后代。”雄信忙伸手止住魏征,问道:“现在人在哪里?”魏征用手一指,说道:“就在这间耳房里住着。”雄信拉着魏征的手来到耳房,推开门走了进来,急忙吩咐手下人:“快把秦爷扶起来相见。”三四个手下人来到草铺上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雄信焦虑地说道:“难道他看见我来了躲起来了不成?”一个道人说道:“我刚才看见他走出大殿去解手,可能在后面的亭子里。”雄信听说,急忙和魏征走了出来。 第二十章 知己谈心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富贵贫穷命里该,皆因年月日徘徊。胸中有志休言志,腹内怀才莫论才。庸劣乘时偏得意,英雄遭困有余灾,君子纵有冲天气,难致平生运未来。  吟把几句诗,再来说说秦琼。秦叔宝多亏了魏玄成的医治,调理了十四五天,病情渐渐有了好转,精神也觉得清爽了很多。因为这一天天气暖和,大殿上又非常吵闹,所以秦琼走了出来。解过小手以后,就坐在后面的亭子里,想避一避众人的污言秽语。正在这时,秦琼看见一个伙夫衣服兜里装着几升米,手里拿着几把干菜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秦琼问道:“你把这些东西拿到哪里去?”伙夫说道:“关你什么事?我老娘身体不好,刚才向管仓库的要了几升小米,几把干菜,回去熬点粥给我老娘调理调理。”秦琼心头一震,猛然醒悟:“普通人尚且想着老娘,我秦琼空有一身本领,不但不能孝养老母,还把她扔在家里,让她老人家牵肠挂肚,倚门而望。”想到这里,秦琼止不住流下两行热泪。看见桌子上有一只秃笔,急忙拿在手中。他虽然在宫门里当差,还粗知文墨,在墙壁上写下一首《满江红》:  虎口驱驰,却为何,浪迹天涯?白云里,凝眸盼望,征衣滴血。泥沟岂容鱼泳跃,燕雀焉知鸿鹄志?问苍天何事阻归期,情呜咽。七尺躯,大丈夫,三尺剑,寒光生。说甚擎天捧日留青史,霜毫点染老青山,满腔热血何时泻?空等闲,白了少年头,谁得知?  秦琼刚写完,就听见身后乱哄哄的,回头一看,只见很多人走了进来,仔细一看,里面还有单雄信,大吃一惊,躲又没地方躲,只得低着头趴在栏杆上。就听见魏玄成喊道:“原来在这里!”单雄信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双手扶着秦琼趴在地上说道:“秦兄在潞州这个地方受了这么大的凄惶,单雄信却没有帮上忙,让我以后怎么还与天下的豪杰朋友相见?”此时的秦琼不好意思再装作不认识了,只得赶紧跪下,以头触地叩拜,说道:“兄长请起!我的衣服脏,别碰到了仁兄。”雄信流着眼泪说道:“为了朋友死何足惜?如果能代替兄长,雄信不惜以身相代,有什么脏不脏的?”  雄信回头对魏玄成说道:“先生,我家兄长做道场的事就暂停几日吧,叔宝兄落难在此,学生不能在此上香,麻烦先生先把香仪礼物收起来,我先跟叔宝兄回家,等叔宝兄的身体康复了,再给我家兄长做道场。”又吩咐手下:“秦爷骑不了马,抬一顶小轿过来。”  外边的很多人听说是单员外的朋友,都不吭声走了。魏玄成转身回到鹤轩中,把秦琼的衣服包裹拿了出来,当着单雄信的面,把两匹潞州绸缎,一件紫袍,一张回批,十几两银子交给秦琼。秦琼拱手相谢,别了魏征,和雄信回到二贤庄。从此以后,魏征、单雄信、秦叔宝成了知心朋友。  来到书房,雄信替秦琼沐浴更衣,铺了一张大床,两个人同榻而睡,雄信好言好语宽慰秦琼。天天都有养胃的东西给秦琼吃,有时候还请来魏玄成和他聊天,就像是一家人。不久,秦琼完全康复了。  山东秦琼的老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儿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巴望着儿子早点回来,眼睛都花了。听说如果秦琼不回来交回批文,官府就要拿他的家属。秦母又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又是求签又是算卦,因为担忧过渡得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动不了身。  幸亏秦琼平日结交了几个知心好友,他们知道秦琼出门在外时间太长,秦母得了重病,就约在一起来来看望老伯母,还送来了日常生活花费的银子。秦母说道:“各位子侄,难得你们都来看我,请到内房中来坐吧。”共有四个人坐在床前:西门外开鞭杖行的贾润甫;齐州城里和秦琼一同当差的三个人,唐万仞、连明,还有和秦琼一起出差的樊建威。秦母勉强坐了起来,秦琼的老婆张氏站在床的后面,用幔帐遮住身体。秦母看见儿子的好朋友都坐在床前,又想起了儿子,眼泪不知不觉滚滚而下,说道:“列为贤侄不嫌弃老朽,特意来看我,足见你们的深情厚谊。但是不知道我儿子秦琼现在在哪里?这一去不回,真叫我肝肠寸断。”贾润甫说道:“大哥这一去不回也真是奇怪,老伯母且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估计也没有什么事,早晚会回来的。”秦母埋怨樊建威,说道:“我儿子六月里和你一起起身出门,你九月里就回来了。现在已经是十冬腊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秦琼的老婆听了婆婆这句话,年轻的媳妇也不敢高声,在帷帐中啾啾唧唧哭了起来。众人异口同声,都埋怨樊建威:“樊建威,你干的什么事?常言道:同行无疏伴。你们一起出差公干,难道不知道秦大哥因为什么在路上耽搁了?早就该回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伯母只有秦大哥这一个儿子,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叫她老人家怎么能不牵挂呢?”  樊建威说道:“各位兄长在上,老伯母和秦大嫂埋怨小弟,小弟不敢分辩,各位兄长都是豪杰,岂能不知道在家一日好,出外一时难?六月里从山东赶到长安,在兵部衙门里挂号等回批就耽误了两个月,到八月十五才领了批文。我和秦大哥来到临潼山植树岗,正好遇到唐国公和强盗厮杀,秦大哥打抱不平救了唐公一家。出了关以后匆匆分了行李,他往潞州,我往泽州。没想到盘费银子都在我的箱子里,等到分路以后我才发现,在路上也用完了。现在也不等秦大哥回来了,我把银子补送归还。”樊建威说完,把一包银子放在床前。秦母说道:“他走的时候我曾经给他四两银子,让他买潞州的绸缎,想必他也拿出来做盘缠了。”樊建威说道:“我到泽州的时候,马刺史又到太原恭贺唐公李爷去了,柴荒米贵的,还要养着两个犯人,等到马刺史回来给我批文的时候,盘费已经花完了。”秦母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在这以后你可知道我儿的消息呢?”樊建威说道:“从启程的日子看,唐公李爷回到太原时,秦大哥应该已经到潞州了,那时候蔡刺史肯定还没有去太原,秦大哥应该投过文了。我晓得秦大哥是个急性子人,难道是为了回批耽搁在潞州不成?当时如果我有盘费,肯定拐个弯到潞州找他,因为没有了盘费,就自己回来了,哪里晓得秦大哥还没有回来?”众人说道:“这么说也不愿你,只是现在你还要再辛苦辛苦,到潞州把叔宝找回来。”樊建威说道:“老伯母不必烦恼,请写一封书信来,让小侄拿着到潞州去把秦大哥找回来就是了。”  秦母让丫环把文房四宝拿出来,呵开冻笔,写了一封家书封了起来,把樊建威补还的银子和书信一起交给了樊建威,说道:“这银子你还拿去当盘费吧,把他找回来就好了。”樊建威说道:“小侄自己带盘缠去,等见了大哥,也有盘缠一起回来,何必动他以前的银子呢?”秦母说道:“你还是拿去吧。”众人说道:“现在要把秦大哥赶快找回来,你多带些盘缠去也好,不如从了老伯母吧。”樊建威说道:“既然这样,小侄就此告别,现在就起身去找秦大哥。”秦母说道:“又让你受累了。”众人把送来的银子都放在秦母的床前,都起身回家了。樊建威回到家里收拾好行李以后,离开了齐州,去河东潞州寻找叔宝。  这一天樊建威到来河东,在潞州府前几家接待官差的酒店里挨个打听,来到王小二的店里,问道:“借问一下,有个山东济南府的人,姓秦名琼字叔宝,是否曾经在你的酒店里住过?”小二说道:“是有个姓秦的客人在小店住过,十月初一,他卖了马作路费,连夜赶回去了。”樊建威闻言,长叹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店里有客人,王小二吆喝一声转身就走了进去。  小二的老婆柳氏听见以后非常关心,走上前问道:“请问客官高姓?”樊建威说道:“在下姓樊。”柳氏说道:“你就是樊建威吧?”樊建威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樊建威?”柳氏说道:“秦客人在我家耽误了很久,天天在这里等樊爷来。我们对他又伺候的不周到,他是十月初一起身的,难道在路上走了两个月?”樊建威说道:“正是因为还没有回家,所以我才来找他。”心里想到:“现在已经腊月初了,难道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不成?秦大哥中途走丢了,在这里也没有用。”樊建威闷闷不乐,出了东门,又向山东奔去。  天气寒冷,又刮起了大风,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樊建威顶着风雪朝前走。大雪直往耳朵里脖子窝里钻,天气又十分寒冷,樊建威的口都张不开。不知道是否能够找到叔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章 建威访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天气阴沉沉的,狂风卷着鹅毛大雪一会向东一会向西,就像天要塌下来一般。由于找不到食物,树林中老虎饿得不停地咆哮,猿猴发出低沉的哀鸣,树枝都被大雪压断了。樊建威打着冷颤艰难地朝前走着,心里不停地埋怨老天。都说瑞雪兆丰年,如果雪太大了反而成了灾害。天又黑了,樊建威回头看看,也就走了十来里地。附近除了一座庙宇没有地方可以投宿,樊建威只好向庙里走去。这座庙就是东岳庙,是秦琼生病住过的地方,要不是这场大雪,樊建威就不可能来到庙里安歇,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东岳庙里管香火的道人正要关门,看见一个人挤了进来,道人赶紧到鹤轩中报告魏观主。魏观主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立即吩咐让来人到鹤轩中来。樊建威进了屋以后放下行李,抖抖身上的雪,与观主施礼相见。观主问道:“请问施主是哪里人?”樊建威说道:“在下姓樊,是山东齐州人,因为来到潞州寻找一位朋友,遇到这么大的雪,所以想在这里处住一晚上。”观主说道:“足下姓樊,是不是名叫樊建威?”樊建威吓了一跳,回答道:“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观主说道:“叔宝兄跟我提过你的名字。”樊建威喜出望外,问道:“是哪个叔宝?”观主说道:“先生多问了,秦叔宝还能有几个?”樊建威急忙又问道:“秦兄现在在哪里?”观主说道:“十月初二这天,叔宝有病来过本观。”樊建威跺着脚说道:“看来秦兄已经不在了,观主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观主说道:“十月十五这天二贤庄的单员外邀请他回家,给他养病去了。前天是十一月十五日,叔宝兄病好了来这里还愿。因为天气寒冷,单员外不让他走,现在在二贤庄。”樊建威闻听此言心情如何呢?就像穷汉子得了千两黄金,穷书生考中状元,洞房花烛夜看到新娘,久别重逢的亲人突然相遇。  观主收拾一些斋饭,暖了一壶酒,陪着樊建威坐在那里。樊建威因为在雪地里受了一些寒气,身体又乏又困,放开酒量喝了几杯热酒。在东岳庙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起来了,樊建威拿出一包银子要送给观主,感谢观主的收留。这观主知道是秦叔宝的朋友,死活也不肯收下,又留樊建威吃过早饭,才送出东岳庙,告诉樊建威往二贤庄怎么走。樊建威直接来到了二贤庄。  单雄信和秦琼正在书房里围着火炉一边饮酒一边赏雪,两人都显得很有兴致。正在这时,一个手下人进来报告,说山东秦太太派一个姓樊的老爷送来家书,就在门外。秦琼兴高采烈地说道:“单二哥,家母托樊建威寄家书来了。”两个人赶紧到庄门迎接。秦琼笑着说道:“果然是你。”樊建威说道:“先前分行李时,盘缠银子都在小弟这里,没有分给你,回去送给伯母,伯母不肯收下,让小弟用这银子做盘缠来寻找秦兄回去。”秦琼说道:“因为没有盘缠,耽搁太久,发生了很多事情。”雄信说道:“我们先进去吧,以前的事慢慢说。”雄信吩咐手下人接着樊建威的行李,三个人一起来到温暖的书房。雄信先和樊建威施了宾主之礼,秦琼又拜谢了樊建威,感谢他的风雪寒苦之劳,然后雄信吩咐重新摆上酒宴。秦琼问道:“我的母亲还好吗?”樊建威说道:“有家书在此,请哥哥先看看吧。”秦琼流着眼泪读完信以后,起来就要去收拾行李。雄信暗暗发笑,说道:“秦兄不要着急,等吃完饭再说吧。”  酒宴结束以后,三个人促膝坐了下来,雄信问道:“叔宝兄,令堂老伯母是否平安?”秦琼说道:“家母生病了。”雄信说道:“我看见秦兄着急要去收拾行李,是想回去吗?”秦琼眼中流着泪说道:“不是小弟无情,吃饱了就想走,怎奈我的母亲生了重病,暂时和仁兄分别,来年再登门拜谢仁兄的救命之恩。”雄信说道:“秦兄要回去,小弟也不敢阻拦,小弟要劝劝秦兄。哪个朝代没有忠臣孝子?有真的也有假的,关键是看实在不实在,不能做沽名钓誉的人。”秦琼说道:“请问仁兄,怎么样是假孝?怎么样才是真孝?”雄信说道:“大孝为真,小孝为假。秦兄现在连夜赶回去,好像很孝顺,实际上并不是大孝。”秦琼眼泪都止住了,感到很好笑,说道:“小弟流落在外,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了,实在是迫不得已。现在听说母亲生病了,连夜赶回家,是人之常情,怎么是小孝呢?”樊建威也说道:“秦大哥着急回家一是遵从母亲之命,二是因为母亲生病了,这应该是大孝。”雄信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兄的先祖都是北齐的名将,为孝忠齐国战死沙场,老天不忍心让忠良绝后,留下秦兄这一位英雄。秦琼正应该保护自己,等待时机好为国尽忠,重整门庭。现在天气寒冷,又下着大雪,你的病才刚刚好转,你连夜赶回去,如果在路上旧病复发,失了元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断绝了秦氏的香火,还让令堂老伯母失去了一辈子的指望,虽然出于至情,但是不合乎孝道。难道没有听说过君子不走小路,坐船而不去游泳,走路之间不敢忘记孝道吗?现在要冒寒而去,我不敢苟同。”  秦琼说道:“可是小弟如果不回去,就是大孝了吗?”雄信笑着说道:“我并不是让秦兄永远都不回去,只是早晚的事,况且令堂老伯母是个贤惠的母亲,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他老人家托建威兄来寻找,只因为爱子之心,不知道秦兄的下落,放不下心。秦兄现在可以写一封回信,就说领批文耽搁了很长时间,正要回家,又得了重病,现在虽然好了,可是不能太劳累。接到信后着急要回家,就说是我苦苦挽留,等明年年初,身体经得起劳碌以后就回去。令堂老伯母知道了秦兄的下落,病自然就好了。她如果知道你有病刚好,也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冷的天回去。我和兄长既然已经结拜了,秦兄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一样,我收拾一些礼物寄给令堂伯母,作为日常生活的费用,这样家里就安心了。再拜托樊兄把潞州的批文送给齐州府的刘老爷,就跟他说秦兄在潞州卧病不起,还没有回来,这样不就公私两全了吗?等到来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小弟还要给秦兄准备一些本钱,秦兄再回去以后就不要在官府当差了。求荣不在朱门下,在官府里当差身不由己,让令堂老伯母担惊受怕,不是儿子孝敬父母的道理。”秦琼见雄信讲的情深意长,也担心自己怕冷不能走远路,就对樊建威说道:“你看我该怎么办?是跟你一起回去,还是先写封信你带回去?”樊建威说道:“单二哥讲的很有道理,令堂老伯母知道了你的下落,自然病就好了,得知你患病刚刚恢复,也不会急着让你回家。”秦琼对雄信说道:“这么说小弟就先写封信以安老母之心吧。”秦琼写好了信,又把批文拿了出来一起交给了樊建威,并嘱咐他一定办好衙门里的事。雄信到后房取了潞州绸缎两匹,碎银三十两,让樊建威带给秦母。另外又取了潞州绸缎两匹,十两银子,赠送给樊建威。樊建威当天就出发了,回到山东以后,把书信和银两交给了秦母,又到衙门里办完了秦琼托付的事。雄信依旧把秦琼留在家里。  这一天秦琼闲着没事,正在书房里看书消磨时间,单雄信走了进来,只见他皱着眉头,默默不语,秦琼看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有厌客之意,忍不住就问道:“二哥平日胸襟开阔,谈笑风生,今日为何显得不太高兴啊?”雄信说道:“兄长有所不知,小弟这一辈子从来不喜欢忧愁,前一阵子我哥哥被人射死,小弟很生气,郁闷了几天,这件事一时难以摆平,暂时丢开了。现在是因为老婆有病,还治不好,所以心中忧愁。”秦琼说道:“我一直忘了问兄长,嫂子是谁家的闺女?您们完婚几年了?”雄信说道:“我老婆就是前提督崔长仁的孙女,当年岳父和小弟的父亲有交情,谁知道没过多久父母双亡,家道衰落,所以此女就来到我家。令人高兴的是她既贤惠又聪明,只是完婚以来,六七年了,还没有生育。今年春天好不容易怀孕了,到现在已经十一个月了还未生产,所以小弟忧愁在心。”秦琼说道:“小弟听说尊贵的人都不容易出胎,吉人自有天相,瓜熟才能蒂落,何必过分担忧呢?”  两个人正在说话,就听见手下人气喘吁吁地进来说道:“有一个西域的僧人站在庄门口,硬要化斋,给了东西也不走。”雄信听说以后,和秦琼一起走了出来,只见一个西域的僧人,身上穿着花红色的袈裟,肩上挑着拐杖,生就的一双怪眼,两道眉毛又长又粗,鼻尖高耸,就像老鹰的爪子。胡须和头发乱哄哄的,一张大嘴不停地念着听不懂的经文,手里摇着铜鼓叮当作响。欲知这位僧人为何来到二贤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章 灵丹妙药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雄信走到那西域僧人的跟前,问道:“请问你化的是荤斋还是素斋啊?”僧人答道:“我不吃素。”雄信听说了以后,吩咐手下人切了一盘牛肉,端了一盘馍馍,放在那僧人的面前,雄信和叔宝坐下来看着他吃。那僧人伸出双手,一只手拿着牛肉,一只手拿着摸摸,旁若如人地吃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两盘东西吃得一干二净。雄信看他吃完了,就问道:“师傅现在要到哪里去啊?”那僧人说道:“现在我要到太原,然后再转到西京去看看。”雄信说道:“西京乃是天子脚下,你一个出家人去那里干什么?”那僧人说道:“听说现在的天子不理政务,大小国事都由太子掌管。那太子是个贪玩耐不住寂寞的人,所以我这里做了一些春药,要去进献给他享用。”秦琼问道:“你的身边除了春药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药?”那僧人答道:“治什么病的药都有。”雄信急忙问道:“有没有帮助妇人生产的药给我一些?”那僧人答道:“有催生调经的药。”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葫芦,倒出一粒像豌豆大小的药丸,用黄纸包好递给雄信,说道:“这药拿回去以后,在二更天的时候用沉香汤服下,如果吃下去就生产,就是个女孩,如果隔一日生产就是个男孩。”说完转身扬长而去。雄信拉着秦琼的手来到书房,秦琼叹息一声说道:“天子懒于政事,大权都交给了太子,现在天下到处都是强盗,连国外番邦都知道了,将来我们该怎么办啊?”雄信说道:“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果有个风吹草动,我和秦兄正好可以吐眉扬气,大干一番事业。难道我们还要这样碌碌无为地生活下去吗?”  当天夜里,雄信把那西域僧人给的药交给了崔夫人,让她在二更天用沉香汤服下。到半夜子时,就闻道满屋子的莲花香味,当时产下一个女孩来,取名爱莲。雄信夫妻二人十分欣慰,秦琼听说以后也很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之夜。雄信陪着秦琼坐在火炉旁边,一边饮酒一边说说笑笑,直到东方破晓,秦琼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异乡。看看外面已经发亮,又是一年过去了,秦琼又想起自己正当壮年,却功名未遂,抛妻离母漂流在外,揪心地难受。正月里酒宴很热闹,每次酒宴都少不了秦琼,秦琼渐渐有点不耐烦,天天弄得头昏脑涨,晕晕乎乎。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接着又到了元宵节,乡村里除了饮酒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单雄信也觉得没意思,早早就回到后房里睡觉去了。秦琼更加想念老母亲,根本睡不着,一直在灯底下走来走去。那些手下人看他还不睡,就问道:“秦爷,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觉啊?”秦琼说道:“我早就想回山东了,无奈你家员外深情厚谊,我要辞别又张不开嘴,列为就让我走吧,我留下一封信感谢你们员外。”因为主人好客,手下人也都十分殷勤,众人说道:“秦爷在这里正好多住几天,小的们怎么敢放秦爷回去呢?”秦琼说道:“这让我该如何是好?”众人恐怕一不注意让他走了,主人肯定见怪,一边和秦琼说着话,一边就有人到后边报告单雄信,雄信一听,外衣都没来得及穿,穿上一双便鞋就走出来了,说道:“秦大哥为什么突然要走?是不是小弟招待不周,让你生气了?”秦琼说道:“小弟早就想走了,只是二哥情义太重,我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更是归心似箭,一刻也难停留了,每日魂牵梦绕,一到床上睡觉就害怕。”还没说完,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有唐诗为证:  愁里看春不当春,每逢佳节倍思亲。谁堪登眺烟云里,水远山长愁杀人。  雄信说道:“秦兄不必伤感,既然如此,明天早晨我就打发兄长走就是了。今天晚上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明天好起早点。”秦琼赶紧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雄信说道:“我这一辈子就没有改过口,难道还骗秦兄不成?”说完转身走了。秦琼煎熬了这么长时间,明天就要回家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喜笑颜开。手下人说道:“秦爷听见员外答应明天回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秦琼当天晚上睡的很香。  朋友们,知道单雄信为什么坚持要留秦琼到这时候才让他回去吗?自从十月初一那天雄信买了秦琼的黄骠马,当天晚上王伯当和李玄邃告诉他真想以后,就请来一位打铁的好手,比着秦琼的马做了一副纯金的鞍辔,正月十五才做好。这一副鞍辔做工十分精巧,金光耀眼。雄信想厚赠秦琼,又恐怕他不接受,又做了一副新铺盖。让人把白银打扁,缝在了新铺盖里,把铺盖卷起来以后系在了鞍辔的后面,只说是铺盖,没有说里面有银子。都弄完了以后,雄信让人把黄骠马牵了出来。秦琼想到东岳庙里去感谢一下魏玄成,雄信就派人把他请来了,宾主又在一起吃了践行酒。旁边的一个桌子上摆着各色绸缎十匹,做好的冬衣四套,盘费银子五十两。  雄信和秦琼推杯换盏喝过酒以后,指着桌子上的礼物对秦琼说道:“一点薄礼,望兄笑纳。往日叮咛秦兄求荣不在朱门下,秦兄一定要牢记,千万不要忘了。”魏玄成也说道:“总听别人使唤也短了英雄之气,况且小弟曾经遇见一个高人,他说真命天子已经出世,隋朝的国运已经不长了。凭着秦兄的一身武艺,还怕以后做不了开国功臣?小弟虽说已经出家,也想待时而动。秦琼一定要听从员外的劝告,天生我材必有用,秦兄将来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秦琼心里想到:“玄成的话很有道理,但是雄信有点小瞧我了,这就是住久了招人烦,送给我五十两银子就不让我去当差,他把我当成了缺吃少穿的贩马人了。却不知道我虽身在公门,一年送给来往朋友的路费也有几百两银子。”秦琼虽然心里这样想 ,嘴里却说道:“兄长的金玉良言,小弟一定铭刻肺腑。只是归心似箭,酒就不要再喝了。”雄信用大杯又同秦琼喝了三杯,玄成也陪着喝了三杯。秦琼起身告辞,举手作别。正是:  挥手别知己,有酒不尽倾。只因思乡急,顿使别离轻。  秦琼出了二贤庄,跨上黄骠马,双腿一用力,人强马壮,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路。只见铺盖松了,拖下半边来。这马如果是秦琼自己准备的,铺盖就不会拖下来,这些都是单雄信的手下人弄得,跑了一阵绳子就松了,马走一步踢一脚。秦琼回头看看说道:“这行李收拾得不好,如果把朋友送的东西弄丢了,辜负了人家的好意。耽误一会就耽误一会吧,前面有一个村镇,就暂时住一晚上,等到明天五更天,我自己备马,行李就不会有差错了。”这个地方名叫皂角林,秦琼在这里有惹出一场大祸,是否有性命之忧,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章 露财遭殃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普通的人没钱的时候就垂头丧气,愁眉不展,如果一下子拥有很多钱财,又会为金钱所累。如果一个平民百姓家里有很多财产,那些当地方官的就会想方设法敲诈他,亲戚邻居也会嫉妒他,少不了给他一个守财奴的称号。如果出门在外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就会担心被抢劫,形迹稍微有点可疑,又会发生意外的变故,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这就叫做福中有祸。  在秦琼到皂角林的前一天晚上,皂角林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伙响马跑到一家客栈把客人的包抢走了。这家客栈的店主名叫张奇,还是一个负责地方治安的小官,官名叫保正。张奇和几个人一齐到潞州府递交丢失东西的状子去了,还没有回来。秦琼刚好来到这家客栈,张奇的老婆急忙出来招呼客人,吩咐手下人把行李搬进客房,把马牵到槽头上吃草料,又命人点灯摆酒摆饭,吃过饭以后,已是黄昏深夜。  张奇被蔡太守问责了十大板,太守让他负责这个案子,命令他带着十来个巡捕继续去皂角林捉拿响马。因为蔡太守认为响马和客店合伙的很多,张奇是店主,所以让他负责,拿不住响马唯他是问。张奇带着人回到店里的时候,秦琼正在客房中,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以为是来住店的人,也没有太在意。  张奇一进门就对老婆说道:“响马抢了财物已经跑了,这个瘟神太守是个糊涂蛋,不分青红皂白让我负责,黑灯瞎火的,我到哪里去抓响马?”妇人点点头,带着丈夫走进房子里,众巡捕都跟在后面,想听听他两口子要说什么。张奇的老婆对丈夫说道:“有个来历不明又高又大的汉子刚才到店里来投宿。”众巡捕听说以后都进房子里来了,说道:“娘子不要回避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妇人说道:“大家小声点,是有一个人在我们店里。”众人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来历不明的人呢?”妇人说道“这个人浑身穿得都是新衣服,铺盖也是新的,随身还带着兵器,骑得是高头大马。如果说是个武官呢,毕竟会有手下跟随,如果说是个客商,也一定会有伙计,这么齐整的人一个人投宿,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众人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们先去看看他的马。”手下人拿着灯,大家都到后槽上来了,一看那马不是潞州的,是外地的马,心里想肯定是躲避官兵追捕逃出来的。一个人问道:“现在在哪个房子里?”妇人用手指着说道:“就是那里。”众人把堂前所有的灯都吹灭了,秦琼住的房子的灯还亮着。众人轻轻来到跟前,从门缝里偷着往里看。秦琼刚吃过晚饭,把门栓拴上以后,要打开铺盖睡觉,发现被褥很沉,用手摸一摸,里面有硬硬的东西,没法睡觉,只好把线拆开,伸手把硬东西拿出来。原来是马蹄银,用铁锤打扁了,像砖头一样,堆了满满一桌子。秦琼又惊又喜,心里想到:“单雄信啊单雄信,难怪你叫我回到山东以后不要当差了,原来送给我这么多银子,就是在地里挖也要费不少力气,这确是现成的。一定是他怕我不要,暗中藏在铺盖里面,难得单二哥这样有心啊!”秦琼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银子,用手一个一个掂量,谁知道隔墙有耳,门外有人。  众巡捕看他高兴的样子,小声说道:“肯定是响马,如果是个买东西的人,自己带多少银子肯定知道,如果是个卖东西的人,主人要用天平称量记账,没有不知道数目的,怎么可能拿到饭店里用手掂量呢?这银子肯定是打劫来的,此人一定是响马。”众巡捕先到后面把黄骠马牵着藏了起来,然后从腰里解下十来条绳索,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外,轻轻把绳索拴在房门两边,想用绊子拌秦琼的脚。还要找一个有胆量的人先进去把他引出来。  店主张奇看见桌子上堆了一大堆银子,顿时起了贪心,心里想到:“这些东西来路不明,没地方查,不如我先进去抢几块,有什么好怕的?”就对众人说:“各位老兄,你们不知道我家的门户出入,让我先进去把他引出来怎么样?”众人随口说道:“那就你先进去吧。”张奇一口气吃了两三碗酒壮胆,用脚朝着门上猛一踹,那门栓经常用,年深日久,只听咔嚓一声门就开了。张奇一个箭步冲到桌子旁边,伸手就抢银子。秦琼猛然一看,手忙脚乱。如果没有银子,秦琼一个人坐在房子里,看见有人打进来,招架住问个明白,就能问出道理来。因为满桌子的银子,秦琼不知道来人是捉拿他的,还以为是强盗入室抢劫,一阵怒火往上冲,抬手就打,一个霹雳掌下去,就听嗵地一声,张奇撞在了墙上,顿时脑浆喷出,哎呀一声,气绝身亡。  外面的人齐声喊道:“响马拒捕杀人了!”张奇的老婆一听,顿时嚎啕大哭。秦琼在房子里有点着急,心里想到:“这是误伤人命,如果惊动官府,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也没通名报姓,不如弃了行李赶紧跑吧。”想到这里,秦琼迈开双脚,往外就走,想不到脚下有绊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众巡捕赶紧用挠钩勾住秦琼,五六根水火棍一起打了下来。秦琼趴在地上动不了身,只好用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任凭他们打,拳头一用力,水火棍都折断了。众人各自拿出了兵器,有钢鞭、拐子、流星铁尺、铁如意等,噼里啪啦往下乱打,秦琼的手脚都被打伤了。  众人将秦琼的衣服扒了,用绳索牢牢地捆了起来,拿来笔墨纸砚让秦琼写口供。秦琼说道:“列位,我不是响马,是山东齐州府刘爷的差人。去年八月,我解押军犯来到你们府里投文,久病在此,朋友赠送银子让我回家,想不到列位把我当成强盗,误伤了人命,等见了蔡太守就明白了。”众人哪里肯听了他的话,把银子都收拾起来,当成赃物开了数目,又把黄骠马牵了出来,把秦琼抬到马上。张奇的老婆请人写了一张状子,众人一起离开皂角林朝潞州城走去。这是秦琼二进潞州。  到了潞州城门口已是三更天,一个人对着守城的人高声喊道:“在皂角林拿住了响马,响马拘捕伤了人命,我们要进城报告蔡太爷知道。”守城的人一听,不敢怠慢,赶紧去击鼓报告蔡太爷。蔡刺史立即吩咐巡逻官打开城门,将这些人押进府里,让斛参军审问。巡逻官领命打开了城门,押着这些人来到参军厅。这参军行姓斛斯,名宽,是辽西人,在睡梦中被喊了起来,肚里的酒还没有清醒。让人点上灯先录了口供,听见说道:“获得贼银四百两,有马有兵器,一定是响马。”斛参军厉声问道:“大胆响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快快从实招来!”秦琼急忙说道:“老爷,小人不是响马,是齐州的公差秦琼,去年八月押解军犯来到这里,本府的蔡太爷还给我回过批文。”斛参军说道:“你八月领了回批,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这里,是不是附近还有窝点?”秦琼说道:“小人因为有病耽搁在此。”斛参军问道:“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秦琼说道:“是朋友送的。”斛参军说道:“胡说!现在的人一个钱都舍不得花,怎么会送给你这么多银子?等明天到你的老窝拿住你的同党,就知道失主是谁了。为什么又打死了张奇?”秦琼说道:“小人十九日晚上在张奇店里投宿,忽然张奇带着很多人闯入我的房子,小人以为是强盗,失手打了一下,他自己撞到墙上死了。”斛参军说道:“看来你拒捕杀人也是真的。你的回批现在何处?”秦琼说道:“已托付友人带回去了。”斛参军说道:“这更是胡说了。你把来潞州投文时住在何处,生病时在谁家养病,一一从实说来,我好让人前去对证。”秦琼只得报出王小二、魏玄成、单雄信几个人,斛参军一一记下,让人点明赃物,把秦琼押回监狱,等到明天把窝主都拿来再审。  第二天,斛参军拜见蔡刺史,说道:“昨天老大人交给我的人犯,在房中拒捕杀人的叫秦琼,自称是齐州的公差,来这里投过文,却没有回批。并且带了很多银子,有马有兵器,非常可疑。张奇虽然死了,还没有检验尸体,而且还没有查明失主是谁,同犯有哪些,所以还没有结案。”蔡刺史说道:“这是个大案,你一定要仔细盘查,认真审问。”斛参军回到参军厅,立即命人去传唤王小二、魏玄成、单雄信等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章 秦琼打擂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王小二是衙门附近的人,花点钱在衙门里找个人,说秦琼虽然在王小二店里住过,但王小二并不知情,就放王小二回去了。官差硬说魏玄成在东岳庙经常留响马强盗歇脚,百般刁难,敲诈魏玄成很多银子。单雄信听说这事以后,带着千两白银和手下人一起来到潞州府自己的一所宅子,吩咐手下人去衙门请童、金二位官差。这两位官差一个名叫童环,子佩之;一个名叫金甲,子国俊,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汉,和单雄信是好朋友。金甲、童环来到以后,雄信把千两白银交给他俩,让他俩到衙门里打点。两个人贿赂了监狱的头头,见了秦琼一面,和秦琼约好开堂时口供要一致。斛参军这个人很贪婪,魏玄成也是雄信花了银子才不予追究。到皂角林去检验尸体的时候,金甲、童环二人买通了法医,把张奇的致命伤说成是被砖石撞伤的。负责审理的差人也得了银子,把银子说成是秦琼的朋友王伯当和李玄邃赠送的,不作盗贼论处。最后的结论是:  经审理,齐州的官差秦琼来到潞州,回批虽然已经寄回去,在潞州住的地方都有人作证,不以盗贼论处,张奇看见秦琼的银子多产生怀疑,带领众人捉拿,秦琼在仓促之中,用力推搡,致使张奇触墙而死。误伤人命,按照法律量刑从宽,发配充军。银两是王伯当、李密赠送的,等这两个人来问明情况以后,予以领回。  说起来这误伤人命也不应该充军,这是因为各个朝代的法律不一样。既然不是盗贼,银子应当领回去,而衙门却把银子存在了仓库,这是衙门想徇私舞弊,讨好蔡刺史。秦琼好不容易得了性命,哪敢去要银子和鞍马兵器?就让他们放在仓库里吧。秦琼要被发配到幽州,单雄信恐怕秦琼路上遭罪,又花了很多银子,让金甲、童环押解,好让他俩一路上照顾秦琼。金甲、童环领了文书,压着身披枷锁的秦琼上路了,出了府门,刑具就被打开了,一起来到单雄信的住处。   秦琼拱手施礼,说道:“感谢单二哥的救命之恩。”雄信说道:“是小弟连累了秦兄,真是惭愧啊!”秦琼说道:“这都是小弟的命运不好,所以才招来这样的横祸,若不是兄长尽心尽力的帮忙,小弟恐怕已经成了冤死鬼了。”雄信又把秦琼、金甲、童环邀请到二贤庄,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让秦琼在路上花。吃完践行酒就要上路,雄信拿出一封信说道:“童佩之,叔宝在山东、河南一带朋友很多,就是不用招呼,也会有很多慕名的朋友接待,这幽州是我们河北的地方,叔宝却没有朋友,恐怕一路上举目无亲,经过涿郡的时候,请把这封信交给顺义村的一个豪杰,此人姓张名公瑾,与我有八拜之交。让他带着你们去幽州,与官府的朋友打着招呼,以便照顾叔宝。”佩之说道:“小弟知道了。”三个人辞别了雄信上路了。  三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显得情投意合,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来到了涿郡,上午的时候来到了顺义村。顺义村有四五百户人间,正中间是一条街道,走进街头的第二家是一家饭店。秦琼停住了,说道:“贤弟,这就是顺义村,我们要去姓张的朋友那里,初次相见的朋友不好意思在人家那里吃饭。常言说:‘投亲不如住店。’我们先到饭店里吃过中午饭再去吧。”金甲、童环说道:“秦大哥说得有道理。”三人走进饭店,店主接着,安排到一个临街的房间,立即吩咐下人摆酒摆饭,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欣赏街上的风景。  只见大街上一队年轻人,都拿着齐眉短棍,排得整整齐齐。中间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长得像个门神,一身武装打扮,身披着大红彩缎。马后有很多人拿着刀枪,摆着架势跟在后面。秦琼问店主:“中间这个骑马的好汉是什么人?”店主说道:“这是我们顺义村的太岁爷。”秦琼说道:“怎么叫这么个凶恶的名字?”店主说道:“这个人姓史,名叫大奈,原先是西域将官,后来迷失在中原。想在幽州罗老爷手下谋一个旗牌官的职位,罗老爷看中了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真本领,让他在我们顺义村土地庙摆三个月的擂台,三个月如果没有对手,才能任命他为旗牌官。从去年冬天到现在还没有碰到对手,现在又要到擂台上去。”秦琼问道:“今天还打不打擂?”店主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不打了。”秦琼说道:“我们可以去看看么?”店主笑着说道:“老爷不要说去看,就是上去打擂也可以。”秦琼说道:“请店家帮我们照看一下行李,等看完打擂回来再来跟你算你饭钱。”  三个人走出饭店来到大街上,只见看打擂的百姓络绎不绝,也不用问路,跟着向北走,一会就来到了土地庙。庙前有几亩荒地,地上筑起一座擂台,有九尺高,方圆二十四丈。台下人山人海,都仰着脖子超擂台上观看。一班唢呐吹吹打打,把史大奈迎上擂台。叔宝弟兄三人挤了进去,来到擂台旁边,看看有没有人上去打擂。只见那擂台左边有两扇朱红栏杆,栏杆里面设着一个柜台,柜台上面放着天平法码,有几个少年坐在那里。三人来到栏杆边,叔宝问道:“朋友,打擂是个比武的地方,设这柜栏天平何用?”其中一人说道:“朋友,你不知道,我们史爷以打擂赌博。”叔宝道:“原来是为了银子。”那人道:“你不晓得,刚开始并没有这个意思。立起擂台以后,一个雷声天下响,五湖四海尽皆闻,英雄豪杰群聚于台下。我们史爷为人谨慎,恐怕打伤了人,没有凭据,有一个人上去打,要写一张认状。如果谁要上去,本人姓名乡贯年庚,发个誓要写在认状上,打死勿论。这个认状每一个人要写一张,都争强不服输,那个人肯落后,都要争先,为写这个认状,忙得一塌糊涂。因此史爷说不要写认状了,设下这柜栏天平。财与命相连;想打擂的朋友都必须到柜上来交银子。”叔宝道:“交多少?”那人道:“不多。一个人交五两银子,不论多少人,银子交完了,史爷发号令上来打。有一个先往上走,第二个豪杰赶上一步,如果把第一个人拖下来,拖下的就不能再上去了。在擂台上谁有本事打我史爷一拳,以一博十,赢我史爷五十两银子,踢一脚一百两银子,跌一交赢一百五十两银子,谁被打死或者打残疾了,只能怨自己没本事。起先有二三十人上台打擂,被史爷一个一个都打了下来,一个月之内,赢了一千多两银子。那些有银子但是本领不行的人,不敢到柜上来交,有本领没有银子的也打不成。故此后来这两个月上去打的人很少,今天是最后一天,还要把柜栏天平布置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豪杰上来打擂?也好有个圆满的结局。”叔宝对佩之、国俊笑着说道:“这倒也是豪杰干的事。”佩之就撺掇叔宝道:“秦兄上去吧,秦兄的本领我们是知道的,把一百五十两赢来,到幽州衙门里用也是好的。”叔宝道:“贤弟,我的时运不好。雄信送给我的银子,没有福受用,在皂角林惹下官司,来潞州受了这么多坎坷。哪还有心情上去打擂,还是不要说上去的事,看看就行了。”佩之想要上去打擂,说道:“这个机会不要错过了,小弟上去耍耍。”  这个童佩之、金国俊不是无名之辈,在潞州府衙门里也是有名的两个豪杰。叔宝与他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因为惹下官司,在雄信的引荐下才得以认识,又没有和他俩交过手,看见他俩兴致很高,要上去耍耍,叔宝也奉承地说道:“贤弟逢场作戏,你要上去打擂,我替你交五两银子。”叔宝在柜上交了银子,童佩之向擂台走去。那擂台九尺高,有十八层台阶。才走到中间,围着看热闹的几千人一声喝彩,把童佩之吓得骨软筋酥。因为很九没有人上去打擂了,今日又有人上去做圆满,众人呐喊给他助威。 童佩之有点底气不足,却又不好意思回来,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只见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又是立胳膊又是挽衣袖,发狠走向擂台。下边看的人赞道:“好汉发狠上去了。”  史大奈在擂台上已经有三个月没有遇到对手了,有点旁若无人。他看见来人脚步有点发虚,摆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架势等候来人。童环到擂台上,看史大奈身躯高大,压伏不下,他轻身一纵,双脚落将下来,史大奈用个万敌推魔势,将童环脚拿落在擂台上,童环站下,左手一撩,右手使个高头马势,来伏史大奈。史大奈做个织女穿梭,从右肋下窜到童环背后,抓住衣服腰带,叫道:“我也不打你了,下去罢!” 双手一用力,把童环从擂台上抛了下来,下边的人一让,就像燕子衍泥,弄了一脸灰沙,把一个童佩之弄得满面羞惭。  秦叔宝一看,怒火中烧,喝道:“让我上去!”往前就走。掌柜的拦住说道:“要上去还得交银子,前面的五两银子已输过了。”叔宝没有工夫,取出一大锭银子,丢在柜上说道:“这银子先放在这里,打完擂再跟你算罢。”也不从台阶上擂台,平地九尺高一窜,就跳上擂台来,直奔史大奈。史大奈赶紧招架。  拽开四平拳,踢起双飞脚。一个韬肋壁胸敦,一个剜心侧胆  着。一个青狮张口来,一个鲤鱼跌子跃。一个饿虎扑食最伤人,一  个蛟龙狮子能凶恶。一个忙举观音掌,一个急起罗汉脚。长拳架  势自然凶,怎比这回短打多掠削?  也不像两个人打,就如一对猛虎争食,擂台上只能看见一团人影。牡丹虽好,全凭绿叶扶持。史大奈在顺义村摆了三个月擂台,也没有遇到敌手。一个山头一只虎,幸亏顺义村的张公谨负责打擂的事,要不然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此时张公谨正在土地庙吩咐厨师整治酒席,庆祝史大奈圆满收官,又邀请了一个本村豪杰,名叫白显道。他二人是酒友,酒席还没有摆好,他俩在大殿上就着两样小菜先喝了起来。只见两个后生慌里慌张地进来说道:“二位老爷,史老爷不好了。”公谨道:“今日做圆满,怎么说这话?”来人道:“擂台上史爷倒先把一个人摔了下来,得了胜,后来又跳上来一个大汉,打了三四十合不分胜败。小的们在擂台底下看的仔细,史爷手脚都乱了,打不过这个人。”张公谨说道:“有这样的事?眼看着就圆满了,就碰见一个敌手。”又说道:“白贤弟,我们暂且不要吃酒了,大家去看看。”两人走出土地庙,分开众人,来到擂台底下,只见擂台上面正打得愁云怨雾,遮天盖地。正是:  黑虎金锤降下方,斜行要步鬼神忙。劈面掌参勾就打,短簇赚擘破撩裆。  张公谨见打得凶,不好上去,问底下看的人:“这个豪杰是从那一条路上来的?”有人就指着童佩之、金国俊二人说道:“那个身上有些沙灰的,是刚才被摔下来的。那个衣冠整齐的,是还没有上去打的。问这两个人,就知道在上头打的那个人是谁了。”张公谨是这一地方的人头,只见他一团和气,微笑着举手对佩之说道:“朋友,上面打擂的是谁?”童佩之正因为刚才被摔下来生气,看见叔宝就要打赢了,没好气地说道:“朋友,你管什么闲事?随便他们怎么打吧!”公谨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恐怕是道中朋友,不好挽回局面。”金国俊没有上去打,也不生气,上前说道:“朋友,我们不是没来历的人,要打就一个对一个打就是了,我们也不害怕,就是打输了,在这顺义村还认得几个本地朋友。”公谨道:“老兄在本地方认得何人?”国俊道:“潞州二贤庄单二哥有书信,让我们到顺义村投奔张公谨张大哥,我们还没有去。”公谨大笑。白显道指着公谨说道:“这就是张大哥了。”国俊道:“原来就是张兄,得罪了。”公谨道:“老兄是何人?”国俊道:“小弟是金甲,这位是童环。”公谨道:“原来是潞州的豪杰。上边打擂的是何人?”国俊说道:“这就是山东历城秦叔宝大哥。”  张公谨摇着手大声喊道:“史贤弟不要动手,此人就是我们经常提到的秦叔宝兄长。”史大亲与叔宝二人收住拳。张公谨挽着童佩之,白显道拖着金国俊四人笑着走上台来,六友相逢,彼此陪罪。公谨叫道:“台下看打擂的列位都散了罢!不是外人来打擂,是自己朋友来访。”又吩咐手下将柜台抬到土地庙里去。公瑾陪着叔宝走下擂台来到土地庙,铺拜毡顶礼相拜以后,乐鼓手吹吹打打进入宴席,公谨问道:“行李现在何处?”叔宝道:“在街头上第二家店内。”公谨吩咐手下把秦爷行李取过来,把那柜里大小二锭银子还给叔宝。叔宝立即打开包裹,取出雄信的书信递与公谨,公瑾拆开观看,说道:“啊!原来秦兄有难来幽州,不要紧,都在小弟身上。此席酒不过是郊外小酌,与史大哥贺喜,还要屈驾到小庄去一坐。”六人匆匆喝了几杯,不觉已是黄昏时候。公谨邀请众友来到顺义村,在大厅里点上蜡烛和香火,邀请叔宝和几位朋友八拜为交,磕头拜罢以后,排上酒席,一直饮到五更天。史大奈要到帅府回话,白显道也要陪秦琼一起去。张公谨让手下人备好六骑马,带着十几个,一齐进幽州投文。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公瑾仗义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一般人朋友很多,但能够交心的朋友必定不多,有的朋友在你有钱的时候显得很亲密,一旦你经受灾难,这些朋友就会躲得远远地。如果是有侠义心肠的朋友,一旦听说你遇到灾难,就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顺义村到幽州只有三十里路,五更起身,天刚明就到了。公谨在帅府西边找一家干净的饭店安顿好行李,就叫手人下到帅府西辕门外驻军营房中,把二位尉迟老爷请来。这个尉迟,不是那个尉迟恭,乃是周朝相州总管尉迟迥的族侄,兄弟二人,哥哥叫尉迟南,兄弟叫尉迟北,向来与张公谨关系很好,现在是罗公麾下很有影响的两员旗牌官。帅府东辕门外是文官的官厅,西辕门外是武官的官厅,旗牌官带领众官兵,只等辕门里掌号手奏乐三次,中军官进辕门升旗放炮,然后去打开帅府大门。尉迟南、尉迟北一身武装打扮,正要走出营房,只见两个后生走进来说道:“二位爷,我家老爷有请。”尉迟南说道:“你是顺义村上来的么?”后生道:“是。”尉迟南道:“你们老爷现在在城里么?”后生道:“就在辕门西边一家饭店里,请二位老爷过去说话。”  尉迟南吩咐手下看好营房,直接朝公谨住的酒店走来。因为尉迟南兄弟是两个金带前程的官员,公瑾认为不太不便,就把叔宝、金甲、童环藏了在客房内,等到公谨引见的时候,才好出来见客人。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三人正在那里坐着,只见尉迟兄弟来了,赶紧起来打招呼,分宾主坐下。尉迟南看见史大奈也在,就开口说道:“张兄今日进城这么早,想是为了史大奈兄打擂台日期已完,要参见罗元帅吧。”公谨道:“这是一个事,另外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尉迟南道:“还有什么事?”公谨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书信,递与尉迟兄弟,尉迟南接过信打开,兄弟二人看完以后,说道:“哦,原来是潞州二贤庄单二哥的书信,举荐秦朋友到我们衙门投文,秦朋友现在哪里?赶紧请出来相见。”公谨向客房里喊道:“秦大哥请出来吧!”只听一阵哗哗啦啦的锁链声,童环拿文书,金甲带铁绳,押着披枷带锁的叔宝走了出来。尉迟兄弟勃然变色,说道:“张大哥,你太小看我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单二哥的书信送到兄长这里,因亲及亲,都是朋友,怎么能这么对待秦朋友!”公谨陪着笑脸说道:“实不相瞒,这刑具原是做成的活扣儿,恐怕你们兄弟责备,所以如此,如果显得薄分,取掉就是了。”  尉迟兄弟急忙走上前,亲手替叔宝去了刑具,说道:“久闻秦兄大名,如春雷贯耳 ,只恨隔山隔水,路途遥远,不能相会。今日能够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叔宝说道:“在下是一名军犯,如果能得到二兄的帮助,真是感恩不尽。”尉迟南说道:“秦兄请放心,都在愚弟身上。这二位就是童佩之、金国俊吧。”二人说道:“小的就是童环、金甲。”尉迟南道:“都不必太谦,刚才看见单员外书信上有二位的大名,都是道上的朋友。”大家相互拜见了以后入席就坐,尉迟南说道:“佩之,桌上放的就是送给罗元帅的解文么?”佩之答道:“就是。”尉迟南道:“请把文书先取出来,让我兄弟看看里边的事故。等罗元帅升堂问到时,小弟们才好回答。”重环假装小心地说道:“这是官府密封好的,小弟不敢擅自开启。”尉迟南说道:“没事,就是钉封的文书,也还要动了手。不过是个解文,打开无妨?就是到大堂上,少不得也是经愚兄弟的手拆开,不必介意。”公谨吩咐手下取火酒半杯,将弥封润透,轻轻揭开,把文书取了出来。尉迟兄弟开看了以后,又递还童环,吩咐照旧弥封。  只见尉迟南默默无语。公谨问道:“兄长看了文书,怎么沉思不语?”尉迟南说道:“很久以前就听说潞州单二哥高情厚谊,只恨不能见上一面,今日这件事却办得不很周到。”秦叔宝非常感念雄信的活命之恩,听见有人说他的不是,顾不得是初此相会的朋友,上前分辩道:“二位大人,秦琼和雄信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我到潞州以后才有一面之交,他却我最困难的时候鼎力相助,救我于危病之中,我回家的时候又赠银五百两。秦琼命运不济,在皂角林中误伤人命,被太守问成重罪,又是雄信不惜千金救秦琼,真有再造之恩。二位大人怎么嫌他办事不周到?”尉迟南道:“就是因为这个事。看雄信的书信,把秦兄引荐到张仁兄这里,单员外友道已尽。但是看这文书,秦兄在皂角林打死张奇,问定重罪,雄信有回天手段,能使案件改重从轻,发配到我们衙门来。我是想天下这么多地方,怎么不拣个鱼米之乡,偏偏发配到这里来?秦兄是不知我们罗帅的厉害。他原是北齐的虎将,姓罗名艺,北齐灭亡以后,不肯坐隋朝的臣子,统兵一支杀到幽州,结连突厥可汗反叛。皇家屡战不胜,只得颁诏招安,将幽州割与罗帅,让他自己收租税养老,统雄兵十万镇守幽州。罗帅凭借武功高强,举动非常任性,凡外地解进本府的犯人,恐怕行伍出身的人性情顽劣,不遵约束,见面时要打一百棍,名杀威棒。十人进来,九死一生。秦兄如今遇到这个坎,我只好随机应变:叫佩之把文书封了,让小弟先拿到挂号房里去,吩咐挂号官将别衙门的文书先收起来,只把潞州解文挂号,让秦大哥一个人进去。”  众朋友听了尉迟南的话,都很吃惊。张公谨问道:“尉迟兄为什么只让秦大哥一个人进去?”尉迟南道:“各位朋友有所不知。罗帅的太太是个慈善之人,每到初一十五就吃斋念佛,老爷每次坐堂,太太屡次叮嘱老爷不要打人。恭喜秦大哥,今日恰是三月十五日,如果进去的人多了,有人触怒罗帅,到那时我就不好说话了。现在秦大哥暂且把头巾儿摘了,将头发蓬松,在脸上涂上黄泥,假托有病。金甲童环二位兄弟多担点责任,进帅府以后就说犯人有病。或者罗帅喜怒之间,让愚兄下来验看,我就回覆果然有病,劝罗帅发放收管,秦大哥出身行伍,武功高强,说不定凭着一刀一枪的功夫,博一个衣锦还乡。只是现在是早堂,投文最难,却与性命相关,你们速速收拾,我先进去把文书挂号。”  尉迟二人到挂号房中,吩咐挂号官:“将今日各衙门的解文全部都收起来,只将这潞州一纸文书挂号就行了。”挂号官不敢违命,说道:“小官知道了。”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掌号官奏乐三次,中军官已经进入辕门。叔宝收拾停当,在西辕门等候,尉迟二人将挂过号的文书,交给童环,自己迈步走进辕门让随班放大炮三声,帅府的大门打开了。中军官、领班、旗鼓官、旗牌官、听用官、令旗手、捆绑手、刀斧手,一班班,一对对,一层层,都进帅府参见完毕,仰首挺胸站立两旁。报门官报门,先让昨天晚上在边关巡逻的将官进去汇报情况,这个人出来以后,第二个进的人是供给官,送进办公用品和饮食等物。第三次就是挂号官,捧着号簿走进帅府,犯人披枷带锁,押着进入辕门等候。挂号官出来以后就利害了,只听得两边二十四面金锣,一齐响起。一面虎头牌,两面令字旗,跟着挂号官从西角门出来,来到大门外的台阶上。执旗官吩咐来投文的人和犯人一齐跟着进来。童环捧文书,金甲带铁绳,将叔宝押进大门,还不要紧,进入仪门的时候要从东角门钻在刀枪林内。来到月台下,执牌官叫犯人跪下。从东角门到帅帐前的月台下也只有二三十步,就像爬了几十里峭壁。秦叔宝身高丈余,一个豪杰困在威严之下,只觉的身子都小了,跪伏在地,偷着观看坐在正中间的那位官员,只见他威风凛凛,骨骼非凡,可能是操劳过度,头发胡须发全白了,显得更加老谋深算。身穿一品朝服,像泰山一样端坐在那里,巍巍不动。  罗公叫中军把解文递上来。中军官下月台取了文书,到滴水檐前,双膝跪下。帐上将官接过文书,罗帅旁边负责检验的官吏拆了弥封,把文书铺在罗帅的面前。罗公一看是潞州刺史解军的解文,如果是别的衙门解来的犯人,打或者不打也就发落了。潞州的刺史蔡建德是罗公的得意门生。这罗公是一员武将,怎么会有蔡建德这样的文官门生呢?原来当年蔡建德曾解押幽州军粮来晚了,按军法就该重罚,罗公见他是青年进士,法外施仁,没有治罪。蔡建德知恩图报,就拜在罗公门下。现在罗公看见从门生那里解来一个犯人,将文书从头看到底,想看看蔡建德才思何如,这个犯人是否罪有应当。当亲眼看到这名军犯名叫秦琼,历城人,有点触目惊心,停了一时,将文书就丢开了,叫验吏将文书收去,誉写入册备查,又吩咐中军官:“叫押送的官差将犯人带回,午堂后听审。”童环、金甲听见叫他下去,心中暗喜, 赶紧走下月台带着秦琼走了。 第二十六章 秦琼见姑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此时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都在西辕门外等着,看见人出来了,公瑾问尉迟南:“怎么样了?”尉迟南说道:“午堂后听审。”公谨说道:“审什么事?”尉迟南道:“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以前都是要么打要么不打,然后就发落了,不知还审什么事?”公谨问道:“什么时候?”尉迟南道:“还早着呢,现在已经退堂了,吃过中午饭以后再升堂问事,放炮升旗,与早晨升堂是一样的规矩。”公谨说道:“这么说还早,我们不如去饭店喝点酒压压惊。出了辕门以后就去了刑具,然后安安心心地去饭店,听见放炮以后再来也不晚。”  早堂结束以后,罗公没有回家,而是退到了后堂。叫手下人脱去蟒袍玉带,戴上诸葛巾,穿上便服,坐在办公桌前,吩咐家将到验吏房中把刚才潞州解军文书拿来。文书拿回来以后在办公桌上展开,罗公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文书合起来放在了一边,让家将到后院请老夫人秦氏来后堂议事。秦氏夫人,拉着十一岁的公子罗成,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来到后堂。老夫人深施一礼坐了下来,公子站在旁边。夫人开言说道:“老爷今日退堂,为什么没有回内衙?唤老身来后堂要商议什么事?”罗公叹了一声,说道:“当年遭国难,你的哥哥武卫将军为国捐躯,不知有没有留下后人?”夫人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说道:“先兄秦彝,听说在齐州战死。嫂嫂宁氏就生下一子,乳名叫太平郎,当时才三岁,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天各一方,朝代也不同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知老爷为何突然问到这事?”罗公说道:“我刚才升堂的时候,从河东解来一名军犯。夫人你不要见怪,倒与夫人同姓。”夫人问道:“河东可就是山东么?”罗公笑着说道:“真是妇人家说话,河东与山东相隔有千里之遥,河东怎么可能是山东呢?”夫人说道:“既不是山东,天下同姓者多的是,一定不是我那山东那个秦了。”罗公道:“文书上却说这个姓秦的,正是山东历城人,奉命从齐州到河东潞州出差。”夫人说道:“既然是山东人,说不定就是太平郎。他的面貌我虽然不记得了,家世应该彼此都了解,老身现在想见这姓秦的一面,问问他家是哪里,祖上何人,就知道是不是了。”罗公说道:“这个也不难。只是夫人是内室,与配军见面恐怕有失官家的威严,必须还要垂帘,才好唤他进来。”  罗公叫家将把朱帘放下来,然后传令,开小门唤潞州解人带军犯秦琼进见。张公瑾这班朋友正在饭店饮酒压惊。只有叔宝因为还要听审,不敢放开了喝,就等着放炮开门,带上刑具来听审,那里想到是开小门。那辕门内监旗官,放开嗓子喊道:“老爷坐后堂审事,叫潞州解子带军犯秦琼听审!”却看不到有人答应,只好到处寻找,一直找到尉迟兄弟所在的饭店才找到。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慌忙把刑具套上。尉迟南、尉迟北是本衙门官员,童环、金甲带着叔宝,一同走进帅府大门。张公谨三人站在外面等候消息。这五个人进了大门,仪门,上月台,到堂上,就要走进后堂,从屏门后走出两员家将,说道:“其他人都不要进来了,军犯一个人进来。”家将接了铁绳,将叔宝带进后堂。叔宝在台阶上跪着偷偷地往上看,不像早堂时有这些刀斧威仪。只见罗公穿着便服,后面站立着六位穿着青衣带着大帽的武士,都垂着手,台阶下也站着家将八员,带着头巾扎着袖口。叔宝见了,心里稍微有点放松。罗公喊道:“秦琼往前来。”叔宝害怕被打,装作有病,伏在地上爬不上来。罗公叫家将把秦琼刑具去了,两员家将下来,把那刑具打开。罗公让秦琼再往前来。叔宝又跪着朝前挪了几步。罗公问道:“山东齐州像你一样姓秦的有几户?”秦琼道:“齐州历城县,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姓秦的很多,军丁只有秦琼一户。”罗公说道:“这么说你是军籍了。”秦琼说道:“是军丁。”罗公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大胆!你又来诓骗本官了。你在齐州当差,奉那刘刺史差遣到河东潞州公干,既然是军丁,怎么又在齐州府当差啊?”秦琼赶紧磕头,说道:“老爷,因为山东最近强盗很猖狂,本州招募,有能抓捕强盗的重赏。虽然秦琼原来是军丁,因为捕盗有功,刘刺史提拔小人做兵马捕盗都头,奉本官差遣到河东潞州公干,又因为误伤人命,发配到这里。”罗公说道:“原来你是军丁,替补到县里当差,我再问你:‘当年有个为北齐主尽忠的武卫将军秦彝,听说他的家属流落在山东,你知道不知道?’叔宝一听到父亲的名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台阶都打湿了,说道:“武卫将军就是秦琼的父亲,望老爷看在先人的薄面上,宽恕小人吧。”罗公立即站了起来,说道:‘你就是武卫将军之子。”  听到外面的一席话,老夫人在朱帘里等不及了,开口说道:“那姓秦的,你的母亲姓什么?”秦琼说道:“小的母亲是宁氏。”夫人道:“啊!太平郎是那个?”秦琼道:“就是小人的乳名。”老夫人见自己的亲侄儿一个人落难如此,亲自把朱帘揭开,来到后堂,抱着秦琼就哭了起来,秦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哭着趴在地上磕头,罗公长叹一声,说道:“你乃是我的内侄,赶紧起来吧。”公子在旁边看见母亲很伤心,也哭了起来。手下家将早已把刑具拿了,来到大堂外面喊道:“潞州的解差,这刑具你拿走吧。秦大叔是老爷的内侄,老夫人是他的嫡亲姑母,已经在后堂认了亲了,领批文不要紧,明天盖了金印以后送给你。”尉迟南兄弟二人拍手大笑,走出府门。张公谨等众朋友,都在外面等候;见尉迟兄弟笑着出来了,问道:“两位怎么笑容满面?”尉迟南说道:“列位放心,秦大哥原是有根本的人。罗老爷就是他的嫡亲姑爷,老太太就是姑母,已认做一家了。我们继续到酒店去饮酒贺喜。”  罗公拉着秦琼走进内宅,对公子说道:“你可以陪着表兄到书房沐浴更衣,把我现成的衣服拿来给你秦大哥换上。”叔宝梳洗打扮,洗去了脸上的黄泥,随后就出来拜见姑爷、姑母,与公子也拜了四拜。又向表弟要了两幅柬帖,写了两封书信:一封书信是给金甲、童环的,让他俩领了回批以后,回到潞州给单雄信报个喜信;一封书信给尉迟兄弟,让他转达对张公谨三友的谢意。此时后堂上已经摆好了酒宴,罗公老夫妇坐在上位,叔宝与表弟分别坐在左右。酒过二巡,罗公开言说道:“贤侄,我看你仪表堂堂,必有过人之处。你的父亲去世得太早,母亲又寡居异乡,有没有习学些武艺?”叔宝说道:“小侄会用双锏。”罗公说道道:“一定是你的父亲留下的这两根金装锏,带到幽州了没有?”叔宝说道:“小侄在潞州误伤了人命以后,蔡刺史将这两根金装锏作为凶器,还有鞍马行囊,都被存在了仓库。”罗公说道:“这不要紧,蔡刺史就是老夫的门生,等以后派人取回来就是了。我现在有句话要对贤侄讲:老夫镇守幽州,有十余万雄兵,千员官将都是论功行赏,从来没有徇私舞弊。我如今要把贤侄补在标下为官,恐怕官兵们议论,使贤侄没有颜面。老夫的意思,明天要到演武厅去,当面比试武艺,你如果弓马熟娴,就补在标下为官,也让众位将官没有话说。”叔宝躬身说道:“若蒙姑父提拔,小侄终身有靠,恩同再造。”罗公吩咐家将,传兵符出去,通知中军官,明日所有兵马出城,往教军场操演。  第二天五更天的时候,罗公就下令放炮开门,中军簇拥,史大奈在大堂参谒,汇报打擂台的事,补了旗牌官一职。众家将官都戎装打扮,跟随着罗公的驷马车拥出帅府。  叔宝那时候还没有金带银带前程,也只好像罗公本府的家将一样打扮:头上戴着金顶缠综大帽,穿柔头补服,粉底皂靴,骑上马跟着罗公出去了,公子带着四员家将,随后也想出帅府,无奈被守辕门的旗牌官拦住了,不肯放公子出去。原来是罗公平时吩咐的。公子虽然才十一岁,却膂力过人,骑劣马,扯硬弓,经常常领着家将在郊外打猎。罗公为官廉洁,恐怕公子踹踏百姓田苗,所以让守门官不许放公子出帅府。公子只得命家将牵马进府,回到后堂老母跟前,钻到母亲的怀里啼哭起来,说要往演武厅去看表兄比试,守门官不肯放出。因为叔宝是老夫人的亲侄子,不知他武艺如何,要公子去看着,好回来说给自己知道。老夫人推开公子,呼唤四个老家园。这四人跟着罗公从北齐到现在,同荣辱,共休戚,都是金带前程。老夫人说道:“你四人我最放心,可以同公子一起去演武厅看叔宝比试。听说那守门官拦阻,你就说是我叫公子去的,只是瞒着老爷一人就是了。”四人道:“知道了。”公子见母亲发话了,非常高兴。急忙从书房中取出一张花哨的小弩,锦囊中带几十枝软翎的竹箭,想在看完表兄比试回家的路上,顺便在荒郊野外射些飞禽走兽玩玩。  五人骑着马就要走出帅府,守门官依旧拦住。老家园说道:“老太太让公子去看秦叔宝比试,只瞒着老爷一人。”守门官说道:“求小爷快些回来,不要让老爷知道了。”公子大喝一声:“不要多言!”五骑马出辕门,来到城东教军场。此时教场中已经放炮升旗,五骑马直接来到东辕门,下了马站在那里观看。那四个老家园恐怕老爷在大帐上看见公子,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把公子夹在中间。毕竟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章 锏服三军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当一个人时运不济的时候,手里有黄金也会减价,当时来运转的时候,就是生铁也会发出光芒。叔宝在山东也做了不少事,一到潞州,就受了很多挫折,就是因为时运还没有来到。一旦遇到罗公,凭着一身的本领,还怕不能一地登天,成就一番事业?罗公想扶持叔宝,端坐在大帐中,只见十万雄兵,列开阵势,用兵之法,井井有条。帐前大小官将头目,全装披挂,各持锋利器械,排列左右。叔宝站在左列,暗暗点头,心中叹道:“现在才知道我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妄自在山东夜郎自大。你看我这姑爷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胡须都白了,身穿一品朝服,掌握着生杀之权,一呼百应,大丈夫定当如此。”要知道罗公也不是要看三军操练,一直留心于叔宝。看见秦琼点头,有嗟叹之意,叫了过来,说道:“秦琼。”叔宝跪下答应道:“有。”罗公问:“你会不会武艺?”秦琼道:“会用双锏。”罗公昨日在帅府家宴中问过,现在为何又问一遍呢?因为他知道秦琼的双锏在潞州贮库,当着三军将官的面不好意思直接把自己的锏给他用。罗公命令家将:“把我的银锏拿下去。”罗公这两条锏连金镶靶子,才六十多斤重,长短尺寸跟秦琼的锏也差不多;只是用过重锏的手,用这罗公的轻锏越发觉得轻巧。两个家将捧着双锏下来了,叔宝跪在地下,伸出双手接过银锏,用力一跃,跳将起来。轮动那两条锏,就像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罗公在座上大声喝彩:“舞得好!”难道罗公的标下,就没有舞锏的人,为什么单单给秦琼喝彩呢?这其实是做给各位将官看的,大家也都明白罗公的意思,两班齐声喊道:“好!”  公子在辕门外爬在老家园的肩背上,看见表兄的锏法确实好,舞到妙处,连身子都看不见了,就像被一团月光罩住。公子不敢高声吆喝,暗喜道:“果然好。”叔宝舞罢锏,捧着双锏上来了。罗公又问道:“还会什么武艺?叔宝道:“枪也晓得些。”罗公叫取枪上来。两班官将奉承叔宝,拣绝好的枪,取了上来。枪杆也有一二十斤重,用牛筋缠绕,生漆漆过。叔宝接在手中,把虎身一挫,右手一迎,牛筋都迸断,攒打粉碎,一连使折两根枪。秦琼跪下道:“小将用的是浑铁枪。”罗公点头道:“真将门之子。”吩咐家将:“从枪架上把我的缠杆矛抬下与秦琼舞。”两员家将抬了下来。重一百二十斤,长一丈八尺。秦琼接在手中,打一个转身,把枪收将回来,有些拖泥带水。罗公暗暗点头,心想:“枪法不怎么样。此子还可教。”罗公为何说叔宝枪法不怎么样?因为他还没有传授。秦琼在齐州当差时,不过是在江湖上学到了一些绣花枪,中看不中用,怎么能经得起罗公的法眼?只好勉强称赞几声。这些军官看见秦琼能舞这样的重枪也很吃惊,看他舞得好看,也分不出好歹,随着罗公喝彩,就连叔宝心中也认为很好!叔宝舞罢枪,罗公即便传令开始操练。只听得教场中炮声一响,正是:  阵按八方,旗分五色,龙虎奋翼,放帜迷天。横空黑雾,皂纛标  坎北之兵;彻汉朱霞,赤帜识南离之像。平野满梁园之雪,旄按庚  辛;乱山回寒谷之春,色分甲乙。顽愚不似江陵石,雄武原称幽冀  军。  操练完毕以后,中军官请求号令:“三军将官操练完毕,禀告老爷,到比试弓箭的时候了。”罗公看着秦琼问道:“你会不会射箭?”罗公的意思是会射箭就射,不会射箭就不射。秦琼正是得意的时候,认为自己的锏与枪舞得好,便随便答应道:“会射箭。”他哪里知道罗公标下一千员官将,止有三百名弓箭手,精中求精,挑选了六十员骑马射箭的官员,都是百发百中的强手,如果只会射枪杆子之类的活靶子,就不能是算会射箭的。罗公知道秦琼力大,将自己用的一张弓、九枝箭,交给秦琼。军政司将秦琼名字续上,上台跪下禀告:“老爷,众将用何物作为射箭的靶子?”罗公不知道秦琼的射箭功夫到底如何,就说道:“射枪杆罢。”这枪杆是射箭当中最简单的,不是两军阵上的枪杆,是从后帐中领出的一根木头枪杆,九尺长,放到一百八十步弓基址所在,只插一根本枪,把枪杆上的令字蓝旗去掉了。此时军政司在点名簿上唱名点将。秦琼哪里知道这些将官都是平时练就的本领,连新旗牌官史大奈在内,总共有七个人上场射箭,没有一只箭不射中枪杆的。叔宝因为是续在后面的,看见这些官将都射中了枪杆,心中有些发慌,心想:我不应该说过头话,刚才我姑爷问我:“会射箭么?”我就该答应道:“不会”也罢了,他也不会怪我。我怎么能答应会射呢?心里有点后悔。  罗公是个有心人,并不是要看众将射箭,只是为了叔宝。他看见秦琼有点精神恍惚,就知道他射箭不行,叫他过来。叔宝跪下,罗公说道:“你也看见了,我标下这些将官都是奇射。”罗公是个有意思的人,只要秦琼谦让,罗公就好免他射箭。谁知道叔宝没有理解姑父的意思,少年人出言不逊,说道:“诸将射的枪杆是死物,不足为奇。”罗公问道:“你还有什么奇射?”叔宝道:“小侄会射天上正在飞翔的小鸟。”罗公年高任性,一定要让他射个飞鸟看看,吩咐中军官让其他将官暂停射箭,只让秦琼射空中飞鸟。军政司将点名簿收了,众将官都停住了射箭,秦琼张弓搭箭,站立在月台之上,等候天边飞鸟。青天白日眼都看酸了,一个飞鸟都没有。十万雄兵刚刚摇旗擂鼓的操练,哪能这么快就有飞鸟过来,罗公就说道:“叫供给官取生牛肉两块,挂在大纛旗上。”只见血淋淋的两块牛肉挂在半空中飘荡,把那山中叼鸡的饿鹰引来了几个,叼那牛肉。  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公子在东辕门外,替叔宝着急:“我这表兄,今日定要出丑。其他的鸟都好射,惟有鹰射不得。尘不迷人眼,水不迷鱼眼,草不迷鹰眼。鹰有滚豆之睛。鹰在半空中飞翔,山坡下草地上有豆子滚动,它都能看见,你这箭射不下鹰来,言过其实,我父亲就不肯重用你了。可怜表兄也是一个英雄,千里来奔,我助他一箭吧。”公子想到这里,撩开衣服,取出花梢小弩,把弦拽满了,锦囊中取一枝软翎竹箭,放在弩上,隐藏在怀中。那些官将头目十万人马,都看秦大叔射鹰,却不知道公子在辕门外发弩。就是跟着公子的四个老家园也不知道;前边两个不用说是不知道了,后边两个面向西站立,正是夕阳时候,日光照在脸上,两人正手搭凉棚,遮挡日光,往上看叔宝射鸟。公子弩硬箭又不响,故此不知。公子又不能马上就把箭放了去。叔宝不射,他如果射下鹰来,那不就露陷了?可怜叔宝见鹰下来叼肉,刚要扯弓,那鹰又飞开了。众人又催逼,叔宝没办法,只得扯满弓弦,发了一箭。弓弦响动,鹰先知觉。看见箭来,鹞子翻身,用招叠翅把叔宝这枝箭裹在硬翎底下,并没有伤得性命。秦琼心里着急,只见那鹰翩翩跹跹,裹着叔宝那一支箭,竟然落将下来。军营里响起了赞叹的口哨声,大小官将头目人等,一齐唱彩。正是:  旁观赞叹一齐起,当局精神百倍增。  连叔宝自己也不知这个鹰是怎么射下来的?公子急忙把花弩摭掩在袍服内,领着四个老家园上马,先回了帅府。中军官把鹰取过来献给罗公。罗公觉得很有面子,非常高兴,亲自走下大帐替叔宝披红挂彩。又吩咐其余各位将官,不必射箭了,一概有赏,犒劳三军。鼓乐手吹吹打打回了帅府。公子先回了府内,恐怕表兄没有面子,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母亲。  罗公回到府中,在家宴上对夫人说道:“令侄双锏绝轮,射箭超群,只是枪法欠缺了一些”对秦琼说道:“府中有个练武场,贤侄可以向你表弟习学枪法。”秦琼说道:“感谢姑父成全之恩。”从此以后,表兄弟二人每天在练武场走马使枪。罗公一有闲暇的时间,就亲自过来指教,教秦琼罗家独门枪法。 第二十八章 秦琼赠金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叔宝是个孝子,当初奉差到潞州,认为一个多月就可以回家,想不到事情千变万化,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还不能回家侍养老母,难道在秦琼在帅府就乐不思蜀,把老母就置之度外了?可怜他思念母亲的心情,时时刻刻都没有停止过。秦琼明白一个道理,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我如果是来幽州探亲,住的日子长了,说老母年岁大了,很好告辞。我却是充军发配来到这里,幸亏遇到姑爷在这里做官,还提拔了我,如果我要告辞,老人家是个性情中人,能心甘情愿的放我回去吗?他如果说道:‘现在我老夫在此为官,你回去就回去了,如果不是我老夫为官,你也回去么?’到那时想回也回不去了,又失了他的宠爱。”秦琼不是现在才这样想,自从来到幽州就想过这事了。因为和表弟经常在一起练武,关系很好,秦琼时常央求公子对姑母说,想让姑母在姑爷面前吹吹耳边风让他回去。可是公子更是少年心性,他如果不喜欢这个人,就会一刻也容不了他。因为和表兄是英雄相聚,意气相投,舍不得表兄离开,就是父母要让他走,说不定他还会在中间阻挠,怎么肯替他说话呢?不过随口骗秦琼:“前天晚上我已经对家母说了,父亲说就在这几天打发兄长回去。”秦琼也不好对问,不知不觉几个月又过去了。  直到仁寿三年八月间,有一天罗公来到书房中,想考考二人的学问。此时公子还没有梳洗,罗公忽然抬头,看见粉墙上写着四句诗,罗公认得是秦琼的笔迹。原来叔宝因为想家乡想得太厉害了,一天酒后,偶然在墙壁上写了这几句。罗公认为这是秦琼真实心情的表露,看了诗以后心里很不痛快。诗是这样写的:  一日离家一日深,独如孤鸟宿寒林。  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  罗公不在等着和二位公子相见了,转身又回了后堂。老夫人迎着说道:“老爷去书房考较孩儿学问,怎么匆匆又进来?”罗公叹道:“人家的儿子不中养,养成了还是人家的儿子。”夫人说道:“老爷为何说出这样的话?”罗公说道:“夫人,自从令侄来到幽州,老夫看待他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并没有亲疏之分。我的意思是等待边廷有事,让他出马立功,然后表奏朝廷,封他一官半职,好衣锦还乡。没有想到令侄不但不领我的情,反而怨恨我。刚才我到书房中去,墙壁上写着四句诗,总是思乡意思,我把他留在这里反而落了不是。”夫人听说以后眼中落泪,说道:“我那兄长去世太早,家嫂又寡居异乡,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出外多年,举目无亲。老爷现在提拔他,最多是当个一品官,不如叫他回家看望母亲。”罗公说道:“夫人的意,也是要让令侄回去吗?”老夫人说道:“老身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一直没敢说。”罗公说道:“夫人不要伤心了,现在就打发令侄回去。”说完,就吩咐下人准备饯行酒。又传令出去,在营中要一匹好马,并配上走远路用的鞍桥,然后送进帅府。罗公来到自己的书房,叫书童到前边书房里跟秦叔宝讲:“叫秦叔宝把去年放在潞州贮库的东西开一个详细的单子,我好写信。”那时候蔡建德还在潞州任上,正好打发秦琼到那里去取。  童儿来到书房中说道:“秦大叔,老爷的意思,打发秦大叔往山东去。让你把放在潞州贮库的东西,开一个详细的单子,老爷要写信。”公子进里边来对叔宝说了,叔宝欢天喜地。公子说道:“快把潞州贮库的东西开了细帐,叫兄长自己去取。”叔宝急忙取出一只竹简,写得很明白。书童拿着交给了罗公。罗公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潞州蔡刺史的,让秦琼取行李;一封是举荐秦琼到山东道行台来总管衙门的荐书。酒席已经准备好了,罗公对书童说道:“请秦大叔出来饮酒。”秦琼来到前厅,老夫人指着酒席说道:“这是你姑爷给你准备的践行酒。”叔宝哭着跪在地上拜谢。罗公用手把秦琼馋了起来,说道:“不是老夫让你留在这里受委屈,我是想等你在边廷立功,得个一官半职再回家乡。想不到现在边庭很安静,不能如我所愿。你的姑母说:‘你的母亲年龄大了。’我现在打发你回去。这两封书信,一封书信是到潞州蔡建德取鞍马行李;一封书你到山东送给山东大行台兼青州总管,姓来名护儿,我与他的父亲是好朋友。现在镇守一方,举荐你到他标下去做个旗牌官,等以后立了功也能图个进步。”叔宝叩谢,拜罢姑母,与表弟罗成对拜四拜,吃过践行酒就起身告辞了。此时鞍马行囊已经准备停当。秦琼出了帅府,尉迟兄弟两个知道了,又请秦琼喝了几杯。叔宝向尉迟兄弟表达了谢意以后,连夜又赶到涿州顺义村。张公谨要留叔宝在家住几天,因为叔宝急着要回去,也没有十分勉强。张公谨给单雄信写了一封信让秦琼捎带,然后就送秦琼上路了。  叔宝归心如箭,马不停蹄,两三天就到了河东潞州。秦琼进城经过府前饭店,王小二首先看见了,赶紧往屋里跑,喊道:“婆娘不好了。”柳氏说道:“为什么?”小二说道:“当初在我家少饭钱的秦客人,因为人命官司,被问罪发配幽州。一二年竟然当了官,穿着官服骑着马到衙门前来了。他一定非常生我的气,该怎么办吧?”柳氏说道:“古人说:‘去时留人情,转来好相见。’当初我叫你不要这等炎凉,你不肯听,如今没脸见他。你还是躲了吧。”小二说道:“我躲不得。”柳氏道:“你怎么躲不得?”小二道:“咱们是开饭店的,如果他说住在这儿等我,我不知道要躲多场时间?”柳氏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小二说道:“就说我已经死了。人死不记冤,打发他走了以后我才出来。”王小二着了忙,给老婆出了一个难题以后,急忙走开了。柳氏是个贤妻,只得依了丈夫,在家里假装哭哭啼啼的样子。叔宝到店门外下马,柳氏擦擦眼泪说道:“秦爷来了。”叔宝说道:“贤人,我现在还不能进来拜谢你,叫手下看着马和行李,等我到府中投了文书再来。”说完,拿着罗公的书信就进了衙门。  此时蔡建德正在大堂上坐着,守门的人报告说幽州罗老爷派人来送信。蔡公吩咐让他进来。叔宝是个有意思的人,在得意的时候更加谨慎,从东角门捧着书信走了上来。蔡刺史认得是秦琼,赶紧站起来走到大堂门口,以礼相待,叔宝走上月台参拜。蔡公先问了罗公的情况,然后说到就是仁寿二年皂角林那桩事,我也是从宽发落。叔宝道:“蒙老大人照顾,秦琼感恩不尽。”蔡公说道:“那童环、金甲从幽州回来以后,说道罗老将军是你的亲姑父,我十分欢喜,真是无巧不成书,反而成全了你到幽州与令亲相会了。”叔宝道:“我家姑父罗公有书信在此。”蔡公接过来一看,是罗公亲笔,就站在那里打开细看,看完以后说道:“秦壮士,罗老将军这封书没有说别的,只是取去年在我潞州的物件。”叔宝道:“是。”蔡刺史叫库吏把仁寿二年寄库赃罚簿拿来。库吏将赃罚簿递呈在公座上,蔡刺史用珠笔核对那银子。当初在皂角林抓捕秦琼的时候银子弄丢了一些,又加上参军厅趁机侵吞,与前数不符。只有碎银五十两,贮封未动。那黄骠马一匹已经卖了,马价银三十两在库里,五色潞绸十匹,做好的寒衣四套,缎帛铺盖一副,熔金马鞍辔一副,镫扎俱全,金装锏二根,一一点过,叫库吏拿过来在月台上交给秦琼。叔宝一个人也拿不得许多东西,被童环、金甲见了,帮助他拿了这些东西。蔡刺史又吩咐库吏:“从本府公费银子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罗老将军令亲秦壮士为路费。”这正是:  时来易觅金千两,运去难赊酒一壶。  叔宝拜谢蔡公以后,拿着这一百两银子,佩之、国俊替他搬了行李,直接来到王小二店中。叔宝正在和金甲、童环二人说话,只见柳氏哭着拜倒在地,说道:“去年都是我丈夫的不是,得罪了秦爷。当初就该死。自从秦爷出事以后,我丈夫被参军厅拘拿,花了几两银子,心中不愉快,就得病死了。”叔宝说道:“去年也不怪你的丈夫。我当时一贫如洗,让你丈夫瞧不起,世态炎凉,古今都一样。只是你那一针一线之恩,至今铭刻在心。现在既然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也是孤寡的人了。我曾经说过,你可以和淮阴漂母相比,现在就把这一百两银子赠送给你。”柳氏拜谢。叔宝让佩之、国俊在店里等着,自己到南门外去探望高开道的母亲,想不到高母半年前已经搬走了。正是:  富来报德易,困日施恩难。所以韩王孙,千金酬一餐。  叔宝回到王小二店中,把领出来的那些物件,放在马鞍鞒旁,马不堪重负,被压倒了。佩之说道:“小弟二人去牵自己的马,陪兄到二贤庄单二哥那里,重新借一匹马回乡。”辞别柳氏,三人出西门往二贤庄去了。毕竟不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章 回家看母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人这一辈子,生你养你的父母最亲,最了解你的人是朋友。如果一个朋友不能成全你的孝道,这样的朋友不能算是知心朋友。秦琼在罗公府上的时候,思念母亲的念头一动,根本顾不上功名不功名,应该说是很孝顺的,他哪里知道那些要成全他孝道的朋友心里更加着急。就拿单雄信来说,因为爱惜叔宝的身体,不让他同樊建威一起回家,后来在皂角林惹出麻烦,被发配到幽州,让他母子难以相见,心中非常不安。雄信虽然着急,但是民没有官大,雄信也是有力没处使。等到有人通报说叔宝已经回到潞州取行李和兵器的时候,雄信心中非常高兴,心里想:“叔宝一定会来看我!”早早地就让手下人准备好了酒席,不时来到门口张望。因为秦琼三个人没有骑马,步行来的,走得很慢,等到月上东山,树影乱动的时候,雄信忽然听到树林中有马的嘶鸣声。雄信高声问道:“可是叔宝兄来了?”佩之答道:“正是。”雄信拍着手哈哈大笑,真是月明千里故人来。见面以后雄信拉着秦琼的手一起来到庄上,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况且又是金甲、童环陪着一起来的。来到庄上以后,马卸了鞍,行李搬进书房,取来拜毡与叔宝顶礼相拜。家童抬过酒来,四人入席坐下。  叔宝取出张公谨的书信,递给雄信看了。雄信说道:“去年兄到幽州,行色匆匆,曾经收到书信,可是没有把秦兄和罗公认亲的前因后果写清楚。现在想听听秦兄这一年多在罗公府上都做了哪些事?”秦琼放下酒杯,说道:“小弟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跟单二哥说说,现在见面了却又不知从可说起。等到晚咱俩同塌而眠 ,再跟你好好说说。”雄信也把酒杯放下了,说道:“不是小弟今日不能留你,要撵你走,喝完酒之后就要送秦兄上路,一刻也不能耽误。”叔宝问道:“这是为何?”雄信说道:“自从秦兄到幽州将近二年的时间里,令堂老夫人有十三封书信寄到我这里;前边十二封书信都是令堂老母写来的,小弟都准备了生活费,回信安慰令堂。只在一个月之前的第十三封书信,却不是令堂写来的,乃是你的夫人写的。信中说令堂老母生病了,不能提笔写信了。所以小弟现在想让秦兄速速回去,与令堂相见,成全人间母子之情。”叔宝听了以后五内俱裂,泪如雨下,说道:“单二哥,如果是这样,小弟一刻也呆不住了,只是我的马从幽州回来骑坏了,路程如此遥远,没有一匹好马怎么能行呢?”雄信说道:“自从秦兄去了幽州以后,潞州府把秦兄的黄骠马发出去官卖。小弟立即用银三十两把马买回来了,一直在马棚里养着。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到槽头去看看马,睹物思人。昨天我到槽头看马,那良马竟然知道故主要回了来,不停地踢跳嘶喊,就像要说话的一样。今日恰好老兄来了。”雄信说完,立即吩咐手下人将秦爷的黄骠马牵了出来。叔宝拜谢雄信以后,就将府里领出来的鞍辔,原是雄信按这个马的身躯做下的,擦抹干净,放在马背上。又把那重行李在马上系好,没有再入席吃酒,辞别了三人,骑上马就走了。一路上衣不解带,纵马加鞭,就像风驰电掣一般。正是:  及第思乡马,张帆下水船。旋里不落地,弩箭乍离弦。  那马四蹄狂奔,两耳内呼呼声风。一路上逢州过县,一天一夜走一千三百里路,第二天中午秦琼就到了济州地面。秦琼出门在外掐头算尾已经三年了,回到本地看见城墙,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家里,反而比先前更加焦躁起来。秦琼来到城门翻身下马,牵着马步行。恐怕被朋友看见耽误时间,把大帽往下按一按,遮着自己的面貌,低着头大步朝前走。秦琼进城以后,绕着来到自家住宅后门。可怜一个当家人三年出门在外,只见自家的院墙东倒西歪,房顶长满了蒿草。叔宝一手牵着马,一手敲门。他娘子张氏在里面问道:“呀,我丈夫几年在外,是什么人敲我家后门?”叔宝听见妻子说这几句,心头一阵发酸,眼泪流了出来,赶紧问道:“娘子,我母亲病好了么?是我回来了!”娘子听见是丈夫回来,一阵激动,答道:“相公总算回来了,母亲的病还没有好。”赶紧开门,叔宝牵着马走了进来。娘子随手把门关上,秦琼把马拴在了院子里。娘子是妇道人家,看见丈夫这等打扮回来了,不知当了多大的官,心中又悲又喜。叔宝与娘子施礼相见以后,张氏问道:“母亲刚吃了药,正在睡觉。她老人家身体很虚弱,你等一会再进去吧。”  叔宝蹑手蹑脚,轻轻走进老母的卧房,只见两个小丫头,三年内都已经长大成人。 老母面向里躺着,鼻息中只有一线游气,秦琼弯下身子,伸手摸摸摸摸母亲的膀肩身躯,就像枯柴一般。秦琼知道自己的手劲大,只得住手,跪在床前一边磕头一边轻轻呼唤道“母亲醒醒吧!”那老母游魂复返,感觉身体沉重,想翻身也翻不过来,以为是在梦中,赶紧叫媳妇。媳妇站在床前说道:“媳妇在此。”秦母说道:“我那儿,你的丈夫想已不在人世了。我才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就听见他在床面前絮絮叨叨地叫我,看来已经不在人世,千里还魂来家见母了。”媳妇说道:“婆婆,您那不孝顺的儿子回来了,正在床前跪着。”叔宝磕着头说道:“太平郎回来了。”秦母因为想儿子才生病变成了这般模样。听见儿子回来,病就好了一半。平常的时候起来解手,媳妇同两个丫头搀半天还搀不起来。现在听见儿子回来,一下子爬起了坐在了床上,伸手就拉住了秦琼。老人家想哭又没有眼泪,因为眼泪早就哭干了,张着嘴一个劲的喊,在秦琼膀臂一阵乱抓。秦琼想磕头拜老母。老母说道:“你不要拜我,拜你的媳妇。你在外三年,若不是你的媳妇伺候得好,我早就死了,不可能和你再见面了。”叔宝遵母命,转身拜张氏。张氏也跪下说道:“伺候公婆是妇道人家应该做的事,何劳丈夫拜谢?”夫妻对拜四拜,起来坐在老母病床前面。秦母就问秦琼这三年出门在外的事。秦琼将潞州颠沛,发配幽州,遇见姑姑的事一一跟母亲说了。老母问道:“你姑爷做什么官?你姑母生了几个孩子?可都好么?”叔宝说道:“姑爷现为幽州大行台;姑母已生表弟罗成,今年已经十三了。”秦母说道:“可喜可贺,你姑母已经有后了。”说完,挣扎着起来穿上衣服,让丫头端水来洗手。又叫媳妇拈香,要朝西北下拜,感谢潞州的单员外,因为是他救了儿子的命。儿子媳妇一齐搀住,说道:“母亲现在还病着,怎么能够劳累呢?”老母说道:“今天我们母子能够团圆,你们夫妻能够完聚,都是此人的大恩,我怎么能不拜谢呢?”叔宝说道:“就让孩儿媳妇代拜了吧,等母亲身体康复以后,再拜不迟。”秦母只得停下了。  第二天有很多朋友来拜访,叔宝一一接待了,和他们说了这三年在外的情况。紧接着就拿着罗公的推荐信,自己又写了一份简历,穿着一身戎服,就去了来总管的帅府。这来总管是江都人氏,原先是世袭的官员,后来因平陈有功,封黄县公,开府仪同三司、山东大行台,兼齐州总管。这一天刚刚放炮开门,来总管正在大帐上坐着,叔宝拿着推荐信进了帅府。来公看了罗公的推荐信,又看了秦琼的简历,叫秦琼上来。叔宝答应:“有。”这一声答应,就像牙缝里迸出春雷,舌尖上跳起霹雳。来公抬头一看,只见秦琼跪在月台上,身高八尺,两根金装锏悬于腕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道眉黑如刷漆,是一个好汉子。来公非常高兴,高声说道:“秦琼,你在罗爷标下是个列名旗牌,可是我衙门中的官将,都是论功行赏,法不可徇私情。暂且补你做个实受的旗牌,等以后立了功再提拔你。”秦琼赶紧磕头,说道:“蒙老爷收留小人在您的帐下,感谢知遇之恩。”来公吩咐中军,发给秦琼本衙门旗牌官的官服,然后击鼓退堂。  叔宝回到家以后,给中军和同僚们送了一些礼物。叔宝手下有二十五名军汉,都来拜见了他。秦琼用从幽州带回来的千两银子,把自家的房子翻盖一新,平平安安地在行台府中做了三个月的棋牌官。这一年冬天里的一天,叔宝在帅府忙了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来公叫秦琼不要回去,去到后堂说点事。秦琼跟着来公来到后堂,来公说道:“你在我的标下为官已经三个月了,还没有重用你。来年正月十五是长安越公杨素的六十大寿。我已经派人到江南采办了礼物,昨天刚回来,想派个人到长安去送礼,可是现在天下荒乱,盗贼生发,恐怕路上不安全。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以担当这次重任么?”叔宝磕头说道:“老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老爷差遣,秦琼一定效劳。”来爷吩咐家将,打开宅门把礼物抬出来。一个大箱子抬出来以后,来公命人打开,拿着单子一一点验,然后交给了秦琼。 单子上写着:  圈金一品服五色、玲珑白玉一围、光白玉带一围、明珠八颗、玉  玩十件、马蹄金一千两、寿图一轴、寿表一道。 第三十章 截路迎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只有王侯过生日才用寿表,那越公杨素他其实并不是当今文皇帝的亲弟弟,乃是突厥可汗一种,因为在隋朝有战功,赐御姓为杨。他的六十大寿,镇守各藩镇的官将就算很尊敬他,用个官衔礼单就行了,为什么还用个寿表呢?只因为他出为大将,平江南有功,入为丞相,官居仆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文帝对他言听计从。又因为他废了太子,囚了蜀王,在朝文武百官,在外藩镇诸将,一大半都来自他的门下。因此天下的官员像对待王侯一样尊敬他,每当他过寿诞的时候所有官员给他送礼物都用寿表。  来公发给秦琼马牌令箭和盘费银两,又传令中军官,挑选两名身体好的壮丁给秦琼做随从,负责背包。叔宝命令两个随从背着包,自己回家拜辞老母。老夫人见秦琼行色匆匆,又要出远门,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说道:“儿啊,我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总想着一家人能够在一起过太平日子。你在外三年,刚回来不久,现在又要远行, 千万不要像当年那样让我倚门而望。”秦琼说道:“儿今非昔比,这次是拿着本官的马牌,来回都骑着马,来年正月十五送过寿礼,最多二月初就回来了。”秦琼又吩咐妻子张氏早晚一定给母亲问安,张氏说道:“知道了,请相公放心去吧。”秦琼依依不舍地离开家门,让随从背着包,翻身上了黄骠马扬长而去。  三人离了山东,过了河南,走进潼关渭南三县,这一天来到华阴县少华山前,只见这坐上八面巍峨,四围险峻,秦琼吩咐两名随从:“ 你们两个走慢点,让我先去探探路。”那二人说道:“秦爷不是要抓紧时间赶路吗,怎么又叫我们走慢点?”叔宝说道:“你二人不知,这里山势险恶,恐怕藏有歹人,所以我要先探探路。”二人听秦琼这么一说,脚步立即慢了下来。三个人一前两后走进山谷。  三人正走着,就听见前面树林里一声呐喊,闪出三四百名喽啰,簇拥着一名豪杰,貌若门神,横刀跨马,拦住去路,高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只见秦叔宝毫无惧怕之意,看着这么多喽啰,哈哈大笑,说道:“离乡三步远,别是一家风。在山东河南,绿林响马听到我的姓名,都会抱头鼠窜,现在进了关中地方,盗贼反来向我讨买路钱?我如今暂且不通名道姓,别吓跑了这个强人。”叔宝挥起双锏,把马一纵,照着那人顶梁门打了下来,那人慌忙举起金背刀招架,双锏打在刀背上,火星乱爆,二马一错蹬,你来我往,杀个一团。刀来锏架,锏去刀迎,大约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山中还有两个豪杰。有一个和秦琼是朋友,就是王伯当,他和李玄邃分别以后,也经过这座山,也曾经遇到寨主,战不过王伯当,知到是个豪杰,就留他入寨。那拦住叔宝讨买路钱的,叫做齐国远,在山上陪王伯当饮酒的,叫做李如珪。  两个人正在饮酒,一个喽啰慌忙来报,说道:“二位爷,齐爷巡山的时候,遇见一个衙门里的官差,向他要买路钱,不料那人不服,就杀了起来,三四十回合,不分胜败。小的们在旁边观看,见齐爷刀法散乱,敌不过此人,请二位爷赶紧去接应。”二人一听,急忙吩咐手下人牵出马来,各拿兵器,走出山门,在半山腰里就看见下面两个人正在厮杀。伯当手搭凉棚,仔细观看,发现那和齐国远交战的好像秦叔宝模样。都是相厚的朋友,谁伤了谁都不好,王伯当在半山中高声喊道:“ 二位英雄都不要动手了!”这座山有二十里高,下面还有十余里,怎么能够听得见呢?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此时两人正在憨斗,也听不清是谁喊叫,刚一愣神,就见尘头起处,两个人骑着马已经来到跟前。伯当说道:“果然是叔宝兄!”二人都丢下兵器,解鞍下马,上前陪罪。伯当要邀请秦琼进山寨,叔宝恐怕吓着两名背包的随从,走到他俩跟前说道:“你们不要害怕,不是外人,都是相知的朋友,碰巧在这里遇到了。”两个随从这才放心。  李如珪吩咐手下人把秦琼的行李抬上山。众豪杰各自上了马,邀请叔宝一同来到少华山。大家来到聚义厅,摆酒宴给叔宝接风洗尘。秦琼和王伯当好久不见了,聊起了往事,秦琼将皂角林误伤人命被问罪,,发配幽州,遇到姑姑以及后来回家,罗公推荐在来公标下为旗牌官,详细地说了一遍。又说道“现在奉来公差遣,到京城送礼,等到来年正月十五到长安杨越公府中拜寿。刚才恰好遇见齐兄,才得以和各位兄弟相见,真是三生有幸。”秦琼又问到李玄邃。伯当说道:“他被杨越公的公子相招而去,可能也在长安。”叔宝又问道:“伯当,你为何在这里?”伯当说道:“小弟因从此山经过,蒙齐、李两位兄弟相留。我已经给雄信写信了,本来打算过春节的时候去他那里。现在遇见兄长进长安拜寿,鼓起了小弟的兴趣,我就不到单二哥那里去了, 和兄长一起去长安看灯去吧,顺便还可以看看玄邃。”叔宝是个有情义的人,说道:“兄长有此雅兴,那就一起去吧。”齐国远、李如珪开言说道:“既然王兄也去,小弟也愿意去。”叔宝一听,心中暗想:“王伯当虽然偶尔也在绿林中走动,却是个斯文人,一起去长安没事。这齐国远、李如珪,却是两个鲁莽之人;如果同他俩到长安,弄不好就会惹出一场麻烦事来,还会连累到我。”  秦琼又不好当面说他两个去不得,想了一会,对齐、李二人说道:“二位贤弟还是不要去了。王兄他是不爱功名富贵的人,弃了前程,浪游江湖。我看这少华山地势险要,两位兄长又本领高强,人强马壮,隋朝即将混乱,这里刚好可以干一番事业,如果不能成功,也可以退居此山,落个逍遥快活。和我到长安去看灯,不过是小孩子玩耍的事。此去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如果二位回来以后,众人都走了,不就失去根本了吗?到那时就是埋怨秦琼也于事无补了。”齐国远以为秦琼是为他们好,有点迟疑不决,李如珪却哈哈大笑,说道:“秦兄小看了我们兄弟,难道我们从小学习武艺的时候,就想着落草为寇吗?只是因为奸臣当道,我们无路可走,才同这班人啸聚此山,待时而动。秦兄只是担心我们二人在此打家劫舍,养成野性,进长安恐怕不遵兄长约束,惹出祸来,连累与你。如果说恐怕小弟们以后没有藏身之地,那是小看我二人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吧?”李如珪的一席话把叔宝说个透心凉,只得改口说道:“二位贤弟如果这么想,那就大家一同去吧。”齐国远说道:“一定要一起去。”两位寨主吩咐喽罗收拾战马,选了二十名壮健喽罗,背负包裹行李,带上盘费银两。吩咐山上其余喽罗,不许擅自下山。秦叔宝走过去吩咐两个随从,此事不可泄漏,否则大家有祸。  三更天的时候,四位朋友,六匹战马,带着手下众人,离开了少华山,直奔山西而去。一行人马走到离长安大约有六十里地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王伯当与李如珪并马而行,远远望去,只见前面一座旧寺焕然一新,殿脊上现出一座流金宝瓶,在夕阳的照射下光芒四射。伯当在马上说道:“李贤弟,当年我进长安的时候,这座寺已经颓败了,这又是什么人发了善心,修得如此整齐呢?”李如珪说道:“我们现在就进去歇歇脚,进去瞻仰瞻仰,便晓得是何人修建了。”叔宝自从从少华山下来,不敢离开齐、李二人左右。因为一路上走的是官道,过往的客商很多,恐怕二人放响箭吓唬客商的行李。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到长安,最多只能住三两天,如果住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会闯下什么大祸。今天才十二月十五日,到明年正月十五刚好还有一个月,倒不如在前边新修的这个寺里,向长老借几间房子暂且住下。到正月十五前两天再进城,如果这样,在城里最多呆个三五天,好管束。秦琼又不好意思明说,拐弯抹角对齐、李二人说道:“二位贤弟,现在长安城的旅馆很贵!”齐国远笑着说道:“秦兄也不像个大丈夫,旅馆贵多用几两银子不就行了,也好意思说出来。”叔宝说道:“ 二位贤弟有所不知,长安城内人多屋少,过往的客商又很多,哪里有这么宽裕的旅馆能容纳下我们这二三十个人呢?只怕有银子花不出去,况且在城内住着很受拘束。”他两个都是野性的人,怕的就是拘束,说道:“秦兄,如果是这样,那你说怎么办呢?”秦琼说道:“ 不如在这座新修的庙里先住下来,你看这荒郊野外,任我们走马射箭,舞枪弄棒,无拘无束,岂不快活?住过今年,到来年灯节前,我进城送礼,列位刚好去看灯。”  王伯当也知道秦琼的意思,便极力撺掇,说话之间,就来到了庙前。吩咐手下人看着行囊马匹,四人整整衣服,走进了山寺二门,朝佛殿走去。远远望去,只见佛殿的四角还没有修好。月台下搭着高架,匠人们正在收拾檐口。高架外面设着一张公座,公坐上打着黄罗伞。伞下坐着一位紫衣少年,旁边站着五六个人,都穿着青衣带着大帽垂手侍立,很有规矩。月台下竖两面虎头硬牌,用朱笔标点,还有刑具排列。这官儿不知是何人,叔宝众人不知进去不进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章 酬恩塑像(求收藏)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信陵君魏无忌,因为妹夫平原君被秦国围困,幸亏如姬偷来兵符给信陵君,信陵君率兵十万,大破秦军,保全了赵国。他的一个门客对信陵君说:“恩德有的可以忘记,有的却不能忘记,如果别人对我有恩德,是一定不能忘记的;如果我对别人有恩德,一定不可以不忘记的。”总之,施恩的人一定不要希望回报,受恩的人一定不要忘记有恩与你的人。  王伯当是当时很有名望的人,眼界很高,他哪里能看得上那黄伞下的紫衣少年,齐国远、李如珪两人出身绿林,经常干杀人放火的事,不可能怕什么尊官。秦叔宝却身在公门,知高识下,说道:“贤弟们不要上去了,那黄伞底下的少年人,就是修寺的施主。”伯当说道:“施主就施主吧,怎么就不走了?”叔宝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是个现任的官员。”李如珪说道:“秦兄怎么知道?”叔宝说道:“你看那两面虎头硬牌,就知道是个现任官员。我兄弟四人如果走上去,是与他见礼还是不见礼呢?”伯当说道:“秦兄讲得有理。”四人转身走小路来到大雄宝殿,看见许多工匠正在那里干活。叔宝叫了一声,众人走近前说道:“老爷们有什么话要吩咐吗?”叔宝说道:“我想打听一下,,这寺院是何人修建得这么齐整?”匠工匠们说道:“是并州太原府唐国公李老爷修盖的。”叔宝说道:“他留守太原,怎么又到这里来修寺院?”工匠们说道:“因为在仁寿元年八月十五日,李老爷奉圣恩钦赐回乡,晚间临时在寺内安歇,窦夫人分娩了第二位世子,李爷怕秽污了清净地土,就布施很多银子重新修建。那殿上在黄伞下坐着的,就是他的郡马,姓柴名绍,字嗣昌。”叔宝知道了那天在植树岗救了唐公以后,唐公晚上来到了这里。  弟兄四人从东角门来到方丈。见东边新建起了一座门楼,门楼上悬挂着一个红色牌子,牌子上写着“报德祠”三个金色大字。伯当说道:“我们进去看看报什么德的?”四人一齐走了进去,看见三间殿宇中间立着一座神龛,高有丈余。里边塑着一尊立着的神像, 戴着一顶青色的范阳毡笠,穿着黑布外衫,肩披黄色铠甲,腰带上挂着牙牌解刀,穿着黄鹿皮的战靴。神像前面竖着一面红牌,红牌上写着六个楷书金字:“恩公琼五生位。”旁边还有几个小字儿:“信官李渊沐手奉祀。”原来当年叔宝在植树岗打败假强盗以后,李公问叔宝姓名,叔宝不愿意留名,放马直奔潼关。李公在后面追赶了十多里路,叔宝只得告诉他叫秦琼。由于距离较远,李公听错了,又见叔宝摇手,以为叫琼五。叔宝暗暗点头:“我说那一年我在潞州怎么如此穷困潦倒,原来是李老爷折了我的福。我只是一介布衣,怎么能当得起这个勋卫塑像。”那三个人都看那神像,齐国远连那六个金字都认不得,问道:“伯当兄,这可是韦驮天尊么?”伯当笑着说道:“刚才在二山门里面的朱红龛内,捧着降魔棒的才是韦驮。这个生位,其人还在,唐公曾经受过这人的恩惠,因此建了这个报德祠。”众人听见伯当说其人还在,都感到很惊奇,看看这个像,又瞧瞧叔宝的脸。那个神龛左右还塑着四个人,左边两个牵着一匹黄骠马。右边两个捧着两根金装锏。伯当靠近叔宝的耳朵低声说道:“往年兄长出外远行,就是这等打份吧?”叔宝暗暗摇手,说道:“贤弟小点声,这就是我了。”伯当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叔宝说道:“在仁寿元年,我与樊建威到长安挂号,正是八月十五。刚好碰到唐公回乡,在植树岗被强盗围杀,建威撺掇我上前助唐公一阵,打退强贼。那时我放马就走,唐公追赶来问我姓名,我没办法,只得通名秦琼,摇手叫他不要赶,不知他怎么错记成了琼五,这话一定不要对别人说。”伯当笑着说道:“只因他把你当成了琼将军,所以折得将军在潞州这样穷了。”两边说笑,想不到柴嗣昌坐在月台下,望见四个人走进去,不知到是什么人,就吩咐家将,暗暗打听。家将们就跟在后边看这些人的举动。  叔宝几个人的讲话被家将听见了,家将赶紧上月台来报告郡马爷:“那四位老爷里面,有太老爷的恩人在内。”柴嗣昌听了,整整衣冠走下月台,来到报德祠,弯腰深施一礼说道:“请问哪位是我岳父的救命恩人?”四人答礼,伯当指着叔宝说道:“这个人就是李老大人在临潼山植树岗见过的那个人,姓秦名琼,李大人当年错记成了琼五;郡马如果不相信,双锏马匹现在在山门外面。”嗣昌说道:“四位壮士肯定不会欺骗我,请到方丈坐坐。”众人来到方丈,顶礼相拜,各问姓名。郡马叫人到山门外牵马,把行李搬到僧房中放好。然后就吩咐摆酒,接风洗尘。连夜修书一封,派人到太原通报唐公。将他兄弟四人留在寺里饮酒作乐。  转眼就过了新年,眼看就到了正月十五花灯节。叔宝与伯当商议道:“明天就是正月十四,到长安以后还要准备准备,十五日一早就得去送礼。”伯当说道:“那我们明天早上就起身进长安。”叔宝第二天早晨吩咐随从收拾鞍马准备进城。紫嗣昌晓得他有公务,不好阻挠,只是太原的回书还没到,犹豫不决,心里想:“叔宝进长安送完礼以后,肯定自己就回去了,一定不会还到寺中来的。如果岳父有回书来请,此人已经走了,那该如何是好?不如现在我陪他进长安去看看灯,等他完了公事以后,还邀请他到寺里来,等着岳父的回信。”想到这里,嗣昌对叔宝说道:“小生也要到长安看灯,陪恩公一起去何如?”叔宝因为自己的搭档有些不妥当。也要借他的势头进长安去,连声说好。吃过早饭以后,嗣昌就吩咐手下收拾鞍马,命令两个随从带着装着很多银子包裹,陪同秦爷进京送礼。五位英雄、七骑马,后面跟着二十二个随从,离开永福寺向长安去了。   虽然只有六十里路,因为动身晚了,到长安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秦琼不想在城中心找旅馆,恐怕出入不方便。离明德门还有八里路的地方,看见一家旅馆,房屋高大,挂一个招牌,写着“陶家店”。叔宝就说道:“现在城中心的人很多,不好找旅馆,就在这里安歇吧。”众人下马,带着行李牵着马来到旅馆大厅,大厅上边挂着很多还没有点着的花灯。主人看见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知道是有势力的人,即忙笑脸相迎,殷勤地说道:“列位老爷,如果不嫌小店酒饭粗淡,今晚就在小店,刚做好的几盏花灯,就当是为各位客官接风洗尘。”叔宝是个有意思的人,心中有个主意:今日才十四,朋友们进城没事干,肯定会到街上顽耍,惹出事来,我的公事还没有办,正好趁着主人的酒席,挽留各位朋友,等明天我送过寿礼再陪他们看灯。想到这里,秦琼说道:“承蒙主人盛情,我们答应就是了。”于是众友开怀痛饮,三更时尽欢而散,各归客房安歇。  叔宝没有去睡觉,而是在大厅里站着,主人正督促手下收拾家伙,看秦琼还不去睡觉,就问道:“秦爷是从哪个衙门来的?”叔宝说道:“奉山东行台来爷之命,来给越公杨爷送寿礼,我想求你帮我办一件事。”店主说道:“秦爷请讲。”叔宝说道:“我曾经来过长安几趟,街道衙门白天好认。明天我天不亮就要到明德门去,贵店里有没有识路的人,借一位给我引路?”主人指着一个正干活的老伙计说道:“这个人名叫陶容,不要说路径,连礼貌称呼,都是知道的。陶容过来!这位山东秦爷,明天要起早进明德门,到越府拜寿,你给他引路。”陶容说道:“秦爷若带得人少,老汉还有个兄弟陶化,可以帮秦爷拿拿礼物。叔宝说道:“这样最好。”秦琼回房中取出两串皮钱,赏了陶容、陶化。然后打开皮包,按照单号顺序,分成四个毡包,两个随和与陶容弟兄一人拿一个。五更天的时候,叔宝趁着众友还在昏睡之中,带着四个人悄悄地出了旅馆,到明德门去了。  越公是朝廷的开国功臣,文帝对他非常宠信,当年陈国灭亡的时候,把陈国的宫娥采女一百多名赐与越公以娱晚年。越公的地位虽然很尊贵,却是一个大奸臣。这一天因为西堂丹桂齐开,请幕僚宴饮,众人无不阿谀奉承,只有李玄邃说道:“明公虽然位高权重,名震天下,只是缺少太上老君的仙丹。。”越公会意,知道玄邃说他虽然得宠,恐怕不能长久的意思,就说道:“老夫不需要老君丹,自有办法应付。”第二天越公出来,坐在内院,将内外锦屏打开,叫人传旨与众姬妾说:“老爷念你们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都很辛苦,恐怕耽误了你们的青春。现在老爷在后院中,让你们众姬妾都出去。有愿意出去嫁人的站在左边,不愿意的站在右边。”众女子就像放出笼子的小鸟,推推拥拥地出来了。越公端坐在后院,说道:“我刚才叫人通知你们,都知道了么?都站好了。”众女子虽然在府中不愁吃穿,总想着想单夫独妻的快乐。一百多名女子有一大半站在左边。越公转过头来,只见还有两个美人站着没动:一个是捧剑的乐昌公主,陈主之妹,一个是执拂美人,姓张名出尘,花容月貌,聪颖出众,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奇女子。越公对他两个说道:“你二人也该下来跟众人一样要么站在左边要么站在右边。”二人急忙走下来跪在越公面前,那个捧剑的哭着不说话,只有那执拂的一个人开口说道:“蒙老爷隆恩,让众婢女出来择配,自古以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事。但婢女在府中享受惯了荣华富贵,怎么能愿意出去和那些清贫的人一起生活呢?古人云:‘受恩深处便为家。’况且婢女不但没有家,看天下也并没有人和我相配。”越公点点头说好。又问捧剑的女子:“你为何哭着不说话呢?”乐昌公主便将以前曾许配徐德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后来徐德言也来到越公府做幕僚,夫妻再次相聚,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当时越公听说了以后,也没说什么,叫二美人站起来,又吩咐总管打开内宅门。那些站在左边的四五十个女子,都让她们回家自择夫婿,衣服和私房钱也让拿回去。于是众女子个个磕头谢恩,哭着走了。越公看见那些粉黛娇娥,拥挤出门,觉得心中很爽快。从此以后越公对乐昌公主与执拂张氏另眼相看,提拔为女官,管理府里的众女子。 第三十二章 私奔从夫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了上元佳节正月十五,正好是越公杨素的六十大寿。天下文武大小官员,没有不上表送礼,到府拜寿的。当时李靖恰好在长安,听说越公六十大寿,立即写了一副帖子上门求见,想进献几条定国安邦的计策。刚到门口,守门的官吏就把帖子拿走了。此时越公府还没有开门,李靖只好走进大门旁边值班房里等着。值班房里已经有很多来送礼的官差,乱哄哄的。靠西边坐着一个虎背熊腰、仪表不凡的大汉,李靖定睛一看,举手说道:“老兄是哪里人氏?”那大汉也起身举手说道:“小弟是山东人。”李靖说道:“请问尊姓大名?”那人说道:“小弟姓秦名琼。”李靖说道:“原来是历城叔宝兄,久仰久仰!”叔宝问道:“敢问兄长姓甚名谁?”李靖说道:“小弟是是三原李靖。”叔宝说道:“原来是药师兄,久仰!”两人拉着手坐了下来,互相问了来这里的原因。叔宝又问李靖住哪里,李靖答道:“我就住在前面西明巷第三家。”  两人正谈得热火朝天,忽然听见府内秦乐开门,一个官吏进来喊道:“那个是三原李老爷,有旨请进去相见。”李靖对叔宝说道:“小弟现在要进府去相见,就不陪你了,但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如果不嫌弃,一定要到我的住所里坐坐。”叔宝说道:“一定去,一定去。”李靖转身进了越公府。越公的地位如此尊贵,文武百官都难得见上一面,为什么单单会见李靖呢?因为李靖的父亲李受,活着的时候和越公是同僚好友,越公早就听说过侄儿李靖很有才,所以想见见他。那个官吏带着李靖,没有走大门,从右边的便道来到西厅院子内。李靖往上一看,只见越公躺在胡床上,戴七宝如意冠,披暗龙银裘褐,手里拿着如意。床后边站着头戴翡翠珠冠,身着锦袍的女官十二员,锦屏后面有很多姬妾。李靖气宇轩昂,向前一揖,说道:“如今天下混乱,英雄竞起。公是隋朝的重臣,应当礼贤下士,笼络天下豪杰,不应当对待宾客这么傲慢。”越公打个招呼坐起来了,和李靖攀谈起来,李靖随问随答,娓娓道来。越公非常高兴,想留下他做个记室,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张口。当时执拂美人就站在床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靖。李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不可能像纨绔子弟那样,看见美女对他有意思,就想去勾搭。眼看快中午了,李靖起身辞别,越公命令执拂张美人送送李靖。李靖刚走出大门,张美人对把门的官吏说道:“主公让你去问问李公子住在哪里。”把门的赶紧跑过去问李靖,然后回来跟张美人说了。  秦叔宝押着礼物走进越公府。原来京城以外藩镇官将派来送礼的官吏,由各个幕僚办事处接待。那些收礼的官很会难为人,如果不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故意刁难。那山东一路的礼物,被分派在李玄邃记室厅交收。李玄邃看见秦琼进来,喜出意外,慌忙走下台阶迎接。叔宝呈上寿表礼单,玄邃看了一下,叫人赶紧记下来,随后就交接了礼物。又留叔宝到后院饮酒款待,叙谈分别以后的事。叔宝把在少华山遇见王伯当,一同进京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恐怕兄长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出去见见伯当兄。”又说道:“刚才遇见了李靖,谈吐不凡,小弟非常仰慕,还要到他的寓所叙谈叙谈。请求兄长尽快给我回书回批。”玄邃听说了以后,一边命人给叔宝斟酒,一边在案旁挥写回书回批,顷刻而就,交给了叔宝。分手的时候,玄邃嘱托叔宝替他给伯当致意,为不能见他一面感到很遗憾。  叔宝辞别了玄邃,直接来到西明巷,李靖见了叔宝,高兴地说道:“秦兄真是性情中人。”坐下以后李靖问道:“秦兄今年多大了?”叔宝答道:“二十有四。”李靖又问道:“秦兄来长安有没有同伴?”叔宝故意不说那四个朋友,说道:“奉本官差遣送礼,只带了两名随从,并无他人。兄长为何问起这事?”李靖说道:“小弟虽然漂泊江湖,凡诸子百家,九流异术,无不留心探讨,最喜欢看相。我看秦兄印堂发暗,有些黑气侵人,眼下怕有惊恐之灾,不能不告诉你。不过以后一定会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小弟前日夜观天象,正月十五那天三更的时候,彗星扫过,主人间有刀兵火盗之灾。兄长如果是和朋友一起进京的,切不可贪恋玩耍,观灯游玩。既然已经领了批回,不如赶快回山东去。”听了李靖的一番话,秦琼毛骨悚然。心里想着齐国远还在旅馆,别惹出什么事来。慌忙辞别了李靖,直奔自己的旅馆。  张美人得了把门的回复,知道了李靖的住处,心里想到:“我张出尘阅人无数,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少年,真是人中之杰。此人以后的功名一定不在越公之下。刚才听他说话,还没有家室。越公虽然对我不错,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如果错过此人,我以后还能找什么样的人呢?不如趁今夜府里大摆酒宴,我私自到他寓所一会。”张美人打定主意,把自己房子里的箱子都锁好,又写了一封信放在梳妆案上。她担心巡逻的士兵拦阻,又到后院里偷了一张兵符。张美人乔装打扮成官差的模样,提着一个灯笼,大模大样走出府门。还没有走多远,遇见三四个巡逻兵,他们问道:“你是往哪里去的?”张氏说道:“越府大老爷派我去请一位公子,有什么好问的?”巡兵说道:“小的问一声儿又怎么了?”说完,大家敲着锣就走开了。  一会儿,张美人就来到了西明巷第三家,看见有个大门楼,就上前敲门。主人家出来问道:“你找谁啊?”张氏说道:“三原李靖是不是住在这里?”主人用手指着东边一间房子说道:“他就住在那里。”张氏听说了以后就走过去敲门。李靖刚吃过晚饭,正坐在灯下看龙母赠送给他的书,听见有人敲门,赶紧开门观看,只见一个俊俏的公子手里拿着兵符站在门口。  张美人走了进来,把兵符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李靖问道:“足下是从哪里来的?有事吗?”张氏说道:“小弟是越府中的内官,姓张,是我家主人叫我来的。”李靖说道:“什么事?”张氏说道:“刚才我家主人当面嘱咐我许多话,我先不说。先生见多识广,聪明过人,请你先猜一猜,如果猜得着,说明先生是奇男子,真豪杰。”李靖低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今天到府里的时候,越公对我很客气,难道是让我做幕宾吗?”张氏说道:“府里的事情虽然很多,已经有了一二十个幕僚,都是很有才华的人。不要说我家主人不敢屈你的才,就是有这个意思,先生也一定不会愿意在杨府做幕僚,继续猜。”李靖说道:“不是这个,莫非越公让我去当一个说客,为国家未雨绸缪?”张氏道:“也不是,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越公有一个继女,才貌双绝,刚满十六,越公很喜欢她,就像亲生的一样。今天越公看见先生是个不平凡的人,就让我来做大媒。”李靖说道:“这从何说起!我一个人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况且壮志未酬,哪有功夫去成家呢?虽然越公有这个美意,可是门不当户不对,麻烦兄长替我婉言辞了吧。”张氏说道:“先生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家主人乃皇家重臣,一句话就能让人荣华富贵,倘若先生入赘豪门,将来富贵不可估量,为何这么仓促拒绝呢?先生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李靖说道:“富贵我自然会有的,婚姻是大事,怎么能够在旅馆里轻易谈论呢?如果再逼我,我现在就离开此地!”张氏很严肃地说道:“先生不要把这事看轻了,如果我回去说了,我家主人一时震怒,先生即使长出一双翅膀,亦不能飞出长安,那时就有性命之忧了。”李靖脸色一寒,站起来说道:“你这个人太气人了!我李靖是怕事的人吗?不管他的权势多大,在我眼里如同行尸走肉。就是杀头我也不会愿意 。”  两人正在房里吵闹, 隔壁一个人推门进来,问道:“哪位是药师兄?”李靖正在生气,随口应道:“小弟便是。”张氏看了一下那个人,举手说道:“尊兄姓什么?”那人说道:“我姓张。”张氏说道:“妾也……”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急忙改口说道:“这小弟也姓张,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做兄弟。”那人仔细看了一下张氏,哈哈大笑,说道:“你与我做弟兄真是太妙了。”李靖回过神了,问道:“张兄叫什么?”那人说道:“我叫仲坚。”李靖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你就是虬髯公么?”那人道:“正是。我刚才在隔壁听见你们谈论,知道是药师兄,所以就过来了。你们俩的话我听清楚了,这位贤弟并不是要给你做大媒。我已经知道张贤弟的心事了,我与二位做大媒如何?”张氏说道:“既然张兄识破了我,我就不再隐瞒了。”说完,走过去 把房门关上,摘了乌纱帽,脱去官装,说道:“妾乃是越府中女子。因为看见李爷眉宇不凡,愿托终身,所以趁着夜色前来投奔。”仲坚拍着手大笑,说道:“太爽快了!”。李靖说道:你就是白天执拂的美人么?既然你有此美意,为何不早早说明白?让我作难。”张氏说道:“郎君法眼不精,如果是张兄,早就认出来了,也不用我费这么多口舌了。”仲坚笑着说道:“你夫妇原非等闲之人,快快拜谢了天地,待我去取现成酒菜来,就当是洞房花烛夜,畅饮几杯如何?”李靖和张美人都很高兴,当时就拜了天地。  张氏又戴上乌纱,穿好官衣。李靖说到:“你为何还要这样打扮?”张氏说道:“刚才我进店是差官打扮;现在看我是个妇人,很不妥当。”李靖心里想道:“好一个精细女子!”仲坚吩咐店家把酒菜摆上来。大家举杯畅谈,酒过三杯,张氏问仲坚:“大哥几时起身?”仲坚道:“事情已经办完了,明天就走。”张氏站起来说道:“李郎陪我张哥先饮酒,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会就回来。”李靖说道:“你还要到哪里去?”张氏说道:“郎君不必猜疑,一会就知道了。”说完就走出了房门。李靖有点不理解,仲坚说道:“此女子行止非常,也是人中龙凤,一会肯定回来。”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得门外马嘶声响,张氏已经来到面前。仲坚问道:“贤妹又到哪里去了?”张氏道:“妾逢李郎,终身有托,不是贪恋男女之欢。我从越府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张兵符,刚才到中军厅里去讨了三匹好马。我们吃完酒以后就上马出门。估计有兵符在此,城门上也不敢拦阻,刚好骑着马到太原游玩,好不好?”两人听了张美人的话,赞叹不已。吃完了酒,立即收拾行装,三人上马扬长而去。  第二天,越公看不见张美人进来伺候,就派人去查看,查看的人回来说道:“房门已经封锁,连个人影都没有。”越公潘然醒悟,说道:“我太大意了,此女一定投奔李靖去了!”叫人开了房门,室中衣饰细软,丝毫未动,还有一封信留在梳妆案上。越公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越国府红拂侍儿张出尘,叩首上禀:妾以蒲柳贱质,得傍华桐,  虽不及金屋阿娇,亦可作玉盘小秀,有何不满,遽起离心?妾缘幼  受许君之术,暂施慧眼,聊识英雄,所谓弱草附兰,嫩萝依竹而已,  敢为张耳之妻,庸奴其夫哉!临去朗然,不学儿女滢奔之态。谨  禀。  越公看了信,心里明白了。又晓得李靖也是个英雄,吩咐下人不许张扬,把这事儿丢开了。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章 柴邵踢球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人在童年的时候,除了玩耍没有什么正事,长大以后回想起童年的事总觉得很有趣味,但在当时并不觉得有趣味。 长大成人以后,要么求名,要么求利,整天忙忙碌碌,想去玩玩却没有时间。等到功成名就以后,头发胡子都已经白了,想去玩耍却已经失去了兴趣。还有那些功不成名不就就早早去世的,白白忙碌了一辈子。所以说善于逢场作戏,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秦叔宝见了李靖以后,急忙回到旅馆。他那几个朋友刚用过酒饭,就等着秦琼回来好去玩耍。 看见叔宝回来了,众人齐声说道:“兄长进城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叔宝说道:“我是五更天进城的,大街上又没有人,带你们去干什么?现在正好进城去玩。”王伯当问起了李玄邃,叔宝说道:“我带去的寿礼恰好是玄邃收的,他现在很忙,也没有细谈。听说兄长也在这里,托我向你问好。”又对众人说道:“我们现在收拾收拾进城去吧。”  于是众位豪杰翻身上马,辞别了旅馆主人,朝城门走去。总共有三十多人,七个人骑着马,伯当在马上回头看看,笑着说道 :“秦大哥,我们这些朋友今天要出丑了。”叔宝说道:“怎么了?”伯当指着众人说道:“我们七个人骑在七匹马上,背后跟着二十多人,还背着包裹,这样大摇大摆地穿城而过,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出远门的,一看就是外乡人。现在我们是进城玩耍,肯定要到热闹的地方去,要么在酒肆茶坊,要么在大街上,带这么多人像什么样子?”叔宝是这样想的:“李药师的忠告,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现在进城,如果出点什么事,跨上马就走了。伯当兄只要步行顽耍,如果出点啥事怎么办呢?”王伯当和秦琼两个人就在那里争来争去,一个说骑马一个说不骑马,李如珪说道:“二兄不要争了,不如听小弟的。马骑到城门口就行了,带着这么多手下人进城有什么用?不如在城门外边找一个住的地方,把这些行李都安顿下来。马卸了鞍鞒,牵在城河饮水,让这些人轮流吃饭。柴郡马的两员家将很有规矩,叫他俩带着金银钱钞跟着进城去,我们玩耍时好用。其余的手下人到黄昏时候,把马配好鞍,等候我们出城。”众朋友一齐说道:“说得有理。”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一会就来到了城门口。叔宝吩咐两名随从:“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有公务在身。你们俩一定要把回书与回批随身带着,这都是性命相关的事。到黄昏的时候,我的马却要多加一条肚带,小心牢记。”叔宝和各位朋友都带着随身暗器,领着两员家将进了城。那六街三市,上至宰相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奉天子之命,与民同乐。家家门头上都挂着彩灯,门口铺着地毯。众位豪杰一路上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哪里热闹往哪挤,不知不觉来到司马府前,原来是宇文述的衙门,几个扎彩匠正在做灯楼。这里是兵部尚书府,围墙里有一个射箭的场所,是天下的武官的比试弓马的地方,又叫做小教场。听见里面有许多人喝彩,众位豪杰挤过去一看,原来里面正在踢球。是谁敢在兵部小教场踢球呢?原来是宇文述的公子宇文惠及。宇文述有四个儿子:长子化及,官拜治书侍御史;次子士及,娶了晋阳公主,官拜驸马都尉;三子智及,将作少监;惠及是他最小儿子,仗着父亲的势力也做了官。此人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手下的随从都是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地痞无赖,整天跟着宇文惠及鱼色**,顽耍游荡。宇文惠及喜欢踢球,虽然球踢得不怎么样,别人都奉承他,说他踢得很好,宇文公子更是乐此不彼。,因此那些会踢球的人听说长安赏灯节很热闹,都赶到长安来,投在宇文公子门下。公子讨了父亲的小教场,改做个球场。从正月初一就开始准备了,用五彩装花缎匹在月台上搭起一个漫天帐篷,正面是五彩球门,写着“官球台”三字。公子坐在正中间,左右坐着二个美人,是从长安城平康巷聘请来的,都是踢球的一等高手,绰号金凤舞、彩霞飞。月台东西两旁,扎两座小牌楼。天下的这些会踢球的人,两个一伙,整整齐齐排在左右,不下二百多人。教场里上有一二十处踢球的场所,正中间立着两根单柱,扎起一座小牌楼。牌楼上扎个圈儿,像斗那么大,叫做彩门。 来玩的人不论用什么办法,只要把球踢过彩门,公子月台上就送彩缎一匹,银花一封,银牌一面。也有踢过彩门,赢了彩缎银花去的;也有踢不过,贻笑于人的。  叔宝和众位朋友挤到这个热闹的地方,又想起李药师的话来,对伯当说道:“凡事不要跟别人争,以忍耐为先。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是好汉。”王伯当与柴嗣昌听了叔宝的话,一个个收敛形迹。齐国远、李如珪两个是粗人,看到这么好玩的地方有点忘乎所以,仗着自己的力气大,把别人都挤到了,来到最前面看别人踢球。李如珪出身富家,还知道踢球是怎么回事。这齐国远自幼落草,只知道风高放火,月黑杀人,他那里晓得什么踢球的事?看着别人踢球,大睁着两眼,连球都不认得,对着李如珪的耳朵说道:“李贤弟,那圆骨碌的东西,叫做什么?”李如珪开起了玩笑,答道:“叫做皮包铅,按八卦灾害数,灌六十四斤冷铅做成的。”国远说道:“那两个人的力气也大着呢,把脚略抬一抬,就踢那么高。踢过那个圈儿,就赢一匹缎彩、一对银花,我能踢得动么?”  这两个人私底下说的话被那踢球的听见了,捧着球过来说道:“哪位爷要踢球?”李如珪拍着齐国远的肩膀说道:“是这位爷。”那人走近前说道:“请老爷过来,我给你发球。”齐国远着了忙,心中暗想:“我用力踢就行了。”那个发球的伙家,欺负齐国远不会踢球,使个悬腿的勾子,拿个燕子衔环出海,球直奔齐国远前胸打来。齐国远看见球来,顿时眼花缭乱,又恐怕踢不动,用尽全身力气,赶上前一脚,只听呼的一声,把那球踢在半空之中,被风吹不见了。那人见球不见了,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小人又不曾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爷怎么把我的球踢没了?”齐国远感到很没趣,就要动手撒野。李如珪一看事情不妙,只得来解围,从衣袖里取出五两银子,赏了那人,拉着国远说道:“我和你吃酒去吧。”分开众人,一齐往外挤去,正好碰见秦叔宝兄弟三人,带领两员家将,从外面进来。好说好讲让别人让路,别人只是不听。就看见很多人跌倒在地,原来是齐国远、李如珪正往外挤。叔宝看见了,说道:“二位贤弟哪里去?还同我们进去玩吧。”又一齐挤了进来。秦琼三个人都是会踢球的,叔宝虽是一身武艺,球踢得也很好。王伯当却是踢球的行家,两人认为柴郡马年轻潇洒,让他上去踢。柴绍说道:“小弟不敢。还是诸位兄弟看哪一位上去踢吧。”叔宝说道:“我虽然会踢,未免有粗鄙之态。郡马是个斯文人,你去踢一定不会又什么差错。”  柴嗣昌正当少年,乐于玩耍,就说道:“小弟就不客气了。”只见两个管事的捧着球走上来说道:“这位相公请上来踢球。”  郡马说道:“二位把持,公子旁边那两个美女可会踢球?”那人说道:“是公子从平康巷聘请来的,都是踢球的高手,绰号金凤舞、彩霞飞。”郡马说道:“我想和两位美女一起踢,不知道行不行?”那人说道:“只是要相公有银子就行。”郡马说道:“我也不惜缠头之赠,烦二位爷通禀一声,尽今朝一日之欢,我一定重重有赏。”那人说道:“原来是个性情中的相公。”走上月台禀告少爷:“有一位豪杰相公,要请二位美人一起踢球。”宇文公子也只是要顽要,就吩咐两个美人下去,后边跟着四个丫环,捧着两个彩球,走下月台与柴郡马相见施礼,各自按照方位站好以后,就踢起那个彩球。宇文公子也离了座位,站在牌楼下来观赏。小教场上各处踢球的子弟,都拿着球过来看美人踢球。只见柴郡马拿出平生踢球的手段,彩球一会在他的腿上,一会在他的肩上,一会又跑到头上,只听嗖的一声,那彩球就像穿梭的一般,被柴郡马从彩门里踢了过去。月台上的家将把彩缎银花抛了下来,两个随从赶紧收起来放进毡包里。齐国远高兴地手舞足蹈,喊道:“郡马不要住脚,踢到天黑才好!”那两个美人也卖弄风情,打起精神踢了起来:  这个飘扬翠袖,那个摇拽湘裙。飘扬翠袖,轻笼玉手纤纤;摇  拽湘裙,半露金莲点点。这个丢头过论有高低,那个张泛送来真又  稳。踢个明珠上佛头,实踢埋尖拐;接来倒膝弄轻佻,错认多摇摆。  踢到眉心处,千人齐喝彩。汗流粉面湿罗衫,兴尽情疏方叫海。后人有诗赞道:  美女当场簇绣团,仙风吹下雨婵娟。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湘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云鬟蓬松宝髻偏。 第三十四章 灯市玩耍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柴邵和两位美女踢完球以后,秦琼赶紧取出白银二十两、彩缎四匹,送给两位踢球的美女。又取出金扇二柄,白银五两,谢了刚才那两位管事的。宇文公子也要打发两位踢球的美女回去,因为他还要到大街上观灯游玩。叔宝一班朋友,出了球场,来到一家酒楼吃酒。只听得莺歌燕舞,饮酒的人络绎不绝。众豪杰开怀畅饮,直到月上花梢,算还酒钱,方才下楼出店看灯。  秦琼七人来到街上。只见大街之上游人拥挤,灯光明亮,照如白昼。各种各样的灯,五光十色,使人眼花缭乱。灯节,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到街上观灯。众人在人群中穿来挤去,来到了钟楼大街。这是长安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条街,一般的大买卖差不多都在这条街上。这些商人为了买卖兴隆,招来主顾,趁灯节这个时机,把门脸装点起来,亮出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胜,招得逛灯的人蜂拥而至。秦琼他们来到一家字号叫“顺义成”的大绸缎庄门前,这儿一溜十间门脸,非常阔气,门前搭着彩灯牌楼,牌楼用各色花灯组成:有鸟鱼花虫,飞禽走兽,还有各种故事,如三战吕布、八仙过海……千奇百怪,玲珑剔透。这里的游人也最多。秦琼等人挤到前边一看,这里不光是花灯好,还备有灯谜,猜中者还有奖赏。靠门脸摆了一溜桌子,桌上摆着不少玩艺儿,这些玩艺儿构成一个谜语。有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泥人,旁边放着一把刀,一碗酒,一吊钱,旁边写着:打成语两句。围观的人不少,谁也猜不出来。齐国远、李如珪挤到跟前看了半日,不懂是怎么回事。柴绍挤过来一看,笑道:“我猜中了。”说着话伸手把桌子上边的那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又拿起那把刀“咔嚓”把泥人的脑袋砍掉,然后伸手把一吊钱拿起来装到自己怀里。这时,站在桌子后边的绸缎庄伙计说:“这位大爷猜中了。”齐国远忙问柴绍:“这是怎么回事?”柴绍说:“两句成语是:“吃酒带醉,图财害命!”游人听了,齐声赞叹。齐国远一拍大腿,“嗐!原来是这么回事,再遇见了我也会猜。”李如珪也羡慕地说:“这有多好,有吃有喝,还白捡一吊钱花。”众人往前走,又来到一张桌前。这张桌上放着两宗玩艺儿,一个是蜘蛛网,网的中心有个蜘蛛。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把熨斗,里边装着炭火,另外,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旁边写着:请写两个谜面,酬银一两。围观的人多,但没人猜出来。这时王伯当挤了过来,看了看说:“这个我来试试。”说着伸手拿起笔来在纸上写道:“蛛网蜘蛛的谜面:小小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捉拿飞虎将。熨斗谜面是:铁打一只船,红娘在里边,晴天下小雨,船过地皮干。”王伯当写完把笔放下,绸缎庄的伙计们看了笑道:“这位大爷才高八斗,您写得好。”说罢从抽屉里取出一两银子给了王伯当。齐国远一看,行啊,有两下子,心说再遇着我也得试试,哥儿六个说说笑笑从人群中挤出来往前走,见道边上有个卖元宵的摊贩,一对老夫妇在那里看摊,锅里边煮的元宵,腾腾热气直冒。旁边案子前边有两条板凳,案子上摆着碗筷,一边还放着个盛铜钱的木盒子。老头儿手拿铁勺,敲着锅沿,不住地喊:“吃元宵喽,个儿大面粘馅儿甜呀!”齐国远一看不走了,心说:这一回我碰上打灯谜的啦,我照方吃炒肉:“来碗元宵!”老头儿赶快给他盛了一碗十个元宵。齐国远也不坐,站在那里连吹带吃,一转眼十个元宵下了肚,只见他把碗往案子上一放,一伸手把人家的钱盒子拿过来,把钱“哗啦”一声倒在自己的衣袖里,转身就走。卖元宵的老头儿可急了:“哎,哎,我的大爷,您吃元宵不给钱,还把我的钱拿走,您这不是行抢吗?”齐国远把眼一瞪:“什么行抢!我猜中了。”老头儿说:“你猜中什么啦?”齐国远说:“你听着看对不对?你这个谜语叫:元宵个大馅儿甜,让人看着真眼馋,一嘴一个吃一碗,掌柜高兴倒找钱。”秦琼几个人在旁边看着,先以为他饿了吃元宵呢,听他说是猜谜,可把大伙都乐坏了。他们赶紧把齐国远拦住:“贤弟!快把钱还人家。人家这是作买卖,不是猜谜语。”齐国远一听:“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呢?”无奈何把人家的钱和吃的元宵钱都给了老头儿。李如珪指着齐国远说:“你呀!快别现眼啦,连我都跟着丢人。”齐国远说:“你老实呆会儿吧,不会当哑巴把你卖了!”  秦琼等人继续在大街上看灯,哪里热闹往哪挤,又来到了司马衙门前。只见灯楼已经做好,四面围着彩缎,中间挂着一盏麒麟灯,麒麟灯上四个金字匾,写着:“万兽齐朝。”牌楼上一对灯联,左首一句:周作呈祥,贤圣降凡邦有道。右首一句:隋朝献瑞,仁君治世寿无疆。麒麟灯下,各色兽灯,无不备具,数不胜数。有两个古人,骑两盏兽灯:左首是梓潼帝君骑白骡灯,下临凡世;右首是玉清老子跨青牛灯,西出阳关。有诗四句:  兽灯无数彩光摇,整整齐齐下复高。麒麟乃是毛虫长,故引千群猛兽朝。  众人看了麒麟灯,离开了兵部衙门,跟着叔宝,奔杨越公府中而来,只见越公府前搭起一个过街灯楼。寻常百姓人家,也搭个小灯棚儿。设天子牌位,点烛焚香,如同白昼。众人来到越公府前,那灯楼挂的是一碗凤凰灯,上面牌匾四个金字:天朝仪凤。牌楼上一对金字联:  凤翅展南山天下成欣兆瑞  龙髭扬北海人间尽得沾恩  凤凰灯下,各色鸟灯,无不俱备,也不能尽数。左右有两个古人,骑着两个鸟灯。因为是越公的六十大寿,左手是西池王母,乘青驾瑶池赴宴;右手是南极寿星,跨白鹤海屋添筹。有诗四句:  鸟灯千万集鳌山,生动浑如试羽还。  因有羽王高位立,纷纷群鸟尽随班。  众朋友看了越公杨府门前的凤凰灯,已经是一更天了,又朝东向长安门挤去。那齐国远自幼落草,从来没有来过京都长安。今日又是个上元佳节,灯明月灿,锣鼓喧天,他一句话都不说,扭捏这个粗笨身子,在人丛挤来挤去,兴奋的有点过了,不停地转着头看,乱喊乱叫,控制不住自己。  叔宝说道:“我们进长安门,穿皇城,看看皇家的灯去。”众人跟着叔宝来到五凤楼前,看灯的人特别多,拥挤得厉害。只见五凤楼前,设着一座御灯楼。有两个大太监,都坐在银花交椅上,左手是司礼监裴寂,右手是内检点宗庆,带着五百禁军,都穿着团花锦袄,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齐眉红棍,把守着御灯楼。这座灯楼却不是纸绢颜料做成的,是用海外异香,宫中宝玩,做成的一座灯楼,又叫做御灯楼。上面悬一面牌匾,用宝珠穿成四个大字:“光照天下”。金镶玉的一幅对联:  三千世界笙歌里,十二都城锦绣中。  皇家御灯果然与众不同。王伯当、柴嗣昌、齐国远、李如珪一班人看了御灯楼以后,东奔西走,时聚时散,或在茶坊,或在酒肆,或在戏馆,哪里想到回去的事?叔宝屡次催他们出城,只是不听。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三十五章 观灯起衅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社会上有很多无聊的事,也有很多不平的事,无聊的事不过是游戏玩耍,不平的事弄不好会惹出祸端,甚至会搭上性命。不平的事往往是那些无聊的人干的,让别人看了眼珠子里生火,听了心里发怒。如果没有济弱锄强的手段,也只能干生气,如果硬要逞强去打抱不平,弄不好会引火烧身;如果是英雄豪杰,管他什么王公孙子,又怕什么有权有势?路见不平定要拔刀相助。  长安中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子,平时丰衣足食,对外面的景致不会太动心。偏是那小门小户人家,辛辛苦苦忙了一年,好不容易到了正月,闲着没事,看见外面满街灯火,处处笙歌,有诗为证:  月正回时灯正新,满城灯月白如银。  团团月下灯千盏,灼灼灯中月一轮。  月下看灯灯富贵,灯前赏月月精神。  今宵月色灯光内,尽是观灯玩月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无论你是很老实,很贞洁的女子,不由得心神荡漾,轻移三寸金莲走桥步月,张家妹子拉着李店姨婆,赵氏亲娘约了钱铺妈妈,嘻嘻哈哈,做出许多俊俏轻佻的举动来。惹得长安城中的王孙公子,游侠少年,丢眉做眼,轻嘴薄舌,都在灯市里穿来穿去,寻香哄气,追踪觅影,调情逗趣,哪还有心思看灯?有一个孀居的王老妇,带着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小名婉儿,一时高兴也出去看起灯来。你猜那王老妇的闺女长得如何?  腰似三春杨柳,脸如二月桃花。冰肌玉骨占精华,况在灯前月下?  母女二人,留一个小厮看家,来到大街上看灯。刚走出大门,就有一班游荡子弟,跟随在后,挤挤弄弄,挑逗婉儿。来到大街上以后,围过来的浪荡公子更多了,母女俩有点身不由己。不但婉儿惊慌,连老妇也着急了,正在那里后悔出来看这灯,不料被宇文公子的门下游棍看见了,赶紧去报知公子。公子听说有美女在前面,急忙追上。见了婉儿容貌,魂消魄散。见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妇人,就走上前去挨肩擦背,百般**。婉儿吓得不敢做声,想躲开又没有路。那王老妇不认得宇文公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几句难听话。宇文惠及勃然大怒,说道:“老妇人这等无礼,竟然敢冲撞本公子,锁拿回去!”众家人听见公子发话,一阵手忙脚乱,把母女俩抢到府里。老妇与婉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想喊叫又出不了声,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任他们推搡着朝前走。当时街市上有很多人看见了这一幕,都知道是宇文公子,没有人敢阻拦。  母女被拖到府门,王老妇被关到了门房里。几个家人驾着婉儿拐了几个弯,到书房中才停住脚。宇文惠及已经等不及了,让家人都退出房外,只剩几个丫环。宇文惠及上前就要亲热。那婉儿正在气头上,朝宇文公子的脸上撞去,伸手就在脸上打了一巴掌。公子非常恼怒,叫丫环打了一顿,拉出去关在了禁房内。就在这时,外面的人进来报告:“那老妇人在府门外要死要活,怎么打发她?”公子说道:“不信有这样撒泼的,我亲自出去看看。”公子走出府门,问老妇为何的这般撒泼。老妇人见公子出来了,闹得更欢了,捶胸跌足,呼天拍地,要讨回女儿。公子说道:“你的女儿,我已经用了,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等着挨打。”老妇人说道:“不要说打,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怕,一定要还我女儿。我老公死得早,就生下这一个女儿。已经许配人家,只是还没有出嫁,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若不放还,今夜就死在这里。”公子说:“你如果这样说,我这门口也死不了这么多人。”叫手下撵他出去。众家人推的推,扯的扯,打的打,把王老妇一直打出了巷口。宇文公子余兴未尽,又带着一二百个家丁到街上闲逛。这时已经二更天了, 也是宇文公子恶贯满盈,命里该死,又出来找事。老天让你五更死,看你能活到天明?  叔宝众位豪杰正在到处玩耍,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巷子口围着很多人,闹哄哄的不知在议论什么。众豪杰分开众人上前观看。只见一个老妇人披头散发,趴在地上正放声大哭。伯当问旁边的人:“这个老妇人为何在大街上哭得这么伤心?”那人答道:“这老妇人不知道轻重,她有一个女儿,已经受了人家的聘礼,还没有出嫁,和老妇人一起到街上看灯,碰见了宇文公子,被他抢了去。”叔宝问道:“是哪个宇文公子?”那人说道:“就是兵部尚书宇文述老爷的公子。”叔宝又问道:“是不是在小教场踢球的那个宇文公子?”众人答道:“就是他。”这个时候,叔宝把李药师的忠告忘得一干二净,众位豪杰都是专抱不平的人,听见这话,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两眼冒火,对那老妇人说道:“你姓什么?”老夫人说道:“老身姓王,住在宇文公子府后。”秦琼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们白天在小教场踢球的时候,赢了宇文公子几十匹彩缎银花,等我们找到宇文公子,把你的女儿赎回来还你。”老妇人急忙磕头拜谢,哭着回家去了。  叔宝问两边的人:“那宇文公子果真抢了她的女儿吗?”众人说道:“不是就抢这一个人,也不是今天才抢的,从正月十二就开始抢了。只因为元宵赏灯,老百姓家的妇女,都出来观月赏灯,公子碰到漂亮的女子就抢回家。如果女子乖巧会奉承,第二天就把女子的父母或者丈夫叫进府里,赏些银钱就完了。有的女子不会说话,冲撞了公子,就打死丢在夹墙里,没人敢要他偿命。正月十三、十四两天,又抢了几个,今晚轮着这个老妇人的女儿了。”刚开始叔宝还有用彩缎银花把老妇人的女儿赎回来的意思,后来听见这些话,动了打的念头,就问众人宇文公子在哪里。众人说道:“列位是外乡人,不知道厉害,那公子脾气不好,如果碰到他,几句话说不好他就会伤人。”叔宝说道:“不知他是怎样的穿着打扮?你们说出来,我们好回避。”众人说道:“宇文公子有一所私人宅院,养了很多亡命之徒,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个时候,都脱得赤条条的,每人拿着一条齐眉短棍,有一二百个在前边开路,后边跟着会武艺的家将,都拿着真枪真刀,摆着社火,公子骑着马走在中间。长安城里,这些官员大户府中的家将,扮的什么社火,遇见公子,当街舞来,舞得好就赏银子彩缎,如果舞得不好,就一顿乱棍打散。”叔宝说道:“多谢列位了。”  众位豪杰听了这话,个个摩拳擦掌,来到长安西门外大街上寻找宇文公子。  大街上月明如昼,大概三更天的时候看见宇文公子来了。果然有几百名光着膀子的亡命徒拿着狼牙短棍,前呼后拥,公子穿着礼服,坐在马上,后边跟着很多家丁。自古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众位豪杰看得明白,躲在街旁,正要找事,只见一个人来到宇文公子跟前禀报:“夏国公窦爷府中的家将,有社火来参加。”公子问:“什么社火?”答道:“是虎牢关三战吕布。”舞完之后,公子说好,赏赐了这伙人。叔宝紧紧腰带,高声喊道:“我们也有社火参加!”五个豪杰,也窜上来说道:“我们的社火是五马破曹。”公子看看这伙人,不像是舞社火的,心中有点犹豫。秦叔宝拿出两根金装锏,王伯当抽出两口宝剑,柴嗣昌是一口宝剑,齐国远是两柄金锤,李如珪是一条平磨竹节钢鞭。那鞭锏相撞,噼里啪啦,如火星爆烈,在公子面前舞了起来。街道虽然宽阔,众豪杰却施展不开。围观的百姓感觉到兵器在眼前晃动, 一股寒气逼人,都站不住了,赶紧挤着退到两边。齐国远心中暗想:“此时打死宇文公子易如反掌,就是这么多百姓围着,不好脱身。除非这灯棚上放起火来,这百姓们要救火,就不会阻拦我弟兄了。”想到这儿,齐国远平地跃起,蹿到房顶。宇文公子还以为舞社火有这么一招,五个人在下面舞,一个要从上边跳下来舞,却不知道他放火。秦叔宝看见灯棚上起了火,知道想阻止这事是不可能了,一个龙腾虎跃,跳到公子马前,举起一根锏照公子头上就打。那公子坐在马上,仰着脸正在观看,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见秦琼的六十四斤重金装锏,扑通一声打在头上,顿时脑浆迸裂,翻身落马。公子手下众将一看,说道:“不好!公子被打死了!”各举枪刀棒棍,向叔宝打来。叔宝轮起金装锏,招架众人,齐国远从灯棚上跳将下来,轮动金锤。这些豪杰,一个个:  心头火起,口角雷鸣。猛兽身躯,直冲横撞。打得前奔后涌,杀得东倒西歪。**才子堕冠答,蓬头乱撑;美貌佳人褪罗袜,跣足忙奔。尸骸堆积平街,血水遍流满地。正是威势踏翻白玉殿,喊声震动紫金城。 第三十六章 虎口脱险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众位豪杰在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从大街上向明德门奔去。时间已是三更已后,城门外还有二十二个随从。这些人吃过晚饭以后,就给马备好了的鞍辔,牵着马在宽广的城门口等着主人。他们分成两班,一半人看着马匹,一半人走进城门口的街道上看灯,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到三更的时候,十来个随从正在看灯,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一会就看见很多人哭爹喊娘,四处乱躲,有的披头散发,有的光着身子,有的汗流浃背,有的浑身是血。那几个看灯的随从慌慌张张跑出城来,说道:“弟兄们,我们老爷在城里惹祸了,打死了什么宇文公子。我们留几个人看着马,其余的都去拦城门,千万不能让守门的把门关了,如果让他们关了城门,我们的主人就出不了城了。”众人说道:“说得有理。”十几个大汉来到城门口,几个人故意要进城,几个人故意要出城,相互拉扯着打了起来,把这些看门的军人都推倒在地,用脚死踩着不让起来。此时巡街的金吾将军与京兆府尹,听说打死了宇文公子,怕凶手逃走,飞马传令来关门,却看不到守门的军人。众豪杰恰好打到城门口,见城门开着,心中暗喜,夺门而出,看见自己的马都在路旁,立即飞身上马。众位随从看见主人出了城门,也一哄而出。  七个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二十几个人,一齐奔跑在往潼关的路上,很快来到永福寺前。柴郡马要留叔宝等着唐公的回书。叔宝说道:“恐怕有人来搜查,还是赶紧走吧。”又叮嘱柴郡马赶紧派人把报德祠毁了,那两根泥锏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然后举手作别,马走如飞。  来到少华山前的时候,叔宝在马上对伯当说道:“来年九月二十三日,是家母的六十整寿,贤弟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玩玩?”伯当指着李如珪、齐国远说道:“小弟们到时候都会去的。”叔宝也没有进山,和伯当等人分别以后就回山东去了。   长安城内尸堆如山,血流成河,黎民百姓的房屋被烧毁的不计其数。当天晚上因为天子赐灯, 又赐了御宴,宇文述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大臣正在府里大堂上开宴。大堂上点满了蜡烛,台阶下吹吹打打,一门权贵,正在享受天子洪恩。正在饮酒的时候,只见很多人从府门外如潮水一般拥了进来,口里喊道:“大事不好了!”宇文述一听着了忙,赶紧离开宴席,走到大堂门口,摇着手让众人不要乱喊乱叫,有几个本府的家将上来禀道:“小爷在西长安门外看灯,几个响马以舞社火为由,伤了小爷的性命。”宇文述最疼爱这个儿子,听说已经死于非命,顿时五脏俱裂,问道:“我的儿子和响马有仇吗?怎么就被他们打死了?”这些家将不敢说纵容公子抢劫民女的事,只得用谎言遮掩,说道:“小爷因酒后与王氏女子开玩笑,谁知道她的老娘哭着告诉了响马,响马就把小爷打死了。”宇文述又问道:“那老妇与女子现在在哪里?”答道:“老妇不知去向,女子现在府中。”宇文述勃然大怒,喊道:“快把这个贱人拿来,给我拖出门外,乱棒打死!”众人得令,把婉儿拖出来乱棍打死了,然后丢在了夹墙里。宇文述又命令众家将带着刀斧,查找那妇人的家,家里还有几个家属,都被杀害,把房子也拆毁放火烧了。   宇文述还恨恨不已,又让人请来一个会画画的,让跟着公子的家将把打死公子的强人面貌衣装,一一报来, 以便画成图形,派人捉拿。众人说道:“这个人身高有一丈,二十多岁,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使的家伙是一双锏。”一说到双锏,惊动了旁边的一个人,此人是宇文述的家丁,东宫护卫头目,连忙跪下说道:“老爷,如果说这个人使的是双锏,就好查了。在仁寿元年的时候,小人奉老爷将令,在植树岗打劫李渊时,碰到的就是这个人,当时也吃了他亏,不曾害得李渊性命。”宇文述说道:“如果是这样,是李渊知道我那天要害他,所以让此人来报仇。”此时宇文述的三个儿子都在跟前,宇文化及急忙说道:“不用再说了,明天上朝奏本,要李渊的性命。”智及也骂李渊,要报杀弟之仇。只有宇文士及是个明白事理的,说道:“这也不一定。天下人面貌相似的人很多,会舞锏的也多。如果李渊要报仇,怎么会在今天呢?况且又没有拿到凶手,也没证据,即便是在植树岗见过,当时是秘密行动,怎么好讲出来呢?还是慢慢查访吧。”宇文述听了,也不能确定就是唐公派的人。到了第二天,只得说是不知姓名的人,将他儿子打死,烧毁民房,杀伤人口,速行缉捕。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章 杨广乱宫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隋文帝自从得了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以后,日日欢宴,夜夜笙歌,比独孤皇后在的时候快活多了。又要打理朝政,又要和二位夫人周旋,虽然快乐,毕竟消耗精神。隋文帝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勉强支撑,到底是燃尽的油灯,哪禁得十分熬炼,忽然有一天感了风寒,竟然卧病不起。文帝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病是因纵色而起,反而想起了独孤皇后。他长叹一声,说道:“如果独孤皇后还活着,朕怎么会生这样的病呢?”左右见文帝有病,慌忙到东宫汇报,杨广得到消息,赶紧进宫问候。原来杨广自从独孤皇后死后,经常在宫里偷偷纵欲,只是害怕文帝知道,不敢太放肆而已。现在看见文帝有病,他外表假装非常痛苦,心里却十分欢喜。文帝哪里知道?看见他来得很勤,还以为他很孝顺。一天早晨,杨广又进宫问候,恰恰宣华夫人在那里调药与文帝吃。杨广看见宣华,慌忙下拜。宣华一时回避不及,只得也拜了一拜。拜完以后,宣华依旧把药调好,拿到龙床边递给文帝。因为宣华夫人是文帝的宠妃,与杨广有庶母之分,文帝也不疑心,就转过身子把药吃了。谁知杨广是个色中饿鬼,看见宣华,早已魂飞魄散,如何禁得住一腔欲火!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宣化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想看 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杨广偷看了很长时间,见宣华美丽异常,心头欲火如焚,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因为文帝在跟前,他不敢作声,也不敢动手,就心生一计,连忙走出宫来,站在路口等候,他知道宣华出宫必由此路经过,碰见的时候好挑逗她。宣华看文帝吃完了药睡下了,因为连日伺候文帝很辛苦,也想回后宫休息。宣华吩咐太监们伺候着文帝,自己悄悄地走出宫来。想不到刚走到回宫的路口,杨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深深一揖,说道:“杨广不孝,不能侍奉父王汤药,让夫人受劳,心里很过意不去,特意在这里等着致谢。”宣华慌忙答礼道:“贱妾伺候得不周到,让皇上生病,让殿下也跟着担忧,实在是有罪,殿下不怪罪也就罢了,还谢什么啊?”杨广笑着说道:“父王年龄大了,怎么能消受得起夫人这样的绝色佳人!眼看着父王已经不行了,让夫人孤帏寂寞,杨广感到太可惜了。”宣华见杨广说话不正经,一甩衣袖就要离开。炀帝急忙拦住,说道:“求夫人再等一会儿,我杨广还有一句肺腑之言,请夫人细听。”宣华说道:“殿下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宫里还有事。”杨广说道:“杨广从来没见过像夫人这样的天姿国色,今得相逢,实天缘奇遇,三生之幸也。如果夫人也对我有意思,我杨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宣华很生气,说道:“妾虽然在这宫里,圣上已经把我收在身边,名分已经定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殿下请自重。”杨广笑着说道:“夫人怎么这么认真呢?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有什么名分不名分?”说完,就用手拉扯宣华的衣服。宣华见杨广动手来扯,一下子就慌了,急得满脸通红,厉声说道:“殿下不要这样!青天白日,怎么能在宫里乱来?如果圣上知道了,恐怕有不测之祸,殿下不要惹事!”炀帝笑着说道:“父王已是快要死的皇帝了,夫人不怕活皇帝,怎么怕起死皇帝来了?夫人今日不肯做人情,恐怕以后要做人情时,已经晚了。”炀帝口里说着,眼睛看着,脸上笑着,一步一步朝宣华走去。宣华见大事不好,知道决不能到后宫里去,连忙撤回身,就像弱风摆柳,急急忙忙朝文帝寝宫跑去。  杨广只因看见宣华貌美,淫心荡漾,一时高兴说出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当看到宣华跑回文帝寝宫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着忙;又不好跟进宫来,只得退出外殿。沉吟惆怅,起坐不安。心里想道:“宣华被我逼了这半天,如果是假生气还没事,如果她真生气,跟父王说了这事该怎么办啊?我这东宫的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又自我安慰道:“父王见我平日忠厚,就是她说了,也不一定相信。宣华虽然是父王宠妃,我却是当今储君,她怎么敢搬弄我的是非呢?”又想到宣华如此美丽,一时却不能到手。杨广思前想后,忧疑不决。只得偷偷地派心腹宫人打听。   宣华夫人被杨广逼迫急了,慌忙跑进宫来,头上的一股金钗被帘钩勾了下来,刚好落在一个金盆上,当的一声响,竟然把文帝惊醒了。文帝睁开眼一看,只见宣华面带惊慌,就问道:“你为何这么惊慌?”宣华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回答上来,只顾低着头去拾金钗。文帝又问道:“朕问你为何惊慌?怎么不答应?”宣华没办法,只得胡乱应道:“不,不惊慌。”文帝见宣华神情古怪,就叫到面前再仔细一看,只见宣华满脸的红晕还没有消退,口鼻中呼呼喘息,头发衣服也有点乱,非常可疑。文帝又伸手在宣华夫人的胸膛摸一摸,只见心窝里嗵嗵乱跳,非常吃惊,说道:“太奇怪了,其中必有缘故。快快说出来,朕不怪你。”宣华低着头,半天不敢做声。文帝大怒:“你如果不说,定有隐昧之情,当赐你死。”宣华见文帝大怒,只得跪下说道:“妾蒙陛下厚恩,死生不敢相负,陛下不必疑心。妾若有隐昧之情,当天诛地灭。”文帝道:“既无隐昧之情,为何不直说?却要这般惊慌无措?”宣华说道:“陛下龙体不安,不宜恼怒,妾所以现在不说,等陛下病好了以后再详细地一一汇报。如果现在说出来,陛下一时动怒,有伤圣体,臣妾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文帝是个急性人,见宣华说话稀里糊涂,就大声喊道:“你如果讲明了,朕倒不生气。你这么吞吞吐吐,活活气死朕了!”宣华犹豫了一会,禁不住文帝一个劲地催促,撑不住劲了,只得含着眼泪说道:“贱妾刚才要回宫,走到后宫路口,想不到遇到了太子,他拉扯着妾百般挑逗。妾心里害怕,就急忙跑回来了,所以言辞失措,触犯圣上,望陛下恕罪。”文帝一听,顿时气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宣华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扶着文帝,流着泪说道:“陛下请息怒,何苦为贱妾急成这个样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贱妾情何以堪。”文帝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才,大声喊道:“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罢了!罢了!这个畜生如何能继承我的事业?白白废了大儿子杨勇,这都是独孤后与杨素误我。”说完,立即下令传旨,宣杨素进宫。左右领旨,连忙出宫去宣杨素。  杨广自从挑逗了宣化以后,心里非常慌乱。当他看见传旨宣杨素的时候,知道大事不好,顿时惊慌失措,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办法,只好派人去请杨素来商量。此时文帝已经病了很长时间,百官无主,每天都在在朝堂上问安,看见有旨宣杨素,便都一齐到午门外探听消息。  却说杨素领旨,跟着两个内使直接来到宫里。刚走到大兴殿前,只见东宫侍卫上前说道:“太子在便殿中求见。”杨素一直和太子关系亲密,听说他要见自己,就让内使在殿上等候,直接来到便殿中见太子杨广。杨广慌忙接住说道:“父王病昏了头,事将有变,如何是好?”杨素说道:“事情早就定了,为何忽然有变?殿下不必惊慌,百官自有公论。”杨广说道:“贤卿乃是社稷元老,我们家的事只有贤卿可以做主,何必惊动百官?”又拉着杨素的手小声说道:“如果越公能让我随了心愿,我一辈子都会报答越公,绝对不会有三心二意。”杨素点着头说道:“殿下放心,老臣自有主张。”说完就辞别了杨广,走出殿来,依旧同两个内使来到后宫。  原来文帝这一生气,病情更加严重,睡在龙床上,懊悔不已。一看见杨素来了,就大声说道:“卿误我大事!”杨素说道:“陛下玉体不安,请多保重。不知老臣有何事误了陛下?”文帝说道:“我大儿子杨勇,太子当得好好的,你和皇后偏要劝朕废了,却立了杨广这么一个畜生!”杨素说道:“新太子一向仁孝恭俭,一直都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文帝气呼呼地说道:“好个仁孝恭孝,他平时都是伪装的,你哪里知道?今天早上他欺朕有病,便潜伏在宫中,逼淫庶母,这么没有廉耻,怎么能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朕已经病入膏肓,想是活不了了。你是朕的心腹老臣,朕死后,必须仍旧立杨勇为帝,你如果这样做了,证明你是忠于朕的。朕死了也算闭眼了。”杨素说道:“太子是国之根本,怎么能够经常更换呢?臣不敢奉诏。”文帝见杨素不肯奉诏,一时气愤填胸,大骂:“你这老贼,明明是与杨广同谋,抗逆君父,你是看我有病不能杀你么?你如果不听朕的话,朕就是死去为神为鬼,定要杀你以报此仇。”又向左右大声喊道:“快去叫我儿杨勇来!快去叫我儿杨勇来!……”连叫数声,声音越来越小,猛然转过脸去,没有声音了。杨素见文帝病情严重,又加上暴气攻心,估计已经不行了。他自己知道立皇帝的权力都在他手里,不怕杨广不求他。杨素此时充分显示了奸雄的本色,看着文帝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一丝的怜悯之心,反而转身得意洋洋地走出宫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好个皇帝位子,还不知是谁人有福消受。”杨广在宫外的密探报告了杨广,杨广听说杨素说出这话,心里十分慌忙,急忙迎进宫来,接着杨素问道:“劳卿费心,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杨素见杨广面带惊慌,也不叫殿下,也不称老臣,反而冷冷地的说道:“这都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和我没有关系。”说罢,不理不睬,竟然要走出朝堂。慌得杨广急忙用手拦住说道:“多亏越公提携,杨广才有今日;现在富贵就在眼前,正好报答越公,如果越公抛弃了杨广,从前的一番辛苦不都白费了吗?岂不可惜!望贤公三思!”杨素说道:“我为你费了多少口舌机关才得到这个地位,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惹出这场事来。圣上已经有旨,仍立杨勇,教我如何违背?”杨广说道:“杨广不才,辜负了贤公。可是贤公是豪杰之士,一定不忍心抛弃我;况且太后在的时候,曾经把我托付给贤公,望贤公玉成此事,不单杨广终生感谢,太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贤公。”说完,急忙跪了下去。杨素慢慢用手挽住杨广,说道:“殿下请起,何必如此?我不是不为陛下出主意,只恐怕一动手就成了千古罪人。慢慢再作计较。”杨广说道:“等不及了!如果再拖延下去,让百官打听到了父王要另立新君的消息,就会有许多议论,况且我哥哥就在冷宫里关着 ,离这里不远,如果有人夺门请立,不免又要生出事来。到那时遭殃的不是我杨广一个人,要知道贤公也是我哥哥的仇人。”杨素笑着说道:“有老夫在此,谁人敢轻举妄动!既然殿下如此倾心,只得一发成全了你吧。”遂向杨广附耳轻轻说道:“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杨广闻言大喜,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立即吩咐东宫官张衡,让他进宫伺候文帝。 第三十八章 杨广登基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原来张衡是杨广的心腹之臣,明白杨广的意思,领了旨意以后,就大踏步就进文帝寝宫。此时文帝的病已经十分沉重,一会叫一声儿子杨勇,一会埋怨独孤误事,一会痛骂老贼杨素,然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左右的太监宫女,虽然听了心里明白,都害怕杨素和杨广,哪个敢替他传旨?可怜文帝一世枭雄,性如烈火,想当年金戈铁马,豪气万丈,是何等的威风,现在病倒在床上,只能任凭奸人暗算。后人有诗感叹道:  当年只道臣如虎,今日谁知子似狼。  多少英雄都使尽,不知天意有商量。   文帝昏睡在龙床之上,只有宣华与容华两位夫人守在旁边,想要替他传旨宣召杨勇,又没有这么大力量,虽然心里十分悲痛,也不敢理睬文帝。二人只能相对掩泪而哭。就在这时张衡走进来了,看见文帝奄奄一息,宣华她们凄惶无主,就说道:“圣上无缘无故得了暴病,却听信谗言,将太子驱逐在外,外面的文武百官都在纷纷议论。圣上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二位娘娘脱不了干系!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知道回避?难道是想断送了圣上的性命才肯罢手吗?”容华夫人被张衡这几句话吓得哑口无言,打起了冷战,只有宣华夫人含泪说道:“妾等受皇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如果皇上有不测之难,我们也活不下去了。若要追究怀异心之人,天地鬼神,自然昭鉴,你何必多言!”张衡说道:“有无异心,明日百官自有公论,但娘娘还年轻,如果死了岂不可惜?请稍退一步,让皇上静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宫妾的手里,坏了皇上一生的英名。”宣华与容华明白张衡是东宫的心腹,知道拗不过他,只得在文帝龙床边拜了几拜,带领众姬妾们,哭哭啼啼回后宫而去。  杨广与杨素在便殿里站着等消息,张衡出去没多长时间,只见几个内使慌来报道:“不好了!万岁爷突然喉中呦呦有声,奴婢等连连呼唤,已不能答应,望千岁爷做主。”杨广和杨素听了以后,急忙一起到文帝寝宫而来。走到龙床边一看,文帝的确已经驾崩了!  杨广看见文帝已死,就放声大哭起来。杨素慌忙拦住,说道:“不要哭了,殿下要保重身体,商量国家大事要紧。”杨广果然纳谏如流,当时就不哭了。问道:“父王既崩,肯定要在白虎殿里停丧,还商量什么?”杨素说道:“如果现在发丧,说不定就会漏泄风声,百官说长道短,如果意见不一致又争执起来怎么办呢?”杨广心里一惊,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呢?”杨素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依臣的主意,不如在宫里传一道旨意,不许走漏皇帝驾崩的消息,等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早,让老臣写一个诏书,先扶殿下登了大宝,镇定中外人心,然后再商议发丧的事。”杨广大喜,说道:“贤公真是深谋远虑,杨广遇到贤公真是三生有幸!”说完,立即传下旨令,吩咐各个宫门严禁,不许一个人私自出宫,如果有走漏宫中消息者斩。  二人商量完以后,天色渐渐黑了。炀帝要留杨素在宫中同住,杨素说道:“不可!老臣如果在宫中留宿,外边这些官员一定会着急,还得老夫出去,安慰他们,才能万无一失。”杨广说道:“贤公说的是,只是我还是放心不下,怎么办?”杨素笑着说道:“老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殿下知恩报恩就行了。”杨广说道:“杨广并非草木,怎么能忘了贤公的大恩大德呢?”说完,让两个人提着金丝灯笼,亲自送杨素出朝。杨素才到午门,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一班文武官员接住问道:“圣上病情如何?”杨素答道:“圣上因为勤政辛苦,有点疲劳,没有什么大病。静养了这几天,已经康复了。刚才圣上有旨,明天临朝,各位同僚一定要上朝祝贺。”文武百官听见杨素说文帝的病已经好了,都信以为真,一齐欢欢喜喜地退朝了。  杨素回到府中,连夜草成一份遗诏,又暗地里传出将令,派五百名御林军,各带利器,明天早朝的时候埋伏在午门外听用。  杨广这一夜在宫中想了很多,心里有三分忧,七分喜,却有十分相思。喜的是大事已定,当皇帝已经有七八成了;忧的是杨素性情古怪,捉摸不定,恐怕他临时变卦;相思是想宣华夫人,与她同在宫中却不能相会相亲。想要到后宫去找她,正处在紧要的关口,又恐怕发生了意外,只得苦苦熬了一夜。   杨广正在昏睡,听见外面雄鸡报晓,朝鼓雷动,急忙起来梳洗。太监宫女见文帝已死,旧太子已废,新皇帝自然是杨广,谁不奉承?将龙袍玉带打点得齐齐整整,捧着送给杨广。杨广见杨素还没有入朝,心中犹豫不决,不敢现在就穿戴龙袍玉带,吩咐道:“先拿到大殿上去吧。”又穿上东宫服,带领着许多心腹,到阁门内等候消息。  文武百官以为文帝病好了要临朝,不敢不来。都穿着吉庆的朝服,捧着贺表,陆陆续续到朝堂等候。等了半天却不见一点响动,又恐失了朝仪,都按照官职大小排列在丹墀左右,只等圣驾一到好进殿行礼。朝堂的一幕杨广在阁门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慌又乱,眼巴巴只不见杨素到来,哪里敢做一声!外边等着里边,里边等着外边,两下里都等得个心焦性急。只等到太阳东升,杨素方才坐着五花大轿,呼喝而来。到了朝门,下了轿,也不与百官接见,一个人大踏步直接走进宫里。杨广慌忙接住,说道:“贤公受累了,杨广感恩不尽。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文武百官都来了,恐有意外之变,还请贤公留意。”杨素笑着说道:“有老臣在此,不必多虑。”说完,杨素和众位内臣一齐簇拥着杨广,来到大殿之上。  此时殿上珠帘高卷,银烛辉煌。外边的文武百官望见殿上人影晃动,以为是文帝驾到,就要跪拜行礼,乐队就要奏乐。杨素急忙走出殿外,站在滴水檐前,高声说道:“大行皇帝昨天已经驾崩,留下遗诏,立太子杨广即皇帝位,百官敢有不从者斩!”说完,从衣袖中取出诏书,叫翰林承旨官宣读。百官听了,都大惊失色!因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几个旧太子的臣僚心中不不服,想要出来反对,看见朝门外有很多御林军围护,又见杨素气势汹汹地在殿上指手划脚,知道他们早就谋划好了,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几个善于溜须拍马的臣子出来奏道:“太子久已正位东宫,德高望重,又有大行皇帝遗诏,自然应当高登大宝,臣等能看到新天子登基,不胜荣幸。”杨素闻奏,就转身说道:“既然先帝有诏,又有臣民拥戴,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今天就是良辰吉日,请登大宝。”杨素说完,就命令文武大臣给杨广行大礼。杨广并没有推让。两个太监急忙走到跟前替杨广穿上龙袍玉带,戴上王冠。穿戴完了,杨素就请杨广高升九五之位。杨广只因文帝死得不明不白,心中有点慌乱。又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又看见这么多臣子正注视着自己,心中有点畏惧。走到御座前,忽然神情恍惚,手脚忙乱,那御座很高,才跨一只脚要上去,想不到一声奏乐,把心里有点发虚的杨广吓了一跳,那只脚居然没踩到位,身子一晃,差一点摔倒。几个太监连忙近前搀住,就要趁势扶他上去。这也是天地有灵,鬼神嫉愤,杨广脚才上去,不知不觉又滑了下来。杨素在殿前看见这一幕,觉得很不雅观,只得自己走上来。杨素虽然老迈,毕竟是武将出身,有些力量,分开左右,伸出一只手,就轻轻把杨广拉上御座。下面百官看见,一个个惊叹不已,自叹不如。   杨素用手扶着炀帝登极以后,就走下殿来,率领文武百官朝贺。炀帝在龙座上坐了很长时间,神情才稍微有点安定。看见百官朝贺,知道没有发生意外,更觉得安心了。朝贺完毕以后,说道:“朕的德行还不够,上奉先帝遗诏,下念臣民拥戴,阴差阳错登了大位,以后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众位爱卿辅佐。”群臣一同奏道:“陛下登基上合天意,下浮众望,臣等一定竭力效命。”炀帝大喜,说道:“朕初登大位,应当给诸位爱卿加官进爵。”遂传旨册立萧妃为皇后;越国公杨素,晋封上柱国,赐金花一对,彩缎十端,玉带一条。虎贲郎将段达,加升中门使,掌管四方意奏。其余大小官员,都晋升一级,群臣一齐谢恩。炀帝又传旨,让宇文述等官员治丧。众官领旨,都照旧例斟酌详明。一面停丧,一面挂孝,一面写喜诏颁行天下,事情办得很妥当。  炀帝见事情都办妥了,就传旨让百官散朝,独留越国公杨素上殿议事。百官闻旨,都纷纷退出,唯杨素一人走上殿来。炀帝赐坐,太监搬过来一个锦墩给杨素坐了。炀帝举手说道:“今日幸亏老爱卿大力支持,让朕随了心愿,朕的富贵就是爱卿的富贵,决不敢相负。只是杨勇未除,斩草留根,朕还不能高枕无忧。望贤卿施一妙策,除此心腹之患,才是万全之策。”杨素说道:“这有何难,只须一道敕书就完事了。”炀帝沉吟片刻,又说道:“朕才登极,便敕兄死,恐怕百官不服,反惹起事端。”杨素笑道:“何必要陛下亲自动手,待老臣写出来看。”随命左右取过来笔砚黄麻,就在御前写了一道文帝遗下的假敕书。上写道:“赐庶人杨勇死。”炀帝看了大喜道:“老爱卿真是足智多谋!”说完,炀帝命令一个心腹太监,拿着假敕书去禁宫赐旧太子死,然后同杨素坐在殿上,等着回旨。那太监领了敕书,不敢停留,急忙来到禁宫,把旧太子生生勒逼死,然后回到殿上缴旨。炀帝见杨勇已经死了,满心欢喜,对杨素说道:“贤卿为朕又除了一患,真是劳苦功高,此生的富贵,爱卿不必担忧了。”杨素笑道:“臣无心贪图富贵,只是富贵来逼老臣。”说完就起身告辞了。炀帝赶紧站起来相送,一直送到大殿门口,才下令起驾回宫。此时炀帝已是天子,回宫的光景与出来时大不相同。但见:  金舆侍从,玉辇纵横。金舆侍众,鸾旗影里,簇簇六龙为御;玉辇纵横,鱼贯丛中,双凤和鸣。花迎禁簿,玉阶瑞霭紫微临;柳拂宫旗,金殿神云红日近。滚滚御烟引道,香接九重;飘飘仙乐分行,响归三殿。貂监希权,一路上争擎衡错;羊车望幸,六宫中尽卷珠帘。真是从来不识帝王贵,今日方知天子尊。  炀帝驾到正宫,早有宫中的掌朝太监并一班有职事的才人世妇都来磕头,朝贺新天子。炀帝大喜,吩咐道:“职事俱照旧掌管,不必更换。”又拿出金钱币帛,赏赐众人,众人都谢恩。不多时,一宫宫、一院院,接连不断的都来庆贺。炀帝忙了半天,就是不见宣华夫人,就问道:“宣华为何不来朝贺?”   不知炀帝追问宣华,又会发生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章 情结同心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见各个后宫里的美女都来朝贺,就是不见宣华夫人,就问道:“宣华夫人为什么没有来?”。众宫人答道:“宣华娘娘因昨天冒犯了万岁爷,现在在后宫待罪,万岁爷不下诏赦免,她哪敢来朝贺啊?”炀帝笑道:“昨天那么任性,今天也不过如此!可惜连一个人情也不会做。”炀帝吩咐左右拿一个金盒过来,悄悄地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里面。外边用黄封紧紧封了,又用御笔在合口处打一个花押。然后让一个太监拿着赐给宣华,并嘱咐让她亲自打开。太临领旨,急忙往后宫而来。  宣华被张衡逼着回宫以后,心里十分忧虑,随后又听说文帝驾崩,炀帝登极,非常害怕。宣华思前想后,坐卧不安,寝食俱废。众宫人也都替她担心。宣华一会儿想道:“我受先帝厚恩,今日就是一死相报,也不算过分。”一会儿又想道:“杨广虽做了皇帝,我是他的庶母,应该不会处分我。”一会儿又想道:“昨天我只是回避,并没有伤害他,应该没有事。”这一天宣华心中千般筹算,万种思量,再也拿不定主意。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忽然看见一个太监双手捧着一个金盒子,走进宫来,对宣华说道:“新皇爷钦赐娘娘一样东西,在这个金盒子里面,叫奴婢送来,请娘娘收下。”说完,把金盒儿递给宣华。宣华接过来一看,只见金盒子四面用皇印封着,合口处又有御笔花押,心里非常怀疑,不敢打开,就问太监:“这盒子里是毒药吗?”太监答道:“这是皇爷亲手封的,奴婢怎么知道?娘娘打开一看不就这到了。”宣华见太监说不知道,认为他是推辞,更相信里面是毒药了,忽然一阵心酸,眼泪不由得扑簌簌往下直淌,放声大哭,边哭边说道:“妾自从家亡被掳,已经准备老死在宫中,多亏先帝宠幸,本以为是此生的福气。没想到红颜命薄,转眼成了一场大祸!现在想想,还不如沦落在烟花巷中,还可以保全性命!”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又说道:“妾蒙先帝厚恩,今天跟着他死也甘心了。想想昨天的事,关系到名分,怎么能够失体从乱!怎么能赐死我呢?妾虽然有所得罪,这圣上的心胸也不宽广。”说完又哭了起来。  宫里的人都认为是毒药,也一齐哭了起来。太监看见大家哭做一团,恐怕惹出事来,急忙催促道:“娘娘哭也没有用,赶紧打开吧,奴婢好去回旨。”宣华被催不过,恨恨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今天死于非命!”说完,用衣袖擦擦眼泪,把黄封揭去,轻轻打开金盒盖,仔细一看,哪里是毒药!原来是用彩绸做成的同心结子。众宫人看见,一齐欢笑起来,说道:“恭喜娘娘。”宣华见不是毒药,心里虽然安了,又见是同心结子,知炀帝不能忘情,转而又闷闷不乐,也没有取结子,也没有谢恩,竟然转身又坐在床上,沉默不语。太监催着说道:“皇爷还等着奴婢回旨呢。娘娘快谢恩收了,不要连累奴婢。”宣华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众宫人劝道:“娘娘差了!昨天因一时任性,冒犯皇爷,所以才有今天的事。今天皇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赐娘娘同心结子,已经是非常侥幸了,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呢?如果惹得皇爷真的生气了,娘娘只怕又要像刚才那样哭了,还不快快谢恩!”左催右逼,弄得个宣华无可奈何,只得叹一口气,说道:“中篝之羞,看来是不可避免了!”说完勉强站起身子,把同心结子取出。对着金盒,拜了几拜,依旧回到床上坐了下来。太监见宣华收了结子,就捧了空盒儿出宫去回旨。  宣华虽然受了同心结子,心里面只是闷闷不喜。坐了一会,就倒身在床上睡去了。众宫人也不好意思一直劝她,又恐怕炀帝驾临,大家悄悄地在宫中收拾起来。金鼎内烧了些龙涎凤脑,宝阁中张起那翠幕珠帘。没过多长时间,天色暗了下来,蓝天上涌出一轮明月。果然好一派夜景!有诗为证:  香雾朦胧拥不开,深宫小院静徘徊。  美人向夕闲无事,高卷珠帘待月来。  炀帝得了太监的回信,知道宣华收了同心结子,又谢了恩,知道好事已成,满心欢喜。因为父皇刚刚驾崩,又是第一天做皇帝,哪里好意思大明大亮的到后宫去会宣华!只等到夜深人静,瞒着萧后,也不乘舆,也不坐辇,私自带几个宫人,提着一对素纱灯笼,悄悄地来会宣华。众宫人看见炀帝驾到,慌忙跑到床前,报告宣华。宣华因为心中懊恼,正在昏昏沉沉地睡觉,忽然被众宫人唤醒,说道:“皇爷驾到了,快去迎接。”宣华朦朦胧胧,还想再睡一会,早被几个宫人扶的扶,拽的拽,搀着她走出宫来迎驾。才走到阶下,炀帝已经来到跟前。宣华看见炀帝,心里又羞又恼,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敢抗拒呢?只得俯伏在地,轻轻地叫了一声:“万岁!”炀帝见了,慌忙用手搀起,说道:“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此时宫中银烛高挂,院子里明月当空。炀帝在灯月之下,仔细打量着宣华,只见宣华像乌云一样的头发有点凌乱,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没有涂脂搽粉,还有点睡意朦胧,透出一种天然的清新之美。   炀帝见宣华柔媚可怜,越看越爱,轻轻拉着宣华的手说道:“夫人,昨天的事就像在梦里一样,想不到在这美好的夜晚,又能一睹芳颜,真是太幸运了!”宣华低着头,如醉如痴,也不开口。炀帝又说道:“朕为了夫人内心狂热,几乎闯下不测之祸,夫人如果不是铁石心肠,就可怜可怜我好吗?”宣华见炀帝连问数次,只得答道:“贱妾已经侍奉先皇了,不好再侍奉陛下,况且陛下贵为天子,六宫中三千粉黛,一定会有倾国倾城的佳丽!妾已是败柳残花,希望陛下不要钟情太过!”炀帝笑着说道:“夫人此言差矣!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况且佳人难得!朕遇到夫人,就像遇到了月中嫦娥,能么能够当面错过呢!”宣华说道:“昔日卫公子顽,通于宣姜,为千古所笑。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为何要效仿他呢?”炀帝说道:“不怨天,不愿地,都怨夫人不该生得如此美貌,让朕邪心狂荡,连死都顾不上了,还在乎别人笑话吗?现在月明风清,夜色宜人,正好促膝谈心。夫人还要推辞,岂不辜负了这良宵美景!”炀帝说完,吩咐左右上酒来,给夫人解闷。宣华知道推辞不了了,又见炀帝细语温存,并没有强迫的意思,情有所动,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炀帝,果然是个少年的风雅天子!   宣华见炀帝不仅是当今天子,而且温柔风雅,情意绵绵,不由自主地说道:“陛下如此多情,妾虽然是草木之人,已经知恩了。只是害怕有污圣上的名声。”炀帝笑着说道:“夫人爱我之深,让我感动。无奈自从见了夫人之后,朕魂飞魄散,寝食不安。如果不是夫人可怜我,谁能治好我的心病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酒宴已经摆好了。炀帝叫宫人把桌子移到窗前,好同娘娘赏月。然后拉着宣华,一同走到窗前坐了下来。此时宫中寂静,月色如银,花阴树影,交映阶前。都说天堂美,怎比这人间?二人相对而坐,左右斟上酒来。炀帝亲自端起一杯酒递给宣华,说道:“好景难逢,良缘难得,今日有幸和夫人相聚,愿以这杯酒为大媒。”宣华说道:“天子就在眼前,妾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愿圣恩能长长久久!”也斟了一杯酒递给炀帝。炀帝大喜,说道:“朕只恐怕不能恩爱,怎么能忍心辜负你呢?”二人相互劝着饮了这杯酒,宣华刚开始还有点羞涩,饮了几杯酒以后,渐渐熟了,笑意荡漾,一时风情毕露,更觉妩媚可人,炀帝高兴地神魂颠倒,心花怒放。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月亮已经偏西,两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又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才肩并肩,手拉手,一起走进寝宫。寝宫中早已香薰兰麝,春满流苏,帐拥文鸳,被翻红浪。二人解衣就寝。这一夜的受用,真个是:  月窟云房清世界,天姝帝子好逍遥!  香翻蝶翅花心碎,娇啭莺声柳眼羞。  红紫痴迷春不管,雨云狼藉梦难收。 醉乡无限温柔处,一夜魂销已遍游。  后人有诗感叹:  不是桃夭与**,野鸯强认作关关。  宫中自喜情初热,殿上谁怜肉未寒!  论谈风情真快畅,寻思名义便辛酸。  不须三复伤遗事,但作繁华一梦看。 第四十章 萧后吃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与宣华颠鸾倒凤,任情取乐。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不觉就听见外面雄鸡报晓,炀还没有来得及睡觉,抬头一看,外面已经发白。因为昨天才刚登极,父王也刚刚去世,一点也不能拖延,没办法只好挣扎着起来去上早朝。宣华说道:“妾蒙陛下眷爱,心甘情愿受枕席之辱,恨不得天天都跟你在一起!但是毕竟名分相关,陛下还是不要来的那么勤,免得外官知道,又要说长道短。”炀帝笑笑说道:“夫人之言有理。”说完就去了朝堂。退了朝以后,也不等到天黑,在中宫和萧后**了一会以后,找个借口躲到后宫和宣华幽会去了。从此以后每天和宣华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哪里管什么避嫌不避嫌!一连在宣华宫中住了半个多月。前几天还知道上朝,后来渐渐到大中午了才起床。宣华再三劝勉,炀帝哪里肯听。  正宫萧后在杨广还是太子的时候 ,天天和他一同吃,一同睡,朝夕不离,非常恩爱。自从入宫当了皇后,炀帝晚上一次也没有陪她睡过。刚开始萧后以为炀帝新丧在身,想要一个人睡,所以不好意思管他。后来派人打听,听说夜夜在宣华宫里,不由得心中大怒,说道:“刚做皇帝就如此不成体统!现在如果不管,后来肯定会更不像话!”恰好这天炀帝退了朝来到中宫。萧后便拉住他喊道:“陛下好个皇帝!才做了几天,就背弃正妻,强淫父皇的妃子!如果做了五年十年,天下妇人还不都被你狂淫了?”炀帝说道:“只是偶然觉得好玩,御妻何必动怒!”萧后说道:“偶然不偶然,妾也不管。赶紧趁早把她罚入冷宫,不允许以后再见面了,如果还恋恋不舍,妾传一道懿旨,将这些丑行告诉百官,叫你做不成人!”炀帝急忙说道:“御妻不要这么性急,容朕慢慢处理。”萧后说道:“怎么处理!陛下如果还舍不得她,妾便叫宫人去凌辱她一场,看她羞不羞!”  炀帝本来就害怕萧后,现在看她真生气了,心里更加慌忙,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说道:“既然御妻不高兴,让朕去跟她讲明,叫她寻个自便,朕就回宫向御妻请罪。”萧后说道:“讲不讲也凭陛下,来不来也凭陛下,妾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炀帝离了萧后,直接来见宣华,宣华见炀帝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问道:“往常陛下来这里都是欢天喜地;今日为何面带忧容,闷闷不乐?”炀帝说道:“朕因为没有听夫人之话,到这里来的太勤了,被中宫萧后发现了踪迹,刚才和朕大闹一场,所以有点不痛快。”宣华问道:“皇后和陛下争吵,要怎样处理我啊?”炀帝说道:“萧后说得也太可笑了,叫朕将夫人罚入冷宫,才肯罢休。”宣华说道:“这事好办,陛下何必生气!妾乃是残花败柳,昔日待罪先皇,现在又点污圣体,自知死有余辜。皇后没有杀我已经是十分万幸了,将妾罚入冷宫,妾已经知足了!只是冷宫毕竟还在宫中,恐怕陛下一时想念,未免又惹起祸端。希望陛下在皇城外另外给妾找一所空闲宫院,妾一定感恩不尽。”炀帝慌忙说道:“罚入冷宫是皇后之意思,朕心里不忍心这样做,夫人为什么要出宫呢?”宣华说道:“妾心里自愿如此,请陛下忘了我吧!”炀帝哪里舍得,走近前将宣华一把抱在怀里说道:“夫人的心肠为什么这么硬呢?就一点也不想朕吗?”宣华含泪说道:“不是妾心硬,若只管贪恋,不但坏了陛下的名声,明日皇后一怒,妾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早点出宫才是万全之策!”炀帝见宣华说得都是真心话,又担心萧后不同意,犹豫了半天,没办法只得依了宣华,把掌朝太监叫过来问道:“外边的宫院,哪一所幽闲洁净?”太监说道:“仙都宫最洁净。”炀帝立即传旨,一面打扫仙都宫,一面把宣华宫中所有的衣服首饰都搬过去。各项支用,都让司监照旧供给。又吩咐摆酒宴给娘娘送行。炀帝自从进入皇宫以来,夜夜都和宣华同宿,二人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马上就要分离,真是难舍难分!讲了又讲,说了又说,偎偎倚倚,不忍放手。还是宣华再三告辞,炀帝才让她走。又赐了许多金银珠翠,宣华谢了恩,拜别出宫而去。正是:  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  最苦妇人身,事人以颜色。  炀帝见宣华走了,如醉如痴,只得闷闷不乐地回到正宫。萧后已经得到消息,连忙接住说道:“都是贱妾不好,让陛下忍痛割爱,自知有罪,愿陛下宽恕!”炀帝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高兴,也不敢发作,只得勉强说道:“寡人一时昏了头,多亏御妻提醒。”二人说了一会,吃了晚饭,然后一同睡了。炀帝和宣华正打得火热,心里怎么能不想呢?刚开始几天只是心里不痛快,不肯说出来。后来心中按捺不定,不是长吁,就是短叹,或者自语自言。再后来茶里也是宣华,饭里也是宣华,梦中也是宣华,一开口就是宣华。萧后如果劝他几句,他就变了脸色,在宫中百般吵闹,拿宫人太监们解气:轻的是一掌,重的是一推,恼怒的时候不知杀了多少!一日牡丹盛开,萧后办酒宴请炀帝一同欣赏。饮了几杯酒以后,炀帝又想起宣华,忽然大声说道:“人生于天地之间,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又正当少壮之时,如果身边没有佳丽美人陪伴,这些富贵不过都是虚名,要他何用?比如眼前,牡丹虽然盛开,不是不可爱,但是毕竟是无情草木,不言不语,看了让人生气!不如一个可意佳人,有情有色,才是真正的受用!”萧后说道:“后宫姬妾无数,难道没有佳丽美人吗?不过是走了一个宣华,就连富贵都嫌起来了!”炀帝长叹了一声说道:“古语说:‘佳人难得’,朕现在才有所体会。”炀帝又低着头饮了几杯,竟然起来一个人回宫睡觉去了。    萧后见炀帝情牵意绊,只是想着宣华,知道也管不住他。第二天一早起来,对炀帝道说:“妾也只是要加深咱们夫妇之情,所以劝陛下让宣华离开,现在陛下因为思念宣华,把妾当成了妒妇,反而越来越生疏了。不如传旨将宣华再招进宫里,他把你伺候舒服了,妾也能分得陛下的欢颜,岂不两便?”炀帝大喜,说道:“如果是这样,御妻真是太贤惠了!恐怕是开玩笑吧?”萧后说道:“妾怎么敢和陛下开玩笑呢!”炀帝大喜,一刻也等不了了,立即派一个太监,让他骑着快马去通知宣华进宫。那太监领了圣旨,急忙来到仙都宫。  宣华自从出宫以后,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整日里不描不画,就像个没丈夫的仙姑,倒也清闲自在。这一天,忽然看见太监奉旨来宣,她就对那个太监说道:“既然皇爷把我放出来了,就像流过去的水,落下枝头的花,哪有再还原的道理!请你帮我辞谢了吧。”太监说道:“皇爷在宫中立等着娘娘,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奴婢怎么敢空着手回旨?”宣华想了一会,说道:“有办法了。”就拿出一副手帕,很快在上面题了一首词,整整齐齐叠好以后,递给那个太监,说道:“你把这个交给皇爷吧。”中官不敢再勉强,只得拿着手帕,回去交给炀帝。炀帝连忙拆开来看,却是《长相思》词一道,说道:红已稀,绿已稀,多谢春风着地吹,残花难上枝。得宠疑,失宠疑,想象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  炀帝看了以后,哈哈大笑,说道:“她恐怕朕还抛弃她,既然和萧后讲明了,怎么能忍心再分离呢?”说完,炀帝拿出纸笔,依着来韵,和词一首,说道:  雨不稀,露不稀,愿化春风日夕吹,种成千岁枝。恩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生别离?  炀帝写完,也叠得整整齐齐,又让那个太监送给宣华。宣华见了词意,明白炀帝的情意浓浓,知道也拒绝不了。只得重施粉泽,再画蛾眉。依旧打扮得娇娇媚媚,驾着一乘七香车儿又来到宫里。炀帝看见,喜欢得骨爽魂酥。这回就像:  塞外赎回青冢恨,帐中重起李夫人。  萧郎陌路还相遇,刘阮天台再得亲。  炀帝与宣华见面以后,两个人又悲又喜,拉着手再三慰问。宣华说道:“自从妾出宫以后,以为今生再没有相见的时候,想不到又破镜重圆。”炀帝说道:“这都是萧后的意思,不能不告诉你。”于是宣华和炀帝来到中宫拜谢萧后。萧后见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她知道炀帝的性情,只得勉强做个好人,变得欢天喜地,吩咐摆酒宴贺喜。宣华说道:“贱妾分了皇后的宠爱,皇后不怪罪,已经感恩不尽了,怎么敢劳皇后贺喜呢?”萧后说道:“圣上心里不痛快,还得夫人安慰,我也落得清闲,岂不可贺!”炀帝笑说道:“皇后很贤惠,是一片真心,夫人倒不必谦逊。”  一会儿酒宴摆好了。 因为有宣华在座,炀帝和萧后有说有笑,十分快畅,大杯小杯,只吃得酩酩酊酊。连宣华也灌个半醉才住手。萧后一发做个好人,叫众宫人将炀帝与宣华送到后宫,然后才回宫休息。  炀帝与宣华一同来到后宫,乘着酒兴,相偎相倚,诉一会当时的遇合,讲一会别后的相思;谈半晌眼前的乐事,又发几个后日的盟誓。小别胜新婚,二人这一夜的欢娱,比前更加十倍。正是:  乍见还疑梦里身,一回相见一回亲。  可怜泉下孤眠客,不见金鱼殉葬人。  炀帝与宣华朝欢暮乐,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章 君臣钓鱼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自从宣华进宫以后,炀帝意乱情迷,今日赏花,明晚玩月,整天只是饮酒赋诗,宫中行乐。怎奈人的**是无限的,炀帝得陇望蜀,一天比一天奢侈起来。锦绣嫌其无色,珠玉憎其不香,守着三宫六院还嫌没地方游玩。这一天炀帝和萧后、宣华二人一起在太液池边避暑,只见清泉见底,碧柳参天。刚开始炀帝心情不错,和二位夫人喝起酒来,不知不觉已是中午,天气又闷又热,炀帝突然烦躁起来,很生气地说道:“朕以为为天子者,富有四海,则四海之内都应该是天子行乐的场所。朕现在是徒有虚名,却单单守着这几间闷死人的宫殿,没有一处可以散心取乐的地方!”萧后说道:“陛下要造几所有趣的宫馆应该不难吧,何必这么生气呢!”炀帝说道:“要造宫馆是不难,只是朝廷里这些官员,动不动就要来拦阻。”萧后说道:“这些官员能有几个是忠臣?就是来进谏阻止,也都不过是博个虚名,其实是要贪图富贵。陛下如果时常赐宴,与他们同乐,他们自然都极力奉承,谁来拦阻!”炀帝笑着说道:“外官的丑态被御妻一句话都描画完了。别的官员都没事,只有杨素这老儿专门跟我作对,不如明天就在这太液池,以钓鱼为名,先宣他来赐宴,在酒席上朕慢慢跟他商量。如果他能同意,其他的官员就不用问了。”萧后说道:“圣上说得很对。”三人商量好了以后,趁着晚上凉快,一起在太液池里洗了个澡,然后重新摆上瓜果,一边饮酒一边细语交谈,直到夜深人静,明月当头,才各自回宫休息。后来苏东坡有《洞仙歌》词一首,单道宫中夏夜之妙: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第二天,炀帝驾临太液池,叫两个太监传旨宣杨素入宫。杨素自拥立杨广当了皇帝以后了,赫赫有功,不但总揽朝政大权,兵权也都在他手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的文武官员都很敬畏他。因为天下太平,他蓄养了很多歌女舞女,天天在府中饮酒快乐。入朝也罢,不入朝也罢,谁敢管他的闲事!这一天杨素正和几个宠妾在长杨馆下棋避暑,两个太监进来了,宣他进宫。杨素就坐着一乘凉桥,带几个随从到宫里去了。到了太液池,炀帝看见以后,赶紧下殿迎接,让杨素免朝,又赐了座。杨素也不谦让,竟然一拱手坐了下来。炀帝说道:“很久没有看到爱卿了,今天宫殿里凉快,碧柳清泉,游鱼可数,所以把爱卿诏来一起钓鱼玩玩。”杨素说道:“老臣听说‘纵禽则荒,纵兽则亡。’昔鲁隐公观鱼于棠,《春秋》讥之;舜歌《南风》之诗,而万世诵德。陛下新登大位,年富力强,应该以虞舜为榜样,不应当学鲁隐公。”炀帝说道:“朕听说姜太公因为一次钓鱼,让周朝兴旺了八百年,爱卿的功劳,与姜太公有什么不同呢!朕一直记着爱卿的功劳,所以请你来钓鱼,不敢因为沉迷于**而荒废朝政。”杨素大喜,说道:“陛下既然一直惦记着老臣,老臣不敢不像姜太公那样报答陛下。”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于是炀帝就命令侍从太监把桌椅搬到池边。原来这太液池里的水是引入的活水,外面一直与江河相通,虽然不过十几丈宽,却逶逶迤迤,环绕着宫殿,正当中有一道白石桥,两岸都种着又高又大的柳树。此时清风徐来,碧影交加,非常凉爽。炀帝与杨素有说有笑,慢慢地走到池边,向池中一看,果然是红成行,青作队,无数游鱼在清泉中来来往往。   二人看了一会儿,炀帝说道:“游鱼鲜美可爱,朕想亲自钓一条给爱卿下酒。”杨素说道:“怎敢让陛下受劳!还是老臣钓一条献给陛下吧。”炀帝说道:“既然如此,朕与爱卿就一起钓吧,以先得者为胜,后得者开宴的时候要罚一大杯,怎么样?”杨素说道:“圣谕最妙。”炀帝就让左右取来钓鱼竿,又吩咐把两把金交椅紧紧移到池边。此时也不分个君臣上下,二人竟并排坐了。柳荫中忽然露出一点日光,炀帝又叫人把黄罗伞拿过来遮着。左右急忙拿过来两把黄罗御伞,一把罩着炀帝,一把盖了杨素。两边簇拥着无数的宫人,都看他俩钓鱼。他二人把香饵系在钩上,手里拿着鱼竿,把鱼钩和丝线投到清泉之中,鱼漂随着波浪轻轻摆动。正是:  太液池中簇锦鳞,绿杨影里并垂纶。   须知别有闲丝饵,臣钓君兮君钓臣。  没过多长时间,炀帝把手往上一提,钓上来一个三寸长的小金鱼。炀帝大喜,就对杨素说道:“朕钓了一尾,爱卿记着有一杯酒了。”杨素正聚精会神地钓鱼,刚好有鱼正想上钩,恐怕吓跑了鱼,竟然没有答应,只是把头点了两下。只见鱼漂下沉,杨素赶紧抬起钓竿,却是一个空,只得又将鱼钩投下水去。又过了一会儿,只见炀帝又钓上来一条小鱼,也只有三寸长短。炀帝又说道:“朕钓了两尾了,爱卿记着有两杯酒了。”杨素这边鱼漂又下沉了,用力往上一扯,却又是一个空。众宫人看了,不自觉得都捂着嘴笑。杨素看见,有点不高兴,就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两个小鱼算什么?待老臣试展钓鳌之手,钓一个金色鲸鱼,怎么样?”炀帝见杨素说出这样的大话,一点都没有君臣的样子,心里很不高兴,就把鱼竿放下了,推说要解手,站起身来朝后宫走去。  杨素哪里管他,只顾着低着头坐在那儿钓鱼。炀帝走进宫里,满脸怒气。萧后接住问道:“陛下与杨素钓鱼,为何一脸怒气地回来了?”炀帝说道:“想不到杨素这老贼如此骄傲无礼,在朕面前十分放肆。朕想派几个宫人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萧后连忙阻止,说道:“这个使不得!杨素是先朝老臣,又对陛下有功,今日宣他赐宴,无缘无故地杀了,外官必然不服。况且他是一个猛将,几个宫人如何杀得了他?如果撕破了脸,他手里有兵权,真要猖獗起来,江山社稷还不知道是谁的呢。陛下如果想除掉他,也应当从长计议,今天肯定不行!”炀帝想一想,说道:“御妻言之有理。”说完,换了衣服,又来到了太液池边,只见杨素还低着头在那里钓鱼。炀帝从杨素的背后走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素,只见他坐在黄罗伞下,神采奕奕,相貌堂堂,几缕如银的白须被微风吹着,飘在两边,恍然有帝王气象。炀帝看了,心里非常妒忌。坐下来以后,见杨素一个鱼也没有钓着,就笑着问道:“爱卿这一会钓几个鱼了?”杨素说道:“能变成龙的鱼能有几个?”话还没说完,用手一拉,真个事有凑巧,刚好钓上来一尾金色鲤鱼,长有一尺二三寸。杨素就把钓竿丢在地下,笑着说道:“有志者事竟成。陛下认为老臣怎么样?”炀帝也笑着说道:“有你这样的老臣,朕还有什么好担忧的!”。二人站起身来,正要上殿,只见一个太监走过来奏道:“朝门外有一个打鱼的人,捕获了一尾大鲤鱼,金鳞赭尾,与众不同,知道是神物,不敢私自卖,要献给万岁。”炀帝叫把鱼拿进来看看。不多时,两三个太监把那鱼放在一个大盆里,抬到面前。炀帝与杨素二人仔细一看,只见那鱼有五六尺长,鳞甲上金光闪闪,与日争光,真是鲜明可爱。有诗为证:  锦甲芳鳞金色鲜,似当九二见于田。  莫言误入渔人手,头角成时自上天。  炀帝看了,高兴地说道:“好个鲤鱼!”又对杨素说道:“卿在太液池里钓上来一条小鱼,朕就用这条大鱼来补上吧,正是小的不去大的不来。”说完就想把鱼放到太液池里。杨素说道:“此鱼大有神气,恐非池中之物,不如杀了它,可以免除灾祸。”炀帝笑着说道:“如果真是成龙神物,朕如果杀了它,就再也得不到了。”就问左右的人:“这条鱼有名字吗?”左右说道:“不曾有名。”炀帝就让人取来朱笔,亲自在鲤鱼额头上写上“解生”两个字,作为记号。炀帝又说道:“这条鱼就要被困死了,是朕救了它的命。”说完就命令左右把鱼放入池中。又让人重重赏赐了那个打鱼的人。这条鱼入水以后,得意地摆了几下尾巴,一会儿就不见了。正是:  曾闻养虎能遗患,何事君王又放龙?  他日风雷池上起,始知神物有奇踪。 第四十二章 宣华病亡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放了鱼以后,就同杨素上殿来饮酒。此时酒宴已经安排齐整,二人分席而坐。左右宫女斟上酒两个人喝了起来。宫女们唱了一会,又舞了一会,接着又奏一会细乐,乐声清静悠扬。两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有点醉醺醺的样子,炀帝忽然说道:“朕闻古人有诗云:‘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又说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这两首诗都是劝人及时行乐,不要错过大好时光。朕与爱卿,君臣一心一意,现在天下太平,正应该载歌载舞,博得一笑,如果只是空守着这大好江山,岂不让诗人取笑?”杨素说道:“陛下虽然说得很好,但恐怕物极则反,泰极则否。奢侈淫靡一旦形成,必然劳民伤财,致使天下丧亡。比如江南陈后主,极尽奢华靡丽,只图一时快活,后来被先帝所擒。等到国破家亡的时候,就是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也不能了。前车之鉴,陛下应该还记得吧?”炀帝笑着说道:“人这一辈子只担心没有享受天子的福分,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多呢?”二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在这时一个宫女把用钓上来的三条鱼做成的两碗鲜汤,端了上来。炀帝看见以后,就叫宫女斟满一大杯酒,送给杨素,说道:“刚才钓鱼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朕先钓的鱼,爱卿应该满饮此杯,才不辜负这么好的鱼汤。”杨素把酒接过来,慢慢地喝干了这杯酒。也叫宫女斟了一杯酒,送给炀帝,说道:“老臣虽然鱼钓上来得晚,却是一条金色鲤鱼。陛下也应该喝一杯,奖励臣的功劳。”炀帝也把酒接过来干了,又说道:“朕钓了两条,爱卿还应该补一杯。”说完,又让宫女斟了一杯递给杨素。杨素此时已有八九分醉意,就说道:“陛下虽然是两条,可是还没有老臣的一条大;陛下如果以多少赐老臣,老臣就以大小敬陛下。臣不敢奉旨。”宫女把酒送到杨素面前,杨素抬手一推,宫女没有防备,扑通的一声响,金杯摔倒在地桌子上,酒水溅了杨素满脸满身。一件淡青暗蟒的沙袍,都被酒弄湿了。  先前炀帝钓上来鱼杨素没钓着的时候,杨素见宫人捂着嘴笑,心里已经很不高兴,想不到又泼了这一身酒,不由得勃然大怒,喊道:“这些蠢才!太不像话了!怎敢在天子面前戏侮大臣!要朝廷的法度何用?”叫左右拿下去重责。炀帝见宫人泼了酒,正要发作,不想杨素也不顾他,竟然气势汹汹地高声叫打;炀帝反而不好再发作,又不好拦阻,只得默默不语。众宫人见炀帝不说话,又见杨素厉声叫打,没办法就把那那泼酒的宫女拉下去去打了二十下。杨素这才转身对炀帝说道:“这些宦官宫妾非常可恶,自古以来,帝王稍加姑息,便每每被他们坏事。今日不是老臣粗暴,惩治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陛下虽然仁爱,还有老臣执法,以后自然小心谨慎,不敢放肆。”炀帝说道:“爱卿为了朕,既外治天下,又内清宫禁,真是大大的功臣啊!就再酬劳爱卿一杯吧。”二人又喝了几杯,杨素已经喝到了十成,这时候才起身谢炀帝赐宴。炀帝叫两个太监搀扶着杨素离开宫殿。杨素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听的骂着宫人,直到出了朝门上了轿才住口。后人有诗感叹:  钓鱼池上不容情,叱打宫人太横行。  岂是为臣无上下,只缘天子是门生。  炀帝见杨素喝醉酒打宫人,心里十分气愤。回宫以后对萧后说道:“杨素这个老不死的欺朕太甚,竟然在朕面前也不请旨,就喊叫着打我的宫人。朕必须杀了这个老贼的九族,方才解恨!”可是萧后却说道:“他仗着拥立之功,又有兵权在手,所以如此骄横气满。妾听说骄傲必然失败,气满必然死亡,杨素不久就会死的。陛下慢慢等着就行了,不可以先刺激他。”炀帝说道:“御妻的话虽然有道理,只是这心里的一口气出不来。”萧后就吩咐又安排一桌酒宴,给万岁爷解闷。炀帝坐了一会,心里才慢慢地安定下来,就问道:“为何不见宣华?”萧后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在外面坐得时间长了,受了凉,说是生病了,一直没有出来。”炀帝听说宣华有病,酒也不喝了,站起来就走,到后宫来看宣华。到了宫门,众宫人接住。炀帝就问道:“娘娘起来没有?”宫人答道:“今天一天都没有起床,茶也不饮饭也不吃。”炀帝心里更加慌了,走到床前揭开床帐仔细一看,只见宣华不言不语,昏昏沉沉的睡在那里。   炀帝见宣华卧床不起,就轻轻地问道:“夫人今天为什么身上不痛快?”宣华侧过身来,看见是炀帝问她,就答道:“贱妾不幸,忽然染上了病,十分厉害,可能不久就要与陛下长辞了。”声音很低,话还没有说完,腮边流下两行眼泪。炀帝慌忙说道:“夫人只是偶然得了病,稍加调理,自然就好了,何必这样悲伤?”宣华道:“妾已经病入膏肓,估计是活不了了,陛下有所不知。”炀帝说道:“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受了暑气?”宣华说道:“深宫大殿,哪来的暑气?”炀帝又说道:“如果不是暑气,就是昨夜贪凉在外面坐得时间长了,受了寒气。”宣华说道:“也不是寒。”炀帝说道:“既不是寒,又不是暑,这病来得也太奇怪了?”宣华说道:“病自然有原因,只怕和陛下无缘了。”说着又哭。炀帝说道:“夫人不要过分悲伤,有什么缘故,可以对朕说明白,免得朕胡乱猜疑。”宣华擦擦眼泪说道:“昨夜回宫以后,妾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只见一个宫人拿着圣旨说道:‘皇爷在殿上,立诏娘娘快去。’妾梦中不知,以为是陛下叫我,急忙跟着她就走了。到了一所宫院,也是帝王家气象。妾进入宫殿以后,猛然看见先帝坐在上面。妾惊慌失措,只得趴在地上磕头请罪。先帝厉声说道‘朕活着的时候,待你不薄,为何我尸肉未寒,你就在宫中乱搞?’贱妾吓得汗流浃背,无言回答,只得推说是陛下的意思。先帝就说道:‘他十三年以后,自然会来见我。可是今天却饶不了你!’说完,先帝就站起身来,用沉香如意在妾头上打了一下。妾忽然惊醒,原来是做梦。到现在头上还隐隐作痛,精神恍惚,一合眼就是那宫人来诏妾,所以妾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愿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太想念为妾。”说完流如雨下。  炀帝听见这段话,自己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只得安慰宣华 说道:“梦中的事也不必太相信。只要夫人安心调养,不要这么胡思乱想,慢慢就会好的。”宣华说道:“妾对先帝不忠,罪责难逃,即使今日粉骨碎身,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因为妾的缘故,玷污了陛下的美名,又不能长久陪伴,心里感到有点遗憾!”炀帝听了宣华的话,不觉潸然泪下,说道:“夫人保重,一定不会像夫人说的那样。朕明天一早就让御医来看,到那时就知道了。”就在这时,萧后也来看宣华的病,又安慰了她一番。宣华答应了几句,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此时炀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十分焦虑。正是:  明月团圆能几日?好花开谢不多时。  到头一死何曾免,添得污名青史垂。    炀帝因为宣华卧病不起,心中慌乱,第二天一早就召御医来给宣华看病。御医看了以后,奏道:“娘娘气虚脉弱,再加上惊恐不安,已经病入膏肓,十分令人担忧!臣不敢保证医好娘娘的病。”炀帝听了大惊失色,又召来别的御医,个个都说得一样。炀帝真慌了,胸中就像有一只野鹿乱撞,对萧后说道:“宣华如果不能活,朕也死了算了!”萧后再三安慰。又过了两三天,宣华病情越来越严重,一天夜里竟然悄然而逝。   宣华死了以后,炀帝放声痛哭了几场。哭也没用,只得命令有司厚办丧礼,择吉安葬。萧后见炀帝十发悲切,千方百计来劝解。炀帝哪里肯听?终日只是痴痴迷迷,愁眉泪眼。萧后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什么用!”又对炀帝说道:“这后宫前前后后,有三千粉黛,八百娇娥,陛下为何不选择一两个漂亮的来宽慰陛下,免得这般凄惨!”炀帝说道:“宫中这些残香剩粉,让朕怎么选啊?”萧后说道:“陛下不要小看,这后宫最是深远,埋没的美人很多,宣华当初就是在宫里选的,哪能一定就选不出,就当借此解闷吧。”炀帝依了萧后,传了一道圣旨,让各宫嫔妃彩女,无论大小美丑,都到正宫听选。萧后又让人在大殿上摆下酒宴,亲自同炀帝来选。旨意一出,只见一宫宫、一院院的宫娥彩女,都搽脂抹粉,巧装打扮起来。  第四十三章 杨素逞强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与萧后一同坐在殿上,一边饮酒,一边让这些宫人到面前来细心挑选。真个是观于海者难为水!虽然花成阵,柳作行,十分富丽,可是选来选去,不过都是平常女子,哪里有十分出奇的姿色。炀帝选了一会,就烦躁起来,说道:“一个个都是这个模样,就是全选完了,也选不出像宣华那样的天姿国色,怎教朕不想宣华?”说完,传旨停选。众宫人听到停选的旨意,都一齐散去。萧后说道:“陛下再耐心地等几天,宫中虽然没有,天下有的是漂亮的女子。陛下既然是天下之主,何不叫人到全国各地去选,还怕没有比宣华强十倍的?何必这么烦恼!”炀帝大喜,说道:“御妻之言有理。”立即传旨让许廷辅等十个可靠的太监过来,炀帝吩咐道:“你们十个人分别到全国各地,为朕精心挑选美女。不论哪个地方的都行,只选十五岁到二十岁的真正美艳的女子,选到以后就送到京城来。选得着有赏,选不着有罪,不许借此玩耍生事。”许廷辅领了旨意出了宫,就先从京城内选起。大张皇榜,四下里捉拿媒婆,让这些媒婆提供美女的名单。  没过多久,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百官听说这事以后,都非常吃惊。很多大臣想上表进谏,又恐怕多言获罪,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这事惊动了一个臣子,姓苏名威,官居尚书左仆射,为人秉性刚直,直言敢谏。他听说这事以后,挺身而出,说道:“选美女,不符合天子以德治天下的古训,不能不进谏劝阻。”于是连夜写了一道奏折,第二天早晨送到金殿。这一天炀帝没有上朝,所有的奏折都让送到了宫里。炀帝在宫中把苏威的奏折展开一看,只见上写道:  尚书左仆射臣苏威,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臣闻佚乐非所以治身,淫风不堪以教世。国家常丧于妖妃,社稷多倾于粉黛。故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色为戒。今陛下登基不久,正应当励精图治,洁身以正四方,无为而治天下,不可派太监广求美女,玷污先皇留下的太平盛世,损害圣上的英名!这些太监一出去,一定会倚势横行,刁勒骗诈,让百姓受害不已。希望陛下念先皇创业艰难,收回成命,恬淡居心,以臻至化,则四海苍生幸甚,社稷幸甚。臣不胜惶恐,冒死进谏。    炀帝看了以后勃然大怒,说道:“这厮怎么敢阻拦朕的旨意!”立即下了一道圣旨:“苏威作为臣子诽谤君父,本来应当重重处罚,念其是先朝老臣,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如有再谏者,斩!”百官见苏威被免职,都很吃惊,商议道:“此事非杨素不能挽回。”大家就约在一起来见杨素。原来杨素自从炀帝登基以后,位高权重,平常一般不上朝。如果遇到疑难大事,百官少不得要到府中来请问,他每天在家只是与姬妾们饮酒娱乐。这一天百官一起来到越公府的时候,杨素因为喝醉了还没有起床。众官又不敢催逼,又不敢退去,只得在府中等候。等了很长时间,将近中午的时候,杨素才慢慢地走了出来。他没有穿朝服,头戴着一顶金线的忠晋方巾,身穿着一件团花云鹤的氅衣,与百官打过招呼以后,便说道:“老夫为酒所困,失迎有罪了。”众官一齐拱手说道:“不敢!”杨素又问道:“诸位同僚来到敝府,不知有何事见教?”众官说道:“越公大人恐怕还不知道,这两天皇上派太监许廷辅等十人分别到全国各地挑选美女。先在京城内大张皇榜,借选美女之名,敲诈勒索,家家受害。今天早上左仆射苏威进谏阻止,已被皇上削职为民。众官位卑言轻,谁敢再谏!只希望越公施展回天之力,为民请命。”杨素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说道:“这个小儿子,我提挈他登了大宝,他居然这样胡作非为!诸位同僚请回吧,老夫自有办法。暂且让苏仆射不要离开,自然还要官复原职。”众位官员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杨素也不等第二天早朝,换了朝服,立即入朝要见驾。到了偏殿,杨素对守殿的太监说道:“杨素有事要面奏圣上。”太监害怕杨素,不敢推阻,只得慌忙进宫去报。炀帝听了,很快来到偏殿中来相见。就问道:“爱卿有何事,急于见朕?”杨素说道:“陛下的江山不稳了,所以老臣特来报知。”炀帝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不稳了?”杨素说道:“老陈听说好贤则昌,**则亡。如今陛下**不好贤,太监一出,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淫色之主。苏威乃是先皇老臣,又因为进谏而被免职,百官已经都知道陛下是不正之君。百官在上面阻止,万民在下面埋怨,江山怎么能够安稳呢?”炀帝说道:“朕既然身为天子,也是万方之主,不就是选几个美女吗?又不是什么大过错。爱卿为何这么责备我呢!”杨素说道:“陛下坐享其成,安享富贵,哪里知道创业的艰难!先帝与老臣,龙争虎斗,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方才打下这座江山。又经开皇二十年勤俭节约,天下才如此太平。陛下登极不到一年,便要宣淫纵欲,驱赶老臣,安有不败之理!现在如果不听老臣之言,恐百官有变。一旦祸起萧墙,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说完转身要走。炀帝说道:“爱卿留步,容朕再想想。”杨素说道:“陛下如果执迷不悟,老臣就先派人把这十个太监拿下,以美色惑君的罪名问罪。陛下莫怪老臣鲁莽。”炀帝见杨素话头不妙,知道选美女的事要黄了,只得勉强说道:“既然爱卿忠言苦劝,朕没有不从之理!”就传旨收回许廷辅等太监的成命,苏威官复原职。杨素这才谢恩回去。正是:  多欲君王唯**,擅权臣子敢欺君。  可怜名分何曾定,富便骄奢强便尊。    炀帝被杨素抵触了一番,气得目瞪口呆,气呼呼地回宫以后,对萧后说道:“杨素这老贼,欺朕太甚!一开口就气势凌人,一点都不顾及君臣体面,必须诛灭他九族,方能解恨!”萧后说道,“杨素敢如此横行的原因,只是仗着兵权在手,又欺陛下不曾经历政事,陛下何不留心治国,也像先帝一样每天和百官讲论,亲揽朝纲,培养信得过的大臣,慢慢削了他的兵权,然后再杀他也不晚。”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正合朕心。”第二天炀帝早早地来到朝堂,每一件事都要亲自裁定。原来隋朝的天下多亏文帝二十年节俭治化,不但天下十分富足,而且边境也很安定,四方的属国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也有进明珠异宝的,也有进虎豹犀象的,也有贡名马的,也有献美女的,各国不一。  这一天,炀帝正在朝堂上和大臣们议事,南楚道州地方进献一个矮民,名叫王义。长得眉浓目秀,身材短小,不仅一举一动都非常乖巧可爱,而且口巧心灵,善于应对。炀帝看了大喜。就问道:“你既不是绝色佳人,又不是无价异宝,有什么好处,敢来进贡?”王义对道:“陛下像尧舜那样德高望重,南楚远民,仰慕天子勤俭恭敬,不敢以美人、异宝蛊惑君心,所以派侏儒小臣给天子使唤,表达南楚远民的臣伏之心。臣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有一颗忠义之心,希望圣上收下。”炀帝笑着说道:“我这里有无数的文官武将,哪一个不是忠臣义士,为何单单在乎你一个人?”王义说道:“忠义乃是国家之宝,一国之君经常担心忠义之人不够多,哪有嫌太多而抛弃的道理呢?况且忠诚的犬马人人都喜欢。臣虽然是远方的废民,其实有关风化,陛下难道忍心抛弃我吗?”炀帝大喜,重赏了来进贡的人,就把王义留了下来。  从此以后,炀帝每次临朝,或者在偏殿里议事,或者在各处游玩,都把王义带在身边。王义凡事小心谨慎,说话做事都很体贴,让炀帝很舒服,所以炀帝十分喜欢他。后来渐渐用习惯了,炀帝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时刻都想让他在身边,只是王义虽然矮小,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入宫。 第四十四章 王义净身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这一天,炀帝在朝上没有事,正要退入后宫,猛一回头,看见王义跟在后头,面带忧愁之色。炀帝就问道:“王义,你为何面带忧愁之色?”王义慌忙答道:“多亏万岁爷恩典,让臣能天天见到万岁爷,不知是臣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皇宫就在面前,臣却不能出入随驾,以效犬马之劳,所以常常心里不痛快,今天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望万岁恕罪。”炀帝说道:“朕一刻也少不得你,但是你不是宫中之物,奈何?奈何?”说完,炀帝乘着玉辇入宫而去。王义见炀帝进了宫,一直站在宫门口,又不敢进去,又不甘心回去,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发呆。忽然背后有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王先生,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去?”王义转身一看,却是仁寿宫的一个太监,名叫张成,慌忙答道:“原来是张老公,我竟然没有看到,得罪!得罪!”张成问道:“万岁爷待你这么好,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言不语,面带忧愁之色,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吗?”王义平时和张成关心不错,就说道:“实不相瞒,因为万岁爷十分宠爱我王义,王义情愿朝夕随驾,希图报效。但是令人恼恨的是被皇宫隔绝,不能随了我的心愿,所以常常很郁闷。想不到今天被老公看破。”张成笑着说道:“王先生如果想要进宫,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王义眼前一亮,问道:“张老公有什么办法,请指点一二。”张成又笑笑说道:“办法是有,只怕王先生做不得。”王义见张成说话遮遮掩掩,拉着张成一再追问。张成做了一个鬼脸,对着王义的耳朵轻轻说道:“你如果愿意把裤裆里那玩意割去,还怕进不了宫吗!”王义沉吟片刻,说道:“我听说儿童可以净身,恐怕现在已经做不了了吧。”张成说道:“做是可以做,只怕你忍受不了疼痛。”王义说道:“如果能做,疼痛又算什么!”张成说道:“你如果真的要做,我自然会有灵丹妙药送给你。”王义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怎能出尔反尔呢!”两个人说说笑笑,拉着手走进宫来,不知不觉到了张成的家里。  张成急忙摆酒款待,二人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王义一个劲地催促王成拿出灵丹妙药。张成笑这说道:“药是有,还须要从长计议,不要光顾着一时高兴,后来娶不得老婆,生不得儿子,到那时候却来埋怨我。”王义很严肃地说道:“人这一辈子,既然碰到知遇之君,死了都值得,怎么敢因为老婆孩子心生抱怨呢?”张成就带着王义来到一间密室中,先拿出一把吹毛可断的快刀,又拿出两包药来,放在桌上,用手指着说道:“这一包是止血收口的灵药,里面都是珍珠琥珀,各样奇宝,擦在伤口上立即就能结巴,这一包是麻醉药,这把刀便是动手之物。三样东西都送给你,你回去考虑好了再动手。”王义说道:“承蒙指点,就请张老公替我现在就动手吧。”张成说道:“这个恐怕使不得。”王义说道:“不必推辞,我绝对不会埋怨你。”张成见王义真心要净身,只得又拿些酒来,将麻药调了给他吃,自己又拿来好酒陪着王义喝。王义喝道七八分醉意的时候,就将上衣掀了起来,一只手把小鸡鸡拉出来,一只手拿着快刀,嘴里发狠说道:“顾不得了!”一刀下去,只见血淋淋的小鸡鸡已被割下。张成看见,慌忙把灵药替他涂上,然后扶着王义到床上去睡。王义即喝醉了,又用了麻醉药,还涂上了灵丹妙药,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正是:  小人最望君王宠,下士偏多儿女情。  只为承恩游禁闼,几于刀下丧残生。  王义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看,下面早已结了一个大疤,也不是很疼痛。幸亏炀帝一连三天没有上朝,他就在张成家里养了三日,精神已经恢复得跟以前一样。王义就起来感谢张成,说道:“如果能够进宫,一定不会忘记张老公的大恩大德。”张成笑着说道:“连累老兄受痛,不要再说报答的话了!”二人笑呵呵地分别了。王义来到朝堂,刚好炀帝驾临偏殿,王义照旧混入众位官员当中伺候。炀帝坐了一会,办完事以后退朝入宫。王义用手拉着玉辇,也要跟进宫去。守门太监急忙拦住,王义哪里听他的,只是往里乱撞。炀帝看见,就问道:“王义,你是外人,为何偏要入宫?”王义慌忙跪下,奏道:“臣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净身了,望万岁爷批准臣进宫。”炀帝大惊,说道:“果有此事?”立即叫左右去看。左右看了,回奏道:“王义果然已经净身。”炀帝大喜,说道:“想不到你这么爱朕!”就带着他到宫中来见萧后,炀帝对萧后说道:“他是道州进贡来的,为人非常伶俐。因为朕喜欢他,他却不能随朕出入宫禁,竟然自己净身了。”萧后说道:“这么看来,他倒是个忠义之人。”萧后就问王义:“你们道州地方,难道没有什么宝物吗,偏那你来进贡?”王义对道:“道州乃是南楚卑薄之地,不出产珍宝等物,比不得西域那些地方,与外国相近,所以有宝物进贡。”炀帝听了王义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正是,朕前几天见镇守西域各镇的将官呈上来的文书,说西域很多国家想和中国做买卖,朕不知道这样做是有利还是有害,还没有答应。既然西域出产异宝,不如派一个能干的官员,用中国的绫锦缎匹,换他的珠宝等物,岂不是十分大利!”萧后说道:“虽然有利,如果陛下派人去时,只怕杨素那老儿又要来拦阻。必须要有一个外官先提出来,说明开市的好处,然后陛下支持他,这样才能免得别人议论。”炀帝说道:“御妻虽然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这些外官,只晓得争官爵、吃俸禄,谁愿意为国家谋利?”二人只是随便说说,也没有太当真。   原来这宫中的太监和朝廷的官员多有交结,凡是有机密的事情,都暗中通报,外面的官员都有重礼酬谢。当天有个穿宫太监,名叫王忠,听见炀帝与萧后商量西域开市,想让外官先提出来。他知道这件事有些想头,就留心听了。王忠在宫中呆了一会,见没有什么事,就悄悄地走出东华门,骑着一匹马,带着几个跟从,竟然来到一个平常相好的官员家里。那官员姓裴名矩,现任担任吏部侍郎的职务。他看见王忠来了,慌忙接入客厅,分宾主而坐。裴矩说道:“很久没看到王公公了,今日光临寒舍一定是有什么事吧。”王忠笑着说道:“别的没有什么事,只有一场大富贵,来送给老朋友享受。”裴矩听说送富贵,立即满脸堆笑,说道:“多承老公美意,如何敢当!”喝了一杯茶以后,裴矩就邀请王忠进入后堂,吩咐下人摆酒宴款待。二人饮酒饮到正高兴的时候,裴矩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着递给王忠,说道:“学生多次蒙老公提携,真是感激不尽,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富贵相赠?”王忠说道:“今日皇爷与娘娘商量要在西域开市,只怕杨素拦阻,想先让一个官员上奏,劝他开市。皇爷依奏而行,就免得百官议论。足下何不上他一书,多讲讲开市的好处。皇爷见了,必然高兴。这开市的大权,一定就是足下主持,岂不是一场大富贵!所以在下特来告知。”裴矩听了,满心欢喜,说道:“皇上如果真有这个意思,这场富贵非同小可。学生明日就上书,谈谈开市的好处。如果皇上果真让学生负责开市的事,后来西域的奇珍异宝,一定多多送与老公赏玩。”王忠笑着说道:“不要到那时候就忘记了。”裴矩也笑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二人一边说笑,一边饮酒。真个是:  饮当名利千盅量,谈到黄金满面春。  莫道世情都是假,此时颜色十分真。  二人开怀畅饮,直到红日西坠,王忠方才起身告辞。裴矩说道:“如果有什么消息,还望老公指教。”王忠说道:“自然,自然。”辞别以后,王忠骑上马回宫去了。裴矩得了这个信息,连夜写了一道奏章,就等着第二天早朝上奏。这一夜,裴矩非常兴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不知裴矩上了这道奏折,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章 西域开市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裴矩拿着劝西域开市的表文,第二天早上来到朝堂。炀帝刚刚上朝,百官朝贺完毕,炀帝就问道:“前天镇守西域的将领送来文书, 文书上说外国人要与中国开市,你们这两天讨论的如何了?”话刚落音,只见班中闪出一人,带着高高的乌纱帽,跪在地上奏道:“臣有表奏。”炀帝定睛一看,原来是吏部侍郎裴矩。就叫近侍把他的奏折递上来,放在龙案上展开,仔细地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吏部侍郎臣裴矩,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臣听说治理国家以生财为本,抵御外国以树德为先。天下货物互通有无,从古至今乃是人之常情。所以古代帝王对付外国,如果叛逆就讨之以威,如果归顺则怀之以德。现在西域各国,惧怕中国的威严,年年纳款,岁岁来朝,心中早就臣服了。现在又想与中国进行贸易的原因,是因为仰慕我中华的文明而做出的表示友好的行动,如果拒之门外,虽然我国之威足以震慑对方,而德行却不能感化他们。况且在西域开市有五大好处:以中国罗缎帑帛,换海外珠玉异宝。其利一也。贸易一开,则彼此得利,彼此得利,就会关系融洽;关系融洽,边疆就没有战争之忧 ,其利二也。西域各邻国臣服以后,更远的国家就会接踵而来,不用战争就能使远方的人归顺,其利三也。关系融洽以后,慢慢派人查清外国的山川地理,绘成地图,就可以成就秦皇、汉武那样的功劳,其利四也。如今天下富强,前所未有,如果再把西域各国连为一家,就能超过三皇、胜过五帝,而让后人敬仰,其利五也。希望陛下英明果断,主持在西域开市,那么不但一年所得的利润不下百万,而且确保边疆安稳如泰山;如果犹豫不决,坐失良机,就会阻绝人情,不但边境不会太平,而且还会有想不到的灾难。望圣上批准为盼!  炀帝看完以后,非常高兴,说道:“爱卿陈列的五大好处,大有识见,可以看出爱卿为了国家深谋远虑,只是担心外国别有用心,欺诈我们。”裴矩说道:“我国国富民强,兵精粮足,即使他们有诈,也不必太担心。只要有一个既能随机应变,又老成稳重的人负责这个事情就行了。”炀帝说道:“此事责任重大,非卿莫属。”说完,当即拟了一道圣旨,让宣旨官宣读:“任命裴矩以原官职住扎在张掖等地,负责西域开市。安近怀远,一定要宣扬德化。授予裴矩临机应变的的权利,不能挑起事端。立功以后另行升赏。”  裴矩刚刚谢恩领旨,班中又闪出一人,此人长得方面长髯,高颧大耳,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跪在地上奏道:“西域开市,有三大害处。裴矩乃是一介书生,不了解情况,反而说有五大好处,妄言误国,请圣上处分他。”炀帝一看,乃是兵部尚书段文振。就问道:“西域开市有哪三大害处?裴矩如何误国?”段文振奏道:“西域开市,各外国的东西不过是珠玉犀象,冷了不能当衣穿,饿了不能当饭吃,却以中国的绫绵帛和他交易,这是拿有用之物换无用之物,这是其一;张掖乃是边防重地,开市就会引狼入室,外国狼子野心,居心叵测,如果发生什么变故,为祸不小,这是贪图小利而招来大祸,这是其二。既然开市通好,那么我们是主人外国是客人,来往必须迎送,住处必须供给。外国人就会络绎不绝,来到我国,各地的老百姓就会疲于奔命,忙于应付,不得安生。这是慕虚名而受实祸,这是其三。西域开市有这三大害处,而裴矩却贪图富贵,妄言惑主,难道不是误国吗?”裴矩说道:“段文振该杀!以钱币棉帛换无价之宝,利润可达百倍,他却认为没有用,如果说珠玉没有用,那么金钱也不可以穿,也不可以吃,也是没有用的东西吗?我们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外国虽然居心叵测,还能翻天不成?况且古代的帝王,都以诚心待人,胡越一家,从来没听说过因为担心而拒绝他们的。况且远方的客人到来,供给的费用有限,谈不上让老百姓疲于奔命。相反,如果因为这事激起兵变,必然要派大军出征,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物资,那才是让老百姓疲于奔命。依段文振所言,是不想让朝廷得利,是想让陛下做柔懦之主,不愿意让陛下做仁圣英略的帝王。”炀帝听了裴矩的话,说道:“明明是利,反说有害。段文振打得什么主意!”段文振说道:“陛下安享先帝创下的太平盛世,没有带过兵,不知道边防的利害。如果听从裴矩的花言巧语,一定会有社稷之忧。”炀帝大怒,用手拍着龙案说道:“段文振欺朕没有带过兵,朕偏要开市,看看到底有没有社稷之忧!口出狂言,诽谤君父,本来应当重重治罪,念你是先朝老臣,不予追究。如果再敢胡言乱语,定斩不饶!”段文振想再说几句,炀帝却气冲冲地回宫去了。段文振叹一口气,说道:“皇上不听老臣之言,要不了十年江山就会瓦解。”然后闷闷不乐地走出了朝堂。  裴矩领了旨意,满心欢喜,回到家里以后,先准备了一份厚礼,送给杨素,恐怕他出来拦阻,又准备了一份礼物感谢王忠。然后立即收拾行礼,拿着圣旨到西域去了。  裴矩来到张掖,各镇守边关的将领接住参见。裴矩传旨说道:“皇上见了你们要求开市的文书,非常赞成,命令本官住扎在张掖,专门负责这个事。与外国做交易,一定要以贱换贵,以少换多,千万不能因此事对国家不利。”众将都拱手说道:“一定遵从旨意。”然后裴矩一面贴出告示,招集商人,采买缎帛,一面在城门上插起一面黄旗,上面写着:“奉旨开市”。又吩咐各镇守将,发文书通知所有的人;又建造许多旅馆驿站,好让来做买卖的外国人居住;又命令外国人经过的各郡县地方,凡是有外国人,都要提供食宿,不许怠慢。号令一发出去,没过多久,西域各个国家都知道了,都带着海外的宝物,到张掖来交易。真个利源一开,熙熙攘攘而来。中国的锦绣,堆积如山;海外的宝物,斗量车载。彼此互换,换了又来,来了又去。外国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裴矩与各镇守将,从中渔利,都发了大财。可怜那些经过的郡县,送往迎来,一时一刻都不得安宁。搞得百姓疲敝,仓廪空虚,一年的花费不下百万。各郡县支撑不住,都写文书到裴矩的衙门来诉苦。裴矩却拿圣旨来吓唬人,哪里管这些人的死活。正是:  在廷谁最恶?独有利臣凶。  只为一身计,教他万姓空。   裴矩经常派人把名马犀象,及各样奇珍异宝送到京城进贡,又经常摆酒宴款待那些外国人,仔细打听各国的山川形势风俗,都画成图样,共计四十四国,合成三卷,总名叫做《西域图记》,献与炀帝。炀帝看了,满心欢喜,对萧后说道:“原来外国的山川风景,也如此秀美,如果不是在西域开市,怎么能够知道呢!段文振那个家伙拼命阻拦,朕几乎被他误了。他又笑朕安享太平基业,不知边疆时事。朕想亲临蓟北,访问各国。一来可以观赏观赏西域各国的山川美景,二来可以考察考察塞外的风土人情,三来让天下人都知道知朕是英雄之主,四来又可以收回杨素的兵权。不知御妻以为何如?”萧后说道:“这个想法很好!从古至今,天子都有巡狩的习惯。后来那些昏庸的皇帝只知道在宫中享乐,把这个习惯废了。陛下如果愿意恢复古人的习惯,确实是个盛大的典礼,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炀帝大喜,于是就决定要巡狩蓟北  。第二天早朝,炀帝在金銮殿上面对文武百官,说道:“朕听说古代的圣帝明王,都巡狩天下,亲自查访民间疾苦。后来南方的这些皇帝只知道锦衣玉食,美女脂粉,坐在深宫中受用,从来不愿意和百姓相见,这和妇人女子有什么不同吗?朕实在看不起他们。现在朕想趁着天下太平,兵精粮足,亲临边境,访问各国,举行三皇五帝的圣事,请各衙门一面聚集兵马,一面装载辎重,朕要择吉起程。”百官一齐奏道:“现在天下太平,边疆无事,陛下何必亲自到那些偏远荒蛮之地巡狩呢?虽然古有先例,不免劳民伤财。望陛下三思!”炀帝很不高兴,说道:“作为臣子应当想着让天子成为尧舜那样的皇帝,才是有德的忠臣。你们不让朕去,只是爱惜小财,却让朕学那些不知世务的皇帝,是何道理!再敢强谏,定加重罪!” 第四十六章 炀帝赋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众位大臣看炀帝发火说道:“再敢强谏,定加重罪!”都不敢再说话了,只得退朝。各个被炀帝点名要跟着一起去西域的衙门官员,心中惶惶不安,只得私下里来请问杨素。想不到杨素此时正沉迷酒色,对朝政毫不关心。众位官员来问他,他却推托有病不见。众位官员没有办法,只得去教场点齐人马,收拾粮草,准备跟从炀帝巡狩。炀帝又传旨道:“旗帜器械,一定要精坚齐整;饮食供应,一定要丰美隆盛,每一件事都不能凑合。”百官得了旨意,只得照办,花费的银钱不计其数。无奈朝廷中忠臣少、佞臣多,君王喜好奢侈,就会有很多善于阿谀奉承的大臣出来,标新立异,迎合炀帝。当天炀帝刚传下旨意,太监封德彝上奏,说道:“到蓟北一路上都是沙漠之地,高高低低,坑坑洼洼,天子乘舆,怎么能行走呢?必须先让各郡县开成御道,金舆玉辇,才能安安稳稳地前进。”炀帝大喜,立即传了一道圣旨,让各天子经过的郡县,把路修成御道,不尽力者斩。圣旨一下,谁敢不遵守!这条路从京城开始修,经雁门、榆林、云中、金河,一直修到蓟北,足有三千多里地,不知花费了民间多少钱粮!御道修好以后,兵部侍郎宇文恺又奏道:“御道虽然已经修好,只恐怕一路上没有行宫别馆,普通的山城驿站,圣驾怎么能够居住呢?以臣看来:必须造一座观风行殿,其大可容五七百人,四面都装上锦绣珠玉,下边安装上车轮,想行就行,想停就停,这样才能显示大国的威仪,天朝的尊贵,又能让一起去的嫔妃宫女呆在殿中,有内有外。”炀帝大喜,说道:“爱卿真是人才啊,居然有这么好的注意!”就传旨让宇文恺和封德彝连夜督造。  不到一个月,宫帐车马及各色器物,都准备好了。炀帝定好了启程的吉日,萧后摆下酒宴给炀帝送行。当时是八月初,天气凉爽,炀帝别了萧后,留一半文武官员协同杨素守国,带领着一半文武官员朝榆林进发。随行的将领和士兵共计五十多万,军中的车辆马匹也有十多万。辎重粮草,陆陆续续跟在后面,千里不绝。一路上龙旗蔽日,凤盖遮天,宸车似水,御马如蛟,天子的威仪果然与众不同。有诗为证:  帝座临黄道,天皇出紫微。半空雷击鼓,千里电翻旗。  草木横生色,山川灿有辉。殿移双风度,辇过六龙飞。  万乘趋前后,三台听指挥。珠玉围禁侍,锦绣簇宫妃。  雄震天威远,骄嘶御马肥。云屯迷日月,尘起洒珠玑。  云梦九重出,瑶池八骏归。辰迎天子跸,斗压侍臣衣。  圣主百灵助,将军八面威。天兵潮水涌,玉食泰山围。  令出神毕奉,师行天不违。阵云横太极,碧月照宸帏。  汉武何须慕,秦皇不足希。富强巡狩者,屈指古今稀。  炀帝见跟从的车队人马场面壮观,锣鼓喧天,连营前后有数百里。一到晚上灯火相连,登高一望,就像天上排列的星星一样。炀帝十分得意,每到一处,就召集群臣游览山川美景,饮酒赋诗取乐,每天的行程不过二三十里地。如果遇到特别不同的山川地形,还会停留几天,地方郡县贡献的饮食和生活用品,像排山倒海一样送过来。一天,炀帝的车队快到金河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尘土飞扬,扑面而来。炀帝急忙进入行殿躲避,命令众位嫔妃宫女围绕着他,他在中间饮酒。无奈北风太大,沙灰太多,从窗帘上飞过来,弄得满殿都是。没过多长时间,众位嫔妃宫女的头发上、衣服上,堆起一层层黄土。炀帝看了非常不高兴,急忙召唤群臣商议应对的办法。只见内史侍郎虞世基奏道:“既然宇文恺能够建造行殿,为什么不能建造一座行城呢?陛下可以仍旧命令宇文恺监造一座行城。周围要一千步,高要有十丈。中间开四个门,里面用老百姓的木板做骨架,外面用绫罗绸缎装饰,下面也用车轮,命令士兵前拉后推,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不但能避风沙,那些外国人看见了,足以显示天朝的威武。”炀帝大喜,说道:“爱卿果然有随机应变的才能。”就命宇文恺连夜监督制造。国家果然有倒排山倒海之力,没过几天,一座行城已经造好。那行城的华丽,真是古今罕见。只见:  白玉为石,黄金作砖。紫光赤气一重重,横锁四条。行走时就像泰山晃动,雾霭缭绕。  行城的前面,御林军夹杂着牛马驾御而行,后面有无数士兵用力推着。行城的四门上有四座城楼,城楼上旌旗密布,弓弩齐全,锣鼓喧天。城门可以随时开关,就像皇城一样。文武百官,没有召旨不许擅自进入。炀帝登上城楼,四下瞭望,喜不自胜。就召来虞世基、宇文恺、封德彝在城楼上赐宴。宴会结束,炀帝赏赐了三人很多黄金彩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自从炀帝有了这座行城,又搭起一架幔天帐篷,任凭外边风沙横行,城里却一尘不染。炀帝满心畅快。一个月以后,出了榆林北境,向东来到蓟州地方。这里是外国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也是西域各国朝贡的场所。听说炀帝驾到,裴矩带领着各边守将前来朝贺。  从蓟州一直向北有一个国家,叫做突利可汗染于。在开皇年间,突利可汗来进贡的时候向隋朝求婚,文帝看他忠诚,就把义安公主嫁给了他。后来突利可汗和雍闾发生战争,丢失了巢穴,兵败以后来投奔隋朝。文帝就改封他做突厥启民可汗。又在朔方建一座大利城给他居住,后来雍闾死了,启民可汗夺去了他的地盘,十分强盛。现在启民可汗听说炀帝驾幸蓟州,因为他非常感念文帝之恩,就和义安公主带着许多奇珍异宝前来朝见。炀帝得到消息,暗暗传旨,命令所有将官弓上弦、刀出鞘,盔甲鲜明,旗幡招展,明天召见启民可汗。众将领旨,将五十万穿着盔甲的士兵,按二十八宿,分列作二十八座营盘,周围环绕,中间现出一座行城,就如紫微垣一般。军容整肃,号令严明。   第二天,炀帝在行殿设朝,命令各座营盘大门敞开,让通夷郎将带领突厥启民来朝见。启民和公主带着各部落头目来到营前,看见中国兵威赫赫,中间又拥出一座城池,四门大开,都大惊失色,吐着舌头相互看看,说道:“这不是兵将,乃是天神!太强盛了!”慌马下马,步行来到行城。到了行殿,都趴在地上磕头。炀帝传旨平身,问道:“先帝把公主嫁给你,又给你建了一座城池,这事还记得吗?”启民奏道:“臣虽然是外国人,不敢忘记天朝的恩德。刚好圣驾北巡,臣同公主准备一些礼物,聊表臣伏之心。”说完,就把土产的貂鼠、银鼠、白翎雀、旱金花、青囊花、花羊角、沙鸡并名马宝刀,各色珠宝物件,一一献上。炀帝命近侍收了。又宣义安公主上殿,给启民和公主赐了座位,问道:“中国兵精粮足,你们服吗?”启民说道:“天威震慑,自古未有;塞外之人,怎敢不服!”炀帝大喜,说道:“以此兵威,扫平塞外,并不困难,但朕念你们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并有和亲之义,有所不忍!”启民说道:“外国也念先帝之恩,不敢辜负!”炀帝问道:“你们国家有多少兵马?”启民答道:“如果连老弱都算上,遍地皆是,精壮的不过一百多万,怎么能和天朝比呢?”炀帝又问道:“你这次来带了多少兵马?”启民答道:“我们是来朝拜的,如果带领甲兵,恐陛下担心,一起来的只有各部落头目一千多人。”炀帝大喜,说道:“你真是忠臣啊!”立即传旨退朝,明天赐宴。启民与公主谢恩退出。炀帝宣召群臣商议,说道:“明日赐宴,启民有一千多人,如果坐在外面,有失中国的体面;如果现造房屋,仓促之间恐怕来不及,怎么办呢?”封德彝奏道:“这事好办,只需用绫锦缎匹做成一个大帐,又快又宽阔。”炀帝大喜,说道:“言之有理。”于是就下令做帐篷安排酒宴。  这沙漠一带地方接连西域,有一百多个国家,也不分大小,只以强为尊。强国要干什么,其他各个国家也都跟着。当时唯有启民最强,各国见启民来朝,也都收拾些宝物,纷纷来贡献。没过多久,室韦、休邑、女直、龟兹、伊吾、高昌、苏门答刺、撒马儿罕、波斯等,共计二十多个国家,都凑到一起来朝进贡。炀帝接见以后,都安排赐宴款待。这一天炀帝亲自来到大帐中,宣各国可汗依次进帐赐坐。高昌与众不同,文帝曾经把华阳公主许配高昌可汗,与启民同在和亲之列,炀帝就让高昌可汗坐在前面。其余各国,按照大小坐在下面。各部落又排列坐在后面。炀帝却在最上面另设一殿而坐,金围玉绕,文官都穿着朝服紧随左右,武将都全装披挂,排在两边。各营将士都拿着兵器,团团环绕在帐外。须臾之间,御酒抬上,鼓乐交替奏响。   外国人见中国兵马威武,十分畏服;又见筵宴整齐、款待殷勤,又满心欢喜。畅饮了半日,炀帝又传旨道:“各国远道而来,其心可嘉。今日华夷一统,赐宴不必拘礼,务要尽欢,不要辜负朕的款待之意”。外国人闻旨,齐声呼喊“万岁”。又饮了半日,只见苏门答剌走出座位,跪在地上,献上一个鹊,给炀帝敬酒。那鹊形高七寸,能解人言,乃是西域中的异宝。炀帝受了,满饮三杯。苏门答剌才下去。于阗又出列跪在地上,献方圆两块美玉,敬酒。那美玉长五寸,光可鉴发。圆的叫做龙玉,放在水中,就会虹霓缭绕,顷刻下雨;方的叫做虎玉,如果用虎毛轻拂,就会紫光迸出,百兽慑伏。炀帝大喜,也受了,满饮三杯。于阗才下去,又有那吐火罗、苏色匿,各国都纷纷贡献宝物敬酒。炀帝看各国跪拜,贡献不绝,满心畅快,尽情痛饮。眉宇之间,不觉洋洋得意,乘着酒兴,看着左右文武,笑着说道:“朕为天子,不但中国富强,而且各国归顺,即使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说完,拿出御笔,一边写着,一边朗朗上口:“  呼韩稽颡至,屠耆接踵来。  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炀帝赋罢诗,百官皆呼万岁。炀帝又命近侍将御诗传示各国,每人赐酒三杯。众人饮罢,一齐起身谢宴。炀帝又传旨,将金银绫锦缎匹等物,依次序赏赐各国及各部落头目。这一赏赐,何止花费几百万的金银缎绢!赏赐完毕,外国人这才谢恩而去。  不知炀帝何时回国,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章 奸雄遭报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大宴外国之后,志气骄矜,神情傲慢。很自夸地对众臣说道:“昨天的宴会,想必塞外各国都来了吧。”裴矩奏道:“西域各国都来了。只有天竺、拂,很久没来朝拜了。”炀帝大怒,说道:“这些外国之人,竟然敢抗逆天朝,誓必捣其巢穴!”炀帝就想派兵征剿。群臣慌忙奏道:“万万不可穷兵黩武,塞外之人多处荒蛮之地,是征剿不完的!”炀帝很生气地说道:“如果不征剿,那么天朝威武何在?”虞世基奏道:“陛下息怒,臣有一个两全之策。现今启民强盛,何不厚加恩礼,下诏让启民讨伐二国,既不用劳师远征,又能彰显天朝威武,此以彼攻彼之计也。”炀帝大喜,说道:“此计最妙。”君臣正在商议,黄门官进来了,说启民可汗和义安公主来了,炀帝就传旨让他们进来。启民和公主拜伏在地,奏道:“蒙天朝和亲厚恩,我国和天朝虽说是君臣关系,实际上情同父子。明天我们搭起帐篷,杀牛宰羊,想请天子过去喝一杯,恭祝天子万寿无疆。希望圣驾光临。”炀帝欣然答应,说道:“既然你我一家,明天朕一定御驾亲临。”启民很高兴,谢了恩出去了。左仆射高颍、大将军贺若弼一同奏道:“西域这些国家都是虎狼之国,居心叵测,陛下何必以天子至尊亲自去呢?不单单亵渎天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炀帝笑着说道:“圣天子有百神呵护,两位爱卿不必多虑!”炀帝没有听从劝告,第二天大排銮驾,带领着两班文武,到突厥营中去了。走得还不到半里地,只见启民与公主穿着艳丽的民族服饰,挂玉披金,骑着两匹骏马,率领着各部落头目,一队队鸣金击鼓,前来迎驾,倒也十分齐整。有诗为证:  貂帽狐裘作队行,弓长剑阔马蹄轻。  外国仍然多华丽,宝气珠光耀日明。  启民看见銮舆,便分开队伍,一齐跪在在两边,高呼道:“臣启民可汗迎接万岁!”炀帝传旨,让启民带路。启民领旨,忙传令把后队改作前队,就像两条龙一样,悠修扬扬倒卷而去。一会儿,到了营门,启民就请炀帝的玉辇进入牛皮宝帐。帐中早已摆好了一张盘龙的泥金交椅,面前横铺着一张镶嵌着万寿字样的沉香龙案。炀帝高升宝座,文武官员排列左右。  原来启民虽然是外国,却富强无比。宝帐中十分奢侈华丽,摆上来的东西都是精金美玉,异宝奇珍。真是金光灿烂,让人眼花缭乱。炀帝看了,心中暗想道:“其他国家尚且如此享受,何况我中国天子!”就问启民:“朕看你兵强将勇,想命令你征讨不听话的国家,你能为朕出力吗?”启民奏道:“天王有命,不敢不效力。”炀帝大喜,说道:天竺、拂二国,很久没来朝贡了。想派兵捣平巢穴,又显得朕不仁义。现在朕赐给你宝剑一口,前往征讨,立功以后另加封赏。”启民领旨,说道:“臣虽然无能,仰仗天朝威武,兵临二国,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炀帝大喜,就命令左右将宝剑交给启民,启民谢恩,立即摆上酒宴。只见玉盘金碗,琼盏瑶觥。一刹那龙案上摆得满满的,虽然没有凤髓龙肝,也都是山珍海味。   炀帝见启民十分恭敬,开怀痛饮。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启民又叫出一班乐女来唱歌跳舞。炀帝醉眼模糊,见那些乐女虽然是胡妆打扮,倒也长得明眸皓齿,十分美丽。有一队唱歌的,唱一会就上来献酒三杯;有一队善舞的,舞一会也上来献酒三杯。那班乐女轮流歌舞,不停地献酒,引得个炀帝魂迷意荡,把持不定,带了几分酒兴,就东顾西盼,笑声不绝,全没了天子的威仪体统。大将军贺若弼见光景不雅,恐怕发生意外,就给高颍使个眼色,高颍会意,就站起来说道:“玩得差不多了,天子请回吧。”炀帝沉吟不语。贺若弼又说道:“太阳已经偏西了,天子没有在塞外过夜的道理。”炀帝这才传旨起驾,又命令多多赏赐各部头目和那班女乐。启民与公主命乐女再三苦献,炀帝又饮了十几杯,方才动身。启民依旧领着各部头目和那班乐女,一直送到御营才谢恩回去。  自从参加了启民的宴会以后,炀帝起了骄奢之念,想挑选一些胡女在塞外欢乐,甚至不想回去了。贺若弼、高颍和众位官员百般苦劝,炀帝才愿意发驾还京。外国人听说炀帝回去,都一齐来送行,一直送到蓟门才回去。   炀帝车驾返回,一路上还要游山玩水,不愿意走大路,偏要另辟蹊径。遇山就要翻山,遇岭便要过岭,众位官员苦苦劝阻,炀帝就是不听。走到榆林地方,有一条小路,叫做大斗拔谷。两边都是壁立的高山,中间最宽的地方不过一丈,而且崎岖险阻,舆辇都不能过去,如何容得下那行城行殿?炀帝只得骑着一匹马儿前行。可怜那些宫妃彩女,没了行殿,或着在前,或着在后,都乱纷纷和军士们混杂在一起行走。到晚上还没有走出谷口的宫女,只得和军士们在一处歇宿。已经是寒冬了,山谷中北风呼啸,军士们冻死了无数。高颍实在看不下去了,叹息一声,对贺若弼说道:“近来朝廷一点纲纪都没有了。”贺若弼说道:“这都是太奢侈的缘故。”二人在背后谈论,想不到有人报告了炀帝。炀帝大怒,怀恨在心。终于到了西京,文武百官都出城迎接,唯有杨素只在皇城门前候驾。炀帝当天非常疲倦,传旨免朝,车驾直接来到后宫。萧后接住,急忙安排酒宴给炀帝接风。  第二天炀帝一早起来上朝,百官朝贺以后,杨素出班奏道:“陛下塞外巡狩,辛苦!辛苦!。”炀帝说道:“爱卿看守朝廷也不容易。”杨素说道:“塞外的风景陛下已经看了,怎么样啊?”炀帝说道:“前面段文振笑话朕不会用兵,朕銮舆所至,外国都来朝贡,即使秦皇、汉武,也不过如此。用兵有什么难的!这些腐儒太可笑了,一说到用兵,就以为惊天动地。”杨素见炀帝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情,全不像以前那样知道畏敬了,很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陛下不要想错了,外国归顺乃是先帝的余威,难道是陛下的功劳吗?”炀帝听见以后不觉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说道:“朕为天子,谈不上功劳不功劳。但爱卿乃是先帝功臣,功劳又在哪里?”杨素笑一笑说道:“臣确实没有功劳。但陛下还是藩王的时候,为什么经常来请教呢?臣虽然对先帝没有功劳,但是不能说对陛下没有功劳。陛下为什么不仔细想想呢?”说完,连招呼都没打,就昂着头走出朝堂,把炀帝气得在龙座上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素走出朝堂,料定炀帝不敢加害。正在丹墀里大摇大摆,卖弄奸雄的气概。不料天不凑巧,忽然一阵阴风扑面刮来,吹得他毛骨悚然。猛一抬头,只见一人头戴龙冠、身穿黄袍,手里拿着一把金钺斧,坐在逍遥车上拦住杨素骂道:“弑君老贼,往哪里去?”杨素定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文帝的阴魂。顿时吓得他魂不附体,慌忙要走,却又无处躲避,只在丹墀中乱转。文帝赶上来骂道:“朕想立杨勇,你这个老贼,不听我的话,反而勾结杨广来弑我,为何这么残忍!今天一定要杀你报仇!”文帝举起金钺斧照着杨素的头砍来。杨素躲避不及,一跤跌倒在地,口鼻中鲜血瞬间外流。有人看见急忙报告炀帝。炀帝大喜,只是认为杨素是偶然得了暴病,不知道是文帝来报仇。就对群臣说道:“这就是欺君之臣的下场。”说完,就命令卫士扶杨素回家。到家以后,杨素不省人事,他的儿子杨玄感急忙用汤药救治,好长时间才慢慢醒来。说道:“弑君的事发作了。今天遇到文帝,拿着金斧追赶我,我肯定活不了了,你们赶紧准备后事吧。”说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炀帝见杨素得了暴病,心中大喜。又担心他死不了,就派一个御医假装去看病,去打听消息。御医领旨,立即就去了。杨玄感见御医奉旨前来,慌忙请进杨素的卧房。御医揭开床帐一看,只见杨素面容憔悴,两眼发直,哪里还有往日的英雄气概!杨素躺在床上,大声狂叫不止。忽然喊道:“都是晋王的主意,和臣没有关系。”忽然又喊道:“臣虽然上书,独孤娘娘也曾主张。”又忽然大喊道:“陛下不要砍,臣知罪了。”口里吆吆喝喝,就像招口供的一样,将从前所做的坏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正是:  无道有循环,奸雄无终始。  饶他跋扈生,定然狼狈死。  御医看了脉,虚开了两付人情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起身来见炀帝,说道:“杨素神枯气梗,六脉俱散;又发狂见鬼,命在旦夕,肯定活不了了。”炀帝大喜。当炀帝再派人暗中打探的时候,杨素已经呜呼哀哉了。后人读史,有诗感叹:    代有权臣出,隋家数越公。  用兵纯惨刻,事主只奸雄。  但逞骄矜态,全无社稷功。  莫言身已死,遗臭尚无穷。 第四十八章 大兴土木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听说杨素死了,炀帝非常高兴,说道:“老贼终于死了,朕没有什么怕的了。”从此以后,炀帝日夜和萧后在宫中恣行淫乐,全无忌惮。这一天喝完酒以后,炀帝对萧后说道:“前几天朕想建造游玩的地方,被杨素这老贼阻挡;想选几个美女,又被这老贼拦回。如今老贼已经死了,朕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估计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了!”萧后说道:“虽然没有人敢阻拦了,也应该慢慢来。造了一处,再造一处未为不可。”炀帝道:“御妻之言有理。”第二天炀帝驾临偏殿,对宇文恺、封德彝二人说道:“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有离宫别馆,作为游乐的场所。现在如此富强,如果不及时行乐,空守江山,让后人笑话。洛阳乃是天下的中心,现在可改为东京,造一所显仁宫,即可以作为四方朝拜的地方,又可以让朕在闲暇的时候逍遥游乐。两位爱卿是否能够为朕办好此事?”宇文恺奏道:“古代的帝王都有像样的宫殿让诸侯朝拜,舜有两处,文王有灵台、灵沼,都是非常豪华的宫殿。现在陛下虽然继位不久,已使胡越成为一家,造显仁宫以彰显天朝的德行,正与舜帝、文帝一样,臣等怎敢不效力!”炀帝大喜。封德彝又奏道:“天子造殿如果不够宽广,不足以壮观;如果不富丽堂皇,不足以树德。必须南接皂涧,北跨洛滨,挑选天下的良材异石与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放在里面,才可以作为天下万国瞻仰的地方。”炀帝大喜,说道:“两位爱卿就尽力而为吧,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于是炀帝就传命令宇文恺、封德彝在洛阳营造显仁宫。凡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各样材料都要任其选用,不得违误。二人领了圣旨出去了,早惊动了满城百姓。  高颍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连忙来见贺若弼,高颍说道:“主上骄奢无度,一点都没有君主的样子了,现在又大造宫室,这样下去社稷怎么能够长久呢?”贺若弼说道:“先朝老臣杨素已经死了,老臣中只有你我二人还在。如果咱俩不说,再没有人敢说话了,明天入朝,定当死谏。”二人就这样商量好了。  第二天炀帝早朝,众位官员朝贺完毕,高颍、贺若弼二人同出班奏道:“老臣听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国家,应当以节俭为先。昔日先帝命令杨素造仁寿宫,嫌造得太奢华,就想斩了杨素,认为这是和天下百姓结怨。从此以后先帝非常节俭,二十多年过去了,才有今天的富强。陛下正应当继承先帝的遗志,为何还要建造宫殿,劳民伤财?”炀帝说道:“朕为天子,富有四海。造一座宫殿,也用不多少民力,也花不多少钱,如何就见得劳民?如何就见得伤财?”二人又奏道:“节省就会富裕,浪费就会贫穷。今年西域裴矩开市,花费的银钱何止千万!陛下巡狩蓟北,耗费的银钱又何止万万!现在这个宫殿一定不能再建造了。天下虽大,怎么能供得起无穷无尽的消耗呢?望陛下三思。”炀帝大怒 说道:“你二人屡次诽谤君父,前日在大斗谷中,因为死了几个军士,就一个诽谤朝廷没有纲纪,一个诽谤朕奢侈之极。朕念你们是先朝臣子,不忍心加罪。今天又在朝廷之上,百官之前,口出狂言,全无君臣体统!如果不斩你二人的首级,如何发泄朕心中的愤怒!”二人奏道:“臣等死不足惜,但可惜先帝的锦绣江山,就要毁于一旦了!”炀帝更加愤怒,说道:“江山就是毁了,也不容你这样毁谤君父之人!”喝令殿前带刀指挥,推出斩首示众。  众指挥看炀帝已经传下旨意,不敢不遵,只得带着军校一涌上前,把二人的管帽摘了,官服脱了,然后绳捆索绑,推出午门。二人大声喊道:“陛下杀臣,成全了臣忠义的名声,可以到地下去见龙逢、比干了。只是不知道陛下以后有何脸面去见先帝?”炀帝大骂道:“朕无脸面去见先帝,你这两个谤君的逆贼,倒有脸去见龙逢、比干?”炀帝拍着龙案,喊道:“快给我斩了!”满朝文武百官都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哪个还敢说话。只有尚书左仆射苏威与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梁毗一齐出班奏道:“高颍、贺若弼乃是朝廷大臣,竭忠敢谏,无非是为陛下的社稷考虑。纵使二人有罪,只可降调免职,怎么能够处以极刑,让天下人认为陛下专杀大臣?”炀帝气愤地说道:“大臣不可以杀,难道天子就可以侮辱吗?你俩和他俩一样,仗着是先朝臣子,每每互相标榜,朋比为奸!朕不斩你俩已经是万幸了,还敢来花言巧语,为他俩说话!”炀帝说完,下令免了二人的职,乱棒打出。苏威、梁毗都被贬了,谁还再敢进谏?可怜高颍与贺若弼两个忠臣,面对着面被斩了头。原来高颍的母亲非常贤明,常劝高颍急流勇退,说道:“你富贵已经到了极点,就差砍头了。”高颍不听,不幸被高母言中。   炀帝杀了高颍、贺若弼,又贬了苏威、梁毗,满朝震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虞世基、裴矩等一些奸官靠着阿谀奉承,更加得势。  宇文恺与封德彝领了造显仁宫的旨意,直接来到洛阳地方,一面选择地形,破土动工,一面派人到天下各个地方,选取奇材异木以及各样珍怪之物。水路用船,陆路起夫,都运送到洛阳,搞得老百姓日夜不得安宁。不要说几十围的大木材,三五丈的大石料,就是一草一木,也不知花费多少钱粮,累死多少性命,才能够运到洛阳。不要说经过的地方百姓受害,就是深山穷谷之中,觅奇禽,寻异兽,也搅得鸡犬不安。宇文恺与封德彝哪里管民间死活,府库空虚,只是精上求精,丽中穷丽。盖得一座显仁宫,金辉玉映,就如九天仙阙一般。   显仁宫完工以后,宇文恺派快马上报炀帝,请炀帝幸临参观。炀帝闻奏大喜。就别了萧后,发车驾望东京而来。不一日到了显仁宫,宇文恺、封德彝接住朝见以后。就引着炀帝的御驾,从正宫门开始,一边走一边一层层地观赏。但见:    飞栋冲霄,连楹接汉。画梁直拂星辰,阁道横穿日月。琼门玉户,恍疑阆苑仙家;金碧瑶阶,俨是九天帝阙。帘栊回合,锁万里之祥云;香气氤氲,结一天之瑞霭。红胜锦,白如绵,丹墀内有奇花异草;娇解言,巧有舞,曲槛中有怪兽珍禽。亭榭中红香绿嫩,四季春风吹不谢;楼台上翠绕珠围,一天明月去还来。凉飚度杨柳横塘,金气入芙蓉小苑。影蛾池中发**,鹊楼中多富贵。画栋朝飞南浦云,真个的胜过结绮;珠帘暮卷西山雨,果然是压倒临春。  炀帝一一看了,满心欢喜,说道:“楼台富丽,殿阁峥嵘。以后四方来朝贡的时候可以在这里接见了。两位爱卿立了大功。”炀帝说完,就下令重重赏赐二人,还留二人在显仁宫游赏。   这一天炀帝在后院中宴赏,见百花开放,红一攒,绿一簇,都不是寻常颜色,就问宇文恺与封德彝二人:“这些花木是从哪里移来的,开得这般鲜艳可爱?”宇文恺奏道:“这些花木各个地方的都有。如这些碧连、丹桂,银杏、金梅,垂丝的弱柳,夹竹的桃花,这样的上品都是扬州江都出产的。”炀帝又问道:“为什么这么秀美的花木都出产在江都?”宇文恺说道:“古时候有人愿意‘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又有诗云:‘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自古以来,江都都是最繁华的地方。”封德彝又奏道:“这些花木还不是江都的上品。臣听说扬州蕃厘观有一株琼花,开花似雪,香飘十几里地,全天下再没有第二株。这才算江都的一品。”炀帝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花,为什么不移过来?”封德彝说道:“这琼花钟情于江都的秀气,就这一株,一分即死,再种不活,所以不敢动移。”炀帝见二人说得十分动兴,就欣然说道:“江都风景这么好,朕为天子,怎么能不去看看呢?”就问道:“从东京到江都有多少路程?”宇文恺说道:“大概有一千多里地。”炀帝说道:“朕很想去,只是路途遥远,不能多带宫妃,恐怕旅途中寂寞,怎么办呢?”封德彝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以臣愚见,三十里一宫,五十里一馆,只需起造四十多座离宫别馆,就可以从京师到达江都了。宫馆内多选些美女佳人,命几个太监掌管。陛下要幸江都,也不必行军马,动粮草,乘一辆轻便的车子就行了。一路上处处有宫有馆,有妃有妾,可以随心受用,任意逍遥,就像在宫中一般,还愁寂寞吗?”炀帝大喜,说道:“既然这样,朕决定要去江都。两位爱卿还得再辛苦一下,这些宫馆还要让你俩建造。不论多长时间,只要尽美尽善。”二人说道:“臣一定效劳!”炀帝大喜,就留二人在后院中赐宴。   酒宴结束,二人谢恩领旨而出。依旧去号召那一般奇工巧匠,往江都一带地方选择地形,起造宫馆。或三十里一处,或五十里一处;或是背山,或是临水,都在风景秀丽的地方选址。从东京开始一直到江都,共选了四十九处地方,都是让本地郡县备办材料,派人工。可怜这些郡县,为一所显仁宫已拖累得仓库空虚,官死民疲,怎么承担得起又造起四十九所宫殿?就是有神输鬼运的手段,也不能措办得来。四境内只闻得哭声遍野,一路上只看见急气冲天。宇文恺与封德彝就如耳聋眼瞎一般,只一味严加催督,哪里肯宽一毫!郡县官员稍有迟延,便请旨将他处治。正是:  上博一人恩似水,谁怜万姓死如麻。  不知国破奸臣戮,一样垂杨泣暮鸦。 第四十九章 初结金兰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老百姓秋天交粮,夏天纳税,理所当然,还能承受得了。最让老百姓受不了的是临时加派的苛捐杂税。比如说一个地方加派三千两银子,也不算多,只因那班贪官污吏乘机巧设名目,甚至连路费,给上级送礼的费用都要出在百姓身上。弄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各起盗心。炀帝要在东京洛阳建显仁宫,先让附近的几个大州筹办银子送到洛阳,山东齐州与青州两地,各置办三千两银子,在送到洛阳的路上惊动了一位好汉。  兖州东阿县武南庄有一个豪杰,姓尤名通,字俊达,在绿林中行走多年,家里非常富裕,山东六府都称他尤员外。原来北边的响马都是有本钱的强盗,必须是大户人家才能做得。尤俊达听说青州有三千银子上京,兖州是必经之地,打起了主意,他又一想:“如果是一般的客商,不过十来个人,就是有几个厉害的也不害怕,这是官府的钱粮,毕竟要派官兵护送,沿途还有经过的州县派兵防护,打劫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况且又是邻州的钱粮,怕擒拿得紧,不如算了吧。”尤员外明知利害,毕竟贪心重了,放不下这三千两银子,他知道家里的几个庄客身手都不是很好,想找一个好帮手。就对几个庄客说道:“我们这武南庄附近,有没有埋名的好汉?我想找一个人取这三千两银子,也是一桩大生意。”庄客答道:“我们街前巷后虽然有几个使枪弄棒的,只是算不上是好汉,离这里五六里地,有一人姓程,名咬金,字知节,原来在斑鸠店居住,现在搬到这里了,当初曾贩卖私盐,打了官兵,被发配充军,后来炀帝登基大赦天下才回家。如果让这个人做这事肯定能成。”尤员外说道:“我曾经听说过这个人,你们可认得他么?”庄客道:“小的们也只是听说,不曾见面。”  尤员外记住了程咬金这个人。不想事有凑巧,有一天尤员外外出,突然刮起了西北风,树叶纷飞,天气变得很冷。尤员外动了吃酒的兴,下了马走进一家酒店。刚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一个又高又大的汉子走进店来。只见他双眉倒竖,眼似铜铃,疙瘩脸横生怪肉,邋遢嘴露出獠牙。腮边倦结淡红须,耳后蓬松长短发。粗豪气质,浑如生铁团成;彪悍身材,却似顽铜铸就。真个一条刚直汉,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这汉子衣衫褴褛,脚步匆忙,肩上背着几个柴扒子。只见他放下柴扒,就讨热酒来吃,好像与店家很熟识。尤员外定睛观看,见他举止古怪,就悄悄地问店小二:“这人姓甚名谁?你认识他么?”小二说道:“这人常来吃酒,他住在斑鸠店,小名程一郎,不知道他的名字。”尤员外听到斑鸠店,又是姓程,就想到程咬金身上,就站起来走到跟前,拱手说道:“请问老兄尊姓?”咬金说道:“在下姓程。”尤员外问道:“高居何处?”咬金说道:“住在斑鸠店。”尤员外又问道:“斑鸠店有一位程知节兄,莫非就是盛族么?”咬金笑着道:“那里什么盛族!家母只生在下一人,不知有族里还是没有族里,小人名叫程咬金,表字知节,又叫做程一郎。员外为什么问我?”尤员外听说是程咬金,好像拾了活宝一般,问道:“这些柴扒是卖的么?”咬金说道:“是的。小人家中只有老母,全靠编些竹箕、做两个柴扒养他。今天拿出来没有人买,又刮起了大风,在这里吃杯热酒就回去了。请问员外尊姓大名?为何问到小人?”尤通说道:“久慕大名,有一件事想请老兄帮忙,这是一桩大生意,店里不好说话,想请老兄到我家里好好商量商量。”咬金说道:“想不到今天遇到了知己,员外尽管吩咐,小人一定追随!只是酒在口边,先吃上几碗再到贵宅如何?”尤通说道:“很好!”就拉他坐在一起,一个富翁和一个穷汉相对而坐,店主人看了捂着嘴偷笑。他二人吃了几大碗,尤通付了酒钱先出去了,咬金对店主说道:“这几个柴扒子抵了前天欠你的酒钱吧!”说完,走出酒店。  尤通让下人牵着马,和咬金一起步行。到了家里,促膝而坐,说到连年大旱,家道衰落,想出门做买卖,只因路上强盗太多,不好走,想请老兄一起去,赚的钱平分。咬金说道:“你让我做伙计么?”尤通说道:“这么说就不对了,小弟久仰大名,难得一见,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一定要结为兄弟,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咬金说道:“小弟是粗笨之人,怎么好意思跟员外结拜?”尤通说道:“这是小弟的夙愿,不必推辞。”二人说出生辰八字,尤通长咬金五岁,就拜为兄,咬金为弟,拈香八拜,誓同生死,患难扶持。正是:  结交未可分贫富,定谊须堪托死生。  咬金说道:“做买卖虽然很好,只是我母亲在家无人照看,如何是好?”尤通说道:“既然我们是兄弟,你的母亲是我的伯母,自然应当把伯母接过来供养,今天晚上接过来才好。”咬金说道:“如果小弟卖了柴扒,有几个钱,买几升米回去才好见她。今天柴扒没有卖出去,天又快黑了,突然间说让她到你家了来,她不一定相信。”尤通说道:“说得有道理。这却不难,我先给你取一锭银子,伯母见了自然欢喜,自然肯来了。”咬金说道:“就这么办吧,快拿银子来!”尤通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咬金,咬金接过来就放在了衣袖中,也没有道谢。尤员外立即吩咐摆饭,咬金心中欢喜,放开酒量,杯杯满,盏盏干,他不知道好酒劲大,只觉得甜津津挺好喝,一连喝了几十碗急酒,不知不觉地喝醉了。尤通又劝他喝,咬金又喝下三四碗。尤员外怕他喝多了误事,就嘱咐咬金快去迎请伯母过来,明天是个好日子,要出门做生意。咬金只得起身,虽然喝醉了,一心牵挂着这一锭银子,死命地捏着破旧的衣袖,举手打个招呼就出门了。想不到袖口虽是捏得很紧,那袖底却是破的,举手之间,那锭银子却从肋边溜了下来,滚在地上,正在尤家大门口。被那些庄客看见了,拾了起来,对尤通说道:“员外刚才送他的银子,想不到掉在这里了,要不要赶上去送给他?”尤通说道:“我正后悔送银子与他。”庄客问道:“既然要送给他,为什么又后悔起来?”尤通说道:“如果他拿了回去,母子商量起来不肯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如今落掉了这锭银子,少不得放不下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母子同来。”  程咬金一路上捏着袖口,满心欢喜地走到家中,见了母亲。母亲已经饿得受不了了,见程咬金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心里不由得很生气,骂道:“你这畜生,在外边吃饱喝足了,竟不管家中无柴无米,让我饿得半死,还腆着脸笑什么!你跟我说实话,今天柴扒已经卖完了,卖的钱干什么去了?”咬金笑着说道:“母亲不必生气,有大生意到了,还问这柴扒干什么!”母亲说道:“你已经喝醉了,都是酒在那里说话,我哪里信你。”咬金说道:“母亲如果不信,等我从衣袖里取出银子来给你看。”母亲说道:“银子在哪里?”咬金摸摸衣袖,不见了银子,又摸那一只袖,跺着脚说道:“一锭银子掉到哪里去了?”母亲说道:“我就说是醉话,哪里有什么银子!”咬金瞪着眼说道:“母亲如果不相信孩儿,孩儿就在母亲面前把脖子抹了。不管孩儿喝多少酒,决不敢欺诳母亲,孩儿今天背着柴扒,在街坊村落转了一圈,没有人买,又刮起大风,就在酒店里吃酒。想不到遇见一个财主,是武南庄的尤员外,一见如故,拉孩儿去了他家。孩儿就用几把柴扒算还酒钱,去了他家。他不但与孩儿结拜弟兄,还要同孩儿出去做生意。孩儿说母亲在家,无人奉养。他让我连夜接母亲过去,先送给我一锭银子。孩儿心中欢喜,多喝了几杯,又恐怕弄丢了银子,一路里紧紧捏着袖口。想不到这作怪的东西,竟然从衣袖边上钻了出去。你如果不信,现在我就背着你到他家去,就知道孩儿不是说瞎话了。”母亲说道:“既然是这样,我现在就同你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锁上门就去吧。我肚里饿得慌,怎么办啊?”咬金说道:“你熬到他家,只怕吃得太多消化不了,要囫囵拉出来哩!”说完,程咬金把门锁上,背着母亲,黑夜里来到武南庄尤家门口,酒都弄醒了。咬金放下母亲,忙去敲门。看门的早就受员外吩咐,知道他一定会来,一听见咬金敲门,立即就把门打开了,进去通报员外。  尤通还没有睡,正等着咬金到来,听说已经到了,高兴坏了,赶紧把伯母接进客厅坐下。尤通说道:“先人留下的薄产因连年水涝旱荒,用个差不多了。现在我想到江南贩卖罗缎,因为到处都是强盗,恐怕不好走。听说令郎大哥是个豪杰,想和他合伙一起去,赚得钱平分,好供养老母。”程母是大户人家出身,明白事理,笑着说道:“员外差矣,员外是富翁,小儿是粗笨的手艺人,员外出外经商,如果路上没人伺候,让我儿子做个随从,每月支点工钱,做老身养老之用,还像个说话。我儿子何德何能,敢与员外结拜兄弟?况且分文本钱也没有,怎么说到合伙二字,名分不对。”员外说道:“尤通早就仰慕令郎大哥的为人,情愿这样。”说完,员外跪下给程母行礼,程母头晕眼花,也还了礼。尤通说道:“小侄与令郎出门之后,恐怕老伯母一个人在家中不方便,所以接到寒舍居住,如果招待不周,还望伯母体谅。”程母说道:“我儿子能够跟随员外,老身感激不尽,只是恐怕我儿子性格粗躁,员外只要多担待点,对他好,他一定会知恩报恩!” 第五十章 通名抢劫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尤员外和程母说了几句话,看程母气力不足,就请她到里面用饭去了,自己和程咬金重新喝起酒来。喝到兴头上,尤通就拿皇银的事,来挑动咬金:“贤弟知道不知道新君即位以来的事?”咬金因新君登基大赦天下,自己被放了出来,正感念新君,答道:“兄长,新君是好皇帝,小弟在外边思念老母,昼夜熬煎,如果不是新君即位,怎么能回家和母亲相会呢?”尤员外说道:“新君大兴土木工程,每州县都要出银三千两,实在是让老百姓苦不堪言。”咬金说道:“做他的百姓,自然要纳粮当差;做他的官,自然要替他催征起解,不要管闲事。”尤员外道:“你说的也对,只是我们这山东青州,也遵守天子的旨意,出三千两银子。青州府的太守却借名摊派,不但多收银子,还打死很多无辜百姓,榨取很多民脂民膏,只把三千两银子送到京城。他的银子要送到京城,这齐州是必经之路,我现在想仰仗贤弟的才能,劫了他这三千两银子,作为经商的本钱,不知贤弟是怎么想的?”这个程咬金曾经因贩卖私盐被收监,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他见尤员外待他不错,心里又想干一番事业,笑着说道:“哥哥,只怕他的银子不从这条路上经过,若从这条路经过,不劳兄长费心,只要小弟一马当先,这项银子就滚进来了。”员外说道:“贤弟会用什么兵器?”咬金说道:“小弟会用斧,也没有人传授,只是闲着没事的时候,把劈柴的板斧装了一个长把子,自己瞎琢磨,舞的也很顺溜。”俊达说道:“我这里刚好有一把柄斧,重六十斤,贤弟能不能用?”咬金说道:“五六十斤也不算重。”尤员外回到后院,取出那把柄斧来,却是浑铁打成的,两边铸就八卦,名为八卦宣化斧。尤员外又比着咬金的身躯,取出一副青铜盔甲,绿罗袍,槽头上牵出一骑青骢的劣马。尤俊达自己有一副披挂,铁幞头,乌油甲,黑樱枪,皂罗袍,乌骓马。员外让庄客把这些东西搬到外面,和咬金一同披挂停当,让手下举着灯火走出庄外,来到打稻场。用油松点火高照,亮如白昼,二人在马上比试起来。几个回合,手下众人齐声喝彩。这个尤家庄上的人家,都靠着尤员外吃饭,所以也不怕别人看见。比试了以后,尤员外很满意,和程咬金一起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尤俊达派人到青州打探消息,看看是什么人押解皇银,几时动身,哪一天能到长叶林。几天以后,打探的人回来报告:“十月十五起身,二十四日可能就到达长叶林。护送人员有一员解官、一员防送武官、二十名长箭手。”二十三日晚上,尤员外拿出好酒,让程咬金吃个半醉,带着十几个庄客,五更天的时候来到长叶林,员外对咬金说道:“贤弟,我与你终身的富贵,在此一举。”咬金点头,提斧上马,走出长叶林,来到官道上,带住马,把斧子横在马鞍上,就像一只猛虎盘踞在路上。打前站的官员名叫卢方,乃是青州折冲校尉,当先开路,看看前面有没有可疑人员,刚好来到长叶林。咬金拍马冲了下来,高声喊道:“留下卖路钱!”卢方也是一位弓马熟娴的将官,举枪招架,骂道:“响马,你在深山僻静之处拦路抢劫也就罢了,这可是三京六府解往京城的钱粮,还不快快回避!你的狗胆也太大了!”咬金说道:“过往的客商,老爷分毫不取,听说青州有三千两银子,特来做这桩生意。”卢方骂道:“呸!无知的响马,什么生意!”说完,纵马挺枪,分心就刺。咬金手中斧急忙招架,两马相撞,斧枪并举。斗了几十回合,只见后面尘土飞扬,解官押着银扛到了。咬金见后面有人来,恐怕又增添敌手,纵马摇斧砍来。卢方招架不住,被砍于马下。二十名长箭手赶到,见卢方落马,各举标枪叫道:“打前站的卢爷被响马砍死了!”咬金乘势又砍倒三四个部下,众人都丢枪弃棒,落荒而逃,把银子遗弃在长叶林中。解官曹参军薛亮,看响马厉害,急忙调转马头奔原路逃走。咬金纵马赶去,紧追不舍,员外手下的庄客报告员外:“程老爷得胜了,皇银都丢在了长叶林。”尤员外带领手下人上了官道,将绳索劈开,把皇银都搬回武南庄去了,杀猪宰羊,等程咬金回来庆功。  咬金此时正在追赶解官薛亮,一口气追了十多里地,还穷追不舍。他的意思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因为他不知道银子在长叶林中,以为在薛亮的马上,所以死命追赶这解官。薛亮回头,看看快追上了,一阵心慌,说道:“响马,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抢劫不过是想要银子,现在银子都已经撇在长叶林,为何还紧追不放!”咬金听说银子在长叶林,就不追赶了,调转马头,慢慢地往回走。薛亮见咬金不追了,又骂到:“响马,银子先寄存在你那儿,好好看守,我回去禀告刺史,派人来缉拿你,有种你不要走。”咬金一听,心中好恼,喊道:“你且不要走,明人不做暗事,我不但不杀你,还要通名报姓,我叫程咬金,平生不会骗人。我一个好朋友叫尤俊达。是我二人取了这三千两银子,你去罢。”咬金通了名,报了姓,方才骑着马回去了,快到庄上的时候,程咬金有点后悔:“刚才不该通名,如果让尤员外知道了,肯定要埋怨我,千万不能跟他说。”不一会程咬金来到庄上,尤员外拉着他欢欢喜喜饮酒,可程咬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解银官薛亮,骑着马赶到青州府,刺史斛斯平正在坐堂,薛亮连忙跪下说道:“大人派我们解压银两,前赴洛阳,想不到二十四日走到齐州长叶林地方,闪出几十个强盗,劫去银两,砍杀将官卢方,长箭手四名,小官拼死抵抗,留得性命,特来禀告大人,请求大人通知齐州,让他缉捕这伙强盗和这三千银两。”斛刺史听了,勃然大怒,说道:“从来没听说过响马敢抢劫官府的钱粮!肯定是你不小心弄丢了银两,我只好把你押送到洛阳宇文老爷跟前,听凭他处置。左右,给我拿下薛亮!”薛亮惊得魂不附体,急忙说道:“老爷在上,这贼人还可以缉捕。他拦截我的时候,自称什么靖山大王陈达、牛金,只要把名字提供给齐州,让他们捉拿就行了。”斛刺史叫书吏写了一纸文书,申报东都营造宇文恺,文书上是这样写的:“已经置办银子三千两,派人押送到洛阳,走到齐州长叶林,因为齐州没有派人护送,致使银子被响马劫去,请求让齐州缉捕赔偿。”一面又派人通知齐州,要他缉拿陈达、牛金,追回银两。薛亮骑着快马到东都投文去了。  过了几天,宇文恺回道:“工程紧急,一个月之内如果追不回银两,齐州先准备银子赔偿。二个月之内如果还没有拿住贼人,刺史停薪,巡捕员发配边疆,薛亮革职为民。”这样一来,青州斛刺史卸了担子,却把这事推在齐州刘刺史身上。这刘刺史就非常着急,说道:“三千两银子,非同小可,如何赔得起?我只好死命勒逼捕盗人员,让他们也着急,只有这样才能捉拿住这些抢劫银子的强盗。”刘刺史想到这儿,就升堂问事,对捕盗都头樊虎、副都头唐万仞说道:“这伙响马既然通了名姓,一定可以搜查,为什么几个月了还没有消息?这分明是你们参与瓜分这项钱粮,不尽力缉捕。”樊虎说道:“老爷,从来没有这么大胆的强盗敢通名报姓,明明是放出来的假名来迷惑人。小的们到处搜查,并无踪迹。”刘知府说道:“纵然是假名,岂有三千银子被劫几个月了,还没有一点消息的道理?难道不是你们不肯出力吗?”说完,刘刺史下令把樊虎、唐万仞打了十五大板,限三天一过堂,捉不住强盗就打三十大板。  明天又过堂了,捕盗人员都在樊虎家中,一边喝闷酒一边商量对策。看看明天过堂应该怎么回答。樊虎私下里对唐万仞说道:“贤弟,我想起来了,当初秦大哥在本州捕盗多年,认识的人很多,就是不认得陈达,也或许认得牛金,现在秦大哥在来总管标下为官,如果想个办法让刘老爷把他讨来,我们就好办了。”这樊虎二人和叔宝都是好朋友,只是私下里商量一下,想不到被那几十个士兵听到了,乱嚷起来,说道:“这样的好话,瞒着我们讲!明天进府禀告太爷,就说原来的捕盗秦琼,在本州捕盗多年,深知贼人巢穴,暗中接受响马的好处,如今在来老爷标下做旗牌官,求老爷作主,把秦琼讨来就有陈达、牛金了。”樊虎说道:“列位不要在家里乱嚷,进衙门禀报就是。”   第二天众人进府,樊虎拿着批文上大堂回复,众人都跪在丹墀下面。刘刺史问樊虎:“这响马有没有踪迹?”樊虎说道:“老爷,一点踪迹都没有。”刺史叫拉下去打。用刑的将官来扯樊虎,樊虎说道:“小的还有一事要禀告老爷。”刺史说道:“有什么事?”樊虎说道:“本州府有个秦琼,原是本衙门捕盗,如今现在总管来节度老爷标下为官。他捕盗多年,很有经验,望老爷到来爷府中,将秦琼讨回,那陈达、牛金,一定会有下落。”刺史还没有答应允许不允许,那五十多人上来乱叫:“请老爷作主讨回秦琼。这秦琼经常受响马的好处,老爷如果不作主,讨回秦琼来这里捕盗,老爷就打死小的们,也无济于事。”刘刺史见众人异口同声,只得免了众人的板子。 第五十一章 雄信传名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秦叔宝自从从长安回家,时常想起当初在长安闹花灯的事,当时虽然是仗义而为,却几乎惹下滔天大祸,觉得太不靠谱了,回家以后收敛了很多。这一天秦琼正在府里上班,外面通报本州刘刺史相见。来总管命令请进。来总管和刘刺史相见了以后,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刘刺史就说道:“去年因为东都洛阳起建宫殿,山东各州都要置办银两,想不到青州三千两银子送往东都的时候,走到本州长叶林被劫,那强盗还自己通名报姓,叫什么陈达、牛金。青州上报东都,那督造宫殿的总管宇文大人,发文将下官的俸禄停了,还下令一个月之内赔偿被劫的银子,并且要拿住这伙强贼。如果一个月之内完不成任务,另加重罪,我已经派人缉拿,至今还没有消息。据众位捕盗人员说,原来的都头秦琼,现在贵府做旗牌,他很擅长捕贼,本官想暂时从老大人这里,借秦琼去捉拿劫银子的强贼。”来总管看了一眼秦琼,对刘刺史说道:“那身材高大的就是秦琼,虽然很有才干,下官还要经常差遣。”秦叔宝也跪下说道:“本旗牌还要在这里伺候老爷,不是有樊虎一帮人负责捕盗吗,本棋牌怎么好意思取代人家?”来总管说道:“正是。还让本州的捕盗人员缉拿才是。”刘刺史见秦琼推诿,总管不愿意,心里很不高兴,说道:“下官只是想拿住贼人,就不用赔偿了,并非逼着要这秦琼。只是各捕盗人员禀告,秦琼原是捕盗都头,响马经常给他好处,还要到上司和东都告状。下官以为不如让他协助捕盗,如果拿住了贼人,也是一功;如果推辞,只怕这些人到行台和东都去告状,到那时秦琼想推也推不得了。”来总管听见这话,就说道:“我来处理吧。秦琼过来,据刘刺史说你受响马好处,难道果真有此事吗?这也不过激励你成功。捕盗也是国家的正事,不要再推脱了,你就跟那刘刺史出去吧。”叔宝见本官不做主,不好再推脱了,只得改口说道:“老爷也发话了,刘爷让本旗牌去,本棋牌怎敢不去?只是本旗牌的本领与樊虎差不多,怕抓不住贼人,反而代他们受祸。”来总管说道:“这些捕盗人员既然要你,毕竟知道你的本领不一般,你就去吧,我这里如果有事,还要来取你。”  秦琼只得跟着刘刺史出来。唐万仞、连明等人都在府外接住,说道:“秦大哥,实在没办法才缠到你身上来,秦兄是最讲义气的人,一定不肯亲自去捉拿,你就给小弟透露个风声,我们去捉拿这伙劫银子的贼人,绝对不会说是你说的。”叔宝说道:“贤弟,我真的不知什么陈达、牛金。”叔宝换了平常的衣服,来到公堂跪下。刘刺史以好言宽慰道:“秦琼,你和别的捕盗人员不一样,你是个有前程的人,平常也很能干。就是今天我讨不来你,我也没办法,你如果真能拿住这两个通名的贼寇,我这个衙门除了给赏钱以外,还有别的好处。你那本官来爷自然也会嘉奖你。我就在这个文批上把你的名字添上了。”  九月的天气已是深秋,单雄信在家中正督促庄客家僮打理秋收之事。这一天单雄信正在大厅里坐着,守门的人报告说报王、李二位爷来了。单雄信听了很高兴,赶紧出去迎接,邀请他二人下马进去,拉着来到书房中,摆上现成酒肴,叙谈起来。雄信说道:“前年年底接到老兄的书信,说要过来,我一直等着,为什么到今天才来啊?”伯当说道:“自从那年和老兄分别以后,李玄邃因为杨越公邀请,去了长安,后来小弟也想去长安会见玄邃,路过少华山,被齐国远留住,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后来给老兄写一封信说要到老兄这里来过年。想不到信刚送出去,就遇见齐州秦大哥。”  雄信很吃惊的说道:“他从我这里回去以后,听说现在在总管标下为官,老兄怎么在关中又见到他了?”伯当说道:“来总管差遣叔宝到长安送礼,到京城给杨越公拜寿,我就动了到长安看灯的兴头,失信于仁兄。当我们来到离长安六十里永福寺的时候,遇见太原唐公的女婿柴嗣昌。叔宝当初在植树岗曾经搭救过他的岳父,所以在永福寺建了一座祠堂报德,叫做报德祠。叔宝看到祠堂说起这个事,就被嗣昌知道了,留我们在那里住下了。过年以后正月十四日进京,十五日就惹出滔天大祸,打死了宇文公子。”雄信大吃一惊,说道:“吓死我了,我听说有六个人在长安闹事,着急的不得了,不知道是谁。后来打听到了,说是太原李渊的家将,我才放心了。原来是你们干的!”李玄邃说道:“这件事也太冒险了,若不是唐公的人跑得快,宇文述拿不着证据,几乎给我的本家惹下一场大祸。”单雄信说道:“这么说叔宝早就到家了。”伯当说道:“当天晚上他就回去了。”雄信说道:“我几次要到山东去看他,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听了贤弟的话,又引起我去山东的兴头来。”伯当说道:“小弟们这次来就是邀请老兄到山东去的。”雄信说道:“有什么事吗?”伯当说道:“今年九月二十三日,是叔宝令堂老夫人六十大寿。叔宝是个孝子,京师大闹之后,匆匆分手,叔宝在马上嘱咐:‘九月二十三日是家母六十大寿,如果老兄不嫌弃,请光临寒舍。’所以我到长安找到了李兄,又偶然在长安碰到了柴嗣昌,他在京城为岳父办什么事,谈起拜寿,他就很高兴地说他岳父要赠送叔宝银子,他就打算回家取了银子送去。所以我和玄邃兄来邀你同去。”   雄信说道:“这件事情很好,只是有一件:我的朋友多,知道的说伯当邀请雄信到齐州给叔宝母亲拜寿。不知道的就会认为雄信待朋友有薄有厚,去山东给秦母拜寿,只邀请王伯当去,不带我一起去,都会怪到我身上来!”李玄邃说道:“小弟有个办法,让老兄一举两得。”雄信说道:“请教。”李玄邃说道:“老兄何不邀请几个相知的朋友一起去?一来给叔宝增辉,二来也显得老兄不偏朋友。叔宝在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多带些礼物去,也说明我们是相知的朋友。”雄信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虽然都是潞州朋友,现在我发帖邀请,恐怕路有远近不同,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路途往返,误了寿期就不好了。有办法了,你二位先喝着酒。”雄信说完,走进内书房,取了二十两碎银包成两包,拿两枝自己的令箭。读者看到这里可能会问,雄信又不是官员,怎么会有令箭?这令箭原来是做好的竹筹,上面刻有雄信的字号花押,取信于江湖豪杰,朋友看到这个竹筹,就像看到天子的圣旨,立即就会前来。雄信把这两枝令箭分别放在两包银子旁边,用盘子盛着,叫小童捧到前面,当着王、李二人的面,叫两个下人过来。雄信看着他俩说道:“你两个到槽头上备两匹马,一个人拿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费,一人领一枝令箭分头走。一个从河北良乡出发,经过涿州郡、顺义村,直到幽州,遇到我相知的朋友,就把令箭给他看,九月十五日在二贤庄会齐,九月二十三日到齐州给秦太太拜寿。九月十五如果赶不到二贤庄,就直接去山东,在兖州武南庄尤老爷庄上汇聚。这东路的朋友,就不要到二贤庄来了,直接带着寿礼,九月十五日在官路上汇聚,一起到齐州拜寿。”二人答应,分头去了。正是:  羽檄飞如雨,良朋聚若云。  王伯当、李玄邃,在单员外庄上饮酒玩耍。十四日这一天,北路的朋友就到了三位,分别是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明日就要起身。雄信又叫手下拿来两封帖子,对伯当说道:“童佩之、金国俊,从前和叔宝也曾有一拜,不要偏了他二人,拿帖请他到山东走走。”童佩之、金国俊二人听说相邀济南府,给叔宝母亲拜寿,又听说昨天北路的朋友都到了,立即收拾礼物,备马出城,到二贤庄会各位朋友,叙情饮酒。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了,宾主八人,后面跟着十来个随从,用小车子装着行囊礼物,随身兵器,有个打前路的骑着马在前面先走,过汝南奔山东一路而来。  正是深秋的时候,凉风习习,树叶飘黄,众豪杰打马前行,快步如飞。正走之间,只见尘头乱起,打前站的发马来报:“众位老爷,已经到了山东界内,前面有绿林老爷拦住去路,一位少年正在厮杀,不好往前走了。”这个手下人为何称呼绿林中的人叫老爷,要知道这八个人里面,倒有好几个曾经在绿林中混饭的,因此只得叫老爷。雄信微微一笑,在马上说道:“不知是哪个兄弟,看了我的令箭在路上伺候,随便觅些盘费了。谁愿意前去看看?”童佩之、金国俊二人认为自己是豪杰,不知道绿林中的利害,就对雄信说道:“小弟二人愿往。”说完,纵马前去。雄信对伯当点头说道:“这两个兄弟,虽然是好朋友,却没见过他俩的武艺,听到绿林二字,就奋勇当先。”伯当摇着头说:“单二哥,这两位朋友去得不好。”雄信问道:“为何?”伯当说道:“他二人在潞州当差,没有什么方情,听到绿林二字,他就有个不相容的意思。他没有方情,就不认得那拦路的人,拦路的肯定也不认得他。言语不妥,就会厮杀起来,这童、金二友如果有什么差池,却是老兄拿帖邀请他到山东来的,同行无疏伴,老兄就脱不了干系。如果他两个本领好,拦路的朋友就会吃亏,也是奉老兄的令箭来等候的,就会伤了江湖人和气。”雄信说道:“贤弟说得有理,你就先去看看吧。”伯当说道:“小弟这就去。”说完提着银枪纵马前来,见尘头起处,果然金甲、童环败下阵来,原来是柴嗣昌。他带得行李沉重,衣装炫耀,碰到了尤俊达、程咬金,二人拦路要截他的行李。这柴嗣昌也有些本领,只是战不过他两个,恰好金、重两人赶来,便拔刀相助。这程咬金仗着膂力大,根本没把金甲童环放在眼里,留着尤俊达和柴嗣昌厮杀,他拍马赶来,上下一顿乱斧,金、童两个招架不住,拍马就走,程咬金紧追不放。 第五十二章 叔宝受责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金、童两个看见王伯当来了,说道:“好厉害的响马!”伯当笑一笑,让过二人,接住程咬金,举枪高喊:“朋友且慢,我和你都是道中。”咬金不通方语,举斧照伯当顶梁门就砍,说道:“我又不是吃素的,怎么道中?”伯当暗笑,又说道:“好个粗人,我和你都是绿林中朋友。”咬金说道:“就是七林中,也要留下买路钱来。”挥舞着斧子照伯当上三路,疾风暴雨一般砍剁下来。伯当没有还手,只是用手中的枪钩撩磕拨,搪塞斜避,等他力气用完,斧法散乱,将左手枪杆一松,右手往前一用力,就似银龙出海,玉蟒伸腰,奔咬金咽喉刺了过去。伯当留情,枪头刚到他喉下,枪就收回来了,不然的话就会挑落下马。咬金用斧来勾他的枪,勾便勾开了,只是招架不住,拍马落荒而逃。伯当随后追赶,想问问他的来历。咬金大喊:“尤员外快来救我!”这时尤俊达又和柴嗣昌战得难分难解,不得脱身。伯当来到跟前一看,急忙喊道:“柴郡马,尤员外,你两人不要打了,都是一家人,去拜寿的。”二人一听,立即住了手,三人都下马来相见。程咬金气喘吁吁的,兜着马在那边观看。尤俊达也叫他来相见。尤俊达对伯当说道:“看见单二哥了吗?”伯当朝后边一指,说道:“那来的就是雄信!”因金、童两个回去说响马很厉害,所以单雄信一行人赶忙过来策应。   伯当对雄信说道:“这便是柴郡马。”两个人相互作揖问候。单雄信问道:“刚才那个膂力很大的朋友是谁?”尤俊达说道:“是小弟的朋友程知节。”大家都哈哈大笑,相互见了礼。尤俊达要留众人回庄歇息。雄信说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如果去你那里,恐怕耽误寿期。不如等拜寿以后,到尊府多住几日。贤弟的礼物带来了没有?”俊达说道:“刚才劫了一个客商,有的是银子。”  总共十一位朋友一同朝济南出发。离齐州还有四十里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众人就来到义桑村投宿,有三四百户人家。因为这个集镇到处种的都是桑麻,而且都是官地,任凭老百姓采取,所以叫做义桑村,春末夏初蚕忙时,这里非常热闹。现在正是秋深天气,大部分人家都关门闭户,只有一家大姓,盖起一坐草楼,迎接往来客商。众位豪杰来到这座楼前都下了马,店主人急忙让伙计把行李搬进客房,把马牵到槽头上料,并邀请众豪杰上草楼饮酒。就在这时,只见官路上有三个人骑着马朝这边赶来。这三个人又是谁呢?原来是幽州罗公派的官差。张公谨、史大奈、尉迟兄弟接到雄信的令箭以后,因为史大奈还是新旗牌,没有职任,就打发他先行。尉迟兄弟进帅府告诉了公子罗成。公子和母亲说了这事,老夫人却也记得九月二十三日是嫂嫂的整寿,就商议决定派官差送礼,尉迟兄弟托公子求罗公派人去山东出差,以便假公济私,好去给秦母拜寿。这来的就是尉迟南、尉迟北,还带着一名背包袱的马夫,共是三骑马,三人恰好今天也到了义桑村。店主人就出来招呼二位老爷,说道:“从这里到齐州还有四十里路,途中没有客店,二位老爷就在小店安歇吧。”尉迟兄弟吩咐手下把包袱交给店主人,然后下马进店,主人接过包袱说道:“先前有几位老爷正在楼上喝酒,乱糟糟的。二位老爷是贵客,上楼恐怕不太方便。楼下有一张干净的餐桌,就在楼下用晚饭吧。”尉迟南说道:“这主人确实明白事理,那酒后的人,我们不好和他相处,就在楼下吧。”主人立即吩咐摆上酒饭。  再说楼上的那十一个豪杰,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程咬金好酒,遇到了酒不喝醉不罢休,不一会就喝醉了。程咬金手里拿着一杯酒,想起了以前的穷事:“在关外多年,何等凄惨。回家不久,被尤员外邀请来到长叶林,做了这桩生意,今日又结交天下豪杰,真是太快活了。”程咬金越想越来精神,把手里的这杯酒一饮而尽,顺手把酒钟往桌上狠狠的一放,大喊一声:“我快活!”谁知用力过猛,酒杯摔得粉碎,这还不要紧,脚下又猛一蹬,把楼板蹬掉了一块。  山东这个地方的人家盖的草楼,楼板都是用杨柳木锯成的薄板,薄板上有节头,怎么经得起他那一脚?蹬掉楼板,落下灰尘,把尉迟兄弟的酒席弄得乌七八糟。尉迟南还比较尊重,拍拍衣袖上的灰尘说道:“这位朋友,怎么像个村夫!”尉迟北却是个少年英雄,那里容得下,仰着脸朝楼上就骂:“上面是什么畜生,吃草料就好好吃,怎么把蹄子乱捣!”咬金是容不得人的,听见这人骂,他的座位靠近楼梯,只见他将身一跃,就跳了下来,直奔尉迟北。尉迟北抓住程咬金,两个豪杰膂力无穷,罗缎衣服都扯得粉碎,噼里啪啦,拳头乱打。亏得那草楼牢固,不然一会儿可能就被推到了。尉迟南不好动手帮兄弟,拉着官腔喊酒保:“这个地方是什么衙门管的?”意思是他就是个当官的。雄信在楼上听到以后,非常生气,说道:“各位,下边这个朋友说话也太满了。野店荒村,酒后斗殴相争,以强为胜,问什么衙门管不管,管得着那一个?都下去打!” 张公谨一听是幽州口音,心想肯定是幽州朋友,就说道:“各位息怒,像是故乡里的声音。”雄信说道:“贤弟快下去看。”  公谨走下楼梯,一眼看见了尉迟南,转身上来对雄信说道:“原来是尉迟昆玉。”雄信大喜,叫快快下去。尉迟南看见公谨和一班豪杰下来,料定程咬金是雄信的朋友,喝退尉迟北。尤俊达也喝回程咬金。咬金、尉迟,更换衣服,都来相见,彼此陪礼。主人叫酒保拿斧头上楼,把蹬坏的一块板,都敲打停当,又安排一桌酒席摆上来。共计十三位好汉坐在一起饮酒。这一回更加热闹了,各人好恶不同,爱饮的,楼上灯下,就着残肴剩酒行令猜拳;受不得劳碌的,叫手下打了铺盖,到客房中睡觉去了;又有几个高兴的,出了酒店,夜深月色微明,拉着手在桑林里面,叙谈相逢阔别之情。楼上吃酒的张公谨、白显道、史大奈,原来就是酒友,因大奈打擂台以后到幽州做官去了,分别了很久,要吃酒叙话。那童佩之、金国俊,白天被程咬金杀败了一阵,骨软筋酥;柴嗣昌也是骄贵惯了的人,先去睡了。单雄信、尤员外、王伯当、李玄遂、尉迟南这五个人,在桑林中叙谈了很长时间,也都先后睡了。  五更天的时候,众位豪杰起身进齐州。这义桑村离齐州四十里路,五更天起身,走了二十里路天才明,到城中还有二十里路,就看见有很多人前来迎接。大家不要想错了,这不是叔宝派人来迎接,原来是齐州城开牙行经纪人家接客的后生。各行人家招揽顾客,有卖柴米的,有贩卖罗缎的,有贩卖马匹的,各式各样,乱扯行李。雄信在马上对众人说:“不要乱扯,我们自有旧主人家,西门外鞭杖行贾家店,是我们旧主。”原来贾润甫开鞭杖行,雄信西路的马匹,往山东来卖,都在贾家出货,刚好贾家也有两个后生在里面,认出是单员外,就上来喊道:“哎呀!是单爷!小的就是贾家店来的了。”雄信说道:“你们两个一个带路,一个去通报你家主人。”  贾润甫原来也是秦叔宝的好友,天还没亮就起来在书房里收拾礼物,准备明天去给秦母拜寿。一个后生走将进来说道:“启禀老爷,潞州单员外和一二十位老爷都到了。”贾润甫笑着说道:“单二哥同众朋友今日赶到这里,肯定也是为了明天拜寿来的,少不得我做主人。把这礼物先收过去吧,不是我们自家去拜寿了,毕竟要随班行礼。”说完,贾润甫就吩咐厨下庖人,客人很多,先摆上十来桌子下马饭,用家中便菜,叫管事的进城中去买时新果品,精致肴撰,正席的酒,也摆十桌。请一班吹鼓手来,热闹热闹。自己换了衣服,出门迎接。  雄信诸位朋友快要进入街头的时候,都下马步行,车辆马匹都跟在后面。贾润甫在大街迎住。雄信让众位朋友先走,过了三道门才是大厅。手下把行李搬进客房,马摘了鞍辔,都牵到槽头上料。如果是第二个人家,即使这么多人能容得下,这些大马也容不下。这马都是千里龙驹,缰口大,不能同槽。有一匹马,就要一间马房。幸亏贾润甫是个开鞭杖经纪行的,容得下这些马匹。  众人都来到了大厅,老朋友叙礼对拜,新朋友互通姓名,各致殷勤。然后坐下来看茶,摆下马饭。雄信有点等不及,喊道:“贾润甫,能不能今天就把叔宝请到贵府来,先见上一面?不然明天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让主人措手不及。”贾润甫想了想,说道:“今天正好是个双日,叔宝为了响马的事,今天该在府中过堂。他是个多情好客之人,听说雄信来了,就是把公事耽误了,也会来相见。我如果不知道他有这件事,请他来就请他来了,我知道他有这件事,又去请他,不是让他作难吗?”人又多不便说话,贾润甫只得含糊答应道:“我就叫人去请。”又向众人说道:“单二哥一到就叫小弟派人去请秦大哥,可能过一会就来了。”贾润甫为何说这么一句?恐怕众朋友吃过饭,到街坊顽耍,他知道里面有两个好事之人,所以说秦大哥过一会就来,让众人安心等候,好好喝几杯就行了。正是:  筵开玳瑁留知己,酒泛葡萄醉故人。  叔宝自从那天被这些公差攀比下来,樊建威只是认为他有本领,会捉贼,可以办了这个案子,也没有害他的意思。他不知道如果论马上一枪一刀的本领,叔宝的确没有敌手,若论办案的事,也只是平常。有人劝叔宝去拿两个踪迹可疑的人,顶了这档子事,他又不肯干这样没天理的事,只得和众人一起过堂挨板子。樊建威心中觉得很过意不去,要出脱他,那刘刺史又不肯放,除非代他赔这宗赃银,或者他心里一高兴放了这事。这些人也拿不出三千两银子,只得随卯去过堂挨板子。该今天过堂,叔宝同五十三人进府,还是没有皇银的下落,刘知府非常恼火,升堂也晚,巳牌时候才开门。秦琼带着众人进府,走进仪门,禁子扛两捆竹片进去,然后关了仪门,刘刺史问秦琼有没有响马的踪迹,答应没有踪迹。刘刺史脸气得通红,说道:“岂有几个月中,拿不住两个响马的道理!分明是你们这些人和他俩瓜分了,害得让我来陪。”不由分说,就下令打,五十四家的亲戚朋友邻舍,都到府前来看,大门里外都塞满了人。他这过堂,不是打一个就放一个出来,直等都打完了,一齐发出五十四人,每人三十板。直到日色西沉才打完,一声开门出来,外边亲友,哭哭啼啼的迎接。那里面搀的扶的,驮的背的,都出来了。出了大门,各人相邀,也有往店中去的,也有回家饮酒暖痛的。只有叔宝和别人不同,他经得打,浑身是虬筋板肋,把腿伸一伸,竹片震裂,行刑的虎口都裂开了。叔宝不肯难为这些人, 放平了气让他打。皮虽然破了,不能动他的筋骨。出了府以后自己收拾杖疮。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章 故友相认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叔宝走出府门,听见一个老者喊道:“秦旗牌!”叔宝抬头一看,说道:“呀,张社长!”社长说道:“想不到秦旗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我的小儿子在府前新开一家酒肆,我请你到那里去,暖一壶酒替棋牌消消闷气。”叔宝平常对他有恩,所以老人家如此殷勤。叔宝说道:“老人家赏赐,年轻人不敢推辞。”老者邀请叔宝走进店里,一直往后面走,不是客人经常吃酒的地方,而是内室书房。家下取来小菜,外面端进来几样可口的肴撰,暖一壶热酒,老者斟了一杯酒递给叔宝。叔宝接住,眼中落泪。张社长就好言劝慰:“秦旗牌不要悲伤,如果拿住响马,自然会有升赏;如果心情不好饮酒,容易生病。”叔宝说道:“太公,秦琼也不是为本官过堂打这几板子疼痛难忍,眼中落泪。”社长问道:“那是为什么?”叔宝说道:“前几年我到河东出公差,在回家的时候,有个好友单雄信赠金数百两,教我不要在公门当差,求荣不在朱门下。此言常记在心,只为功名心切,想着在来总管门下,一刀一枪,博个一官半职。不料被州官诸将攀比下来,今天却把这父母赐给的身体,遭官刑戮辱,羞见故人,所以眼中落泪。”  清泪落滢滢,含悲气不禁。无端遭戮辱,俯首愧知心。  秦琼此时还不知道雄信不远千里而来,已经到了齐州,来给他母亲拜寿,并且相隔不远。叔宝与社长正在一边饮酒一边说话,就听见酒店外面有些喧闹,一个人问道:“酒店里秦爷可在里面?”酒保认得是樊建威,说道:“秦爷在里面。”酒保带着樊虎走了进来。张社长接住说道:“请坐。”叔宝说道:“贤弟来得正好,蒙张社长盛情,你也饮一杯。”樊虎说道:“秦大哥,不是饮酒的事。”叔宝说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樊虎对着叔宝的耳朵轻轻说道:“小弟刚才被朋友邀请,在西门吃酒,见很多人都在议论,说贾润甫家中到了十五骑大马,都是外地口音,有面生可疑之人,恐怕有陈达、牛金在内。”叔宝一听,心中大喜,说道:“不瞒社长,樊建威从西门来,发现贾柳店中来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恐怕里面有劫夺皇扛的两个贼人,这酒我不敢饮了。”张社长说道:“老夫这酒是无益之酒,不过是给足下解闷。既然有了消息,二位赶紧去把,如果抓着了贼人,老夫一定来贺喜。”  叔宝与建威辞别了张社长,离开店门,往西门而来。只见西门都挤满了人,吊桥上瓮城内,都是那街坊上没事的闲汉,也混杂着一些衙门中当差的,都穿着便服。这些人看见贾润甫家中来了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人,都非常猜疑。有认得秦琼与樊虎的,就说道:“列位,有这两个人来,只怕其中真有缘故了。”有人和叔宝打招呼,说道:“秦旗牌,贾家那边如果有什么风声,传个消息出来,我们领着壮丁百姓,帮助秦旗牌下手。”叔宝举手答道:“多谢列位,看在同衙门的面上,不要散了,帮助帮助。”叔宝和樊虎来到贾家门口,只见门都关着,吊闼板都放了下来,招牌也都收进去了。叔宝用手一推,门还没有上拴,回头对樊虎说道:“樊建威,我两个不要一齐进去。”樊虎道:“为什么?”叔宝说道:“如果一齐进去,碰到了贼人没有援手。他这班人都是亡命之徒,常言道,双拳不敌四手。你在外面,我先进去。如果有风声,我口里打一个哨子,你就招呼吊桥和城门口那些人,拦住两头街道,把巷口用栅栏堵住,帮扶我两个动手。”樊虎说道:“小弟知道了。”叔宝轻轻从二门三门进来。只见三门里面,却是一座大天井,那天井里挤满了人。却是什么人?众朋友早已吃过下马饭,正在摆酒席定座位准备饮酒,又有鼓手吹打,靠近正席的都是跟随众豪杰的手下,下面都是附近看热闹的邻居。  此时叔宝害怕冒冒失失的进去,惊走了席上的响马,况且和贾润甫是朋友,怕被他先看见,就不好做事了。只得矮着身体,混在人丛中,向上窥探。只见席上坐的都是虎背熊腰的好汉。正要看他的面庞,摆酒席订座位的时候,都面朝上方作揖打躬,又有一帮从人围绕,一时分辨不出。要听他说话,鼓手又吹得响,听不见。直到点上了灯,影影里望上去,中间的那个人好像单雄信。叔宝心中想到:“此人好似单雄信,他如果来访我,一定先到我家,怎么会在这里呢?”叔宝内心犹豫,正要看个明白,刚好酒席已经摆好,吹鼓手停了下来。就听贾润甫说道:“单员外请坐罢。”刚好王伯当面朝外和别人说话,又被叔宝看见了。叔宝心中说道:“不用说了,是伯当约他来给我母亲拜寿来了,幸亏没有被他们看见。”转身往外就走。走到门外,樊虎已经喊了很多人站在门口,迎着叔宝问道:“秦大哥怎么样了?”叔宝朝樊虎瞪了一眼,厉声说道:“你人也认不得就大呼小叫的!这是潞州单二哥,你以前不是在他庄上见过吗?还送你潞绸盘费,幸亏你刚才到府前只是对我一人讲,如果让那些小人知道了,来到这里吵吵闹闹,不是让我下不了台吗?”樊虎说道:“小弟没有看见,不知是单二哥。是听别人说的,所以来请你。那我们就回去吧。”围上来的人已经很多了,叔宝恐怕里面的朋友知道了不高兴,想让外边这些人散开,就说道:“列位都散了罢,没事,不是歹人。是潞州有名的单员外和一些相知的朋友,到这里来是明天给家母做生日的。”由于人太多了,一帮人过来问过,又有一帮人过来问。  雄信坐在首席。他知道带了几个尴尬的朋友,不免留心,叫:“贾润甫,刚才安排酒席的时候,下面有许多人,我看见一个大汉,躲躲藏藏,在那些人背后,看了我们一会,往外便走,那些人也纷纷的随他出去了。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贾润甫听到雄信吩咐,急忙出门观看,只见还有人还在那里问,拦住叔宝不让走,已被润甫看见了,贾润甫急忙说道:“秦大哥,单二哥为令堂祝寿,不远千里而来,一到舍下就叫小弟来请秦兄。小弟知道秦兄今天府中有事,不敢来打搅,你怎么来了,反而还要回去?单二哥看见了,怎么回答他?”叔宝不好意思讲樊建威那些话,只得将计就计,说:“贤弟知道我今天进府过堂,偶然听说雄信来了,唯恐不是真的,亲自来看看,果然是他。我穿着过堂的衣服,不好相见。当年在潞州少饭钱卖马。今日在家中又是这样一个形状,羞见故人,回家去换了衣服,就来见他。”贾润甫说道:“路途又远,回家换衣服不太方便。小弟刚才在成衣店里做的两件新衣,明日到贵府与令堂拜寿穿的,我的身材和你的身材差不多。说完,他叫手下从后门进去,把刚才取回的两件新衣服,拿来与秦老爷穿,那些众人都散了。  叔宝换了衣服,和贾润甫说说笑笑走了进来。贾润甫补前头的诳话说道:“单二哥,小弟让人把秦大哥请来了。”众人一阵欢呼,都起来相见。叔宝先拜谢雄信当年周全性命之恩,伯当、嗣昌这一班故友,都是对拜八拜;还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因亲而及亲,通名报姓,都拜过了。贾润甫要安排叔宝的座位。义桑村是十三个人来,连贾润甫宾主十五个,倒摆下八桌酒,两人一席,雄信独坐首席。贾润甫说道:“秦大哥就与单员外坐在一起吧。”叔宝道:“君子爱人以德,不可徇情废礼。单二哥来到齐州,小弟今天也算半个主人,只好和主人坐在一起。诸位兄弟让一位,上去与单二哥同席才好。”雄信说道:“叔宝,我们刚才定席的时候讲好了,合得来的坐在一起,如果续上一位,席席都要举动。不如按照主人的意思,就和小弟同坐,叙叙阔别之情。”叔宝恐怕辜负了雄信叙旧之意,不好再推辞了,只好坐了下来。叔宝看见有许多远路贵客,恐怕怠慢了各位,就说到:“把单二哥的尊席前这些高照果顶,连桌围都撤去了。我们都是相知的朋友,就不用这些虚礼了,拿一张坐机,放在单二哥的席前,我与单二哥对坐,方便叙话。”众朋友都说好。只见灯烛辉煌,群雄相坐,烈烈轰轰,飞酒往来,传递不绝。   先是贾润甫拿着大银杯,每席都去敬上两杯。接着秦叔宝说道:“承蒙诸兄远来,为家母拜寿,今日借花献佛,也敬一杯。”叔宝说完,席席去敬酒,都是旧相知,都有说有笑的。到了左手第三席,是尤俊达、程咬金。他两个都是没文化的人,况且夹在众人之间。王伯当、柴嗣昌、李玄邃都温雅,有大家风范;单雄信、尉迟兄弟、张公谨、白显道、史大奈,虽然文化不多却有豪气;童佩之、金国俊公门中人,也会修饰。独有程咬金一片粗鲁,所以叔宝相待有些薄气。谁知程咬金自信和叔宝是老交情,尤俊达先前也听程咬金说道是旧交,见叔宝相待冷淡,吃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了,就说起程咬金来道:“贤弟,你一向是老成人,想不到你会骗人。”咬金道:“小弟从来不会骗人。”尤员外说道:“前天单二哥,拿令箭通知给秦老伯母上寿,我说:‘贤弟你就不去了吧。’你却说到:‘秦大哥与我幼年的时候曾有一拜,童稚之交。’若是与你有一拜,他就知道你好饮酒了,初见时恰似不认识的一般。刚才来敬酒,并不见叙一句寒温的话,不多劝你一杯酒,这是为什么?”咬金急了,暴躁地说道:“老兄不如果不信,等我叫他就是了。”尤俊达说道:“你叫。”咬金厉声高叫:“太平郎,你今日怎么就倨傲到这等田地!”就像春雷一般,满座皆惊。连叔宝也不知是哪一个叫他,慌得站起身来说道:“那位仁兄错爱秦琼,叫我乳名?”王伯当这一班好耍的朋友鼓掌大笑,说道:“秦大哥的乳名原来叫做太平郎,我们都知道了。”贾润甫替程咬金说道:“就是尤员外的厚友,程知节兄,呼大哥乳名。”叔宝一听到程知节三个字,非常惊讶,走到咬金跟前,扯住衣服仔细一看,问道:“贤弟,尊府住在哪里?”咬金落下泪来,跪倒在地,说道:“小弟就是斑鸠店的程一郎。”叔宝也跪下说道:“原来是一郎贤弟。”正是:  垂髫叹分袂,一别不知春。莫怪不相识,及此皆成人。 第五十四章 咬金供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当初叔宝咬金认识的时候,是朝夕顽耍的弟兄,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只因为当时咬金的面貌还没有这么丑陋,后来因为遇到异人,服了些丹药,长得这等青面獠牙,红发黄须。二人重新拜了以后。叔宝说道:“幼年相交,时常怀念。就是家母也常常思念令堂,自从分别以后过得还好吗?”在座的朋友,一个个都点头嗟叹。叔宝起来,命手下将单员外席前的坐机,挪到咬金席旁,叙垂髫之交,更胜似雄信邂逅相逢。只是叔宝坐得有点不舒服,刚才和雄信对坐时,隔着酒席,端端正正接杯举盏,坐得舒畅。如今尤员外坐正席,对面是咬金坐了,叔宝只好坐在桌子横头,坐得不舒服也就罢了,咬金却又是个粗人,倒一杯酒在面前,叔宝饮得慢点,咬金就动手一拉一扯的,叔宝因为刚刚过堂,打破了皮,有些疼痛,眉头略皱了一皱。咬金心中就不高兴起来,对叔宝说道:“老兄还是跟单二哥吃酒去吧!”叔宝说道:“这又为何?”咬金说道:“老兄不比当年,如今眼界宽了,有些嫌贫爱富了。刚才与单二哥饮酒,何等欢畅,和小弟吃两杯酒,就皱起了眉头。”叔宝又不好说腿疼,只好说道:“贤弟不要多心,我不是这等轻薄的人。”贾润甫又替叔宝分辨道:“知节兄不要错怪了秦大哥。秦兄的贵体有些不方便。”咬金是个粗人,也不理解不方便的意思,就罢了。  雄信听到以后,就问贾润甫:“叔宝兄身上有什么不方便?”贾润甫说道:“一言难尽。”雄信又问道:“都是相厚的朋友,有什么说不得的话?”贾润甫叫来手下问道:“外面站着的人,都是什么人?”手下回覆道:“都是跟随众爷的管家。”贾润甫又向自己手下人说:“你们太不会办事了,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这些众管家在此,你们怎不供奉茶饭?”又向管家说道:“列位不要在此站列,请到外边小房中用晚饭,那里自有人服事。”贾润甫将众人都送出三门,自己把门也关了,方才入席。众朋友见贾润甫这样神神秘秘的,都猜疑起来,不知是何缘故。雄信等贾润甫坐下,才问道:“贤弟,叔宝为何不方便?”贾润甫说道:“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新君即位,在东都洛阳起造宫殿,山东各州都要协济银钱三千两。青州让解官押解三千两银子去东京,谁知道来到长叶林这个地方,被两个没天理的朋友,取了这银子,又杀了官。杀官劫财的事,还是平常,却又临阵通名报姓,叫做什么陈达、牛金。因为是在齐州发生的事,青州就上报东都,让齐州州官赔补,并要缉获这两个贼人。秦大哥在来总管府中,本来是金带前程,被这件事牵扯进来,刘刺史把他要了回来,负责抓捕这两个人。先前过堂的时候,看在来总管的面子上还不好意思打,如今连秦大哥都打坏了。到九月二十四日就限满了。刘刺史声称,如果期限满了还没有抓住贼人,就让他们十几个人赔这项银子,不然就要押解到东都宇文司空处。”  在座的朋友一个个都非常吃惊。与这事没有关系的还好,有关系的心里就乱了。尤俊达在桌子下面捏咬金的腿,想给他提个醒不要乱说。谁知咬金却大叫起来,说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是捏我也少不得要说出来。”尤员外吓出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叔宝问道:“贤弟说什么?”咬金斟一大杯酒,说道:“叔宝兄,请饮了这一杯酒,明天给令堂拜寿以后,就有陈达、牛金出来让兄长请功受赏了。”叔宝大喜,将这杯酒一饮而尽,说道:“贤弟,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咬金说道:“当初那解官记错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达,是我与尤大哥干的事。”众人听了这话,连叔宝的脸都黄了,都离开座位站了起来。贾润甫赶紧把左右小门都关了,众位朋友都围在叔宝三人的桌子周围。雄信开言说道:“叔宝兄,这事怎么办吧?”叔宝说道:“兄长不必惊慌,没有此事。程知节与我自幼相交,他浑名叫做程愣怔,刚才听见贾润甫说,我有这些烦心事,他说出这句呆话是想逗我开心,好陪各位兄弟饮酒。流言止于智者,各位兄弟都是高人,怎么能把戏言当真?”程咬金一听,急得暴跳如雷,大喊道:“秦大哥,你小瞧我了!这是什么事,怎可能说笑话?如果说谎我就是畜生了!”程咬金一边高声嚷嚷,一边用手从腰里摸出十两一锭的银子来,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指着银子说道:“这就是青州官银,小弟带来做寿礼的,齐州的样银跟这银子一模一样。”  叔宝一看是真事,就把那锭银子拿过来放在自己衣袖里。众位豪杰都傻眼了,一句话都没有。过了一会,雄信说道:“叔宝兄,这件事在你与尤员外、程知节三位身上,都还好办,独叫我单雄信做人两下为难。”叔宝开口说道:“怎么老兄反而两下为难?”雄信说道:“我与仁兄有一拜之交,发誓同生死共患难,真是莫逆之交。现在我求兄不要难为他二人,兄肯定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如果有些差池,倒为那一拜,断送了兄的性命。如果要把尤俊达与程咬金交付给仁兄,他俩又是我前日邀请到齐州来,与令堂拜寿的。如果丢了性命,我于心何安?这不是两下为难吗?”叔宝说道:“但凭兄长吩咐。”雄信低头想了一会,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希望宽限半天。”叔宝说道:“为什么要宽限半天?”雄信说道:“就当我们今天不知道这个事,不能辜负朋友的来意,明天还要到你府上给令堂拜寿,把薄礼献上。酒是不敢饮了,这样的心情还吃什么酒?告辞以后就散了。老兄就说经过打听,知道是他二人劫的皇银,然后带领官兵围住武南庄。他两个人也不是呆汉子,决不肯束手就擒,或者出来也敌斗一会,那个胜负的事,我们也管不得了。这也是出于无奈,叔宝兄看这样怎么样?”  叔宝说道:“兄长只知自己是豪杰,却貌视天下再无人物。”雄信说道:“秦兄是怪我的话了。”叔宝说道:“小弟怎么敢怪兄?以前小弟在潞州颠沛险难,多亏兄长活命之恩,不要说尤俊达、程咬金是兄邀请到齐州来给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两个自己来的,咬金又与我幼年相交,刚才听了这事,就慷慨地说了出来,小弟没有捉拿他二人的道理。光说还不行,诸位兄弟还不放心,这里有个不会说话的证据,取出来给列位看一看才能放心。”雄信道:“请教。”叔宝从招文袋内取出应捕批文来,递给雄信。雄信和众人一起看了,上面只有陈达、牛金两个名字,并无他人。咬金说道:“正是我二人,一点也不差,拜寿之后,就和秦兄去见刺史。”雄信把捕批交给叔宝,叔宝接过来豁的一声,用双手撕得粉碎。这时李玄邃和柴嗣昌两个上来要夺,秦琼已经放在灯上烧了。  当时秦叔宝只是为了朋友,也没想过烧了批文,如何回覆刘刺史?这些人见他一时慷慨,大半拜伏在地。叔宝也拜伏在地。只为:  世尽浮云态,君子济难心。谊坚金石脆,情与海同深。  这时候李玄邃用手轻轻摸着前额,若有所思的样子。柴嗣昌背靠着椅子,好像也在想着什么。程咬金直直地站在那里,说道:“秦大哥,你这样做得不对。自古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给别人留祸殃。这事是我做的,怎么能连累你呢?只是前面因为抓不到我两个,已经连累了你;现在又烧了批文,如何跟刺史回话?这官儿一定会说你私通响马,治你的重罪。我没有老婆孩子,只有一个老母。幸亏有尤员外尽心供奉,饱食暖衣。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丢下老母**,谁人看管?如今我有一个计策,尤员外你只要尽心供奉我老母,我出脱了你,我一个人承认了就是。杀人的时候本来只有我一个人,你也没有追赶解官,通名报姓时也只有我,没有你,这可与解官当面质对。明天拜寿之后,我一个人去自首,这样秦大哥失了批文,也不追究了。如果是烧了批文,放了我二人,我们岂不感秦大哥恩德,只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枉害了秦大哥。”  众人听了程咬金的话,都目瞪口呆,对他刮目相看。李玄邃说道:“这事我在烧批文时就想了。先前我恐怕秦大哥要救自己,不肯放了程知节,等到看见秦大哥愿意放了他两个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叔宝解往东都宇文恺处,我可以去找人说情,一定可以周全。想不到秦大哥烧了批文。现在我想,来总管原在我先父帐下,我们一直关系很好;况且叔宝也曾经为他效劳,我亲自去见来总管,让他找一个事情做借口把叔宝要回去,这事就解决了。”伯当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程咬金说道:“如果来总管把他要回去,当初就不会让他去衙门了,况且抓不住我两个,找不到脏银,州官要赔。这些当官的不往家搂银子就罢了,怎么肯拿出银子来赔?肯定不会放的。我就自首去吧。”叔宝说道:“且慢,我自己明天找一个有脸面的人去说:抓不到劫皇银的人,情愿赔赃。”   柴嗣昌拍着手说道:“这么说二位兄弟不用担忧了,让柴嗣昌一人承担了吧!”在众人面前,柴嗣昌怎么敢说这样的大话?原来刘刺史参加科举时是他父亲取的门生,柴嗣昌和他是通家兄弟,这次来就想去看看他,可以顺便讲讲情,就是刘刺史要赔赃,刚好柴嗣昌把唐公酬谢叔宝的三千两银子带来了,他正担心叔宝不愿意收,不如拿来赔了,岂不两全其美?柴嗣昌继续说道:“不瞒各位兄弟,刘刺史是我先父的门生,让我去解这个危局吧!”程咬金说道:“就是通家弟兄,送个百十两银子就不错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赔三千两皇银呢?”尤俊达说道:“只要柴大哥能让刺史不难为叔宝,银子我来准备。”柴嗣昌说道:“这银子也在我身上,不用老兄准备。众位朋友都坐下来饮酒吧,不要走漏风声。如果让别人听到了,这事就不好办了。”   单雄信说道:“既然李大哥、柴大哥都肯出力,那就等拜寿之后,两路并行,把他两个人救了吧。”众人仍旧又欢欢喜喜地入席,边说着话边饮酒,分外欢畅。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更天,叔宝起身告辞回家,来到自家门口,只见大门还没有关,老母倚门而立,媳妇也站在旁边。叔宝惊讶地说道:“这个时候母亲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老母把衣袖一洒,慢慢回到屋里坐下,眼中落泪。叔宝慌忙跪倒。老母说道:“你这个冤家,在何处饮酒,这时候才回来,全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虽然没有远出,却有事在身上。昨日府中过堂,我看见那些被打的人,从街坊上纷纷地走过去,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你却把我老母丢在一边。”叔宝说道:“孩儿不敢忘了母亲的养育之恩,只是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老母说道:“什么很重要的事?”叔宝说道:“就是先前潞州搭救孩儿性命的单员外,同许多朋友一起赶到齐州来,今日天明给母亲拜寿。”老母说道:“既然如此,你赶快起来,远路贵客到家中,茶果小菜,不比寻常,都要安排精洁些。”  叔宝把做旗牌官管下共二十五名士兵,都唤到家中使用,一起捕盗的几个朋友,也请来代劳。樊建威是个粗人,让他负责买盘盒礼物。唐万仞写的字好,让他开礼单记帐。连巨真礼貌周旋,登堂拜寿的朋友,都是他迎接相陪,有走马到任的酒面,叔室内外照管。不单单只有西门这班朋友,山东六府,远近都有人来,本地来总管标下,中军官也派人送礼,同事旗牌听用等官,都登堂拜寿。齐州除正堂以下的官员,以及历城县,都要叔宝担捕盗的担子,只得奉承。也有派人送礼的,也有登堂拜寿的。还有绿林中一班人,感谢叔宝周旋,不敢登堂拜寿,只好黑夜入城,礼物中写上姓名,隔墙投入。叔宝收的礼物多达千金。现在一看府县官员来拜寿,让人去贾润甫家,通知雄信等人,晚点再来,恐怕程咬金说话露出些风声来,多有不便。 第五十五章 豪杰拜寿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雄信等豪杰吃过早饭,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动身。十七位正客,手下倒有二十多人,礼物抬了一条街道。快到叔宝大门口的时候,叔宝与建威等,重新换了衣服,走出大门迎接。众人相见了以后,先把礼物抬了进去。此时门上结彩,堂内铺毡,天井里用布幔遮住了太阳,月台上摆十张桌子,尺头盘盒,都放在桌子上;果盘等件,就在月台地上摆着;羊酒与鹅酒,都放在丹墀下面。众人各自捧着礼单,站在滴水檐前,请老母出来拜寿。只见屏门上面悬着一面牌匾,写四个大字:节寿双荣。庭柱上一副对联:历尽冰霜方见节,乐随松柏共齐年。正中间古铜鼎内燃着香火,左右两张香几上的宝鼎中也燃着香火。左边供着一轴南极寿星图,右边供着一幅西池王母绣。房檐前结着五彩球门,两厢房鼓手奏乐。  叔宝来到屏门边,请老母来堂前和诸位兄弟相见。老母出来了,虽然她已经六十岁了,精神却很好,黄发童颜,穿一身很朴素的衣服。老母手里拿着一串龙颔头的念珠,后边跟着两个丫环。秦母来到堂前举手说道:“老身还不敢受礼。”说完,先净手拈香,拜了天地,拜完以后来到主人的位置,开言说道:“感谢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蓬荜生辉。诸位大人风霜远路,这厢有礼了。”雄信带领众人上前,异口同声的说道:“晚生辈不远千里而来,无以为敬,惟有一拜。”说完,众位推金山,倒玉柱,一群虎豹,跪在了地上。老母也要跪下还礼,那樊虎、唐万仞、连巨真,急忙拉住秦母两边的衣袖,不让她还拜。叔宝跪在母亲旁边,代老母还礼。众人拜完以后起来,将各自的礼单递给叔宝,献给老母亲看,然后放在中间的桌子上。秦母说道:“诸位的厚礼,如果不收反有不恭之罪。”就吩咐秦琼把礼物和寿轴都收下了,寿轴挂在了屏门两边。雄信又上前说道。“老伯母在上,刚才的礼物,不足以给伯母祝寿,还有寿酒在此,每人各敬三杯,以增高寿。”叔宝说道:“单二哥,就是樊建威三位兄弟,也没有给家母敬酒。家母年岁高了,不要说大杯,就是小杯,也饮不了多少。兄长发个话,让家母总领三杯行了。”李玄邃说道:“依单员外每人三杯太多,依叔宝总领三杯太少。我认为如果是一个个来的,就该每人敬三杯了;如果是一家来的,就总共敬三杯;我们也不是一家,也不是一个,各有一张礼单,就照礼单敬酒,有一张礼单,敬三杯酒。”叔宝看礼单太多,就说到:“如果这样容小弟代饮。”伯当说道:“这个使得,母子同寿千秋。”先是雄信的,这个礼单上的人多,八个人:单通、王勇、李密、童环、金甲、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他这八人,九月十五从二贤庄起身,礼单礼物,都是雄信办停当来的。老母见人多,就饮了两杯,叔宝代饮一杯。第二是柴绍,独一个礼单,老母也饮了两杯,叔宝代饮一杯。  次后尉迟南、尉迟北,尉迟兄弟说道:“小弟二人,虽然是一张礼单,却要敬六杯寿酒。”叔宝道:“单二哥这么多朋友,遵照李兄之言,只敬三杯,贤昆玉却怎么又要破格?”尉迟兄弟说道:“小弟自然有小弟的道理。刚才的礼物还有罗公的一份,奉罗公差遣,假公而济私来的,不能有辱主人的使命,先替我罗老爷敬过三杯,然后才尽我弟兄二人来意。”众人都说好,老夫人听说是姑夫的差官,撑着饮了两杯,叔宝代饮四杯。轮到了尤俊达、程咬金。叔宝说道:“这位就是斑鸠店住的程一郎。”秦母非常吃惊,说道:“这就是程一郎!怎么一点都不像了?记得当初乱离时,和令堂相依为命,一起住了很多年,后来令堂去了东阿以后,音信隔绝,不料今日相逢,令堂还好么?”咬金说道:“母亲还好,程知节给老伯母敬酒。”秦母很高兴,又吃了两杯,叔宝又代饮一杯。雄信又说道:“本地方的朋友,就一起敬三杯吧。”还有几张礼单,贾润甫城中的三友:樊虎、连明、唐万仞,一起敬了三杯。寿酒完了,老夫人称谢,吩咐叔宝:“诸公远道而来,必须通宵快饮。”老夫人说完进屋了,叔宝把两道门都关了,按照次序入坐,都是贾柳家中叙过的,今天只多了本城的三人,又是叔宝的通家兄弟,都做主人。奏乐进酒,行起了酒令,将雄信贺寿的词,做一个酒令,每人端着一个大杯,饮一杯酒,念寿词一遍,一字念错,罚酒一杯。先是雄信唱寿词:  秋光将老,霜月何清。皎态傲寒惟香草,花周虽暮景,和气如  春晓,恍疑似西池阿母来蓬岛。杯浮玉女浆,盘列安期枣,绮  筵上,风光好。昂昂丈夫子,四海英名早。捧霞觞,愿期颐,长共花  前笑。  众豪杰歌寿词,饮寿酒。寿词原来是李玄邃替雄信做的,不用说他两个都记得。王伯当与张公谨,都见过寿词,这两人又是文武全才,一字不差的唱了出来。到柴嗣昌这里,不仅记得,而且歌韵悠扬合调。贾润甫素通文墨,也唱了出来。苦的是白显道、史大奈、尉迟南、尉迟北、尤俊达、金国俊、童佩之、樊建威这一些人了,程咬金说道:“这明明是耍弄我,我也不认字,念不来,就饮几杯酒吧。”众人哈哈大笑,开怀畅饮。  外厢房的这些手下仆从士兵,也安排了几桌酒饭,正在兴高采烈地饮酒,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一个士兵急忙举着火把,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又高又大的道人,肩上背着一口宝剑。士兵问道:“你来做什么?”道人说道:“我来化斋。”士兵喊道:“人家化斋都是白天,这是什么时候了,却来鬼混!”道人说道:“别人化斋是白天,我偏要在夜里化。”士兵说道:“里边有事,没有功夫搭理你,请你出去罢!”用手向道人一推,只见士兵反而自己仰面倒下,一连翻了几个跟头撞到墙上。惊动了厢房这些士兵,大家一齐出来,这些人都是会武功的,见跌倒了那个士兵,大家上前要打这道人。只见道人把手一挥,一二十人纷纷摔倒在地。一个士兵急忙跑进客厅去报告。叔宝说道:“你们真不懂事,他要化斋,或荤或素,让他吃饱不就行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樊建威说道:“秦大哥你陪客,让小弟出去看看。”  樊建威走到门口,只见那道人虎躯雄壮,髯须飘飘,知道不是一般人,急忙举手一恭,说道:“老师是真要化斋,还是有什么话要说?”道人说道:“我哪里要化什么斋?我是要见叔宝兄一面,和他说句话就走。”樊建威说道:“既然是这样,老师稍等,我去请他出来。”樊建威进来说了,叔宝正要出去,只见道人已到面前,叫道:“那位是叔宝兄?”众豪杰看见,都站了起来。叔宝答道:‘小弟就是。”说完,向道人作了一揖。道人又问:“那一位是二贤庄单雄信兄?”雄信说道:“小弟便是单通。”也向道人作了一揖。王伯当说道:“老师,我们人多,大家一起坐吧!”叔宝便问老师姓名。道人说道:“小弟姓徐,贱字洪客。”叔宝一听非常高兴,说道:“原来是徐洪客兄,感谢光临。”单雄信说道:“魏玄成时常提到老师,说老师有许多奇谋异术,文武双全,一直非常仰慕,今日有幸一见,三生有幸。”叔宝就要敬酒。徐洪客说道:“稍等片刻,弟这次来是为了庆老伯母大寿,这个时候不便再让老伯母出来,弟在山中,带来了仙液香醪,麻烦秦兄送进去敬上老伯母。”徐洪客吩咐取一个空壶过来,手下人急忙拿来放在桌上。徐洪客从袖中取出一个三四寸长的葫芦来,对天默念了几句,又用一根手指在葫芦外划了几划,然后倒在了空壶里,不一会儿,只见异香满室,烟雾缭绕,热腾腾的竟是一满壶香醇。徐洪客用手指在葫芦口边一击,就停住了,把壶拿在手里说道:“本来想亲自送进去,怎奈弟和叔宝兄初次相会,恐有猜疑,让弟先自饮一杯。”说完,斟上一杯,自己饮了,又斟一杯,递给叔宝,说道:“秦兄也先饮一杯,然后送进去给老伯母增寿。”叔宝说道:“多谢仙醪,家母还没有用,小弟怎么敢先尝?”只见程咬金抢过来喊道:“让小弟替秦大哥饮吧!”说完,举杯一饮而尽,觉得香流满颊,沁人心扉,又说道:“要不要再代一杯?”徐洪客道:“不必了,拿进去吧,敬过了老伯母,剩下的敬诸兄。”叔宝捧着壶,进里边去了,洪客向内拜了四拜。  不一会儿,叔宝出来,对洪客拜道:“老母叫小弟致谢徐兄,家母已饮受三杯。余下的叫秦琼分给诸位兄长。”樊建威把徐洪客向内拜祝,说给叔宝知道。叔宝连忙又拜下去,洪客扯住,又从袖内取出一个葫芦来,向葫芦内吹了一口气,把壶瓶倒满,大家你一杯,我一盏,恰好一人一杯,不多不少。众人吃了以后,个个赞美称奇。叔宝让徐洪客和单雄信坐在一起,众豪杰各就各位。叔宝对徐洪客说道:“前年小弟到长安出公差,遇到李药师,曾经提到老兄的大名。”雄信问道:“洪客兄,你最近见过魏玄成没有?”洪客说道:“小弟在上个月经过华山西岳庙,玄成兄留小弟住了一晚上,说起叔宝兄先前在潞州东岳庙染病,多亏老兄接秦兄到贵府调理好了。秦兄后边误伤人命,发配幽州,如今四五年了,一直没有消息,心里非常挂念。玄成兄因有事不能脱身,写了两封信,托小弟到尊府拜访,想一起来祝寿。后来听说各位兄弟已经到山东拜寿去了,所以小弟连夜赶来,庆祝伯母荣寿。”徐洪客说完,从袖中取出魏玄成的书信来。雄信拆开看了,不过是说先前在潞时,多亏雄信照顾的意思。叔宝那一封信,前边写了别后的事情,中间说到不能亲身祝寿的原因,后边说到徐洪客不是等闲之辈,嘱咐叔宝不要慢待。叔宝看完,把书信放进袖中,说道:“小弟当年在庙中染病,多亏玄成兄药石调理;等到小弟从幽州回到潞州,想去酬谢一下,玄成兄又到华山去了,到现在还感到很惭愧。”李玄邃问道:“徐兄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徐洪客说道:“小弟下午才赶进城,住在颜家店内。原来打算明天早晨来给秦伯母拜寿,今晚仰观天象,见气色不佳,防有小灾,一路走一路看,恰在这个地方,所以只得连夜赶来。”众人一听,齐声问道:“什么灾星?”洪客答道:“诸位一会就知道了。”  众豪杰见徐洪容丰神潇洒,举动非常,都争着和他谈论,劝他饮酒。正在觥筹交错之时,只见徐洪客放下酒杯,左眼往外一瞟,说道:“不好,灾星来了!”说完急忙起身,端着一杯酒,来到月台站定,拔出背上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把酒向空中一洒,一霎时,狂风骤起,黑雾迷失,堂中灯烛,光摇影乱,众人正在惊疑,只听得外边萱萱嚷嚷,有人进来报道:“不好了,左邻家失火了!”叔宝与众人一听,忙要起身往外走,让人去救火,被洪客拉住,说道:“诸位不要动,外边要下大雨了。”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足有一个时辰才停雨,手下人进来说道:“恰好下了一场大雨,把火都救灭了,不然就了不得了。”于是众豪杰更加佩服徐洪客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众人就起身辞别。洪客对叔宝说道:“小弟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叔宝道:“老兄远道而来,各位兄弟也在这里,过几天再走吧。”洪客说道:“魏玄成常说,太原有天子气,所以和刘文静兄已经约好在太原见面,现在就要动身。”叔宝说道:“既然是这样,小弟就修书一封,问候文静兄,还要写信致谢玄成,明早派人送到老兄的住所。”洪客答应了,众位一起辞别出门。 第五十六章 出手相救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从古至今的忠臣义士,每每到山穷水尽,无法摆脱的时候,总能够绝处逢生。叔宝逞一时之气,烧了批文,当时绝对没想到李玄邃、柴嗣昌两个为他周旋。这也是上天埋伏的这两路救应。当天饮了一夜的酒,单雄信等人回到贾润甫家歇宿,徐洪客到颜家店里,等候叔宝的书信,樊建威等三人,各自回家。  雄信睡到天明,忙去催李、柴两人起身,各人办各人的事。李玄邃去见来总管,说为拜秦叔宝母亲寿诞而来,现在叔宝因协助捉拿劫银子的响马,被州官毒打,要来总管找一个理由把叔宝要回来,免得受害。来总管说道:“这个人很了不得,我也有心照顾他,本来认为只是两个毛贼,他去擒拿不会有什么困难,不料遭州官刁难。只是眼前把他要回来,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如果留在帐下,州官还要来争。”来总管想了一会儿,说道:“有了。前天麻总管发文来,说河工上缺少督促的将士,要我这边发五百人补充。我现在就将他充做将领,发文书让他带着人前去,这是紧急公务,州官如何留得住?他再来留,我自有话说。先前说他受贿,不肯用力捕贼,现在让他承担责任,还是抓不来贼人,可知不是故意纵贼了。他州中自有捕盗的人,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的将官?我这边点齐军士,叫他准备准备,文书发下来就可以上路了。”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来总管留玄邃吃饭。玄邃再三不肯,说道:“老兄只要让秦旗牌脱身,小弟就感激不尽了。”来总管又要留他在衙中住几日,玄邃说道:“恐怕刘刺史发文到宇文恺处,在那里害秦琼,我还要为他周全,因此不便久留。”来总管只得开了一张批文,交给李玄邃,又赠送李玄邃一百两银子。  这边柴嗣昌去见刘刺史,因为柴嗣昌是恩师的儿子,刘刺史就留饭款待。倒是刘刺史先说起自己在齐州十分清廉,没有什么油水。想不到响马劫去了邻州的皇银三千两,反而要让我赔。没有办法,只得派人追捕,可是令人烦恼的是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柴嗣昌就趁势说道:“抓捕强盗的人中有个秦琼,前面到长安出公差的时候,曾与我八拜为交,昨天来给他母亲拜寿,听他说因为这件事无端受连累,我这次来就是求你给他一个方便。”刘刺史说道:“仁兄不知,这秦琼他专门收受响马的好处,养盗分赃,众位捕盗人员都这么说,小弟也得到证实,所以让他承担抓捕强盗的责任。即使抓不到贼人,他也赔得起赃。如果依了仁兄放了他,贼人一定拿不到了,这三千两银子一定是小弟赔了。小弟正准备明天做文书,把他押解到东都总理宇文司空那里去,现在听老兄这么一说,我可以宽限他几天,看看他有没有造化把贼人抓住。”嗣昌说道:“我想东都只要银子,人不用去,写个文书就行了吧。”刘刺史说道:“正是这银子难得。小弟是赔不起,就是在本州属县搜刮,凡是可以搜刮得来的,都是县官的体己钱,那个肯拿出来?所以不得不逼迫这些捕盗人员。”柴嗣昌看这刘刺史的意思,是想让叔宝这些捕盗人员出这项银子,笑了一笑,说道:“这么说不如让这些捕盗人员赔偿一半的银子,把这事注销了吧。”刘刺史说道:“这怎么能注销?就是少一两,这个事就不算完,关系到我的政绩。”柴嗣昌说道:“那就让这些人全赔了不就完了。”刘刺史说道:“说起这些人,多赔也不难,况且一贯收受贼人的好处,赔也是应该的。如果押解到东都,不用说肯定是九死一生,就是盘费也要耗费很多。现在老兄提出来让他们赔赃,就让他们另外再送老兄五百两,这个就当是小弟孝敬的,小弟明天就不过堂了,让他们交银子就行了。小弟还发给他们一个执照,等拿到贼人以后,追回来的银子再还给他们。”柴嗣昌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只怕这些人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刘刺史说道:“这皇银断不可少,只要秦琼出一张认状,分派到众人身上,小弟自会追足。就是仁兄的谢礼,切不可听他们诉苦,也不能少。”柴嗣昌说道:“只要他们把皇银赔了,小弟就很感谢老兄了。”说完,起身告别,刘刺史一直送出府门。   柴嗣昌回到贾家时,李玄邃已经拿到了来总管送来的批文,就等着柴嗣昌回来,问问府中的消息,好一起去见叔宝。看到柴嗣昌回来了,玄邃就把批文给柴嗣昌看了,说道:“正等着和你一起去见叔宝,叫他准备起身。”柴嗣昌看了,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的人大多看不起武官,却不知道还是武官爽快。这些文官太吝啬了,看着挺体面,却刁钻刻薄,他的意思是让这些捕盗人员赔赃,还说给执照,等到住贼人追回皇银再还给他们。”单雄信说道:“这小子也是空卖人情。只是这些捕盗人员,除了叔宝、樊建威、唐万仞、连巨真三个,看着家里情况还可以,其余这些人穿在身上,吃在肚中,那一个能拿得出银子?”伯当说道:“这个必须我们为他们想办法。”程咬金说道:“这不用说了,原是我们劫的银子,还是我们补还。尤员外快回家去,把那银子拿来救秦大哥。”尤俊达也应声要去。柴嗣昌说道:“这个小弟已经说过了,都在我身上。”张公谨说道:“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呢?”柴嗣昌说道:“不对,这本来就是秦大哥的银子。”伯当说道:“秦大哥什么时候把银子放在你那里?”柴嗣昌说道:“秦叔宝先前在植树岗救了岳父,小弟在报德祠见到了他,当时写了一封信告知岳父,等到岳父派人送银子来时,叔宝已经回去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小弟才有机会带来。正打算拜寿以后送去,还恐怕他是好汉子,施恩不求报,不肯收这银子,不如用这银子完了此事。”白显道与贾润甫说道:“这样很好。”童环、金甲说道:“可见前日程兄有眼力,拦住厮杀,终久替他解了围。”程咬金笑着说道:“只是太便宜了我两个。”   正说着话,忽然听得外边有人喊道:“刘刺史来了。”众人都赶紧回避,只留下嗣昌一个人相见,喝茶的时候,刘刺史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让人放出了风声,让秦琼他们先把仁兄的五百两谢仪银给了以后,小弟才定个时间收他们的银子,免了他们被押解东京。如果不是看在仁兄的份上,这肯定是不行的。这五十余人如果被押解东京,肯定是一个死,别想再回来。”柴嗣昌说道:“小弟领仁兄的情就是了。”刘刺史说道:“仁兄不要这样说,一定要让他们交足银子,要不然就是小弟骗你了。况且这个地方本来就穷山恶水的,如果舍了这桩银子,就再没有大头了,老兄一定不要放松。”刘刺史说完,辞别以后上轿回去了   众人听了这番说话,出来说道:“刚才刘刺史教你不要放松是指什么事?”柴嗣昌笑着说道:“他是叫我向他们索要谢礼五百两。不要搭理他,就说我已经得了不就完了。”李玄邃说道:“这么说你的五百两银子没有了。”柴嗣昌叫家人带着银子,同单雄信、李玄邃、王伯当四人,直接来到秦叔宝家中。刘刺史曾经派个心腹给樊建威放风,要他们赔赃,并且要多出五百两银子,送给柴嗣昌,最少也要三百两。樊建威一听吓坏了,赶紧来找叔宝商量,正好柴嗣昌四人来了。李玄邃拿出一张批文来,内容是这样的:  钦差齐州总管府来某人为公务事,命令秦琼督领本州骑兵五百名,并花名文册,前去钦差河道大总管麻叔谋处报道,不得有误。所经过的津关,不得阻挡。  大业六年九月二十三日行限日投右仰领军校尉秦琼准此  李玄邃道:“来总管正在整点人马,大约三日内,就让秦兄启程了。”叔宝看了并不在意,只见樊建威大惊失色,说道:“恭喜仁兄,领了差事就要启程,脱离这苦门了,只是我们怎么赔得起这三千两银子,还要出五百两送柴兄?”单雄信说道:“樊建威也知道赔银子的事了。”樊建威说道:“衙门中有我的朋友,柴兄和刘刺史讲过以后,就有人出来通信了。后面刘刺史又派人跟我说了,我心里特别着急,所以特来跟叔宝兄商量。”王伯当说道:“建威莫慌,柴大哥不但不要你们的五百两谢礼,这三千两银子,也是他出。”樊建威说道:“真有这样的好事吗?”秦叔宝说道:“有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也不要柴兄出,也不要樊建威他们出,我可着家当赔了吧,如果不够我再借。”柴嗣昌说道:“这宗银子,本来就是足下的。”柴嗣昌就把唐公的书信拿了出来,他的手下把两个挂箱,一个拜匣,一个皮箱,也拿了过来。柴嗣昌说道:“这是岳父的亲笔信,小弟拿到这封信的时候,秦兄早就回去了,后来小弟想亲自送来,一直没有空,拖到现在。”叔宝打开书信, 书信上写道:“关中相救,铭记在心,每恨图报无由。接小婿书,不胜欣快。谨具白金三千两,为将军寿。萍水相见时,还要当面致谢。落款是侍生李渊拜上  叔宝看了以后说道:“柴仁兄,你岳父小瞧我了,大丈夫做事用得着回报吗?”柴嗣昌笑着说道:“秦兄固然不需要回报,我岳父又怎能昧了良心呢?既来之则安之。”单雄信说道:“叔宝兄,这原不是你要他的,路上不好走,柴兄没有还带回去的道理。现在用它了结这个事,又保全了这五十多人的性命,你并没有得一分一毫,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樊建威说道:“叔宝兄放了现钟去买钢,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五十三多人的性命。柴兄如此慷概,你也慷慨点。”叔宝还在犹豫,单雄信说道:“建威,叔宝他领了差事,就要起身,这银子你就收了办好这件事。”王伯当道:“谢礼钱,柴大哥这边就说已经领了,只是我们这些中间人是不是也要给点银子?”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叔宝说道:“只是我心中不安。”叔宝起身进了里间,又拿出三百两银子来,对樊建威说道:“我想刘刺史毕竟还要什么兑头火耗,并什么路费贴垫,你把这三百两银子也拿去吧,不要连累众人。”正是:  千金等一毛,高谊照千古。 第五十七章 再遇知己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樊建威说道:“这么多银子我一个人也拿不走,你先收着,等我把唐万仞等人叫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你的一团豪气。”叔宝收了,就安排下人摆酒摆饭,招待众人。正吃着饭,只见尤俊达与程咬金来辞别。先前程咬金和尤俊达在路上阻拦柴嗣昌,程咬金又杀败金甲、童环两个,后来虽然认了朋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到程咬金认了杀官劫掠时,明明供出个响马来了。咬金倒无所谓,尤俊达觉得太没意思了,勉强撑到拜寿结束,就要起身。程咬金说道:“再等等,看看叔宝的结局再走吧,不能连累人家。”等到柴嗣昌、李玄邃两人说了情况以后,知道叔宝可保无事,尤俊达又担心前天晚上在贾润甫家谈话的时候,走漏风声,被人缉捕,所以要先回去。贾润甫也不想让他俩连累自己,也没有十分相留,所以两人特来告别。叔宝命人摆下送别酒。  因为樊建威在坐,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叔宝说道:“本想再留二兄住几天,因为我后天就要起身,所以就不留二位了。”临走的时候,秦琼又到里面取出一些礼物,原来是秦母送给程母的。尤俊达、程咬金和单雄信等又回到贾润甫家。到五更时,尤俊达与程咬金先起身回去。  第二天早晨,秦叔宝知道刘刺史那里只要赔赃,就放心了,起身去感谢来总管的周全。来总管说道:“我先前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让你受了许多凌辱,现在你就去吧。看在罗老将军、李玄邃分上,回来以后我还要重用你。”叔宝叩辞了来总管,回家以后又大摆宴席,招待北路来的朋友,樊建威、唐万仞、连巨真陪着。这三人对柴嗣昌真是感恩不尽。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秦叔宝,柴嗣昌如何肯下这么大的力气?叔宝又央求李玄邃写三封书信:一封托柴嗣昌回唐公;一封附尉迟南,答谢罗公,并且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他的姑娘姑夫;一封是给罗家表弟的。一班意气相投的朋友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比先前更加畅快。  众人吃酒一直吃到天明,还没有散伙的意思。就听见外边人马喧闹,是那五百名军人来参拜。叔宝换了戎装来到大厅,吩咐让队什长进见。总共十个队长五十个什长,院子里站得满满的,都叩了头。叔宝说道:“巳时都到西门伺候。”众人应了一声散去。单雄信对叔宝说道:“先前我说求荣不在朱门下,如果是这样也无妨。”叔宝说道:“遇到了李、柴二仁兄,可谓因祸得福。”李玄邃说道:“大丈夫事业正不可估量。”众人都表示祝贺。伯当说道:“叔宝这几天很忙,我们就不要在这里鬼混了,也让他去收拾收拾行李,跟嫂子讲两句话儿。明天叔宝兄从西门出去,刚好从我们住的地方经过,明天在相互送别吧。”众人一笑而散。  叔宝在家收拾收拾行李,又办了些家事,叫樊建威众人把赔赃的这项银子取走。第二天还没到巳时,队长什长都全副披挂,前来迎接,请叔宝起身。叔宝拜别了母妻,头戴缠综大帽,身披红色铠甲,骑上黄骠马。这五十人列着队伍,跟着叔宝从西门出来,与先前穿青衣戴小帽在州里过堂的时候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  出了西门来到吊桥边,五百名军士正围在那里等候。旁边有座迎恩寺,叔宝下了马,来到寺里。恐怕有还没有到的,取过花名册一一点名。又拿出自己的银子:队长每人三钱,什长二钱,散兵一钱。犒赏众位军士总共花费了五六十两银子。又选二十名精壮的做家丁,随身跟用,另有赏赐。这些事情刚刚办完,先是他当旗牌官时的同事来送别,敬了三杯酒就走了。接着是单雄信一干,也递了三杯酒。叔宝说道:“承蒙诸位远道而来,本来应该送诸位先上路,然后我再启程,无奈因为玄邃兄的美意,让我得了这份差事,期限紧迫,不能延误。”又对柴嗣昌说道:“柴大哥,刘刺史那里还要多多周旋,不要连累了樊建威等兄弟。”柴嗣昌说道:“小弟还要为他取执照,不必兄长费心。”叔宝对着尉迟兄弟说:“请代我向姑父致意,公事在身,不能亲自去看望。”对伯当及众人说道:“难得众兄弟聚在一处,正好谈心,想不到又要分别。”对贾润甫,樊建威说道:“家中老母,还望二位照看。”秦琼和众人辞别以后上了马,带领着五百军士向西而行。   柴嗣昌在齐州办完了赔赃的事情以后,大家一齐起身。柴嗣昌自往汾阳。尉迟兄弟、史大奈他三个都是官员,不敢担搁太久,只得和张公谨、白显道一同回幽州去了。金国俊、童佩之两个是衙门中人,恐怕衙门有事,也先告别,赶回潞州去了。单雄信、王伯当、李玄邃,他三人是无拘无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逢山玩山,逢水玩水,一路游览。不知不觉,出了临淄界口。李玄邃说道:“单二哥,小弟本应该送兄回府,恐怕家中有事,只得在这里分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重新相聚?”王伯当说道:“小弟也离家很久了,明年小弟再来拜望单二哥。”单雄信有点依依不舍,说道:“二兄如果不肯到我小庄去,也不是这个别法,不如到前面找一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喝几杯,然后分手。”伯当、玄邃说道:“说得有理。”大家骑着马慢慢行走,雄信用手一指,说道:“前面乃是鲍山,是管鲍分金之地。弟与二兄情虽不足,义尚有余,就在这里痛痛快快地喝几杯何如?”伯当、玄邃应声道:“好。”举头一望,只见:  山原高耸,气接层楼。绿树森森,隐隐时间虎啸;青杨袅袅,飞飞目送鸳啼。   这鲍山脚下,只不过三四十户人家,中间一个酒肆,外面斜挂着一个酒帘。三人下了马,来到酒店门口,店主人出来接住,命人把马牵到草棚上料,把三人接进草堂,端汤倒水。三人洗了脸以后,雄信看草堂简陋,就问主人:“马在外面草棚里,客人在哪里吃酒啊?”店主用手一指,说道:“就在左边一间洁净的房里饮酒。”雄信正要去看时,只见侧门里早有一人探出头来。伯当一眼瞥见,笑着说道:“原来是李贤弟在这里。”李如珪一看,急忙喊道:“众兄弟快出来,伯当兄来了。”齐国远先走出来了,见过三人。伯当问道:“你们二位怎么在这里?”李如珪说道:“一会再说吧,里边还有一位好朋友,待我把他请出来见了才说。”李如珪向里面喊道:“窦大哥出来,潞州单二哥在此。”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人,身材魁伟,气宇宣扬。李如珪赶紧介绍:“这是贝州窦建德兄。”单雄信说道:“前年刘黑闼兄曾到我庄上来过,提到窦兄不但很重义气,而且英雄气概,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雄信提议,六人八拜为交。伯当对李如珪、齐国远说道:“你二位在少华山快活,为何来到这里?”李如珪说道:“自从长安分别以后,我到清河拜访一位老朋友,想不到被一个叫卢明月的占了老巢,齐国远又打不过他,只得弃了少华山,迁到桃花山来了。派人到清河通知我,直至前天我才回山,齐国远听说单二哥传令,邀请众朋友到山东给秦伯母拜寿。窦大哥久慕叔宝与三位兄长的义气,恰好窦大哥也要到齐州看一位朋友,想顺便见各位兄弟一面,所以就一起来了。不知三位兄长是拜过寿回来,还是现在才去?”李玄邃说道:“叔宝兄已经不在家,奉命出差去了。”齐国远问道:“他又到哪里去了?”单雄信看见酒席已经摆好了,说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吃几杯酒,然后再慢慢说。”  大家入席,饮过三杯。李如珪问:“秦大哥有何公干外出?”王伯当放下酒杯,把豪杰备礼,同进山东;至贾润甫店,请叔宝出城相会;席间程咬金认盗,秦叔宝烧批文,一一说了出来。齐国远听见,高兴地手舞足蹈,拍案狂叫爽快。李如珪说道:“叔宝与咬金,真是天下一对爽快人,真大豪杰。天下的大丈夫就应当结交这样的朋友。后来又怎么样了?”王伯当又将李玄邃去见来总管,发文唤取;柴嗣昌去求刘刺史,勒逼赔脏,幸亏唐公送来三千银子,赠给叔宝,才能够完局起身。话音刚落,只见窦建德击案感叹道:“这些赃官,少不得一个个在我们弟兄手里杀尽!”李如珪说道:“又触动了窦大哥的心事来了。”李玄邃道:“窦兄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  窦建德说道:“小弟居住在贝州,薄有家业,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小弟性情粗豪,不会经营,只有二三千银子养家糊口。去年老婆也死了,初秋的时候我到河间探亲,想不到朝廷派官员点选绣女,贝州的市宦村民,都挨图开报,分上中下三等。小女线娘,年方十三,色艺双绝,好读兵书,特别喜欢舞剑,舞起来就像游龙一样。小弟只有这一个女儿,如同掌上明珠。那点选绣女的官员听说小女还没许配人家,竟把小女报在一等里边。小女知道以后,立即变卖家产,用二百两银子托人打点,希望免除点选。无奈那州官和阉狗坚决不允许,小女听说了以后,招集亡命之徒,竟要与他们对垒起来,幸亏被家中寡嫂与侄子制止了。小弟得到消息立即赶回,花费一千多两银子才允许免除点选,恐怕他们变卦,只得让小女与寡嫂离开了家,暂时寄居在介休的亲戚张善士家。后来在路上遇到齐、李二兄,正准备前往齐州。”单雄信道:“叔宝现在不在家,三位兄长就是去了也无人接待,不如到我的庄上去玩几天如何?”又向伯当、玄邃说道:“本来打算放二兄回去,现在遇到这三位,二兄就当奉陪三位,到小庄再玩几天。”伯当与玄邃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了。齐国远说道:“大家一起去比较好。我们正要认一认尊府,日后好常来相聚。”李如珪说道:“既然如此,快取饭来用,好赶路。”众豪杰用完了饭,单雄信叫人到柜上结账,连齐国远三人先前的酒钱,一并算还了。 第五十八章 身入虎穴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众人出了店门,跨上牲口,加鞭赶路。还没走几里路,只见道路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一位老者,蜷着腿睡在那里,被囊行李撇在身旁。窦建德看着好像自己的老仆窦成,急忙跳下牲口,仔细一看,正是窦成,心中吃了一惊,急忙喊道:“窦成,你怎么在这里?”那老者揉揉眼睛,认得是家主,就说到道:“谢天谢地,总算遇着了家主。大爷出门之后,贝州人到处传言,说州里因选不出个出色的女子,官吏重新又要来搜求,见我们躲避,便叫人四处查访。姑娘见消息不好,就让老奴连夜起身,来赶大爷,让大爷回去。”这个时候五人都下了马,站在路旁。窦建德拉着单雄信的手说道:“承蒙老兄错爱, 本来应该陪各位兄弟到贵府一拜,无奈小弟方寸已乱,着急要回去,看看小女怎么样,然后再登门造访。”李玄邃说道:“刚刚见面,又要分别,让我心里实在不好受啊。”单雄信说道:“这是窦兄的正事,小弟也不敢强留,但是小弟有一句话要说:隋朝现在虽然天子荒淫,佞臣残刻,可是四方藩王的军队力量还很强大,还应该忍耐一时,躲避乱政才是。如果介休不能安生,不妨带着令爱到小庄和我家小女同住,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不管老兄到哪里去,都不用担心。”齐国远说道:“单二哥那里最安全,不要说几个赃狗,就是隋朝皇帝亲自到门,单二哥也肯定不会给他。”王伯当说道:“窦大哥,单兄说得都是肺腑之言,你就赶快回到介休去吧。”雄信又向伯当、玄邃说道:“天下的兄弟只要磕头拜过了,都像亲骨肉一样。小弟想麻烦两位兄长,和窦兄一起去介休。二兄才思敏捷,不像小弟这样粗鲁,看看那里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我们兄弟才能放心。”又对自己手下人说道:“你把剩下的盘费,取一封来。”手下人忙在腰间取出一包银子。雄信接在手里,挑了一个能干的随从,对他说道:“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做盘缠。三位爷到介休去,你另外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一定不要和窦大爷住在一起。打听那里小姐的情况,不管事情如何,火速回来报我。”家人连声答应。窦建德谢过雄信,同伯当、玄邃上马去了。   雄信见三人去了,对齐国远、李如珪说道:“你们二位兄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到我家去走走。”李如珪说道:“我们的喽啰还在山上,放不下心,不如大家散了,有机会在相会吧。”雄信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强留,兜转马进潞州去了。  齐国远在马上对李如珪说道:“刚才我们同窦大哥一起来,想不到单二哥让伯当和玄邃陪他走了,难道我两个毕竟是个粗人,就做不来事业?”李如珪说道:“我也在这里想:我们两个,说不定粗中生出细来。我与你赶快先回到山寨里去看一看,然后也到介休去打听窦大哥令爱的消息,或者他们三人做不来,我们两个倒做得来,以后单二哥知道了,也见得齐国远、李如珪不单会杀人放火,原来也是有用的。”二人在路上商议停当,连夜奔回山寨,料理完事情以后,带着两三个小楼罗,抄近路赶到介休来了。  原来窦小姐见事情不妙,窦成离开两天后,自己女扮男装,和婶娘兄弟一起偷偷离开了介休,恰好在路上撞见了父亲。窦建德非常高兴。伯当、玄遂劝说窦建德把女儿送住二贤庄去了。  再说李如珪同齐国远,赶到介休,在城外寻了个僻静的旅馆安顿了下来。第二天进城中访察,并不见伯当、玄邃二人,也不知道那张善士住在哪里。东穿西撞,只见大街上议论纷纷,东一堆西一簇,说某家送了几千两,某家送了几百两,可惜河西夏家的独生女儿,把家私费完了,只凑了五百两银子,那差官不肯免,还是被点选了。听来听去,都是点绣女的话头。二人走了几条街巷,不耐烦了,转入一个小酒店里饮酒。只见两个老人家也走进店里坐了下来,敲着桌子要酒,一个口里说道:“这个罪恶的世道,居然弄出这条旨意来!搅得大家小户,哭哭啼啼,日夜不宁。”另一个说道:“绣女现在已经定了,可惜我们的外甥女不能挽回,这个可恨的贪赃阉狗,又没有老婆孩子,要这么多银子何用?”李如珪问道:“请问老人家,现在天子的使臣驻扎在何处?”一老人答道:“刚才从县里起身,往永宁州去了。”李如珪低头想了一会,用手在齐国远腿上捏上一把,二人立即起身,付了酒钱,出门赶到城外居住的旅馆,叫手下人拿了行李,就想起程。齐国远说道:“窦兄还没有下落,你为何这么着急起身?”李如珪说道:“又找不到窦兄,现在有一桩大生意,我同你去做。”又对着齐国远的耳朵说道:“须如此如此而行,岂不是桩好买卖?你现在带了孩子们从西山小路出发,穿过宁乡县,到石楼这个地方,有一座清虚阁,他们一定要在那里歇马。你须如此这般准备停当,不得有误。我现在骑快马回到山寨,选几个能干的人,随后就穿到石楼,在清虚阁外和你会和。”说完大家上马,各办各的事情去了。   却说钦差正使许庭辅从介休起身,先派兵士骑着马打前站到永宁州去。自己乘着小轿,跟着十来个扈从,还有十来名防送官兵,一路上慢慢走来。两天以后,这一天中午的时候,离永宁还有五十多里,离清虚阁还有三四里,只见狂风骤起,怪雾迷天。山摇岳动,倏忽虎啸龙吟;树乱砂飞,顷刻猿惊兔走。   一行人正行走在路上,突然遇到狂风暴雨,个个淋得浑身湿透,跟落汤鸡一样。许庭辅抬眼看见了前面的清虚阁,就吩咐进去避雨。这清虚阁,里边是三间小阁,外边是三间大厅,一个老僧住在后边看守。一行人急忙走了进去,许庭辅在小阁里坐了下来,众人在大厅把衣服脱下来,取些柴火,在地上偎烘。就在这时,只见从门外进来四五辆手推车,载着许多熟猪、肥羊、鸡、鹅、火烧、馍馍等,用十几个大盘子盛着,另外还有一个食盒,是给天使用的,还有四五缸老酒,摆列在地上。一个人穿着官服,手里拿着帖子,进来说道:“永宁州驿丞,送来下马饭,迎接天使大老爷。”众人一听,忙引他到阁上去相见。那官儿跪下说道:“小官是永宁州驿丞贾文,参见天使大老爷。”许庭辅接过帖子和礼单看了,说声“起来”,就问道:“这里到永宁州,还有多少路?”驿丞答道:“还有四五十里。州里的太爷,恐怕大老爷鞍马劳顿,所以先让小官来伺候。”众人把食盒抬了进来,放在桌上,安上杯箸。天使吩咐手下:“把下边这些食物,你们同兵卫一齐吃了吧!”众人听见,都出去了,还有两个近身小内监站在后边。那驿丞说道:“二位爷也出去用些酒饭吧,这里有小官伺候。”两个人也到下边去了。  正吃着饭,只见一个大汉捧着一壶热酒走上来,使了一个眼色。那驿丞急忙把大杯斟满,跪下说道:“外边风刮得很大,求大老爷放开胸怀,饮一大杯。”那天使说道:“你这官儿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替你在部里说说,升你做个州官。”那驿丞又跪下说道:“多谢大老爷天恩。”正说着话,天使饮干了这杯酒,一交跌倒在地。原来那驿丞就是李如珪假装的。齐国远负责招待外面的手下人,见他们吃个差不多的时候,就将蒙汗药倒在酒里,一个个劝上一杯,全部跌倒了。李如珪叫众喽罗把天使抬下来,和那两个小内监都捆了起来,把天使绑在轿中,将小内监扶上马,跨上牲口,连夜赶上山来。  许庭辅在轿中,一觉睡到一更天的时候才醒来,见两手在背后捆住了,身子还绑在轿中,根本动不了,着了急,口中乱喊乱叫:“这是什么意思,把我这样搬弄!”此时正在山谷里行走,随你喊破了喉,根本没人睬你,只得由着他们抬到山下。东方发白的时候,有人掀起轿帘,扶着许庭辅出来,许庭辅往外一看,只见那两个亲随太监,也被绑着站在面前。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只听得三声大炮,面前三四十个强盗,簇拥着许庭辅与两个小太监,进了山寨。上边刀枪密密,杀气腾腾,三间草堂,居中两把虎皮交椅,李如珪换了包巾扎袖,身穿红锦战袍坐在上面。许庭辅偷眼一看,原来是昨天的驿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得跪了下去。  李如珪在上面说道:“你这阉狗,朝廷派你钦点绣女,虽是君王的旨意,也该体恤民情,你为什么要几千几百的敲诈人家的银子,弄得远近大小门户,人离财散?”许庭辅说道:“大王,哪里是我要百姓的?这是府县官吏,借题发挥,我什么时候受过他一分一毫?”李如珪喝道:“放屁!我一路打听得很清楚,还要抵赖不成?孩子们!把这阉狗拿下去砍了!留着这两个小的我们受用。”许庭辅一听,拼命地哀求。只听外边喊道:“二大王回来了。”原来齐国远劫了天使进山寨以后,恐怕官兵醒来以后来劫夺,就领着喽罗埋伏在半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见有人来,就带着喽啰又回来了。齐国远见他三人跪在下面,就说道:“李大哥为什么这么弄?如果以后朝廷招安,我们还要仰仗他哩。”李如珪笑着说道:“昨天在清虚阁,我也曾跪下,敬他的酒,如今戏耍他一番,就算扯平。”  两个人急忙下来,给许庭辅去了绳索,搀着进入草堂,说道:“冒犯!冒犯!有罪了。”又吩咐孩子们:“快摆酒席,给公公压惊。”众喽罗搬出佳肴,安放停当。三人入席坐定,酒过三杯,许庭辅说道:“二位好汉,拿我到山上来,不知有何见教?”李如珪说道:“公公在上,我们兄弟两个,盘踞在这里有几年了,打家劫舍,附近的州县都骚扰遍了。现在因为到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竟然没有客商经过,山中粮草不够,想暂时向公公借银子一万两,补充粮草,希望公公不要推辞。”许庭辅说道:“我是奉差离开京都,比不了客商带着金银出门,就是所经过的州县官员,送了一些见面礼,也是有限的,哪有这么多银子孝敬你们?”齐国远一听,瞪着眼睛说道:“公公,我实话对你说,你如果好好的拿一万银子来,我们就另眼相看,放你回去;如果再说半个没有,你这颗头颅,不要想留在脖子上!”说罢,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宝刀,放在桌上。李如珪说道:“不要把公公吓傻了,让他到外边去,和那两个小的商量商量。”  许庭辅起身来到外面,只见那个小太监满眼流泪,一句许也说不出来。那个大些的说道:“如今哭也没有用,强盗只要银子,老公公只要肯拿银子给他们,我们三人就太平无事回去了。稍不遂他们的心意,不要说头颅,连这几根骨头也没有人来收拾。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那希罕我们三个?”许庭辅听了这番说话,又见两人这般光景,就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求他们先把你放了,你到州里去报知,看这班官吏如何商议,如果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只得把我寄存在各府各县库上的银子取来了。” 许庭辅进去说了,李如珪叫喽罗拿酒饭,让那个大点的内监吃饱了,又取出一锭银子来赏了他,对他说道:“你叫什么?”那内监说道:“小的叫周全。”李如珪说道:“好,这一锭银子,赏你做盘费的。限你五日内,拿银子来赎你家主人。如果五日内不见人来,这里主仆两个,休想活命。”李如珪叫手下把他在清虚阁骑来的马牵过来,让他骑了回去,吩咐两个喽罗送他下山,许庭辅与那小内监被锁在一间空房内,好酒好肉招待。  周全骑着马跑到清虚阁,只见阁门封锁,并无一人,只得向州里走去。  那州官得知强盗劫了天使,着了忙,赶紧到清虚阁验看,把老和尚与地方小吏及护送兵卫,带进州里,又发文到汾州府里去。府官着了急,连夜就赶到州中。此时众官正在那里审问地方小吏与老和尚,内监周全回来,众官都起身来盘问他。内监周全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众官听了,一个个都傻了眼,就把老和尚和地方小吏放了回去,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的说道:“这事必须上报,发兵征剿。”有的说道:“强盗只要银子。”又有一个说道:“如果送了五百又要一千,送了一千,又要二千,这样没完没了怎么办?不如再宽缓几日,看见我们不拿银子去,要他这两个人也没有用,自然放下山来。”那汾州府官说道:“这恐怕不行,这几个钦差内官,都是朝廷的宠臣,如果在我们管辖的地方万一丢了性命,我们不但会被革职问罪,甚至连身家性命也不能保全。不如暂且在库中挪用一二千银子,把天使赎回来,以后再想办法弥补这项银子。”于是就在库中拿出二千银子,叫人扛着,和周全一起来到山上。那齐国远、李如珪嫌少不愿意,许庭辅只得咐咐周全,自己又凑出三千银子,再三哀求,才被放了出来。从此以后,许庭辅更加装模作样,敲诈人家的银子,千方百计,点选了许多绣女,然后起身。可见世上有义气的强盗,是少不了的。正是:  只道地中多猛虎,谁知此地出贪狼—— 第五十九章 起造西苑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宇文恺与封德彝领了建造离宫别馆的旨意以后,在江都一带地方,骚扰得地方官府疲惫不堪,老百姓愁苦难熬。不论白天黑夜,道路上都能听到呼号之声,不是搬砖,就是运木。宇文恺还嫌工程进展得太慢,和封德彝商量了以后,又从东京点出二百员官吏,分头催督。有的地方官员稍有迟延,宇文恺就指名道姓,参奏处死。地方郡县的官员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起初只是点选精壮劳力做工,后来人数不够,只得将老老幼幼,妇人女子,都弄来搬泥运土,就是那些偏远的乡村也不能幸免。精壮的年轻人还能勉强熬得住,可怜那些老幼妇女,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役!不几天就死了一些,再过几天又死了一些,一个多月的时间,死亡的尸体填街塞巷,到处哭声不绝。郡县官看了,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叫百姓趁着装木料的车子,把尸体运到荒郊野外埋了。怎奈人员相继死亡,埋了一批,又是一批。可怜东至成皋,北至河阳,这一路上抬尸骸的与抬木石的,相伴而行。   炀帝自从去了显仁宫以后,驾着车天天在东京游幸。花如锦绣,酒若渑河,真个朝朝暮暮,饮酒作乐,说不尽君王的乐趣。原来隋朝的天下,多亏了文帝勤政节俭,全国各地兵精粮足;君臣又励精求治,所以外国的胡夷,不但畏惧而且打心眼了佩服,年年纳贡,岁岁来朝。这一年各个外国派来的的酋长,知道炀帝在东京受朝,就一个个都到洛阳来进贡。炀帝见各国来朝,心中大喜。想显摆一下天朝的富贵,暗中传旨:不论城里城外,凡是酒馆饭店,只要有外国人来饮食,都要好酒好菜招待,不许收钱。又命令把大街上的树木,都用绸缎结成五彩。端午门大街一带地方,都要娇歌艳舞,盛陈百戏,让外国人见识见识天朝的繁荣富贵。百官领旨,真就在端午门大街上,搭起了无数的锦篷,排列了许多的绣帐。命令那些乐户,或是蛮歌,或是队舞。有一处装社火,有一处踩高橇;有几个舞柘板,有几个演百戏。滚绣球的团团而转,耍长竿的高入青云。软索横空,弄丸夹道,各式各样的技艺,都在五凤楼前卖弄。虽然不是圣世风光,倒也热闹好看。御街上的游人拥挤不堪。   外国人看了以后,都惊讶地说道:“中华如此富丽,真天朝也!”三五成群,前去游赏。也有到酒肆中饮酒的,也有到饭店中吃饭的,拿出来都是美酒佳肴。吃完了要付钱的时候,店主都说道:“我们中国十分富裕,这些酒食,都是不要钱的。”外国人都欢喜地说道:“原来中国的风俗,这么有趣!”便来来去去,酒饮了又饮,饭吃了又吃。这几个醉了,那几个又来;那几个饱了,这几个又到。就如走马灯一般,没完没了。炀帝在端门楼上,听见外国人都羡慕中国,满心欢喜,说道:“这些外国人都高兴了。”外国人都随意游玩,落得受用。两天以后,炀帝暗中派人问外国人:“你们外国也有中华这样富盛么?”几个狡猾的外国人出来答道:“俺们外国虽然没有这样富盛,却都吃得饱穿得暖,不像中国,还有没衣穿没饭吃的穷人。”又用手指着树上的彩缎说道:“这东西,施舍给那些穷人穿穿也好,拴在树上有什么用?”说完,这些外国人哈哈大笑,面露嘲笑之色。炀帝知道了以后,勃然大怒,说道:“外国焉敢讥笑天朝?”便要杀这些外国人。众官慌忙劝道:“外国跋山涉水而来,如果因为一句话就把他杀了,显得陛下没有容人之量。”炀帝生了半天气才答应不杀。然后传旨,赐宴以后,把这些外国人全部打发走。  没过多久,炀帝又觉得显仁宫没意思,命令驾车回西京。回到宫中以后,萧后接住说道:“陛下在显仁宫玩得很开心吧,也想过妾在深宫中是否寂寞吗?”炀帝说道:“朕很想和御妻一同快乐,只恨路太远了,往来不方便。”萧后说道:“这么说,妾再也不能到东京了吗?”显得闷闷不乐。炀帝说道:“御妻不要生气,东京显仁宫,不过是几间宫殿,没有什么好玩的,朕已经厌烦了。明天我派人在显仁宫旁边选一块宽大的地方,另造一所园林,朕和御妻索性迁到东京,天天在那里游赏,好不好?”萧后一听,转忧为喜,说道:“如果是这样,臣妾谢谢陛下了。”于是萧后就命人摆酒宴给炀帝接风。  第二天,炀帝坐在偏殿中,把虞世基宣来,对他说道:“显仁宫虽然华丽,不过是高房大殿,接待四方各国还可以,如果说到游览,毕竟还是有山有水,有亭有榭才妙。朕嫌西京太简朴了,想迁都东京。必须另外造一所园林,以备游玩。里面要有山有湖,可以泛舟而嘲风弄月,可以畅游而饮酒赋诗。朕闲暇的时候,和你们在里面游玩,不是很快乐的事吗?你现在就可以去选择地方,专门负责这个事情。”   虞世基领旨以后就动身了,到东京第一件事就是选择地方。虞世基四处勘察,只有城西一带宽广空阔,可以建造。于是就命人丈量了大小,看好的地形,回奏炀帝:“臣在显仁宫西面选了一块地方,地势丰厚,完全可以起造园林。如果将那里的民房拆去,周围足有二三百里宽阔。”炀帝说道:“这么宽阔,怎么建造啊?”虞世基说道:“以臣愚见,南半边可分东西南北中,挖它五个湖,每湖要方圆十里,四周都种上奇花异草。湖旁开几条长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两边都要桃花夹岸,杨柳分行,再造些龙舟凤舸,以备宴游。向北这半边地势宽广,可以挖掘一个圆形的北海,周围要四十里,开掘渠道与五湖相通。海中间可以建造三座山:一座蓬莱,一座方丈,一座瀛洲,就像东海里的三座神山一样。山上多造楼台殿阁,四围掩映;山顶要高出百丈,东京的箕山、颍水,便可一览无余。又可以回眺西京,又可以远望江南。湖海交界的中间地带,建造正殿。海北一带,可委委曲曲凿一道长渠,引接外边的河水,随湾就湾,一定要萦回婉转,和北海相通。长渠的两旁风景美丽的地方,可以建造十六座宫院,让宫娥采女住在里面,以备游幸。这就是臣的意见,请圣上裁定。”炀帝听完以后,哈哈大笑,说道:“爱情太有才了,设计得井井有条,朕很满意。你赶快去吧,火速建造,朕随后就迁到东京,以观落成。”虞世基说道:“请陛下给园林赐名,以便号召天下。”炀帝说道:“地方就在显仁宫西边,就叫做西苑吧。其余的五湖十六院等建好了,朕再起名。你一定要尽心尽力,越华丽越好,千万不能要简陋了。”虞世基领旨,立即会同各个衙门先将那地方的民房拆毁。也不论是田是地,也不管种桑种麻,全部都让人毁了。可怜这二百里内的居民,就如遭水淹遭火烧一般,好好的一个家当全部没了,只得抱男携女,哭哭啼啼,到各处去逃生。  虞世基就像秦始皇筑长城一样,先叫人在四周打起围墙;又像夏禹治水一样,叫人挖掘了五个湖,一个北海,一条长渠。又像五力士开山,又像女娲炼石补天。海中又叫人一层层,堆起了三座大山,园林当中又造起一座大殿,渠旁又造了十六所宫院,四下里又造了千百间的楼阁亭台,湖海中又做了无数的龙舟凤舸。苑墙上都以琉璃作瓦,胭脂泥壁。五湖和北海的岸边,都以青石砌成;长渠的沟底,都用五色石铺成。清泉流过,水波荡漾,就像五彩的玉带。三座神山,都用长峰怪石叠得嶙嶙峋峋,就像天生的三座石山,一点也不像是人力筑成的。亭台楼榭用的都是奇材异料,金装玉裹,浑如锦绣裁成,珠玑造就。每一座建筑无论大小,都是当时天下最好的。虞世基又传敕令:各郡县地方,凡有花木禽鱼,都要运到东京进贡。没用多长时间,普天下的奇花异草,走兽飞禽,都从各个地方献入东京。就是西京有好的东西,也都运来了。把一个西苑填塞的桃成蹊、李列径,梅绕屋、柳垂堤,仙鹤成行、锦鸡作对,金猿共啸、青鹿交游。就像自然生成的一般,只苦了四方的百姓,拖累的骨血淋漓。这一场土木之工,也不知耗费多少钱粮,也不知坑害多少性命,才得以完成。虞世基造完了,便上表请炀帝亲自来看。原来炀帝是个急性子人,此时已同萧后带着后宫妃妾,迁到东京,专等西苑竣工。这一天正在显仁宫与萧后看花饮酒,忽然看见虞世基来请,炀帝满心欢喜,便撇下萧后,乘一辆快车到西苑来看。来到苑中,只见五湖荡漾,北海汪洋,三神山佳气嶙峋,十六院风光淡爽。每一处都造得精美富丽,不像是人间,就像九洲仙岛,极乐琼宫。后人有诗单道这五湖之妙:  五湖湖水碧浮烟,不是花围便柳牵。  常恐君王过湖去,玉箫金管满龙船。  又有诗单道这北海之妙:  北海涵虚混太空,跳波逐浪遍鱼龙。  三山日暮祥云合,疑有仙人咫尺逢。    又有诗单道这山之妙:  三山万叠海中浮,云雾纵横十二楼。  莫讶移来人世里,若无仙骨亦难游。  又有诗单道这长渠之妙:   逶迤碧水绕长渠,院院临渠花压居。  不是宫人争斗丽,要留天子夜回车。  又有诗单道这楼台亭榭之妙:  十步楼台五步亭,柳遮花映锦围屏。  传宣半夜烧银烛,远近高低灿若星。  炀帝一一看了,满心欢喜,说道:“此苑造得大称朕心,爱卿功劳不小。”虞世基奏道:“这是因为陛下福德宽广,天地鬼神显灵,小臣何功之有?”炀帝问道:“五湖十六院,可曾有名?”虞世基说道:“专等陛下裁定。”炀帝就驾着车到各处仔细观看,每一处都定了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名字吗?  东湖,因四周种的都是碧柳,又与两山的翠微与波光相映,遂命为翠光湖。  南湖,因有高楼夹岸,倒射日光入湖,遂名为迎阳湖。  西湖,因有芙蓉临水,金菊满山,又有白鹭晴鸥时时来往,遂名为金光湖。  北湖,因有许多白石若怪兽,高高下下,横在水中,微风一动,清沁人心,遂名为洁水湖。  中湖,因四周宽旷,月光照人,宛若水天相接,遂名为广明湖。  第一院,因南轩高敞,时时有薰**入,遂名为景明院。  第二院,因有朱栏曲屈,回压琐窗;朝日升起,百花妩媚,遂名为迎晖院。  第三院,因有梧桐数株,流阴满院;秋风吹来,叶叶有声,遂名为秋声院。  第四院,因将西京的杨梅移入,开花若朝霞,遂名为晨光院。    第五院,因有酸枣、玉李几株,开花虽白,丽胜霞彩,遂名为明霞院。  第六院,因有长松数株,俱团团如盖,罩定满院,遂名为翠华院。  第七院,因隔水突起一片石壁,壁上的苔痕纵横,就如天成的一幅画图,遂名为文安院。  第八院,因桃杏列作锦屏,花茵铺为绣褥,流水鸣琴,新莺奏管,遂名为积珍院。  第九院,因长渠中碎石砌底,簇起许多细细的波纹;日光一映,都射入帘栊之内,连枕簟上都有五色之痕,遂名为影纹院。  第十院,因四周都是疏竹环绕,中间却突出一座丹阁,就像凤鸣一般,遂名为仪凤院。  第十一院,因左边是山,右边是水,取乐山乐水之意,遂名为仁智院。  第十二院,因乱石叠断出路,唯有乘小舟方能出入,中间桃花流水,别是一天,遂名为清修院。   第十三院,因种了许多树,尽以黄金布地,就像寺院一般,遂名为宝林院。    第十四院,因有桃蹊桂阁,春可以纳和风,秋可以玩明月,遂名为和明院。    第十五院,因晚花细柳,凝阴如绮,遂名为绮阴院。    第十六院,因有梅花绕屋,楼台向暖,凭栏赏雪,了不知寒,遂名为降阳院。  长渠一道,透迤如龙,楼台亭榭就像鳞甲一般,遂名为龙鳞渠。 第六十章 炀帝赋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把三山一海五湖一十六院,及各处亭台都一一品评,定了名字。虞世基奏道:“这五湖十六院,陛下都赐了佳名,更觉得增辉不少。但每座宫院中必须得有宫女百名,美人二十名,还得有陛下常时宠幸的夫人一位,掌管宫院的事务,以备陛下幸临的时候有人伺候。如果没有宫女美人,陛下游玩的时候,如何能够尽兴呢?”炀帝大笑,说道:“如果没有佳人行乐,要这些山水楼台又有何用?这个就不用爱卿考虑了,几个月前,朕已经派许廷辅到各处点选美女,可能这几天就要到了。”虞世基说道:“陛下的行动真是太快了!”炀帝笑着说道:“及时行乐,怎么能够耽搁呢!”虞世基说道:“既然美女已经选好,那么西苑中已经万事俱备了。”炀帝说道:“苑中虽然已经万事俱备,还有苑外这条御道,高低不平,往来不太方便。爱情为何不一发收拾好了,以奏全功。”虞世基说道:“这么大的工程都完工了,这条御道不过一二里,太容易了!十天就能完成!”炀帝大喜,就赐宴款待虞世基,直到天黑才散了。等炀帝回宫以后,许廷辅已经带着一千多名美女入宫进献。炀帝仔细一看,见个个都是欺桃赛杏的容颜,羞花闭月的模样,喜欢得真是心里痒痒无处挠,就和萧后一起挑选起。,美女之中选美女,选了十六个身材窈窕、体态优雅、有端庄气度的,封为四品夫人,命令她们掌管西苑十六院的事务。又选三百二十名俊俏潇洒、柳娇花媚的,充作美人;每院分二十名,叫她们学习吹弹歌舞,以备侍宴。其余的或者十名,或者二十名,或是龙舟,或是凤舸,或是楼台,或是亭榭,都一一安排了。然后又从后宫中派发了很多太监到西苑来,并加封太监马守忠为西苑令,叫他专门负责西苑的各项事务。  十六院夫人既然分了宫院,一个个都想方设法博得君王宠幸,在院中都铺设起琴棋书画,准备好各种乐器,因为炀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游幸。这一院烧龙涎,那一院就蒸凤脑;前一院唱吴歌,后一院就翻楚舞;东一院做美味佳肴,西一院就酿仙液琼浆。就像石崇斗富一般。各院中标新立异,比谁更奢华,比谁会浪费,只博得炀帝临幸时,片刻的欢喜。正是:  宫中行乐万千般,只博君王一刻欢。  终日用心裙带下,江山却送别人看。  却说虞世基领了开御道的旨意,便纠集工匠,连夜开修。这条御道,从显仁宫到西苑只有一二里地,四五丈宽。先以黄泥填实,又用石灰铺平。最上面是用白石砌成的,白石上都雕刻着蟠龙舞凤的花纹。又用青石凿成栏杆,排列在两边。栏杆外边都种上参天的长叶高柳,一路上翠碧交加,阴阴森森,着实可爱。又在半路中间盖一所四方八面的驻跸亭,快到西苑的地方,又造了一座迎仙桥。高柳里面又造了很多营房,是给侍卫的军士们歇宿的。因为炀帝不时要到西苑游幸,军士们昼夜都不能离开。  御道开完以后,虞世基就请炀帝来看。炀帝见了,满心快畅,说道:“不是爱卿如此高才,怎么会让朕一一称心!为了酬谢你的功劳,朕加升你为翰林院大学士。” 虞世基辞谢道:“这都是奉陛下的命令,微臣不过是效犬马之劳,怎么敢接受这么大的官职!”炀帝说道:“不必推辞,朕还有事和你商量,不知爱卿能不能为朕出力?”虞世基说道:“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微臣一定万死不辞。”   炀帝说道:“朕认为天子是天下最尊贵的,出入用的车辇仪仗,必须要极其华美,才能让万国观瞻。朕这些旧的车辇仪仗,都是先帝留下来的,太陈旧了,行在御道上一点都不壮观。爱卿可以另外制造一副精工华美的,朕出去游玩的时候好用。”虞世基奏道:“这有何难!陛下只要降一道圣旨,命令天下各个郡县地方进献羽毛,不管是水上游的、天上飞的,只要羽毛鲜艳漂亮,都要献来,臣现在就命令工匠制造。”炀帝大喜,立即传旨命令天下进贡羽毛,有怠慢不献者斩。旨意一出,谁敢不遵?忙得那些郡县官员,这里取翠鸟之羽,那里拔锦鸡之毛,漫山遍野都铺上罗网,搜求奇禽异兽。  话说江南有个名叫乌程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大山之中,有一株松树,亭亭直上,有一百丈高,松树的四周没有一个附枝,清荫散落,团团如盖。 树顶上正当中结着一个鹤巢,巢中有一对仙鹤,在上面饮风吸露,生儿育女,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自以为在深山高树之上,飞去飞来,不会有什么祸端,想不到被一伙寻找羽毛的人看见了。一个人说道:“到哪里去找稀奇的羽毛?我看这对鹤的羽毛不错,不如拔下来送到东京应付差事。”又一个人说道:“鹤的羽毛虽然好,只是这棵树太高了,又没有树枝可以攀爬,怎么上去捉它?”众人商量了半天,只见一个有见识的说道:“我们何必要爬上去!只要把这棵树砍倒,就可以把它拿下来。”众人一齐笑了起来,说道:“砍倒了树,难道它不会飞走吗?”那人很有见识,等众人笑完以后,慢慢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看这树上,既然有鹤巢,一定有小鹤在里面,我们拿了小鹤,那大鹤心疼小鹤,自然不肯远去。再慢慢用小鹤引诱,何愁拿不着它?”众人说道:“老兄说的太对了。”众人就把斧锯拿来,要砍伐这棵松树。谁知仙鹤是飞禽之中最有灵性的鸟,见众人在树下商量要砍伐松树,就知道了是为了它身上的羽毛。这对仙鹤恐怕砍了树,伤害到巢中的小鹤,就悲伤地绕着松树鸣叫几声,忍着疼痛,自己将身上的几根翎毛,都拔了下来,纷纷**在地。众人一看,都非常惊讶,说道:“奇事!奇事!它怎么知道我们要拔它的翎毛?这都是君王有福,神明来助!”这些人也不砍树了,都欢欢喜喜地来见县官。正是:    也非君德也非神,自是仙禽善保身。  多少聪明遭祸害,始知灵鸟胜于人。  众人拿着鹤羽,一齐来见县官,说道:“君王有道,仙禽自献羽毛。”就将仙鹤的事说了一遍。县官听了,心里明知是仙鹤害怕伤子的缘故,因为只想贪图富贵,就依着众人,把这一桩奇事当做祥瑞的事情宣传。县官赏赐了众人,立即写一道表文表奏朝廷,说道:“民间有谣,说天子造羽仪,禽鸟自献羽。”炀帝看了表文,满心欢喜,说道:“看来朕的圣德感动了上天,所以派禽鸟来献瑞。”就将县官连升三级。满朝文武得知消息,都上表庆贺。虞世基很快就把车辇造好了,炀帝大喜,就传旨召集百官到西苑赐宴。这一天,炀帝穿一件织万寿的衮龙袍,戴一顶嵌八宝的金纱帽,坐着刚做好的七香宝辇,一队队排开。文武官员都穿着朝服,骑着高头大马,簇拥在车辇的左右,缓缓而行。真个是花迎剑佩,柳拂旌旗,万国衣冠,千官护卫。   炀帝驾到西苑,就传旨在船上排御宴。炀帝自己坐在一只大龙舟里面,命令文武百官分别坐在其余的五十多只凤舸里。船行走的时候,龙舟在前,凤舸紧随其后,一只一只鱼贯而进。如果是停下来饮酒,龙舟在中间,凤舸都团团围绕在四面。炀帝带着文武百官先游了北海,然后登上三座神山,东京的风景一览无余。最后来到五湖之中,一边仔细观赏一边饮酒。只见觥筹错落,音乐缭绕,君臣们尽情痛饮。炀帝十分兴奋,对群臣说道:“如今四海升平,禽鸟献瑞,朕与众位爱卿同乐,也算得上一大盛事。湖上这么好的风光,文臣之中有才能的, 为何不赋诗来纪念纪念呢?”炀帝话音刚落,只见翰林院大学士虞世基,出位奏道:“微臣不才,有诗奉献。”诗曰:  五湖风景异,天子圣恩偏。  敕赐陪宸宴,传宣泛御船。  鸟吹新诗篇,花吐锦云烟。    愿作南山献,君王寿万年。    炀帝看了诗大喜,说道:“清新艳美,真学士之才也!”命赐酒三杯,自饮一大杯。就还没喝完,又有司隶大夫薛道衡,出位奏道:“微臣不才,也有短章奉献。”诗曰:  圣主宸游日,花香鸟语甜。  回舟趋剑履,进食列梅盐。  水碧千秋鉴,山高万古瞻。  君恩如湛露,欢饮正厌厌。    炀帝也很高兴,也赐酒三杯,自饮一杯。酒刚饮完。又有光禄大夫牛弘,出位奏道:“臣虽不才,亦有小诗奉献。”诗曰:  四海承平久,君王乐事多。  仙禽来献瑞,北海静无波。  觥履交珠玉,笙歌杂绮罗。  小臣持献寿,花柳正婆娑。  炀帝看了也很高兴,也赐酒三杯,自饮一杯。饮完说道:“各位爱卿都有佳作,朕身为天子,怎么能够没有诗呢!朕也吟几首,各位爱卿不要笑话。”众文武都齐呼万岁,说道:“愿观天翰。”炀帝大喜,随命近侍展开纸笔,挥豪泼墨,御制《望江南》八阕,单咏湖上八景,第一首咏湖上月:  湖上月,遍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铺枕簟,浪摇晴影走金蛇。偏称泛灵槎。光景好,轻彩望中斜。清露冷侵银兔影,西风吹落桂枝花。开宴思无涯。  第二首咏湖上柳:  湖上柳,烟里不胜摧。宿露洗开明媚眼,东风播弄好腰肢。烟雨更相宜。环曲岸,阴覆画桥低。线拂行人春晚后,絮飞晴雪暖风时。幽意更依依。    第三首咏湖上雪:  湖上雪,风急堕还多。轻片有时敲竹户,素华无韵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远,天地色相和。仰面莫思梁苑赋,朝来且听玉人歌。不醉拟如何。  第四首咏湖上草:  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带不为歌舞缓,浓铺堪作醉人茵。无意衬香衾。晴霁后,颜色一般新。游子不归生满地,佳人远意寄青春。留咏卒难伸。    第五首咏湖上花:  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匀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开烂漫,插鬓若相遮。水殿春寒幽冷艳,玉轩晴照暖添华。清赏思何赊。  第六首咏湖上女:  湖上女,精选正轻盈。犹恨乍离金殿侣,相将尽是采莲人。清唱谩频频。轩内好,嬉戏下龙津。玉管朱弦闻尽夜,踏青斗草事青春。玉辇从群真。  第七首咏湖上酒:   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轻声银甲缓,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春殿晚,仙艳奉杯盘。湖上风光真可爱,醉乡天地就中宽。帝主正清安。  第八首咏湖上水:  湖上水,流绕禁园中。斜日暖摇清翠动,落花香暖众纹红。苹末起清风。闲纵目,鱼跃小莲东。泛泛轻摇兰棹稳,沉沉寒影上仙宫。远意更重重。  炀帝赋完,群臣朗诵一遍,尽称诵道:“词藻淋漓,如金如玉,真帝王之雄才也!”各献酒一杯称贺。炀帝大喜,连饮了数杯,带着酒兴说道:“各位爱卿不要以为朕是依靠先帝,才成为天子,就是让朕和各位士大夫赋诗作文来竞选,只怕这天子之位,也该是朕坐了。”说吧又哈哈大笑。群臣说道:“天子的大才是上天给的,做臣下的岂敢相提并论!”又各献酒一杯,炀帝也都回赐了一杯。君臣尽情痛饮了,都喝得大醉。炀帝传旨罢宴。群臣谢了恩。众太监立即将御船一只只都撑拢到岸边。群臣上了岸,都穿花拂柳而去。 第六十一章 萧后弄宠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召集文武百官饮酒赋诗,百官走了以后,炀帝余兴未尽,又让一个小太监划着一只小龙舟,转入龙鳞渠,想到十六院来再玩玩。众夫人听说炀帝驾临,各院中同时奏乐,迎接圣驾。炀帝的龙舟沿着龙鳞渠缓缓而行,先到了迎晖院。迎晖院的王夫人带领着二十名美人和许多宫女,将炀帝迎入院中。炀帝说道:“今日赐宴群臣,不觉大醉。”王夫人奏道:“听说陛下在龙舟中,挥毫泼墨,一挥而就作成八首诗赋。群臣既惭愧又佩服,陛下真是天才!贱妾想敬一杯酒祝贺陛下,陛下还有兴趣吗?”炀帝笑着说道:“既然有才赋诗,怎么能没有兴趣饮酒呢!”王夫人大喜,立即吩咐摆酒宴。原来美酒佳肴早就准备好了,王夫人一声饮酒,奇品异味一会儿就摆好了。炀帝同王夫人坐了。其余二十名美人,都侍立在左右,轮换歌舞,依次献酒。忽然一个美人献上酒来,只见她长得绰约如娇花,弯弯的眉毛,含情的双眸,眉目之间别有一种风情。炀帝看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美人答道:“贱婢姓朱,小名叫做贵儿。”炀帝道:“看你颜色鲜妍,声音娇滑,一定善于唱歌,可不可以独唱一曲给朕听听。”朱贵儿也不推辞,便手执红牙,轻轻唱道:  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花前,定是樽前。休夸齿皓与眉鲜,不得君怜也枉然。君若怜时莫要偏,花也堪怜,叶也堪怜!情禽不独是双鸳,莺也翩跹,燕也翩跹。    炀帝听了,非常喜欢,说道:“你不单单声音嘹亮,歌喉婉转,歌词的意思也字字动人。不愧是朕的美人!”炀帝说完,就将自己的酒杯,递给左右,叫斟一杯赏她。贵儿接酒谢恩,一饮而尽。炀帝又说道:“朕今日作了《望江南》八首,你可以把它谱上新曲,教大家练习,熟了以后时常供应,免得那些陈腔滥调天天污染耳朵。”贵儿领旨。炀帝与王夫人又饮了几杯,依旧登上小龙舟,沿着水渠到别的宫院去了。不知不觉到了绮阴院,绮阴院的谢夫人带领众美人接住。到了院中,众美人献上酒来。炀帝也不推辞,接杯又饮。饮了数杯,偶然回头,看见南轩中香烟清美,一张瑶琴,横在案上。炀帝就用手指着问道:“爱妃一定擅长这个。”谢夫人说道:“贱妾十分喜欢瑶琴,只是不很精通。”炀帝说道:“可以弹一曲为朕解酒。”说完,炀帝起身,拉着谢夫人来到轩中坐下。谢夫人不敢推诿,在宝鼎中又添了两块沉香,便伸出玉手,轻起玉指,弹了一曲。真个是高山流水,圣人的雅乐,与那些丝竹管弦自是不同。   谢夫人弹了一曲又弹一曲,琴声悠扬不绝,余音婉转,如丝如缕。喜得个炀帝笑容可掬,说道:“太妙了!蔡琰的胡笳,昭君的琵琶,不过是胡俗之音,怎能和爱妃的瑶琴相比?”谢夫人说道:“陛下过誉了!”谢夫人又邀请炀帝去饮酒。炀帝吃了几杯,又乘着一驾小香车儿,到各院去游玩。在积珍院与樊夫人下了一会棋,又到清修院与秦夫人说了半晌话。这院烧香,那院煮茶,只游赏到月上东山,方才传旨还宫。到了宫中,萧后接住说道:“今日陛下赐宴群臣,快乐不快乐?”炀帝说道:“今天饮酒太畅快了。”就将群臣献诗,与自己做词八首一一说了。萧后说道:“今夜秋月当空,贱妾想陪圣驾到西苑一游,不知陛下同意不同意?”炀帝道:“御妻要去游玩,不可太草率。不如明天趁着这月白风清,好好游玩一夜才痛快。”萧后说道:“既然要夜游,宫中的这些妃妾都从来没到过西苑,就带她们去看看也好。”炀帝说道:“可以,明日就叫御林军多拨些马匹,让她们骑在马上奏乐。朕和御妻在御道上一边行走一边看月,好不好啊?”萧后大喜,说道:“这样最好。”炀帝说道:“马上奏乐虽好,只是这些旧曲,不堪入耳,必须得有几章新词,谱入笙箫,才不辜负这良宵美景。”萧后说道:“陛下天才潇洒,何不亲自赋词一章?待臣妾叫她们连夜演习,不耽误明天游玩。”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有理,就让朕亲自来作吧。”萧后大喜,立即吩咐摆酒宴,给万岁爷润笔。炀帝在露台前一边饮酒,一边挥毫泼墨。须臾之间,早已信笔制成《清夜曲》一章:  洛阳城里清秋美,见碧云散尽,凉天如水。须臾山川生色,河汉无声,千树里一轮金镜飞起。照琼楼玉宇,银殿瑶台,清虚澄澈真无比。夜良情不已。敕千乘万骑,纵游西苑,天街御道平如砥。马上乐、竹媚丝娇,舆中宴、金甘玉旨。试凭三吊五,能几人,不亏圣德穷华靡。须记取:隋家潇洒王妃,**天子。  炀帝作完,递给萧后看。萧后读了一遍,非常喜欢,说道:“陛下神思清俊,下笔淋漓畅快,古今帝王,都不能和陛下相提并论!”炀帝说道:“偶然试笔,何劳御妻过奖!”萧后就吩咐宫中能唱歌的谱入歌词,善乐器的打入丝竹,连夜叫大家练习熟练,明天晚上要一起到西苑游玩。炀帝又叫近侍把《清夜曲》词誊写在一张纸上,传给迎晖院朱贵儿,叫她教各院的美人演唱,明天晚上骑着马来迎接。都吩咐完了以后,炀帝和萧后又在星月之下,饮酒谈心,直到很晚才去睡觉。第二天二人起来,吃了早膳,就传旨让众位嫔妃宫女来演练歌词音乐。众宫人歌声婉转,乐音清亮,早就练习熟练了。炀帝大喜,就传旨叫御林军备马三千匹,一半在宫门伺候,一半在西苑伺候。这一天,因为炀帝打算今天晚上作长夜之欢,就没有到西苑游玩。午膳的时候,炀帝和萧后在桂殿中吃得醉醺醺的,又入宫睡觉去了。一觉醒来,只见太阳已经西沉,天空中一尘不染,一轮明月早已悬挂在碧蓝的天空中。太监厨子慌忙收拾夜宴,请炀帝与萧后起来用晚膳。炀帝和萧后重新梳洗一番,换了几件新制的清倩龙衣,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走出宫来。看见月色如银,银河坦荡,二人满心欢喜。在殿上略吃了些夜膳,就传旨去游西苑。近侍们早已备下了一乘双位并坐敞篷的香舆,上面是两个座儿,四围帘幕,都高高卷起,香辇的两旁,可以容纳美女数人。炀帝与萧后,手拉着手上了香舆,又叫众嫔妃宫女骑上马,分作两行,一半在前,一半在后,一边奏乐一边缓缓而行。今夜月色十分皎洁,照耀的御道上,就如白昼一般。众宫人都是浓妆艳服,骑在马上,或抱鸾笙,或鸣凤管,一簇绮罗,千行丝竹,从显仁宫一直排至西苑,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会羡慕人间的富贵。有诗为证:  笙箫一派宫中出,丝竹千行马上迎。  圣主清宵何处去?为看秋月到西城。  炀帝坐在舆上,看见这等繁华,十分快畅,对萧后说道:“朕听说先时的周穆王,乘八骏马,西至瑶池,王母留宴,一时仙乐仙女伺候,被传为千古奇谈。以朕看来,也不过是如此光景。”萧后说道:“瑶池仙苑,都是虚无的东西。今晚的游乐,才是真正的瑶池!”炀帝笑着说道:“那么朕就是穆天子,御妻便是西王母了。”萧后也笑着说道:“妾如果是西王母,陛下又要思念董双成与许飞琼了。”二人相视大笑。左右进上酒来,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谈笑。不一会儿,香舆到了驻跸亭,只见十六院夫人,带领着各个宫院的宫女来迎圣驾,都在马上演奏新制的《清夜游》曲。炀帝将十六院夫人,都宣到面前,不许下马,就在马上,各赐酒一杯,分作两行,紧紧贴着香舆而行。其余宫女,都照旧奏乐而行。不多时,到了西苑。五湖中的龙舟凤舸一字儿排在岸边。炀帝与萧后,下了香舆,一起上了龙舟。十六院夫人,也坐了十六只龙舟。其余的数千宫女,都上凤舸。各船上都奏乐。炀帝叫先游五湖,众太监领旨。数百号龙舟凤舸,一齐往五湖中撑开,将满湖的月光波影荡得粉碎。船上的宫女相继奏乐,这一船细乐才完,那一船清笛又起。一个个就像水中仙子,一个个就如神女夜游。五湖中月下风光,更觉得清幽澄澈。   在五胡之中游玩了一会 炀帝又叫转入北海。北海中清风细波,水天一色。炀帝吩咐将船头向着月亮停下来。十六只龙舟,围作一层;百十只凤舸,又围作一层。十六院夫人,一院院都按照顺序到大船上来献酒。众美人或是唱一支歌,或是跳一曲舞,都争奇斗艳,百般在炀帝面前卖弄。炀帝与萧后一边饮酒一边欢赏,满心欢畅。歌舞以后,炀帝就留十六院夫人在大船上一同饮酒。炀帝说道:“朕不但有这么窈窕贤淑的御妻,还有这么多婉转温柔的妃子,估计这一辈子不会寂寞了。”萧后说道:“贱妾没有什么,全凭着众位夫人宽慰圣怀。”众夫人说道:“陛下与娘娘一个是天仙,一个是帝子,天生一对。妾等蒙圣恩偶尔宠爱,岂敢攀比!”炀帝大喜。大家一起饮了几杯,炀帝又叫将船靠近岸边,登山游玩。不一会儿,船靠了岸。半夜里乘着月色,炀帝拉着萧后,带领着众夫人美女,慢慢地攀登三座神山。每到一个亭子就一阵欢呼,就坐下来饮几杯。终于到了蓬莱山顶上,真个天风清峭,仙露缤纷,一轮明月在头顶上挂着,好像伸手就能摸到。炀帝与萧后在空中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就像神仙一样。萧后就说道:“五湖北海风景虽然很美丽,还是人间的滋味,这里清虚缥缈,感觉真的不一样。”炀帝大喜,又叫众人美人奏起细乐。音韵飘飘,如在天上。大家又欢饮了半天,方才下山。下山以后,炀帝还想到龙鳞渠、十六院玩玩,可是月亮已经西沉,东方已经露出曙光。  炀帝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去还是不去。萧后说道:“天不早了,游乐不能太过了,等以后再来玩吧。”炀帝这才传旨,叫西苑的夫人宫女一半掌灯,一般奏乐,像先前一样骑着马送炀帝回宫。炀帝和萧后离了龙舟,上了玉辇,一路上仙乐缤纷,花灯夹道,吹吹打打把炀帝和萧后送回皇宫。正是:  去时明月为灯送,归路花灯代月迎。   唯有笙箫与丝竹,伴君来去不停声。 第六十二章 妥娘邀宠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自从与萧后作彻夜长游以后,性情更加放荡,天天只想着在美女裙带下留情,在艳词歌舞上琢磨,每天都要到西苑去游玩。有时候三更天才去,有时候半夜才回来,御道上的宫女太监来往不绝,皇城与西苑的禁门,彻夜都开着。炀帝因为自己经常来往,就命令各宫院的夫人,都不许迎送,随他一时高兴,或来或去,行踪都无人知道。今天在这个宫院里留宿,明日在那个宫院里谈心,或是私自勾挑宫女,或是和美女暗中野合。没过多长时间,这西苑中十六位夫人,三百二十名美人,及无数的宫女,差不多都被炀帝玩遍了。最宠幸的,只有朱贵儿、杳娘、俊娥等几个人而已。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原来炀帝最喜是偷香窃玉。若是暗中碰巧相遇,炀帝就十分爽快,非常得意。这些宫女都知道炀帝的性情,一个个明知山有虎,故作采樵人,都假假的东藏西躲,以图侥幸。炀帝私自行幸时,就是有人看见,也没有人敢出来挑破。这一天夜里,炀帝在积珍院饮酒,忽然听见笛声清亮,不知是哪个宫院里吹的,就一个人走出宫院来偷听。那笛声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沉,断断续续,又像在花外,又像在柳边,无处找寻。此时月光很淡,天上有几丝微云,十分清静幽雅。炀帝随着笛声,沿着两边种着花草的小路,信步走来,刚转过了几曲朱栏,走的还不到二三十步,笛声突然停了,只见花荫之下,一个女子独自从苍苔走来。炀帝看见,赶紧藏在太湖岸边一个大石头后面。那女子缓缓走来,快到面前的时候,炀帝定眼一看,只见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长得梨花袅娜,杨柳轻盈,淡妆素服,月下走来,炀帝觉得眼前一亮。那女子渐渐走进石头旁边,忽然长吟了两句诗:  汉皋有佩无人解,楚峡无云独自归。  炀帝见那女子十分可爱,又听见如此美妙的诗句,觉得这个女子不像自家宫院里的宫女,就像遇到了仙子一般,慌忙从花影中出来,一把将那女子抱在怀里。那女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是哪个?”炀帝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是要替你宽衣解带的!”那女子慌忙转过身来,看见是炀帝,说道:“贱婢不知是万岁爷,罪该万死!”说完,就着急忙慌的想跑开。炀帝抱住不放,说道:“你这样标致,只要你脱了衣服从了我,哪个敢怪罪你!”那女子说道:“贱婢是下人,万岁爷请放尊重些,让别人看见了不雅观。”炀帝笑着说道:“一时戏耍,有什么雅不雅的!”炀帝说完,就轻轻地将那女子抱入花丛之中,也不管地上平不平,有没有露水,就把那软茸茸的花草当作被褥,轻轻替那女子宽衣解带,自己把腰带松开,裤子褪到腿弯,猴急地趴到了那女子的身上。原来那女子还是个未破瓜的处子,还没有经过风浪。刚开始她只是想博得君王宠幸,尽管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答应了。想不到被炀帝一阵狂风暴雨,弄得她痛苦不堪,娇滴滴地啼哭起来。炀帝见了又可爱,又可怜,心里十分畅快。炀帝放慢了动作,那女子渐渐感到了乐趣,紧紧搂着炀帝的屁股。半个时辰以后,雨散云收。二人相互看着,嘻嘻的笑个不停。正是:  花茵云幕月垂钩,悄恍冥冥夜正幽。  谩道皇家金屋贵,碧桃花下好**。  炀帝见她还是个处子,更加欢喜。就抱在怀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答道:“万岁爷今夜不过是一时高兴,问名字干什么?就是问了也记不住。”炀帝微笑着骂道:“这小妮子,你怎么知道记不住?你这样乖巧,还不快说叫什么名字。”那女子这才说道:“贱婢小名叫做妥娘,就是清修院里的宫女。今天真是太幸运了,蒙万岁爷宠幸,只望天恩怜念。”炀帝说道:“朕既然幸了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今夜这次相遇真是太神奇了,朕一定会记住的。”二人又偎倚了一会,忽然远远看见一个人打着灯笼走来。妥娘说道:“万岁爷赶紧走吧,不要被人看见,笑万岁爷没正经。”炀帝说道:“说得也是。你先回去吧,朕明日到院中来看你。”妥娘说道:“万岁爷明日如果不来怎么办呢?”炀帝说道:“朕不会哄你的。”二人说完,抖抖衣裳,趁着微微的月色从花从中转了出来。刚转到一株大桃树下面,好像有人在背后扯住了衣服。二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看,原来是一堆乱树丛将裙子抓住。二人又痴痴地笑了一会,方才分手走开。  炀帝走出花阴,没有再回积珍院。他看见河对岸的影纹院中,灯光辉辉,便转过了小桥,悄悄的走入院来。只见院主刘夫人和文安院狄夫人,正在那里饮酒谈心。炀帝轻轻走到面前喊道:“二妃子这么快活,不如和朕一起饮酒吧。”二夫人看见是炀帝,慌忙起身迎住,说道:“听说陛下在积珍院和樊夫人在一起,怎么一时高兴到这冷落的院里来了?”就邀请炀帝入座。炀帝才走到座边,狄夫人看见炀帝的龙衣上有许多血痕,连忙上前拿起龙衣,仔细一看,只见龙衣上的血迹还是湿的。就笑着说道:“陛下这血痕来的有些古怪。”炀帝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有什么古怪?”刘夫人也扯起来看看,说道:“我说陛下怎么来了,原来有这样的喜事!”炀帝又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喜事,爱妃不要再猜疑了?”狄夫说人道:“陛下替哪个宫女破瓜了?明说了吧,妾等好会齐各院夫人给陛下贺喜。”炀帝也不说话,只是嘻嘻哈哈地笑着。刘夫人说道:“陛下肯定不愿意说出来,就上热酒来吧,给陛下扶头。明日奏知皇后,自然有人来盘问。”不一会儿,众美人斟上酒来,大家一会说,一会笑。炀帝心里快活,就放开酒量痛饮,不知不觉喝得烂醉如泥。刘夫人就扶着炀帝到后宫休息去了。  第二天炀帝起来吃了早膳,就驾着一只小舟,到清修院来了,秦夫人接住。炀帝到了院中,看见很多美人宫女,都在面前承应,就是看不见妥娘,又不好意思问。就拉着秦夫人,假装到各处散步,来寻找妥娘。刚走到南轩外,只见妥娘在那里卷着袖子摘花。妥娘看见炀帝微微一笑,便走到了一边。炀帝假装不认识妥娘,问秦夫人:“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宫女?”秦夫人说道:“因为她年龄小,喜欢到各处玩耍,所以恐怕她办不好事,没让她应承过。”炀帝说道:“看她长得还不错,倒也做得一个美人。”妥娘听见说做美人,急忙走近跟前,磕一个头说道:“谢万岁天恩。”炀帝见她来谢恩,就笑了起来,说道:“这妮子小是小,倒也乖觉。”秦夫人也笑着说道:“谢恩这么快,明天万岁要幸你时,不要又假假推却。”大家都笑了,就带着妥娘到前厅来饮酒。正是:  莫道君恩不有私,相看一笑有谁知!   休夸玉貌堪邀宠,遇合从来要及时。  炀帝自从私遇了妥娘之后,认为很有意思,巴不得又撞见一个。从此以后,炀帝凡是到各院闲耍,只是独来独往,不多带人。这一天,炀帝在仁智院看杳娘跳舞,吃得大醉,突然感到心里很烦躁,就带着两个小太监,驾着一只龙舟,划船来到北海,想到三神山上去看落日。刚来到山下,天上忽然起了乌云,把太阳遮住了。炀帝就懒得上山,在海边的一座亭子里坐了下来,想休息一会。此时炀帝的酒还没有醒,恍恍惚惚地倚着石栏杆睡着了。没过多久,忽然看见海中间涌出一只小船儿,冲涛破浪,飞也似的朝这边摇来。炀帝正感到有点寂寞,看见有船来,以为是哪一院的夫人来接他,心里很高兴。一会儿,小船摇到面前停住了,原来不是各院夫人,只见一个太监先走上来说道:“陈后主要求见万岁。”  原来炀帝和陈后主小时候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再一起玩耍。炀帝听见后主要见,就说到:“赶紧请来。”那个太监去不多时,只见陈后主从船中走了过来,戴一顶软翅的乌纱,穿一件暗花的细蟒。来到亭中,看见炀帝就要行君臣之礼。炀帝急忙用手搀住,说道:“朕与你是旧交,何须行此大礼!”陈后主谦让了一会,只是一拜。拜罢,后主说道:“想想年少的时候和陛下一起戏游,情同骨肉,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炀帝说道:“少年之交比什么都深厚,昔日在一起游戏的事,依然历历在目,怎么能不记得呢!”后主说道:“陛下虽然记得,但今日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比往日大不相同,真令人羡慕!”炀帝笑者说道:“富贵乃偶然之物,你偶然失之,朕偶然得之,何足介意!”炀帝就问陈后主:“临春、结绮、望仙三阁,近来风月如何?”后主说道:“风月依然如旧,只是当时那些锦绣池台,已经化作白杨青草了,怎么能比得上陛下五湖北海的风月,正在秀美之时!”    炀帝又问道:“听说你曾经为张丽华造一所桂宫,在光昭殿后开一个圆门,就像月亮一样,四边都用水晶镶嵌,庭中空空洞洞,只种了一株大桂树。树下放一个捣药的玉杵臼,杵臼旁边养一个白色兔儿,你让丽华穿着白色的衣裳,长发高高盘起,脚穿玉华飞头履,独自在中间走来走去,大家都叫做月宫,叫张丽华为嫦娥,果然有此事么?”后主说道:“确实如此。”炀帝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有点太奢侈了。”后主说道:“起造宫馆,古时候的圣王都有一所月宫,能花费多少?臣不幸亡国,别人就说奢侈!现在不必和古人相比,就和陛下比比,文皇帝在的时候是何等节俭,也曾经为容华夫人造潇湘宫,窗户四边都用黄金打成芙蓉花,妆饰在上面,又用琉璃做窗户,又将文杏做房梁,各处雕刻着飞禽走兽,动辄价值千金,这是陛下亲眼看到的,难道不奢侈吗?幸亏天下太平,传位陛下,后来史官只说文帝节俭,不肯记录这些。”炀帝笑着说道:“你真会解嘲啊!如果这样说,当初先帝让朕拿下江南的时候,你一定很痛恨吧。”后主说道:“亡国之人不敢有恨,只是太对不起张丽华了。”炀帝说道:往事不必再说了!不知丽华现在在哪里?”后主说道:“现在舟中。”炀帝说道:“何不请来相见?”  后主将手向船上一招,只见船中有十来个女子,有的拿着乐器,有的捧着酒食,都一齐走上岸来。看见炀帝,都齐齐地拜伏在地。炀帝急忙让她们起来,仔细一看,只见中间一个女子,长得面如粉,肌如玉,十分俊俏。  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章 丽华索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见这个女子长得异常美丽,便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后主笑着说道:“陛下再三注目,看来是不认识此人,此人就是张丽华。”炀帝笑着说道:“原来就是张贵妃!真是名不虚传。”张丽华说道:“贱妾陋质,多亏陈主留爱,怎么能担当得起陛下的夸奖呢?”炀帝说道:“先前听说过贵妃的名字,今天又亲眼目睹贵妃的容貌,又与故人相聚,真是太高兴了!朕想和二位饮几杯,只是一时却没有酒。”后主说道:“臣来的时候倒准备的有一樽酒,只是恐怕天子嫌弃,不敢上献。”炀帝说道:“你与朕是故交,一时助兴何必拘礼!”后主就叫丽华送上酒来。炀帝接杯在手,只见杯上的绿色,与杯里的红光,两两相映,都化成一痕痕的光彩。原来那杯是一个绿回文的测海蠡制成的,盛的却是红粱新酿,所以有这样的美色。炀帝看了,满心欢喜,拿起来就一饮而干。张丽华见炀帝吃得快,连忙又斟一杯奉上。炀帝也不推辞,又是一饮而干。丽华再斟上三杯,炀帝就看着后主说道:“朕听说张贵妃的一曲《后庭花》得古今之妙,扬名天下。今日有幸相逢,能不能为朕演奏一下?”丽华有点不好意思,推辞说道:“妾自从离开皇宫,一直漂流在荒蛮之地,人间的歌舞,都忘得差不多了。况且自从从井中出来以后,腰肢酸痛,哪里有往日的姿态,怎么敢在天子面前献丑?”炀帝说道:“贵妃天生丽质,就是不歌不舞,已自脉脉销魂,如果歌舞起来,可以想象得到是怎样的光景,何必太谦虚呢!”丽华还想推辞,后主却说道:“既然天子有兴趣,你就勉强歌舞一曲吧。”丽华无可奈何,只得叫侍女将一块美丽的地毯铺在亭中,一齐奏起乐来。丽华慢慢走到上面,按着乐声的节奏,巧翻彩袖,妖折纤腰,轻轻如蛱蝶穿花,款款似晴蜓点水,起初还是乍翱乍翔,不紧不慢,后来乐声紧凑,她便盘旋不已。一霎时红遮绿卷,就如一片彩云在满亭中乱滚。一会儿,舞蹈结束,音乐也停了下来。丽华却唱起歌来,歌声高亢圆润。她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近。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丽华歌舞以后,喜得个炀帝魂魄俱销,赞不绝口。亲自斟酒二杯,一杯送后主,一杯送丽华。后主接杯在手,忽然潸然泪下,说道:“我为了这首曲子,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想不到还没受用几天,就销声匿迹了!今天又听到这首曲子,怎不令人心生亡国之痛?”炀帝说道:“你的国家虽然没有了,这一曲《玉树后庭花》却是千秋常在的,何必悲伤!”后主说道:“《后庭花》得以扬名天下,是丽华的功劳,我心中有愧。”炀帝说道:“后庭一曲,丽华歌舞之妙,天下确实无人能比,可是你这首词写美人娇情艳态,历历如画,你的美才,也和贵妃不相上下。”后主说道:“这些歌词,都是我在宫中闲来无事,借此消遣,担当不起天子的称赞。”炀帝说道:“你酷好写诗作赋,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有新诗,能不能诵一二首给朕听听?”后主说道:“我近来心情不畅,没有兴趣作诗,只有《寄侍儿碧玉》和《小窗》诗二首,望陛下不要笑话。”说完,就背诵起《小窗》诗:    午睡醒来晓,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旁小窗明。  接着又背诵起《寄侍儿碧玉》诗:  离别肠应断,想思骨合销,愁魂若飞散,凭仗一相招。  后主诵完以后,炀帝赞不绝口。后主说道:“亡国之君,怎能和陛下的雄才大作相比。”丽华就恳求说道:“听说陛下的诗作酣畅淋漓,妾今日有幸蒙陛下垂盼,能不能为妾写诗一章?”炀帝笑着说道:“朕从来不能作诗,辜负了贵妃的情意,怎么办呢?”丽华说道:“陛下在五胡之中泛龙舟的时候,大醉以后挥毫泼墨,顷刻而成《望江南》八首,又御制《清夜游》曲,怎么能说不能作诗呢?是不是笑话妾长得丑陋,所以以不能作诗推托?”炀帝说道:“贵妃误会了!朕就勉强作一首吧。”丽华就叫侍女将紫端溪小砚、湘管笔与自制的乌丝锦笺,捧到炀帝面前。炀帝信笔题诗一首:  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炀帝写完,递给丽华。丽华接在手中,看了一遍。却见诗意非常冷落,微有讥讽之意,脸颊不自觉得红了起来,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后主见丽华含嗔带愧的表情,心里也有几分不痛快,就问炀帝:“丽华的容貌和陛下的萧后相比,哪一个更漂亮?”炀帝说道:“贵妃比萧后鲜妍,萧后比贵妃苗条,就如春兰与秋菊,各有千秋,如何比得?”后主说道:“既然各有千秋,陛下的诗句,为何对丽华如此轻薄呢!”炀帝一阵冷笑,说道:“朕天子之诗,不过是一时适兴而已,有什么轻薄不轻薄!”后主大怒,说道:“我也曾经为天子,却不像你这般妄自尊大!”炀帝也大怒,说道:“你是亡国之人,焉敢如此无礼!”后主怒喝道:“你的好日子还能有几天?敢欺我是亡国之君!只怕你亡国的时候,还不如我呢。”炀帝大怒道:“朕巍巍天子,有什么不如你的!”炀帝站起身来就要捉拿后主,后主说道:“你敢拿谁?”就要迎上去。只见丽华在旁边将后主拉住,说道:“咱们走吧,以后在吴公台下,少不得还要与他相见。”二人转身往海边走去。炀帝大踏步赶来,赶到海边,忽然一阵阴风卷起,恍惚之间,二人连船都不见了。炀帝猛然一惊,这才想起他二人早就死了,就像大梦方醒一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炀帝急忙问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你们刚才看见什么没有?”太监说道:“奴婢没有看见什么,只见万岁爷昏昏沉沉,坐在上面。”炀帝听了心里更加害怕。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又不见有人来接,炀帝只得慌忙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上龙舟,叫赶快摇到龙鳞渠去。炀帝本来一时酒后高兴,过海闲耍,各院夫人宫女都不知道,跟从的摇船的太监又少,此时海中又恰恰起了大风,顶着船头,摇来摇去,龙舟只在海中打旋,就是过不去。”炀帝忽然叹一口气,说道:“此风就像跋扈将军矣。”   大风刮了一两个时辰,才慢慢停息下来,两个太监这才把龙舟划到岸边。炀帝慌忙上岸,看见各宫院都已经亮起了灯。 炀帝就近就先来到迎晖院。王夫人接住问道:“陛下这个时候来,为什么不带灯,还独自一人从黑地里走来?”炀帝说道:“妃子不要提了,今日吃了大亏。”就将海中遇陈后主的话,一一说了。王夫人也很惊讶,说道:“有这这样的奇事!”只见朱贵儿在旁边说道:“万岁乃天子至尊,人神之主,陈后主与张丽华,不过是亡国鬼魂,怎么敢到御院来魅魔天子!以妾看来,这可能是御院中的花月之妖,知道万岁在海中寂寞,所以假借陈后主之名和万岁耍戏一会罢了。”炀帝听了朱贵儿的话,非常高兴,说道:“贵儿倒有见识,朕也怀疑是这样的。”炀帝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王夫人就叫人安排酒宴。炀帝和王夫人正在饮酒 各院夫人都得到了消息,都到迎晖院来问安,炀帝把各院夫人都留下来饮酒。你劝一杯,我歌一曲,炀帝又依然大醉,就在迎晖院中留宿了。正是:  魂已销残魄已迷,为妖为孽总休提。  筵前一曲娇歌舞,依旧昏昏醉似泥。    炀帝第二天起来,正在进早膳,只见一个太监进来报道:“前卫校尉高德儒亲眼看见凤凰来朝,认为很祥瑞,特来奏闻,现在西苑外等旨。”炀帝大喜,就来到外殿,宣高德儒来见。不一会儿,高德儒到了。炀帝就问道:“你在哪里看见了凤凰?”高德儒奏道:“今天早晨在宝成朝堂,该臣值日。臣正在殿前巡视,忽然有彩凤二只,从西苑飞来,正落在大殿脊上,过了半天,方才飞去。这乃是国家极大的祥兆,所以老臣特来奏闻。”炀帝问道:“你怎么认得是凤凰?”高德儒说道:“锦毛彩羽,五色炫耀,百鸟见之,都鸣叫着绕集在周围,不肯离去。如果不是凤凰,哪有这些奇异的现象!”炀帝说道:“还有哪些人看见了?”高德儒说道:“宫廷侍卫和看宫太监,都看见了,现在西苑外等旨,万岁可以把他们宣来仔细问问,小臣怎么敢妄奏!”炀帝就叫宣入。众军士与太监,一齐说道:“真的有两只大鸟,高冠长尾,浑身毛羽,就如锦绣一般,确实是一对彩凤。”炀帝见众人说的一样,非常高兴,说道:“彩凤来朝,大是国家祯祥,也幸亏你们诚心守卫,所以才能看见。”炀帝当时就拜高德儒为朝散大夫,其余军士太监,也都有重赏。大家一齐谢了恩出去了。  各衙门文武百官闻知此事,也都上表称贺。有几个忠直之臣认为是野鸟,被谎报为凤凰,想要上书分辨分辨,可是那鸟早就飞走了,无可对证,只得隐住了。炀帝自从得了这个祥瑞以后,每天都在西苑中庆贺。今天在五湖,明天在北海,甚至有点不耐烦了。这一天,宇文恺、封德彝派人来奏道:“从洛阳到江都的离宫四十九座都已经完工了,只等着圣驾幸临观摩。”炀帝大喜,说道:“西苑的风景,朕已经游览遍了,就到江都去看看琼花,顺便玩玩。”当即批了一道圣旨:“既然宫馆已经完工,朕这几天就要驾幸江都。但是一路的宫馆,必须让本地方,精选民间美女填入,以备承应,不可怠慢。”差官领旨去了。 第六十四章 一游江南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众夫人听说炀帝要去江都,都来劝阻,说道:“宫中虽然没什么好玩的,毕竟还安逸。陛下如果巡幸江都,未免要受那车马劳顿之苦。”炀帝说道:“江都是锦绣之乡,又有琼花一株,天下再没有这么漂亮的花了,朕早就想去看看。况且一路上有很多离宫别馆,朕怎么会受辛苦呢!贤妃们不必担心,请耐心等待,朕三两个月就回来了。”众夫人知道留不住他,每人各自摆酒宴送行。萧后也知道了,也摆酒给炀帝送行。炀帝连饮了数日,就准备起身,也不多动人马,只带三千御林军,一路上护卫。文武官员之中,只带了丞相宇文述与虞世基等三五十人,宫中御妃,只带了朱贵儿、韩俊娥、雅娘、杳娘、妥娘二三十名。一切准备停当正要起身,忽然有一个叫何安的人,自己制造一驾御女车,来献给炀帝。那车儿中间宽阔,床帐衾枕,一一皆备,四围却是用鲛绡细细织成的帏幔,从外面朝里看,什么也看不见,里面却十分透亮,外边的山水草木,都看得清清楚楚。又将许多金铃玉片,散挂在帏幔中间,车前行的时候,摇荡的铿铿锵锵,就像奏乐一般,在里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外面既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叫做御女车。炀帝看了满心欢喜,说道:“这车做得太好了,朕不再担忧旅途寂寞了。”于是炀帝就厚赏了何安,辞别了萧后与各院夫人,当天就下令车驾往江都进发。还没走多远,宇文恺、封德彝二人前来迎接,奏道:“各宫馆美女都已经奉旨选好了。”炀帝说道:“你二位不但为朕建了宫馆,又为朕选了美女,功劳太大了。”就带着他俩一起到江都游玩。真个是三十里一宫,五十里一馆,每到一处,地方郡县官员,都带着奇肴异味,美酒佳酿,源源不断地来贡献。到了宫馆,又有新选的绝色美人和丝竹管弦接待。在车中又有随行的宠妾,尽情受用。一路上炀帝逢山便登山览秀,遇水便临水问奇。真是说不尽的快乐,讲不了的风光。有诗为证:    君王游幸谩言荒,玉辇过时草木香。  四十九重仙佛国,一千余里锦云乡。  词臣马上陪宸宴,美女车中侍御床。    莫诧骄奢今已极,犹嫌歌舞只寻常。  炀帝一路上欢乐无限,风情无限, 也记不得何处是宫,哪里是馆,也不管到江都还有多少路程,也不知离开京城已经多长时间,就像在西苑中游玩样。炀帝一路上尽情饮酒,尽情玩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江都。扬州这个地方,山明水秀,柳绿桃香,比北边的风光大不相同。怎见得?有诗为证: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江都。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炀帝到了江都,见这里的风景秀丽,和两京大不相同,心里十分欢喜,说道:“人人都说江南好,果然如此。”就问道:“先前所说的琼花,在哪个地方?朕想先去看看。”封德彝说道:“琼花在蕃厘观中,每年三月开花,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刚刚开过,必须等到明年春天才能观赏。”炀帝说道:“朕特意为琼花而来,却又刚刚开过,太不凑巧了!”宇文恺说道:“琼花虽然已经开过,江都还有很多美丽的风景,足够陛下游览的了。”炀帝说道:“爱卿言之有理。”炀帝每天都带着许多妃妾,到各处去游玩。几天以后,炀帝问身边的大臣:“晋宋以来,都建都在江南,历朝的遗迹,哪里最好玩啊?”宇文恺说道:“晋文帝的华林园,宋孝武的含章殿,齐东君的芳乐苑,梁武帝的台城与陈后主的临春、结绮,都是当年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里面都长满了乱草树丛,当年的景象已经无处寻找了。只有横山上还有一处,是梁昭明太子的一所文选楼,高大宏伟,历代都加以修葺,所以未曾损坏,可以去看看。”炀帝就传旨游览文选楼。因为是个空楼,炀帝遂将一路带来的宫娥彩女,全部先打发到楼上,好让她们奏乐迎接。炀帝随后坐着七香宝辇来了。原来这文选楼,高有百尺,到顶有五层,从四周环绕着上去。上楼的阁道都在楼外面,登楼的人朝下面望去,就像在空中行走一般。这一天恰好刮起了东风,而且风很大,这些宫娥彩女穿的都是薄罗轻衫,走在阁道上,大风一吹,衣服都掀了起来,一直飘到肩膀上,脖子上,里面的紫裙红裤,雪白的肌肤都露了出来。众宫人急忙用手去遮掩,怎奈风大衣单,如何遮掩得住!炀帝车驾到了,看见这段光景,不觉心中升起一丝欲念,火辣辣地燃烧起来。炀帝上楼以后,也无心浏览风景,就叫众位宫娥彩女将他围绕在中间饮酒,就像肉屏风一般。会唱歌的,叫她歌一曲,善舞的,叫她舞一回,就是不会歌舞的,一个个也都叫到面前与他打情骂俏。正是:  五音令耳聩,多欲则情昏。  宫女如花绕,何能不断魂。  炀帝与众宫人**放欲,饮了半天酒,方才起身到各处游玩。游玩结束,依旧拥着众宫娥去吃酒。只吃得烂醉如泥,才肯发驾回离宫。炀帝在扬州游赏了一个多月,见那些花柳山川,管弦街市,果然和北方不同,心中十分留恋不舍。便与群臣商议,要在芜城中起盖皇宫,把京都迁到这里。众臣答道:“江都风景虽然秀美,却是一隅之土,地脉浮浅,不是天子建都的地方,不如长安、洛阳,地处中原,便于管理天下事务,立于万世,怎么能舍大就小呢?”炀帝听了以后默默不语。虞世基奏道:“如今天下一家,四海之内都是陛下的京都,何分彼此!况且从东京到这里,一路上有很多离宫别馆,陛下认为江都的风景好,可以经常来游玩,何必另外起造皇宫,定居在这里?”炀帝转忧为喜,说道:“爱卿说的很对。”从此以后,炀帝天天带着宫娥彩女访名胜,游山川,百般恣行欢乐。闲暇的时候,炀帝就自己作些淫词艳曲,叫妃妾们歌唱,有时候突发奇想,自己挑选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带着百官去游赏。正是欢娱嫌夜短,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早已秋尽冬来。群臣多次劝炀帝回京,炀帝只是不听。这一天,炀帝忽然接到萧后和十六院夫人的表文,是迎请圣驾回京的。炀帝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中宫臣妾萧氏率西苑十六院臣妾梁氏等,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自天子南幸,妾等独守空宫,闲居旷院。花羞月愧,梦断魂惊,只因缺少雨露之恩。可叹岁月无情,已经与天子分别了一春一夏,妾等每天数着日子思念陛下,绫罗被上都是泪痕。五湖北海风光依旧,只是没有了陛下的香辇,歌舞都显得冷落。瞻龙颜于五云天际,闻天语于千里梦中。何处留恩,自是天高地厚;谁人邀宠,定然玉笑珠香。虽家连四海,不敢妒燕嗔莺;然天各一方,实是愁云怨雨。伏望圣恩早还宸驾,则皇恩普遍,而圣泽不私矣。妾等不胜?望待命之至。  炀帝看完以后,哈哈大笑,说道:“萧后想朕,想得也太苦了!不能不回去了。”炀帝就传旨发驾还京。群臣早就想家了,领了旨意,很快就将舆辇仪仗,都准备停当了。炀帝上了御女车,带领着嫔妃彩女,一路上前呼后拥,笙歌不断,回洛阳去了。经过离宫别馆的时候, 炀帝将那些地方选来的美女,只要漂亮的,都带回东京。正是:  天子南巡亦有名,察民疾苦利民生。    不知民力休多少,载得佳人还旧京。  炀帝到了东京,萧后与众夫人一同接住,说道:“陛下一去几个月,是不是将臣妾都忘了!”炀帝说道:“怎么能忘了呢?只是被江都那些山川花柳,一时牵缠住了。”炀帝就夸起了江都,说江都风景秀美,山水清奇,真个是仙都佛国。萧后笑着说道:“肯定是陛下贪恋吴姬越女,所以连山水风景,都看好了。西苑中有五湖北海,怎么就不如江都呢?”萧后就吩咐到西苑摆酒宴给炀帝接风洗尘,于是大家一齐上了舆辇,一同来到西苑。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冬季节,百花已经开过,树木大都已经凋零。炀帝看了,心中很不舒服,就对萧后说道:“不是朕夸江都,不要说那山川之美,就是一朵花儿,也比西苑中红得可爱;就是一枝柳儿,也比苑中绿得可怜,这里真是太寂寞了。”清修院秦夫人说道:“陛下要不寂寞,有什么难的?明天臣妾们给陛下接风洗尘,管叫百花开放就是。”炀帝只当是开玩笑,说着玩的,笑一笑说道:“这样好啊!”炀帝在院中吃了一会酒,可能是旅途劳累,显得无精打采,就和萧后并辇回宫去了。   第二天炀帝正用早膳时候,只见十六院夫人来请。炀帝心里不太愿意去,萧后再三苦劝,炀帝才勉强同萧后上辇。刚走进西苑大门,早望见千红万紫,桃柳争妍,簇簇如锦绣一般。炀帝和萧后都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为何一夜百花开得这般齐整,太奇怪了。”话音刚落,只见十六位夫人,带着许多美人宫女,一齐笙箫歌舞,前来迎驾。到了面前,众夫人一齐问道:“苑中的花柳,和江都相比怎么样?”炀帝又惊又喜,急忙问道:“众妃子有何妙术,使这花柳一夜尽开?”众夫人都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妙术,只是大家费了一夜的工夫。”炀帝问道:“怎么费一夜工夫?”众夫人说道:“陛下不必细问,请摘一两枝看看,便知详细。”炀帝真的自己走到一株垂丝海棠边,用手挽下一枝一看,原来不是生成的,都是五色彩缎细细剪成,拴在枝上的。炀帝大喜,说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又做得这样红娇绿嫩,宛然如生,真是巧夺天工啊!”众夫人说道:“这是秦夫人主意,她让臣妾门和众宫人连夜制成,以供御览。”炀帝直直地看着秦夫人,说道:“昨天朕以为妃子开玩笑,想不到果然有这样的手段,可爱可爱!”炀帝就和萧后一边走一边慢慢地游赏。只见红一团,绿一簇,也不分春夏秋冬;万卉千花,尽皆铺缀,比那天生的更觉鲜妍百倍。 上架感言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历时近两个月,《隋唐秘史》即将上架了,非常感谢大家这两个月的陪伴和支持。《隋唐秘史》是一部关于历史题材的小说,讲述了从隋朝末年到大唐安史之乱这100多年的历史,既有帝王宫廷的详细描写,又有传奇英雄的动人故事。本人查阅大量历史资料,点灯熬油写此书的目的,是想让大家既能轻轻松松了解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又能让自己在各方面有所提高。  本书预计60万字以上,接下来的看点有:  一、 炀帝不但奢侈荒#淫,而且好大喜功,南幸江南以后,又学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为了到江南看琼花,又开凿大运河,致使民不聊生,各路豪杰并起。  二、 炀帝到江南为所欲为,被宇文化及逼迫,上吊自尽,她的嫔妃妻妾的下落,后面有详细的描写。  三、 以李玄邃、单雄信、秦琼、程咬金等豪杰为首的瓦岗英雄,到底结局如何,是不是像一些演义小说描写的那样,本书根据历史资料,有生动详细的介绍。  四、 李世民传奇的称帝经历。  五、 武则天受父子天子宠幸,最后称帝的前前后后。  六、 隋炀帝投胎成为杨贵妃,为炀帝殉情的朱贵儿投胎成为唐玄宗,前世情未了,今世又来续,最后因为安禄山反叛,唐玄宗退位,杨贵妃又上吊自尽。  关于更新为题,尽管本人现实生活中很忙,保证每天至少更新3000子以上,如果有时间尽量多更点,让大家看得痛快。一般情况下不会断更,如有特出情况,如停电什么的,会提前跟大家打招呼。  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订阅,用手中的“月票”激励一下天山谭谈吧,大热天的,的确不容易,大腿都坐麻了。只要您支持,天山谭谈保证让后面的内容更精彩,更新的速度更快。谢谢大家!!!  历时近两个月,《隋唐秘史》即将上架了,非常感谢大家这两个月的陪伴和支持。《隋唐秘史》是一部关于历史题材的小说,讲述了从隋朝末年到大唐安史之乱这100多年的历史,既有帝王宫廷的详细描写,又有传奇英雄的动人故事。本人查阅大量历史资料,点灯熬油写此书的目的,是想让大家既能轻轻松松了解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又能让自己在各方面有所提高。  本书预计60万字以上,接下来的看点有:  一、 炀帝不但奢侈荒#淫,而且好大喜功,南幸江南以后,又学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为了到江南看琼花,又开凿大运河,致使民不聊生,各路豪杰并起。  二、 炀帝到江南为所欲为,被宇文化及逼迫,上吊自尽,她的嫔妃妻妾的下落,后面有详细的描写。  三、 以李玄邃、单雄信、秦琼、程咬金等豪杰为首的瓦岗英雄,到底结局如何,是不是像一些演义小说描写的那样,本书根据历史资料,有生动详细的介绍。  四、 李世民传奇的称帝经历。  五、 武则天受父子天子宠幸,最后称帝的前前后后。  六、 隋炀帝投胎成为杨贵妃,为炀帝殉情的朱贵儿投胎成为唐玄宗,前世情未了,今世又来续,最后因为安禄山反叛,唐玄宗退位,杨贵妃又上吊自尽。  关于更新为题,尽管本人现实生活中很忙,保证每天至少更新3000子以上,如果有时间尽量多更点,让大家看得痛快。一般情况下不会断更,如有特出情况,如停电什么的,会提前跟大家打招呼。  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订阅,用手中的“月票”激励一下天山谭谈吧,大热天的,的确不容易,大腿都坐麻了。只要您支持,天山谭谈保证让后面的内容更精彩,更新的速度更快。谢谢大家!!! 第六十五章 炀帝读史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看了这人工妆成的春色,龙颜大悦,就说道:“蓬莱仙宫,也不过如此!众妃子心灵手巧,巧夺天工,真是一大快事也!”就命令将内务府的金帛珠玉等物,全部拿来,分赏各院。众宫人一齐谢恩。炀帝爱之不已,又同萧后登楼眺望了半天,方才下来饮酒。须臾觥筹交错,丝竹齐鸣,众夫人依次进酒。炀帝心情舒畅,酒饮得十分尽兴。这一场筵宴,吃得欢天喜地,畅意抒情,比昨日大不相同。正是:君王不作穷酸相,才减风光便惆怅。树上新开一夜花,筵前添却千盅量。 炀帝欢饮了半日,已有几分酒意,忽然笑着说道:“秦妃既能出新意剪彩为花,与湖山争胜,众美人还只管唱这些旧曲,太不合适了,谁能唱一个新词,朕就满饮三杯。”炀帝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美人,穿一件紫绡衣,束一条碧丝鸾带,袅袅婷婷,出来奏道:“贱妾不才,愿博万岁一笑。”众人一看,原来是仁智院的美人,小名叫做雅娘。炀帝说道:“好!好!”雅娘走近筵前,轻敲檀板,慢启朱唇,就如新莺初啭一般,唱一曲《如梦令》词儿:莫道繁华如梦,一夜剪刀声种。晓起锦堆枝,笑杀春风无用。非颂、非颂,真是蓬莱仙洞。炀帝听了大喜道:“唱得妙,唱得妙!不可不饮。”当真的连饮了三大杯。萧后与众夫人,也陪饮了一杯。酒刚饮完,只见又一个美人,浅淡梳妆,娇羞体态,轻移那款款的三寸金莲,也出来奏道:“贱妾不才,也有小词奉献,望万岁不要笑话!”炀帝举目一看,却是迎晖院的朱贵儿。炀帝笑着说道:“是贵儿啊,一定更有妙曲。”贵儿不慌不忙,慢慢的移裳换羽,也唱一个《如梦令》词儿:帝女天孙游戏,细把锦云裁碎。一夜巧铺春,尽回枝头点缀。奇瑞、奇瑞,写出皇家富贵。贵儿一唱完,炀帝鼓掌称赞道:“好一个写出皇家富贵!不仅唱得好,歌词描写得也很有韵味。”炀帝又满饮了三杯,不觉笑声哑哑,陶然欲醉。萧后说道:“二美人歌曲虽妙,终究是一人唱,无人和,陛下何不趁着高兴,御制一章,让大家一起唱,以见一时之胜。”炀帝带着三分酒兴,说道:“妙妙!”也不思索,提起御笔便写,倾刻而成《白苎歌》一首。歌词曰:洛阳城边朝日晖,天渊池前春燕归。含露桃花开未飞,临风杨柳自依依。小院花红洛水绿,清歌婉转繁弦促。长袖逶迤动珠玉,千年万岁阳春曲。炀帝写完,萧后与众夫人一齐称诵道:“陛下笔不停缀,文不加点,真天才也!古今帝王,谁人能比!”炀帝笑着说道:“醉后狂歌,不敢言妙。就用这首词酬谢众妃子剪彩的功劳吧。”众宫人又献上酒来,炀帝也不推辞,欢呼谈笑。大家一直痛饮到夜色沉沉,又提着灯来到树下看了一回花,酒宴才算结束。因为炀帝喝醉了,就没有和萧后回宫,留在秦夫人院中歇宿了。正是:剪彩能留客,君王醉不归。只愁今夜里,更化彩云飞。  自从宫人剪彩为花之后,炀帝心中十分快畅,就天天在西苑与众夫人饮酒赋诗作乐。众夫人也都想方设法奉承,只要看见树上一朵花,一个叶,颜色稍微有点淡了,就暗中用新的换上去。所以西苑中天天都是桃红柳绿,一点也不觉得冷淡。炀帝见光景可爱,更加放荡起来,也不论夫人、美人、宫女,只要碰巧遇到,便一概受用;也不管黄昏、白昼、清晨,只要一时兴起,就恣心玩耍。就像狂蜂浪蝶一般,日日在花丛中游戏。天天酒杯不离手,丝竹不停声。众美人见炀帝留心裙带,就想方设法,求新立异来蛊惑炀帝。或是词赋勾挑,或是作嗔弄娇,将炀帝的精神魂魄,都引得虚飘飘不知着落在何处。正是:红裙原是迷魂阵,况复柔魂不耐迷。终日昏昏君莫笑,已拼白骨委沙泥。因为秦夫人有剪彩为花的巧思,所以炀帝常常临幸。这一天,炀帝与秦夫人吃了几杯酒,手拉着手走出院来,沿着那条长渠看流水玩耍。原来这清修院四周都是乱石,没有出路,只能摇着小舟弯弯曲曲地进出。里面种着很多桃树,仿佛就是桃花源的光景,不但优雅,而且很有情致。二人正在游玩,忽然看见水渠中荡荡漾漾,飘出几瓣桃花来。炀帝急忙用手指着说道:“有趣!有趣!”心里怀疑是秦夫人剪彩做的。话音未落,只见这几片刚流过去,上边又有一阵桃花飘来,还有许多胡麻饭夹杂在中间。秦夫人看了,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哪个做的?”炀帝笑着说道:“不是你的杰作,还能有谁?”秦夫人很严肃地说道:“妾真的不知道。”炀帝不相信。秦夫人急忙叫宫女用竹竿打捞。捞起来一看,却不是剪彩做的,瓣瓣都是真桃花,还微微带着香气。炀帝也吃了一惊,说道:“这是谁又来作怪了!”秦夫人说道:“不会是这条渠与哪个仙源相接吧?”炀帝笑着说道:“这渠是朕新挖的,只和西京的太液池相接,哪里有什么仙源?”秦夫人说道:“如果不是和仙源相接,现在大冬天的,怎么会有真桃花流出来呢?”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又笑,想了又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夫人忽然说道:“有办法了。”炀帝问道:“有什么办法?”秦夫人说道:“妾与陛下撑一支小舟,沿渠一路找寻上去,自然有个源头。”炀帝说道:“妃子说得有理。”于是二人一同上了一支小船,叫一个宫女撑着篙,穿花拂柳,沿着那条渠,弯弯曲曲地寻找起来。只见水面上,或一片、或两瓣,断断续续,都是桃花。炀帝叫将小船捡有桃花的地方走。过了一条小石桥,转过几株大柳树,远远望见一个女子,穿一领紫绢衫子,站在水边。小船向着那女子撑去,走近一看,原来是妥娘正在那里往水里撒桃花。正是:娇羞十五小宫娃,慧性灵心实可夸。欲向天台赚刘阮,沿渠细细散桃花。  炀帝看见是妥娘,笑了起来,说道:“我道是哪个?原来又是你这小妮子在此弄巧。”妥娘笑吟吟地说道:“若不是这几个桃花片儿,万岁此时不知在哪里受用去了,怎么肯撑这小船来寻找妾?”炀帝笑着骂道:“就你这小妮子晓得这般作怪,还不快上船来!”妥娘上了船,秦夫人问道:“别的都罢了,只是这桃花瓣儿,是从何处弄来的?”妥娘笑着道:“这还是三月里树上落下来的,妾闲着没事,捡了一些,放在了蜡盒儿里面,想不到留到现在,还是鲜的。”炀帝说道:“留花只是偶然,你小小年纪,又没有读书识字,如何知道桃花源的故事?又将胡麻饭夹在中间?”妥娘笑着说道:“小女子书虽然读得不多,桃花源记也曾看过,万岁欺负妾不识字。”秦夫人就问道:“桃花源的故事,说得很渺茫,不知史书上有没有记载?”炀帝说道:“《汉书》、《晋书》,朕曾看过,都没有记载,只有《秦史》,朕不曾留心。”炀帝就要叫近侍把书拿来看看。秦夫人说道:“书在哪里?”炀帝说道:“观文殿里就有。”秦夫人说道:“不如一起去看看吧?”炀帝就叫了一支大船,乘船来到观文殿。这观文殿里有五库图书, 孔孟之道,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炀帝到了殿中,便叫取《秦史》来看。掌管图书的太监慌忙将《秦史》取了出来,排在龙案之上。炀帝与秦夫人各取一册观看。看了一册,没有看到桃花源的事迹。炀帝又拿一册来看,却是始皇的本纪,原无心要看,因扫视了两行,见他巡行天下,封禅泰山,辉煌一时,心中有几分羡慕,就只管看了起来。忽然看到秦始皇征集天下人夫修筑万里长城这一段,感到非常畅快 。猛然拍案说道:“英雄作事就是不一样!”秦夫人问道:“哪个英雄,作何事业?”炀帝说道:“秦始皇为了防胡人南犯,就筑起了万里长城,为后世造福。如果不是真正英雄,如何有这等魄力!如果让后来的那些庸俗的天子来做,一定会大惊小怪,也不知有许多议论。”秦夫人说道:“陛下的见识远远高于寻常之人,只是不知道这一道长城,现在还有没有用?”炀帝说道:“怎么没有用!从秦朝到现在,七八百年,胡骑不能长驱直入,都是因为长城的功劳。”秦夫人说道:“既然有七八百年了,只怕都崩塌损坏了吧。”炀帝说道:“正是,朕也想到这里,如果是坏了,就可惜了他的盖世功劳,朕决定要替他修补修补。”一时说得高兴,也不查什么桃花源了。就别了秦夫人,上辇回宫。炀帝坐在偏殿中,宣群臣来商议,炀帝说道:“秦始皇这条长城,乃是西北一带的保障,最近听说有些地方已经损坏,这是大事,各位爱卿为何不奏闻,早加修葺,以壮天朝威武。”丞相宇文述奏道:“长城有些地方早就崩塌了,因为历朝历代没有明主,所以无人修葺。这是国家大事,臣等不敢轻易议论。今日幸亏陛下英明,考虑到这个事,如果愿意加以修缮,让它焕然一新,真是万世苍生之福也。”炀帝大笑,说道:“此城朕如果不修,还有谁愿意修!”炀帝就传旨让尚书左仆射苏威为修城都护,司农卿宇文弼为修城副使,提调江、淮、吴、楚、襄、邓、陈、蔡各州,征集天下人夫一百二十万,修筑长城,钱粮随处支给,限两个月完工,违旨者斩。苏威上次因为高颍、贺若弼的事,被贬回老家,后来因为虞世基、宇文恺推荐,又官复原职。苏威是否愿意领旨修长城,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章 戏耍嫦娥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苏威听说让他去修筑长城,急忙出班奏道:“老臣听说秦始皇在边塞戈壁上修长城,连绵一万余里,浪费了无数的钱粮,让天下百姓疲惫不堪,致使男人离家,妇女守寡,子女孤单,怨气冲天,哭声满野。所以盗贼蜂起,楚汉兴兵,长城还没有筑完,秦始皇父子都因此丧命,江山社稷已经属于别人的了。历代的圣君,都引以为戒。陛下为何听狂夫之言,无缘无故兴起这么大的工程?如果陛下硬要修筑长城,只怕天下比秦朝败亡的还要快!希望陛下再好好考虑考虑。”炀帝大怒,说道:“先前朕要选美女。你说选了美女,国家就要败亡,朕如今五湖十六院,两京四十九座离宫,里面的美人艳色,不下几万,国家却日益强盛,为何不见败亡?朕现在要修筑长城,建万世之基,你怎么敢又来拦阻!”苏威说道:“臣的忠言陛下不听,如果让臣去修长城,臣就是死也不会领旨。”炀帝说道:“满朝这么多臣子,难道只有你会修吗!”炀帝一怒之下,叫左右将苏威赶出朝堂,改命宇文弼为修城都护,又任命宇文恺为修城副使,一定要修得坚固齐整,二人谢恩领旨,走马上任去了。一时文书满天飞,征集人夫,起吊钱粮。西边从榆林开始,东边直到紫河为止。一路逶逶迤迤,足有万里。凡是颓败和崩塌的地方,都修整好了。有些地方损坏得十分厉害,就重新筑垒。可怜朝廷动这一场大工程,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累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后人有诗感叹:禹王治水争言利,炀帝修城尽道荒。功业相同仁暴异,须知别自有商量。宇文弼与宇文恺不管百姓死活,只是一味地用严刑重法催督。毕竟隋朝那时候还很富裕,被他二人昼夜苦逼,真的不到两月,就将一条万里长城,修得齐齐整整。二人写表申奏炀帝。炀帝看了表文,非常高兴,说道:“朕的功劳不比秦始皇差!”于是就加升宇文弼和宇文恺的官爵,厚赏了督工士卒,还要发车驾北狩,巡视长城。萧后谏道:“现在天气炎热,恐怕陛下受不了,还是等到秋天来了,天气凉爽的时候再去巡狩吧。”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有理。”就同萧后驾着两乘小香车,到景明院来纳凉。原来这景明院是西苑中的第一院,大门虽然朝向龙鳞渠,进去以后是三间大殿,却是向南,正面对着北海,窗户又大又宽敞,被那北海里的南风一吹,夏天非常凉爽宜人。院主梁夫人看见炀帝和萧后来了,赶紧接住,先拿出时鲜瓜果,让炀帝、萧后小饮几杯,也不吹,也不唱,只是烧些好香,煮些好茶,说些可喜的闲话戏耍。炀帝被南风吹得畅快,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当年舜王在慢慢长夏的时候,披衫衣鼓琴,与娥皇、女英二人相从为乐,传为千古美谈。朕今天身披单纱,御妻和妃子就像娥皇、女英。但是很惭愧,朕不会鼓琴,更不会奏南风之曲。”梁夫人说道:“何必一定要相同?舜王有南风之曲,妾记得陛下也有白苎之歌,曾经教会杳娘,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何不把杳娘召来歌一曲,远追舜帝之风?炀帝笑着说道:“朕已经忘了还有这首歌,爱妃倒还记得。”就叫近侍去召杳娘。杳娘乃是文安院的美人,年龄虽然很小,却知书识字,长得柳眉杏脸,柔媚可人。炀帝又爱她的模样,又重她的聪明,只要作了歌儿词儿,都叫她记着,就像炀帝的一个锦囊。她的确很聪明,凡有诗词,只要炀帝读过一篇,她就记在心里,终生不忘。杳娘听说炀帝召她,慌忙重理乌云,轻施粉黛,和近侍一起来到景明院见炀帝。炀帝问道:“朕到江都去的时候,曾经作了一曲白苎歌,你还记得么?”杳娘说道:“陛下金玉之章,妾时时吟诵,怎么不记得!”炀帝很高兴,说道:“既然记得,可以唱一唱给朕听听。”杳娘领旨,就轻启朱唇,轻轻地按着节奏唱了起来:梅黄雨细麦秋轻,枫树萧萧江水平。飞楼倚观轩若惊,花簟罗帷当夏清。 菱潭落日双凫舫,绿水红妆两摇漾。还似扶桑碧海上,谁肯空歌采莲唱。杳娘唱完以后,炀帝大喜,说道:“朕已经忘了,多亏你记得一字不差,太聪明可爱了!”炀帝就将自己用的一把龙边金扇赏了她。杳娘正要谢恩,忽然一阵荷风从帘外吹来,吹得满殿生香。萧后说道:“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太有趣了!”炀帝忙叫人卷起帘子,拉着萧后的手走出殿外来看。只见有三二十只小船,船上满载荷花,许多美人坐在船中间,齐唱采莲歌,飞也似的往北海中摇来。原来都是十六院美人宫女,因为夏日漫长,闲着没事,大家相约到五湖中采莲玩耍,太阳快要落山了,又起了风,大家正要回去,所以满船的香气随着风儿飘入殿来。炀帝一看,笑着说道:“这些宫女人,倒会取乐子。”萧后也笑着说道:“都是陛下教养之功。”炀帝又笑着说道:“多亏御妻心宽不妒。”二人正在说笑,船上的人看见了炀帝,就不回去了,一齐争先恐后,乱纷纷地朝这边摇来。摇到前面一看,大家的漂亮裙子都被水溅湿了。炀帝和萧后鼓掌大笑,叫众人上殿来,每人赏酒三杯,然后散去。 梁夫人见炀帝开心地玩了半天,酒都醒了,连忙又劝酒。炀帝心里高兴,又见殿中凉风习习,没有一点暑气,同萧后、梁夫人说说笑笑,不觉又吃了个烂醉。大家起来迎着风站了一会,忽然困倦起来。炀帝就同萧后到碧纱厨去睡觉去了,梁夫人也在旁边的床上躺着。 炀帝一觉醒来,微微的月色已照在纱厨之上,看看萧后与梁夫人,她二人还在甜甜地睡着。炀帝一个人轻轻走出殿来,宫女看见,就要去叫梁夫人,炀帝摇摇头不让。炀帝喝了一杯茶,独自走出院去。王义看见了,随后跟来。此时天气很热,又有淡淡的月光,各个宫院里大都没有点灯。炀帝带着王义,信步各处闲走,也不问是哪里。忽然一阵凉风,吹得梧树叶儿沙沙作响。炀帝知道是秋声院,就绕着那片梧树,转入院中。原来秋声院夫人姓李,小名叫做庆儿,为人性格温柔,从不与别人争宠,因此炀帝十分喜欢她,只叫她的小名。庆儿贪图凉风,此时正在南轩帘下酣睡。炀帝来到院中,不见一人,就悄悄地走了进来。来到南轩,看见庆儿仰面躺着。炀帝正要伸手戏弄一下她,忽然露出月光,正照着庆儿脸上,只见她喘息急促,身体不停地发抖,就像要喊叫的模样。炀帝知道她是被梦魇住了,急忙叫王义将她唤醒。王义走到跟前,连叫了七八声,庆儿这才醒来,满身是汗。炀帝亲自将她扶起来,庆儿坐了半天才清醒过来,说道:“妾梦中被魇住了,如果不是陛下唤醒,此时心都碎了。”炀帝笑着说道:“梦见什么了,这么慌张!”庆儿说道:“妾梦见陛下有些不吉,妾不敢说。”炀帝笑着说道:“圣天子有百神相助,怕什么不吉!说出来又有什么?”庆儿说道:“妾梦见陛下和往常一样,拉着妾的手,到十六院去闲游,一院一院游过来,都照旧是笙箫歌舞,想不到游到第十院,陛下正在殿上饮酒,忽然半空中一条白龙从云彩里挂了下来。团团围绕在陛下的脖子上,一会又飞上了天,突然不见了;忽然回头,又见殿四角上开了无数的李花。将陛下围在中间;陛下正看花饮酒,又忽然一阵风起,再看那花时,却不是李花,都是烈腾腾的火焰,顷刻间殿宇被烧着,陛下却坐在火焰之中,不能出来。妾吓得魂飞魄散,四下呼人救护。正在危急之时,却让陛下唤醒了。此梦不知主何吉凶?”炀帝沉吟了半天,自家也知道有些不祥,为了安慰庆儿,反而牵强解说道:“这是大吉之兆。”庆儿说道:“何以见得?”炀帝说道:“龙乃君侯之象,白龙盘绕,四海来朝也;李花围绕,富贵可知。梦见人死,主此人大吉。火有威烈之势,朕坐其中,是掌控天下威烈之权。不是大吉又是什么?”庆儿听了,转忧为喜。王义奏道:“梦幻虚无,吉凶难料,希望陛下修德慎行。”炀帝说道:“言之有理。”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两对碧纱灯笼,照入院来。原来是萧后与梁夫人睡后醒来,不见了炀帝,有人看见到秋声院去了,所以找寻而来。庆儿望见是萧后,慌忙起身来迎。萧后走到面前,炀帝笑着问道:“朕看御妻睡得很香,悄悄走来,怎么知道在这里?”萧后笑着说道:“妾梦见陛下悄悄躲起来了,所以同梁夫人也悄悄寻来。”炀帝笑道:“庆儿的梦才说完,又到御妻来说梦了。”萧后问道:“李夫人做了什么梦?”庆儿又将前梦细说了一遍。萧后又问道:“此梦主何吉凶?”炀帝就将解梦的话,也说了一遍。萧后说道:“既是大吉之梦,为何不拿酒来贺喜!”大家一齐笑起来。庆儿当真叫人去摆酒宴。大家也不点灯,就在月光之下,团团而坐。天上有些云彩,月光朦朦胧胧的,坐了一会,不知不觉云彩已经散了,月亮就如金镜一般,照得南轩如同白昼。炀帝笑着说道:“嫦娥这般有情,知道我们在此饮酒,所以放出这样皎洁的月光。”萧后也笑着说道:“嫦娥又说陛下有情,知道她月宫寂寞,所以摆酒在此陪伴。”梁夫人说道:“嫦娥如果真的有情,何不下来共饮一杯?”大家正一边饮酒一边开玩笑,只见庆儿用手指着天上说:“你看嫦娥当真飞下来了。”炀帝与萧后急忙抬头观看,只见月亮周围拥起几百条彩云,红黄辉映,就如五色的绸缎一般。一刹那,忽见一片彩云团团如盖,从月中飘飘漾漾飞了下来。快到面前的时候,再仔细一看,不是彩云,却是一个仙女,骑着一只彩凤,朝院中飞来。不多时,刚好落在席前。炀帝仔细一看,只见那仙女长得十分漂亮,别有风情,和人间的美女大不一样。 那仙女下了彩凤,直接走到炀帝、萧后面前,深深施礼一拜。炀帝又惊又喜,慌忙同萧后起身还礼,问道:“仙子莫非月中嫦娥?”那仙女说道:“妾不是嫦娥,乃是嫦娥的侍女,嫦娥听说皇帝得一佳梦,特令妾来祝贺。”炀帝大喜,说道:“嫦娥乃是月中天仙,朕不过是人间帝主,仙凡有别,怎么能当得起如此用情!”仙女说道:“人间帝主,非有仙骨,不能得也,何分彼此?”炀帝见仙女神情潇洒,不觉淫心勃动,就笑了笑,说道:“既然仙子下临,就和朕坐在一起如何?”仙女说道:“这个如何使得!皇帝太轻薄了。”炀帝笑着说道:“什么轻薄不轻薄的,不过片时欢乐而已!”炀帝就要伸手来搀。仙女说道:“皇帝不要忙,嫦娥马上就来了。”炀帝急忙抬头观看,那仙女早已跨上彩凤飞走了。 第六十七章 夫人自尽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话说炀帝正在秋声院赏月饮酒,忽然一个仙女从月宫中飞下来,正要戏耍她一番,想不到被她哄骗,一回头的功夫,那仙女已经跨上彩凤,飞到梧桐树上,说道:“皇帝戏侮仙使,难道不怕得罪嫦娥!”炀帝慌忙笑着说道:“冒触仙子,朕虽然多有得罪,但好色乃人之常情,嫦娥或许能够原谅我。”仙女说道:“皇帝的后宫之中,已经有了嫦娥,只是你不能识别,却又妄想天上的嫦娥,为何舍近求远呢!”炀帝说道:“仙子开玩笑,宫中女子差不多都被朕临幸遍了,哪有嫦娥?”仙女笑着说道:“不久以后你就知道了。就是皇帝十年的荣华富贵,此人也能预先知道。”那仙女说完,驾彩凤腾空飞去。炀帝想要再问问,那仙女已经飞入云中,看不见了。炀帝与萧后众人就像做梦一般惊讶了半天,说道:“居然有这样的奇事!”萧后说道:“莫非是谁弄的幻术?”梁夫人说道:“大家明明亲眼所见,怎么会是幻术?”炀帝说道:“昔日传言西王母降临汉宫,都认为不可能,如果以今天这事看来,应当确有其事。”大家十分欢喜,一直痛饮到月色西沉,才各处散去。 第二天,因为昨夜有彩凤栖在梧桐之上,炀帝就把秋声院改名为栖鸾院。又因仙子说宫中自有嫦娥,又把宦官许廷辅叫来,对他说道:“朕好久没有到后宫去了,恐怕有绝色佳人漏掉了,你现在可以去仔细地挑选一下,如果有美貌的佳人,立即送入西苑备用,不许漏掉一人。”许廷辅领了圣旨,立即就来到后宫采选。原来许廷辅是个好利之人,炀帝派他去各地选美女的时候,他专门诈骗民财。有图女儿富贵要入选的,他却嫌长道短,不肯选入;有舍不得女儿入宫的,他却指名道姓,定要选来,也不知诈骗了天下多少金钱。回朝的时候,炀帝说他选女有功,又加官厚赏,所以他十分得意。这一次恰好炀帝又派他到后宫采选,因为他前面都得了好处,这一次怎么能愿意白选呢?许庭辅来到后宫,就装模做样,立起了规矩:有礼物送他的宫女,他就来看看;如果是没有礼物,任她长得貌若天仙,也都高高搁起。况且那后宫很大,嫔妃彩女数不胜数,就是少选了几人也不好查。因此这些宫女虽然心里不爽,也无可奈何,只得取下耳环,摘下首饰,或是珠翠,或是金玉,都暗暗求人送他,许庭辅才肯来看一看。如果选不上,只当白送,自认倒霉;如果是选上了,他就会想方设法要上很多礼物,方才替她列上一个名字。选了一个多月,只选有一百多名。送到西苑来见炀帝。炀帝看见都很平常,便胡乱分拨各处,心里只认为后宫没有十分绝色的女子,也就罢了。谁知真正有色的妇人,就像真正有才的男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肯花冤枉钱去巴结小人,以图进幸。所以往往死得可怜可惜,让后人伤心。这后宫中有一个侯夫人,不仅长得天资国色,百媚千娇,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天资聪颖,识字能诗。自十五岁被选入宫来,仗着自己有才有色,又知道炀帝喜色怜才,自认为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谁知进宫三年,从没有见过君王一面。日日只是焚香独坐,夜夜只是掩泪孤吟。打扮得花香柳绿,毕竟没人看见;尽管床宽被暖,仍旧是一人独眠。过了黄昏,又是长夜;才经春夏,又历秋冬。也不知熬过了多少凄凉,也不知忍受了许多寂寞!天晴还好打发,到了那凄风苦雨之时,真是寂寞难耐,魂断骨惊,就是铁石人也打熬不住。白天还可以勉强度过,到了那灯昏梦醒的时候,真是一泪千行,哪里还顾得了性命!正是:世间多少伤心境,唯有长门最可怜。无命有才空堕泪,不如一死谢苍天。  侯夫人起初还爱惜自己的容颜,强忍着寂寞去调脂弄粉,希望能够偶然遇到天子。怎禁得起日月如流,一日一日只管空度过去。不觉暗暗的香消玉减,虽有几个相好的姊妹时常来劝慰,怎奈愁人劝说愁人,反而增添了一份凄惨。后来听说炀帝有旨亲自来后宫采,侯夫人又空喜欢了一场。想不到只选了一两宫,因炀帝不中意,又停止了。这一回又听说许廷辅来选,侯夫人不免又动了一片亲近天子的念头,谁知不送礼物,许廷辅不肯来选。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天既然让我如此薄命,为何又给了我这样的容貌!”一个心腹宫女说道:“夫人何必自寻烦恼!你有的是珠玉,何不拿几件去送他,如果能够见了万岁,就不愁富贵了!”侯夫人说道:“我听说汉朝的王昭君,宁可点痣,也不愿意拿千金去贿赂画师,虽然一时被埋没,远嫁单于,后来琵琶青冢,倒落了个不朽的芳名。谁不怜她惜她,被传为千古的美人。我纵然不如昭君,如果要我拿珠玉去贿赂小人,以邀宠幸,实在感到羞耻。”宫女说道:夫人如果如此固执,岂不辜负了这般漂亮的容颜!”侯夫人含泪说道:“我怎能不知!但恨生来命薄,即使见了君王也是枉然,到不如猛拼一死,做个千载伤心之鬼,也比忍受这宫中寂寞强。”宫女知道不可勉强,只得听天由命。又等了几天,听说许廷辅早就选好了一百多人,已经送到西苑去了。侯夫人的一线希望又落了空,就大哭一场,说道:“我这一辈子也见不到君王了!若要君王看到我,只有在我死了以后了。”说完又哭。这一天茶饭都没有吃,独自走到镜台前,打扮得齐齐整整,又自己做了几幅乌丝彩纸,把平日寄兴感怀的诗句,捡了几首,写在上面。然后将写有诗句的彩纸装进一个小锦囊里,系在左臂上,其余的诗稿都投在火中烧了。又孤孤零零地四下里走了一圈,又呜呜咽咽地倚着栏杆哭了好久。天黑以后,侯夫人悄悄掩上房门,又哭个不停。虽然有几个宫女陪伴,因见她悲伤惯了,也没有特别在心。三更过后,侯夫人真是伤心透了,就将一幅白绫悬于梁上,自缢而死。正是:人生最苦是伤心,心到伤时苦莫禁。酸入肺肠犹可转,痛沉骨髓更千寻。香魂已断愁还在,玉貌全销怨尚深。试吊长门风与月,悲悲冷冷到如今。又云:  仇仇造物恨苍天,玉美如何不保全!既是命如云影薄,不应颜比月华鲜。闲追旧事真堪痛,细读新诗更可怜。谩道君王能好色,宫中失却小婵娟。几个宫女听见声音不对,慌忙跑进来救。解下来的时候,早已香消玉碎,呜呼哀哉,大家顿时哭作一团。等到第二天一早,宫女们不敢隐瞒,只得来报告萧后,萧后立即派人来看。被派来的宫女在侯夫人的左臂上发现了一个锦囊,就取了下来,送给萧后。萧后打开一看,原来是几首诗句,又照旧放在囊中,叫人送给炀帝。这一天炀帝正在宝林院与沙夫人谈论古今的得失,炀帝说道:“殷纣王只宠幸一个妲己,周幽王只喜欢一个褒姒,就把江山丢了,朕今日佳丽成行,而天下稳如泰山,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沙夫人说道:“这是因为殷纣王、周幽王只宠幸一人,不顾天下,所以丢了江山。如今陛下南巡北狩,留心治国,天下岂不安稳!至于闲暇之时,宫中行乐,妃妾虽然很多,却都能得到陛下的宠幸。”沙夫人想了一会,又说道:“只宠幸一人叫做私爱,普同雨露叫做公恩。这就是纣、幽之所以灭亡,而陛下之所以江山稳固的原因。”炀帝大喜,说道:“妃子之论,深得朕心!朕虽有两京十六院,无数奇姿异色,朕都一样对待,从未冷落了一人,使她们各得其所。所以朕所到之处,都欢声笑语,有恩无怨。”二人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好萧后派的宫女送来锦囊,还报告了侯夫人的事。炀帝以为只是寻常妃妾,死个把也无所谓,还笑着打开锦囊来看,等到打开一看,见是几幅绝精的乌丝彩纸,齐齐整整写着诗词,而且字体端正,笔锋清劲,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先展开一幅来看,是《看梅》诗二首。其一云: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其二云:香清寒艳好,谁惜是天真。玉梅谢后阳和至,散与群芳自在春。炀帝看了以后,大吃一惊,说道:“宫中怎么还有这么有才的妇人!”急忙又展开第二幅来看,却是《妆成》一首、《自感》三首。《妆成》云: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自感》云: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其二云: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庭花方烂漫,无计奈春何!其三云: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不及闲花草,翻成雨露多。炀帝见了,跺着脚连连说道:“可惜可惜!”再展第三幅看时,却是《自伤》一首。云:初入承明殿,深深报未央。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王。春寒入骨清,独卧愁空房。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伤。平日新爱惜,自待聊非常。色美反成弃,命薄何可量?君恩实疏远,妾意徒彷徨。 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此方无羽翼,何计出高墙。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栋上,肝肠如沸汤。引颈又自惜,有若丝牵肠!毅然就死地,从此归冥乡。  炀帝还没有读完,就潸然泪下,说道:“这都是朕的过错!朕如此爱才,想不到宫闱中倒失去了一个才妇,太可惜了!”炀帝擦擦眼泪,又展开第四幅看时,却是《遗意》一首:秘洞扃仙卉,雕窗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欲知炀帝看了诗以后反应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章 又得佳丽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看了第四幅彩纸上的诗以后,勃然大怒,说道:“原来是这厮误事!”沙夫人问题:“是谁误事?”炀帝说道:“朕上个月曾叫许廷辅到后宫采选,他为何不选此人!其中一定有弊。这诗又说‘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明明是怨许廷辅不肯选她,所以含愤而死。”炀帝说完,就要叫人捉拿许廷辅。沙夫人劝道:“许廷辅只知道观看容貌,哪里知道她的才华。侯夫人虽然很有才华,就是不知道容貌怎么样?陛下何不派人去看看,如果是容貌一般,还可以宽恕;如果才貌俱佳,再捉拿他也不晚。”炀帝说道:“如果不是个绝色佳人,哪里能写出这样美的诗句!既是爱妃这么说了,朕就亲自去看看。”炀帝说完,就别了沙夫人,立即乘辇回宫。萧后接住炀帝,两人一同去了后宫。到了以后,只见侯夫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虽然死了,却打扮得齐齐整整,面容就像还活着的一般,腮红颊白,就像一朵含露的桃花。炀帝看了,也不怕弄脏了身体,走近前来,用手抚着她的尸骨,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道:“朕如此爱才好色,没想到在宫闱中却失去了爱妃,爱妃这么有才有色,咫尺之间却不能和朕相逢。不是朕辜负爱妃,是爱妃生来命薄;不是爱妃见不到朕,是朕生来的缘分浅。爱妃在九泉之下一定不要埋怨朕无情。”说了又哭,哭了又说,絮絮叨叨,就像孔夫子哭麒麟一般,十分凄切。 萧后劝道:“死者不能复生,愿陛下保重。”炀帝这才止住了哭声,说道:“这都是许廷辅这厮,误我大事!”炀帝立即传旨捉拿许庭辅,让人仔细审问,定罪下狱。一面叫人准备衣衾棺椁,安葬侯夫人,又叫宫女寻找侯夫人留下的诗稿。宫女回奏道:“侯夫人曾经做了很多诗,临死这一天,哭了一场,然后全部都烧毁了,没有留下什么诗稿。”炀帝痛惜不已。萧后急忙备下酒宴给炀帝解闷。炀帝一边饮酒,一边将侯夫人的诗笺放在席上,看了又看,读了又读。看一遍,说一遍可惜;读一遍,道一遍可怜,十分珍重爱惜。就吩咐让朱贵儿、杳娘、雅娘众美人,翻入乐谱,以备时时歌唱。萧后见炀帝闷闷不乐,只是一个劲地劝酒。炀帝吃到半酣之际,更加思念侯夫人。就叫人取来纸笔,自己做了一篇祭文祭奠侯夫人。祭文道:呜呼妃子,痛哉苍天!天生妃子,胡为不全?容兮佼佼,才兮仙仙。奈何无禄,不享以年。十五入宫,二十归泉。长门五载,冷月寒烟。既不朕遇,谁能妃怜! 呜呼痛哉,一旦自捐!览诗追悼,已无及焉。岂无雨露,痛不妃沾。虽妃之命,实朕之愆。悲抚残玉,犹如花鲜。  不知色笑,何如嫣然!泪下成血,心伤如煎。纵有美酒,食不下咽。非无丝竹,耳若充悬。妃不遇朕,长夜孤眠;朕不遇妃,遗恨九泉。 朕伤死后,妃苦生前。死生虽隔,情则不迁。千秋万岁,愿化双鸳。  念妃香洁,酹妃兰荃。妃其有灵,来享兹筵。呜呼哀哉,痛不可言! 炀帝做完了祭文,自己朗诵了一遍,萧后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说道:“陛下为何如此多情!”炀帝说道:“不是朕多情,情到伤心处,不能自已。”就叫一个太监拿来一坛酒,把祭文在侯夫人的灵前烧了。十六院夫人听说炀帝为侯夫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也都准备了礼物前来祭吊。萧后见众夫人都去参加了葬礼,也只得拿些香烛纸帛,派人去祭吊。炀帝又命令侯夫人老家所在的郡县官,厚厚抚恤她家父母。侯夫人生前虽然没有享受荣华富贵,死后倒也非常风光。正是:莫道红颜金薄命,人情到底惜芳魂。生前纵未君王宠,死后犹沾雨露恩。却说许廷辅被捉拿以后,被刑官三拷六问,实在熬炼不住了,只得将索骗金钱礼物,才肯来选的事情一一招出。刑官得了口供。急忙上本奏知炀帝。炀帝大怒,说道:“这厮原来如此大胆!”就要叫人把许庭辅发到东市腰斩,众夫人却再三苦劝。原来这十六院夫人,都是许廷辅选来的,今日被天子恩宠,不免打心眼里感谢他,所以才尽力替他说好话。炀帝说道:“如果不斩了他,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侯妃!既然众妃苦劝,免他身首异处,一刀之苦。”炀帝说完,就批了一道圣旨,赐许廷辅狱中自尽。正是:只倚权贪利,谁知财作灾!虽然争早晚,一样到泉台。炀帝即使是把许廷辅赐死了,心里还是非常思念侯夫人。虽然众夫人百般劝慰,炀帝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萧后说道:“前面月中仙子曾说宫中自有嫦娥,现在已经验证了。但是侯夫人既然已经死了,想也没有用,为何不到后宫再去选选?或者有更漂亮的也不一定。”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有理。”就一同到后宫来选,怎奈后宫有千宫万殿,怎么能够全部都选呢!来选的未必漂亮,漂亮的未必来选。炀帝心生一计,吩咐向各宫传旨,不论夫人、贵人、才人、美人、嫔妃、彩女、或是有色,或是有才,或是能歌,或是善舞,凡有一才一伎之长者,都允许报名参选,朕亲自看了以后录用。有能推荐一人者,赏千金,推荐错了也不怪罪。这道圣旨一出,不几天,也有能诗的,也有善画的,也有能吹弹歌舞的,也有会踢球的,都纷纷前来献伎。炀帝大喜,就命令在显仁宫大殿上摆下酒宴,召萧后与十六院夫人,都一起来面试众人。这一天,炀帝与萧后并坐在上面,众夫人都罗列坐在两旁,下面排着几张长书案,将笔墨纸砚和笙箫弦之类都放在上面。能诗的,炀帝就出题目,叫她吟咏;会画的,炀帝就说个景致,叫她摹写;能吹的,就叫她吹;能唱的,便叫她唱。一霎时,笔墨纵横,珠玑错落,宫商递奏,鸾凤齐鸣,就像开科大选一样,真的是非常壮观。 炀帝看见一个个伎艺超群,容颜出众,满心欢喜,说道:“这一次采选,应当不会有遗漏了!”炀帝每人赐酒三杯,拿过名单,或封美人,或赐才人,共选了二百多人,都被送入西苑备用。此时还剩下一个美人,也不作诗,也不写字,也不歌,也不舞,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炀帝又仔细将她一看,只见那女子:貌潇洒而品异,神清俊而骨奇。  不屑人间脂粉,翩翩别有丰姿。炀帝急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人都献诗献画,争娇竞媚,你为何不言不语,站在一旁?”那美人见炀帝开口问她,她不慌不忙,慢慢地走上前来答道:“妾姓袁,小字叫做紫烟。自幼入宫,从来没有见过天子的容颜。今蒙圣恩采选,所以冒死前来应选”。炀帝说道:“你既然来了,定有一长之伎,何不当场献上,让朕与娘娘赏鉴。”袁紫烟说道:“妾虽然有些才能,并非是艳舞娇歌,可以娱人耳目。”炀帝说道:“既然不是歌舞,那又是什么技能,你可以仔细地给朕说说。”袁紫烟说道:“妾自幼喜好天文玄象,一切女子应该学会的东西,都丢弃了。所以现在没用别的才能,只能观星望气,识五行之消息,察国家之运数。”炀帝大惊,说道:“这可是圣人的学问啊!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何能够参透!”袁紫烟说道:“妾小时候曾经遇到一个老尼姑,她说妾长得眼有神气,可以观天。就教妾璇玑玉衡,五纬七政之学。又告诫臣妾:‘学会了这个,后来可以做天子的老师。’妾每天早晚都仰观天象,所以略知一二。”炀帝大笑,说道:“朕自幼无书不读,只有天文这一项没有太多的研究。朕曾经询问那些掌管天台的官员,怎奈他们指东划西,只是糊糊涂涂,不肯说明白。所以他们说什么灾祥祸福,朕一直不太相信。现在既然你能识天文,朕就在宫中盖起一座高台,封你为贵人,专门管理内司天台的事务,朕也能时时仰观天象,岂不痛快!”袁紫烟慌忙谢恩。炀帝就让她列坐在众夫人的下首。萧后祝贺道:“今天的采选,不仅得到了许多佳丽,又得袁贵人一内助,可见陛下太有福了。”炀帝大喜,一直和大家饮酒到深夜。第二天,炀帝就传旨叫相关部门在显仁宫东南角起造一座高台,多高多宽,都按照外面天文台的标准。众官领旨。真个是朝廷有倒山之力,不到半个月,高台已经建造完毕。炀帝见了大喜,当天晚上就让人在高台上摆下酒席,召来袁紫烟一同登上高台,想看看天象到底如何。欲知天象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章 夜观天象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袁紫烟和炀帝并肩坐在高台之上,一边饮酒一边用手指着天上,告诉炀帝哪是三垣,二十八宿又怎么分辨。炀帝问道:“三垣是什么?”袁紫烟说道:“三垣就是紫微、太微、天市三垣。紫微垣,是天子所在的星宫;太微垣,是显示天子发号施令,各方诸侯是否服从的所在;天市垣,是显示天子是否掌握大权的所在。星明气朗,则国家享和平之福;彗星侵犯,则社稷有变乱之忧。”炀帝又问道:“二十八宿又是什么?”袁紫烟说道:“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按东方苍龙之象;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按北方玄武之象;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按西方白虎之象;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按南方朱雀之象。二十八宿,环绕天空,分管天下各个地方。如果有彗星侵犯哪一座星宿,就知道哪个地方有灾,或是兵变,或是水患。都以青、黄、赤、白、黑五色来分辨。”炀帝又问道:“帝星在哪里?”袁紫烟用手向北指着说道:“那紫微垣中一连五颗星,最前面的那颗星主月,是太子星;第二颗又红又大的星星主日,就是帝星。”炀帝看了一会,说道:“为何帝星一直在摇动?”袁紫烟说道:“帝星摇动无常,主天子好游。”炀帝笑着说道:“朕好游乐,这么小的事,为何上天星文也能显示?”袁紫烟说道:“天子是天下之主,一举一动,都上应天象。所以古代的圣帝明王,常常小心谨慎,不敢太放肆,这就是知道畏惧天命。”炀帝又仔细地看了半天,问道:“紫微垣中为何这么晦昧不明?”袁紫烟说道:“妾不敢说。”炀帝说道:“上天已经显示,妃子不说,就是欺君。况且兴亡自有定数,妃子不妨对朕说明白。”袁紫烟说道:“紫微晦昧,只恐怕国家不稳。”炀帝沉吟良久,说道:“此事还能不能挽回呢?”袁紫烟说道:“陛下如果修德慎行,就不用担心天心不回!”炀帝说道:“既然可以挽回,那就不用太担心。妃子精通天象,说得很有道理,不愧是女中豪杰。朕有了爱妃这样的贤内助,时时警省,何愁国家不安稳!”就命近侍给袁紫烟敬酒。二人在星光之下笑谈欢饮,饮到初更的时候,东山上忽然升起一轮明月,掩映得夜景十分清幽。炀帝一时高兴,就要来笔墨纸砚,长吟古风一首:团团素月净,夕景清。谷泉惊暗石,风松动夜声。披衣出荆户,蹑履步山楹。欣睹明堂亮,喜见泰阶平。星宿犹可识,牛女尚分明。更移斗柄转,夜久天河横。徘徊不能寐,参差几种情。  炀帝边吟边写,顷刻而就。袁紫烟拿来正要朗诵,忽然西北天空上划过一道红光,就像龙纹一般。袁紫烟猛然看见,吃了一惊,急忙说道:“这是天子气,怎么会到这里?”炀帝回头一看,果然看见红光缕缕,团成五彩,大半个天都被照亮了,十分奇怪。 炀帝看了,非常惊讶,就问道:“怎么知道这是天子气?”袁紫烟说道:“五彩成纹,形状就像龙凤,不是才怪!西北气起之处,定有异人。”炀帝问道:“应该是哪个地方?”袁紫烟用手指着说道:“此乃参井之分,大概在太原一带地方。”炀帝说道:“太原离西京不远,朕明天就派人去仔细查访。如果有异人,拿来杀了,就可以消除祸患。”袁紫烟说道:“这都是天意,恐怕不是人力能够除掉的。只是希望陛下慎修明德,说不定祸患自己就消除了。”炀帝说道:“虽然是天意,也在人为。如果能知道他的姓名,要除掉他就不难了。”袁紫烟说道:“先前老尼姑曾经传授给妾偈言三句,说道:‘虎头牛尾,刀兵乱起,谁为君王,木之子也。’若以‘木’‘子’二字来看,‘木’在‘子’上,乃是‘李’字。可是天意微渺,实在难以揣摩。”炀帝说道:“天意既然已经定了,担忧也没有用。如此良宵美景,不如与妃子及时行乐!”于是二人就起身下台,直接来到袁紫烟的宫中歇了。正是:淫心终难改,昏迷唤不醒。  眼看天意变,犹自醉娉婷。第二天,炀帝起来正在梳洗,忽然看见明霞院的杨夫人派的一个太监来了,太监奏道:“先前酸枣县进贡的玉李树一直不开花,昨天一个晚上忽然枝叶少了,开了满树的花。一阵风吹来,满院飘香,非常祥瑞,杨夫人请万岁爷亲自去观赏。”因为昨天晚上袁紫烟说“木”“子”是“李”字,今天又报告说玉李茂盛,炀帝心里已经有点不愉快。沉吟了一会才问道:“这玉李树很久没有开花了,现在忽然茂盛,必定有些奇异。”太监奏道:“果然有些奇异,昨夜满院中的人都听到树下有几个神人说道:‘木子当盛,我们都应该帮助帮助。’奴婢们都不相信,想不到清晨起来一看,果然开得花叶交加,十分繁盛,这都是万岁爷洪福齐天,所以有这样的祥瑞。”炀帝听了,更加不痛快。正在犹豫是去还是不去,忽然又见一个太监来奏道:“奴婢是晨光院周夫人派来的,院中先前从西京移来的杨梅树,昨天一个夜晚忽然满树开花,十分茂盛。特请万岁父御驾亲临赏玩。”炀帝听说杨梅盛开,合着他自家的姓氏,这才转过脸来高兴地说道:“杨梅也盛开了,妙哉妙哉!”就问道:“为何一夜就开得如此茂盛?”太监奏道:“昨夜花下忽然听见有许多神人说道:‘此花气运盛到了极点,就一发开完吧。’今天早上一看,树上树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开得烂烂漫漫。”炀帝问道:“杨梅如此茂盛,和明霞院的玉李相比,哪一个更好?”太监说道:“奴婢没有看见玉李。”炀帝又问明霞院的太监:“你看见杨梅了么?”太监说道:“奴婢也没有看见杨梅。”炀帝忽然看见王义站在旁边,就对王义说道:“你现在可以到两院去,看看杨梅和玉李到底哪一个花开得更胜。”王义领旨,慌忙到两院去看。没过多长时间,王义回来了。炀帝心里巴不得他说杨梅比玉李茂盛。只见王义说道:“两树都开得茂盛。但是玉李颜色鲜妍,大有神气;杨梅不过花蕊稠密,精采却似乎发泄太尽。以臣看来,杨梅虽茂,终不如玉李之盛。”炀帝很不高兴,说道:“你们这些肉眼,怎么能认得?等朕亲自去看。”炀帝就上了金舆,直接来到西苑。早有杨夫人、周夫人接住奏道:“二院一齐开花,大是奇异。”炀帝问道:“杨梅是从西京移来的,原是宿根老本,应该十分茂盛;这玉李乃是外地所献,不过是浮蔓之姿,为什么也忽然茂盛起来?”二夫人说道:“太奇怪了,玉李反而盛过杨梅。杨梅的茂盛虽比往年大不相同,却还是人间有的;玉李开得没枝没叶,一层一层都堆了起来,就像有神灵相助一般。”炀帝说道:“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吧!”二夫人说道:“陛下亲自看看就知道了。”不一会,炀帝驾到了明霞院,杨夫人就想邀请炀帝进去看玉李。炀帝不肯下辇,说道:“先去看了杨梅,再来看它。”杨夫人不敢勉强,只得让辇过去,自己也随着来到晨光院。炀帝进了院,直接来到杨梅树下。只见花枝簇簇,果然开得茂盛。怎见得?有《梅花引》词一首为证:  红一团,绿一团,上下高低簇锦盘。花攒攒,叶攒攒,焕彩蒸霞,浑如锦一般。千花万蕊都开遍,不留一杂藏春艳。莫浪看,莫浪看,只恐伤残,繁华再继难。炀帝看了,十分欢喜,说道:“果然开得茂盛,果然开得茂盛!国家祥瑞,不用问卜就知道了。”不一会,各院夫人都听说了二院花开,也都来看。看见了杨梅茂盛,都极口称赞。炀帝大喜,便要摆酒宴赏花。众夫人不知道炀帝的心病,一齐说道:“听说玉李开得更盛,陛下为何不再去看看呢?”炀帝笑着说道:“不必去看,估计没有杨梅这么繁盛。”众夫人说道:“盛与不盛,大家去看看何妨?”炀帝被众人催逼不过,只得一同来到明霞院,才进了院门,早闻见浓浓郁郁的异香扑鼻。等到走进后院,打开轩窗一望,只见奇花满树,异蕊盈枝,就如琼瑶造就,珠玉装成,清阴素影,掩映的满院中祥光万道。瑞霭千层,就像有鬼神赞助之功,与杨梅树大不相同。怎见得?有《踏莎行》词一首为证:白雪横铺,碧云乱落,明珠仙露浮花萼。浑如一夜气呵成,果然不假春雕凿。天地栽培,鬼神寄托,东皇何敢相拘缚。风来香气欲成龙,凡花谁敢争强弱!炀帝看见玉李金光璀璨,也不像一枝树木,就似什么宝贝放光一般,吓得炀帝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众夫人不知其中就里,只管称扬赞叹。众太监宫女也不识好歹,这一个道:“大奇大奇!”那一个便道:“茂盛茂盛!”都乱纷纷称扬不绝。炀帝十分生气,忽然大声说道:“这样一枝小树,忽然开花如此,定是花妖作怪!留着必然为祸。”就叫左右快用刀斧连根砍去。众夫人听了,都大惊失色,说道:“开花茂盛,乃是国家祥瑞,为何说是花妖,还要砍了?望陛下三思。”炀帝说道:“众妃子哪里晓得?还是快快砍去为妙。”众夫人再三苦劝,炀帝就是不肯听。那许多太监,人人都爱惜这玉李花,磨磨叽叽,不忍心动手,正要砍,忽报娘娘驾到。不知娘娘来了以后,玉李是否被砍,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章 新得宝儿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原来萧后听说二院开花茂盛,所以特来观赏。到了院中,见了炀帝,众夫人接住就说道:“这样的好花,万岁却说是妖,还要砍了,望娘娘劝解。”萧后仔细地看了看玉李,果然是雪堆玉砌,十分茂盛。萧后沉吟了一会,就问炀帝:“陛下为何要砍了这棵树?”炀帝说道:“御妻是明白人,何必细问!”萧后说道:“这是天意,并非花妖,砍了有什么用!陛下有百神呵护,自然会平平安安。”炀帝说道:“御妻说的很对。”就吩咐不让砍树了。杨夫人见不砍树了,就要摆酒宴来观赏。炀帝站起来说道:“还是同御妻去看杨梅吧。”大家又一齐来到晨光院。萧后看那杨梅虽然茂盛,怎能比得过玉李!可是萧后毕竟是个乖巧的人,她懂得炀帝的意思,只得勉强说道:“杨梅香清色美,得天地之正气,玉李不过是鲜媚之姿。以妾看来,二花还是杨梅为正。”炀帝笑了,说道:“还是御妻有眼力。”就吩咐摆酒宴来观赏,大家就在花下坐在一起饮酒。饮了一会,真个是观于沧海难为水,因为看过了玉李的繁盛,所以觉得杨梅很平常。大家虽然口里赞美,心中都有一点不足的感觉,所以酒饮得不十分尽兴。就是炀帝自己看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趣味。突然站起身说道:“这样的时节,春光明媚,到处都是好玩的地方,五湖中有多少风景不去游赏,何苦只守着一枝花树吃酒。”萧后说道:“陛下说得很有道理 ,不如到五湖中去饮酒。”炀帝说道:“如果要去,索性过北海游玩,好开阔开阔胸襟眼界。”众夫人听了,忙叫近侍将酒席移到龙舟,很快安排妥当。炀帝与萧后大家一齐上了龙舟,朝北海去了。只见风和日丽,春天的风景,自然和其它季节大不一样。 有诗为证:御苑东风丽,吹春满碧流。红移花覆岸,绿压柳垂舟。树影依山殿,莺声度水楼。今朝天气好,宜向五湖游。又云:君王行乐处,别自有芳菲。禁鸟啼如笑,宫花堕欲飞。寒添新酿酒,暖试薄罗衣。 敕赐教歌舞,留春不放归。又云:宫中三二月,景物百般新。娇鸟天然曲,佳人自在春。  水波青荡漾,山色紫嶙峋。闻道过湖去,龙舟箫鼓陈。  炀帝与萧后、众夫人在龙舟中把帘幕卷起,仔细地赏玩那些美丽的山水。又叫新选来的美人来唱歌跳舞,欢欢笑笑,非常热闹。不多时,早游过了北海,到了三座神山脚下,大家一同登岸。正准备上山,忽然听见水波中有跳跃的水声响亮,大家一齐回头观看,只见海中心一条大鱼正翻波逐浪游来。起初还在中间盘旋,后来渐渐逼近岸边。炀帝见那鱼有些古怪,就不再上山,转身同萧后走回海边来看。那鱼见了炀帝,就像认识得一般,也不逃避,也不沉入,只管在岸边水面上游来游去。炀帝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大鲤鱼,有一丈四五尺长短,浑身锦鳞金甲,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散发出无数金星。 炀帝见那鱼长相有些奇异,又长又大,心中十分惊讶。又见它游来游去,不肯沉入水中,又是个鲤鱼,与“李”字同音,心里着实不痛快。大家看了半天,忽然狄夫人用手指着说道:“陛下看那鱼额上隐隐像有一个红字。”炀帝再仔细一看,只见那鱼额上,是朱红写的一个“角”字,偏在半边。炀帝看了又看,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原来就是那条鱼。”萧后急忙问道:“这是什么鱼?”炀帝说道:“御妻记不得了?朕以前曾和杨素在太液池钓鱼,有一个洛水渔人,拿一尾金色鲤鱼来献。朕见它有些奇相,就放在池中。后来虞世基开凿北海,要引入活水,就和太液池联通了。不知它什么时候来到了北海,养得这么大了!”萧后说道:“陛下怎么认得?”炀帝说道:“朕把它放进太液池的时候,曾用朱笔在它额头上题下‘解生’二字在。现在‘生’字已经消失了,只有‘解’字半边一个‘角’字在上面,肯定是它。”萧后说道:“鲤鱼有角,一定不是凡物!陛下不可不知。”炀帝笑着说道:“朕为天子,怎能不知?联要展屠龙之手,除此心腹之患,让御妻看看。”炀帝说完,就叫近侍把弓箭拿来。近侍们忙到蓬莱山餐霞殿中,取了一张气胎雕弓,几支红色羽箭,递给炀帝。炀帝接弓在手,引箭当弦,展起袍袖,瞅准了那鱼肚腹之上,“飕”的一声,放了一箭。说时迟,行时快,箭刚刚发出去,忽然水面上卷起一阵风来,刮得海中波浪滔天,就像有几百万鱼龙在波中踊跃的模样。浪头的水沫直喷上岸来,把炀帝与萧后、众夫人的衣裳全部打湿。吓得众人一个个都魂飞魄散,往后倒退。正是:天生神物不寻常,弓箭如何得中伤。好笑君王不思忖,翻叫波浪溅衣裳。 炀帝被风浪扑面卷来,吓了一跳,站立不稳,慌忙与萧后、众夫人进入殿中躲避。炀帝说道:“这鱼虽然很大,不过还是一条鲤鱼,又没有成龙,怎么能作这么大的风浪?”萧后说道:“这鱼虽然没有成龙,一定是个龙种,决非池中之物。”炀帝说道:“朕刚才箭刚刚发出去,风浪就起来了,也不知射没射着?萧后说道:“如果是射着,决不可能起这样的风浪。”炀帝说道:“先前杨素曾劝朕杀了它,避免以后有风雷之患,朕没有听,没想到今日果然应了他的话。”众夫人说道:“纵然是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足介意!”大家又谈论了办天,波浪方才平息。炀帝经这一吓,也没有兴趣上山游玩了,又同萧后、众夫人上龙舟摇回北海。才登上南岸,只见中门使段达俯伏在地,手里捧着几道表文奏道:“边防有紧急表章,臣不敢耽搁,谨请万岁定夺。”炀帝笑着说道:“当今四海承平,万方朝贡,有什么紧急事情,要这么大惊小怪!”就叫人取上来看。左右慌忙先将第一道献上。炀帝拆开一看,上写道:“为边报事:弘化郡以至关右一带地方,连年荒旱,盗贼蜂起,郡县不能抵御。请万岁早发良将,剿捕安民。”炀帝说道:“天下如此太平,怎么还有盗贼!这都是郡县官员假捏虚情,后来平复了好冒功请赏。”萧后说道:“这样的事,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陛下派一员能将去剿捕就行了。”炀帝取第二道表文来看,却是吏、兵二部“为推补事:关右一十三郡盗贼生发,郡县告请良将。臣等共同推举卫尉少卿李渊,此人才略兼备,善于用兵,可以任命他为弘化郡留守,领兵剿捕盗贼,请圣上定夺”。炀帝看了,就批旨道:“李渊既然有才略,就任命为弘化郡留守,总督关右一十三郡兵马,剿除盗贼,安顿民生,立功以后另行升赏,该部知道。”炀帝批完,就发给段达。因为是边防紧急事务,段达不敢耽搁,当时就命令跟随人员传给吏、兵二部去了。  炀帝才批完,猛然想起李渊,当初伐陈时,他坚决杀了张丽华,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况且此人是陇西人,又姓李,恐怕应了天文与谶语,怎么能给他兵权?炀帝心中犹豫不决,想要追回成命,可是圣旨已经批了;想要改任一人,一时又没有良将。也是天意有定,炀帝正踌躇未决,段达忽又献上一道表来。炀帝慢慢地展开一看,却是长安令献美人的奏疏。炀帝见了,心里一高兴,就连李渊的事情都忘记了。就问段达:“既然是献美人,美人又在哪里?”段达奏道:“美人现在西苑外,没有圣旨,不敢擅自进入。”炀帝立即传旨宣她进来。一会儿,那美人进了西苑。那美人见了炀帝与萧后,慌忙轻折纤腰,低垂素脸,俯伏在地。炀帝将那美人仔细一看,真是长得娇怯怯一团俊俏,软温温无限驻骚,比那些脂唇粉面,大不相同。有诗为证:浣雪蒸霞骨欲仙,况当十五正芳年。画眉窗下骄新月,掠鬓风前斗晚烟。桃露不堪争半笑,梨云何敢压双肩。  更余一种憨呆态,销尽人魂实可怜。炀帝见那女子长得十分娇媚,满心欢喜,就亲自用手将她扶起,问道:“你今年十几岁?叫什名字?”那美人答道:“妾姓袁,小名叫做宝儿,今年才一十五岁。妾家父母听说万岁选御车女,所以将贱妾献上,望圣恩收录。”炀帝笑着说道:“放心,放心!决不退回。”就同萧后带着宝儿,直接来到十六院。众夫人见炀帝新收了宝儿,慌忙摆酒宴来祝贺。大家又吃了半夜,单送萧后一人回宫。炀帝就留在院中和宝儿一起睡了。原来宝儿年纪幼小,还不谙风情,与炀帝办事,经不起蜂揉蝶采,做尽了百般娇怯。炀帝满心畅快,愈加怜惜。第二天起来,就赐她为美人。从此以后,炀帝行住坐卧,都带袁宝儿在旁边伺候,倒有十分宠幸。宝儿却没有一点恃宠的意思,整天只是憨憨的耍笑,也不骄人,也不作态,炀帝更加爱她。就是十六院夫人,也都喜欢她温柔的样子。炀帝又叫乐人教她歌舞吹唱,她也非常聪明,一教便知,一学就会。没过多久,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比众美人更觉得有几分轻扬婉转。 第七十一章 赌歌博宠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这一天,炀帝正在院中午睡,袁宝儿私自走出院来,找朱贵儿、韩俊娥、杳娘、妥娘众美人去玩耍。杳娘说道:“如此春天美景,百花开放,我们去斗草如何?”妥娘说道:“斗草左右是这些花草,大家都有的,不好玩,倒不如去打秋千,还有些笑声。”韩俊娥说道:“不好不好,秋千太吓人,我不去。”朱贵儿说道:“打秋千既然不好,不如大家一同到赤栏桥上去钓鱼去吧。”袁宝儿说道:“去不得,如果万岁睡醒了寻找我们怎么办啊?不如还到院后去演歌舞玩耍,还不耽误正事。”大家都说道:“说得是。”大家就一齐走进院来,来到西轩中都坐了下来。一接着一个,把那些新学的词曲都唱演了一遍。朱贵儿忽然说道:“这些曲子,都是旧的,没有什么趣味。如今春光明媚,你看窗前的杨柳青青,好不可爱。不如我们每人别出心思,根据现在的情景,唱一支杨柳词儿玩耍。”杳娘说道:“既然如此,最好不要白唱。唱得好的,送她明珠一颗;唱不来的,罚她准备一桌酒席请大家,怎么样?”美人都说道:“使得,使得。”妥娘说道:“应该哪个先唱?”朱贵儿说道:“这个不管,谁先有谁就先唱。”话音未落,韩俊娥便轻敲檀板,细啭莺喉,先唱道:杨柳青青青可怜,一丝一丝拖寒烟。  何须桃李描春色,尽出东风二月天。  韩俊娥唱罢,众人都称赞道:“韩家姐姐唱得这样清妙,就像阳春白雪,叫大家如何开口!”韩俊娥说道:“姐姐们不要笑我,少不得要罚一席相请。”刚说完,只见妥娘也轻启朱唇,翻动白牙,娇滴滴地唱道:杨柳青青青欲迷,几支长锁几支低。不知萦织春多少,惹得宫莺不住啼。妥娘唱毕,大家又称赞了一会。朱贵儿方才轻吞慢吐,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杨柳青青几万枝,枝枝都解寄相思。宫中哪有相思寄,闲桂春风暗皱眉。贵儿唱完,大家都说道:“还是贵姐姐唱得有些风韵。”贵儿笑道:“勉强应付,哪有什么风韵?”就用手指着杳娘、宝儿说道:“我们就听听她两个小姐姐来唱,肯定很有趣味。”杳娘微笑了一笑,轻轻的调了香喉,如箫如管地唱道:杨柳青青不挽春,春柔好似小腰身。谩言宫里无愁恨,想到秋风愁杀人。杳娘唱罢,大家称贺道:“即行云流水,又有感慨,应该是最好的了。”杳娘说道:“不要羞我了,还是听听袁姐姐的佳音吧。”宝儿说道:“我是新学的,恐怕唱不了吧?”众人说道:“大家都胡乱唱了,就你能歌善唱的,不要谦虚。”宝儿真的是会家不忙,手执红牙,慢慢地把声腔镇定,这才吐遏云之调,发绕梁之音,婉婉啭啭地唱道:杨柳青青压禁门,翻风挂月欲销魂。莫夸自得春情态,半是皇家雨露恩。  宝儿唱完,大家都拍手称赞。朱贵儿说道:“若论歌喉婉啭音律不差,字眼端正,大家也都差不多少。若论词意之妙,却是袁姐姐的不忘君恩,大有深情。我们都不如她!大家都应该拿明珠相送。”宝儿笑着说道:“朱姐姐休要取笑,能够不被罚就够了,还敢要什么明珠。羞死了,羞死了!”杳娘说道:“果然是袁姐姐唱得词情双妙,我们大家该罚。”众美人正大声喧闹,只见炀帝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笑着说道:“你们好大胆,怎敢瞒着朕在这里赌歌。”众美人看见炀帝走来了,都笑了起来,说道:“妾们在此赌胡诌的歌儿玩耍,想不到被万岁听见了。”炀帝说道:“朕已经听了很长时间了。”原来炀帝一觉睡醒,不见了宝儿,忙问左右,左右说道:“在院后轩子里与众美人演唱去了。”炀帝就悄悄走来,快到轩前的时候,听到众美人有说有笑,恐打打断了她们兴头,就没有进轩,反而转到轩后,躲在屏风背后,看她们玩耍。所以这些歌儿,炀帝都一一听得明白。炀帝说道:“你们不要争论,快来让朕替你们评定。”众美人真个都走到面前,炀帝看着朱贵儿、韩俊娥、妥娘、杳娘四人说道:“你们四个词意风骚,歌声清亮,也都是很难得的。”又用手指着袁宝儿说道:“你这个小妮子,刚学会唱歌,就知道遣词立意,又念皇家雨露之恩,真是聪明敏慧,可爱可喜!”宝儿也不答应,只是憨憨的嘻笑。炀帝又说道:“你们倒玩得有趣,都应该重赏。”就叫左右取吴绫蜀锦,每人两端。宝儿加赏明珠二颗。说道:“你既念皇家的雨露。朕皇家雨露,不得不偏厚于你。”宝儿与众美人都一齐谢恩说道:“万岁评论得很公平。”  炀帝大喜。正要叫人摆酒宴,王义突然来奏道:“萧娘娘见木兰庭上百花盛开,派臣请万岁御驾赏玩。”炀帝对众美人说道:“木兰庭上,倒也有些景致,朕先前经常在里面游戏。自从有了西苑,倒有很长时间没去玩过了。既然今天花开,萧娘娘来请,朕就请你们大家去观赏观赏,却也是片刻的行乐。”众美人说道:“妾等十分荣幸!”炀帝大喜,就起身带着宝儿等五人,同上玉辇,直接回到显仁宫。萧后接住说道:“妾偶然看见木兰庭上万花齐放,所以派王义迎请陛下观赏。”炀帝说道:“朕好久没有来这里了,正想来看看,想不到跟御妻想到一块去了。”二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木兰庭上。炀帝四下里一看,只见千花万卉,簇簇俱开。真的是皇家春色,十分富丽。 炀帝与萧后带领着众美人,四下里游赏了一会,然后到庭上来饮酒。饮了几杯,萧后就问道:“陛下在西苑中在玩什么?却被贱妾邀来了。”炀帝说道:“没有玩什么。朕午睡起来,见她们五个躲在院后轩子里赌唱歌玩耍,被朕偷听了半天,倒唱得很有趣味。”萧后说道:“怎样有趣?”炀帝就把众美人如何唱,如何赌,与自家如何评定,都一一对萧后说了。萧后就看着众美人说道:“你们既然有这样的好歌儿,何不再唱一遍,让我也听一听,看万岁爷评定的公平不公平?”炀帝说道:“有理有理!不会让你们白唱,唱一支,朕与娘娘饮一杯。”众美人不敢推辞,只得照旧将杨柳词儿,一家一个,又重新唱了一遍。萧后称赞不已。最后轮到袁宝儿唱时,炀帝正要卖弄她“皇家雨露”之句,留心侧耳细听。不想她更逞聪明,没有按照旧词,又信口唱道:杨柳青青娇欲花,画眉终是小宫娃。  九重上有春如海,敢把天公雨露夸。炀帝听了,又惊又喜道:“你看这小妮子,专会作怪!因御妻在此,他就唱:‘九重上有春如海,敢把天公雨露夸。’这明明是以宫娃自谦,见她不敢专宠之意。”萧后大喜,说道:“她年纪虽小,倒有些才情分量。”就叫到面前,亲自把一杯酒递给她吃,说道:“你小小年纪,倒知高识低,明白事理。既念皇恩,又不敢夸张,真可谓淑女矣。”又将自己带的一副金钏取下来赏她。宝儿谢恩受了,也不做声,只是憨憨的嘻笑。炀帝大喜,一连满饮了数杯,不觉有些醉意,就起身到各处去闲耍,刚走上殿来,只见殿中间挂着一幅大画。画上都是细泥金笔画的,也有山水,也有人物,也有楼台寺院,也有村落人家。炀帝见了,便止住脚细细观看,半天没有转眼。萧后见炀帝注目多时,恐怕劳神伤思,就叫贵儿去请他饮酒。贵儿去请,炀帝也不答应,只是专心地看画。萧后见请不来炀帝,又叫宝儿拿着一种新煎的龙井细茶,送给炀帝吃。炀帝只顾看画,并不接茶。 萧后见炀帝看得有些古怪,连忙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面前,轻轻问道:“这是哪个名人的妙笔?”炀帝道:“哪里有名人,什么妙笔!”萧后说道:“既不是名人妙笔,陛下为何这么喜欢它,恋恋不舍?”炀帝说道:“朕哪里是爱这幅画儿,只是想起曾经游玩过的地方,所以越看越觉有些伤神。”萧后说道:“这画上是哪个地方?请陛下说给妾听听。”炀帝说道:“这画乃是一幅广陵图,朕看见此图,忽然想起广陵风景,所以有些恋恋不舍。”萧后说道:“此图与广陵是不是有几分相似?”炀帝说道:“若论广陵山明水秀,柳媚花娇,那一段秀美风景,这图儿哪能描写得出?若只论地方的宫殿寺宇,名胜古迹,猛然一看,都历历如在眼前。”萧后就用手指着问道:“此一条是什么河道?里面有这些画舫舟楫?”炀帝见萧后问的详细,就又走近一步,将左手伏在萧后肩上,用右手指着画上细细说道:“这不是河道,乃是杨子江。此水自西蜀三峡中流出,奔流一万多里,一直流到海中,从广陵这里就分了南北。古今所说的天堑,都是因此江而得名。”萧后说道:“沿江这一带,都是山川吗?炀帝说道:“这正面一带,是甘泉山;这左边的,乃是浮山。昔日大禹王治水,曾经经过此山,至今山上还有一个夏禹庙。左边这一座,却叫做大铜山,因汉代吴王濞在此处铸钱,所以很有名气。那背后一带小山叫做横山,昔日昭明太子曾在这里读书。这四边散出的,乃是瓜步山、罗浮山、摩诃山、狼山、孤山等地方,都是广陵的门户。如今在画中看来,不过只看见些形迹。若到广陵看一看,真的是郁郁葱葱,甲天下之秀美。”萧后又问道:“中间这座城池,又是哪里?”炀帝说道:“这叫做芜地,又叫做古邦沟城,乃是列国时吴王夫差的旧都。旁边这一带水,也是吴王为了保护这座城池开凿的。此城位于广陵之中,大得这些山川环卫四周。朕打算在这里另外建一座都城,以便随时能看到江都的风景。”萧后说道:“这小小一城,如何容得下天子建都?”炀帝笑着说道:“御妻在画上看了觉得小,若到那里,又宽又大,可以任情受用。”炀帝又用手指着西北一块地方说道:“这一个小地方,就有二百余里,与西苑大小差不多少。朕如果在广陵建都,这里一定要建造十六处宫院,与西苑一样。”又四下里乱指着说道:“这里可以筑台,这里可以起楼,这里可以造桥,这里可以凿池。”炀帝说到兴奋之处,不觉手舞足蹈,心里非常痛快。 第七十二章 思开河道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萧后见炀帝手舞足蹈的样子,就笑着说道:“陛下只是随便说说,就如此高兴,如果真要在广陵建都,不知陛下会高兴成什么样子?”炀帝忽然又长叹一声,说道:“朕上次在江都的时候,就要在那里建都,想不到回京以后,日理万机,耽误住了,一直不能随了朕的心愿。”说完,炀帝脸上露出很不愉快的表情,闷闷不乐。萧后说道:“陛下乃天下之主,就是想再去那里游玩,也是很简单的事,何必愁眉不展呢!”炀帝说道:“朕身为天子,岂不知游幸很容易!只是担心路程遥远,道路坎坷,去一次就要走一千多里地。到了那里过不了多久,又挂念御妻,又要回来。去一千里,回来又一千里,只管在道路上奔波,太不方便了。况且独自一人去游览,也觉得寂寂寞寞,没有十分兴趣。”萧后说道:“既然这样,陛下为何不和贱妾一同去游玩,并带上十六院夫人、众美人,多壮观啊!”炀帝说道:“朕其实也有这个想法,无奈这是一条旱路,沙尘扑面,车马劳顿,御妻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辛苦!”萧后说道:“妾听说有四十九座离宫别馆,一路上都可以住扎,哪里就见得有多辛苦!”炀帝说道:“虽有离宫别馆,只是在晚上住了歇宿,白天不得不一程一程要往前进发,不刮风还好一些,如果起了风,到处是沙尘,特别烦人。再带领着这么多妃妾,七起八落,如何能够快活!”萧后说道:“陛下考虑得也对。为何不寻一条水路,多造些龙舟,这样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去了。”炀帝笑着说道:“如果有水路,也等不到今天了。朕又何必这样算计!”萧后说道:“难道就没有一条河路?刚才那条扬子江,是不是可以通过?”炀帝笑着说道:“太远太远,通不得,通不得。”萧后说道:“陛下不要这么固执,明天应该宣群臣商议商议,或者另有水路也说不定。今天先去饮酒,不要只管愁烦,为了以后的事,倒误了眼前的行乐。”炀帝笑着说道:“御妻之言有理。”说完,两个人手拉着手,依旧到庭上来饮酒。 第二天炀帝起来,正要召集群臣商议游江南的事,忽然一个小黄门进来奏道:“司天监台官耿纯臣,口称有机密事要面奏万岁。”炀帝笑着说道:“这些台官最烦人,专门轻事重报。有什么机密事要他来奏。”萧后说道:“陛下见了就知道了。”炀帝就起身上辇,来到偏殿,宣耿纯臣进见。耿纯臣到了殿前,望见炀帝,先行过那五拜三叩头的大礼,然后俯伏在地奏道:“微臣职司占验,并且看到天象有变化,不敢不奏知陛下。”炀帝说道:“天象有何变化?爱卿平身,慢慢地奏上来。”耿纯臣说道:“臣夜观天象,看见睢阳这个地方不时有王气隐隐吐出, 或结成龙纹,或散作凤彩,这就是天子气。事关国家运数,臣不敢不奏。”炀帝说道:“朕听说山川都能吐气,况且气乃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怎能以此来定吉凶呢!”耿纯臣说道:“气虽然虚无缥缈,其实有凶有吉,各有不同。”炀帝说道:“你就说有哪几种不同。”耿纯臣说道:“有一种似烟非烟、似云非云,郁郁纷纷,现红黄二色,状如龙形,这叫做瑞气;瑞气见,则天子就有祥瑞之事。有一种白若练絮,晦昧不明,乍有乍无,其状类狗,这叫做妖气;妖气见,则天下没有大丧,就有兵变。有一种中赤外黄,有丝有缕,好像随风飞舞一样,这叫做喜气;喜气见,则朝廷有非常之喜。有一种状若长虹,冲天直上,中间吐出赤光润泽,叫做胜气;胜气见,则天子威加四海。有一种状若人形,呈现白色,蓬蓬不动,叫做尸气;尸气见,则黎民百姓应当有流离伤亡之灾。有一种赤纹飞舞,团团曲曲,有如冠缨之状,或如笔锋牙笏之状,都叫做宰相气;所见的地方,当出贤相。有一种如虎如豹,如熊如罴,精光四射如火,叫做将军气;所见的地方,当出名将。只有团团如盖,青、黄、赤、白、黑五色齐现,或现龙纹,或结凤彩,才叫做天子气。其余还有金银之气,珠玉之气,剑气、蜃气,种种不同。所以臣敢冒死上奏。”炀帝说道:“这些气,从古至今有人应验没有?”耿纯臣说道:“应验的例子很多,怎么会没有?周昭王的时候,有五色云气贯入紫微,有一年昭王南狩,想不到楚人献胶舟,不知其中有诈,昭王淹死在汉阴,这是一个例子。汉高祖还未得志的时候,在荒砀山隐藏,经常被吕后找到,汉高祖换了一个地方藏身,又被吕后找到。高祖很吃惊,就问吕后其中的原因,吕后说道:‘你到哪里,哪里就有五色云气罩在上面,所以能找到。’后来范增劝项羽杀高祖,也说道:‘吾使人望其气,皆成龙纹五色,此天子气也,急击之勿失。’后来高祖果然成了帝业。这又是一个例子。梁承圣四年,庾秀才对梁主说道:‘去年八月太阴侵犯中星,今年又有赤气贯于北斗,恐有大兵入江陵。’不久以后魏主派遣宇文护,消灭了梁国、杀了梁主,这又是一个例子。还有张华丰城的剑气,卞和荆山的玉气,这些史书上都有记载,可以考察,并非荒诞之言。望陛下审察!”炀帝说道:“古来帝王称贤称圣,没有超过伏羲、神农、尧、舜、禹、汤、文、武的,怎么没听说过有天子气出现呢?偏是后来的这些平常的君主,倒有许多奇异!”耿纯臣说道:“从古至今,圣帝明王都有祥瑞,但不一定是天子气。伏羲时有龙马在河中运图;大禹时有神龟在洛水献书;尧舜时荚生于阶下;文武时凤凰鸣于歧山。凡此种种,都是上天垂象,再没有无祥瑞的圣君。”炀帝说道:“既是睢阳有天子气,那么睢阳这个地方应当出天子。爱卿既然能望气,一定能找到此人,朕就派你到睢阳去,察访察访如何?”耿纯臣说道:“天子气虽然先出现了,人还不一定出生。叫臣到哪里去察访?”炀帝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生?”耿纯臣说道:“自古明良之兴,都以五百为期。以此来推测,五百年后应当有真人在此地出生,愿陛下早早修德避免。”炀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爱卿也太多虑了,五百年后的事情就这么着急。”耿纯臣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臣职司占验,见有此气,不敢不奏。”炀帝笑着说道:“爱卿虽然能观天文,却不明白人事,人生于天地间,一年之中,也不知多少变迁,何况五百年以后的事,怎么能预先测算出来?或者是朕的后世子孙,迁都到这里也说不定。爱卿就先下去吧,安心做官受用,不要替古人担忧。朕还有别的事要商量。”耿纯臣看见炀帝左右的近侍,都捂着嘴偷笑,羞得他面颊都红了,只得唯唯退出朝堂。正是:忠臣虑国在千年,荒主图身只眼前。莫怪说来全不听,祚长祚短实由天。炀帝见耿纯臣走了,就宣丞相宇文述、翰林学士虞世基、内使舍人封德彝、司农卿宇文弼、朝散大夫高德儒各位大臣议事。不一会儿,众人都来到殿前。朝贺完毕,炀帝就开言说道:“朕有一事,要跟诸位爱卿商议,想不到被耿纯臣这个腐儒缠了半天,只管说睢阳有天子气,要朕修德除他。等朕细细询问,原来说的是五百年以后的事,太可笑了。”宇文达奏道:“腐儒不通世务,往往把捕风捉影的东西,当成事实,真是大言不惭。如果不是圣上宽恩,恐怕此时脑袋都保不住了。”炀帝说道:“朕念他是先朝旧臣,人又老了,所以没有罚他。”宇文达奏道:“陛下宣诏臣等,不知有何旨意?”炀帝说道:“论语上说‘登泰山而小天下’。朕自从游了江都之后,觉得天下的山川花柳皆无颜色,所以做梦都梦到身在江南。朕昨天在木兰庭上饮酒,偶然看见一幅广陵图,忽然想起昔日游江南的情景,但现在还兴致勃勃,所以把诸位爱卿宣来商议。”虞世基说道:“陛下思念广陵,只需发车再去一趟游幸就行了,何必想这么多呢?”炀帝说道:“游幸固然容易,只是朕从来受不得寂寞,想把宫中妃妾都带去,做长期在江南游玩的打算,又嫌这一条旱路颠簸辛苦,不便往来。如果有一条水路,多造些龙舟,一路上逍遥游览而去,朕才高兴。各位爱卿可以仔细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河道通向广陵。”众臣答道:“从东京到广陵,有一千多里,都是旱路,并没有听说有河道相通。陛下要把宫妃都带上,只需多用些人力就可以去了。况且一路上有离宫别馆,可以停舆驻跸,以臣等愚见,还是旱路比较方便。”炀帝说道:“这些宫馆,朕已经游厌了,如果还是走旱路去,就不用找各位爱卿来商量了。各位爱卿还是再想想办法,另外找一条河道才好。”众臣听说,都面面相觑,无言回答。过了很长时间,只得奏道:“臣等愚昧,一时不能通变,望陛下宽限几天,等臣会同各部和各地方官细细查明,然后再回旨。”炀帝准奏,就传旨散朝,起身退入后宫。众位大臣出了朝门以后,不敢散去,都一齐到会议堂来商量此事。又通知了各部,不大一会儿,大小官员都会集在一堂。宇文述先说道:“圣上想游幸广陵,不想走旱路,要寻一条河道乘舟而去,所以把各位请来商议,看看有没有好办法?”众官一齐说道:“别的事还可以商量商量,这河道的事,一千多里,明明白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是哪个人说让有就能有的。只需让工部河道衙门的官员,把地理志书查一查就知道了。”当时有一位工部河道官站出来说道:“是有一条水路,只是道途曲折,风波凶险,圣驾怎么能去?”宇文述忙问道:“不管曲折凶险,先说这一条路在哪里?”河道官说道:“别的路没有,除非从洛水转入黄河,再从黄河转入大海,由海中从东边进入淮河,才能到达广陵。算算路程,大概有一万多里。况且孟津一带水势紧急,沧海中波浪拍天,如何敢让圣驾前去,出此不测之渊!”宇文述说道:“虽然险远,一定去不得,但是圣意谆谆,有了这一条路,明天大家就好回旨应付。”大家都说道:“老大人说的太对了。”于是大家相互道别,各自回家去了。 第七十三章 怀静献谋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退朝以后,回到后宫,萧后接住就问道:“耿纯臣奏的什么事?”炀帝说道:“这酸腐老儿特别可笑,说睢阳出现了天子气,五百年后出生真命天子,叫朕早修德除他。”萧后笑道:“五百年后的天子,就有天子气出现,像陛下这样的当代帝王,天子气就该遍满宇宙了。”说罢,二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只见王义奏道:“臣听说圣贤都不是白白生出来的,气机都有先兆。当年把守边关的官吏,望见紫气东来,就知道有贤人出关,果然后来老聃来了。汉朝陈太丘带着子侄顺路访问荀朗陵父子,太史就上奏五百里以内德星汇聚。荆轲刺秦的时候,出现长虹贯日,严子陵逼迫光武,则出现客星侵犯帝星。由此看来,耿纯臣之言,未必没有根据。陛下应当加以考察才对。”炀帝说道:“有根据无根据,当察不当察,只需把袁紫烟宣来一问便知。”炀帝就叫太监去宣袁紫烟。不大一会儿,袁紫烟来了。炀帝问道:“今日台官耿纯臣奏睢阳有天子气出现,不知是真有还是假有?”袁紫烟说道:“果然有天子气。”炀帝说道:“既然有,爱妃为何不告诉朕?”袁紫烟说道:“此事虽然有,可是太遥远了,不是陛下应该担忧的,所以臣妾不敢妄奏,给陛下添乱。”炀帝点点头说道:“妃子说得很对。”萧后说道:“陛下暂且放开这五百年的远话,不知今天商量的水路怎么样了?”炀帝说道:“与群臣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现在大臣们领旨调查去了,八成也不会有结果。”萧后说道:“也不一定,众臣既然去调查了,一定还有别的路,等他们回了旨意以后再说吧。”炀帝说道:“朕的性子最不能等待,只要动了念头,心里就焦躁难过得很。”萧后说道:“就是到了江都,也不过是游玩,陛下何苦想着以后,误了眼前。听说第十五绮阴院中,晚花新柳,十分可人,何不到在花下叫袁宝儿、朱贵儿,唱几个新词游赏一番,多少还有点快乐,何必在这里生闷气呢!”炀帝笑着说道:“御妻倒会排遣,说得也是。”就同萧后驾辇,去了绮阴院。到了院中,院主夏夫人接住,带着炀帝和萧后到各处去游赏。只见鸟啼花落,风和日丽,正是春夏之交的光景,特别清幽可爱。有《风入松》词一首为证:莺声未老燕初归,嫩绿新肥。谩道春还红瘦也,留春还有花枝。架上蔷薇开处,枝头梅子酸时。不寒不暖日迟迟,绝好佳期。更有杨花飞满院,伴落英红白芳菲。娇影时时堆砌,疏香阵阵侵衣。炀帝赏玩了一会,心中十分快畅。就对萧后说道:“幸亏御妻请我来赏玩,不然就将这样好的风光都错过了。”夏夫人急忙安排了酒宴,炀帝饮了几杯,忽然问道:“怎么不见袁宝儿她们?”太监听了,慌忙去叫,却都不在院中。只得分头各处去寻找。找了半天,一个个才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炀帝见她们举止失常,就问道:“你们这几个小妮子,躲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却又这般模样?”众美人知道隐瞒不住,只得一齐跪下说道:“妾等在在仁智院山上看舞剑玩耍,不知万岁与娘娘驾到,罪该万死!”炀帝问道:“是谁舞剑?”袁宝儿说道:“是薛冶儿舞剑。”炀帝说道:“薛冶儿从来没有说过她会舞剑,你们是不是说谎?”萧后说道:“说谎不说谎,只叫薛冶儿来舞一舞就知道了。”炀帝点点头,就先让众美人起来,然后让太监去叫薛冶儿。不一会儿,薛冶儿来了。只见她穿一件淡红衫子,就像用薄薄的朝霞剪成的;系一条纯白裙子,就如盈盈秋水。乌黑的头发高高地盘着,柳叶眉,丹凤眼,宝钗低金凤飞,绣带轻飘彩鸾舞,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炀帝见了薛冶儿,就说道:“你这个小妮子,既然会舞剑,怎么也不舞给朕看,却躲在背后卖弄。”薛冶儿答道:“舞剑并不是什么有韵味的事,今天被众美人逼迫,偶然舞了一次,给姊妹们解解闷,有什么好的,怎敢在万岁与娘娘面前施展。”炀帝笑着说道:“美人舞剑,乃是千古奇观,怎么能说没有韵味呢!”萧后说道:“这也是自谦之词,不得不如此。”炀帝说道:“什么谦不谦,先舞一舞给朕看看。”萧后说道:“舞剑是壮观的事,必须先赐酒三杯,方才有兴。”炀帝笑着说道:“御妻倒十分凑趣。”就叫左右斟酒赐给薛冶儿。薛冶儿不敢推辞,饮了酒,只得取了两口宝剑,走到阶下,也不揽衣,也不挽袖,便轻轻地舞了起来。刚开始一往一来,还袅袅婷婷,就如蜻蜓点水,燕子穿花,逞弄那些美的姿态;后来渐渐舞得快了,就看不见了来踪去迹,只见两口宝剑寒森森的,就像两条白龙在上下盘旋,再舞到妙处,剑也看不见,人也看不见,只见冷气飕飕,寒光闪闪,一团白雪在阶前乱滚。炀帝与萧后看见,喜得眉欢眼笑,拍手打掌,连声叫好。薛冶儿舞了很长时间,忽然徐徐收住,恍如雪堆销尽,忽然现出一个美人的模样。薛冶儿舞罢,轻轻将双剑放下,气也不喘,面也不红,丝发一根也不散乱,阶前并无半点尘灰飞起。走到面前,依旧是衣衫楚楚,笑容可掬。 炀帝将冶儿唤到面前,用手在她身上一摸,真是香温玉软,柔媚可怜,就像连剑也拿不动的,心里十分欢喜。就对萧后说道:“冶儿美人姿容,英雄手段,非有仙骨,绝不能这样。如果不是今天,朕几乎又错过了。”萧后说道:“果然难得!陛下不可不饮。”就叫左右进上大杯。炀帝因心中欢乐,也不推辞,左一盅,右一盏,只管猛喝。吃到酩酊大醉之时,竟忘了萧后在座,将冶儿抱入怀中,取笑戏耍。萧后见炀帝有醉幸冶儿之意,就悄悄地起身走了。炀帝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和冶儿说说笑笑,接杯交饮。这一夜只吃得十分大醉,就留冶儿同在绮阴院宿了。 第二天炀帝醒来,就问冶儿:“昨夜娘娘怎么回宫去的?”冶儿说道:“娘娘见万岁醉了,遂悄悄起身回去了。”炀帝沉吟了一会,恐怕萧后怪他,急忙梳洗,然后上辇回宫去了。才到午门,只见宇文述领着一班文武,正来回旨。炀帝就没有退入后宫,来到偏殿坐下以后,问道:“各位爱卿查明什么水路了吗?”宇文达对道:“据河道官说,虽查有一条河道,只是迂远凶险,恐怕不是圣驾临幸的地方。”炀帝问道:“是哪里?”宇文述说道:“这条路,要从洛水转入黄河,黄河转入大海,再从海中东入淮河,方能到达广陵。这一路上路途有一万多里,又有孟津、沧海之险,臣等不敢做主,请圣上裁度。”炀帝听了,沉吟了半天,又问道:“除了这条,还有没有别的路?”众臣一齐奏道:“没有别的路。”炀帝说道:“既然没有别的路,只得走这条路去了。”宇文述说道:“陛下要从这条路走,必须命令工部多造些大大的海船,下边用木筏屯土,土上造船,船上盖起宫殿,这样才能避开风涛之险。”炀帝说道:“这个办法很好。”炀帝正要传旨让工部造船。只见班部里闪出一个大臣,头戴豸冠,身穿秀衣,手执象简,慌忙跪在地上,奏道:“这一条路怎么能去啊?”炀帝定眼一看,不是别人,乃是萧后的弟萧怀静,现任谏议大夫的官职,又是国舅。炀帝一见,就传旨叫平身。问道:“这条路为什么不能走?”萧怀静说道:“这一条河路,孟津的水势就如倒下来的一样,沧海中又经常有蛟龙出没,浪头就跟泰山相似。海船虽然很大,也不能保证没有震荡之忧。陛下在西苑中花迎柳送,还觉得不舒服,万一遇到了逆风,不能前进,孤舟停泊在海中,烟水茫茫,陛下又拿什么取乐?陛还想带着许多宫嫔,旱路都觉得辛苦,怎么能受得了海中的担惊受怕?这是其中一条原因。还有,这一路上有一万多里,最少要一年才能到达,如果朝中有紧急公事,圣驾却飘流在大海之中,叫臣下到何处来奏闻?这是不能去的第二条原因。另外,海中盗贼很多,都是四边海岛上的野蛮之人,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又不方便派兵遣将,到那时候有什么办法应对?这是不能去的第三条原因。陛下要游幸广陵,不过是看看山川之秀,以图行乐,怎能以万乘之尊,下临不测之地!臣认为陛下不能这样做。”炀帝说道:“爱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也太遗憾了,竟然没有一条路可以去。”萧怀静说道:“依臣看来,倒有一条河路可以到达广陵,既不危险,又不太远,又可以灭除不吉利的东西,不知陛下愿不愿意?”炀帝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说道:“爱卿既然有路,为何不早点说出来?快详细说说!”只因这一奏,有分教:隋家江山瓦解,又活活逼死了几百万生灵。正是:  昏主唯图乐,谀臣唯顺君。不思薪火起,燕雀共巢焚。不知萧怀静毕竟有何奏上,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章 古墓寻宝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话说炀帝正与群臣商议要泛海游幸江都,忽然萧怀静说不可以,又说另外有路。炀帝大喜,再三询问。萧怀静答道:“从这里到大梁西北,有一条旧河道,秦朝的时候,大将王贲曾在此处开掘,引孟津之水,直灌大梁,因为时间太久了,现在已经阻塞不通。只要能多征集点兵夫,从大梁开始,由河阴、陈留、雍丘、宁陵、睢阳等处,一路重新掘开,然后引孟津之水,东接淮河不过一千里路,便可直达广陵。臣又听说耿纯臣奏睢阳有天子气出现,先前秦始皇的时候,金陵也有王气出现,始皇使人凿断砥柱,后来王气就消失了。现在开河必要从睢阳境中穿过,天子之气必然挖断。此河一旦开成,又不险,又不远,又可以除去这一段后患,岂不是两全其美!这是臣的看法,不知陛下以为何如?”炀帝听了以后,非常高兴,说道:“精辟!精辟!爱卿能想到这些,足见你有才智,有识见。”就传旨任命征北大总督麻叔谋为开河都护,荡寇将军李渊为开河副使,从大梁开始,由睢阳一带一直开掘到淮河。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丁,都要赴工。如有隐匿者诛灭三族。圣旨一下,没人敢进谏,众位大臣只得领旨,默默地出去了,立即发文催促麻叔谋、李渊上任。原来麻叔谋为人性情很残忍,又贪婪好利,一听说升任开河都护,便满心欢喜,当日前来赴任。唐公李渊知道开河要坑害生命,不肯前来,就推说有病,上表请辞开河副使的职务。原来炀帝任命李渊为开河副使,就是想解除他的兵权,见他称病不去赴任,心里十分不愉快心。因为天下还很太平,也就罢了,就改任左屯卫将军令孤达代替李渊为开河副使。令狐达得了旨意,就会同麻叔谋来到大梁住扎。先在乐台北道造一所开渠公署,因为靠近卞梁,就叫卞渠。炀帝听说以后,说道:“现在要引河水入卞,钦赐‘卞’字加三点水,以后都要写做‘汴’字。”麻叔谋领旨,就把卞渠改成了‘汴渠’。又发文书征招民夫,不到一个月,天下的民夫都汇集到汴渠了。麻叔谋与令孤达二人细细查点,选了开河男丁共三百六十万人。又选了五万多年轻骁勇的士兵为每一阶段的队长,催督工程。其余的老人、孩子、妇人,命令他们都去供送饮食。共计动用了天下五百四十三万余人。二人点齐了丁夫,又挑选一个吉日,先从上源河阴古河道挖起,又号令众丁夫二百名为一队,一千名为一营,都一字儿排开。这四五百万人夫,排列起来有数十里远近,都照着王贲的旧河道一齐动手。真的是锹锸成云,筐篮如雨。须臾之间,横郊遍野尘扬沙播,土走泥飞,从古至今,没见过这样的盛况。 正是:君王切莫爱风流,一爱风流民便休。苦役生民五百万,只供天子一时游。众民夫既然被征来开河,只得拼着性命,一锹一锨地去挖。一天从早干到晚,丝毫不敢偷工躲懒。只累得腰折背驼,筋疲力尽。稍微干得慢一点的人,不是被捆了重打,就是拿去砍头,哪一个不心惊胆颤!天不亮就要出工,只挖到满天星星,方才住手。夜间又没有房屋居住,河边泥草地上就是安身之处。晴天太阳晒着就不说了,如果到了下雨的时候,就只能冒着雨水开挖,一个个就像泥鳅一样。有了疾病也不许请假,直到累死才算罢休。在民夫的处境如此悲惨的情况下,麻叔谋还嫌工程进展得太慢,拿着鞭子不住的抽打民夫。可怜那些民夫,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却说有一队民夫,开挖到一个地方,才挖得有一丈多深,忽然看见下面隐隐露出一条屋脊。众人看了都非常惊讶,只得随着屋脊,一层一层,慢慢地挖了下去。挖到下面一看,原来是一所古代的堂屋,大概有三五间大小,四周都是白石砌成,十分坚固。正中间有两扇石门,关得严严稳稳,没有一点点缝隙。众人就用力推那石门,石门死紧死紧的,根本推不开。众人商量道:“这房屋肯定是古代帝王的坟墓,里面一定有金钱宝物,我们大家何不打开了,各人拿些?也不枉辛辛苦苦一场。”有几个丁夫说道:“这个恐怕拿不得,我们人多嘴杂,万一让官府知道,其罪不小。”又有几个丁夫说道:“你们也太老实了,我们是奉圣旨开河的民夫,又不是专门偷盗坟墓的。这石屋拦着官河,我们是应该挖去的,挖开了有什么金银财宝,大家随便拿些,有什么罪过?”众民夫都随声附和:“老哥说得有理,该挖该挖!”就一起用锹锄铲插,对着石门,没上没下的乱捣乱掘。没想到那门就像生铁铸成的一般,任众人百般掘打,依然纹丝不动。众人干了一会,都吃惊得说道:“太奇怪了,这不过是两扇石门,怎么这么多铁器一毫也打不动它?”有几个说道:“还是我们众人的命不好,不该得这一桩横财,所以老天爷不允许我们打开。”消息传得很快,各营的人都知道了有财宝的事,都跑了过来,指望得横财。这一队也来乒乒乓乓打一阵,打不开走了;那一队也来乒乒乓乓打一阵,打不开去了。也有上屋顶凿打的,也有从下面掘地的,大家忙了半天,还是打不开石屋。民夫们看来的人太多,恐怕弄出事来,慌忙报告队长。队长也不敢隐瞒,立即报告了麻叔谋。麻叔谋听了,心中暗想道:“里面肯定有宝物。”就没有知会令孤达,竟然独自骑着一匹马,到河中来看。看见是一间石屋,就问道:“你们为何不打开进去?”众人答道:“无论怎么掘打,都不能弄开。”麻叔谋说道:“这是白石制成的,极其坚硬,你们这些铁锹怎么能打开?如果用铁锥铁錾,用力凿,就能凿开了。”就传令叫石匠来。石匠到了以后,麻叔谋吩咐叫把石门凿开。众石匠一齐动手,乒乒乓乓,凿了一会,石门上连一个痕迹都没有。麻叔谋看了大怒,说道:“你们怎么不用力狠凿?”众石匠只得用尽平生气力,又凿了起来,凿得火星往外乱迸。石门还是纹丝不动。麻叔谋见了,勃然大怒,说道:“难道这两扇石门就打不开?”就叫许多军士搭起一个木架,用绳索将很大的石柱石板挂起来去撞,撞碎了一块,又换一块,只撞得轰轰隆隆,就如雷鸣一般,也没有弄开石门。麻叔谋见这么撞也不能开,心里着了慌,说道:“这也蹊跷,就是一块生铁,也能撞动,怎么两扇石门就这般坚固?”心里十分沉吟惊惧。 麻叔谋没有办法,只得派人请令狐达来商议。令狐达听说麻叔谋请他,立即就来了。麻叔谋将事情说了一遍。令孤达又仔细地想了一会,说道:“老先生你看这一座坟墓,周围造得这样精工坚固,如果不是古帝王的陵寝,一定是仙家的矿穴。就是凡人到了这步田地,也有几分神气,怎么能轻易就用锥凿去撞打?”麻叔谋说道:“如果不撞打,能么能够弄开!”令孤达说道:“依学生来看,这里面肯定住着神仙,只应该摆上礼物焚香拜求,宣读皇上的圣旨,说不定就能开了。”麻叔谋笑着说道:“撞打尚且不能开,拜求怎么能会有用?就是里面有神仙,现在已经成了冢中枯骨,未必就能显灵!”令狐达说道:“鬼神之事,难以猜想,老先生不可不信。”麻叔谋虽然心里不太相信,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依着令孤达,叫左右安排香案,与令孤达都穿上朝服,一齐朝着石屋门口,焚香跪拜,嘴里还说道:“开河都护麻叔谋同开河副使令孤达,奉大隋皇帝圣旨开挖淮河,遇到尊神仙府,不能前进,请尊神垂鉴,开放墓门,容我们另选高原吉地,厚加迁葬,一来不辜负朝廷的旨意,二来也免了我俩的唐突之罪。”祷祝还没有说完,只见香案前忽然卷起一阵阴风,刮得寒森森、冷飕飕,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麻叔谋吓得魂不附体,打起了冷颤。不一会,风过去了,只听得一声响亮,两扇石门轻轻闪开。麻叔谋见了,更觉得害怕,这才相信鬼神不可不敬。麻叔谋定了定神,同令孤达带领众人进石屋来看。先看那两扇石门,里面又无闩,又无撑,再关过来看,非常容易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撞打,居然丝毫不动。众人看了,一个个都胆颤心惊。麻叔谋继续朝前走,只见里面有几百盏漆灯点得雪亮,屋中照耀得如白昼一般。四壁上都是五彩画成的影致,两边都画着奇花异草,怪兽珍禽。那蛟龙虎豹画得栩栩如生。上面还画着许多鬼神的形象,也有千手千眼的,也有三头六臂的,点缀得十分庄严肃静。麻叔谋看了,不得不心怀敬畏。再走进第二层,只见正当中放着一个石匣,有四五尺长短,上面都雕刻着细细地花纹。麻叔谋见了,因为心里有几分惧怯,不敢轻易打开看。又走进最后一层看,原来是小小的一个圆洞,洞中停着一个笔直的石棺材。麻叔谋与令孤达商量道:“这个棺材必须打开看看,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令孤达说道:“打开是要打开的,只是不可亵渎。”麻叔谋仍旧叫人排下香案,二人又把前面说的话祷告了一遍,才叫左右将棺材抬出,轻轻把盖儿揭开。二人上前仔细一看,只见里面仰面躺着一个人,容貌颜色还红红白白,就像活着的一般。浑身的肌肤肥肥胖胖,洁白如美玉;一头黑发,从头上、脸上、腹上一直盖了下来,直盖到脚下,又从身后转绕上来,放在胸前。手上的指爪都有一尺多长,自然是个神仙的模样。有诗为证: 仙人遗蜕,遂于大明。冥冥窈窈,常抱至精。颜如玉美,貌若花荣。发长绕足,指爪手盈。有形有相,无臭无声。若真若幻,不死不生。莫言羽化,大道忆成。 第七十五章 仙人改葬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麻督谋看了棺材里这个人的这些奇形异状,知道是个得道的仙人,不敢轻易打动,仍叫左右将棺材盖上。又与令狐达商议道:“看这个情况,如果要移动了,又要得罪神明;如果不动,这河道又怎么办呢?”令狐达说道:“老先生不要着急,我们先去把前边那个石匣打开看看,然后再想办法。”二人就回到前一层,叫众人把石匣的盖儿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一块三尺来长、一尺来宽的石板,别的没有什么。石板上面写着许多字迹,都是蝌蚪鸟迹篆文,茫茫一片,看不明白。令狐达说道:“这石板肯定是碑铭之类的东西,必须看明白了,才能知道这人的出处下落。”麻叔谋说道:“这些上古文字,一时不能辨认,怎么办呢?”令狐说道:“我们有的是人,说不定众人之中就有能认识的也说不定。”麻叔谋就传下命令:“不论官吏,不论丁夫,不论老幼男女,只要能认识石板上的篆文,就免除他的差役。”  命令发下来以后,大家都巴不得要解脱这苦役,略认得几个篆字的,都来看上一会。怎奈这篆文乃是仙家使用的,这些愚民俗子,怎么能够认识呢?你猜张字,我猜王字,大家争论了一场,最终也不能辨认。麻叔谋满心里焦躁起来。令狐达说道:“不必心焦,隐士之中,定有高人,可以派人四下里去查访。”麻叔谋只得又传下命令,说道:“不论是军是民,谁能找到认识这石板上的篆文的高贤隐士,就免除谁的差役,另外还有重赏。”命令刚传下来,只见一个民夫来到前面禀道:“小的认识一个人,可以认识这石板上的文字。”麻叔谋问道:“此人是谁?”民夫说道:“小的是下沛人,此人与小的同乡。下沛这个地方,汉朝的时候曾经有个神仙,叫做黄石公。这个人因为仰慕黄石公的为人,就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号,叫做白石老人。因为他的这个名号,他所在的村庄也被称为白石村了。听村里人说,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据小人的祖父说,他一百年前就是这个模样。现在依然鹤发童颜,行步如飞。此人无书不读,凡是他说过的话,最后都有应验,就像神仙一样。这篆文如果叫他来看,肯定认得。”麻叔谋大喜,说道:“你就给我把他叫来,如果认得出,我重重有赏。”民夫说道:“此人道高德重,小人怎能把他叫来?还求老爷派人去请,说不定能请来。”令狐达说道:“这话说得有理,凡是山中有道之士,不事王侯,道德高尚,必须以礼相待,还是应该派人去请才是。”麻叔谋就拨了两匹马,发了一个名帖,又派两个当官的,和那个民夫一起去请。下沛离这里不远,半天以后,只见那个民夫带着一个老人步行而来,也没有骑马。来到面前,麻叔谋与令狐达将那老人仔细一看,只见他:鹤发蓬松,经莫有七八十岁的年纪;童颜鲜美,还不上十七八岁的姿容。两支黑瞳子,深入眼中;三缕白胡须,长垂腹下。眉棱骨高高耸起,手指甲曲曲蟠来。一双大耳轮,直压肩头;两道长眉毛,竟连鬓角。一顶破方巾,高罩寿星头;两只烂皂靴,斜穿仙鹤腿。文绉绉似东鲁夫子行来,慢腾腾如南极老人降下。  那白石老人见了麻叔谋、令狐达二人,也不行礼,只是朝上一个长揖。二人见他仙风道骨,心想肯定不是凡庸之人,慌忙答礼。”白石老人说道:“老朽乃山谷野人,无知无识,蒙二位大人呼唤,不知有何吩咐?”麻叔谋说道:“我们奉朝廷旨意,开掘淮河,想不到才开到这里,忽然有一石穴拦路,穴中有一个仙人遗骨,我们不敢轻动。幸亏有一个石碑在这里,如果能认得碑上的篆文,就有了出处下落。怎奈这篆文乃是仙家字迹,下官等不能辨识。听说老翁多学有道,肯定知道仙家玄奥,请多多指教。”白石老人说道:“石碑在哪里?”麻叔谋就叫左右将石碑抬到面前。老人走进仔细看了一遍,说道:“这乃是个石铭。”麻叔谋说道:“既然是石铭,求老翁读一遍给下官听听。”老人说道:“上边有大人的尊讳,老朽不敢唐突。”令狐达说道:“既然是这样,就麻烦老翁抄译出来。”老人随身取出纸笔,一一写了出来。二人拿过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数满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更候一千年;  方登兜率天。  麻叔谋见连他的姓名都预先写在上面,惊讶不已,深信仙家妙用,自有神机。又很佩服老人能认识仙字,就问道:“我们开河能成功吗?”老人说道:“大人奉当今天子旨意,威高权重,何愁大功不成。”麻叔谋又问道:“成功以后本人的富贵如何?”老人说道:“富贵小事,还有二金之喜。”麻叔谋问道:“二金是什么?”老人说道:“以后就知道了。”不肯说明白。麻叔谋大喜,就拿来彩缎二匹,白金十两,作为谢礼。老人笑着说道:“山僻野人,要这些有什么用!”竟然不愿意接受,依旧是作了一揖辞去了。 麻叔谋见白石老人走了,就和令狐达商议道:“大金仙既然预先知道今日之事,那么我们替他改葬,估计应该没有什么事。”令狐达说道:“改葬自然没问题,只是还必须挑选一块好地。”麻叔谋不敢怠慢,亲自到城西选择了一片又丰隆、又茂盛的高原,另外又准备了棺椁,将大金仙厚葬了。现在的大佛寺就是他的遗迹。埋葬了大金仙以后,麻叔谋率领民夫挖掘坟墓,挖到第三层石板上,没想到下面是个空穴。打碎了石板,连人连石板,都一齐跌入穴中。人撞石板,石板压人,伤的伤,死的死,也不知弄死了多少民夫!麻叔谋大吃一惊,急忙派几个士兵下空穴去探探有多大,有多深。众人用绳索系着士兵放了下去,四面探看,只见这穴有些奇怪,直直地落下去只有二三丈深,到了下面,挨着空穴的墙壁有一个地道,走进地道不远处,又有一个直直向下的地穴。几个士兵趴在穴边望下一看,只见地穴中黑不见底,就如同深井一般,也不知道有多深。大家还想下去看看,又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只能在地穴上转来转去。大家正在商议,忽然听见地穴中隐隐约约有钟磬之声,众人大惊,再往穴中一看,只见穴底下,闪闪烁烁一派灯火,照得雪亮,直直地朝下望去,就像枯海一般,深不见底。众人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叫上面的人把他们又拉上去,报给麻叔谋知道。麻叔谋寻思道:“下边既然有钟磬灯火,不是神就是仙,肯定有些古怪,必须找一个勇敢大胆之人,用绳子系着下地穴,打探明白以后才好开挖过去。”麻叔谋想到这儿,就问道:“你们众人有胆大能入穴探看的,我一定重重赏赐,决不食言。”众人就像哑了一般,没有一个敢出来答应。麻叔谋见无人答应,又指名叫几个比较健壮的汉子,要他们下去。这几个汉子都一齐哭了起来,说道:“小的们虽然看着比较健壮,不过是有把子力气,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如果是平地上的差使还能应付,这地穴有百丈之深,下面都是鬼怪出没的地方,小的一个活人,能有多大气魄,怎能敢去!请老爷饶了我们吧。”麻叔谋知道不能勉强,就把这几个壮汉轰走了,叫左右到后营请令狐达来商议。不一会儿,令狐达来了。麻叔谋将前面的事说了一遍以后,又说道:“现在找不到这么大胆的人下去探看,怎么办啊?”令狐达说道:“这不难,有一个人完全可以去得。”麻叔谋忙问道:“此人是谁?”令狐达说道:“此人平时喜好剑术,常自比荆轲、聂政,有胆气,有智略,姓狄,名去邪,是个武官出身,现任武平郎将。目前在一营管粮米。如果派此人,他一定愿意下去。”麻叔谋听了大喜。就叫左右去请狄去邪。狄去邪此时正在后营查点粮米,忽然看见麻叔谋派人来请,急忙换了公服,随着左右来见麻叔谋。不多时到了前营。麻叔谋上下打量了一下狄去邪,见此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两眼炯炯有神,满面堂堂正气,果然是一条汉子。狄去邪走进大营,慌忙参见麻叔谋、令狐达二人。麻叔谋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也显得很客气。参见以后,麻叔谋就说道:“请将军来,别无他事,因为在前面的一个古墓里,挖出一个大地穴,地穴中居然有灯火闪烁,不知是怎么回事。听说将军很有胆量,而且很勇敢,想麻烦你入地穴看一看,你如果愿意,我给你记开河第一大功。以后奏知圣上,自然会受到重用。”狄去邪说道:“末将乃是无用之人,既然蒙二位老大人差遣,在下不敢不效力。只是不知到地穴在哪里?”麻叔谋见狄去邪答应得很爽快,满心欢喜。就起身与令狐达、狄去邪,一起到地穴边来看。狄去邪看了以后,就说道:“既然要下去,就要不得斯文。”就脱去公服,换上一件紧身细甲,腰间悬着一口宝剑,又叫左右取来几十丈长的绳索,系在一个大竹篮,好坐着下去。又在绳索上拴了许多大铃,想要上来时,就摇动大铃,上面的人听到铃响就可以把人拉上来。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狄去邪辞别麻叔谋、令狐达二人,就同一班精壮人员,先下到第一层空穴中。再转入地道,然后将竹篮放在大穴口里。狄去邪又叫众人用圆滚木为轴,横在穴上,系好了索头,狄去邪独自坐在篮中。众人扶着滚木,一节一节慢慢的放了下去。这条绳索足足放进去六七十丈,大竹篮才到底。欲知狄去邪看到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章 地穴探险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狄去邪起初从上面往下看时,见底下辉煌照耀,像有灯火一般。到了下面,哪有什么灯火,四围都是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狄去邪还真有主意,也不慌,也不忙,倒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一会,再睁开眼一看,就觉得前面微微有些亮影。他这才轻轻的地走下竹篮,也不管东西南北,就朝着那有亮影的地方慢慢地摸了过去。走了十几步以后,觉得越来越亮了。又走了三五十步,猛一抬头,只见上面有天有日,别是一番天地,与人间没有两样。狄去邪看了这段光景,不觉恍然大悟,感叹道:“人只知道在世上争名夺利,苦苦煎熬,谁知这深穴中,又有一重天地。真是天外有天,神仙住的地方真是奥妙无穷。”在狄去邪的心里早把功名之念,看淡了几分。狄去邪又信步往前走去,转过一个石壁,忽然看见一座洞府,四围都是白石砌成,中间一座门楼,门外列着两个石狮子,就像人间王侯的府第一样。狄去邪的胆量真的很大,不管是好是歹,竟然直接走进门来,左右一看,一个人都没看见,又向前观看,只见一层石门紧紧关着。狄去邪不敢轻易去敲门,只得站在旁边等候,指望有人出来。站了一会,没有人出来,忽然听见东边一间石房里,得得有声。狄去邪急忙走近前从窗眼里向里一看,只见里面四角上,立着四根石柱,每个石柱上有铁索一条,中间系着一个怪兽,那怪兽正用蹄子使劲地蹬着地板,所以外面听见得得有声。那怪兽长得有些奇异,尖头贼眼,脚短体肥,仿佛有一个牛大,也不是虎,也不是豹。狄去邪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是什么东西,猛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大老鼠。狄去邪非常吃惊,心里想道:“老鼠有这么大,还不知猫有多大,这里一定不是人世间。”正在犹豫之间,忽然看见前面的两扇石门开放,从石门里走出一个童子来。只见那童子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双丫髻煞有仙风,黄布衫颇多道气。若非野鹤为胎,定是白猿作骨。那童子看见狄去邪就问道:“将军莫非就是狄去邪吗?”狄去邪大吃一惊,说道:“正是,正是!仙童怎么会知道?”童子说道:“皇甫君已经等将军等了很久了,现在才来,还不快快进去?”童子说完,就邀请狄去邪一同进去。狄去邪见有些奇怪,不敢推辞,只得跟着童子走来。进了石门以后,只见殿宇峥嵘,厅堂宽大,不是一般的气象。走进殿前,再往上一看,只见殿上坐着一位贵人,身穿蟠龙绛服,头戴八宝云冠,垂缨佩玉,俨然就是一个王者。左右排列着许多官吏,阶下侍卫着两班武士。狄去邪看见这样的排场,知道是皇甫君,急忙整整衣冠,走进前扑腾跪倒,拜了两拜。皇甫君也不说话,也不回礼,等狄去邪拜完以后,叫一个绿衣官吏,将狄去邪领到西边廊下站着。狄去邪也不敢问长问短,只得跟着绿衣吏,到西边站下。忽然听见皇甫君传旨,叫把阿摩牵过来。只见几个武士,长得青面獠牙,又高又大,领了令旨,往外就走。不大一会儿,把石房内那个大老鼠牵来了。狄去邪原是在京官员,知道炀帝的小名叫做阿摩。看见大老鼠被牵来了,心里暗想道:“当今皇帝,难不成是个老鼠精变的?”又不敢做声,只得侧着耳朵细听。皇甫君见大鼠牵到,就责骂道:“阿摩,我念你跟我的时间长久,就给你脱去皮毛,为一国人王帝主,这是你莫大之福,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却不遵天道,一味的穷奢极欲,坑民害民。”那大鼠也不哀求一声,倒把头往上摇了几摇,尾巴向后摆了几摆。皇甫君看见更加恼怒,说道:“你这个畜生!如此荒淫,还不知道悔改,留下你未免还要殃害黎民。”就叫武士拿大棒朝着脑门痛打。武士得令,举起大棒没头没脑,尽力打了下来。一声响亮,就如山崩地裂。那大鼠疼痛难忍,咆哮大叫,就像雷鸣一般。武士正要举棒再打,忽然半空中降下一个童子,手捧一道天符,急忙止住武士不要动手,对皇甫君说道:“上帝有命。”皇甫君听了,大惊失色,慌忙走下殿来,俯伏在地。童子就转到殿上,宣读天符道:“阿摩国运原该十二年,现在已经七年,还有五年,五年以后,用练巾系颈赐死,以偿荒淫之罪。今天暂且免除受罚。”童子读罢天符,依旧冉冉腾空而去。皇甫君又走到殿上,说道:“你这个畜生!如果不是上帝好生,今天就活活的将你打死。现在你还有五年受享,你如果不知改悔,最终难免受颈上之苦。”说罢,叫武士照旧牵出去锁了。  武士领旨,把大老鼠牵走了,皇甫君这才把狄去邪叫到面前问道:“你看明白了吗?”狄去邪说道:“在下乃是凡夫俗子,不能够完全明白。”皇甫君说道:“你记住就行了,以后自然知道。这里乃是九华堂,你不是有仙缘,也不能到这里来。”狄去邪说道:“我奉麻叔谋之命,入穴探取吉凶,想不到误入仙府,如今进退两难,请神明指示。”皇甫君说道:“你前程自然有,但是必须澄心猛省,不可自甘堕落。麻叔谋小人得志,横行霸道,罪不可赦。你就对他说我感谢他掘开坟墓之情,无以为谢,明年用二金刀相赠,不要嫌酬劳太轻。”说罢,又对一个绿衣吏说道:“你可以带领他出去。”狄去邪在威严之下,不敢细问,拜谢以后,只得跟着绿衣吏走了出去。绿衣吏引着狄去邪没有走来时的路,转过几株大树,走的不到一二百步,绿衣吏用手往前一指,说道:“前边林子里就是大路。”狄去邪抬头一看,只见树木交加,并不见什么大路。急忙回头想再问问,绿衣吏已经不见了踪影。狄去邪心中狐疑不定,再转身看时,连那座洞府,也不知哪里去了,更觉得害怕,心里想道:“神仙之妙,原来如此!”狄去邪只得一步一步,走进林子中来。过了林子,却是一带山岗,虽然不是十分险峭,却也崎岖狭隘,不好行走。狄去邪只得攀着树藤,慢慢地走了过去。转过山岗,前面便是平坦坦的大路。路虽然好走,狄去邪却始终有点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已经走出地穴,还是还在地穴之中,只得沿着大路,一路走来。又走了二三里田地,忽然看见一片乔木环绕着一个小村庄,掩映着几间茅屋,倒有些幽雅景致。 狄去邪看见路旁有人家,才稍微有点安心,说道:“终于可以找人问问路了。”就急忙奔入村中,看见一家篱笆门半开半掩。狄去邪就进去站了一会,并不见有人出来。狄去邪只得轻轻地咳嗽几声,早惊动了一只小花狗儿,在篱笆旁边汪汪的乱叫。叫了半天,里面方才走出一个老人来,问道:“是谁啊?”狄去邪抬眼一看,只见那老人长得:雪白头颅雪白须,婆娑真有百年余。莫言野老身康健,步履全凭拄杖扶。狄去邪见了老人,慌忙上前施礼,说道:“下官迷失道路,特来宝庄,求老翁指教。”那老者看见狄去邪身上穿着铠甲,腰间挂着宝剑,慌忙答礼,说道:“将军是贵人,为何徒步来到这里?”狄去邪不敢隐瞒,就将入穴遇皇甫君,及棒打大鼠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老者听了,又惊又喜,笑嘻嘻地说道:“原来当今皇帝,是个老鼠变的,大奇大奇!难怪这般荒淫无度,一点都没有天子的气象。”狄去邪说道:“我刚从地穴里出来,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到雍丘还有多远?”老者说道:“将军不必担心,这里乃是嵩阳少室山中,沿着大路往东去,再走三里路就到了宁陵县,不用又往雍丘去了。将军入地穴这么长时间了,应当还没有用饭吧,如果不弃嫌野人的粗茶淡饭,稍微吃点,再慢慢回去。”狄去邪走了这半天,肚里其实又渴又饿,又听说宁陵只有三里,已经放心了,就说道:“多谢老翁美意,只是不便打搅。”老者说道:“乡下的家常饭,只能充饥,不打搅!”就将狄去邪请进草堂,然后叫一个老苍头去收拾饭菜,又对狄去邪说道:“以将军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估计当今皇帝没有多少日子了,就是麻叔谋,只怕祸端也不远了。我看将军相貌堂堂,满怀义气,怎能随波逐流,和这一班残害黎民的权奸为伍!”狄去邪听了,羞得满脸通红。就谦虚得说道:“多谢老翁良言指教,我不是不知道开河乃是残害百姓的事,只是官卑职小,不敢不遵从命令。”老者笑着说道:“做官就要遵从命令,不做官就不用遵从命令。”狄去邪明白老翁的意思,连连点头说道:“老翁金玉之言,在下一定谨记在心。”老者说道:“狂言唐突,望将军不要怪罪!”  一会儿,老苍头摆上饭来,不过是塘里的鱼,自养的鸡,与家园的蔬菜之类。狄去邪肚里正饿得慌,放开肚子饱餐了一顿,然后起身称谢,辞别而出。老者亲自拄着一条拐杖,一直送到大路口,说道:“天还早着呢,不要着忙。转过前边那个山嘴,就能看见县城了。”狄去邪再三称谢而别。才走了十几步,再回头看时,哪里有什么老者,哪里有什么人家,两边都是些长松怪石,历历落落。狄去邪又吃了一惊,心中暗想道:“今日却也作怪,遇着的事情,都有些蹊跷。难道青天白日,铁铮铮的汉子见鬼了不成?”一边想,一边走,很快转过山嘴,果然看见了宁陵县的城池楼阁。狄去邪又想了一想,笑着自言自语:“一定要留心看着,别过一会,连宁陵县都不见了。”心里又像是做梦,又不像是做梦。等到走进县城之中,见城市里的人挤挤簇簇,这才相信是真的。狄去邪寻问挖河的地方,都说道:“还没有挖到这里。”狄去邪不愿意再走回去,就报知县官,住在公馆中等候。 第七十七章 挂职而去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麻叔谋派了狄去邪进入地穴以后,在上面等里一会,猛然一声巨响,那个地道突然倒塌了,把许多拉着绳索的人,都压在了下面。麻叔谋大吃一惊,急忙叫各队民夫,都一齐来挖,要将倒塌的浮土挖去,把穴口露出来,好等狄去邪上来。众民夫左挖也挖不见穴口,右挖也挖不见穴口,将一所坟墓都掘光了,已经成为一条河道,也不见什么穴口。麻叔谋心里不爽,还要叫人挖找。令狐达说道:“不必寻找穴口了,直接开河去吧。就是找到穴口,估计狄去邪也活不了了。”麻叔谋这才传令,不找穴口了,照旧向前开河。众人得令,一直朝宁陵县开挖起来,又过了七八天,已经挖到宁陵县界口。这一天早晨,麻叔谋起来就要去查点人数,忽然左右报道:“营外狄将军要见老爷。”麻叔谋大惊,说道:“狄去邪已经死在穴中,怎么又一个狄去邪来见?”左右说道:“明明一个狄将军,现在营外。”麻叔谋心中暗想:“前面令狐达说此人擅长剑术,莫非那天隐遁了,没有下去?”就传令叫请进来。狄去邪进营参见,麻叔谋问道:“那天将军一进入地穴,地穴就塌了,都以为将军死生难保,正要表奏朝廷,不知将军又从哪里安全回来了?”狄去邪说道:“我自从进了地穴,也不知遇了多少奇事。”遂将遇童子,见皇甫君,责罚大鼠,天符下降,与赠金刀。绿衣吏送出,后来又逢老人留饭,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我到宁陵县城已经七天了。”麻叔谋听了将信将疑,说道:“赠我什么金刀?”狄去邪说道:“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但是皇甫君说道:‘感谢老大人掘开坟墓之情,明年当以二金刀相赠。’我不敢不据实报知。”麻叔谋笑了笑,说道:“这鬼神有影无形的话,哪能十分当真。”狄去邪说道:“依末将看来,恐怕倒有几分玄妙,老大人不可认为虚诞。”麻叔谋见狄去邪稀里糊涂说些怪话,心里更加怀疑那天他用剑术隐遁了,没有进入地穴,今天故意编造许多谎言,麻叔谋也不答应,只是微微而笑。狄去邪说道:“看老大人的表情,好像怀疑末将说谎话骗人。末将确实是亲身经历,亲眼见过,怎能不相信是事实呢?”麻叔谋笑着说道:“将军见过,所以相信是事实;我未曾见过,自然怀疑是虚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虚的就是虚的,将军心中岂不明白?”狄去邪说道:“我要是说谎话,欺哄老大人,这样百十丈的深穴,又倒塌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够出来?”麻叔谋笑着说道:“将军虽然没有说谎,或者鬼神开玩笑也不一定。将军从穴中出来,又步行了这么多路程,一定很辛苦,先到后营歇息歇息,神鬼的事情,自有神鬼主张,我与将军不必细辩。”狄去邪见话不投机,不敢再说了,只得作了一揖,退出营来。正是:赤心难见,忠言被疑。金刀验日,悔之已迟。  狄去邪回到后营,心里想到道:“我本以忠言相告,他却以为我是骗他,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和这奸雄一同干坑害老百姓的事!即使挖完了这条河路,功劳也分不到我身上!更不可能封妻荫子。”狄去邪又想起皇甫君与嵩阳老人劝他的话,渐渐有所醒悟,心里想道:“国家气运,已经有限,我何苦在奸佞丛中,恋此鸡肋!倒不如托个怪病,弃了这顶纱帽,归隐于终南山中,修心养性,倒也落个逍遥自在。”狄去邪想好以后,第二天早上就递了两张辞呈:一张递与麻叔谋,一张递与令狐达。辞呈上写道:“自从下地穴回来以后,偶然得了怪病,不能料理事务,情愿辞职回老家修养,请求批准。”令狐达见了呈子,还想留他。麻叔谋说道:“这哪里是什么怪病,只怕是说谎的病又犯了。他既然要走,还留他干啥。”就批准了他的辞呈。另外又任命了一员官吏管理粮米。狄去邪见麻叔谋批准了他的辞呈,就收拾行李,带领着两个老家园直接回家乡去了。走到路上,又想起皇甫君叫大鼠为阿摩,心里犹豫不决,想道:“中国天子怎么会是大老鼠呢!如果真是大老鼠,那么前几天被大棒打的时候,也该有些头疼脑热,鬼神之事,虽然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何不顺便到东京去打探一下消息 。”狄去邪想到这儿,就悄悄地去了东京。话说秦叔宝离开齐州以后,就派人打听开河都护麻叔谋,他已经过了宁陵,快到睢阳了,就想快点到睢阳投批文。又走了几天,只见道路上有一个人,头戴将巾,身穿皂袍,像一个武官打扮,那人带住马,让叔宝带着兵先过。叔宝打量一下这个人,觉得有些面熟,忽然想起是小时候的同窗好友狄去邪。叔宝就让手下请他来相见,两人见了面,去邪问叔宝去哪里。叔说宝道:“奉差督河工。”叔宝也问狄去邪要到哪里。去邪说道:“小弟本来也在麻叔谋手下任职。”狄去邪就把在雍邱开河时,下地穴见皇甫君打大鼠,以及皇甫君吩咐得许多话,以及后来在嵩阳少室山中,老人留饭,和秦叔宝仔细地说了一遍。叔宝说道:“现在老兄想到哪里去?”去邪说道:“小弟已经看破世情,托病辞官,回去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遁。想不到秦兄也被派到麻叔谋跟前,那麻叔谋心性贪婪,很难伺候,秦兄还是当心点。”两人说了半天,相别而去。叔宝是个正直的人,不太相信鬼神,听了狄去邪的话,也不十分相信。秦琼带着士兵继续朝前走,离睢阳还有两三天的路程的时候,无论是大小村坊,还是偏远的茅房草舍,常常能听到哭声。叔宝心里想道:“可能是这附近正在开河道,人都被拿去做工,荒功废业,家里一定弄得少衣缺食,所以这么苦恼。”秦琼又仔细听听人哭的声音,都是哭儿哭女的,又想道:“肯定是天行疹子,小孩子死得多,所以哭泣。”可是那哭声中又都是骂人的:“贼王八,怎能把咱家好端端的儿子偷走了。”又有的哭着说道:“我的儿,不知你是怎样被贼人抓去的,现在被贼人怎么样了。”都是千儿万儿的哭,千贼万贼的骂。叔宝听了,想道:“怪事,也不是因为死了儿子才哭。可能是遇到灾荒,有拐骗孩子的,那也不该这么多啊!一定另有原因。”秦琼来到一个牛家集上,军士们也有走在前面的,也有落后的,叔宝带着二十几个家丁,来到集上一家饭店吃中午饭,小米饭一时还没有煮熟。叔宝心里有这事不明白,故意走出饭店来看看,只见隔着五六家门面,有两三个少年站在那里说话,一个老者拄着拐杖,侧耳听着,叔宝装着闲逛,走进那几个少年。一个说道:“前天张家这娃子,被抢走了。”一个说道:“昨天王嫂子家的孩子也被偷了去。他老子被派去开河,回来了怎么办啊?”又一个说道:“没有啥稀罕的!赵家夫妻就养一个儿子,就像金子一般,昨夜也丢失了。”那老者不停地点头叹息,说道:“好狠心的贼子,这村坊上,已经丢了二三十个小孩子了。”叔宝走进那老人问道:“老丈,敢问这村坊,是被往来督工军士拐骗了几个小孩吗?”老者说道:“如果是拐骗去的,倒也还得个命,是拿去就被杀了。也不关这些军士的事,是另外有一伙贼人!”叔宝又问道:“这两年,年成也不错,难不成还有吃人的吗?”那老者说道:“客官有所不知,就因为开河,这总管好吃小孩子,把小孩拿来杀了,加上五味,蒸烂了吃。所以就有一伙贼人专门偷人家的小孩,蒸熟以后献给他,他就赏给人家几两银子。贼人也不止一个,被偷孩子的也不止我们一个村。” 叔宝说道:“怎么一个做官的,做这样的事,恐怕不是真的吧?”老者说道:“谁骗你干嘛?你一路上没听到哭声吗?现在弄得各村里的人,睡觉也睡不安生,有儿女的人家,都心惊胆颤,把小孩关在房子里不敢让出来。夜间要么关着灯看守,要么做个木栏柜子,把小孩锁在里面。客官如果不信,跟我来瞧一瞧。”老者把秦琼领到一个有小孩的家里来,果然有一个木柜,木柜的上边是一张床,是大人看守孩子睡觉的地方。叔宝说道:“怎么不想办法拿住贼人?”老者说道:“客官,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叔宝点头称是,就回到店中吃饭。吃过午饭以后,秦琼对众家丁说道:“今天身子有点不舒服,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吧!”秦琼说完,来到客房中打开被子,美美地睡了一觉,他想晚上捉拿这一伙贼人,为地方除害。天黑以后,秦琼吃了晚饭,大概一更天左右,叔宝悄悄走出店门,只见月色微明,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秦琼又走到集东头观望,也没见人影,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家子怪叫起来,原来是夫妻两个,梦里不见了儿子,梦中大声喊叫,倒把儿子吓得大哭起来,知道贼人没有得手,彼此骂了一番,又恢复了平静。叔宝向西轻轻地走着,快到自己住的店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两个人影,正朝集上走来。叔宝急忙闪进门里,从门缝向外看着。过了一会,果然是两个人走过来。叔宝等他俩过去以后,又出来了,远远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那两个人就像苍蝇一般,一会飞到这家门口趴一会,一会飞到那家窗下听一听。过了很长时间,只见那两个人把一家的栅栏门撬开了,一个人进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外边这个人撒腿就跑,刚到叔宝跟前,叔宝大喝一声:“那里走!”照着那人脊梁上就是一拳,那人没有提防,跌了一个倒栽葱,晕过去了,把一个小孩子丢在了路边啼哭起来。叔宝知道里面还有一人,就赶到那失盗人家,这个贼人已经出门了,听见叔宝这一喊,正在那里观望,想不到叔宝已经赶到,正要逃走时,被叔宝一脚飞起,一个狗吃屎,跌倒在门边。里边的两口子听见门外有响动,睁开眼一看,床上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哭着喊着披上衣服起来了。叔宝拧着这个贼人的胳膊,把他押到自己的客店里来了。先打倒的那个人,醒了以后正想0挣扎着坐起来。店中的家丁已经赶到,看见这个人,一把抓住,也被押到了店里。此时地下的小孩不停地大声啼哭,孩子的父母也在大呼小叫,把集上的人惊醒了很多,都来到了叔宝住的客店里,将这两个贼人乱打一通。叔宝说道:“列位不要动手,拿绳子先把他俩吊起来拷问,从前被偷去的小孩都弄哪去了?还有多少同伙?他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如果乱打死了,谁来承担责任?”众人听叔宝说的在理,这才住手。 第七十八章 铜刑威逼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秦琼叫家丁拿绳子来,把这两个贼人捆起来吊在房梁上,让他俩招口供,不招就用鞭子猛抽。这两个人熬不住,只得如实招来。原来他俩一个叫张耍子,一个叫陶京儿,都是宁陵县上马村人。还有一个贼头,叫陶柳儿,被偷去的孩子,确实是杀了以后蒸熟,献给麻叔谋麻总管吃了。叔宝审完了口供,天已经快亮了。各村的人听说拿住了偷小孩的贼人,都跑过来看。男人都被叔宝喝住了,只有这些丢了孩子的女人,用手抓的,用嘴咬的,用棍子打的,怎么拦也拦不住。此时叔宝放又放不得,交给地方,又怕私自打死,连累自己。叔宝想了一会,说道:“列位,麻都护是国家重臣,绝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他马上就到睢阳来,不如我将这两个贼人送给麻爷,麻爷绝对不会留他俩的性命。如果真有吃小孩的事,他见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心中不安,以后就不敢做了。”众人说道:“将军讲得有理,只是不要在路上放跑了,又来我们集上做贼。”叔宝说道:“我如果放他,就不拿他了。”说完,叔宝亲自押着这两个贼人,急忙去追赶大队人马。秦琼赶到睢阳时,麻叔谋与令狐达刚好也才到,要巡视睢阳河道开凿的情况,此时正在公堂里坐着。叔宝点齐了人马,进公堂投批。麻叔谋看见叔宝一表人材,相貌魁梧,非常欢喜,就任命秦琼为壕塞副使,监督睢阳开河事务。叔宝谢了,心里想道:“狄去邪曾说此人贪婪,难以伺候,今天刚见面,就给我官职,就像旧相识一样。只是拿住的这两个贼人,如果禀告他,恐怕他见怪,如果放了贼人,又恐怕他俩回去以后,仍旧为害乡里。也罢,宁可招他一人怪,不能再让他们祸害小孩子了。”秦琼想到这儿,又上前去跪下说道:“齐州领兵校尉,有事禀告老爷。”麻叔谋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也和颜悦色,只见叔宝禀道:“卑职奉差从牛家集经过,有两个贼人,说老爷您取用小孩,公行偷盗,这两个人一个叫张耍子,一个叫陶京儿,被卑职拿住了,现在大堂外面,候老爷发落。”麻叔谋听了,心里很不高兴,说道:“是哪个拿的?”叔宝说道:“是卑职。”麻叔谋说道:“窃盗乃是地方捕官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个带兵的官员,不应该管这样的事。”令狐达说道:“这两个人如果是诬陷朝廷命官,也应该究问究问。”麻叔谋说道:“我们开河的事还管不好,管这样的小事干什么?”令狐达说道:“既然已经拿住了,也应该让有关部门问一问。”麻叔谋说道:“不必了,我看不如放了吧。”就吩咐不必押进来审问了,直接放回去。秦琼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外面跟随叔宝的家丁,以为拿了两个贼人,肯定会有奖赏,想不到竟然被放了,都为叔宝感到不平,却不知道叔宝已经犯了麻叔谋的忌讳。 这条河道已经挖到睢阳界口,如果一直向前开挖,睢阳就保不住,满城人民就要遭殃;如果要保护这座城,不但要迂回二十里路,而且麻叔谋奉炀帝之命,要挖断睢阳的天子气。麻叔谋仗着有圣旨,哪管什么人民,让工程人员画好图纸,定了界桩,刚好从城心中挖过。吓得满城百姓惊慌失措,哭爹喊娘,郡县官员都不敢作声。城中有钱的人家,听说麻叔谋很贪婪,大家就共同凑了三千两金子想贿赂他,让他保护此城,只是还没有找到能跟麻叔谋说上话的人。麻叔谋这一天正催督民夫开河,忽然有人来报道:“前边大林子中,有一所古墓拦路,不敢轻易开挖,请总管定夺。”麻叔谋亲自来看,只见墓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宋司马华元之墓”。麻叔谋说道:“不过是亡国之臣,不要管他!”就叫民夫继续挖。才挖了大概七八尺深,现出一间石屋。石屋中漆灯明亮,照得里面的棺柩帐幔都宛然如新。麻叔谋十分惊讶,说道:“宋国到现在已经有二千多年了,怎么还没有腐烂?”忽然一阵风吹来,再一看,棺柩帐幔已经化成灰烬,只有正中间有一件四四方方的东西还好好的。麻叔谋急忙走到面前去看,原来是一个小石碑,上面有两行字,说道:睢阳土地高,竹木可为壕。若也不回避,奉赠二金刀。麻叔谋看了说道:“这都是骗人的鬼话,不必相信,继续挖。”众民夫一齐动手,不多时,就把一间石屋挖成了一条河路,此时离睢阳城只有十多里地了。天已经快黑了,麻叔谋还想催督民夫连夜开挖。忽然一阵头晕,浑身困倦起来,麻叔谋慌忙退入营中去歇息。到了床上还没有合眼,只见一个身穿绿衣,头戴花帽的使者,走过来说道:“大王在殿上召见将军,有事商议。”麻叔谋恍惚之中,不知是什么事,只得起身随他前去。忽然来到一个地方,宫殿巍峨,很像王者居住的地方。那使者将麻叔谋领到殿前,麻叔谋抬头一看,殿上早有一人坐在中间。此人长得面方耳大,眼细眉长。一双手长垂过膝,三缕髯低压过脐。眸子飞日月之光,肩臂耸虎龙之势。衣衮龙之绛绡,非王即帝;戴进贤之冠冕,乃圣乃神。麻叔谋见威仪严肃,不敢再看,慌忙拜伏于地。那王者也起身答礼。麻叔谋拜完以后,那王者说道:“寡人乃是春秋时的宋襄公,奉上帝之命,坐镇此土,已经二千年了。现在你家主人为了游乐开河,要挖伤城郭,寡人不得不为民守护,所以今天请将军来商议。如果能保全这座城池,则满城老小都会感谢将军。”麻叔谋说道:“小臣奉皇上之命,怎敢擅自挪移河道?”襄公说道:“保护这座城池不是寡人一个人的意思,这也是上帝的命令,这个地方五百年后将出生一位天子,建万世之业,怎能因为一个人贪图游乐,倒把一条真正龙脉挖断了。”麻叔谋说道:“大王为五百年后的天子,就要保护这座城池;却叫小臣违背当今天子的命令,太霸道了吧!”正说着话,忽然左右报告大司马华元要进见。襄公叫宣进来。不一会儿,左右带进来一个人,身穿紫罗袍,头戴金幞冠,长得眉如黑蛇,眼似铜铃,胡须倒卷,面貌十分凶恶。此人参拜过宋襄公,用手指着麻叔谋问道:“这是何人?”襄公说道:“这是阿摩派来开河的麻都护,你俩可以认识认识。”麻叔谋就要上前施礼,华元看都不看。转身对襄公说道:“臣听说此人乃奸佞之徒,不应当对他太可气了。”襄公说道:“寡人还想让他保护城池,所以才委曲求全。”华元问道:“护城这事,他答应没有?”襄公说道:“寡人一再声明护城是上帝的命令,他就是不肯答应。”华元说道:“臣原本就知道他是愚昧之人,只知道贪财好利,虐害小民,哪里知道上帝之命。主上只应该严刑重法,痛加拷打,他才知道害怕。如果以礼相待,他反而更加狂妄起来。”襄公点点头说道:“司马之言有理。”就问道:“严刑峻法,不知那一种最痛苦?”华元说道:“其他的刑法,都是皮肉之伤。这个人心术不正,应当用铜汁烧溶,从口中灌入,叫他肠胃俱烂,这是第一痛苦的刑罚。”襄公答应了,就传旨道:“众武士何在?”只见阶下拥出两班武士。一个个就像凶神恶鬼一般。 众武士一齐出来禀道:“大王有何吩咐?”襄公说道:“麻叔谋不遵上帝敕命,你们可以将铜汁烧化,灌他肠胃。”众武士吆喝一声领旨,就一阵跑上殿来,不由分说将麻叔谋拉的拉扯的扯,拖下台阶,把衣冠先剥一个干净,下边只留一条裤子遮体。又用径寸粗的麻索将他绑在铁柱之上,将铜汁烧得沸滚,一个武士拿起装满铜汁的大铁勺,就要往麻叔谋口中直灌。吓得麻叔谋魂飞魄散,就如杀猪一般,连声吆喝道:“大王饶命,愿意保护城池。”众武士哪里管他死活,见他叫唤得难听,上去就是两巴掌。幸亏襄公说道:“且慢,听他叫些什么?”众人禀道:“他喊道‘饶命,愿意保护城池’。”襄公说道:“他既然愿意保护城池,先放了他,叫他上来。”众武士领旨,这才把绳子解了。此时麻叔谋浑身上下已经被绳子捆得麻木了,半天行动不得。襄公又叫将衣冠还给他。麻叔谋虽然穿了衣服,可是已经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走上殿来,哪里还敢高声大气!称陛下,道微臣,直直的跪在地下说道:“情愿保护城池,只望大王饶命。”华元看了笑着说道:“这样的蠢人,只等刑法加身,才能知道害怕。”襄公说道:“既然愿意保护地脉,也就罢了。”就叫他起来。麻叔谋站起来,慌慌张张,就要辞别。襄公说道:“你既然愿意保护城池,就是有功之人,应当赐你黄金三千两。如果再执迷不悟,下次拿来,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说完,就叫前面那个使者又把麻叔谋送了出去。麻叔谋心里害怕,只想着脱身,哪里敢细问,连声喏喏而退。等到走到外面,麻叔谋才渐渐地放心了,心里想道:“明明许我三千两金子,如今却在哪里?”就问使者:“刚才大王说的金子,是不是叫你拿着的?”使者笑着说道:“谁拿金子?”麻叔谋说道:“刚才大王明明说赐我黄金三千两,怎么又没有了?”使者又笑着说道:“将军不要着急,这金子自然会有的。”麻叔谋问道:“在哪里?”使者说道:“都在睢阳百姓家里,明天就有人来献给你。”麻叔谋说道:“百姓献的,如何能当大王的人情?”使者说道:“这叫做阴注阳受,因为阴间注定了,阳间才有人送来。”麻叔谋仍然执迷不悟,还只管金子长,金子短的絮叨。使者说道:“将军暂且不要问金子了,那些武士又来拿你了。”麻叔谋听见武士又来拿,吓得大叫一声,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梦虽然醒了,人却憔悴了很多。 第七十九章 秦琼归隐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麻叔谋痴痴呆呆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刚起床,只见家奴黄金窟带领着两个人,抬着两个坛子,慢慢走到跟前说道:“这二人乃是睢阳城中的百姓,恐怕挖河破坏城池,全城有钱的人家只有一百八十户,共凑了黄金三千两,情愿献给老爷,求老爷开恩保护此城。小人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把这两个领头的带来见老爷。”那两个百姓跪在地下,慌忙磕头说道:“求老爷开恩,救了满城老百姓的性命吧。”麻叔谋心里十分惊讶,想道:“果然有三千两金子,昨夜之梦,不可不信。”麻叔谋想起了梦中的事心里又害怕,见了金子又高兴,不敢不保护城池。就对二人说道:“为了你们要安居,倒叫我违背圣旨。我如果不答应,又说我不近人情,现在只好让河往西南穿过去,保护这座城池吧。”那两个百姓听见麻叔谋答应了,连连磕头,说道:“谢老爷天恩,真是一件大阴功。”麻叔谋说道:“答应是答应了,只是不许在外面乱讲!快去吧!”两个百姓说道:“蒙老爷厚恩,感恩不尽,还敢乱讲什么!”磕了头就出去了。麻叔谋见百姓走了,就叫黄金窟将黄金一坛一坛的拿进里面。打开一看,果然是:  累累赤气惊贪眼,耀耀精光动欲心。试问古来名利客,几人到此不情深。  麻叔谋收了黄金,就决定明日升堂,安排改变河道。第二天,麻叔谋升堂以后,宣召壕塞使陈伯恭。此时陈伯恭正在河道督工,只有叔宝在那里伺候,过来参见麻叔谋。麻叔谋问道:“河道离睢阳城还有多远?”叔宝说道:“还有十里,县官正在发通知,让全城的老百姓搬迁,拆毁房屋动工。”麻叔谋说道:“这么坚固的城池,烟火又很繁盛,怎么能忍心拆毁呢?又要让老百姓遭难。不如就在城外另找河道,不惊动满城百姓了,就派你去办这件事。”秦叔宝说道:“前天老爷已经让有关人员画好图纸,定好界桩,说要奉旨开凿此城,泄去王气,恐怕很难改移。”叔谋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奉旨开凿王气,只要在这一带地方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在城中呢?凡事怎么方便怎么干,说什么画定图纸,快去照我说的办。”叔宝看麻叔谋已经决定要改河道,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照办。叔宝的这个差事其实是个好差事,经过的乡村人家,有的要免掘他坟墓田园,有的要保全他家房产,都十两五两,二十三十,求人来说情。叔宝一概不受,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一个更改的河道。这一天,叔宝来回复麻叔谋,恰好副总管令狐达也来了。他听说要改河道,来见麻叔谋,两个人正在争吵不休。只见叔宝跪下禀道:“卑职勘察河道发现,如果从城外另外取河道,比从城内远二十多里。”麻叔谋正没地方出气,说道:“我只是派你去城外找河道,你管什么差二十里三十里?”叔宝说道:“路远所用人工就要增多,钱粮也要增多,限期又要延长,卑职只是想说明白。”麻叔谋更加恼火,说道:“人工不用你家人工,钱粮不用你家钱粮,你多大官,在此乱讲!”这话分明是说给令狐达听的。令狐达说道:“改道的利弊,允许每个人直言,既然是朝廷的官员,就有权力管朝廷的事,都应该从长计议,况且开掘此城是有圣旨的。”叔谋道:“老兄只说圣旨,这保护城池,宋襄公奉有上帝的旨意。前天在梦中,我为了执法,坚决不同意改河道,几乎被华司马用铜汁灌杀,那时你们两人又在哪里?”令狐达大笑,说道:“哪里来的这样的鬼话。”麻叔谋又对叔宝说道:“是,你这样一个朝廷官,也要来管朝廷事,你得了城外百姓的银子,所以来这里胡讲,我不用你了,看你还管不管!”令狐达争不过麻叔谋,愤愤不平,只得回到自己的衙门,写上奏朝廷的奏折去了。叔宝走出门外,麻叔谋里面已经挂出一面白牌,牌子上写道:壕塞副使秦琼,生事扰民,阻挠公务,着革职回籍。秦叔宝看了说道:“狄去邪原说这人难服事,果然不假。”当时就打算收拾行李回家,却不知这正是上天成全叔宝。 叔宝因遭麻叔谋罢免,正收拾行李准备起身,只见令狐达派人来了,想让秦琼到他麾下效用。秦叔宝心想:“我这次来不过是为避祸来的,这监督河工,估计也做不出事业来。”就对那人说道:“卑职家有八十岁的老母,无奈被上官差遣,不得已才来的,今天幸亏被放了,本人归心如箭,不能够服事令狐爷了。”秦琼打发了那人,又想到:“来总管平日待我不错,况且看在李玄邃和罗老将军的面子上,我回去以后肯定还会让我在他麾下任职。只是我高高兴兴出来,现在又转回去,这叫做此去好凭三寸舌,再来不值半文钱了。看如今劳役不休,巡游不息,百姓怨愤,不出十年,天下肯定会大乱,到时候恐怕还是我们这些人出来平定。功名爵禄,只是早晚的事,何必着急,况且家有老母,正应当膝下承欢,何苦留恋什么功名,亏了作为儿子的责任。”又想道:“如果回到齐州城,来总管肯定会来找我,刘刺史也不会放过我,不如像隐士那样隐居山林。”因此秦琼回去以后,就在齐州城外一个小山村买了一处房屋。草草三间茅屋,里边有几间内房,堂屋旁边竹林里有几间书房,周围种着桑榆,形成天然的篱笆墙,篱笆墙外是几十亩麦田枣地。叔宝在一天晚上进入城中,见了母亲,说起与世不合,不想再求什么功名。因为叔宝以前为了求功名经常出差,四处奔走,秦母也想让他安居。叔宝就将城中的宅子赠给了樊建威,报答樊建威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老母。自己带着母亲妻子,搬到了小山村。樊建威和贾润甫曾经劝他再进总管府。叔宝笑着说道:“也就这样了,倒落得清闲自在。”后来来总管知道秦琼回来了,还想让他来自己麾下效力。叔宝推托母亲已老,自己有病,不愿意去,来总管也没有勉强。凡是有朋友来看他,他也不拒绝,只是因为母亲年龄大了,秦琼自己只不敢出外交游。每天只是寻山问水,种竹浇花,酒送黄昏,棋消白昼,一切英豪壮气,都暂时收敛起来了。樊建威、贾润甫都说道:“可惜了这个英雄,只因为接连遭受挫折,弄得意气消磨,放情山水。”他们不知道秦琼已经看清了当时的形势,知道以后肯定少不了他,现在养精蓄锐,是为了以后大显身手。正是:日落淮城把钓竿,晚风习习葛衣单。丈夫未展丝纶手,一任旁人带笑看。却说炀帝天天在西苑与袁宝儿、朱贵儿、杳娘、妥娘、各院夫人,纵淫无度。这一天吏部侍郎裴矩在张掖与西域胡人开市,换来了一匹大宛良马,浑身雪白,异常英俊,就派人献给炀帝。炀帝听说裴矩献马,就同各院夫人、众美人,到翠光湖堤边来看。炀帝叫人把马牵到堤上来,仔细一看,只见那匹马果然漂亮,浑身毛片就如白雪剪成一般。真个是千金难买的无价之宝。 炀帝看了,满心欢喜,不住口的称赞道:“果然好马,果然好马!”秦夫人说道:“此马外边的毛片确实可爱,只是不知道走起来如何?”炀帝笑着说道:“毛片既然好,必定善走,就如美人一般,容颜秀丽,自然聪慧有才。朕小时候最爱骑射,因为现在天下太平,在深宫安享久了,这些骑马射箭,都生疏了。今天看见这匹骏马,心下不觉有几分痒痒。朕今天骑上这马走一走,让众位妃子看看如何?”众夫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见王义跪在地下奏道:“新来的胡马,还没有经过操练,不知道是温顺还是烈性。陛下怎能以万乘之尊,临此不测之险以为儿戏!”炀帝笑着说道:“朕不比那些娇脆之主,以前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烈马,也都骑过,况且今天在御苑之中,又是这样的良马,骑上耍一耍,不过一里半里,哪有什么危险!”炀帝说完,就将身上的龙袍脱下,换了一件最轻软五彩蟠龙的便衣,也不戴金纱帽,只戴一顶软翅纱巾,脚下换了一双天蓝软底靴儿,拿了一根金鞭子,便盘鞍上马。众夫人慌忙拿酒来,说道:“陛下慢点走,先满饮三杯助兴。”炀帝很高兴,说道:“拿来拿来。”就把酒接在手里,一饮而尽。众夫人又斟上两杯,炀帝也不推辞,都笑嘻嘻地吃了。吃完三杯,两个牵马的太监将马缓缓地领到堤上。炀帝左手挽定了丝缰,双膝夹紧鞍辔,右手将金鞭轻轻在马尾上打了一下,那马果然有些奇异,见金鞭打下,也不惊,也不跳,放开四蹄,悠悠扬扬地望前跑去,跑完了这条长堤。炀帝把丝缰一勒,那马就慢慢地停住了。众夫人、美人与宫娥、太监见炀帝坐在马上,风流飘逸,毫无惊惧之色,大家都齐呼万岁。炀帝跳下马来,洋洋得意地对众夫人说道:“朕这马跑得怎么样?”众夫人都称赞道:“陛下既能文,又能武,这样的英雄,古今帝王确实都不能相比。”又献上酒来。炀帝说道:“朕虽然擅长骑马,这马确实也不一般,骑在上面,又平又稳,又解人意,要东就东,要西就西,一点都不用操心,果然是匹良马。朕自己骑马看不到这马跑起来是什么样子,你们宫娥中,不论是谁会骑马,骑上这马跑一圈给朕看看,岂不妙哉!”众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答应。炀帝笑了笑,说道:“这西苑中三千粉黛,八百妖娥,难道就没一个女中男子,能骑马给朕看的吗?”朱贵儿在旁边说道:“薛冶儿既然善舞剑,一定会跑马。”炀帝听了大喜,说道:“分析的很有道理。” 第八十章 割腕报宠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薛冶儿此时正站在在炀帝的背后,听见朱贵儿推举她骑马,慌忙走出来说道:“朱贵儿专会攀人,妾只晓得舞剑,什么时候又会跑马!”炀帝半开玩笑地说道:“别人有什么本领,都要在人的面前卖弄,偏你会的只说不会,能的只讲不能,不罚你个烂醉,你也不怕。”就叫左右取过来一个很大的犀牛角的杯子说道:“你如果不会跑马,就要罚这三大杯酒才饶你。”薛冶儿也笑说道:“妾如果跑马,这三大杯酒却又是谁吃呢?”炀帝高兴地道:“你如果跑马,朕就饮了这三杯,怎么样?”薛冶儿一看推辞不了了,只得说道:“跑得不好,万岁与列位娘娘不要见笑。”说完,就把凤头弓鞋紧了紧,腰间又束上一条鸾带,慢慢走到马前,将一只白雪般的纤手,扶住金鞍上边,也不踏镫,轻轻把身躯往上一纵,不知不觉地骑在马上。炀帝看了,喜不自胜,对众夫人说道:“看这上马的架势,肯定是会骑的。朱贵儿推举得不差,快拿酒来我吃。”众夫人忙斟上一大杯,递给炀帝。炀帝心里高兴,拿起来几口就吃干了。又叫筛一金杯,给薛冶儿在马上吃了壮胆好跑。左右筛了,递给冶儿,冶儿接酒吃了。又在太监手中取过金鞭,连打几下,那马就像飞的一样跑了过去。冶儿也不挽丝缰,两只手高高的调弄那根金鞭,坐在马上,左顾右盼,百般卖弄花样。跑完了那条长堤,也不用手兜转,只将身躯略略的往半边一斜,那马就转回头来又跑。刚才炀帝跑时那马比较慢,不知为什么,冶儿骑在马上就如闪电一般。炀帝和众夫人远远望着,分不出是人是马,只见上边一片红云,下边一团白雪,飞滚起来,一霎时,还没有来得及眨眼,早已跑回来了。真是会家不忙,来到面前,薛冶儿轻轻把双膝一夹,那马就站住不动了。炀帝鼓掌大笑,说道:“跑得好,跑得好!”就要亲自上前接她下马,脚还没动,冶儿早已下马走到面前。炀帝用手拉住说道:“美人走马最是奇观,今日得了匹良马,恰好又有美人这么善骑,真可以称得上双绝。”众夫人说道:“果然跑得可爱。”炀帝又说道:“朕跑马的时候还用手挽着丝缰,你这小妮子,小小年纪,在哪里学得缰绳也不带,只将身躯婉转,跑得这等翩跹飞舞,有韵有致!”冶儿说道:“贱妾不过是游鳞舞燕,怎能和万岁龙凤之态相比。”炀帝听了,更加喜欢。冶儿又说道:“不管好不好,跑也跑了。万岁还有这两大杯酒,却又怎么办呢?”炀帝说道:“谁赖你的?马上斟来我吃。”众美人斟上酒,炀帝接酒在手说道:“冶儿跑马跑得特别好,众妃子也该陪一杯才是。”众夫人说道:“妾等愿陪。”说说笑笑,不一会儿,炀帝早已把两大杯酒吃了下去。又说道:“冶儿有伎不献,该罚一杯;贵儿荐贤有功,该赏一杯。”二人吃了,又各斟一杯,递给炀帝,说道:“万岁赏罚非常公平,也应该庆祝一杯。”大家你缠我,我缠你,不多时,炀帝早已冥冥大醉了。正是:神迷佳丽应难醒,情温意柔莫不昏。  休怪君王易沉醉,玉人试马易销魂。众夫人见炀帝醉了,慌忙扶上香舆,就近推到迎晖院房中去睡。此时才刚刚中午,众夫人伺候炀帝睡下,又恐怕一时醒来呼唤,都不敢散去,就在外边轩子里或下棋,或弹琴,或饮酒,或说些闲话玩耍,只叫众宫女在房中伺候。众夫人才坐了不上一个时辰,忽听得炀帝在房中山摇地震般地吆喝起来。众夫人大吃一惊,都慌忙跑进房中来看,只见炀帝睡在床上,昏迷不醒,两手紧紧地抱着头,口中不住地吆喝:“打死我了,打死我了!”众夫人慌做一堆,忙上前问道:“陛下怎么了?”炀帝昏昏迷迷一点也不明白,只是大叫:“打死我了!”众夫人吓得手脚无措,只得派一个太监飞马来报知萧后。萧后听说了以后,赶紧飞辇来看,到了床前,连问数声,都没有答应,只是叫喊“打死”不住口。萧后也慌了,只得传懿旨宣太医火速来看,众太监领旨,不敢怠慢,很快就把太医巢元方宣来了。巢元方给炀帝诊了脉,开了一剂安神止痛的药。萧后亲自煎好,轻轻地灌给炀帝服下,未能苏醒。大家守在床前一天一夜,炀帝仍然昏迷不醒。此时朱贵儿看见炀帝这个光景,饭也不吃,茶也不饮,一个人坐在厢房里,一个劲地悲泣。韩俊娥对贵儿说道:“酸孩子,万岁爷的病体,估计你替不得的,为什么这个样子?”朱贵儿用衣袖擦擦眼泪,说到:“你们众姊妹都在这里,听我说说心里话:大凡人做了个女儿身,已经是不幸的了,现在我们又抛弃父母,被点入宫来,本以为红颜薄命,如同腐草。谁想遇到这样的仁德之君,我们能够经常和他在一起,朝夕宴乐。不要以为我们真有无双国色,仗着花容月貌,就该如此宠眷,如果遇到强暴之主,不是轻贱凌辱,就是冷宫等死,哪知道什么怜香惜玉?怎能如当今万岁情深意长,个个都体贴得心安意乐。所以侯夫人恨薄命而自缢身亡,王义念洪恩而自宫下体,这都是万岁感入人心的原因。不想万岁今天得了这个病症,看来十分沉重,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不过是给那些骄兵悍将做妻子。”朱贵儿如此这般,说到伤心处,众美人也都呜呜地啼哭起来。袁宝儿说道:“我想人世间,父母有难的时候,愿意以身相代的人很多。我们虽然没有了天伦之情,而君父之恩难忘,今夜大家何不祷告神灵,情愿减少我们阳寿十年,烧一炷心香,说不定感动天心,转凶为吉,使万岁能够苏醒,恢复健康,也不枉万岁疼爱我们一场。”众美人听见宝儿说了,都齐声赞道:“袁家妹子,说得有理。”于是众美人一起来到后院,摆设香案。朱贵儿心中想道:“我们虽然是虔诚祷告,恐怕不能感动上天显应。我听说作为子女的,为了父母能够长寿,往往割自己大腿上的肉孝敬父母。我现在身子已经属于天子,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何况身上的一块肉。”朱贵儿心意已决,就带着一把佩刀来到后院。此时韩俊娥、杳娘、朱贵儿、妥娘、雅娘、袁宝儿等,一齐跪在院中,各人先报了各人生辰八字,然后祷告愿意减大家的阳寿,保求君王病体安宁。祷告完毕,大家起来,正要收拾香案,只见朱贵儿双眼含泪,把衣袖卷起,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腕,右手持刀,对准臂上的一块肉,狠狠地一刀割了下去,只见一小块鲜血淋漓的肉被割了下来,放在一只银碗内。众人都吃了一惊,雅娘急忙从香炉中抓了一把香灰,撒在朱贵儿的伤口上,那一块手绢把伤口扎好。正是:须眉男子无为,柔脆佳人偏异。今朝割股酬恩,他年殉身香史。贵儿把割下来的那块肉,悄悄藏着,转身去了殿上。恰好萧后要煎第二剂药,贵儿接了这个差事,暗中把肉放在药中,细火煎好以后,端了进去。萧后把药接了过来,喂给炀帝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只见炀帝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见萧后与众夫人美人,大部分都在床前,就说道:“太可怕了,朕几乎和你们见不了面了。”萧后问道:“陛下好好的,为何忽然疼痛起来?”炀帝说道:“朕因为喝醉了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见一个武士,长得相貌凶恶,手里拿着大棍,突然朝朕的脑门打一下,打得朕昏晕几死,现在脑袋就像被劈开了一般,疼痛难忍。”萧后与众夫人安慰了一番。早惊动了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到西苑来问安,知道是梦中被打伤脑袋,现在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养病,又一个个都回去了。狄去邪到了东京以后,听说炀帝曾经得了头痛病,又仔细打听了炀帝得头痛病的日期,恰好正是自己进地穴看见大老鼠的那天。狄去邪惊得痴呆了半天,这才相信鬼神之事,丝毫不差。从那以后,狄去邪看破了世情,一心一意到终南山访道去了。炀帝在西苑中一连头疼了七八天,才慢慢地不疼了。因为有众位夫人、美人照看,萧后昨天回宫去了。这一天炀帝的病好了,众位夫人、美人都来祝贺。炀帝就问道:“那天朕刚得病的时候,在梦中昏昏迷迷,就如死去一般,以为再也醒不来了,不只是吃了谁的药,又醒过来了?”秦夫人说道:“多亏了太医巢元方开的安神止痛药。”炀帝说道:“不太可能,这些太医只知道拿大话骗人,哪有真才实学的?”此时,妥娘忍不住捂着嘴偷笑,恰好被炀帝看见,炀帝说道:“你这小妮子!笑啥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妥娘见炀帝发问,不敢隐瞒,只得将炀帝头疼,朱贵儿着急悲伤,众美人对天祷告,朱贵儿割下一块肉来,自己又在药中煎好,陛下喝了药以后苏醒过来说了一遍。炀帝听了,十分感动,看见朱贵儿站在众人后面,胳膊上缠着一块白绫,就摆摆手让朱贵儿过来。朱贵儿走上前来,炀帝轻轻用手扶着朱贵儿的胳膊,说道:“疼不疼?你怎么这么傻呢?”朱贵儿见有这么多人看着,虽有千言万语,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说了一句“不疼。”又退回去了。炀帝此时也有很多话要对贵儿说,当着这么多夫人美人的面也不好意思说,就说道:“好久没出去游玩了,我们一起去到五湖三山游玩一回好不好?”炀帝带着众夫人美人出了迎晖院,上龙舟游五湖,登三山,比往日更觉得尽兴。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炀帝晚上到朱贵儿的院中歇息去了。 第八十一章 夜半私语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此时正是初秋季节,一轮明月斜挂在天空上,掩映得树影婆娑,炀帝和朱贵儿相拥坐在小院中的亭子里。炀帝此时对朱贵儿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朱贵儿不仅长得漂亮,善解人意,而且对自己是真心实意,一往情深。后宫虽然有佳丽三千,能为自己割自己身上的肉的毕竟只有贵儿一人。炀帝用手轻轻扶着朱贵儿的手臂深情地说道:“朕哪里知道你是这样真心爱我,如果不是今天妥娘告诉我,朕几乎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说完,炀帝连声叹息,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了。贵儿说道:“妾蒙陛下隆恩,就是为你死了也在所不惜,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可笑那妥娘,妾曾多次告诉她不要说,她偏不听,还是告诉了陛下。希望陛下守口如瓶,不要再提起这事了,万一让娘娘知道,就该说妾投机取巧,以博得陛下的宠幸了。”炀帝说道:“宫中的妇女虽然成千上万,在朕看来,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助兴,哪有像你这样真心爱我的?我现在想要提拔你,又恐怕别人心生嫉妒,你反而心有不安。朕身边带着一块玉佩,还是太后传给我的,价值千金,朕今天就送给你。”炀帝从腰间取下玉佩,递给贵儿,贵儿收了。炀帝又说道:“如果朕死了以后你还年轻,朕现在留下遗旨,让你出宫自己找一个好人家,让你终身有靠。”朱贵儿听炀帝这样说,赶紧又从袖中取出玉佩,说道:“陛下这样说,妾不敢要这玉佩,请收回去吧。”炀帝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贵儿说道:“臣妾听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从二夫,妾虽然出身卑贱,却也晓明大义,不要说陛下正当壮年,即使百年以后遇到不测,妾如果还想偷生于世,苟延岁月,永世不得超生。”贵儿说完,止不住眼泪汪汪。炀帝听她这样说,也流了眼泪,说道:“美人,你既然如此忠贞,朕下辈子愿意与你做一辈子的夫妻。”炀帝说完,又指天发誓道:“大隋天子杨广和美人朱贵儿,情深意长,星月为证,愿意来生结为夫妻,以了情缘。如果违背誓言,情愿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朱贵儿见炀帝发誓,慌忙跪在地上,听完炀帝的誓言,也对天说道:“皇天在上,朱贵儿来生如果不跟大隋天子同床共枕,甘愿永守幽魂,不见天日。”麻叔谋接受了睢阳百姓的三千两黄金,就传令把睢阳城中的界桩拔去,将河道改往西南,弯弯曲曲地挖了过去,直到挖过了刘赵村,才照旧向东挖去。这一改道,足足远了二十多里。令狐达见麻叔谋改移了河道,又听说他受民间黄金,心里非常恼怒,又写了一道奏疏,叫人送到朝廷。怎奈段达受了麻叔谋的好处,两道奏疏都未能送到炀帝面前。麻叔谋知道了以后,更加放肆起来。一路上横行无忌,根本不把令狐达放在眼里。这一天挖到彭城这个地方,又有一座大坟拦路,四周松柏森森,十分茂盛。麻叔谋看了,就叫来一个乡民问道:“这是何人的坟墓?”乡民说道:“远近相传,都叫他做偃王墓,只是不知到是哪一代帝王。”麻叔谋说道:“自周汉以来,并没有什么偃王,想必是分封的亲王了。不要管它,尽力挖过去。”众民夫得令,一齐动手。才挖下去三四尺,就挖不动了。麻叔谋说道:“一个泥土之地,又没有石块,怎么会挖不动?再不用力挖,捆打四十。”众人听说要打,大家就没性命的举起锹锄,往下用力挖。不用力还好,用力过猛,就听见下面铮铮有声。大家慌忙停下来观看,原来是一所生铁铸成的坟墓,十分坚固,任凭百般锥打,丝毫不动。麻叔谋看了说道:“你们不要乱打,虽然是生铁铸成,肯定会有门,找到了门,就容易打开了。”众人沿着铁墓挖了下去,在东南角上,果然露出两扇石门。用手推时,里面却关得紧紧的。众人就要用锹锄去锥打,麻叔谋忽想起大金仙的石墓,百般锥打,也不能开,后来还是上供拜求才开了。现在又见是一所铁墓,估计不是寻常的陵寝,一定有几分神气,锥打必定也没有用。麻叔谋就叱退了众人,独自一人走到墓前来看。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出啥名堂,只得朝着墓门深深一揖,祷祝道:“我麻叔谋奉旨开河,路遇仙茔,不能前进。求尊神明鉴,这是朝廷的事,请开放墓门,麻某一定另选高原,迁葬遗骸。”祷祝完毕,两扇石门忽然轻轻闪开了。麻叔谋满心欢喜,往里一看,只见里面天光云影,朗然透亮,不像是坟墓的光景,就举步走将进去。却也作怪,麻叔谋才走进去,那两扇门突然又关上了。跟随的人见门开了,麻叔谋走了进去 ,慌忙跟来的时候,墓门早已经关上了。众人慌做一团,说道:“明明两扇石门开了,怎么老爷才走进去,却又闭上了?这分明是被鬼迷了,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这样的灵鬼?这一进去,恐怕多凶少吉,怎么办吧?”也有用锥凿打门的,也有用石头撞墓的,大家乱做一堆。却说麻叔谋走进墓门,四下一看,原来不是坟墓,而是一条白石砌成的大路,两边都种着高大的杉树,杉树外面是粉墙围绕。往前看去,隐隐约约,就如有宫殿一般。麻叔谋心里虽然有几分惊疑,看见这样齐整的风景,也并不十分害怕。他信步继续往前走,走的还不到六七十步,只见两个青衣童子从对面迎来,说道:“麻将军,怎么现在才来?偃王等候多时了。”麻叔谋吓了一跳,说道:“仙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二童子笑着说道:“你是当朝贵人,怎么不知道。”麻叔谋又惊又喜,就跟着童子向前走来。过了一道石桥,看见一个门楼。过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宫殿前面。只见殿阁巍峨,十分壮丽,就像一座帝王的宫殿。麻叔谋跟着二童子,来到殿前。童子说道:“将军稍待,容我进去通报。”童子走了以后没过多长时间,只见许多侍卫簇拥着一位贵人从正殿里出来。那贵人头戴着一顶通天玄冠,身穿着一件大红衮服,垂缨佩玉,明明是一个王侯气象。麻叔谋看见,知道是偃王,慌忙倒身下拜。偃王也回了半礼。拜罢,偃王传旨叫赐座。麻叔谋说道:“大王在上,微臣不敢坐!”偃王说道:“有事相托,请坐下来说说话。”左右就取过来一个锦墩,放在旁边,麻叔谋就做了下来。偃王说道:“寡人不幸,这所陵寝确实当在河道之中。将军奉旨开河,手握大权 ,如果能为寡人保全陵寝,定当厚谢。”麻叔谋想要答应,又恐怕改了河道,以后不好回旨;要不答应,又恐怕像宋襄公一样,发起怒来,讨个没趣。麻叔谋沉吟了一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偃王又说道:“将军不必犹豫,寡人也不会白白让将军受劳,如果将军愿意保全,就送给将军一件宝贝作为酬谢。”偃王就传旨把宝贝拿来,送给将军。只见左右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朱红盒子拿到麻叔谋面前,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方玉印。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乃是帝王传国受命的玉玺。麻叔谋接过玉玺,就说道:“大王的命令,不是臣不遵守,只是恐怕得罪当今皇上。既然大王再三吩咐,微臣就是死,也要尽力保全。但只是这颗玉玺乃是帝王传国之宝,小臣怎么能应该得到呢?”偃王说道:“这件宝贝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一定是拥有天下的人才能够得到,现在把它送给将军,将军一定好好收藏,日后自有应验。”麻叔谋大喜,说道:“小臣能常保富贵,已经很侥幸了,怎能敢有其他的奢望?偃王说道:“将军虽然没有奢望,可是这是上天的意思,想逃也逃不了。一定要好好爱惜,这是刀刀之兆。”麻叔谋问道:“微臣愚蠢,不知刀刀是什么意思?”偃王说道:“此乃天机,怎能说破?将军只管准备受用,明年自然就知道了。”麻叔谋满心欢喜,急忙拜谢,接受了玉玺。偃王说道:“将军公务在身,不敢久留,只是希望将军一定要保全坟墓。”麻叔谋说道:“大王请放心,小臣回去以后,就让民夫照着原来的样子垒好。偃王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感谢将军了。”偃王说完,又让那两个童了把麻叔谋送了出来。才走到门口,只见许多官吏在厢房造册籍。麻叔谋问童子:“这些人造什么册籍,这等慌忙?”童子答道:“造的是天下盗贼的册籍。”麻叔谋道:“如今天下太平,哪有盗贼,还要造册籍?”童子说道:“几天之前,上帝有旨道:新天子五年后登基,先要让盗贼群起杀戮一番,然后大定。所以要造册籍以便稽查。”麻叔谋因为得了国宝,又听见说新天子五年后登基,心里暗暗高兴,想道:“莫非新天子就是我?”就走进厢房,把那些造好的册籍,拿过来一一看了起来。只见上面一处一处写得非常明白。上写着:杨玄感起兵于黎阳;翟让起兵于瓦岗寨;刘元进起兵于晋安,僭称皇帝;刘武周起兵于山后;  林士弘起兵于豫章;  朱粲起兵于南阳,僭号楚帝;汪华起兵于新安;罗艺据守于幽州;李子通起兵于海陵,僭号楚王;  高开道据守于北平;  张长悬据守于五原;邵江海起兵于岐州,僭号新平王;周洮据守于上洛;杨士林居守于山南;徐圆朗据守于兖州;  薛举起兵于金城,僭号西秦霸王;杨仲逵据守于豫州;张善相据守于伊汝;王要汉据守于汴州; 郭子和起兵于榆林,僭号永乐王;王德仁起兵于邺,僭号太公;李义满据守于平陵;綦公顺据守于青莱;窦建德起兵于河间,僭号长乐王;淳于难占据于文登;徐师顺占据于任城;蒋弘度占据于东海;王须拔起兵于定恒,僭号漫天王;杜伏威起兵于淮南,僭号吴王;  王薄据守于齐郡;蒋善合占据于郓州;李密起兵于洛阳,僭号魏公;左才相起兵于齐郡,僭号博山公;田留安据守于章丘;张青持据守于济北;臧君相据守于海州;  冯盎据守于高罗,僭号总管;梁师都据守于朔方,僭号大丞相;殷恭邃据守于舒州;周法明据守于永安;苗海潮据守于永嘉;孟海公占据于曹州,号录事; 周文举据守于淮阳,号柳叶军;梅知岩据守于宣城;邓文进据守于广州俚酋;杨世略据守于循潮;  冉安昌据守于巴东;宁长真据守于郁林;萧铣据守于巴陵。麻叔谋看了,大吃一惊,说道:“怎么有这么多盗贼?”众官吏说道:“这才几个,还有许多没有造完。”麻叔谋还要再看,二童子说道:“天色晚了,不宜耽搁。”麻叔谋只得依了童子走出来了。想不到才走到门前,忽然一阵阴风扑面卷起,只见阴风中有无数小孩子的鬼魂,一齐拥来说道:“麻叔谋哪里去?还我命来!”麻叔谋看见,吓得魂不附体。这正是:奸人不畏天,杀人当儿戏。狭路上相逢,却从何处避? 第八十二章 殿脚女子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麻叔谋吓得面如土色,肝胆俱碎。两个童子赶紧拉着他朝一间屋子走去,说道:“先躲一躲再说。”麻叔谋着了忙,急忙跟着童子往里便走,走进来以后,童子就关上了门。原来这间屋没有窗户照亮,里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张嘴不见白牙,啥都看不见。那些小鬼魂,赶到门外,见门关了,就守着门乱叫:“麻叔谋还我命来!”麻叔谋惊慌地说道:“怎么能让这些小冤家赶紧离开!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童子说道:“将军不要慌,这里边有一个小门,我送你出去吧。”麻叔谋问道:“门在哪里?”童子说道:“跟我来。”就用手拽着麻叔谋的衣袖向前走去。麻叔谋心里又慌,屋内又黑,地又不平,在里面走一步跌一跤。童子说道:“开了门以后,将军就快跑,不要被他们看见,如果被他们看见了,他们就会抄近路来赶。”麻叔谋说道:“这个不必嘱咐,如果有一线生路,我自然就赶紧跑了。”童子说道:“这就对了。”然后跌跌撞撞地拉着麻叔谋来到一个小门旁边,一个童子把门扇曳开,一个童子立即拦腰把麻叔谋往外一推,说道:“还不快跑,更待何时!”因为里面黑暗,麻叔谋没有防备,被童子这一推,隔着门框翻了一个跟斗,一跤跌了出来。那两扇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麻叔谋害怕鬼魂来赶,也不敢抬头看,忍着痛爬起来,往前就要跑。还未曾动脚,只见很多人拥了过来,一齐吆喝道:“好了!老爷出来了。”麻叔谋又吓了一跳。众人慌忙扶起麻叔谋。麻叔谋抬头一看,认得是自家的跟随人员,这才稍微放了心。麻叔谋经这一吓,心脏就如擂鼓一般乱跳,痴痴呆呆,过了很长时间,神志才有点清楚。再仔细一看,才知道就在墓门外面,心里暗暗想道:“又不是半夜三更,又不是做梦,朝廷一个臣子,青天白日,怎么会遇到鬼!”就问道:“我进入墓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跟着进来。”众人说道:“老爷拜墓时,叫小人们走开,等到墓门开时,老爷后脚才进去,那门立即就关上了。小的们急急赶到跟前的时候,已经进不去了。小的们着了慌,用锥击门,用石打墓,丝毫也没有动,忙活了这一天,也没有住手。幸亏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又从墓穴里出来了。”麻叔谋想了一会,知道是神明灵验,与众人没有关系,就没有追究。传令道:“这铁墓估计很难开掘,可以照旧用土填好,另定河道。”众民夫得了令,又将铁墓重新收拾好了。麻叔谋回营安息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让工程人员另画了一条河道,朝正南方绕去,迂回了一里多地,才照旧向东开掘。麻叔谋上任以来已经很久了,在路上又耽延了很长时间,恐怕炀帝怪罪,过了彭城以后,就不分昼夜地开掘。有话长说,无话短讲,一个月以后,这条运河就被挖通了。麻叔谋见河工已经完成,满心欢喜,就一面写表飞奏炀帝,一面检点人夫,论功请赏。刚开始手下民夫是三百六十万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一十多万,死亡伤损超过二百五十万人。节级队长原是五万人,现在只剩下二万七千人,死亡了二万三千人。其余的老幼妇女,零零星星,剩下的不到二三万人。这一场河工,总算起来,一共死亡了超过三百万人。正是:贤君圣主为民悲,杀一无辜便不为。何事坑人三百万,只图几日宴游期。  麻叔谋见死亡的人太多,就没有开报名数,只是请功请赏。又派出令狐达在淮扬收拾工程尾子,自己骑着马连夜进京,面见炀帝复旨。炀帝大喜,说道:“运河既然已经通了,就可以平平安安到广陵游幸了。爱卿功劳不小!”麻叔谋说道:“这都是陛下福德使然,鬼神效灵,小臣不过是受点奔劳之苦,何功之有!”炀帝说道:“河既然已经挖完,可以先引水进去,看看深浅如何。”麻叔谋领了旨,依旧带领很多民夫,把孟津口掘开。果然孟津的水势,比内河高出几丈。口一掘开,那水便翻波作浪,滔滔不绝地往内河奔来,自河阴、大梁、汴梁、陈留、睢阳、宁陵、彭城一直向东,到达淮河。两天以后,只见清波荡漾,早成了一条有源有尾的运河。正是:治水禹王力,开渠炀帝功。共为千载利,仁暴不相同。炀帝见河渠已经成了,喜不自胜。就召集群臣商议道:“河渠既然已经有了,就要打造龙舟,不知多少龙舟才能够用。”丞相宇文述出班奏道:“头号龙舟,须造十只,作为陛下与娘娘们的行殿;二号龙舟,须造五百只,给十六院夫人并众美人嫔妃乘坐,好陪着陛下游玩;其余杂船,须造一万只,才能够这些中官和来往的官员使用。”炀帝大喜,说道:“爱卿言之有理,不知谁能够担当此任?”宇文述说道:“黄门侍郎王弘,此人谨慎多才,如果委任此人,定能很快完工。”炀帝答应了,就批旨让王弘到江淮地方,监造头号龙舟十只,二号龙舟五百只,杂船一万只。各州县供给钱粮,限三月完工,完工之日,另行升赏。王弘领了旨意,不敢怠慢,急忙来到江淮地方,发文书通知各州县,分派造龙舟。也有造三百只的,也有造二百只的,也有造一百只的,按照州县大小分开。那州县官员,又按照上、中、下户,分派给百姓。也有大户一家造一只的,也有中户三五家共造一只的,也有下户几十家共造一只的。怎奈龙舟必须造得富丽,每一只都要上万的银两,才能造起来。可怜众百姓,就是最富裕的家庭,能有多少银子?怎能够朝廷的用度?中户下户就更不用说了,这江淮一带地方,一家家、一户户,没有一人不深受其祸。或是亡家,或是破产,或是卖男卖女,坑害得万民百姓,十室九空。王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一味地严刑重法,逼迫众百姓。如果超了期限,或者欠少钱粮,或者偷工减料,拿来以后,也不管身体强弱,都打得皮开肉绽,要他限期完工。可怜众百姓,相继死亡,惨不可言。 众百姓虽然穷苦,禁不得今日拷,明日打,没办法,只得去剜心割肝,连夜制造。不到三四月,十只大龙舟、五百只中龙舟、一万只杂船,都造得齐齐整整。王弘造完了龙舟,急忙奏知炀帝。炀帝大喜,就吩咐在龙舟上摆下酒宴,带领文武百官,发驾望汴渠而来。一来是看看河道,二来是看看龙舟,三来是犒赏这些有功诸臣。很快驾到了汴渠,炀帝将河渠仔细一看,只见碧波荡漾,一色澄鲜,渺然无际。 炀帝看了十分欢喜,又登上龙舟。原来这头号龙舟长有二十丈,宽有三丈,正当中造了三间大殿,殿上起楼,楼外造阁。殿后又造一层后宫,四围都是画栏曲槛,窗户玲珑,都是用金玉装饰,五彩涂绘,锦幕高挂,珠帘掩映。真个是金碧辉煌,精光璀璨。 炀帝看了又看,非常喜爱,说道:“真是造得精工富丽,大称朕心。”就命令安排酒宴,君臣同乐。因为萧怀静有献策之功,麻叔谋有开掘之功,王弘有造船之功,宇文达有荐贤之功,炀帝都亲自赐酒三盅,又每人赐黄金百两,彩缎十匹,又传旨让吏部加升一级。四人谢过了恩,然后与众臣一同入席饮酒。君臣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说笑笑,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宇文述忽然说道:“龙舟制造得富丽非常,实在是千古罕见。臣只担心这龙舟太长太宽,就如宫殿一般,篙撑不动,橹摇不动,桨划不动,恐怕不能前进。”炀帝说道:“那该怎么办呢?”王弘说道:“不用陛下费心,臣已经用蜀锦制成锦帆,乘风东下,何愁不能前进。”炀帝说道:“锦帆做得虽然很好,但是必须有风才好,如果没有风又怎么办呢?”王弘说道:“臣都筹划好了,已经用五色彩绒,打成缆绳,系在殿柱之上,如果没有风,就叫人夫牵着走,就像殿之有脚,怕什么?”炀帝听了大喜,说道:“爱卿真是有用之才!”又赐酒三杯。王弘吃了酒,又说道:“缆绳虽然好,臣只是担心人夫牵着不太美观,陛下何不派人到吴越那些地方,选取十五六岁的女子,打扮成宫女模样,没有风的时候,就叫她们牵缆而行,有风的时候就叫她们绕船而坐。陛下凭栏观望,这样才有兴趣。”炀帝大喜,说道:“好主意,只是不知要选多少女子才能够?”王弘说道:“一船有十条锦缆,一缆须用十名女子,十缆共用一百名女子,十只大龙舟,共计要选一千女子才能够用。”炀帝笑着说道:“这样一只大船,百十名柔媚女子,怎么能牵得动呢?除非再添些太监帮忙,才不费力。”王弘说道:“用女子牵缆绳原是要美观,如果添入男人就不美观了。如果担心女子牵挽不动,臣还有一计。”炀帝问道:“还有何计?”王弘说道:“古人以羊驾车,要的也是美观,不如再选一千嫩羊,每条缆绳也是十只,就像驾羊车一样,与美人相伴而行,岂不美哉,不知圣上以为何如?”炀帝大喜,说道:“这话太合朕的心意了!只是以什么名称选女子呢?”王弘说道:“名称必须陛下御定。”炀帝说道:“缆绳就像龙舟的殿脚,要让这些美女牵缆,就叫殿脚女,怎么样?”众臣一齐附和道:“好一个殿脚女!最适合了。” 第八十三章 喜得异花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一面派高昌等几个得力的太监,往吴越地方选取美女一千,充作殿脚女,又一面命令有关部门挑选好毛片的嫩羊一千只,以备牵缆。高昌和各有关部门都领旨去了。炀帝继续同群臣尽情欢饮,大家都吃得大醉,炀帝才传旨让百官散去。众美人嫔妃,见炀帝有几分酒意,急忙扶上玉辇回宫。炀帝虽然有些醉态,因为心里快畅,还支持得住,在辇上一路上和众美人只是嬉笑玩耍。车驾走到半路,只见黄门官拦街奏道:“洛阳县令派人进贡异花,正在等旨。”炀帝听见进贡异花,就带着几分醉意传旨,叫把花拿来看。黄门官领旨,就把花传给宫女,宫女捧到玉辇上。炀帝睁开醉眼,模模糊糊地一看,只见那花只有三尺来高,种在一个白玉盆里。花朵儿生得鲜艳可爱,外边是深深的紫色,里边却洁白如雪,腻腻滑滑,就如美人的肌肤一般,十分可爱。几丝细细的红心儿,深深地含在里面,叶片又圆又长,花枝又柔又翠,每一个花蒂上面都有两枝花,香气浓馥侵人。炀帝看了大喜,随手摘下一朵,拿到鼻上去闻。原来炀帝此时已有八分醉意,有点昏昏欲睡的样子。想不到这花真的很奇怪,闻了一闻,酒气便醒了一半。再闻一闻,一下子就清醒起来,一点也不想睡了。炀帝又惊又喜,说道:“这花原来能醒酒醒睡,就把差人叫至辇前问道:“这花献给朕,有什么好处?”差人奏道:“这花香气耐久,一沾人衣,好几天香气都不会散去,又能醒酒,又能醒睡,有这样几种奇处,所以敢来上献。”炀帝心中暗想道:“果然如此灵验。”又问道:“此花叫什么名字?”差人说道:“此花是从嵩山坞中采来的,因为和一般的花不同,又有几种奇异,就拿来进贡,其实不知道名字。”炀帝说道:“这花刚才迎着朕的玉辇而来,又都是双朵,既然没有名,朕就替它取一个,就叫做‘合蒂迎辇花’吧。”就传旨厚赏差人,又命令吏部加封洛阳县令的官职。正是:不论为臣忠与佞,只须有术致君欢。洛阳令尹无他计,一朵花枝博好官。炀帝将迎辇花拿在手中,连闻几闻,就觉得酒全醒了,神情爽快,心里十分爱惜,不忍放手。不一会儿,驾到了西苑。众夫人接住问道:“陛下今日赐宴群臣,庆贺龙舟,定然君臣欢饮,怎么归来时,没有一点酒意?”炀帝说道:“朕其实已经大醉,想不到路上正好遇到洛阳令献来一种奇花,朕只闻了几闻,不知不觉酒都醒了。”众夫人说道:“有这样的奇花?”就问花在哪里,左右忙从辇上拿了下来。众夫人看了,见鲜妍香媚,与别的花大不相同。你也喜,我也爱,都赞不绝口。这个说道:“此花让贱妾拿去养吧,包管茂盛。”那个说道:“这花如果让贱妾浇灌,才能新鲜。”众夫人都要争着管理这花。炀帝笑了笑,说道:“这花众妃子都不可以管,只有一人管它才最相宜。”众夫人问道:“哪个管就相宜?”炀帝四围看一看,用手指着袁宝儿说道:“非此人不可。”众夫人听了,都很不高兴,说道:“贱妾等偏不可管,为何单单袁美人管了便相宜?”炀帝笑着说道:“众妃子不要见怪,袁宝儿原是长安进贡来御车的,这花朕取名叫迎辇花,御车女管了迎辇花,岂不相宜!”就叫袁宝儿把花领去。又吩咐道:“这花苑中再没有第二棵,你既然做了司花女,一定要看管好了。”袁宝儿领旨,憨憨地笑着,把迎辇花拿了进去。由从此以后,大家都叫她做司花女。正是:  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  花枝能几许?自觉有光辉。袁宝儿自从管理迎辇花以后,便每天摘一枝儿,拿在手里,到处跟着炀帝。因为此花能醒酒醒睡,炀帝时时离不开此花,也就时时离不开袁宝儿,因此袁宝儿更加宠幸。第二天,萧后也听说了,急忙摆下酒宴过来赏玩。炀帝吃酒吃到半酣之际,说道:“朕得了此花,就如得了一种仙丹。”萧后说道:“为何却像仙丹?”炀帝笑着说道:“吃醉了以后,闻一闻此花就醒了,本来吃一千盅的量,就能吃二千盅。闻了此花,再不想睡,本来活了一百年,连夜里算起来,就是二百年,岂不是一种仙丹!”萧后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能饮酒不睡的,便是神仙了。”炀帝又笑了笑,说道:“长享富贵不是神仙,哪里还有神仙!”二人说说笑笑,欢畅饮酒。炀帝忽然想道:“洛阳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样的奇花,边防外国,怎么能没有异宝!可能是外国欺我中国不知道,所以不贡献;也可能是贡献了,被边臣藏匿也不一定。明天必须仔细查问一番,如果有奇怪之物,带去江都助兴,岂不美哉!”第二天炀帝就坐在偏殿,宣百官来问道:“这两年为何不见外国进贡?”宇文述奏道:“陛下不问,臣也不敢奏闻。往常大宛进名马,高昌贡宝剑、珠玉、犀象,官道上络绎不绝,这几年只因辽东高丽反了,没有派兵征讨,所以各国都跟高丽学着,都渐渐不来进贡了。陛下如果要外邦像以前那样进贡纳款,除非讨平了辽东,才能让蛮夷之国有所畏惧。”炀帝大怒,说道:“辽东高丽,不过是近边小国,竟然敢抗逆天朝,不来进贡!如果不大发精兵,捣平巢穴,何以彰显中国的天威?”炀帝说完,就传旨让兵部选练兵马,等候天子择日御驾亲征。旨意刚刚传下,只见班部内闪出一人,姓刘名炫,俯伏在地奏道:“如今掘河道,造龙船刚刚结束,民力已经枯竭,如果又兴动兵马,恐怕不能支持!请求陛下洪天地之量,为天下爱惜民力,如果担忧辽东不服,只需派一员能言大臣,前往安抚,那高丽小国,自然向化,何必大动人马!”炀帝说道:“辽东反了,虽然事小,但是西北一带胡夷,都学着不来朝贡。如果不征剿,中国的体面在哪里?”刘炫说道:“就是要征剿,也只需派一员良将,何必要劳驾亲征?”炀帝说道:“遣将兴师,往往虚费无功,朕如果御驾亲征,就能捣平巢穴,一劳永逸,这样不是很好么!”刘炫说道:“陛下亲征,固然胜算在握,但是六军一动,就要到天下去征兵征饷,臣担心这些刚经受劳役的穷百姓,一时支持不来,肯定会逃亡散失。如果再加以追捕,到时候啸聚山林,为盗为贼,祸害不小。现在辽东不来朝贡,不过是癣疥之忧,怎能轻本而务末?望陛下三思!”炀帝说道:“礼乐征伐,是作为天子的大事,是省得了的吗?况且征兵征饷,国家自有常例,何须又去骚扰百姓?朕意已决!卿勿多言。”  刘炫还想再说几句,只见宇文述奏道:“陛下要亲征,自然是圣天子英武,正名分的作用;然而刘炫爱民,也是好心。臣有一计,可以两全。”炀帝问道:“爱卿有什么计策可以两全?”宇文述说道:“陛下少不得要游幸江都,依臣愚见,不如以征辽为名,前去游幸江都。也不用征兵,也不必征饷,只须先发一道征辽的诏书,播告天下,只说圣驾很快就到了,却派遣一员良将,少带些兵马,前往辽东,虚张声势,那辽东是小国,听说圣驾亲征,自然悔过。陛下尽管坐在江都受用就行了。这样一来,又彰显了天朝的名分,又不必骚扰百姓,不知圣意以为何如?”炀帝闻奏大喜,说道:“爱卿之言很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炀帝准了宇文达的奏议,就以征辽为名,游幸江都为实。一面派人催选殿脚女,一面命令翰林院官员起草征辽诏书,各官领旨而去。炀帝退回后宫,与萧后查点带去的宫女。宫中查点完了,又到西苑来查点。只等殿脚女一到,就要起身。第二天,翰林院官员草成征辽诏书,先把稿子呈给炀帝看。炀帝看了,不太中意,发下去重作。翰林院官员一连更改了几遍,都不中炀帝的心意。炀帝心里不高兴,就说道:“翰林院这么多官员,就没个出类拔萃的才人,作一道好诏书,震压华夷!”说完,就带了袁宝儿亲自到观文殿来,要御制一篇,夸耀臣下。谁知道想着容易,作的时候却很难。炀帝拿起笔来,左思右想,就是写不下去。好不容易写了三四行,拿起来看时,也很平常,不见有新奇警句,心中十分焦躁。就把笔放下,站起身来四下里边走边想。  袁宝儿在旁边看了,微微笑着说道:“陛下又不是词臣,又不是史官,何必如此费心?”炀帝说道:“不是朕要自家费心,怎奈翰林这些官员,就没有一个有真才学的,能担当此任。”袁宝儿说道:“翰林院既然徒有虚名,或者其他的官员中倒有。”炀帝说道:“如果有,除非在古人中去寻找。”就用手到书架上要翻古人的文集来看,想不到随手抽出一本,却不是古人,而是当今秘书郎虞世南的文集。炀帝见了,又惊又喜,说道:“几乎忘了此人。”袁宝儿问道:“此人是谁?”炀帝说道:“此人乃是越州余姚人,就是翰林院学士虞世基的兄弟,叫做虞世南,现在担任秘书郎的职务。此人大有才学,这本文集,就是他的著作。只因他为人不肯随和,所以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得到升迁。今日这道诏书必须宣他来当面试试。” 第八十四章 世南题诏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突然想起了虞世南,就叫两个小黄门去宣,立即来西苑见驾。黄门去不多时,就将虞世南宣来了。原来虞世南生得风流儒雅,为人沉静寡欲。从小就喜欢读书,几乎无书不读,而且记性超人,只要是读过的书就终身不忘,才思敏捷,下笔如有神助。只是生性有点古怪,为人太过正直,最讨厌别人耍阴谋诡计。他和虞世基虽是同胞弟兄,世基靠阿谀奉承居官显要,他却不为所动,甘愿做一个普通的官员,每天只是读书作文取乐而已。虞世南见了炀帝,行过礼以后,炀帝就说道:“辽东高丽仗着路远,很久都没有来朝贡了,朕决定亲自领兵征讨,先要草一道诏书,播告四方,也让那些偏远小国看看,抗逆天朝,法在必征。怎奈翰林院众官连草几道都不中用,朕知道爱卿才学兼优,必有妙论,以彰天朝威武,所以把爱卿召来,可展渊云妙笔,为朕草诏一文。”虞世南说道:“微臣才疏学浅,只可写风云月露,恐怕不能胜任。”炀帝说道:“不必过谦。”遂叫黄门搬来一个书案,放在左边窗前,上面铺设好笔墨纸砚。又赐一颗锦墩,给世南坐了。真个是会家不忙,虞世南谢过恩,磨好墨以后,展开御纸,也不考虑,提笔便写。那支笔就如龙蛇一般,在纸上风行云动,毫不停辍。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草成了一道征辽诏书,献了上来。炀帝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大隋皇帝,为辽东高丽不臣,将往征之。先诏告四方,使知天朝恩威并著之化。诏曰:朕闻宇宙无两天地,古今惟一君臣。华夷虽限,而来王之化,不分内外;风气即殊,而朝宗之归,自同迩遐。顺则绥之以德,先施雨露之恩;逆则讨之以威,聊代风雷之用。万方纳贡,尧舜取之鸣熙;一人横行,武王用以为耻。是以高宗有鬼方之克,不惮三年;黄帝有涿鹿之征,何辞百战!薄伐狁,周元老之肤功;高勒燕然,汉骠骑之大捷。从古圣帝明王,未有不兼包胡蛮夷狄,而共一胞与者也!况辽东高丽,近在甸服之内,安可任其不庭,以伤王者之量,随其梗化,有损中国之威哉!故今爰整干戈,正天朝之名分;大彰杀伐,警小丑之跳梁。以虎贲之众,而下临蚁穴,不异摧枯拉朽;以弹丸之地,而上抗天威,何难空幕犁庭。早知机而望风革面,犹不失有苗之格;倘恃顽而负固不臣,恐难逃楼兰之诛。莫非赤子,容谁在覆戴之外;同一斯民,岂不置怀抱之中。六师动地,断不如王用三驱;五色亲裁,卿以当好生一面。款塞及时,一身可赎;天兵到日,百口何辞!慎用早思,无遗后悔。故诏。大业八年九月二十日敕。炀帝仔细看了一遍,满心欢喜,笑着说道:“笔不停缀,文不加点,爱卿真奇才也!古人云:‘文章华国’。今日这一道诏书,真足华国矣!此去平定辽东,爱卿功劳不小,明日定当加升。”虞世南奏道:“微臣浮蔓之词,不足以壮天威,希望陛下再修改修改。”炀帝说道:“爱卿不必过谦,就劳烦爱卿来写吧。”就叫近侍拿来一道黄麻诏纸,铺在案上。虞世南不敢抗旨,就提起笔来端端正正地写了起来。炀帝因虞世南诏书作得满意,很爱他的才华,要称赞他几句,又见他低头写诏,不好说话。此时只有宝儿侍立在旁,就侧转头来,要对宝儿说话,不料刚转过头,看见宝儿目不转睛,痴痴地看着虞世南写字。炀帝看见,就没有说话,任她去看。原来袁宝儿见炀帝自己做诏书,费了许多心思也没有写成,虞世南却一挥而就。心里想道:“无才的便那般吃力,有才的便如此风流!”又见世南长得眉清目秀,瘦不胜衣,所以憨憨地只管贪看。看了一会儿,忽然回转头,却见炀帝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如果是宝儿有私心,肯定会惊慌。只因她出于无心,所以声色不动。看着炀帝,也只是憨憨地嘻笑。炀帝知道她平常原是这等憨态,所以也不太猜疑。一会儿,虞世南写完了诏书,献了上来。炀帝看他写得端严有体,十分欢喜,随叫左右赐酒三杯。  虞世南拜了两拜饮了酒,炀帝说道:“文章一经有才的人来写,就觉得隽永可爱。但不知文中所指的事例,是否可信?”虞世南说道:“《庄子》的寓言,《离骚》的托讽,固然是作者幻化之笔,君子感慨之谈,应当别有商量;如果是见于经传,事情虽然奇怪,恐怕也不是妄谈。”炀帝说道:“爱卿说的很对。朕看了赵飞燕传,称她能在掌中舞蹈,翩跹轻盈,风都能把她吹走,常常怀疑是作者粉饰之句,世上的妇人,哪有这般柔软!今天看了袁宝儿的憨态,才相信古人的描写,好像也不全是虚的。”虞世南问道:“袁美人有何憨态?”炀帝说道:“袁宝儿平常多有憨态,就不说了,刚才见爱卿挥毫潇洒,就在朕面前注目观看,半天都没有动,大有怜才之意,不是憨态又是什么?爱卿是有才之人,不要辜负了她的美意,可以为她题诗一首,使她的憨态与飞燕的轻盈共同传为佳话,也记录了这一段光景。”虞世南听了,也不推辞,也不思索,走近案边飞笔题诗四句,献给炀帝。炀帝展开一看,上写道: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搭袖大憨生。缘憨却得君王宠,常把花枝傍辇行。炀帝看了大喜,就对袁宝儿说道:“得此佳句,不辜负你注目一段憨态了。”又叫赐酒三杯。虞世南饮了,便起身辞出。虞世南走了以后,炀帝也要起身到西苑玩耍,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走进来了,奏道:“娘娘有请。”炀帝问道:“皇后有什么事吗?”太监说道:“有人献来一名女子,娘娘想问问陛下如何打发。”炀帝听说有人献来女子,心里高兴,就叫袁宝儿先回,赶紧吩咐乘辇回宫。回到宫中,萧后接住问道:“诏书写得怎么样了?”炀帝一边说道:“好了,好了。”一边四下里观看。萧后明白炀帝找什么,故意问道:“陛下看什么呢?不认识妾的宫殿了?”炀帝说道:“不是有人献来女子吗,在哪里?”萧后笑着说道:“妾已经替你收下了,现在正在后宫梳洗打扮,这就叫她来见陛下。”萧后说完,一面吩咐摆酒宴,一面叫一个宫女去宣那女子。酒宴摆好以后,还不见那女子来,炀帝一边饮着酒,一边说道:“人说美女总是姗姗来迟,果然不假。”萧后说道:“这个女子是从乡下来的,不打扮好了怎么来见陛下?”炀帝说道:“不必,不必,朕最喜欢自然清纯的女子。”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宫女带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走了进来。炀帝一看,只见这女子亭亭玉立,唇红齿白,樱桃小口,果然有十分姿色。炀帝喜不自胜,正要唤她来席前坐下,那女子看见炀帝,急忙跪在地上磕头。炀帝说道:“免礼!免礼!”就走过来用手来拉。炀帝拉着那女子来到自己的旁边坐下,就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只见那女子就像鹦鹉画眉一般,声音虽然很好听,可以一句也听不懂。炀帝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心想,这么美貌的女子居然语言不通,太可惜了!炀帝当着美女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看样子她能听懂自己说话,就赐了那女子三杯酒,又让她下去了。那女子走了以后,萧后问道:“陛下怎么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你还看不上吗?”炀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语言不通,不解人意,再漂亮又有何用?”萧后说道:“听说她是南方人。” 炀帝说道:“刚好虞世南也是南方人,不如把这个女子赏赐给虞世南。”萧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赏赐给虞世南?”炀帝说道:“人才难得啊!朕喜欢他。”就把翰林院众官写诏书不能满意,宣虞世南来写,虞世南如何一挥而就,袁宝儿如何注目观看,虞世南为袁宝儿题诗跟萧后说了一遍。萧后说道:“果然是个人才,那也不至于把宫中女子送给外人吧。”炀帝说道:“朕想让他跟随左右,经常切磋文章,但此人有点清高,怕他不乐意,所以不但要给他加官进爵,还要帮他解决个人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死心塌地跟我。”萧后笑着说道:“难得!难得!陛下这么爱惜人才,应当敬酒三杯。”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夜半更深,炀帝当晚就在萧后宫里歇了。第二天,炀帝梳洗完毕,吃过早饭,就叫太监去宣虞世南。不一会儿,虞世南来了,看见炀帝和萧后并肩坐在宫殿上,宫女侍立两旁,赶紧跪下来行礼。炀帝笑着说道:“免礼,赐坐。”太监拿过来一个锦墩给虞世南坐了。虞世南坐下以后,炀帝说道:“昨天宫里新来了一个南方女子,语言不明,爱卿也是南方人,想必听得懂,你可以盘问盘问她,看是哪里人。”说吧,就叫人把那女子宣来了,虞世南和她一问一答,就像鹦鹉画眉在柳荫中弄舌啼唤,婉转好听。萧后和众宫女高兴地笑个不停。虞世南盘问了一会,转身对炀帝奏道:“那女子是徽州歙县人,姓姜,祖上是世家,小名叫做亭亭,年方一十八岁。因为父母都死了,她的兄长非常奸猾,贪了人家的钱财,要把她许配给一个老头。她知道陛下怜惜漂亮女子,就自己到州里情愿进宫。”炀帝听了,说道:“这么说来,也是个有志女子,所以举止行动都不一般。朕现在将此女赐你为妻,成一对贤明夫妇,怎么样?”虞世南听了,忙跪下说道:“此女已备选入宫,臣不方便领出。”炀帝说:“爱卿是有才之人,朕喜欢,不但要赐你宫女,还要给你加封官职,加封你为翰林院大学士,时刻跟随左右。”说完就传旨给吏部,加封他为翰林院大学士。虞世南不敢再推辞,只得同亭亭磕头谢恩。炀帝又赐了些金帛,萧后也赐了他些珍珠。虞世南带着亭亭,出宫回到家,成了夫妇。虞世南深感炀帝厚恩,与亭亭朝夕焚香遥拜,夫妇异常恩爱。 第八十五章 好友来访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隋炀帝又是起盖宫苑,又是建离宫别馆,又是修长城,又是开掘运河,动不动就行文天下,起人夫,吊钱粮,不管民疲力敝,只是一味地严刑重法的催督,弄得这些百姓,不但穷的被逼无奈做了强盗,就是本来那些家庭条件不错的,也忍受不了沉重的苛捐杂税,有时候还被这些贪官污吏趁机敲诈,也想找一个避秦的桃源,却又无处寻觅。当时翟让聚义瓦岗,朱灿在城父,高开道据北平,魏刁儿在燕,王须拔在上谷,李子通在东海,薛举在陇西,梁师都在朔方,刘武周在汾阳,李轨据河西,左孝友在齐郡,卢明月在涿郡,郝孝德在平原,徐元朗在鲁郡,杜伏威在章邱,萧铣据江陵。这些人也有原来是隋朝官员的,也有是老百姓的,也有的曾经当过兵的,各人啸聚一方,打家劫舍。还有许多山林好汉,退隐贤士,还没有出头露面,正在等待时机。再说窦建德,带着女儿到单员外庄上安顿下来了,打算也要到各处走走。常言道:“惺惺惜惺惺,话不投机的,说一句话也嫌多;如果遇到知己,就是天天在一起也不觉得长远,雄信交结广泛,时常有人到他庄上来。就打听到秦叔宝,避居山野,在家养母。雄信深为赞叹,因此也不肯轻易出头,甘守家园,每天和建德谈心讲武。光陰荏苒,建德在二贤庄,一转眼就两年多了。这一天雄信有事到东庄去了,建德闲着没事,走出门外闲玩,只见麦场上柳阴之下,坐着五六个做工的农夫,在那里吃饭;对面一条湾溪,溪上一条小小的板桥,桥南就是一个大草棚。建德慢慢地踱过桥来,站在棚下,看牛从水中游过,一时泉声鸟和,情景幽然,此时的窦建德,几乎忘了世上还有名利之争。建德正在闲玩之间,远远望见一个长大汉子,草帽短衣,肩上背着行囊,袒胸露臂,慢慢地走来。麦场上有只猎犬,看见有生人来,咆哮着迎了上去。那大汉见这犬来势凶猛,把身子一侧,抓住那犬的后腿,丢进了小溪中。做工的看见,一个个跳起来喊道:“那里来的野鸟,把人家的犬丢在河里?”那汉说道:“你们的眼又不瞎,为何放犬出来咬人!”一个农夫大怒,起身来到大汉跟前,一巴掌打去。那大汉眼快,抓住那农夫的手,来个顺手牵羊,那农夫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惹得四五个农夫一齐来动手,被那大汉打得落花流水。建德站在对岸看着,他知道雄信庄上的人,都是会武功的,所以也没打算去管。后来见那大汉打得利害,急忙走过桥来喝道:“你是那里来的,敢到这里来撒野?”那大汉把建德仔细一看,说道:“原来是窦大哥,果然在这里!”扑通跪在地上就拜。建德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孙兄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大汉说道:“小弟找你都找疯了,听说你带着女儿迁往汾州,小弟前天特意到介休各处寻访,一点消息都没有。幸亏在路上遇到一个姓齐的朋友,他说老兄可能在二贤庄单员外这里,叫小弟到这里寻问,就会知道下落。所以小弟就来了,想不到恰好遇着。”原来这人姓孙名安祖,与窦建德同乡。当年孙安祖因为偷盗别人家的羊,被县令捕获,百般羞辱,后来安祖持刀刺杀县令,衙门里没人挡得住,从那以后别人称他叫做摸羊公,在窦建德家里藏匿了一年多。后来朝廷钦点绣女,建德为了女儿,和他分散了,直到如今才见面。建德就对孙安祖说道:“这里就是二贤庄。”又抬手指着道:“那骑着马正朝这里走的就是单二员外。”雄信骑着高头骏马,跟着四五个随从从外面回来,看见建德在门外,急忙跳下马来问道:“这位是何人?”建德答道:“这是我同乡好友孙安祖。”雄信听说是建德的朋友,就和建德邀请他进入草堂。来到草堂以后,孙安祖纳头就拜,对雄信说道:“孙安祖粗野亡命之徒,久慕员外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慰平生。”雄信说道:“老兄能到小庄来,小弟很高兴。”雄信就吩咐手下摆酒摆饭。建德问安祖道:“刚才老弟说有一位姓齐朋友,知道我在这里,是哪个姓齐的朋友?”安祖说道:“小弟去年在河南,偶尔在酒肆中饮酒,遇见一个姓齐的,名叫国远,非常豪爽有趣,就跟我说起了江湖上这些英雄,他特别称赞单员外疏财仗义,喜欢结交朋友,所以小弟就找来了。”雄信说道:“齐国远现在在哪里落脚?”安祖说道:“他现在到秦中去寻找一个叫李玄邃的,还说李玄邃朋友很多,想必也要做些事业起来。”雄信叹道:“现在世道这个样子,这几个朋友,估计不能忍耐,都想出头了。”一会儿,酒席准备好了,三人入席坐定。建德问道:“老弟这两年在哪里浪游?最近外边情况怎样?”安祖说道:“老兄住在这里,也没有出去走走,现在外边已经不成样子了。自从和老兄分别后,小弟自燕至楚,自楚至齐,四方百姓,被朝廷弄得妻不见夫,父不见子,人离财散,怨恨入骨,巴不得做强盗苟延性命。现在各个地方都有人占据,也有散而复聚的,也有聚而复散的,总是见利忘义,酒色之徒;如果有像二位兄长这样智勇兼全的人出来,振臂一呼,四方之人,自然闻风响应。”建德听他这样说,也不做声,看了一眼单雄信。雄信说道:“天下很大,豪杰很多,我们两个又算得了什么?但是既然上天生了我这六尺之躯,自然要轰轰烈烈干他一场,成与不成那是命,只是早一天玩一天的事。”孙安祖说道:“如果二位兄长想救民于水火,出去闯荡一番,小弟现在手里有一千多人,屯扎在高鸡泊,等二位兄长一到就动手。”建德说道:“一千多人也有限,只是能做起来还好,如果弄得王不成王,寇不成寇,还不如不出去。”雄信说道:“好山好水,原不是你我想要的结局,事之成败,难以预料,窦兄如果想行动,趁小弟在家,尽管去吧。”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家人进来送朝报。雄信接来看了,拍案说道:“真是个昏君,这时候还要修葺万里长城,又要出师去征高丽,岂不是劳民伤财,自取灭亡。就是来总管能干,大厦将倾,一木岂能支撑!前日徐懋功来,我让他捎书信给秦大哥。现在如果来总管出征,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恐怕秦大哥也难以乐守山林了。”安祖说道:“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雄,不如现在趁早出去,收拾人心,如果出去晚了,大家各有了山头,就费力了。”建德说道:“我也很想出去,只是一则承单二哥高情厚爱,不忍心轻易离开这里;二则小女在单二哥处打扰,也放不下心。”雄信说道:“窦大哥你这话说差了,大凡父子兄弟,为了名利,免不得分离几时,何况朋友的聚散。至于令爱,和我家小女很合得来,就像同胞姊妹一般,窦大哥的女儿和小弟的女儿一样。你可以放心前去,如果出去做成了局面,再来接取令爱也不晚;如果小弟我有什么变动,自然把令爱送到老兄那里才能放心。”建德听雄信这么说,不觉流下眼泪,说道:“如果是这样,我父女真是生死骨肉也。”窦建德打定了主意,就去收拾行装,把女儿叫来叮咛了几句,当天晚上三人痛饮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雄信取出两封盘缠:一封五十两,送给建德;一封二十两,赠给安祖。二人各自收了,辞别了雄信就上路了。 如今再说秦叔宝,自从遭麻叔谋罢斥回来,迁居在齐州城外,终日栽花种竹,落得清闲,不知不觉已是一年有余。这一天,秦叔宝在篱门外大榆树下闲看野景,只见一个少年,长得容貌魁伟,意气轩昂,牵着一匹马,戴着一顶遮阳笠,向叔宝问道:“这里有个秦家庄么?”叔宝说道:“兄长是何人?为什么要到秦家庄去?”这少年说道:“在下是为潞州单二哥捎书信给秦叔宝的,我曾经在城外寻找,都说搬到这里来了,所以就找到这里。”叔宝说道:“老兄如果是找秦叔宝,小弟便是。”叔宝说完,就叫家僮牵了那少年的马,一同来到庄里。到家以后,少年送上书信,叔宝接过来拆开看了,原来是单雄信很久没有与叔宝见面,知道他从睢阳被罢官回来,所以写这封书信问候一下。书信的后面说此人姓徐名世积,字懋功,是离狐人氏,最近与雄信为八拜之交,因为他要到淮上访亲,所以托他带来这封书信。叔宝看完了书信,说道:“老兄既然是单二哥的朋友,也就是小弟的朋友了。”说完,就亲自摆上香烛,两人也拜了,结为兄弟,誓同生死,留在庄上,好酒好菜款待。豪杰遇豪杰,自然话很投机,很快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叔宝心里很高兴,重新在外面的轩子里摆了一桌酒席,一边饮酒,一边笑谈时务。话到酒酣,叔宝认为徐懋功还很年轻,应该交游不多,见识不广,就问道:“懋功兄,除了单雄信二哥,你还曾见过什么豪杰没有?”懋功说道:“小弟年纪虽然小,但见多识广,熟察人情。主上杀父弑兄,皇位来的不正,如果修德行仁,还勉强可以维持。如今却好大喜功,又是在东京建宫苑,又是开河道,土木之工,从长安直到余杭,到处骚扰百姓。这些穷苦的百姓,从千百里外来做工,回去以后,庄园已经荒废,就是想耕种,也没有资费,怎能不聚集山谷,成为盗贼?何况主上越来越荒淫了,今日自东京幸江都,明日自江都幸东京,车驾不停,转输供应,天下怎能承受得了?那一班奸臣,还要朝夕哄弄,坑害百姓,不出四五年,天下一定大乱,所以小弟也有意结纳英豪,寻访真主。只是我所看到的如单二哥、王伯当,都是将帅之才,如果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恐怕还不能。其余的大都是井底之蛙,不识真主,妄思割据,虽然乘乱而起,也难有作为,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只恨到现在还没有遇到真主。” 第八十六章 士信认亲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叔宝听徐懋功说得很有道理,又问道:“老兄曾见过李玄邃么?”懋功说道:“见过,他门第既很高,志气也大,又能礼贤下士,自然是当今豪杰。依小弟看来,刚开始创业的君主,都能虚心礼贤下士,主要是看会不会用人,是不是善于利用别人的智慧。玄邃自己有才,就怕他自矜其才;他好贤下士,恐怕他误用不该用的人。如果说到真主,我认为他还算不上。老兄还见过别的人才吗?”叔宝道:“像老兄说的将帅之才,小弟的好友程知节,勇猛过人,也算一个。我还见过三原李药师,药师曾经说过:王气在太原,应当在太原找找,像我和老兄怎么样?”懋功笑着说道:“也是一时之杰,但战胜攻取,我不如兄,决机虑变,兄不如我。可是都只能辅佐新天子,永保功名,只能选择真主然后投奔他。”叔宝说道:“天下人才很多,恐怕不止这些吧?”懋功说道:“天下人才固然很多,你我能看到的,听到的有限,还应当继续寻找。如果说将帅之才,老兄附近孩童当中,就有一人,不知老兄看出来没有?”叔宝说道:“还真没有看出来。”懋功说道:“小弟来拜访老兄的时候,在前村经过,在路中间见两牛相斗,挡住了去路。小弟只好勒马在路边等着,就在这时,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小厮,追上前来说道:‘畜生不要再斗了,回家去吧。’这两头牛抵着角不肯离开,只见他一只手揪住一只牛角,大喝一声:‘开!’,一下子把两头牛分开一尺多远,将近半个时辰,这这两头牛不能相斗,才各自退去。这小厮跳上牛背,吹着横笛就走了。小弟正要问他姓名,后边的一个小厮说道:‘罗家哥哥,怎么把我家牛角扯坏了?’小弟这才知道他姓罗,在此处牧放,住的地方估计应该不远。他有这样的膂力,如果有人帮助他,教他习学武艺,还怕将来不是一员猛将?老兄可以去看看他。”两人意气相合,叔宝留懋功谈论了三天。因为懋功决意要到瓦岗,看看翟让的动静,叔宝只得厚礼相赠,写书信回覆了单雄信。另外又写了一封信,托雄信寄给魏玄成。叔宝摆下践行酒,送别懋功,两个人相互约定,不论是谁先找到真主,一定要彼此相互推荐,共同建立功名,叔宝拉着懋功的手,送了很远才分别,看着懋功走远了以后,叔宝独自往回走。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看见很多小伙子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还不停地喊叫,有的十七八岁,有的十五六岁,有的十二三岁,大约有三四十个。后面还有一个小伙子正在追赶前面的人,年纪只有十来岁,下身穿一条破布裤,光着上身,捏着两个拳头,圆睁一双怪眼,来打前面那些小伙子。前面那些小伙子看他跟来,一齐拿石块朝他打去,很是奇怪,只见他浑身虬筋挺露,石块打到身上,都反射了回来。叔宝暗暗点头,心里想到道:“这便是徐懋功所说的那个小厮了。”那小伙子一边追赶,一边厮打,一个小伙子,被赶得没处跑,一跤绊倒在叔宝面前,叔宝轻轻把他扶起来,问道:“小哥,这是谁家的小厮,这么好斗?”这小伙子哭着说道:“这是张太公家看牛的。他每日来看牛,定要装扮成当官的,让我们都跟着他,他自己去草地上睡觉。又让我们替他放牛,如果不依他,他就要打人;如果去跟他,不称他的意,又要打。我们打又打他不过,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纠集了这么多大小牧童,跟他打。可能是平常都被他打怕了,就是大他六七岁的,也打不过他。”叔宝心想:“懋功说那个小厮姓罗,这又是张家小厮,可能不是,不过这个小厮也不是个庸人。”想到这儿,叔宝挪步上前,一把拉住这个小伙子的手,说道:“小哥不要生气了。”这小伙子瞪着眼说道:“关你什么鸟事!你是哪家老子哥,想要来替他们打架么?”叔宝说道:“不是跟你打架,要跟你讲句话儿。”小厮说道:“要讲话?等我打完了这些小黄毛再说。”这个小伙子想走,又挣不脱。两个人正在拉扯,众小伙子拍着手说道:“来了,来了。”只见走过来一个老者,来到跟前揪住这个小伙子的耳朵。叔宝一看,原来是前村张社长。张社长口里喃喃地骂道:“叫你看牛,你不看牛还跟别人打架,我好端端坐在家里,你却惹得这些小伙子到家中乱嚷。打死了人,叫我怎么办?”叔宝劝道:“太公息怒,这是你的孙么?”太公说道:“我家哪有这样的孙子!是我一个老邻居罗大德,他死了妻子,剩下这小厮,自己又被征去开河,让我看管他,在咱家吃这碗饭,就给咱家看牛。想不到他老子死在河上,却留下这劣种害人。”叔宝说道:“如果是这样也不碍事,太公把这小哥交给我吧,他如果欠你雇工钱,我替他还。”太公说道:“他也不差咱工钱,秦大哥你要领他,尽管领去,只是先说好了,如果他惹出事来,不要牵连到我。”叔宝说道:“绝不会牵连太公,只是不知道这小哥愿不愿意?”那小伙子对着太公说道:“我老子原把我交给你老人家的,怎么又叫我跟着别人?”太公生气地道:“我惹不起你,没有这么大的肚子装气。”说完,转身就走了。叔宝说道:“小哥不要生气。我叫秦叔宝,家中没有别的兄弟,只有老母妻子,想与你八拜为交,结做异姓兄弟,你就同我回家去吧。”小伙子这才高兴地说道:“你就是秦叔宝哥哥么?我叫罗士信,我平日也听村中有人说哥哥弃了官来的,还说你有很大的力气,使一条好枪,又会使好锏。哥哥可怜兄弟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所以才收留我,不要说做兄弟,就是做你的跟从,我也甘心。”说完,就拜倒在地。叔宝一把扶住,说道:“莫拜莫拜,先到家里去,见了我母亲,然后我和你再拜。”罗士信果然跟着叔宝回了家。叔宝先对母亲说了,又叫张氏找来一件短褂,给他穿了,与秦母相见。罗士信见了秦母,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见了你老人家,真的和我母亲一样。”说完,拜了八拜,开口也叫母亲。然后与叔宝拜了四拜,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兄弟。最后拜了张氏,称嫂嫂,张氏待他也像亲叔一般。大凡人的精神血气没有用处,只好生事打闹发泄;如果有了用处,他的心志都用在这里,这些强硬之气也就消了,有的人如果没有遇到能制服他的人,他就要逞强;一旦遇到能制服他的人,就像铁遇了炉,猢狲遇了花子,自然服他,凭他使唤。所以一个顽劣的罗士信,却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叔宝手把手教他枪法,罗士信也很用功,学得精熟。这一天,叔宝与士信正在场上比试武艺,只见一个旗牌官骑着马来到跟前,那马跑得浑身汗如雨下,那棋牌官问道:“这里可是秦家庄么?”叔宝说道:“兄长有事吗?”那旗牌说道:“要拜访秦叔宝。”叔宝说道:“在下就是。”说完,叔宝叫士信把马拴好,请棋牌官来到草堂。旗牌见过礼,就说道:“奉海道大元帅来爷将令,有兵符在此,请将军为前部先锋。”叔宝也没有看,也没有接,说道:“末将因老母年高多病,隐居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每天只是耕种,筋力懈弛,怎么能够担当此任?”旗牌说道:“先生不必推辞。这个官职很多人想谋还谋不来呢,不要说立了功以后封妻荫子,只要到任散一散行粮路费,便是一个小富贵。先生不要辜负了来元帅的美意。”叔宝说道:“老母亲确实有病。”叔宝招待旗牌一顿便饭,又送给他二十两银子,自己写个手本,托旗牌美言周全。旗牌见他很坚决,只好辞别,骑上马又走了。原来来总管得了圣旨,让他领兵出征高丽。他想道:“从登莱到平壤,不但有陆地而且有海路,一路上击贼拒敌,必须有一个武勇绝轮的人。秦琼有万夫不当之勇,用他为前部先锋,才能万无一失。”所以派人来请他。想不到旗牌回来说道:“秦琼因老母患病,不能赴任,有禀帖呈上。”来总管接来看了,说道:“他总是为着老母,不肯就职,可是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他不辜负母亲,又怎能辜负君主,况且目前本帅麾下又没有一个像他那样有本领的。”来总管想了一会,说道:“我自有道理。”就写了一个贴子,对旗牌说道:“我还派你到齐州张郡丞那里下书,让张郡丞催促他上路吧。”这旗牌只得骑上马,又向齐州赶来,先到郡丞衙门。这郡丞姓张名须陀,是一个义胆忠肝文武全备,而且非常爱护百姓的一个豪杰。当时郡丞看了贴子,又问了旗牌来意。他很久以前就知道秦叔宝是个好男子,现在看他不肯苟且功名,贪图一官半职,认为这人不仅有才,人品也好,必须亲自去一趟。张郡丞就叫备马,带着两个随从直接来到庄前,让随从去通报叔宝。因为是本郡郡丞,叔宝觉得不好相见,就推说不在。张郡丞叫请老夫人相见。秦母只得出来,以通家礼见了以后,请张郡丞进入草堂坐下。张郡丞开言说道:“令郎原是将门之子,英雄了得,现在国家有事,正应该建功立业,怎么反而推托不去呢?”秦母说道:“孩儿只因老身年事已高,他自己身上也有很多疾病,所以不能从征。”张郡丞笑着说道:“夫人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了,看上去精神却很好,不必恋恋不舍。如果说到疾病,大丈夫死当马革裹尸,怎能贪生怕死?如果夫人吩咐他去,令郎一定不会不从。明天下官再来劝驾。”说完,起身走了。秦母对叔宝说道:“难为张大人了,你只得去走一遭了。只愿老天保佑,早得成功,依然能够安享夫妻母子之乐。”叔宝还有些犹豫,罗士信说道:“高丽的事,以哥哥的才力,定能马到成功。家中的事,自有嫂嫂主持。只是担心盗贼生发,士信本来打算随哥哥前去,协力平辽,现在看来不如留我在家,就是有几个毛贼,估计也不敢来侵犯。”三人商量好以后,第二天一早,叔宝又恐怕张郡丞还来,不好意思,就自己进了城,换了公服,进衙门相见。张郡丞大喜,叫旗牌送上兵符,交给叔宝收了。张郡丞又取出两封礼物来:一封送给叔宝路上用,一封是送秦老夫人养老用的。叔宝不敢拂他的面子,只好收了。叔宝上路的时候,张郡丞又拉着他的手叮咛道:“以老兄的本领,此去必然成功。但高丽兵诡而多诈,必须分兵据守,沿海兵备,肯定很单弱。老兄作为前驱先锋,可以从辽水、鸭绿江悄悄地渡过去。到了坝水以后,离平壤最近,平壤乃是高丽国都,等老总管带领大兵到了以后,你可以乘其不备,纵兵直捣。高丽必然首尾不能相顾,弹丸之国,就可以一举拿下了。”叔宝说道:“妙论!妙论!。”叔宝又到家料理了一番,就穿上戎装,和旗牌一起走了。罗士信送了一二里地,大家叮咛珍重而别。叔宝、旗牌日夜兼程,很快来到登州,进营参谒了来总管。来总管大喜,立即拨水兵二万,青雀、黄龙船各一百号,单等着左武卫将军周法尚,打听到隋主一出东京,这边就发兵了。 第八十七章 义臣破贼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先不说秦叔宝在登州训练水军,只等着炀帝那边一出京都,这边就进兵高丽。再说炀帝要从水路游行江南,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殿脚女和嫩羊一到,就可以出发了。 这一天炀帝与萧后众夫人正在西苑饮酒,只见中门使段达,传来一道奏章。炀帝展开奏章仔细一看,原来是孙安祖与窦建德,占据了高鸡泊举义,带领人马攻占了球郡,杀了球郡通守郭绚,又勾连河曲的义军首领张金称,清河大盗高士达,三处人马相互策应,攻城略地,官兵都望风而逃。因此地方官员飞章告急,请兵征剿。炀帝看了大怒,说道:“匹夫怎能如此猖狂!一定要派一员大将,把他们全部剿灭,地方才能安静。”炀帝一时又想不出派谁去。这时贵人袁紫烟在旁边说道:“有个太仆杨义臣,听说他是文武全才,不知现在镇守何处?”炀帝一听,惊讶地说道:“妃子怎么知道他文武全才?”袁紫烟说道:“他是妾的母舅。妾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在我小时候家父还在的时候,时常说他很有才能 ,所以知道。”炀帝说道:“原来杨义臣是你的母舅。今天如果不是爱妃提到,朕几乎忘了这个人。他现在带职在家休养,确实很有才干。”说完,就传旨任命太仆杨义臣为行军都总管;周宇、侯乔二人为先锋,调遣精兵十万,征讨河北一路盗贼。炀帝命令太监把旨意传出,交给吏兵二部办理。炀帝对袁紫烟说道:“现在杨义臣已经是皇亲国戚了,估计不会辜负朕的。等他得胜回朝之日,把他宣入宫来,和爱妃见一面好不好?”袁紫烟赶紧磕头谢恩。 话说杨义臣得了委任的圣旨,就调集兵马,选一个好日子兴师发兵了。兵马行进了数日,抵达济渠口。杨义臣知道四十里外就是张金称聚众劫掠的地盘,急忙扎住了营寨。因为还没有摸清贼人的情况,所以杨义臣一面告诫全军不可轻举妄动,一面派人去打探虚实,想用妙计擒拿张金称。却说张金称打听到杨义臣带着官兵来了,就亲自领兵直接来到义臣大营前溺战。见义臣固守不出,求战不能,就每天让手下人百般辱骂。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张金称认为义臣是怯战之人,无谋之辈,就有点松懈。杨义臣看他懈弛,就暗中吩咐周宇、候乔二将,每人带领两千精锐马骑,趁着天黑从馆陶渡过河去埋伏,等张金称的人马离开营寨,快到营前的时候,杨义臣亲自披挂,引兵相迎,只等放起号炮,一齐夹攻。张金称看见官军队伍不整,阵法无序,带领人马直冲过来,两军相接,混战起来。没过多长时间,只听一声炮响,东西两边伏兵一起出动,把贼兵从中间截断,前后夹攻,贼兵大败。张金称单人单马逃奔清河界口,正好遇到清河郡丞杨善,领兵捕贼,在汾口这个地方擒住了张金称,当时就把他杀了,让人将首级送到义臣营中。张金称手下的残兵败将,连夜投奔窦建德去了。义臣把贼营内的金银财物马匹,全部赏给了士卒,俘获的贼人子女,都让放回去了。杨义臣又发兵抵达平原,想进攻高鸡泊,剿杀这里的贼人。此时窦建德、孙安祖占据高鸡泊,高士达也在这里,早有细作来报,说杨义臣大破张金称,乘胜引兵前来,目前官兵已经到达巫仓,离这里只有二十里地。建德听了大惊,对孙安祖、高士达说道:“我以前就听说杨义臣是文武全才,用兵如神,今日果然杀败张金称,带领得胜之兵,来征伐我们,锐气正胜。士达兄可以暂时领兵把守险要的地方,先避避他们的锐气,让他干等几个月,等到他们粮草不够的时候,然后分兵出击,就可以活捉杨义臣。”士达不听建德之言,仗着自己勇猛,留三千老弱士兵给建德守营,自己同孙安祖乘夜领兵一万,去劫义臣的营寨。想不到杨义臣预先知道了他的意图,已经调兵遣将,四下埋伏。高士达三更时分,领兵直冲义臣老营。发现是一座空寨,知道中计了,正打算撤退,只听得四下里号炮一齐响起,迎面冲出来一员大将,此人是杨义臣的首将邓有见,邓有见朝着高士达的喉咙就是一箭,士达跌下马来,被邓有见砍了首级,士兵被杀得四散而逃。安祖见士达已死,忙兜转马头朝回奔。建德也赶来救应,无奈隋兵势大,将士伤亡得十有八九。建德与安祖带领着剩下二百余骑,奔往饶阳,看见饶阳没有准备,就直抵城下,不到三天就攻克了,投降的官兵有二千多人。建德见人马又壮大了,就据守饶阳城,商议如何进兵,来抵挡杨义臣。建德对安祖说道:“目前隋兵势大,杨义臣又足智多谋,一时难以抵挡,只能坚守此城。”安祖说道:“杨义臣如果不退兵,我们该怎么办啊?”建德说道:“我有一计:必须派一个人,多带金珠,火速赶往京中,贿赂权奸,让他想办法调去义臣。隋将之中,除了义臣,其他的我们就不用怕了。”安祖说道:“如果这么说,小弟愿意走一趟,如果一时半会不能调去怎么办?”建德说道:‘主上信任奸臣,历朝历代,没有朝内有佞臣,忠臣能在外立功的。肯定能成。”于是建德收拾了许多金珠宝玩,交给安祖。安祖叫来一个健壮的士兵,背着包裹,辞别了建德,连夜起身,晓行夜宿。这一天,孙安祖走到梁郡白酒村这个地方,太阳已经西沉,恐怕前面没有住的地方,就走进了一家客栈。店主人慌忙出来接住,问道:“老爷是就两位,还是还有别人?”安祖说道:“只有我们两人。”店主人说道:“里边是有一个大间,空在那里,恐怕再来了人多的客人,又要腾挪。西边有一间,非常干净,只有一位爷下榻在那里。三个人完全可以容得,我带两位爷去看看。”说完,就带着孙安祖走到西边,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一个大汉,鼾声如雷鼻,横挺在床上。店主人说道:“两位爷不过是暂时住一晚上,这里行不行?”安祖说道:“也行。”店主人出去,把行李搬了进来。安祖仔细打量着床上睡的那个人,只见他身长膀阔,腰大十围,眉目清秀,虬发长髯。安祖心里想道:“这位朋友也不是等闲之人,等他醒来以后问问他。”店主人已经将行李搬到,安祖也要稍作休息,就叫小卒打开铺盖,出去拿茶进来。只见床上那大汉,听见有人说话,擦一擦眼,跳了起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孙安祖,举手问道:“兄长尊姓?”安祖答道:“贱姓祖,号安生。请问老兄高姓?”那汉说道:“小弟姓王,字伯当。”安祖一听,非常高兴,说道:“原来是济阳王伯当兄。”纳头拜了下去,伯当慌忙答礼,扶孙安祖起来问道:“老兄怎么知道小弟的贱名?”安祖笑着说道:“弟不是祖安生,其实是孙安祖。因为前年在二贤庄,听单员外说到兄长的大名,所以知道。”王伯当说道:“单二哥那里,老兄有何事去见他?如今单二哥可在家里么?”安祖说道:“因为寻访窦建德兄。”伯当说道:“小弟听说窦兄在高鸡泊起义,声势甚大,老兄为何不去追随,却到了这里?”安祖就把杨义臣领兵杀了张金称、高士达,乘胜来逼建德,建德据守饶阳,要弟到京贿赂这一段,讲述了一遍,又问道:“不知老兄怎么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伯当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只见安祖的伴当走了进来,又闭上了口。安祖说道:“这是小弟的心腹小校,老兄不必避忌。”就对小校说道:“你到外边叫他们取些酒菜来。”不大一会儿,跑堂的取进酒菜,摆放停当以后,出去了。两人坐下以后,安祖又问。伯当说道:“小弟有一位结义兄弟,也是单二哥的契友,姓李名密,字玄邃,犯了一桩大事,所以我悄悄来到这里。”安祖说道:“小弟先前在路上曾经遇见过齐国远,他说要去找他干些事业。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为了什么事?”伯当说道:“不要提了,小弟因有事前往楚地,和玄邃兄分手,想不到他被杨玄感迎入关中,和他举义。弟知道玄感是井底之蛙,无用之徒,不去投他。谁知果然不出小弟所料,举义失败了,玄感已经被隋将史万岁斩首。小弟在瓦岗与翟让聚义,打听到玄邃兄潜出关中,又被隋兵捕获,要被押送到京城。小弟知道他们必须从这里经过,所以在这里等他。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晚上一定在这里歇脚。”安祖说道:“如果是这样,不如咱俩迎上去,只要兄长说有李兄在内,弟动动手结果了众人,走他娘的不就行了。”伯当说道:“这里是去京都的要道,如果有什么差错,反为不美,只可智取,不可力图。只须如此如此而行,才能万全。”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伯当同安祖拽开房门,走出来看,只见六七个解差,跟着一个解官,押着四个囚徒,都是长枷锁链,在店门口柜前坐着。伯当定睛一看,见李玄邃也在其中,其余的,认得一个是韦福嗣,一个是杨积善,一个是邴元真。王伯当没有作声,丢了一个眼色,又走了进去。李玄邃四人看见了王伯当,心中暗喜,玄邃想道:“好了,他们在这里,我正好算计脱身,只是不知道他和谁在这里?” 第八十八章 虎口脱险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李玄邃看见了王伯当,心里正在考虑如何脱身,只见王伯当,手里捧着几卷绸匹,放在柜上说道:“主人家,我因为缺少盘费,身边有十卷好潞绸,情愿照本钱卖给你,省得放在行李里头,又沉重,又占地方。”店主人站起身答道:“爷,我是开小店的,到哪里找这么多银子买你的潞绸?不要说爷要照本钱卖给我,就是爷们住在小店几天,把这潞绸当店钱折给我,我也用不着这样的宝货。”伯当把一卷潞绸折开,摊在柜上说道:“你看,不是什么假货哄你们,这都是挑选出来的上好潞绸,我是二两五钱银子一卷买来的,如果是银子好,每卷多给个一二钱辛苦费也行。。”那一个解官,与几个解差,也走近柜前,拿起潞绸看了起来,说道:“真是好绸子,又紧密,又厚重,带到下边去,恐怕要四两一卷,可惜没有闲钱来买。”大家在那里唧唧哝哝的谈论,只见李玄邃也挤到柜边来看。伯当睁着怪眼,大声喝道:“死囚,你也来瞧什么?量你也拿不出银子,所以才犯了罪。”孙安祖在旁笑着说道:“兄长不要小瞧人家,或者他们倒有银子要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玄邃说道:“客人,你的宝货,估计也有限,你如果还有,就都取出来,我们全部买了,不买你的,不是汉子。”王伯当对孙安祖说道:“二哥,还有五卷在里头,你去给我都取出来。”李玄邃走下来,对一个老猾狱卒张龙说道:“张兄,你想不想买这潞绸?如果想买,我有十两银子,送给你去买几卷,感谢你路上看管一番。”张龙说道:“想买是想买,你不如买几卷送给惠爷,我才好受你的。”李密说道:“我的死期,一天比一天近了,留这钱财在身上也没有用了,不如把他的绸子买下来,送你惠爷五卷潞绸和五十两银子;你们众位,每人一卷,银子五两,送给你们。到京城我死了以后,你们将我们的尸骸埋一埋。你去帮我说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我另外再酬谢你十两银子。”张龙一听心里很高兴,急忙去和众人说明了情况。这个惠解官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一说就同意了。张龙回覆了李玄邃。李玄邃就从韦福嗣、杨积善身边,取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张龙,说道:“你去帮我称好了分开,好分别送给众人。”李玄邃又在自己身上取出五十两一封银子,走向柜边,在柜上放下,向主人家说道:“麻烦你做个调停,用钱照例奉送。”店主人说道:“这个没问题。”店主人走上前说道:“一共十五卷,该银子三十七两五钱,上等的银子,一厘不少。”递给王伯当收了,余下的银子,还了李玄邃。李玄邃将潞绸打开,都是一样的花样,让张龙分别送给众人,官差都很高兴,连声致谢。玄邃又从银包里,取出一两多的一块银子,对主人家说道:“这些银子给你买酒喝吧,是酬劳你的。”伯当笑着说道:“我竟然忘了,也应该称出一两多银子来酬谢主人。”一边说,一边称出一两一钱银子,递给店主人。店主人说道:“岂有此理,我也没有费什么气力,怎好两头拿银子?”三人都显得很客气,店主人就是不愿意要。孙安祖说道:“小弟这里有一个道理:我大哥这一两一钱银子,是应该出的,这位老兄的那块银子,他既然拿了出来,怎么好又收进去?我也出几钱,凑成三两,麻烦主人家弄几碗菜,另外再买坛酒来,就算主人家替咱们接风,又算一宗小买卖,畅饮三杯,岂不两全其美?”这几个解差,齐声赞道:“这位爷主张的不差,我们也该贴出些来买酒才好。”八个解差和孙安祖,又凑出两块银子,安祖拿来上天平一称,共三两七钱银子,对主人家说道:“请收去吧,就有劳主人家了。”主人家笑着说道:“这个小人能做,先请各位爷到里边去用了便饭,我让手下好好整治几个好菜来。”孙安祖说道:“菜无所谓,酒是要上好的,况且人很多,要多买些。”店主人说道:“这个自然。”大家都到房子里去了。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候,店家将酒席整治完备,一共准备了两桌子,一桌子给惠解官,叫张龙陪着,因为他是当官的,不好和公差囚徒同席。那惠解官,原来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又得了许多银子礼物,就对张龙说道:“既然他们这么有意思,我怎么好意思独自受用这一席酒,反正在这荒村野店,也没人知道,在一起搭伙吃了吧,大家可以相互照管。”张龙说道:“说起来他四个原本是宦家公子,现在偶然动了孩子气,犯了罪名,只要惠爷觉得可以,我们就叫他们进来。”惠解官说道:“不过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叫到这里一起用了吧。”于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两桌酒席并做一桌,都摆在玄邃下榻的那间大客房里,连主人家一共十七八人。大家入席做好以后,大杯小盏,你奉我劝,开怀畅饮。店小二不停地烫上酒来,孙安祖对店小二说道:“你们辛苦了,都睡觉去吧,有我们的手下在这里。”店主人陪大家吃了一会,也先进去睡了。谁知惠解官是个好酒的人,说得投机,和他们吆五喝六的,闹了很长时间。大约二更天的时候,孙安祖见众人的酒,已经有七八分了,就对王伯当说道:“酒不热了,我去看看我们的手下都在那里干什么呢?”说完,孙安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捧着一壶很烫的热酒,笑着进来说道:“店小二和我们的手下都已经喝醉了, 都在一个铺上的躺着,亏得我自己去把这壶热酒拿来。”王伯当接过酒,先斟满一大杯,送给惠解官,又斟下七八大杯,对解差们说:“你们几位,先用过了,然后轮下来我们吃。”众解差说道:“多承列位盛情,实在是吃不下了。”孙安祖说道:“这一杯是必要吃的,其余的都是我们吃了。”张龙拿起杯来,一饮而尽,众公差只得拿起来吃了。顷刻间,一个解官,八个解差,一齐倒在了地上。孙安祖笑着说道:“好是好,只恐怕他们药力浅,容易醒觉。”急忙在行李中,取出一支蜡烛点上。王伯当把四人的枷锁扭断了,李玄邃急忙从解官报箱中,寻找出公文来,放在灯火上烧了。又把原来的十五卷潞绸并银子,取了出来,交给王伯当收入包裹,小校背上行李,共七个人,悄悄打开店门走出来了,只见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大家一路上一边兴奋地说着话,一边快速地前行。走到五更天的时候,已经走了六七十里地,孙安祖对王伯当说道:“小弟在这里要与各位兄长分手,不能送你们到瓦岗了。”玄邃对安祖说道:“多亏老兄出手,让小弟脱此大难,先到前面去痛饮三杯再说吧。”王伯当说道:“恐怕不妥,孙兄还有窦大哥的公事在身,不要耽搁他了。”孙安祖说道:“小弟还有句要紧话,替各位兄长说了:你们或者分三路走,或者分两路行,如果是成群的逃窜,再走一二里,就要被人看破拿去了。现在就分手吧。”李玄邃说道:“既然这样,就麻烦兄长致意建德,小弟这一去,如果瓦岗可以存身,肯定还要到饶阳来相叙。如果见了单二哥,也替小弟问候一下。”说完,众人东西分路,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韦福嗣、杨积善,又走了几里,到了一个三叉路口。王伯当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在落难的时候,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现在已经出了牢笼,不如各自分飞逃命。趁着这个三叉路口,各请随便,小弟只好与玄邃同行。”韦福嗣与杨积善是相好的,就说道:“既然这样,我们沿着小路朝前走吧。”邴元真说道:“我是也不依大路走,也不拣小路行,自有个走法,请你们先走吧。”于是杨积善、韦福嗣韦二人从小路走了,王伯当、李玄邃二人走了大路。还没走多远,王伯当听见背后有一人赶来,在李玄邃肩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们也不等一等我,竟然自己走了。”王伯当说道:“老兄不是说有自己的走法吗,怎么又赶来了?”邴元真说道:“老兄难道是呆子?我刚才哄他两个,那有出了伤门,再走死路的理。”玄邃说道:“怎么了?”邴元真说道:“众公差醒来以后,肯定要找到地方兵将,协力擒拿,必然小路来的人多,大路来的人少。如今我们三人尽管放着胆走,就有百十个官兵赶来,我们三人也不会放在眼里,如果有短路的就好了,可以借他三四件兵器来应应急,怎么办?”王伯当说道:“往前走一步好一步了。”于是李玄邃扮作富家公子,邴元真扮作客商,王伯当做伴当,往前进发。正是: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第八十九章 二妃糟贬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李玄邃看见了王伯当,心里正在考虑如何脱身,只见王伯当,手里捧着几卷绸匹,放在柜上说道:“主人家,我因为缺少盘费,身边有十卷好潞绸,情愿照本钱卖给你,省得放在行李里头,又沉重,又占地方。”店主人站起身答道:“爷,我是开小店的,到哪里找这么多银子买你的潞绸?不要说爷要照本钱卖给我,就是爷们住在小店几天,把这潞绸当店钱折给我,我也用不着这样的宝货。”伯当把一卷潞绸折开,摊在柜上说道:“你看,不是什么假货哄你们,这都是挑选出来的上好潞绸,我是二两五钱银子一卷买来的,如果是银子好,每卷多给个一二钱辛苦费也行。。”那一个解官,与几个解差,也走近柜前,拿起潞绸看了起来,说道:“真是好绸子,又紧密,又厚重,带到下边去,恐怕要四两一卷,可惜没有闲钱来买。”大家在那里唧唧哝哝的谈论,只见李玄邃也挤到柜边来看。伯当睁着怪眼,大声喝道:“死囚,你也来瞧什么?量你也拿不出银子,所以才犯了罪。”孙安祖在旁笑着说道:“兄长不要小瞧人家,或者他们倒有银子要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玄邃说道:“客人,你的宝货,估计也有限,你如果还有,就都取出来,我们全部买了,不买你的,不是汉子。”王伯当对孙安祖说道:“二哥,还有五卷在里头,你去给我都取出来。”李玄邃走下来,对一个老猾狱卒张龙说道:“张兄,你想不想买这潞绸?如果想买,我有十两银子,送给你去买几卷,感谢你路上看管一番。”张龙说道:“想买是想买,你不如买几卷送给惠爷,我才好受你的。”李密说道:“我的死期,一天比一天近了,留这钱财在身上也没有用了,不如把他的绸子买下来,送你惠爷五卷潞绸和五十两银子;你们众位,每人一卷,银子五两,送给你们。到京城我死了以后,你们将我们的尸骸埋一埋。你去帮我说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我另外再酬谢你十两银子。”张龙一听心里很高兴,急忙去和众人说明了情况。这个惠解官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一说就同意了。张龙回覆了李玄邃。李玄邃就从韦福嗣、杨积善身边,取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张龙,说道:“你去帮我称好了分开,好分别送给众人。”李玄邃又在自己身上取出五十两一封银子,走向柜边,在柜上放下,向主人家说道:“麻烦你做个调停,用钱照例奉送。”店主人说道:“这个没问题。”店主人走上前说道:“一共十五卷,该银子三十七两五钱,上等的银子,一厘不少。”递给王伯当收了,余下的银子,还了李玄邃。李玄邃将潞绸打开,都是一样的花样,让张龙分别送给众人,官差都很高兴,连声致谢。玄邃又从银包里,取出一两多的一块银子,对主人家说道:“这些银子给你买酒喝吧,是酬劳你的。”伯当笑着说道:“我竟然忘了,也应该称出一两多银子来酬谢主人。”一边说,一边称出一两一钱银子,递给店主人。店主人说道:“岂有此理,我也没有费什么气力,怎好两头拿银子?”三人都显得很客气,店主人就是不愿意要。孙安祖说道:“小弟这里有一个道理:我大哥这一两一钱银子,是应该出的,这位老兄的那块银子,他既然拿了出来,怎么好又收进去?我也出几钱,凑成三两,麻烦主人家弄几碗菜,另外再买坛酒来,就算主人家替咱们接风,又算一宗小买卖,畅饮三杯,岂不两全其美?”这几个解差,齐声赞道:“这位爷主张的不差,我们也该贴出些来买酒才好。”八个解差和孙安祖,又凑出两块银子,安祖拿来上天平一称,共三两七钱银子,对主人家说道:“请收去吧,就有劳主人家了。”主人家笑着说道:“这个小人能做,先请各位爷到里边去用了便饭,我让手下好好整治几个好菜来。”孙安祖说道:“菜无所谓,酒是要上好的,况且人很多,要多买些。”店主人说道:“这个自然。”大家都到房子里去了。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候,店家将酒席整治完备,一共准备了两桌子,一桌子给惠解官,叫张龙陪着,因为他是当官的,不好和公差囚徒同席。那惠解官,原来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又得了许多银子礼物,就对张龙说道:“既然他们这么有意思,我怎么好意思独自受用这一席酒,反正在这荒村野店,也没人知道,在一起搭伙吃了吧,大家可以相互照管。”张龙说道:“说起来他四个原本是宦家公子,现在偶然动了孩子气,犯了罪名,只要惠爷觉得可以,我们就叫他们进来。”惠解官说道:“不过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叫到这里一起用了吧。”于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两桌酒席并做一桌,都摆在玄邃下榻的那间大客房里,连主人家一共十七八人。大家入席做好以后,大杯小盏,你奉我劝,开怀畅饮。店小二不停地烫上酒来,孙安祖对店小二说道:“你们辛苦了,都睡觉去吧,有我们的手下在这里。”店主人陪大家吃了一会,也先进去睡了。谁知惠解官是个好酒的人,说得投机,和他们吆五喝六的,闹了很长时间。大约二更天的时候,孙安祖见众人的酒,已经有七八分了,就对王伯当说道:“酒不热了,我去看看我们的手下都在那里干什么呢?”说完,孙安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捧着一壶很烫的热酒,笑着进来说道:“店小二和我们的手下都已经喝醉了, 都在一个铺上的躺着,亏得我自己去把这壶热酒拿来。”王伯当接过酒,先斟满一大杯,送给惠解官,又斟下七八大杯,对解差们说:“你们几位,先用过了,然后轮下来我们吃。”众解差说道:“多承列位盛情,实在是吃不下了。”孙安祖说道:“这一杯是必要吃的,其余的都是我们吃了。”张龙拿起杯来,一饮而尽,众公差只得拿起来吃了。顷刻间,一个解官,八个解差,一齐倒在了地上。孙安祖笑着说道:“好是好,只恐怕他们药力浅,容易醒觉。”急忙在行李中,取出一支蜡烛点上。王伯当把四人的枷锁扭断了,李玄邃急忙从解官报箱中,寻找出公文来,放在灯火上烧了。又把原来的十五卷潞绸并银子,取了出来,交给王伯当收入包裹,小校背上行李,共七个人,悄悄打开店门走出来了,只见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大家一路上一边兴奋地说着话,一边快速地前行。走到五更天的时候,已经走了六七十里地,孙安祖对王伯当说道:“小弟在这里要与各位兄长分手,不能送你们到瓦岗了。”玄邃对安祖说道:“多亏老兄出手,让小弟脱此大难,先到前面去痛饮三杯再说吧。”王伯当说道:“恐怕不妥,孙兄还有窦大哥的公事在身,不要耽搁他了。”孙安祖说道:“小弟还有句要紧话,替各位兄长说了:你们或者分三路走,或者分两路行,如果是成群的逃窜,再走一二里,就要被人看破拿去了。现在就分手吧。”李玄邃说道:“既然这样,就麻烦兄长致意建德,小弟这一去,如果瓦岗可以存身,肯定还要到饶阳来相叙。如果见了单二哥,也替小弟问候一下。”说完,众人东西分路,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韦福嗣、杨积善,又走了几里,到了一个三叉路口。王伯当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在落难的时候,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现在已经出了牢笼,不如各自分飞逃命。趁着这个三叉路口,各请随便,小弟只好与玄邃同行。”韦福嗣与杨积善是相好的,就说道:“既然这样,我们沿着小路朝前走吧。”邴元真说道:“我是也不依大路走,也不拣小路行,自有个走法,请你们先走吧。”于是杨积善、韦福嗣韦二人从小路走了,王伯当、李玄邃二人走了大路。还没走多远,王伯当听见背后有一人赶来,在李玄邃肩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们也不等一等我,竟然自己走了。”王伯当说道:“老兄不是说有自己的走法吗,怎么又赶来了?”邴元真说道:“老兄难道是呆子?我刚才哄他两个,那有出了伤门,再走死路的理。”玄邃说道:“怎么了?”邴元真说道:“众公差醒来以后,肯定要找到地方兵将,协力擒拿,必然小路来的人多,大路来的人少。如今我们三人尽管放着胆走,就有百十个官兵赶来,我们三人也不会放在眼里,如果有短路的就好了,可以借他三四件兵器来应应急,怎么办?”王伯当说道:“往前走一步好一步了。”于是李玄邃扮作富家公子,邴元真扮作客商,王伯当做伴当,往前进发。正是: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第九十章 赐姓杨柳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却说炀帝的车驾离开了东京,往汴渠而来。还没走多长时间,早有虞世基、麻叔谋、王弘一班心腹大臣,前来迎接。炀帝也没有到行宫,直接就上船,自己和萧后坐上了十只头号的大龙舟。十六院夫人和众美人被分派在五百只二号龙舟里面。一万只杂船,一部分装载太监,一部分装载乐人,还有一部分供应饮食。文武百官,带领着兵马,都在两岸立营驻扎,没有诏旨,不许轻易上船。炀帝自己的十只大龙舟用索接连起来,居于正中间。五百只二号龙舟,分一半在前、一半在后,簇拥着大龙舟前进。每只船上都插着一面绣旗,编成字号,众夫人、美人都照着字号居住,以便不时宣召。各杂船也都插着一面黄旗,又按照龙舟上字号分一个小号,整整齐齐地排开,不许有丝毫差错。大船上一声鼓响,众船都要鱼贯而进;一声金鸣,各船就要立即停住,如有军法一般,十分严肃。又设了十名郎将为护缆使,叫他们巡视周围。虽然有一万多只龙舟,几十万人,把一条淮河都填满了,但是天子的号令一出,都整整肃肃,排列有序,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 炀帝把龙舟分派好了以后,只见高昌引着一千殿脚女来见炀帝。炀帝看见这些女子都是吴越装束,一个个桃红杏白,十分可爱,满心欢喜,就问道:“她们都分派好了吗?”高昌说道:“分派是分派了,只是还没有经万岁选过。”炀帝说道:“不用选了,等着明天牵缆绳时朕在龙舟上看看再说吧!”众殿脚女领旨,各自散去。天色已经很晚,今天看来开不了船了,炀帝就吩咐在船殿中排起酒宴,先召群臣饮了一回,群臣散去。又同萧后、众夫人,一直吃到半夜才去睡觉。第二天炀帝起来,传旨击鼓开船。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天一点风都没有,不能挂锦帆。众人只得把缆绳拴上,先把一千头羊驱赶在前边,随后叫众殿脚女一齐上岸去牵挽。众殿脚女都是演习好了的,打扮得娇娇媚媚,上了岸,按照前后次序站好了,船头上轻敲一声画鼓,众女子一齐用力,那十只大龙舟,被一百条缆绳扯着,悠悠漾漾地朝前走去。炀帝与萧后站在船楼中仔细观看,只见两岸上锦牵绣挽,玉曳珠摇,百样风景,千般袅娜。自古以来,从没有那个皇帝像炀帝这样会玩。 炀帝看了,喜不自胜。就对萧后说道:“朕今天这样玩乐,也不枉了做天子一场。”萧后说道:“陛下能及时行乐,真可谓天性聪明。”炀帝说了几句闲话,又同萧后扶着栏杆观看。 走得还不到半里地,只见众殿脚女的粉脸上都微微透出汗来,有点喘息不定的样子。你猜这是为什么?原来这个时候是四月初,天气刚开始转热,上午的太阳又在东边,正好照在脸上,这些殿脚女不过都是十六七岁的娇柔女子,怎么能禁得起!所以还没有走多远就喘息起来。炀帝看了,心里想道:“这些女子,原是要她们妆饰美观,如果一个个都流出汗来,气喘吁吁地行走,就一点趣味都没有了。”炀帝想到这儿,急忙传旨,敲锣鸣金让船停住。左右领旨,急忙走到船头上,“当”的一声金鸣,两岸上的众殿脚女都一齐挽住缆绳不走了。又一声金鸣,众女子都将缆绳一转一转地绕了回来。又一声金响,众女子都收了缆绳,一齐走上船来。萧后就问道:“才走了几步路,为何陛下又让停住了?”炀帝说道:“御妻难道没有看见,这些殿脚女才走了不到半里就气喘起来了吗?如果再走一会,一个个流出汗来,成什么样子?这是太阳照着,天气热的缘故,所以朕叫她们暂时停住,必须商量一个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萧后笑着说道:“陛下原来是爱惜她们,恐怕晒坏了。妾倒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炀帝问道:“御妻有何妙计?”萧后道:“这些殿脚女,两只手要牵缆绳,又遮不得扇子,又打不得伞,怎么能免得了太阳晒?臣妾看来,倒不如在龙舟上,过了夏天,等到秋凉再去,这样就不会晒着她们了。”炀帝笑着说道:“御妻不要取笑,朕不是爱惜她们,只是这个样子实在是不美观。”萧后也笑着说道:“妾也不是妒忌她们,只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炀帝低着头想了半天,确实没有计策,只得宣群臣来商议。不一会儿,群臣都来了。炀帝走上殿来,群臣朝拜过以后,炀帝就问道:“现在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这些殿脚女,叫她们在日光中行走,很不美观,各位爱卿看看有什么好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众臣想了一会,没有人答应。这时翰林院学士虞世基奏道:“这事好办,只需在河两岸都种上垂柳,清荫交映,就会青青凉凉,不用担心日光了。不单殿脚女可以乘凉,柳根四下长开,这新筑的河堤就会盘结起来,又可以避免堤坝崩坍。况且摘下叶子,又可以喂饱群羊。”炀帝听了大喜,说道:“这个办法很好。只是这两条河堤,有千里之远,一时半会怎么能种这么多柳树?”虞世基说道:“陛下只需传一道旨意出去,不论是官是民,谁能种一颗柳,就赏谁一匹绢。这些百姓听说有利可图,自然连夜种了起来。臣估计不出六七天就能成功。”炀帝高兴地说道:“爱卿真是有用之才!”就传旨让兵工二部火速写告示,飞马通知两岸附近的乡村百姓,谁能种柳树一棵,赏绢一匹。又叫很多太监监督户部官员,装载无数的绢匹银两,沿途按树分发。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因这一匹绢赏得重了,那些百姓就不顾性命,男女老幼,不论白天黑夜都来种树。也有一个人单独种一棵的,也有几个人共种一棵的。掌绢官员不管他人多人少,见一颗柳树栽在地下,就当面给一匹绢。众人见赏赐得快,种了一棵,又赶着挖一棵来种,生怕别人种完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近处的柳树没有了,三五十里远的柳树也都挖来种,小柳树种完了,连一人抱不来的大柳树都连根带土扛了来种。真个是:神不能差,鬼不能遣。一被利驱,便如磨转。炀帝在船楼上看见种柳树的百姓蜂拥而来,心中十分快乐,就对群臣说道:“先前周文王有德于民,所以万民为他起造台池,就像儿子对父亲子一般,千古传为美谈。你看今天这些百姓,一个个争先恐后,与那时的光景没什么两样!”众臣奏道:“陛下德高三皇,功过五帝,不必说别的了,只看这种柳的光景,就可以永垂不朽了。臣等也为陛下感到万分的高兴。”炀帝说道:“这样的好光景不可多得,朕也亲自种一颗,也让后人看看君臣同乐的盛事。”炀帝说完,就带领群臣走上岸来。众百姓看见炀帝,都慌忙跪在地下,七上八下地乱磕头。炀帝就传旨叫百姓起来,说道:“有劳你们百姓种树,朕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朕也亲自栽一棵。”炀帝自己走到柳树边,选了一棵,亲自用手去拿。手还没有碰到树,早有许多太监拿了过来,挖了一个坑栽了下去。炀帝只用手在上面摸了几摸,就当是他种的了。群臣与百姓看见,都齐呼万岁。炀帝种过几棵,大臣也依次各种一棵。众臣种完以后,只见众百姓齐声喊叫起来,又不像歌,又不像唱,随口儿编出几句谣言来,说道:栽柳树,大家来。又好遮荫,又好当柴。  天子自栽,然后百姓栽。炀帝听了满心欢喜,又取了许多金钱赏赐百姓,然后上了船。众百姓得了厚利,一传十,十传百,很远的人都跑来种树,不到两三天工夫,这一千里的河堤已经是青枝绿叶,像柳巷一般。清荫覆地,碧景参天,微风吹来,袅袅生凉,月上枝头,离离泻影 炀帝同萧后凭栏观看,满心欢喜。炀帝说道:“垂柳的妙处,竟然是这样,简直就像一条漫天帐篷。”萧后说道:“帐篷哪有这么风光潇洒?”炀帝说道:“先前秦始皇在泰山封禅,突然风雨交加,无处躲避,幸亏五株大松遮盖。始皇认为大松有功,就封它为五大夫松。朕现在游幸江都,亏了这些柳树遮蔽日光。这些柳树也很有功,朕想赐它一个外官职衔,又怕和众臣不好分辨,朕今天就赐它御姓,就姓杨吧。”萧后笑着说道:“陛下赏赐草木之功,也很得体。”炀帝大喜,就叫近侍取来纸笔,亲手写了“杨柳”两个大字,叫左右挂在树上,作为嘉奖。又传旨告知天下,以后都要叫它杨柳,不许单叫柳树。萧后说道:“今天陛下得了这个同姓的功臣,也该庆贺一番才对。”就命左右拿酒来,亲自斟了一杯递给炀帝。炀帝接过酒来笑着说道:“可不是得一个功臣。”炀帝饮了几杯,就命令击鼓开船。船头上一声鼓响,众殿脚女依旧手拿着缆绳,走上岸去牵挽。只见两岸的杨柳,碧影沉沉,一毫日光也透不下来,不时又有清风扑面吹来,非常凉爽可人。这些殿脚女都觉得很快乐,也不大费力,便一个个逞娇斗艳,在河堤上笑嘻嘻地前行。炀帝看见殿脚女走得舒舒服服,一点也没有愁苦之色,心里十分欢喜。就说道:“这都是虞世基教朕种杨柳的功劳,不可不赏。”就叫左右取黄金百两,彩缎十端,御酒十樽,赐给虞世基。炀帝心里高兴,就吩咐在龙舟上摆下酒宴,召来十六院夫人与众美人,一起赏玩。炀帝吃到半酣之际,不觉淫心荡漾,就带着袁宝儿,到各龙舟上绕着雕栏曲槛,将那些殿脚女仔细地选看。只见众女子花枝招展,翩翩跹跹,从绿杨影中走过,一个个都觉得风骚可爱,忽然看到第三只龙舟,只见一个女子,更是十分俏俊:腰肢柔媚,似风前垂柳纤纤;体态优雅,如春后梨云冉冉。一双眼,秋水低横;两道眉,春山长画。白雪凝肤,而鲜妍有韵;乌云绾髻,而滑腻生香。金莲款款,而行不动尘;玉质翩翩,而过疑无影。莫言婉转都堪死,更有销魂不在容。 第九十一章 又得新欢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看了这女子,大吃一惊,说道:“这女子娇柔秀丽,像西施、貂蝉那样美丽,怎么也在这里牵揽?”袁宝儿说道:“万岁好眼力,这女子果然与众人不同。”炀帝看了又看,相了又相,倚着栏杆站了很长时间。萧后很长时间没有看见炀帝,就叫朱贵儿、薛冶儿来请他去吃酒。炀帝哪里肯来,只是目不转睛的贪看。朱贵儿请不动炀帝,只得报知萧后。萧后笑着说道:“不知道皇帝又为哪个着了魔。”就同十六院夫人,一齐都到第三龙舟上来看。只见那女子果然娇美异常。萧后说道:“怪不得陛下这样目不转睛地看,这女子确实有几分颜色。”炀帝笑着说道:“朕什么时候看错过!”萧后笑着说道:“陛下先不要忙,远看虽然漂亮,到了面前不知如何,何不宣她上船来看一看?”炀帝大喜、随叫人去宣。不一会儿,那女子来到面前,起初炀帝不过只是看她风骚袅娜的态度,走到面前以后,只见她画了一双长黛,就如新月一般,更有明眸皓齿,黑白分明,一种芳香从骨髓中透出,炀帝看了,高兴地眉开眼笑,忍不住对萧后说道:“想不到今日又得这一个美人。”萧后笑着说道:“该陛下享逍遥之福,所以上天派来这样佳丽,供陛下赏玩。”炀帝就问那女子:“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羞答答地答道:“贱妾是姑苏人,姓吴,小名叫做绛仙。”炀帝又问道:“今年几岁了?”绛仙答道:“十七岁了。”炀帝说道:“正是妙龄。”又笑着问道:“可曾嫁了丈夫?”绛仙听了,不觉有点害羞,连忙把头低了下去。萧后笑着说道:“不要害羞,只怕今夜就要嫁丈夫了。”炀帝笑着说道:“御妻倒像个媒人。”萧后说道:“陛下难道不像个新郎?”众夫人说道:“我们少不得会有喜酒吃了。”大家笑说了一会,不觉天色已晚,炀帝传旨叫泊船。一声金响,缆绳齐收,众殿脚女都走上船来。须臾之间,左右排上夜宴。炀帝与萧后并坐在上面,十六位夫人列坐在两旁,众美人都侍立在左右,歌的歌、舞的舞,大家欢欢乐乐。炀帝吃了几杯酒,一心只系恋着吴绛仙,恐怕冷落了她,想要叫她到跟前来坐,又因众美人都是站着伺候,不好意思。炀帝就拿着酒杯儿,只管沉吟,萧后见炀帝这样,早已猜透八分,就说道:“陛下不必沉吟,新人比不得旧人,吴绛仙是刚来的,何不就叫她坐在陛下的旁边,吃一个合欢酒!”萧后一句道破了炀帝的心事,炀帝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萧后就叫绛仙斟了一杯酒送给炀帝。炀帝接了酒,顺手牵住她一双尖松松的手儿,说道:“娘娘赐你坐在旁边好么?”绛仙说道:“妾是贱人,能侍立在左右已经很万幸了,怎么敢坐。”炀帝大喜,说道:“你倒知礼!不坐就不坐,难道酒也吃不得?”就叫左右斟了一杯赐给绛仙。绛仙不敢推辞,只得羞羞涩涩地吃了。众夫人见炀帝有几分狂荡,把持不定,便都凑趣。你敬一杯,我献一杯。不多时,炀帝就有了几分醉意。每吃一杯,就在绛仙的脸上细看一会。萧后看了,只是微微冷笑。炀帝又吃了几杯,忍耐不住,就站起身来,一只手挽着绛仙的肩头,竟然到后宫睡觉去了。萧后见了,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勉强又和众夫人吃酒。炀帝来到房中,就像得了一件异宝,十分稀罕,将绛仙抱到龙床上,百般狂肆。绛仙有点受不了疼痛,娇啼婉转。这一夜受用,真的是:春魂欲断凭谁续,花魄揉残不自持。休讶荒唐云雨事,巫山入梦已多时。绛仙的肌肤柔滑如脂,炀帝抱在怀中感觉就像软玉一般,不忍放手。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还不肯起床。还是绛仙说道:“既然臣妾被万岁收留了,以后就可以经常在一起,如果垂爱太过,恐怕娘娘怪罪。”炀帝说道:“娘娘是最不喜欢吃醋的。”绛仙说道:“虽然不吃醋,也要各尽其礼。”炀帝说道:“说得也是。”这才起身来梳洗。萧后见炀帝中午了还没有起来,心里不大欢喜,走来说道:“陛下初幸新人,正好做日夜之欢,怎么这时候就起来了?”炀帝说道:“绛仙柔媚可人,朕昏昏贪睡,不觉就起来晚了,御妻不要见怪。”萧后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他知道炀帝的性情,不敢说难听的话,只得勉强笑着说道:“有这样的美人伺候圣上,妾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怪罪!”炀帝大喜,就回头对绛仙说道:“我说娘娘贤德,怎么样?”萧后笑着说道:“陛下也不要夸赞过了,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大家都笑了起来,炀帝和萧后一起回到殿中去吃早膳。 炀帝和萧后正在吃早膳,只见十六院夫人都走到大龙舟来向炀帝说道:“陛下昨夜幸了新美人,妾等特来祝贺。”炀帝笑着说道:“昨夜美人还是新的,今天已经被朕弄成一个旧美人了。”萧后笑着说道:“今天陛下如果肯起早一会,还是个半新不旧的美人。”大家听了,都一齐笑了起来。炀帝说道:“绛仙别的还可以,朕最爱她这两道长蛾眉画得有趣。”话音刚落,忽然一个黄门走来奏道:“波斯国派人献螺子黛,正在外面候旨。”炀帝大喜,说道:“来献的正好,刚好赐给绛仙画长蛾眉。”炀帝就一面传旨,让礼部官员款待波斯人,一面叫近侍将螺子黛打开,取了一斛,赐给绛仙。因为绛仙起来晚了,此时还在里面梳洗。近侍捧着螺子黛,就要送过去,炀帝叫住近侍,说道:“你对她说,这螺子黛是外国宝物,画眉最好,所以特意赐给她画长蛾眉,叫她快画完了出来,让大家赏玩。”近侍领旨,急忙送了进去,将炀帝的原话一一对绛仙说了,正等着绛仙一同出来回旨。绛仙说道:“画眉还得一会,怎么和你一同去?”近侍说道:“不同去怎么回旨?”绛仙说道:“这不难。”就在御案上取了一幅笺纸,信笔写了四句诗,递给近侍,说道:“你先拿去回旨,说我随后就来谢恩。”近侍急忙回去,将诗献给炀帝。炀帝展开一看,原来是一首绝句:  蒙恩赐螺黛,画出春山形。岂是黛痕绿,良由圣眼青。炀帝看了大喜,说道:“又这么有才思,真美人也!”就将诗传给萧后及众夫人看。众人看了,无不称奇羡美。炀帝说道:“绛仙诗句清新,不比汉朝的班婕妤逊色,朕打算也要将她拜为婕妤,不知御妻认为怎么样?”萧后说道:“拜婕妤固然配得上她的才貌,只是听说她曾经许配给玉工万群为妻,恐怕外官听了不雅。”炀帝知道是萧后不愿意,就不吭声了。不一会儿,绛仙收拾完了,走了出来,先向炀帝谢了恩,后拜见萧后与众夫人。昨天绛仙只是随便打扮一下,今天已经被炀帝幸过,便珠膏玉沐,更觉得鲜妍,况且螺子黛画了双蛾,真是容光飞舞,飘飘欲仙。炀帝看了,心中更加宠爱。绛仙站了一会,就要照旧去当殿脚女。炀帝说道:“朕既然幸过,怎能又去牵缆!”绛仙说道:“今日有风,只需在船上划桨。”炀帝想一想说道:“也罢,朕正要看你划桨的潇洒态度。只划这一次,以后就不必了。”绛仙领旨,就要去划,炀帝说道:“先不要忙,赐酒三杯助助兴。”绛仙饮了酒,炀帝又说道:“原先把你派在第三只龙舟上。今天可升为龙舟首楫,就在朕坐的这一只上吧。”绛仙谢了恩,就袅袅娜娜地走到船边,和众殿脚女一样,也持一把镂金兰楫,逞弄划水之态。真的是一经雨露,便不寻常。今天比昨天大不相同,众殿脚女看着她就像登仙一般。因听说炀帝喜欢她画的长蛾眉,于是大家也都学她画了起来。正是:  西施爱捧心,东邻便效颦。借问越溪女,承恩有几人?炀帝同萧后众夫人凭栏观看,见绛仙袅娜轻盈,就似一枝出水芙蓉,与众殿脚女大不一样。就说道:“古人云:‘秀色可餐’。以朕看来,像绛仙这样的颜色,真可以充饥。”萧后说道:“果然秀美。”炀帝又看了一会,爱之不已,不觉诗兴发作,就吟诗一首,赐给绛仙。吟道: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将身傍轻楫,知是渡江来。炀帝吟完,就叫左右抄下来,分头传给众殿脚女,叫她们念会了,一齐当做吴歌唱起来。左右领旨,忙传给众人。不到半个时辰,众殿脚女早已念会,一齐用吴地的乡音,唱了起来。唱了一遍,又唱一遍。炀帝听了,满心欢喜,就传旨召回绛仙,说道:“朕本来要拜你为婕妤,怎奈你已经许配给玉工万群为妻,恐外官听了不雅,现在就封你做崆峒夫人吧。”绛仙说道:“崆峒是什么意思?”炀帝说道:“因你有了丈夫,就取空同你一场恩爱之意。”绛仙笑笑,谢了圣恩。从此以后,炀帝在船上天天宠幸绛仙,时刻不离。龙舟行了十多天,快到雍丘的时候,忽然看见虎贲郎将护缆使鲜于俱来奏道:“前面雍丘这个地方,河窄水浅,行舟很困难,请圣上定夺。”炀帝说道:“一样掘的河道,为何单单这里水浅?” 第九十二章 金刀斩佞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听说河窄水浅,就传旨宣麻叔谋和相关臣子来问。不一会儿,人都到了,麻叔谋奏道:“是臣定的界限,都是一样宽,一样深,不知为何这里浅窄,连臣也不知道。”宇文述急忙替他打掩护,说道:“可能是地脉又长起来。”炀帝说道:“地脉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快!这都是开河的民夫偷工躲懒,没有挖好。现在搁浅了,怎么办?”麻叔谋说道:“容臣再去开挖,将功赎罪。”炀帝说道:“如果就这一处还好说,就怕前面还有水浅的地方。”宇文述说道:“必须先派人一路探试,如果有水浅的地方,就快速叫人开挖,省得圣驾到了,又要耽延。”炀帝说道:“有道理。”就要派人去探试,这时黄门侍郎王弘奏道:“前面宁陵、睢阳这些地方,水势紧急,人又不能下去,篙又打不到底,怎么探试得明白?”炀帝说道:“那怎么办呢?”君臣都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想出办法。只见翰林学士虞世基奏道:“微臣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探试明白。”炀帝忙问道:“爱卿有什么办法?”虞世基说道:“可以制造一些大木鹅,大木鹅下边装上一丈二尺长的铁脚,从水的上游放下,木是浮的,铁是沉的。如果有淤浅,就会被挡住,不能前行,只需教人查看木鹅停住的地方,就知道哪里水浅了。”炀帝大喜,说道:“这个办法很好,还是学士有才。”炀帝就传旨让右翊将军刘岑,制造铁脚木鹅,一路探试深浅。刘岑领了旨意,很快制造了三十只木鹅,从上游一排排放了下去。自己却坐着一只小船,跟在后面查看。这个办法果然好用,下边略有些淤泥挡住铁脚,木鹅就齐齐地停了下来,任凭水势紧急,也冲不动它。刘岑在水浅的地方都定了木桩记下来,然后又叫人拿起木鹅,继续试探,水浅的地方也有三五丈的,也有十几丈的,也有一里二里的,刘岑都一一做了记号。从雍丘一直试探到灌口,总共有一百二十九处淤浅,刘岑记下这些地方,报告了炀帝。炀帝大怒,说道:“怎么有这么多淤浅的地方,肯定是丁夫们侮慢上命,不尽心开掘,才耽误了朝廷大事。不严法处死,何以震压天下,何以泄朕之恨!”就传旨让刘岑在木鹅停住的地方,将两岸不尽心开挖的民夫,根究查明,全都活埋在岸下,教他生做开河夫,死为抱沙鬼,不允许私放一人。炀帝旨意一下,文武大臣都傻了眼,就像泥塑木雕一般,没有人敢为民请命,进谏阻止!任凭炀帝残害百姓。正是:容悦偏多术,谗谀便有才。若为民请命,钳口不能开。刘岑领了圣旨,带领一万兵士,来到淤浅的地方。哪里去根究,怎能得查明!也不管是谁开挖的,也不问谁尽心谁不尽心,只苦了在两岸居住的百姓。但凡挨着淤浅地方的百姓,都拿来用麻绳捆了,挖个坑儿,活活的倒埋在岸下。埋了一处,又埋一处,这一百二十九处又活埋了五万多人 麻叔谋见坑杀了这么多人,也有几分寒心,只得连夜催督民夫,千方百计将淤浅之处开掘通了,请龙舟进发。因船上有了一个绛仙,炀帝天天只是穷淫极欲,贪欢爱笑,所以也没有十分催促行程,一日行三十里也罢,二十里也罢,十里也罢。因此,麻叔谋得了工夫,将多处淤浅的河道掘开了。这一天,龙舟到了睢阳,炀帝忽然想起耿纯臣奏这里有天子气,心想如今挖断了,想必可以消除,就召来麻叔谋问道:“睢阳这个地方曾经开掘了多少城廓,多少人家?”麻叔谋因为保护城池得了三千两金子,心里本来就有点发虚,又见炀帝突然问起,十分着忙,又不好说谎, 过了很长时间才应道:“睢阳的城廓人家,都没敢掘动。”炀帝听了,脸上微微有些怒色,说道:“朕曾经有旨意,要挖断龙脉,为何都不敢动?”麻叔谋说道:“陛下的旨意,小臣怎敢不遵!无奈睢阳这一带,地脉非常灵显,往往有鬼神保守,不可侵犯,只要一掘动,就必有不祥之事。臣迫不得已,就绕过此城。”炀帝大怒,说道:“朕为天子至尊,百神都应当听命,有什么不祥之事?怎么能够相信鬼神,反而违了圣旨!如此看来,这河道一定迂回远了。”麻叔谋没法回答,一时要遮掩,只得谎奏道:“睢阳城廓虽然没有开掘,河道其实并不远。”原来麻叔谋自从开了这条河道,炀帝认为他有功,宠眷有加,所以尽管河道淤浅,只是难为民夫,并没有治麻叔谋的罪。现在听他说河道不远,就说道:“如果河道不远,还可以饶恕你。”就叱退麻叔谋,又派刘岑去查看是远还是不远。刘岑领旨,坐着一只小舟前去丈量,又从城中心一路丈量回来,两边一算,足足差了二十里远近。第二天奏知炀帝。炀帝大怒,说道:“差了二十里路,还说不远!明明是欺朕,其中肯定有隐情。”炀帝就一面派人将麻叔谋拿下,投入睢阳狱中,一面宣召令狐达前来,准备仔细询问。原来令狐达自从上疏惹恼了麻叔谋,麻叔谋在炀帝面前说他不尽心开河,所以河开通了以后,炀帝论功行赏,并没有赏赐令狐达。因为令狐达知道麻叔谋被炀帝宠信,有权有势,所以不敢辩明,只得含忍在心。这一天也是冤家路窄,恰好炀帝宣他来问究竟。 令狐达见了炀帝,便奏道:“陛下如果不问,臣也不敢上奏。麻叔谋自从到了宁陵县,就干了很多不法之事,刚开始因为在夜里看见树林中有赤光,他认为是宝物,就独自去寻找,想不到被鬼风吹了,所以得了头痛病。陛下派来医官给他看,说要吃羔羊才能好,他就天天叫各乡村的小民来献。下马村一个大盗,叫做陶柳儿,因为他想保护祖坟,就将人家的小孩子偷来斩去头足,蒸熟了当做羔羊来献。麻叔谋吃了,认为很美味,就替他保护了祖坟,暗地里叫他偷孩子来报恩。可怜这宁陵、睢阳一带的小孩子,都被他偷吃完了。到了睢阳,他的家奴黄金窟,受了民间三千两金子,他就擅自改了河道。”炀帝大怒,说道:“难道有这样的事情!”令狐达说道:“陛下如果不信,现在有小孩子的遗骨为证。”令狐达就叫跟随把收藏的遗骨挖出来,抬到龙舟边,请炀帝验看。炀帝看了,十分恼火,说道:“这厮怎么敢如此妄为!其罪当死!”又责怪狐达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上疏奏明?”令狐达说道:“因为他吃小孩,臣连上了三疏;因为他受金子改河道,臣又上了一疏。前后共上了四疏。都被中门使段达压住了。百姓忍受不下去了,曾经进京告御状,又被段达每人痛责四十,解回原籍问罪。不是臣不上奏。”炀帝听了,更加恼恨,就传旨派刘岑去搜麻叔谋的行李,看看有没有赃物。刘岑去了一会,就将麻叔谋行李中收藏的金银宝物,全部呈到御前。炀帝亲自同众臣一一检看,别的金银不论,只见三千两金子,还没有动。检查到最下面,忽然出现一颗历朝受命的玉玺来。炀帝看了大吃一惊,说道:“这事真是太奇怪了!”众臣子不知道什么原因, 都很害怕。炀帝说道:“此宝乃是朕的传国玉玺,前天忽然就不见了。朕在宫中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因为是朕没有收藏好,也不好意思对你们说,想不到却在他的行李之中。这些金子还是小事,朕这颗国宝,怎么就落在他手里了!”宇文述奏道:“肯定是派人偷盗来的。”炀帝说道:“宫闱之中,又深又密,而且保卫森严,谁能有这样的手段!”令狐达说道:“陶柳儿兄弟三人,都是大盗,能飞檐走壁。人家孩子日夜都有人看守,他还能偷来,又怎能怕宫闱深密!以此看来,这国宝一定出自柳儿之手。”炀帝大惊,说道:“陶柳儿有这样的手段,今天能盗朕的国宝,明天就能盗朕的首级!危险!危险!幸亏今天老天让他败露了,如果一旦养成气候,一定为害不小。”炀帝说完,就传旨让令狐达带人到睢阳城中,协助衙门调查麻叔谋并捉拿陶柳儿全家,审问偷盗国宝等事情,一定要按国法办事。令狐达领了旨意,立即派一个郎将,带领一千军校,飞马来到下马村,把村子围了,捉拿陶柳儿全家。真是天网恢恢,一报还一报。陶柳儿一点都不知道消息,被众军校围住了村口宅门,全家大小共计八十七口,都被拿住。还有许多党羽,也被捉来,一同解押到睢阳城里。 令狐达坐在衙门中间,拿起圣旨,先提麻叔谋来,审问偷盗国宝的事情。麻叔谋说道:“吃小孩是为了治病;改河道是畏惧神灵;受金子是给民方便,都是有的。只是国宝确实不是偷盗的。”令狐达问道:“既然没有偷盗,怎么在行李之中?”麻叔谋就将掘入铁墓遇偃王赐玉印的情节,仔细说了一遍。令狐达说道:“这乃是鬼神虚谬之言,没有凭据,怎么回圣旨?”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没有动刑,仍旧押进监狱。随后将陶柳儿兄弟三人,并家奴黄金窟押了进去,严刑拷打,要他招认盗国宝的经过。刚开始陶柳儿不承认,后来受不过刑法,只得将没有的说成有,一一招了。黄金窟被打昏了,连送白金千两给段达,让他拦阻奏疏,也都招了出来。令狐达审问明白,拿着口供回奏炀帝。炀帝仔细看了,勃然大怒,说道:“段达为何也这般作弊!”就把段达叫到面前问道:“朕把你当作心腹之人,所以提升你为中门使,管理出入奏章,你怎么敢受他白金千两,欺瞒寡人?”段达吓得汗流浃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将纱帽除下,只是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炀帝念他当初谋取东宫有功,不忍心加害,就说到:“段达受贿欺君,本当斩首,念你先前功劳,免死,降官职为洛阳监门令。”段达得了性命,再三谢恩而去。炀帝问宇文述:“麻叔谋如此目无王法,应当定何罪?”宇文述说道:“麻叔谋有大罪四条:一不该吃别人的孩子,二不该受别人的金子,三不该擅自改变河道,四不该偷盗国宝。按照大隋法律,当用极刑处死。”炀帝说道:“麻叔谋有四大罪,难免刀下之苦。”就让令狐达监督腰斩。陶柳儿全家斩首示众,其余党羽都被发配远方。令狐达领旨,就带领军士到监狱中提取麻叔谋一干人犯。却说麻叔谋,虽然下狱,还仗着炀帝宠幸,认为不一定能死。头一天晚上,麻叔谋梦见一个童子从天上飞下来,对麻叔谋说道,“将军还认得我吗?”麻叔谋惊讶地说道:“像是认得,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了。”童子说道:“我乃是宋襄公和华司马派来的。”麻叔谋说道:“正是,正是!但不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童子说道:“宋襄公和华司马感谢将军保护城廓之功,去年许你的二金刀,今天特意派我送来。”麻叔谋问道:“金刀却在哪里?”童子用手向外一指,说道:“那不是金刀来了!”麻叔谋急忙抬头一看,被童子推了一下,忽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醒来以后,麻叔谋就觉得脖子上和腰间隐隐痛疼。麻叔谋一下子慌了,对家人说道:“此梦不祥,我的脖子和腰恐怕保不住了。”话刚说完,只见许多军士拥进监狱,将麻叔谋并陶柳儿全家,都用大绳绑了,一齐押到河口。大家都面面相觑,眼中流血,追悔不及。令狐达读了圣旨,一声鼓响,众军士将麻叔谋颈下一刀,腰下一刀,斩为三段,应验了二金刀之说。陶柳儿全家都被斩首示众。正是:谩道陶家坟墓好,试看麻老二金刀。奸人纵有千般计,到底难逃这一遭。炀帝斩了麻叔谋、陶柳儿,不知又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章 玄邃订亲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如今再说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三人,别了孙安祖,日夜兼程,奔瓦岗而去。离瓦岗还有二百多里的时候,这一天众人起得早,走得又饥又渴,只见山坳里有一户人家,门前茂密的竹林修得整整齐齐,旁边一条小溪斜插过去,竹水掩映,景色清幽。王伯当说道:“前面离客店还很远,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弄些东西吃,然后再赶路,好不好?”众人说道:“可以。”李玄邃正要进门去问,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从外面走来,手里提着一篮桑叶,身上穿一件干净的蓝布青衫,腰间束着一条漂亮的素绸裙子,一块手绢兜着头。这女子见了玄邃他们,也不惊慌,也不抬头。不描不画,真是浑然天成的一个美女。 那女子一步步移动着三寸金莲,走了进去。玄邃惊讶地说道:“奇怪,这荒蛮山村,怎么会有这样的丽人?”王伯当说道:“天下佳人有的是,现在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正说着话,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来,看见三人站在门口,就举手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王伯当说道:“因为我们着急走路,还没吃早饭,没想到走到这里,腹中饥饿,想麻烦尊府,准备一餐,一定会酬谢。”老者说道:“既然这样,请到里边去。”众人走进草堂,重新叙了礼。老者说道:“山村野人,粗茶淡饭,不足以招待尊客,如何是好?”说完,老者进里间去了,拿着一壶茶、几个茶杯,拉众人去到小溪边的亭子里坐下。李玄邃问道:“老翁姓什么?有几个儿子?”老者答道:“老汉姓王,以前居住在长安,因朝廷昏庸,所以搬迁到这太平庄来,有四五年了。只有两个小儿,一个小女。”邴元真问道:“令郎干什么营生,现在在家吗?”老者说道:“不要提了,昏主又要开河,又要修城;两个儿子,都被逼去做工了,两三年没有回来,不知是死是活。”老者一边说,一边落下几滴泪来。众人正在叹息,只见对岸一条大汉走来。老者一看,对着那人说道:“好了,你回来了吗?”众人问道:“是你儿子吗?”老者说道:“不是,是我的侄子。”只见那大汉转进水亭上来,见了老者,纳头就拜。那大汉身高九尺,朱发红须,面如活獬,虎体狼腰,威风凛凛。王伯当仔细一看,就说到道:“原来是大哥。”那汉看了一下王伯当,高兴地道:“原来是长兄。”玄邃急忙问:“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伯当说道:“他叫王当仁,先前小弟在江湖上做些买卖,就认作同宗,关系很好,想不到分别这么多年,到现在才见面。”王当仁就问了李玄邃和邴元真二人的姓名,伯当一一说了。王当仁非常高兴,急忙对李玄邃拜了下去,说道:“小弟久慕公子大名,一直未能见面,今日来到这里,难道是天意吗?”玄邃急忙答礼,说道:“小弟是落魄之人,当不起兄长挂念。”老者把王当仁叫了进去,过了一会儿,王当仁托出一大盘佳肴,老者捧着一壶酒,说道:“荒山野岭,没有什么美味款待列位英雄,怎么办?”众人说道:“打搅了。”大家坐好以后,王伯当对王当仁说道:“大哥,你一直在干什么?到过哪些地方?”王当仁说道:“小弟就像浮萍,走遍天涯,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肝胆相照的英雄。”李玄邃问道:“老兄曾经到过哪些地方?”王当仁说道:“近处有张金称、高士达,远处有孙宜雅、卢明月,虽然都占据着城池,可是都没有真正遇到过大敌,只是苟延残喘。不知各位老兄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要到哪里去?”王伯当将李玄邃等犯罪被押解,店中设计脱险,一一说了。王当仁说道:“怪不得五六天前,有人说道:梁郡白酒村陈家店里,被蒙汗药药倒了七八个解差,逃走了四个重犯,如今连店主人都不见了。地方申报官司,正在那里四处缉捕,原来就是你们啊,现在又要到哪里去?”王伯当又把翟让在瓦冈聚议,邀请玄邃兄去共事说了一遍。王当仁说道:“如果公子愿意聚众举事,弟虽然无能,也愿意追随左右。”老者举杯说道:“诸位豪杰请同干一杯酒,老汉有一句话要奉告。”众人说道:“请讲。”老者说道:“老汉有一小女,名叫雪儿,年龄已经十七,还没有许配人家。小女自幼不喜欢女工,偏偏喜欢文墨,而且非常聪明,通晓音律。老汉想把小女许配给公子,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收留?”李玄邃说道:“多谢老伯错爱,只是李密身如飘蓬,四海为家,哪有闲暇时间考虑家室?”老汉说道:“不能这么说。自古英雄豪杰,没有无家室的。昔晋文与狄女有十年之约,与齐女有五年之离,后来都欢聚了,成为一段佳话。小女原来是不肯轻易嫁人的,因刚才采桑回来,遇见诸位,进屋以后称赞一位穿绿衣的仪表不凡,老汉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就说出来了。”众人听了,知道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女子。大家说道:“既然老翁有这样的美意,李兄不必推辞。”王当仁说道:“只须公子留下一个信物,这事就算定了,方便的时候把小妹接去就行了。”李玄邃没办法,只得从腰带上解下一双玉环,双手递给老者。老者收了进去,将雪儿头上的一只小金钗,赠给玄邃收了,又说道:“小女的终身就属于公子了,老汉不敢再说什么了。今晚暂且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一点走,行不行?”众人盛情难却,只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五更天就起身告别了。老者和王当仁送了二三里路,王当仁对李玄邃说道:“小弟本来打算追随你一同去,怎奈两位兄弟还没有回家,等有一个回来,小弟就到瓦岗相聚。”大家洒泪分别。 先不说李玄邃投奔瓦岗,再说秦叔宝做了来总管的先锋,暗中渡过了鸭绿江、辽河,智取了坝水,挥兵进入平壤,杀了高丽大将一员,叫乙支文礼。来总管上奏朝廷,专等大兵前来夹攻平壤,踏平高丽国。炀帝得奏大喜,下旨褒奖一番,加封来护儿爵国公,秦琼鹰扬。立即命令总帅宇文述、于仲文,火速进兵鸭绿江,会同来护儿合力进征。高丽国有一位谋臣,叫乙支文德,打听到宇文述、于仲文都是好利之徒,就置办了胡珠、人参、名马、貂皮两份礼物,分别送给宇文述、于仲文二人,耍诡计请求投降。宇文述信以为真,答应他可以投降,允许高丽国王写下降书降表,拿着一国地图,亲自来两军阵前进献。谁知乙支文德把隋军骗出营以后,设计让隋军在中途驻扎,使他水陆两军,不能相顾。宇文述等乙支文德走了以后,才恍然大悟,知道他是诈降。急忙命令两个儿子宇文化及、智及,领兵一支作先锋,前去追赶乙支文德。遇见以后,乙支文德诈败,引诱宇文化及进入白石山,四面伏兵一起出动,将宇文化及兄弟,围在中间截杀。正在混战的时候,只听得一阵鼓响,林子内卷出一面红旗,上面写着“秦”字。当先一员大将,白袍银甲,使两条锏,杀入高丽兵阵中,东冲西突,高丽兵纷纷向山谷中逃窜。乙支文德急忙舍弃宇文化及,来战叔宝。乙支文德已经很疲乏,怎能敌得过叔宝,只得去下金盔,混杂在小军中逃命去了。叔宝拿着金盔和许多首级,在来总管军前报捷。宇文化及也在那边称赞好一员将官,亏了他给我解围。只见一员家将说道:“小爷,这正是咱家的仇人!”化及大吃一惊,说道:“怎么是我家仇人?”家将说道:“那年花灯节打死公子的就是他。”智及说道:“哦,就是,打扮虽然不同,容貌与先前画下的很像,用的兵器也是。不用说了,就是他。”两兄弟回营,见了宇文述说起这事。宇文述说道:“他现在在来总管名下,怎么害他?”智及说道:“孩儿有一计:明天父亲可以发一百两银银子,派人前去犒赏这家伙的部下,这家伙肯定来拜谢。他在两军阵上得了乙支文德的金盔,父亲就说他和高丽私通,得了金盔放走贼人,将他立即斩首。等来护儿知道时,他和父亲同朝为官,何苦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和父亲争执。”宇文述点头说道:“有道理。”第二天,宇文述果然派了一个旗牌官,拿着一百两银子,送到叔宝营中,奖励他协战有功。叔宝立即将银两分给部下,并摆酒宴款待差官。这个棋牌官心里明白秦琼和宇文述有仇,心想秦琼肯定还不知道,况且没有得赏不谢的道理。到了第二天,秦琼让朱猛守寨,自己和赵武、陈奇两个把总,直接来到宇文述营中叩谢。此时隋兵都在白石山下安营扎寨,准备攻打平壤。不知秦琼是否被害,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章 秦琼荣归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因为宇文述派人犒赏,所以秦琼到宇文述营中致谢。刚到营门口,只见一个旗牌,飞跑出来喊道:“元帅有令,秦先锋不必穿戴戎服相见。”这是宇文述怕他身穿戎装,挂甲带剑,不好拿他,所以传令。叔宝终究是个直汉,以为是优待他,就去了披挂,穿一身便服,走进帐前。宇文述坐在大帐中间,他的两个儿子在两旁站着,下边站着许多将官,都是盔甲。叔宝和赵武等,走近前行一个参见礼,呈上手本,宇文述一动不动,说道:“听说一个会使双锏的,是秦琼吗?”叔宝答应一声是,只听宇文述喊道:“给我拿下!”话音刚落,从帐后冲出一班捆绑手,上来就要捆拿叔宝。叔宝虽然勇猛,可是寡不敌众,毕竟力气大,众人捆缚不住。叔宝满地滚去,绳索挣断了好几次。口口声声说道:“我有何罪?”赵、陈两位把总就跪上说道:“元帅在上,秦先锋屡建奇功,是来爷很器重的人,不知真么待罪了元帅,请宽恕他吧。”宇文述说道:“他在高丽驻扎已经很久了,与高丽私通,前天得了乙支文德的金盔,放他逃走,罪不可赦。”赵武说道:“金盔是临阵夺下的,已经送到来爷那里报功,如果因为只是怀疑,就害了一员虎将,恐怕失了军心。况且还有来爷在。”宇文智及说道:“不关你的事,饶你死罪,赶快滚吧!”宇文智及使了个眼色,几个将校过来,把两个把总一齐推出营外。那赵武想赶快回营,带兵过来,到法场抢人,对陈奇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说完,赵武跨上马,一溜烟跑出去了。里面秦叔宝正大声叫屈,说道:“无故杀害忠良,成何体统?”叔宝一边喊,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约有两个时辰,就是拿不住他,宇文智及恼得大声喊道:“乱刀砍了这厮!”宇文述说道:“这必须要明正典刑,抬出去砍吧。”叫军政司写了罪状牌,上面写着:“通夷纵贼,违误军机,斩犯人一名秦琼。”宇文述让人把叔宝扛出营,那里扛得动,又耽误了大半天。宇文化及见营中都是自家的将校,又见秦叔宝不肯伏罪,就说道:“秦琼,你是一个汉子,你记得仁寿四年花灯夜的事吗?今天你遇到我父子,估计难活命。”秦叔宝听了这话,就跳起来说道:“罢罢,原来为这事。我当日为民除害,你今天为子报仇,我就还你这颗人头吧。只可惜亲恩未报,高丽未平。来来,随你把脑袋砍去吧。”说完,叔宝就挺起身来,大踏步走出营来。想不到赵武飞马要去营中调兵, 走了还不到二三里,恰好遇见一队人马,原来是来、周二总管来会宇文述。赵武一看是来总管的人马,就打马赶进中军,见了来总管,滚鞍下马,说道:“秦先锋被宇文述骗去了,要杀害他,求老爷赶紧去解救。”来总管一听,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赶快头前带路。”赵武跨上马走在前面,来总管拨马随后赶来,部下将士都一窝蜂地跟在后面。此时叔宝大踏步走出营来,陈奇跟着,恰好迎着赵武。赵武慌忙大声喊道:“不要走,来爷来了!”话音刚落,来总管骑着马来到跟前,来总管沉着脸说道:“怎么回事,为何要害我的将官?”吩咐手下:“快给我放了。”赵武和陈奇有了来总管作主,急忙给叔宝解去绑绳。宇文述的部下看见来总管发怒,不敢阻挡,虽然是叔宝自己要慷慨杀身,现在也不敢杀了。来总管命令赵武,撤回精勇兵三百,先送秦琼回营,自己直接进入宇文述的大营,要跟他讲理。于仲文听说来总管来了,也过来相会。周总管也到了,大家一齐相见。宇文述知道秦琼已经被来总管放走了,只得先开口遮饰道:“老夫一路走来,听说大军前部屯兵平壤,私自和高丽人做交易,老夫还不敢相信。前天我儿子追赶乙支文德,眼看就要擒住了,又是秦先锋得了他的金盔,放走了。老夫心想:目前大军刚来,军心未定,如果他勾结高丽兵来劫寨,麻烦就大了,所以只得设计除他。只是军事贵在机密,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来老将军。”来总管笑着说道:“宇文大人,你说秦琼按兵不动,他曾破高丽数阵。说他私通高丽人,有什么凭据?你说的金盔,他现在已经送到我这里报功,并没有私自占有。大凡做官的,一个人能有多大本领,必须得寻找几个贤才,一同出力。今天如果是杀了秦琼,就不怕别人说你妒嫉贤能?你我各管一军,如果你杀了我将官,就是越权妄杀。”宇文述不好说出事情的真相,只得默默不语。于仲文众人劝道:“宇文大人因一时之念,又没有请教来大人,幸亏人还没有杀,现在正要同心破贼,不可伤了和气。”周总管也来相劝,并摆酒宴解和。来总管看在众人的情面上,勉强饮了几杯,就和周总管回营了。叔宝出营迎接,拜谢来总管与周总管。来总管恐怕宇文述又找借口来害秦琼,派武茂功代替秦琼作先锋,调秦琼到海口驻扎。宇文述、于仲文,因为粮草不足,批准接受了乙支文德诈降书,也不通知来总管,竟然独自撤兵,退军萨水。反而被高丽各城镇出兵截杀,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王仁恭战死。薛世雄部下只剩了一半。只有卫文升部下的军马没有损伤一人,其余各军,十不存一。众军逃到辽东,隋主听说以后很恼怒。厚厚抚恤了麦铁杖等。杀了监军刘士龙,囚禁了于仲文。宇文述被削职,只有卫文升被升赏。这时候宇文述自身难保,那里还有心来害秦琼。直到后来,宇文化及在江都杀了炀帝以后,把来总管全家杀害,也还是因为争秦琼的缘故。隋朝的陆兵已经退了,来总管也下令把后军改作前军,周总管居先,来总管居中,秦叔宝居后,扬旗擂鼓,放炮开船。高丽曾经被叔宝杀败两次,不敢来追,这支军马竟然安然无事。到了登州,叔宝就向来总管辞职。来总管说道:“先锋曾经有坝水大功,我已经上奏朝廷,现在大军回来了,还要论功行赏,我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叔宝说道:‘小将只想奉养老母,无意功名,因元帅厚礼相待,所以小将才来报效,并不图升官发财。如果元帅提拔我,恐怕让宇文述忌恨。况且听说山东一带盗贼横行,确实很想家,望元帅开恩,放秦琼回去。”来总管看秦琼很坚决,也不再勉强,就任命他为齐州折冲都尉,一来使他荣归,二来让他能够照管乡里。来总管又命令从军中取银八十两,折花红羊酒,又私赠秦琼二百两银子,彩缎八匹。各将官都为秦琼摆酒饯行,叔宝一一谢别。 叔宝日夜兼程,赶回家乡,参见了母亲。妻子张氏拉着儿子怀玉出来拜见了叔宝,罗士信也来相见。叔宝诉说朝鲜立功,后来宇文述父子相害,来总管解救,现在被来总管任命为折冲都尉,在齐州做官了。一家人听说以后,欢喜不胜。第二天叔宝进城,拜谢了张郡丞,叔宝不在家时,张郡丞常来馈送问候他母亲。张郡丞因为叔宝回来以后,可以同心杀贼,扫清齐鲁,也非常高兴,两人成了知己。叔宝选了一个日子,来到鹰扬府任职,将老母妻子也搬进了衙门中。张郡丞又听说罗士信英勇,就聘请他做校尉,朝夕躁练士卒。从此三人协力,还有都头唐万份、樊建威二人帮助,杀了长白山贼寇王薄;平原贼寇郝孝德、孙宜雅、裴长才,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也连兵二十多万,多亏了他们几个英雄并力剿除。后来咏郡卢明月,聚集了一两万贼人,也被叔宝、须陀、士信,设计杀败,远逃他乡。从此以后,山东、河北、淮西贼寇,提到秦叔宝、张须陀,都胆颤心惊。捷报传到朝廷,隋主炀帝提升张郡丞为齐郡通守、捕讨大使,管理山东河北十二道,加封秦叔宝为右卫将军,协管齐郡鹰扬府,加封罗士信为折冲郎将,督管讨捕盗贼的事务。 话分两头。如今再说李玄邃、王伯当、邴元真三人,别了王当仁叔侄两个,向瓦岗奔去,在路上李玄邃对王伯当说道:“伯当兄,翟让那里兵马虽然很多,只是冲锋破敌的人还很少。小弟认为秦大哥与单二哥那两个是你我的异姓骨肉,同生死共患难难的弟兄,现在我们去聚义,怎能不通知他俩,请他俩也来入伙?”王伯当说道:“叔宝兄领兵在外,估计雄信兄可能还在家中。只是他怎能愿意抛弃田园,前来入伙?”李玄邃说道:“不如伯当兄和元真兄先到瓦岗,小弟转到雄信那里走一遭,全凭小弟的三寸之舌,用一席话,一定要让他来共事,才见得我们平时的交情。”王伯当说道:“既然这样,咱俩十日为期,如果十日后不见你来,我就到潞州单二哥那里找你。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在有什么差错了。”李玄送说道:“不劳兄长叮咛,弟晓得了。”说完,李玄邃自己走了。王伯当和邴元真又走了两三天,就到了瓦岗。翟让出兵去了,只留徐懋功、李如珪在寨中,接见了王伯当、邴元真二人。见过礼以后,徐懋功问道:“李玄邃也来了吗?”王伯当就将白酒村陈家店里,设计药倒了解差差官,四人脱祸,韦福嗣、杨积善分路他往。现在玄邃兄一定要去劝说单二哥入伙,又转到潞州去了。徐懋功听了以后,拍案说道:“不好了!玄邃兄兄又要出事了!”王伯当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徐懋功说道:“单二哥那里,前面我派人送秦叔宝的回书,还有翟大哥的书信,请他来瓦岗聚义。想不到他着急送窦建德的女儿到饶阳去,修书来回复,对我派去的人说:‘饶阳回来以后,一定到瓦岗聚会。’现在单二哥已经不在家了。玄邃独自一人,路上盘查得又严,怎能保证不出事?”正说着话,只见齐国远押着粮草回来,大家相见了以后,徐懋功接着说道:“今天暂且休息一晚上,明日五更天,麻烦伯当兄和李如珪、齐国远两位,选四五个骁勇小校,扮做客商,暗藏器械,火速到潞州二贤庄去一趟。如果找到李玄邃就算了;如果有些差池,只得弄他一场,我带领人马随后接应。”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章 小人技俩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李玄邃和王伯当、邴元真别了以后,又走了三四天,已经进入潞州地界,离二贤庄还有三四十里。这一天李玄邃正在赶路,只见一个武士打扮的人,匆匆地从对面走来。那人把李玄邃定睛一看,就说道:“李爷,你到哪里去?”李玄邃吃了一惊,原来是曾在杨玄感帐下效用的一个都尉,姓詹,名气先。玄邃不好推做不认得,只得答道:“到这里找一个朋友。”詹气先说道:“事情都妥当了,恭喜了。”李玄邃说道:“幸亏朋友帮忙,被赦免了。不知老兄在这里干什么?”詹气先说道:“小弟也是偶然在这里访一个亲戚。”詹气先一定要拉李玄邃到酒店中吃几杯,玄邃坚决推辞了,二人举手作别。原来那詹气先,当玄感战败以后,已经归顺了朝廷,已经在潞州府里钻谋了一个捕快都头。当时他见李玄邃走了,心里想道:“这贼当初在杨玄感那里,是何等大模大样,想不到也有今天!可恨他见了我尽说些鬼话。我刚才要骗他到酒店中去拿他,他却很机灵,不肯去。我现在派人悄悄地跟着他,看他到哪里去,好去报告官府,叫人来拿住他去送官。也算我进身的头功,又能得些赏钱。这宗买卖不做白不做。”詹气先盘算好以后,急忙叫一个手下远远地跟着李玄邃走。李玄邃见了詹气先,虽然支吾走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加快了脚步。天快黑的时候,李玄邃到了二贤庄,只见庄门已经关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玄邃敲了几下门,听见里面有响动,有人点灯出来开门。玄邃以前经常到雄信家中,庄上的大多都认识他。那人开门一看,就说道:“原来是李爷,请进。”李玄邃进门以后,那人急忙把庄门关了,带着玄邃来到大厅,玄邃问道:“员外在吗?麻烦你给我通报一声。”那人说道:“员外不在家,到饶阳去了,我去请总管出来。”说完就走了进去。话说单雄信家有个总管,也姓单,名全,年纪有四十多岁,是个很有胆智的人。自幼在雄信父亲身边,雄信待他就像亲弟兄一般,家中大小事务,都是他料理。一个童子点上一支灯烛,给单全照着路出来了。单全见了李玄邃,说道:“听说李爷在杨玄感那里起义,后来失败了,到处都贴着你的图像,和缉拿你的黄榜。不知李爷怎么独自一人到这里来了?”玄邃就将事情的经过,略述了一遍,又问道:“你家员外到饶阳干什么?”单全说道:“窦建德派人来接他的女儿,员外当初答应亲自送去的,所以和窦小姐一起动身,到饶阳去了。”玄邃很失望,又问道:“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单全说道:“员外到了饶阳,还要到瓦岗翟大爷那里去。翟家前几天修书来邀请员外,员外答应他送窦小姐到饶阳以后,就到瓦岗去相会。”玄邃问道:“翟让和你家员外是旧交,还是刚认识的?”单全说道:“翟大爷几次有事,多亏我们员外周全,也是磕过头的好弟兄。”玄邃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正要来同你家员外到瓦岗聚义,可惜来迟了。”单全说道:“李爷进潞州的路上,有没有碰见认识的人?”玄邃说道:“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熟人,只有今天白天遇见了曾经在杨玄感手下的都尉詹气先,听说他已经归顺了,不知他在这里做什么,白天遇见他,他很是多情。”单全听了以后,双眉紧蹙,说道:“既然这样,请李爷到后边书房里去说话。”二人拿着灯,弯弯曲曲来到后书房。雄信在家的时候,只有十分相知的好朋友,才能到这里安歇。玄邃走到里边,见两个庄客,托着两盘酒菜进来,摆放在桌子上。单全说道:“请李爷先慢慢喝几杯,我还有话商量。”说完,就对那两个庄客说道:“你两个去一个到后边太太那里,讨来后庄门上的钥匙,一个点灯出去,把夹道里那几个做工的庄户,都叫进来,我有话吩咐他们。”单全说完,转身出去了。如果是在在别人家,李玄邃心里难免要慌张疑惑。现在雄信虽然不在家,但他知道这个总管是个有担当的,如同自己家里一样。玄邃肚里也饿了,也没有想太多,饱餐了夜饭,正要起身。只见单全进来说道:“员外不在家,有慢李爷,床铺铺设在里房。只是还有句话:李爷刚才说遇见那姓詹的,如果他是个好人,谢天谢地,就太平无事了。如果他是个歹人,今夜肯定不能安生,还会有些麻烦。”李玄邃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看门的进来报道:“总管,外边有人叫门。”单全急忙出去,走上烟楼一望,只见有一二十人,其中有两个骑在马上,一个是巡检司,那一个不认得。单全急忙下来叫人开了庄门,一行人挤了进来。单全带着一二十个壮丁,巡检司是认得单全的,问道:“员外可在家么?”单全说道:“家主到西乡收夏税去了,不知司爷有何事,这么晚光降小庄?”巡检用手指着道:“那位都头詹大爷,说有一个钦犯李密,躲避到你们庄上来了,此人是朝廷要犯,所以协同我们来拿他。管家是明白事理的人,在与不在,不妨实说出来。”单全说道:“这从哪里说起?俺家主人从来不认识什么李密,况且家主又出门四五天了。我们下人是守法度的,怎能容留面生之人,贻祸家主?”詹气先说道:“李密白天进潞州时,被我撞见了,我让这个王朋友跟着,一直跟到这里,看见李密敲门进来的,那里还藏得住!”单全听说,立即瞪着双眼说道:“你这话只好白说,你白天在路上撞见的时候,就应该拿住他去送官请赏,为何又把他放走了?如果说亲眼看见李密进庄敲门,当时就应该喊叫地方协同拿住。现在连人影都没有了,却要图赖别人。要知道我家主人也不是好惹的,不怕别人诬陷!”詹气先还要分辩,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二十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个个怒目而视。巡检司听了单全这番话,知道单雄信不是好惹的。况且打过交道,曾有人情礼物馈送,何苦做这冤家,就改口说道:“我们也不过是为了地方安全,来问个明白,如果确实没有,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要起身。单全说道:“司爷这么说,家主回来以后,少不得还要去登门拜谢。”众人出了庄门,上马走了。单全叫看门的人关好庄门。李玄邃因为放心不下,走出来趴在间壁偷听,见众人走了,才放心走出来,见了单全,谢道:“总管,多亏你有胆识,让我脱了此祸。如果是别人,早已动手了。”单全说道:“虽然几句话打发了,恐怕他们还要来。”正说着话,就听见外边又有人叩门。李密急忙躲了起来,单全走到门口仔细一听,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好像王伯当。单全壮着胆,在门内问道:都三更天了,是谁在这里敲门?”王伯当在外边接应答道:“我是王伯当,管家快开门。”单全一听,赶快把门打开。只见王伯当、李如珪、齐国远三人,跟着五六个伴当,都是客商打扮,走进门来。单全问道:“三位爷怎么这时候来了?”王伯当说道:“知道你家员外不在家,请问李玄邃来过没有?”单全说道:“李爷在这里,请众位爷到里边去。”单全拿着灯带他们到后书房来了,玄邃见了,吃惊地问道:“三位兄长为何黑夜到这里?”王伯当就将分别以后,到瓦岗去见懋功,就问起你,说你到单员外那里去了,懋功预先知道单二哥出外,恐怕你有闪失,所以叫我们三人连夜赶来。玄邃也将路上遇见詹气先,刚才领着巡检来查看,说了一遍。齐国远听见,大声喊道:“入娘贼,胆也太大了,敢到这里来拿人!”正说着话,单全带着几个庄客,捧着许多食物和酒,安放停当,请四人入席,又对跟来的五六的伴当说道:“你们众兄弟,在外厢房去用酒饭。”叫人带着出去了。单全说道:“四位爷在上,不是我们怕事。刚才那个姓詹的,满脸杀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再来,我们怎么对付?”王伯当说道:“现在估计有三四更了,我们坐一会儿,守到天明,如果没人再来纠缠,我们就起身到瓦岗去。如果再有人来,看他人多人少,对付他就是。”单全说道:“说得是。”王伯当众人,也叫单总管坐下用酒饭,不知不觉已经金鸡报晓。李如珪道:“到这时候还没有人来,估计没事了,不如赶快用了饭,起身走吧。”众人吃完了饭,就要起身上路,只见看门的惊慌失措走进来报道:“门外马嘶声响,好像又有兵马进庄来了,众位爷快出去看看。”单全一听,急忙和王伯当上了烟楼,从窗户眼向外仔细观看,看见三四十个骑兵,四五十个步兵,列队向庄上奔来。原来詹气先看巡检动了私情,心中懊恼,忙去叫开了城门,报知潞州漆知府,知府就命令府尹来协拿。那府尹姓庞名好善,绰号叫做庞三夹,凡有人犯在他手里,不论是非,总是三夹棍,所以叫做庞三夹,是个好利之徒。听见知府委派他捉拿叛逆钦犯,连夜点兵出城,赶到庄上来。 第九十六章 气先丧命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王伯当二人下楼,来到内厅。李玄邃对单全说道:“管家,你庄上有多少壮丁?”单全说道:“能动手的,只有二十多人。”李玄邃说道:“如珪兄与国远兄领着壮丁,从后门出去,看他们下了马,听见里面乱喊,就去劫了他们的马匹。”又对单全说道:“管家,我知道你家西院,有四五间地窖,快去在上边铺上薄板,暗藏机械,等他们进来,引他们到西院,送他们到地窖里去。”单全听说,赶快去安排停当。李玄邃同王伯当又要刀枪棍棒,雄信家有的是,单全让庄客把兵器拿出来,任凭各人自取。李玄邃说道:“都准备差不多了,还少一个有胆智的去开大门,引诱他们进来。”单全说道:“我去。”单全整整衣服,紧紧腰带,外边罩着一件青衣,大踏步出来,把门开了。先是许多步兵,拥挤着进来,中间一个当官的,来到外厅,拿把椅子向南座下。就对手下说道:“把管家带上来!”步兵慌忙把单全拉来跪下。那当官的说道:“你家为什么窝藏叛犯李密,快快拿出来!”单全说道:“是有个人,昨夜来投宿。不知是李密不是李密,现锁在西院耳房内。但是他很厉害,小人一个人弄不动他。必须老爷让士兵把他捆绑出来,才不会有闪失。”那当官的又说道:“你家主人呢,快叫出来!”单全说道:“我家主人在里面,还没有起床。”那当官的又向步兵说道:“你们和他一起进去,把犯人锁拿了,并叫他家主人来见我。”这些当兵的,听见官府叫他进去拿人,都巴不得,个个摩拳擦掌,一二三十人一窝蜂随着单全走进西院门内。穿过大门,进去就是地板。众人挤到中间,听见前面单全说道:“列位走快一点,这里是了。”走在前面的说道:“阿呀,不好了!”为何地板活动起来?”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响亮,连人连板,栽倒地窖里去了。跟在后边的正要缩脚,也是一声响,二三十个步兵,都跌了进去。外面大厅里那个当官的和那些骑兵,正在东张西望,听见豁喇一声,两扇库门大开。拥出十五六个大汉,长枪大斧,乱杀出来。那当官的很乖觉,没命地先往外跑了。四五十个当兵的忙拔刀来对杀,只见王伯当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用枪搠倒了两三个。当兵的见势头凶勇,一齐退出门外,想上马放箭。谁知马已经没有了,只见几个天神一般的大汉,轮着板斧,领着十来个人,乱砍进来。官兵前后受敌,估计杀不过他们,只得一齐丢下兵器,束手就擒。李玄邃说道:“不关他们的事,众弟兄饶了他们吧,那当官的和那詹贼怎么不见了?”庄上一个壮丁指着说道:“刚才被这位爷用板斧砍了。”原来齐国远同李如珪,带领众人埋伏在后门外竹林里,只见詹气先骑着马,领兵来把守后门。一个壮丁指着说道:“这个家伙就是带头的,刚才和巡检司来过一次了。”齐国远一听,按捺不住,急忙奔出竹林大喝一声来。那詹气先一吓,就滚下马来。被齐国远一斧断送了性命。李玄邃恐怕还有人在庄外藏匿,和众人出来检查。只见一个戴纱帽穿红袍的人,倒在沟里。单全用手指着道:“这就是二尹庞三夹。”齐国远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笑着说道:“你可是庞三夹?如今咱老子替你改个名号,叫做庞一刀吧!”齐国远手起斧落,一斧砍为两段。单全叫壮丁把那二三十匹马,赶入棚里去。将那些杀死的尸首,都扛在田边大坑里,掩些浮土在上面。李玄邃叫手下人把那些还活着的士兵,一个个像粽子一样捆了起来,都推入西院地窖里去了。又把地板盖好,上面放些泥土。一会儿收拾完了,又把大门关上,众人都来到大厅,李密对单全说道:“管家,我不该来会你家员外,弄出这样的事来,现在你们不能在这里安身了。反正员外是要到瓦岗去的,不如跟太太说明,赶快收拾收拾,同我们到瓦岗去,暂时躲避躲避。瓦岗寨有很多家眷,不会感到寂寞。管家,不知你有什么注意。”单全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进去商议了一番。单雄信有个寡嫂,就是单道的妻子,守在身边。雄信的妻子崔氏,与女儿爱莲,三口亲人,加上家人的家属,总共有二十多人,都上了车子。装载停当以后,单全叫壮丁把自己马厩中剩下的七八匹好马和官兵的二三十匹马,喂饱了草料。又叫那二十几个的壮丁,随身带着兵器。李玄邃吩咐单全和李如珪,押着七八个车辆,做为后队。自己与王伯当、齐国远和同来的伴当,做了前队,把庄门封死了,大家跨上马,起程往瓦岗进发。 再说单雄信送窦建德的女儿线娘到了饶阳,建德感激不尽。这时建德已得了七八处郡县,兵马已经有十几万,深得民心,规模大振,非要留雄信一起共事不可。雄信一则因翟让是旧交好友,并且有书信来请,二则瓦岗大都是心腹兄弟,三则瓦岗与潞州很近,可以照管家里,所以还是想去瓦岗。雄信主意已定,住了两天,推说家中有事,和窦建德辞别。建德再三挽留,见他执意要走,就赠送给雄信三千两银子,让他起程。雄信谢别了建德,带着四五个伴当,离开了饶阳,直接到瓦岗去了。当时强盗很多,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连歇脚的店都不好寻找。这一天,雄信等人正在赶路,看看红日西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雄信在马上对伴当说道:“早点找一个地方安歇才好。”一个伴当叫小二,年纪有十七八岁,用手指着说道:“前面黑丛丛的,可能有人家,我过去看看吧。”小二跑着走到跟前,确实是一个村庄,不过只有一户人家,一片瓦房。后边一个大竹园,双门紧闭。小二在门上敲了两三声,里面有人开门出来,是一个老妈妈。老妈妈仔细认了一下小二,说道:“你不是金小二吗?听说你在潞州单员外家,怎么到这里来了?”小二定睛一看,急忙叫道:“原来是外婆,我跟随员外到这里,天就要夜了。恐怕前面没有店住,所以想到这里借宿一晚,没想到遇见了外婆。”两人正说着话,一行人已经来到门口,雄信下了马。老婆子转身进去了,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又高又大的汉子。那汉子见雄信身躯伟岸,天神般一个好汉,非常惊诧,急忙举手问道:“潞州有个单二员外,就是大爷你吗?”雄信答道:“不敢当,在下就是。”那大汉把雄信让进草堂,叙礼以后坐下来说道:“久仰员外大名,今日才得以见面,不知员外因为何事来到这里?”雄信说道:“小弟要拜访一个朋友,恐怕前面没有店住,所以惊动府上,想借宿一宵,不知道行不行?”那汉说道:“欢迎!欢迎!只是茅庐草舍,不是员外下榻之处。”雄信说道:“说那里话,请问老兄尊姓大名?”那汉说道:“在下姓王,名当仁。”雄信说道:“我有个朋友叫王伯当,老兄却叫王当仁,看名字好像兄弟一样。”王当仁说道:“老兄说的是济阳的王伯当吗?那是我的族兄,前天曾经来过这里。”雄信道:“原来真是伯当的兄弟,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几位一起来的?”王当仁说道:“他和一位李玄邃,还有一位姓邴的。”雄信非常高兴,说道:“玄邃兄一定是脱了大祸,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王当仁说道:“都到瓦岗去会翟让。”雄信说道:“我也正要到瓦岗去会他们。”王当仁一听,也很高兴,说道:“员外要到瓦岗,太好了,正有一事和你相商,我去把伯父请出来。”王当仁进去没多长时间,只见一个老者,拿着茶出来了,与雄信见过礼,请雄信坐下,献上一杯茶,就将前面王伯当、李玄邃到家中来,住了一宵,两下里定了姻缘,说了一遍。雄信说道:“玄邃兄在外浪游多年,想不到现在和老翁定了秦晋之好,终于有了家室。”老者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小女许配给李公子,总算完了她的终身。想不到毫州朱粲从这里经过,恰好小女偶然在门外打扫,被他看见,他放下金珠礼物,非要娶小女去做压寨夫人不可,约在月初就过来迎娶。如果老夫要派侄子去报知李公子,往返要七八天。想全家躲避到瓦岗,去寻访李公子,又恐怕路上不安全,正在为难。”雄信说道:“老亲翁家一共有几口人?”老者说道:“两个儿子,前年都被官府拿去开河,至今一个都没有回来。老伴死得早,只有这个小女与刚才这个侄子,还有两个做饭的老妈,不过四五口人。”雄信说道:“既然这样,请老翁进去,吩咐令爱,叫她收拾收拾衣服,明天就起身。我送你一家子到瓦岗去与李兄相会,好不好?”老者听雄信这么说,非常高兴,说道:“既然员外如此高情厚意,老汉去叫小女出来拜见。”那王当仁和金小二端出酒菜来,正要上席,老者领着一个年轻女子,出来对雄信说道:“这就是小女,过来拜见员外。”雄信举目一看,那女子确实长得秀眉月面,娇艳动人。雄信见那女子拜了下去,也只得朝上回礼。当仁和老者拉住雄信,让那女子拜了四拜,进去了。老者叫侄子陪着雄信饮酒,自己出去收拾酒饭,管待下人。过了一晚上,老者一家起来收拾了细软,都准备停当。五更天起身,老者套好一辆牛车,让女儿和两个老妈坐在上面,自己坐上一个小车儿,叫人推着。王当仁步行。单雄信叫跟随把门户封死了,大家一起上路。雄信见王当仁步行,也不好意思上马。王当仁说道:“员外不必拘泥,小弟这双贱足,只喜欢步行。”二人推让了一会,雄信才跨上牲口起行。 第九十七章 豪杰排序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单雄信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三四天,到了瓦岗地面。雄信吩咐两个伴当:“先到前面去打听打听,翟爷与李玄邃、王伯当在哪一个营里,我们在后面慢慢地走,等你们来回复。”两个伴当打马前去,不一会儿,回来回覆道:“众位爷都在大营里,听说员外来了,都上马出来迎接了。”话音刚落,远远看见翟让、李密、徐懋功、王伯当、邴元真、齐国远、李如珪等七八个好汉,骑着马来了。雄信收住马,向王当仁说道:“老兄把车辆往后退一步,等小弟进营说明白了,然后叫人来接你们,才是正礼。”王当仁点头称是。雄信拍了一下马,来到众人跟前。大家都很高兴,调转马头,一齐进大营来到了聚义堂中,各各叙过礼。翟让说道:“前几天就巴望二哥到来,为何直到今天才来?”雄信答道:“建德兄抵死不肯放,在那里逗留了几天,我说个谎,才勉强脱身。在路上又遇到玄邃兄的妻室,要一起来,又耽搁了一天,所以来迟了。”李玄邃听了非常吃惊,说道:“小弟何曾有什么家眷,还麻烦老兄带来了?”雄信说道:“难道小弟骗你,现在你的岳父和小舅子王当仁就在后面,正等着老兄去接呢。”玄邃说道:“这又奇了,这是小弟前天偶然定下的,老兄怎么得知,还带来了?”雄信就把在他家借宿,被巨盗朱粲偶然看见,撇下礼物要来夺取一段,说了一遍。王伯当笑着说道:“也罢了,单二哥替李大哥带了新嫂来,李大哥也替单二哥把家眷接到这里,岂不是扯平了?”雄信一听,大吃一惊,说道:“贱内为什么也到这里了?”王伯当说道:“尊嫂与令爱现在就在后寨,你自己问问就知道了。”王伯当让单雄信进去了。李玄邃急忙去迎接王当仁一家五口,到后寨相会。翟让吩咐手下,杀猪宰羊,一来给李玄邃完婚,二来替单员外接风。 单雄信来到后寨和寡嫂妻子女儿相见了,崔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雄信见家眷都安顿好了,也就罢了,走出来对玄邃说道:“李大哥,你这个绝户计虽然好,只是让我单通无家可归了。”徐懋功说道:“单二哥这是说那里话,为天下者不顾家,以前老兄只能算是小家,将来要成大家了,说什么无家?”这时候聚义堂中的酒席已经摆好了,翟让要让单雄信坐在首席。单雄信说道:“翟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天小弟到这里,成了一家,按照尊卑次序坐,不要再客气了。难道单雄信是个村夫,不知道礼义吗?”翟让说道:“二哥说什么呢,多亏二哥不嫌弃,来和众弟兄聚义,草堂接风,自然该二哥坐首席,第二位就该是玄邃的了。”李玄邃大笑,说道:“这是什么缘故?”翟让说道:“众兄弟听我说,今天给李兄完百年姻眷,李兄是新郎官,难道坐不得第二位?”齐国远喊道:“翟大哥说得是,今天一来替李大哥完婚,二来替单二哥暖房,这两位就不要推辞了。”徐懋功说道:“不能这么说,今天既然替李兄完婚,自然该请他的岳父王老伯坐首席,这才是正理。”翟让听了,就说道:“还是徐兄有见识,弟真是个粗人,有失检点了。”就叫手下赶快到后寨去请王老翁、王当仁出来。不一会儿,王老翁与王当仁来了,翟让让王老翁坐首席,老翁再三推让不过,只得坐了。第二位就要定王当仁。王伯当说道:“这使不得。老伯在上,当仁不好并坐,况且当仁也要来这里参加聚义的,怎么可以僭越坐在诸位兄弟的前面。”徐懋功说道:“听小弟说出一片理来,诸位兄弟看看行不行。”众人齐声说道:“懋功兄办事,没有不行的,快点说出来。”懋功说道:“刚才伯当兄说,弟弟当仁不该僭越也对。现在我们弟兄聚在一起,想要做一番事业,说什么谁宾谁主。但是必须先要叙定了尊卑次序,以便以后号令施行,得以遵奉。怎么可以和平常的酒席一样,胡乱坐呢?”众人齐声说道:“说得是。”徐懋功接着说道:“以小弟愚见,第二位该是翟大哥。为什么呢?他是寨主,我们弟兄,大多是被他招来的,难道不遵奉他的节制?就第二位吧,不用多说了。第三位让玄邃兄坐吧。”李玄邃说道:“单二哥在这里,小弟没有僭越他的道理。”徐懋功说道:“翟兄为正,玄邃兄为副,这是一定不能动的。第四位就是单二哥了。”雄信说道:“小弟有一句话要说。别人不知道徐兄的才学,小弟是知道的。将来翟、李二兄举事,全仗着徐兄运筹帷幄,随机应变。如果要小弟僭越徐兄,小弟就告退,天涯海角,到哪里不能寻个家业?”王伯当说道:“懋功兄,单二哥是个直爽人,既然这样说了,徐兄不必过谦,就依了单二哥吧。”徐懋功没办法,只得坐了第四位。第五位是单雄信。第六位是王伯当。第七位是邴元真。第八位是李如珪。第九位是齐国远。第十位是王当仁。除了王老翁共九位豪杰,坐好以后,吹吹打打,欢呼畅饮。雄信问懋功:“寨中现今共有多少兵马?粮草够不够?”懋功答道:“兵马只有七八千,也不愁人少,将来攻破一处,自有一处兵马来归附,粮草随地可取。只是弟兄们还太少,破一所郡县,就要一个人据守,遇到一处官兵,就要派几个出去迎敌。现在只有十来个人,所以前面小弟叫连巨真,到兖州府武南店去请尤、程两弟兄,估计不久也要到来。”原来连明连巨真,因走私盐犯了事,也逃到翟让这里入了伙。正说着话,只见小校进来报道:“连爷到了。”翟让说道:“快请进来。”连明进来,与众人叙过礼,就在王当仁下面坐了。徐懋功问道:“巨真兄,尤、程两兄弟愿意来吗?”连明说道:“我到武南庄,先去拜望尤员外,谁知道尤员外重门封锁,连个人影都没有。询问邻居,才知道他因长叶林的事,走漏了消息,地方官要诈他五千两银子,他暗地里带着家眷都迁到东阿县去了。我又赶到东阿县,访问程知节,才知道程知节和尤员外,在豆子坑七里岗上扎寨。我又到那里,见了两人,留入寨中。我将翟大哥的书信,送给他们看了。程知节问道:‘单员外来不来聚义?’我说翟兄曾经写书信派人去请单员外,因他要送窦建德的女儿,到饶阳去了,回来以后一定到瓦岗来相会。尤员外说道:‘这话恐怕不可信,窦建德那里正缺少朋友帮助,怎能放单员外到瓦岗来?’程知节又问我有没有派人去请秦叔宝兄,我说单员外到了,自然也要去请他。尤员外又说道:‘叔宝兄和张通守,正在那里给隋家卖命,怎能愿意进寨来做强盗?’程知节说道:‘既是单二哥、秦大哥都不在那里,我们去做什么?’因此尤员外就写了回书,我就赶快回来了。”连明取出书信递给徐懋功。懋功看了以后说道:“不来也罢,再作计较。”连明说道:“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来,我在路上倒打听了一桩事情,报告诸位兄弟。”众人说道:“什么事情?”连明说道:“我前天回来,到黄花村饭店里住宿,只见一个差官跟着两个伴当,也住在店里。一个伴当,听他的口音像我们同乡,因此和他聊了起来,问他到哪里公干。他说从东京下来,要到济阳去提人的。我就留了心,夜间买壶酒和他两个鬼混,那两个酒后说道:‘杨玄感的案子里边,有四个逃走的叛犯,一个姓李,一个姓邴,一个姓韦,一个姓杨。那个姓李姓邴的,已经不知去向;那个姓韦姓杨的,被人拿住了,刑官逼供,说有个王伯当,住在济阳王家集,是他用计在白酒村陈家店里,药倒解差差官,四人才得以脱逃。因此朝廷派我们主人下来,到济阳王家集去,让地方官缉拿这个叛党。’所以小弟连夜赶回来了。”徐懋功对王伯当说道:“王大哥,你的家眷在家没有?”王伯当说道:“我先前出门时,贱眷在内弟裴叔方那里,现在不知道回家没有。我今夜就起身,到家里去走一遭。”徐懋功说道:“不必老兄亲自去。”又对连明说道:“连兄,你看在弟兄的面子上,再辛苦一次吧。等伯当兄修一封家书,再让单二哥修书一封,你同王当仁、齐国远二人,扮作卖杂货的,到齐州西门外鞭杖行贾润甫那里,叫他随机应变,照管王兄的家眷上山。如果老兄能说动贾润甫入伙,就更好了,这个人也是少不得的。翟大哥、单二哥与邴元真兄,领三千人马,到潞州去,向潞州府借粮,并顺便到二贤庄单二哥家里,看看房屋被地方损坏没有。我与伯当兄、李如珪兄,领兵随后接应。”李玄邃说道:“我呢?”懋功笑着说道:“玄邃兄虽然不是像吕奉先那样的好色之徒,可是今夜乃是洞房花烛,只好代翟大哥看守山寨了。”众人打点停当,过了一夜,连明和王当仁、齐国远,五更起身,他们的路径熟,不走大道,惯走捷径,很快就来到了齐州西门外。 第九十八章 计赚贾柳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因为世道动乱,贾润甫已经没有开张营业了。听见有人敲门,贾润甫出来一看,原来是连巨真,忙叫手下接了行李进去,带着三人来到堂中。连巨真从身边取出单雄信的书信,给贾润甫看了。润甫又带着三人来到一间密室里,润甫问连巨真:“老兄认得到济阳王家集的路径吗?”连巨真说道:“路径虽然走过,只是从来没有到过伯当的家里,虽然有家信,还是有点疑惑,必须和你一起去才妥当。不知差官已经到了没有,如果太仓促,恐怕不好办事。”贾润甫说道:“这不要紧,如果走大路必须三天,如果走牒于岗,穿过斜梅岭向小河洲去,只需一天,就到王家集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摆上酒肴来。润甫问寨中有哪几位兄弟,有多少人马,三人一一说明。连巨真问道:“贾兄现在也不营业了,倒清闲自在,只是恐怕消磨了大丈夫的气概。”润甫叹了一声,说道:“说什么清闲自在,终日看枯山,守白浪,家里这些人每天张着口,到哪里讨吃的?前面秦大哥写书信来,要我去帮他立功,图一个出身。小弟心想现在四方共有二三十处起义,那里剿灭得尽,就是立了功,主上昏暗,臣下权奸,假公济私,未必能有荣华富贵。只看杨老将军,便是后人的榜样了。”连巨真说道:“正是这话。”王当仁说道:“老兄何不到我们那里去?将来翟大哥、李大哥做起事来,自然与众不同。”润甫说道:“不知道翟大哥做人如何?玄邃兄人望声名很高,不仅才识过人,而且能礼贤下土,将来的事业肯定不一般。小弟再看看,说不定会去瓦岗,和各位兄弟共事。”连巨真问道:“明天什么时起身到王家集?”润甫说道:“五更就走。”贾润甫五更天起身,和连巨真、王当仁、齐国远用了早饭,就上路了,往济阳进发。走了三天,傍晚来到王家集。原来王家集是一个小市镇,共有二三十户人家。贾润甫和众人来到王伯当家里的时候,恰好王伯当的小舅子裴叔方在他家里。那裴叙方是个光棍汉,平时也是使枪弄棒不学好的。连巨真取出王伯当的家书来,让裴叙方拿到里边去给他姐姐看了。幸亏王伯当家中,没什么老小,只有王伯当的妻子一人,还有手下一对夫妇。裴叔方也要送姐姐去,急忙准备好了酒饭,叫姐姐收拾了包裹,雇了一辆车子给两个女人坐了,锁好门以后就悄悄上路了。贾润甫对连巨真说道:“小弟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众人向西,贾润甫往东回去了。连巨真还没走几步,对王当仁说道:“我忘了一件东西,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向东跑去了,众人正在那里疑惑,只见连巨真又笑嘻嘻地回来了。齐国远问道:“你忘了什么东西?”连巨真笑着说道:“我没有忘什么,我回到他家里,如此如此而行,你说好么?”王当仁说道:“好是好,只是得派个人去打听着他有事没事,也好接应。”连巨真说道:“前面去就有个地方,我们安顿了王家嫂子,再去打听。”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赶路。 再说宇文述,因为失了军机,被削去官职。宇文述挖空心思,造了一座如意车,又装一架乌铜屏,三十六扇,献给炀帝。炀帝非常满意,准许他官复原职。韦福嗣与杨积善,落在宇文述的手里,受不住严刑拷打,招出了济阳王伯当,住王家集。宇文述就派一名差官拿着文书到齐郡张通守那里来提人。这一天,张通守正在堂上处理公务,只见把门的来禀告:“有一份东都机密公文来投递。”话音刚落,一名官员走上堂来,见了张通守,递上公文,张通守拆开看了。差官说道:“这是台省机密,求老爷赶快缉拿。”张通守说道:“我明白。”就问衙役:“从这里到王家集有多少路?”衙役答道:“有二百多里。”张通守吩咐部下,点兵三百,准备四五天的干粮,立即起行。原来张通守的官署和秦叔宝和鹰扬府相距不远,当时叔宝正和罗士信闲谈,听说东京派人下来,要到王家集去提人,叔宝心中非常吃惊,想道:“王伯当住在王家集,莫非他白酒村的事被发觉了。”正在那里揣摩,把门的进来,说门外有个故人连某要见老爷。叔宝赶紧出来,一看是连明,就邀请他到内衙书室来,叔宝问道:“老兄最近在哪里?到这里有什么事吗?”连明悄悄说道:“小弟在瓦岗翟让寨中,奉单二哥将令,修书给贾润甫,请他到王家集接取王伯当家眷上山,已经去了。如今差官去提人犯,人影俱无,恐怕有人走漏风声。通守回来以后,必然牵扯到润甫,所以小弟特来报知。秦兄看在弟兄们往日交情的份上,赶快派人报给润甫知道,叫他火速逃走,就说到这里,小弟别有要事,要到潞州去了。”叔宝问寨中哪几位兄弟,连巨真一一说了,说完站起身来,拱手而别。叔宝挽留不住,只得送他出门,进来忙跟罗士信说了,叫罗士信骑马悄悄出城,去通知贾润甫。罗士信急忙备了马,快马加鞭,赶到城外。原来罗士信虽然认得鞭杖行贾家的住处,却没有和贾润甫见过面。罗士信来到他家门前下马,推门进去。贾润甫见了罗士信,心里有点紧张。士信问道:“老兄可是贾润甫?”贾润甫应道:“在下正是。”贾润甫却认得罗士信,就说道:“罗兄有何事见教?”罗士信把他拉到一边,附耳说道:“老兄把叛党王伯当的家眷藏匿了,马上官府从王家集回来,就要来拿你。老兄快点走吧!”说完转身上马,如飞地去了。贾润甫把门关好,心想:“那夜从王家集起身,人不知鬼不觉的,是谁走漏了风声。刚才罗捕尉亲自来通知,肯定是秦大哥叫他来的,想必是真的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罢罢,这样的世道,总是要上这条道的,不如趁早去吧。”贾润甫想好以后,对妻子说了,收拾了细软,叫手下人把槽头上四五个牲口喂饱了牵出来,男女带上眼纱,加鞭望瓦岗进发。一行人出了齐州界口,到瓦岗去有两条路,一条大道,一条小道。润甫心里盘算:“走大路去,恐怕官兵来追,小路又怕山贼。”正在那里犹豫,只见树底下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两个大汉,忽然跳起来大声喊道:“好了,来了!”贾润甫在马上猛然听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齐国远和王当仁。润甫就说道:“你们众人来了,却把我圈进来了。”齐国远说道:“在山寨里多快活,比你在这里开什么鞭杖行强多了。”王当仁说道:“不要说闲话了,王家嫂子还在前头店里,赶快走吧。”原来前头店里,是瓦岗派的一个头目,叫赵大鹏,在那里开一家酒肆,作为耳目。贾润甫听说大喜,催促众人跟着王当仁,赶到赵大鹏店中和王伯当家眷汇合,一起朝瓦岗去了。 再说张通守带着官兵和差官到王家集去,捉拿王伯当家眷。走了三天才到。只见大门封锁,忙叫衙役扭断了锁子,进门一看,房屋中只剩下一些旧家具,连个人影都没有,查问四邻,都说五天前就走了。张通守发一张封皮,叫衙役把门钉封了,将地方四邻带回衙门,用刑拷问。四邻中一个姓赵的说道:“那天夜里小的开门出去解手,听见门外一人叫道:‘贾润甫你请回吧,我们走了。’他们妻子经常不在家,谁知道他是犯事走了。”张通守问衙役,谁知道贾润甫住在哪里?有的推说不知道,一个衙役禀道:“西门外有一个开鞭杖行的,叫做贾润甫,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姓赵的说:“正是他,那天夜里叫他回西门去吧!”张通守就要起身带领官兵去拿,只见巡逻官夜不收进来报道:“刘武周带领宋金刚带领几千喽罗,过博望入平原县了,请老爷快点发兵前去会剿。”张通守一听,叫衙役快去请秦爷来。不一会儿,秦叔宝来到,张通守把差官拿来的文书,给叔宝看了,又把四邻的口供给叔宝看,说道:“因为贼报急迫,我要点兵进剿,麻烦你出城去拿这贾润甫,带到军前讯问,就知道王伯当家属的下落了。”秦叔宝心里想道:“是我报信叫贾润甫走的,如果走了还好;如果还在家中,如何摆布?”就对张通守说道:“有贼人入境,让卑职去剿他;这是逆党大事,还是大人亲去拿才妥当。”张通守说道:“不必推辞,赶快去吧。”叔宝没办法,只得骑着马,跟着几个家丁,带着差官出城,还装模作样喊来地方带路。到贾润甫家里以后,见门户锁着,叫人打开进去,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讯问四邻,四邻说道:“门是前天锁的,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差官说道:“贾润甫既然是全家逃遁,家里肯定有党羽,估计还没有走远,求秦爷赶快去追拿。”叔宝说道:“叫我到哪里去追,我要赶上张老爷剿贼去了。”说完就上马走了。差官没办法,只得跟秦叔宝一起来到张通守军前,讨了回文,回东京去了。 第九十九章 士信上当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差官回到东京以后,把回文呈给宇文述,宇文述拆开看了,看到贾润甫一段的时候,差官又禀告说曾经派都尉秦琼去捉拿,没有拿到,就勾起了宇文述的心事来。宇文述对儿子化及说道:“秦琼那厮,我那天没能害了他,反而受了来护儿一番奚落。想不到他在山东为官,我现在就题一道奏本,将他陷入杨玄感逆党,就说逃犯韦福嗣,招出秦琼一向和李密、王伯当来往甚密,现在担任山东都尉是想图谋不轨。一边上奏,一边发公文派人前去济州,叫张须陀拿下秦琼,将他押解到京城,就可以报前仇了。”宇文化及说道:“父亲的计策虽然很妙,但张须陀有勇有谋,秦琼这厮又凶勇异常,如果一时拿不到他,他真的结连群盗,或者自己谋反,恐怕为祸不小。不如让齐郡先把他的家属押解到京城,秦琼那厮见有他的妻子作人质,肯定不敢猖獗,这才是万全之计。”宇文述说道:“我儿很有见识。”商议好了以后,宇文述上了一道奏本,将秦叔宝陷入李密一党。接着他就派了两名官员,一员到张通守军前,一员向齐州郡丞投文,抓捕犯人,不得违误。当时罗士信在齐郡防贼,张须陀和秦叔宝在平原追剿贼人,无奈贼多而兵少,散而复聚,聚而复散,那边退了,这边又来,怎么杀得完? 这一天张须陀在平原,正要请叔宝商议招集流民守御的良策,忽然一个差官来到张须陀军中,称有兵部机密文书投递。张须陀拆开看了,仍旧放入封袋中,放在案桌上。差官说道:“宇文爷吩咐,要老爷立即执行,恐怕夜长梦多。”张须陀说道:“知道了,明天来领回文。”须陀回到帐中,连夜草成一个书稿,替秦琼辩明,并非李密一党,不可听信奸人之言,陷害忠良等等,叫一个谨慎的书吏抄录了,又写了一道回兵部的文书。第二天,张须陀正要打发差官,恰好叔宝已经安抚了地方百姓,来商量班师回去。差官听说叔宝来到大营,以为是张须陀骗他来捉拿,立即进营,却看见须陀和叔宝正和颜悦色,谈笑风声。叔宝正要起身,差官怕他走了,忙过去说道:“兵部差官领回文。”须陀对差官说道:“你怎么这样性急!”叫书吏把回文给他。差官见只给回文,只得又说道:“差官奉命提解人犯,还求老爷将犯人交割,并派人协助押解。”须陀说道:“这事情我已经在回文中说明了,你拿去就行了。”差官说道:“下官临走的时候,宇文爷吩咐,没有人犯,你不要回来。现在人犯就在眼前,求老爷发遣,小官好回覆。”张须陀说道:“你这个差官事情太多了!这事我已经上本辨明,去吧!”这差官很有胆量,又说道:“老爷在上,这事关系到叛逆,非同小可;如果犯人不去,不单小官会落个庇护奸党的罪名,你也脱不了干系。”叔宝不知道什么事,见差官苦苦哀求,就说道:“大人,是什么逆犯,如果是真的,就给他押解去吧。”须陀笑着说道:“不要理他!”这差官急了,大声嚷道:“奉旨拿逆犯秦琼,怎么反而和他同坐,将我赶出?你敢违抗圣旨!”秦叔宝听见逆犯秦琼四个字,急忙起身离坐,向须陀说道:“大人,秦琼不知有何忤逆,得罪朝廷;如果真有圣旨,秦琼愿意去,怎能连累大人。”须陀本来打算自己暗中挽回,不让叔宝知道,现在不得不说道:“昨天兵部有文书发来,说有杨玄感一党,逃犯韦福嗣,招供称你和王伯当家眷窝藏李密,发文提解。我想都尉五年血战,现在在山东每天和下官在一起,什么时候和杨玄感有过往来?肯定是枉害忠良。所以下官已经写了一道奏本替你辨明。这厮仗着是个官差,竟敢如此撒泼。”叔宝说道:“真假自然会弄明白,还是将秦琼解往京城,我自己分辨。就因为拿不着李密,就来陷害秦琼,如果秦琼不去,就会牵扯到大人了。”秦琼说完,就取下乌纱帽要去京城。须陀说道:“都尉不必如此,现在山东、河北,全靠你我两人,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不能搞定。况且大丈夫不死则已,死也必须为了国家,烈烈轰轰,名垂青史。怎能受小节拘束,任凭狱吏屠毒,让小人得逞?”张须陀叫书吏把那奏本取过来给叔宝看了,又当面封好,叫来一个棋牌官,焚香设案,拜了奏本,给了旗牌路费,让他立即上路。又取了十两银子,赏了差官。差官见违拗不过,只得回京。叔宝上前拜谢,须陀说道:“都尉不必谢,本官只是为国家地方着想,不是为了都尉。只要你我并力同心,剿除群盗,安抚百姓,为国家出力就行了。”秦叔宝非常感激张须陀,一心一意要建些功业,一来报国家,二来报知己,却不知道到家中已经出事了。 自从张须陀被提升为本郡通守以后,选了一个山西平阳县的人来担任齐州郡丞,此人姓周名至。这一天周郡丞正在坐堂,兵部差官来投文书,是来提秦叔宝家眷的。周郡丞就派了几个差役,发一张纸牌去捉拿。差役来到鹰扬府中,先见了罗士信,呈上纸牌。士信说道:“我哥哥苦争力战,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前程,怎么说他是个逆党?太可恶了,赶快滚出去!”差人说道:“是老爷吩咐的,小人不敢违抗,就是郡丞周爷,也不敢造次,实在是有兵部部文,又是宇文爷题过本,奉旨拘拿的。老爷还要三思。”士信睁着眼说道:“叫你滚你就赶快滚,再乱讲激起了老爷的性子,一人三十大板。”公人见他发怒,只得走了,回覆周郡丞。郡丞没办法,急忙坐着轿来见罗士信。士信出来作了揖,郡丞知道士信少年粗鲁,只得先赔上许多不是,说道:“刚才造次得罪,秦都尉虽是武官,你我也是同朝为官。无奈是兵部发来的文书,奉了圣旨的,逆党这个罪名问题很大,另外还有差官催逼,下官也担当不起,估计也是庇护不来的,特来请教。”士信说道:“下官和秦都尉是异姓兄弟,他临走前把母妻托付给我,我怎能让他出来受人凌辱?请大人给个方便。”周郡丞说道:“不是下官不给方便,实在是部文难回。”士信说道:“事情无论大小,请大人多担当的。就是要去,也要通知我那秦都尉,没有不拿本人先拿家属的道理。”周郡丞说道:“看在同朝为官的情面上,不如贿赂差官,安顿了他,让他先回一角文书去,就说秦琼母亲妻子,都已经到了官府,因为患有重病,不便起行,等病好了以后,就同差官押解赴京。先缓住了,然后一起去京中打关节,这样说不定就没事了。”罗士信虽然是个少年,也是很明白事理的,说道:“我兄弟从来不要别人的钱,哪有钱送人?只要我在,想要他的母亲妻子出官,是断不能够的。”郡丞见说不通,只得回衙。当不过差官日夜催逼,郡丞没办法,只得和众书吏商量计策。其中有个老奸巨猾的书吏说道:“奉旨拿人,是很难回覆的。现在罗士信部下有兵马,用强去夺他,也拿不得,除非先算计了罗士信,就不用愁秦琼的家属拿不来了。况且罗士信与秦琼同住,是异姓兄弟,自然也是秦琼的家属,一起押解,永无后患。”郡丞说道:“他猛如虎豹,怎么拿得住?如果路上有什么差池怎么办?”老猾书吏说道:“老爷又多虑了,只要拿住罗士信和秦琼的妻母,当堂起解,交给差官,即使路上有什么闪失,与老爷也没有关系了。”郡丞点头说道:“只是怎么拿他?”那书吏在郡丞的耳边说了几句,郡丞大喜,就派那书吏去请罗士信,只说要商量回文的事。罗士信说道:“我不管,你家老爷自己去回。”那书吏说道:“周爷自然出名去回,但周爷说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住,必须经罗爷看一眼,也知道周爷不是为人谋而不忠的人。”罗士信说道:“你这个书吏倒会讲话,你姓什么?”那书吏说道:“本人姓计名成,就住在老爷后院子弄里。”罗士信信以为实,就跨上马来了。周郡丞欣然接见,说道:“看在同僚的情分上,没没有不调停的道理,只怕事大难回,所以踌躇拖延。现在就拚着不当这个官了,为了二位豪杰,先把差官支走再说。”士信说道:“全仗大人主张。”计书吏拿过回文来看,说是:秦琼母妻患病,现在羁押等候,病好以后起解。罗士信说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官文事体,只要能回复就行了。”周郡丞故意指着说道:“里面有两个字不妥。”叫书吏另外再写,耽延了半天,过了晌午,叫请差官来拿回文,周郡丞又给他十两银子,说是罗爷送的,差官领了。周郡丞就留罗士信午饭,士信再三推辞。周郡丞说道:“罗将军笑我是穷官,留不得一顿饭么?”请到后堂,摆好酒饭,宾主坐了,开怀畅饮。罗士信吃了几杯,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趴倒在桌子上。周郡丞已经埋伏了兵卒,将罗士信捆了,出来对他的手下说道:“罗士信和秦琼勾连叛逆,奉旨拿解,众人不得违抗。”手下一听,都走散了。士信被拿了,秦府中无人阻拦,秦母婆媳,孙子秦怀玉,都被拿来了,带上镣铐,上了囚车。罗士信也上了镣铐,用的是陷车。周郡丞换过回文,交给差官收了,又派四十名官兵防送,当天晚上就出了城。 第一百章 士信报仇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五更天的时候,罗士信渐渐苏醒,隐隐约约听见身边有妇人的哭泣声,想活动一下又动不了,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身在陷车之中。叔宝的母亲和老婆孩子都带着镣铐,在小车上啼哭。士信见了,怒从心起:“只因为我的大意,中了贼人的奸计,以致他婆媳儿子受苦。”想要挣脱,药力还没有过,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暂且忍耐。天快亮的时候,罗士信觉得精神渐渐已经恢复,他大吼一声,两肩一用力,将陷车的盖子顶了起来;两手一迸,手栓被折断,脚一蹬,铁镣脱落。罗士信踢碎车栏,拿起两根车柱来打差官。差官和防送的官兵都知道他凶猛,没人敢来阻挡,一哄而散。士信打开秦母婆媳和怀玉镣铐,无奈车夫已经走了,只得自己推着车子,想道:“身边没有一个帮手,如果他们派兵来追,如何是好?”罗士信一边推着车子,一边想着。正在这时,十个来大汉从前面树林子里跳了出来,罗士信大吃一惊,急忙丢下车子,拔起路旁的一株枣树,正要打过去,只见对面为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道:“罗将军不要动手,我是贾润甫。”罗士信曾经到他家去过一次,定睛一看,果然是贾润甫,就问道:“你把家眷放在哪里去了,哪有闲工夫来看我?”润南说道:“家眷和王家嫂子,都安顿在瓦岗山寨里了。李玄邃兄知道这事必然牵连到叔宝,所以叫我们二人星夜下山,到城里打听,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已经知道官府拿了秦夫人,必然从这里经过,所以我和单主管带领孩子们,扮作强人在这里劫夺,想不到你已经挣脱了。”士信说道:“虽然挣脱了囚车,打散了官兵,我正在发愁,一个人又要照顾车子,又担心官兵追来。幸亏遇到你们两位,不怕他了。”单主管说道:“我们有马匹,有兵器,他追来也不用怕!”贾润甫说道:“没事,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豆子坑,那里就有朋友接应了。”三人正在说话,只见郡丞和差官带着六七百官兵追来了。单主管对贾润甫说道:“你和秦太太、秦夫人、大公子先走,我同罗将军来杀这些赃官。”罗士信骑上一匹好马,手中挺着一根银枪,站在一个山嘴上,大声喝道:“我弟兄从来没有亏负朝廷,你们却设计要把我们解往京城!我现在要把你们这些贪赃昧良的真强盗,全都杀了,如果留一个回去,罗某就不算是个汉子。”说完,两骑马直冲下来。这些官兵,见罗士信一个还抵挡不住,又见旁边多了一个大汉,似黑煞一般,哪个敢来与他对垒,就带转马头,逃回去了。单全看了,哈哈大笑,说道:“可怜!可怜!这也叫官兵?”士信要追上去,被单全止住了,两人策马转身。贾润甫带着几个喽罗,保护着秦夫人,正要赶到瓦岗去,只见一队人马从三岔路口冲了出来,一个领头的大声喝道:“孩子们,一个个都给我抓过来。”贾润甫眼快,认得是程知节,故意喊道:“咄,大胆响马,你认得我秦叔宝吗?”知节笑着说道:“好蛮子,假冒我哥哥的名字来吓唬我!”抡起板斧赶了过来。贾润甫说道:“程咬金,这是秦老夫人,叔宝哥哥的家眷行李,你也要打劫吗?”就在这时,秦母到了。罗士信与单主管,听手下人说前面有贼,正赶来厮杀。知节已经来到秦母跟前,与众人相见以后,就问秦母缘由,润甫一一说知。知节说道:“伯母还是先到小侄寨中,和家母说说话,小侄不像以前那样贫穷了,供奉得起伯母,官兵也不敢来抓寻。”于是众人都跟着程知节来到寨中,尤员外拜见了秦母与张氏,罗士信、秦怀玉和众人也见了礼。程知节请伯母到后寨去,与家母相见。秦母对罗士信说道:“我们来到这里,不知你哥哥是否知道我们的消息,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叫人放心不下。”说完流下了眼泪。程知节喊道:“伯母放心,等小侄今夜统领几百个孩子们,去把大哥劫到寨里,不就完了吗!”贾润甫说道:“秦大哥和张通守,管领六七千兵马,你如果去胡闹,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连累秦大哥。”罗士信说道:“还是我去走一遭。”贾润甫说道:“也不妥。”单全说道:“让我去怎么样?”贾润南说道:“你去还可以,只是秦大爷不认得你,不相信。”单全说道:“说哪里话?当年秦大爷患病,在我家庄上住了一年多,怎么会不认得?”程知节问道:“这是谁?”润甫说道:“这是单二哥家里有才干的主管,现在跟随单二哥住在山寨里。倒是个忠义的汉子。”程知节说道:“好,是单员外家的主管!”秦母说道:“既然这位主管愿意到军前去给我儿递信,那就太好了,等我去写几个字,并取些盘缠来。”程知节急忙说道:“好叫人笑死,伯母在这里,是小侄的事了,怎能还要伯母破费?”叫小喽罗取出一大锭银子,对单全说道:“这十两银子,你就拿去做盘费了吧。”单全说道:“盘费我身边有,太太与程爷不必费心。等太太写了信,我这就起身了。”秦母写了一封书信给单全收了,就到后寨去和程母相见。先不说单全到军前去报信,却说罗士信和程知节、贾润甫、秦怀玉吃了接风酒以后已经一更多了,罗士信回房睡觉,心中想道:“我士信从来没吃过亏,没想到被这个赃狗和那个书办奴才,耍诡计把我捆绑在囚车内,这一夜半日,又连累我哥哥的老母妻子出乖露丑。常言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罗士信如果不杀两个狗男女,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天地之间?”罗士信越想越气,还不到五更天就爬了起来,扮作官差的模样,到马厩中选了一匹好马,骑着马来到寨门。守寨门的小喽罗问道:“罗爷往哪里去?”士信说道:“你家寨主叫我出去公干。”说完,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齐州城外,罗士信下马找一个小饭店住下,饱餐一顿,对主人家说道:“你把我的牲口喂饱了,我进城去下一角文书,如果来不及,我就住在城内朋友家了。”店小二应道:“老爷请自便,牲口我们自会看管。”士信走进城去,天色已经黑了,来到土地庙里坐一会儿。等到一更天的时候,罗士信悄悄走到鹰扬府后门,只见两条官封横在上面,士信看了,心中更加恼怒。罗士信刚进街口,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酒瓶走出来,士信迎着问道:“借问一声,那个计书办家住在哪里?”那人答道:“最里面门口有井的就是。”士信走到他家门口,往里看看,不见有人,只得把指头弹上两弹。里头问道:“是谁?”士信说道:“我是来找计相公的。”里头答道:“不在家,刚走出门,到庙里去了。”士信一听,急忙转身,又来到土地庙门前,只见一人底着头,自言自语地走着。士信定睛一看,正是计书办,急忙闪进庙门内,假装江西口音,说道:“计相公,这里来!”那计书办在黑暗中往里一看,以为就是那兵部里的差官,就说道:“可是熊大爷?”士信说道:“正是。”计书办急忙走近前来,士信一把把他提进庙内。计书办仔细一看,见是罗士信,魂都吓飞了,浑身战栗,蹲了下来。士信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拔出明晃晃的刀来。计书办哀求道:“不关小人的事,饶了我的狗命吧!”士信说道:“贼奴噤声,快说实话,你家那个狗官在哪里?”计书办说道:“刚才退堂进去了。”士信恐怕浪费时间,忙把刀向他颈下一撩,一颗头颅,滚在地上。士信剥了他身上的衣服,把人头包在里头,放在神柜下。罗士信知道土地庙的隔壁就是府署,将身子一耸,跨在墙上,恰好有一棵柳树靠近墙头。士信用手搭住,把身子挂了下去,原来就是前日周郡丞留饭的地方。士信摸了进去,见内门已经关闭,幸好门旁有一张梯子,取来靠在墙上,轻轻落入庭中。因为地方很乱,周郡丞没有带家眷来,只带了两三个家僮,都在厨房里。士信隔着窗户一看,只见周郡丞点着一支蜡烛,桌上排列着许多成锭银子,他正把银子拢在一起,用笔来封记,好送回家去。士信把两扇窗户忽然打开,周郡丞以为有贼,用全身护着桌上,遮着银子,正要喊人,士信一手拿着利刃,一手一把抓过周郡丞的头发,提起来说道:“赃狗,你认得我么?”周郡丞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下子跪在地上。士信举刀一下子割下头来,从床上取一条被单来包好了,拴在腰间,把桌上的银子都取来塞在胸前。士信见桌子上有笔墨,取来在墙上写道:前宵陷身,今夜杀人。冤仇相报,方快我心。罗士信写完,把笔扔了,越墙而出。又来到土地庙神柜下,取了计书办的首级,一并包好,走出庙门赶到城门口。此时刚到五更天,城门还没有开,罗士信只得上了城墙,跳了下来,直接来到店门口,把两颗人头藏在一颗大树后,然后来敲门。店小二开门出来说道:“爷来得好早,难道城门现在就开了?”士信说道:“我要去投递紧急公文,还怕他们不开,牲口给我喂好了没有?”小二说道:“喂得饱饱的。”士信从身边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小二,说道:“赏你的,快把牲口牵出来。”小二把马牵出来,士信跨上雕鞍,慢慢走了几步,听见小二关门进去了,又下了马,从树后取了人头包。 第一百零一章 士信行善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第一百零一章  士信行善罗士信一口气赶了四五十里路,来到一个村子里,肚中饿了,看见有个老头在门口卖热酒熟鸡子。士信跳下了马,叫老头斟一杯酒来。士信问道:“你们这个村子为何这么荒凉?”老头说道:“民困力役,田园荒芜,怎能不穷苦荒凉。”士信心想:“我身边有这些银子,是赃狗敲诈百姓的,都是民脂民膏。脏狗指望拿回家去给老婆孩子受用,却被我拿来了,我要他做什么?难道还带到山寨里去?”就问道:“你们这个村子有多少人家?”老头说道:“不多,只有十来家。男子汉都去做工了,丢下妻儿老小,好难存活。”士信说道:“老人家,你去把他们都唤来,我罗老爷赏给他们些盘缠。”老头一听,急忙去唤这些妇女来,只见个个衣不蔽体,饿得鸠形鹄面,士信问道:“你们共有几家?”老头说道:“共有十一家。”士信把怀中的银子取了出来,约莫轻重做了十一堆,全是雪花纹银,对众妇女说道:“你们每家取一堆去,将就度日,等男子回来。”这些妇女老人,欣喜不胜,都趴在地上拜谢,然后上前收领银子。老头说道:“本打算准备一顿像样的饭,款待老爷,只是每家颗粒没有,只有些馍馍鸡子,如果老爷不嫌弃,等老汉取出来,请老爷用些再走。”士信说道:“可以,可以。”老头很快端来了一碗鸡子,一碗馍馍。不一会儿,十一家都是馍馍、鸡子、蒜泥、火酒,摆了十来碗,你一杯,我一盏地相劝。士信感到心里很爽快,饱餐了一顿,别过乡亲,跨上马飞一样的走了。那天程知节早上起来以后,发现罗士信不见了,慌忙去报知秦老夫人,程知节以为他不愿意在山寨里住,私自去了。秦夫人很相信他,说道:“士信是个忠直的汉子,绝对不会背弃我们私自走的。”罗士信离开村子以后,又跑了很多路,往后一看,却不见了两颗首级。原来两颗头颅,系在鞍鞒上,因跑得太急,绳子松了,掉了下来。士信见两颗首级没有了,就调转马头,慢慢地寻找。寻了一里多路,只见从山坳里闪出一队人马来,前头载着十来车粮草,四五十骑骏马,两三个头目,个个是包巾扎袖,长刀阔斧的大汉子。士信知道是一伙强人,只得将马带在路边。那马上的几个人,不住的上下仔细打量罗士信。罗士信瞪着眼,也看他们。最后面的一个头目,仔细看了一下罗士信,收住马问道:“你是什么人?”罗士信壮着胆,也问道:“你是什么人,却来问我?”那人笑着说道:“你好像齐州秦大哥家的罗士信。”士信说道:“我便是罗士信。”那人急忙下马,上前说道:“我是连明。”士信问道:“你可就是到我府中来,叫我哥哥给贾润甫报信,让他逃走的?”连明说道:“正是。”士信急忙下马,和他见礼。原来这一伙人是徐懋功让他们往潞州府里去借粮的,刚刚回来。众豪杰都下了马,和罗士信打招呼。连明说道:“贾润甫的家眷,已经被小弟接入瓦岗寨中了,不知秦大哥那里事情怎么样?”士信把秦老夫人被逮始末,粗粗述了一遍。单雄信说道:“既然秦伯母在程家兄弟那里,我们应该去看望看望。”邴元真说道:“既然在这里,早晚都能相见。现在我们路上又要照管粮草,孩子们又多,不如请罗大哥到瓦岗去,和徐、李二兄商议如何解救秦兄,只是不知罗兄又想到哪里去?”罗士信说道:“小弟回豆子坑去,刚才马上掉了一件东西。”单雄信问道:“是什么东西?”士信说道:“是两颗首级。”翟让问道:“何人的?”罗士信就把黑夜寻仇,杀死两人,到后来将银子赏赐荒村百姓,又述了一遍。翟让大叫道:“老兄真是爽快人,一定要请到山寨叙叙了。”士信说道:“本应该同诸位兄长到尊寨一拜,小弟恐怕秦伯母看不见小弟,放心不下。小弟先到程哥山寨里去回覆了伯母,然后再去尊寨相会。”单雄信说道:“既然这样,老兄见到伯母时,代小弟说一声,就说单通到瓦岗办完事以后,就到程兄弟寨中来问候。”罗士信应道:“是,知道了。”拱一拱手,大家上马,分别上路。先不说罗士信回豆子坑,再说翟让众人往瓦岗进发,走的还不到一里地,就听见前面小喽罗报道:“草路上有一个包裹,里面有首级两颗,不知可是罗爷丢下的?单雄信说道:“取来看看。”小喽罗把包裹拿到面前,只见血淋淋两个人头。翟让说道:“派人送还他才是。”单雄信说道:“这个不必了。那两个人,也是为了我们兄弟的事,只知道奉公守法,却没想到财命两尽。如果再把他的首级践踏,不免太残忍了。孩子们把盛豆料的木桶拿来,把两个首级放在里头,挖一大坑埋下,掩上泥土。”小喽啰按照吩咐办好了,然后众人策马回寨去了。 如今再说单全,拿着秦老夫人的书信,离开了豆子坑山寨,连夜兼程,赶到军前。那天秦叔宝正在营中,只见把门的报道:“家中来人求见。”叔宝以为是母亲的身体有什么不好,心中非常担心,就说道:“带他进来。”不一会儿,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叔宝仔细一看,原来是单雄信家的主管单全,心中有点疑惑,想道:“可能是单二哥派他来问候我。”就假意说道:“好,你来了么,我正在这里想。随我到里边。”叔宝领单全来到书房中,单全忙要行礼,叔宝一把拖住,说道:“你不比别人,我见你如见你家员外一样。”叫手下取个椅子给他坐了。单全说道:“就站着说几句吧,我马上就要走的。”叔宝说道:“是不是员外有书信来候我?”单全说道:“不是。”叔宝见他这个光景,心中有些不安,就对左右说道:“你们快去收拾酒饭。”单全见众人离开了,从胸前拿出秦母的书信,递给叔宝。叔宝见封函上写着“母字付与琼儿手拆”,双眉紧锁,打开书信一看,不觉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单全说道:“太夫人想到家眷都被被擒拿了,秦爷肯定也免不了,想不到秦爷倒很安全。但是齐郡一定会上报,说罗士信途中走脱,打退官兵,带着家眷已经投奔李密、王伯当,逆党的事情,就更觉得是真的了,就是张通守一百张口,也难为秦爷分辨。”叔宝听了,正在烦恼,只见有人进来禀道:“家将吕明来了。”叔宝说道:“快让他进来。”不一会儿,吕明进来了,见了叔宝,跪在地下,只是哭泣。叔宝说道:“我知道了,你起来慢慢说给我听。”吕明站起来说道:“起初周郡丞,如何要把老爷家属起解,罗爷如何不肯。后来周郡丞如何设计,捉了罗爷,黄昏时如何来拿取家属。那天晚上小的就要来报告老爷,因为城门不让放出,让官兵送出差官和老太太夫人并小爷。直到第二天午后,忽然防送官兵回来,说罗爷跳出囚车,用石块打死了七八个官兵,逃命去了,城门上盘查得很紧。想不到第二天夜里,周郡丞被人杀死在衙门,一个书办又被杀死在土地庙里,城门上反而没人管了,因此小的才能够来见老爷。今晚一定有人来报告张老爷。”叔宝道:“这叫我怎么办?我本想留下来报效国家,报答知己,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事来。我的一片忠心,只有老天知道。”单全说道:“老爷说什么呢?你朝廷上有仇家,即使一百个张通守,也替你解不开,况且罗士信又在黑夜杀官杀吏,如果再迟延,连张通守也要开脱自己,爷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说甚么报答知己,趁着张老爷还没有发觉,不如悄悄地把你管的人马与山寨会合了,凭着你的一身武艺,又有众位帮扶,大则成王,小则成霸,不可因为一点小恩,坐待杀戮。”叔宝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秦琼已经很不幸了,举家背叛,怎能又将他的一支军马,也拉去作贼?我只好写一封书信,辞别张通守,今夜和你悄悄逃走,暂且图个母子团圆吧。”秦叔宝一边留单全饮酒,一边给张通守写信。信上写着道:恩主张大人麾下:秦琼承大人另眼相看,为秦琼开脱死罪,本打算裹革以报私恩;缘少年任侠,杀豪恶于长安,与宇文述成仇,屡屡修怨。近来又将秦琼打入叛党,多亏大人开脱。无奈仇家又将秦琼家属提拿,知道仇家处心积虑,不杀秦琼不会停止。义弟罗士信心有不甘,奋力逃脱,窜于草野,事情虽然与秦琼无关,却加重了秦琼的罪责!权奸在朝,知道一定无法挽回,而老母流离,益复关心。谨作徐庶之归曹,但仰负深思,不胜惭愧;倘萍水有期,誓当刎颈断头,以酬大德。不得已之衷,谅应鉴察。末将秦琼叩首。 第一百零二章 叔宝逃生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叔宝写完书信,封好以后,上面写着“张老爷台启”,压在案上。他将身边积攒的俸银都装入被囊,带了双锏,和单全、吕明还有四五个亲随,骑上马,走出营来,对守营门的说道:“张爷有文书,让我查探贼情,两天就回来了,小心看管,不可乱动。”说完,打马离开。 再说翟让、单雄信一行人马,到了瓦岗山寨,见了李玄邃、徐懋功,雄信将秦母被逮,罗士信行凶脱陷,遇见尤、程,邀请秦母去了豆于坑山寨说了一遍。李玄邃说道:“这么说来,秦大哥早晚必来入伙。只是秦母在程兄弟那里,应该派人去接上山来,好等他母子相会。”徐懋功说道:“这个且慢,就是派人去接,尤、程一定不肯放,等叔宝来到以后再说吧。前天有人来说,荥阳梁郡近来商旅极多,现在山寨的人越来越多,粮草必须要储备,谁愿意到那里劫掠一番,一定大有收获。”翟让问道:“小弟能去吗?”懋功说道:“翟兄如果要去,须要玄邃兄与当仁、伯当三人,领二千人马先行。后边就是翟大哥,与邴元真、李如珪三位,也带二千人马,随后接应,才能万无一失。”又对雄信说道:“留你在山寨,还有事商量。”于是两支人马,陆续起身去了。徐懋功正要派细作打听叔宝消息,只见单全回来说道:“秦大哥写书信辞了张通守,已经离任,进豆子坑去见秦太太了。”雄信说道:“怎么不请他先到这里,然后同去豆子坑?”懋功说道:“他见母之心,比见友之心更切,哪有先到这里的道理。单二哥,现在要老兄和贾润甫往豆子坑走一遭。”又对着雄信的耳朵,说了几句。雄信点头,说道:“如果这么说,小弟现在就同贾润甫从小路上去,或者就在路上先遇着了,岂不为妙。”懋功点头会意。秦叔宝和单全分了路,与吕明等三四个人,恐怕走大路遇着相识的,反而走了小路。秦叔宝几个人走过了张家铺,转出独树岗,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前面是不是秦叔宝兄?”叔宝带往马,往后一看,原来是贾润甫与单雄信,带领二三十个喽罗,赶了上来。叔宝急忙下马,雄信与润甫也下了马。雄信拉着叔宝的手说道:“秦兄替隋家立得好功!”叔宝说道:“不要说了,到程兄弟寨中去仔细地告诉你,老兄这是要到哪里去?”雄信说道:“不到哪里去。单全回来说你来了,小弟特地赶来问候老兄。”大家又上了马,只见路边树林里一骑马飞跑过来,看见叔宝,说道:“好了,哥哥来了!”叔宝见是罗士信,忙问道:“兄弟,母亲身体怎么样?”士信说道:“伯母身体好着呢,只是心里挂念着哥哥,每天都叫兄弟我在路上探听两三次。今天总算来了,小弟先进寨去通报一声。”说完,飞马进寨去了。秦母听说儿子到山寨来了,巴不得能够早一点见面,拉着孙儿怀玉与媳妇张氏,一同走了出来。程知节的母亲,也陪着秦老夫人,走到正谊堂中。媳妇张氏见堂中有客,又缩身进去了。尤俊达和程知节把叔宝、雄信迎进正谊堂,见了礼。叔宝见母亲走出来了,急忙上前要拜下去,看见程母也在,先向程母拜了下去。程母一把拉住叔宝,说道:“太平哥好呀,幸亏你早来了一天,如果再迟一两天,你娘又要担忧坏了身子!”秦母见儿子拜在膝前,眼中落下几点泪来,对叔宝说道:“你起来吧,那边站的,可是单二员外?”叔宝应道:“正是。”雄信与润甫见叔宝站了起来,两人忙去先拜见了秦母,然后又拜见了程母。秦老夫人叫怀玉过来,拜了单伯伯,问道:“令爱想必也长成了。”雄信说道:“小女爱莲,长令孙一岁,年纪虽小,颇有些见识。”秦母说道:“自然是个大家闺秀。”程母笑着对秦母说道:“日子是过得很快的,当初太平哥与我家咬金,也是这模样儿长大的,现在你家孙儿,又是这样大了。”程知节喊道:“母亲,现在秦大哥做了官,还只顾叫他小名。”程母笑着说道:“通家子侄,那怕他做了皇帝,老身只是这么称呼。”众人都大笑起来。秦老夫人对叔宝说道:“你进去见见你媳妇,然后出来和大家一同到后寨去吧。”叔宝进去与张氏说了几句话出来,只见堂中酒席已经安排停当。尤员外请众人坐下,举杯饮酒。尤员外问征辽一段,叔宝细细讲了一遍,众人都很赞叹。叔宝问尤俊达:“老兄在武南庄,好不快活,为什么迁到这里来了?”程知节说道:“也是因为长叶岭事发,尤大哥迁到此地,不然他怎么肯到这里,和小弟做这宗买卖?”尤俊达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单二哥也是好端端住在二贤庄,现在也不是为了李玄邃兄,也迁入瓦岗寨中去了,总是我们众弟兄该在山寨中寻事业。”贾润甫说道:“这样的世道,还说什么山寨里、庙廊中,只要戮力同心,自然有些意思,只是众弟兄还应该在一处比较好。”程知节说道:“现在我们有了秦大哥,再委屈单二哥,也迁到我这里来,都是心腹弟兄,热烘烘的做起来,难道输了瓦岗?翟大哥做得皇帝,难道秦大哥、单二哥做不得皇帝?”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大家欢呼畅饮,直吃到月转花梢。第二天,大家正坐在堂中闲谈,只见进来报道:“瓦岗派人来,要见单大王的。”雄信忙叫手下引他进来。不一会儿,一个喽啰进来说道:“徐大王有一封密报,派小的来送给单大王。”单雄信接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昨天细作探知,东都有旨,命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领兵二万,协同山东讨捕大使张须陀,会剿李密、王伯当等叛犯党羽,并捉拿秦琼、杀官杀吏的重犯。将来彼此两家,都有兵马来临,兄速归山寨商议,尤程两兄也应当做好准备,很想见到叔宝兄,如果能够一起来瓦岗就更好了,专候专候。”雄信高声朗诵一遍,众人都很吃惊。程知节说道:“怕个鸟啊!等他们来了,爽快地混杀他娘的一阵。”秦叔宝说道:“知节兄你不要小看了这事,那须陀勇而有谋,裴仁基又是一员宿将,况且还有两万官兵,排山倒海的下来。如今这山寨里,算上罗士信兄弟,不过四人,单二哥与润甫兄的家眷都在瓦岗,自然要回去。就这几个人,怎么迎敌?”尤俊达说道:“前面翟大哥有书信来,召我们去,因秦、单二兄没有来,所以我们没答应。现在单二哥的家眷在瓦岗,秦大哥和老夫人又在这里,何不两处并为一处,无论大小事,也有个商量。”叔宝说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瓦岗的房屋有没有多余的?”雄信说道:“小弟一到山寨,就叫他们在寨后盖起了四五十间房子,山前增了水城烟楼,仓库墙垣重新修理齐整。不要说三家家眷,就是再住几家,也安放得下。”程知节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收拾收拾一起去吧。”雄信对贾润甫说道:“老兄可以先回寨去,通知懋功兄弟。”润甫一听,立即起身。尤俊达和程知节、秦叔宝,带着家眷,收拾了金帛粮草,率领着大约二千多人的部下,并入瓦岗寨中去了。 再说翟让、李密两支人马,杀兵劫商,攻城略地,在河南一带气势非常猖獗。当时张须陀还在平原,因二三天不见秦叔宝来,以为他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就让樊建威到他营中来看他。守营兵回道:“张老爷两天前派秦爷去查探盗情,还没回来。”樊建威急忙去通报张通守,张通守说道:“我什么时候派他了?这又奇了!”正说着话,齐州申报文书已到,张通守拆开一看,大吃一惊,急忙骑上马,和唐万仞、樊虎到叔宝营中,来到军帐,只见案上有书信一封,张通守拆开仔细观看,吃惊地说道:“原来他和宇文述结仇,竟然私自走了。可惜这人有勇有谋,是我的好帮手,现在他走了,如何是好?”张须陀回到营中,派官员到齐州安抚。忽然隋主下了一道圣旨,调他去做荥阳通守,要他扫清翟让,张须陀只得带着樊虎、唐万仞和部下人马,到荥阳上任。樊、唐二人虽然是公门出身,本领怎能比得过叔宝,因为他两个也是有义气的汉子,所以和叔宝关系不错。张须陀做郡丞时,他俩就跟随左右,现在没有了叔宝,就把他俩当成心腹,想着要扫清翟让。翟让骁勇过人,竟抢过了李密一军,带领着一千多人马,打破了金堤关,直抵荥阳劫掠。当时翟让正在城外各门分头杀掳,想不到张通守和樊、唐二人,各领精兵五百,开门一齐杀出。翟让虽勇,当不住须陀一条神枪,神出鬼没。邴元真、李如珪,纷纷败退。翟让被樊虎、唐万仞两路夹攻,只得放马逃遁,被张须陀赶杀了十余里,幸亏李密、王伯当大队兵马到来,须陀才收兵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万仞殉义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第二天,李密定计:将人马四面埋伏,让翟让去引诱张须陀兵马。张须陀带领兵马刚到大海寺旁,忽然听见林子里喊声四起,李密、王伯当、王当仁,冲了出来,后有翟让、邴元真、李如珪,将须陀的兵马,裹在中间。樊虎见部下人马渐渐稀少,须陀身先士卒,身上已经中了几枪,征衫血染,还在奋力朝李密冲来。樊虎、唐万仞和李密当年在秦叔宝家中虽然见过面,但是在这性命相关的时刻,也顾不得了,帮着须陀一齐杀出重围,万仞却又不见了。张须陀说道:“等我还去救他出来。”樊虎与张须陀又杀了进去。唐万仞已经被贼兵截住,中了几枪,渐渐招架不住。张须陀见了,慌忙直冲进去,用枪连挑几人落地,杀出重围,樊虎却又不见了。张须陀吩咐部下:“先护送唐爷回城,我再去寻樊爷回来,决不能丢下他。”此时张须陀的身子已经很狼狈,但他十分爱惜部下,不顾自己,又杀入重围。他不知道樊虎已经因为马失前蹄,跌落下来,被人马踹死,哪里能找得到。李密先前看见樊、唐二人在须陀身边,有点投鼠忌器,所以没有传令放箭。现在看就张须陀一个人,就传令放箭,一时四下里箭如飞蝗。须陀虽然有盔甲,怎能遮蔽得完,可怜一个忠贞勇敢为国为民的张通守,死在了战场之中! 翟让、李密射死了张须陀,大获全胜。一时内黄、韦城、雍邱都有人马来归附。李密派人去到瓦岗报捷,众豪杰看到捷报,都拍手庆贺。唯独叔宝听说张须陀战死,禁不住潸然泪下,想道:“他待我有恩有礼,原指望我和他同患难,共休戚。上密疏为我辩白,何等恩谊,想不到生出变故,我弃他逃生,让他为人所害。想他战死沙场,尸骨还不知道在哪里?”叔宝想到这儿,就起身对雄信说道:“单二哥,小弟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有见到翟大哥,恐怕说不过去。小弟想现在赶往荥阳,和他见一面,另外再见见王、李二兄,不知道行不行?”懋功说道:“要去我们就搭伙一起去。现在很多郡县都来归附,他那里这几个人,也料理不过来,我们去了才妥当。这里寨栅牢固,只需一二个兄弟看守就够了。尤俊达原是富户快活人,留他和连巨真守寨,照管家属。升单全做总领,管辖山上喽罗,日夜巡视栅栏,日常事务,都由他调度。”吩咐停当,大家辞了母妻。徐懋功、齐国远、程知节、贾润甫做了前队,单雄信、秦叔宝、罗士信做了后队,都轻弓短箭,带领人马,离开瓦岗。一行人马快到郑州的时候,只见哨马来报,说翟大王兵到。原来翟让同李密攻下汜水、中牟等县城,得了很多子女玉帛,翟让要回瓦岗快活,所以和李密分兵先回来了。两军见面以后,翟让久闻秦叔宝大名,优待有加。单雄信问了问,知道翟让想回瓦岗,就说道:“翟大哥,如果我们只想着做贼,这些金帛子女差不多一辈子也够了,守好瓦岗就行了;如果要图王定霸,还必须依着玄邃,占据州县才是。”翟让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太当回事,只见哨马报告说:“李爷收了韩城各处地方,得了许多仓库。李爷听说众位大王下山来,叫小的禀告单大王,说有一位秦爷,如果也在,请单大王赶快请到军前一会。”雄信说道:“知道了。”翟让听了,心里又痒痒起来,仍旧回兵去和李密回合。路经荥阳,秦叔宝先派连明打听张须陀的尸首,部下感念他的恩德,已经草草用棺材收殓,还有樊虎的尸棺,都停在大海寺内。叔宝对单雄信说道:“麻烦老兄致意翟大哥,请诸位兄弟先走一步,小弟还要在这里逗留几天。”雄信会意,跟众人说了,众人都先走了,只有雄信留下来陪着叔宝和罗士信。到了第二天,叔宝叫手下准备好猪羊祭仪,和众人来到大海寺。只见廊下停着两口棺木,中间供着一个纸牌位,上面写着“隋故荥阳通守张公之位”,旁边写着“隋死节偏将齐郡樊虎之柩”。秦叔宝和罗士信见了,不胜伤感,连雄信也觉得很凄惨。三个人正在嗟叹,忽然看见四五十个白袍白帽的人拥了进来。罗士信看见,以为是什么歹人,急忙拔刀在手,喝道:“你们为何聚集在此?”众兵卫说道:“小的们感念故主的恩情,在这里守着,守过百日才能散去。听说秦爷来祭奠,所以来参见。”说完,都拜在叔宝面前,叔宝叫他们起来,想道:“兵卒尚且如此,我是何人,怎能背义!”叔宝急忙换上孝服 ,和士信痛哭祭奠,众兵士也都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很远都能听到声音。单雄信也准备了招子吊拜。正在忙乱之时,只见外边走进一人,头裹麻巾,身穿孝服,腰下悬着一口宝剑,满眼垂泪,跟着两三个伴当,朝着灵帏走来。那些带孝的兵卫,站在旁边,说道:“唐爷来了!”叔宝仔细一认,见是唐万仞,向他一举手说道:“唐兄来得正好。”谁知唐万仞只当做没看见,昂然走到灵前大哭,敲着灵桌哭道:“大人生前正直,死自神明。我唐万仞本来是一个小人,多亏大人拔识于行伍之中,置于宾僚之上,数年以来,嘘寒问暖,解衣推食。大人的恩情太厚了,让我生还,而自己却死在阵前,我怎敢昧了良心,在大人死后偷生呢!”叔宝站在一旁,听他一边说,一边哭,说到后边好像句句都是讥讽自己,此身如负芒刺,又不好上前来劝他。雄信手下的兵卒,也都掩面偷泣。雄信看见叔宝面色惨淡,就要要去劝仁唐万仞。只见唐万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主公,你神而有灵,我前天不能和你在阵前同死,今天来地下跟随你!”说罢,只见佩刀一亮,响落在地,身体往后倒去。众兵卫看见,赶紧上前来救,一腔热血,喷得满地都是,叔宝见了,急忙上前捧着尸首大声叫道:“万仞兄,你真的死了?你真的去地下跟从恩公了?我秦琼也和你一块去吧!”叔宝拾起地上的剑就要自刎,罗士信从背后一把抱住喊道:“哥哥,你忘了母亲了!”一把夺下剑递给手下拿走。叔宝还在哽咽哭泣,吩咐手下赶快准备棺木收殓,就停在张通守右边 秦叔宝在大海寺,将张须和唐、樊二人重新殡殓,选择一块地方安葬了,又做了几日道场,然后同单雄信、罗士信起行,赶到康城,和李密、王伯当等人见了面,叙旧庆新,好不快活。秦叔宝劝李密用轻骑袭取东都以为根本,然后在慢慢地安定四方。翟让就命令头目裴叔方带领几个伶俐之人,前往东都打探地形地貌,敌方虚实。想不到被人觉察,拿住三个,知道是翟让的奸细,就押解到留守宇文都府中审问,三人都被斩首了。裴叔方带着两三个人逃了回来,这一番侦查,反而让东都有了防备。多亏李密听从秦叔宝的建议,让秦叔宝和程知节、罗士信,轻兵掩袭,悄悄过了阳城,偷偷过了方山,直取仓城。翟让、李密陆续敢到。一个洛口仓,不费一弓一箭,已经被翟让占据。李密开仓赈济,四方百姓,都来归附。隋朝那些不得意的士大夫,朝散大夫时德睿、宿城令祖君彦,也来投诚。东都得到消息以后,越王侗传旨,派虎贲郎将刘仁恭、光禄少卿房囗,募兵二万五千,又派人通知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前后夹攻,会师仓城。李密早就料定,拨精兵五支,把隋兵杀得大败,刘仁恭、房囗仓皇逃遁。裴仁基听说东都兵败,就没有发兵。从此以后,李密的名声越来越大了。翟让的军师贾雄,见李密礼贤下士,就暗中派人结交他。翟让想自立为王,贾雄算了一卦,哄骗他说不吉利,应该辅佐李密,贾雄说道:“他是蒲山公,将军姓翟,翟为泽,蒲得泽而生,数该如此。”当时民间也有谣言说:“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是说的逃走李氏之子;后面两句,说隋主在扬州宛转不回;莫浪语,谁道许,是个密字。因此翟让和众人计议,推举李密为魏公,设坛即位,称永平元年,大赦天下。自称元帅府,拜翟让上柱国司徒东郡公,徐懋功左诩卫大将军,单雄信右诩卫大将军,秦叔宝左武侯大将军,王伯当右武侯大将军,程知节后卫将军,罗士信膘骑将军,齐国远、李如珪、王当仁都是虎贲郎将,房彦藻元帅府左长史,邴元真右长史,润甫左司马,连巨真右司马。隋朝的官员来归附的有巩县柴孝和监察御史。裴仁基虽然镇守河南,却与监察御史萧怀静有矛盾。怀静经常寻事要弹劾他,让他如坐针毡。贾润甫与仁基是老朋友,一天晚上悄悄地来到他的营中,说服他和他的儿子裴行俨,杀了萧怀静,带领全军,跟着贾润南来投降魏公。魏公大喜,封仁基上柱国河东公,行俨上柱国降郡公。 第一百零四章 密杀翟让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李密带领众军夺取了洛仓,东都急忙发文书向江都告急。炀帝派江都通守王世充,带领江淮劲旅,向东都进发。李密派兵遣将抵挡。秦叔宝去攻武阳,武阳郡丞姓元,名宝藏,听说叔宝带兵来到,急忙召来记室魏征商量,就是华山道士魏玄成。他见天下已经大乱,正是英雄得志之时,所以就还了俗,在元宝藏幕下。宝藏问道:“李密兵锋正锐,秦琼又无比英勇,本郡的精的又赶赴东都救援去了,怎样才能抵挡敌军?”魏征说道:“正像你所说的,李密兵锋,秦琼英勇。如果抵抗,就像飞蛾扑火。明公还须从长计议,保全一城的老百姓。”宝藏说道:“怎么从长计议!只有归附,才能保全一城。足下就赶快写降书,到军前走一趟。”魏玄成来到叔宝的大营,故人相遇,分外欣喜,叔宝笑着对玄成说道:“小弟当初就料到先生不可能一辈子做道士的,果不其然!”接着就问武阳的消息。魏征说道:“郡丞元宝藏,很识时务,愿意全城归附,不用老兄动一刀一枪。”叔宝说道:“我知道这是先生的功劳,先生可以到魏公那里,把这降书献给他。”留魏征在帐中饮酒叙谈。叔宝又写了一封推荐信,说魏征有王佐之才,能运筹帷幄,要魏公重用。魏公得了秦琼的推荐信,就留魏征做元帅府文学参军记室。元宝藏为魏府总管。再说翟让,他本是一个一勇之夫,没有什么谋略。刚开始上瓦岗时,自认为是个英雄。等到看见李密足智多谋,战胜攻取,就觉得不如他。又听了贾雄、李子英一干人的话,竟让李密称尊,自己甘居其下。后来看李密的威权越来越大,心里又有些不甘。他有个哥哥叫翟弘,拜上柱国荥阳公,更是一个粗人,他说道:“本来是我家权柄,为何就轻易给了别人,反而在他手下受气?”又有一班幕僚,看见李密的僚属都很兴头,自己受了冷落,心里不是滋味,不免要生出事来。所以古人云: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当时如果有人在内调停,也不会有事。无奈单雄信虽然和两边关系都不错,却是一条直汉子,王伯当、秦叔宝、程知节,只和李密有交情,徐懋功是个有城府的,怕在里头调停惹祸。这一天,翟让把新归附李密的鄙陵刺史崔世枢抓了,要他的钱。李密来取,翟让不放。元帅府记室刑义期,翟让叫他来下棋,来晚了,被打了八十杖。房彦藻破汝南回来,翟让向他要金宝,说道:“你怎么只给魏公不给我?魏公是我立的,后边的事还不好说。”因此房彦藻、刑义期,和司马郑颧,劝李密剪除翟让,李密说道:“想我当初,确实多亏他才脱免大祸,是我的功臣,现在突然害了他,别人不知道他暴戾,反而说会我背信弃义,,这绝对不行。”李密忽然又想道:“翟让虽然是个汉子,只是恐怕时间长了被他的手下鼓动坏了,也是肘腋之患。”郑颧道:“毒蛇螫手,壮士断腕,英雄做事,不顾小名小义。现在如果贪图虚名,让他先动了手,恐怕后悔都来不及。”房彦藻说道:“就是因为翟让迟疑不决,所以才让明公得有今日,明公也如此迟疑,必定被他抢先。明公不要大意,以为他是粗人,不善于谋划。其实粗人往往胆大手狠,做事最狠毒。”李密说道:“诸君这样为我出谋划策,必须万无一失。”第二天,李密摆好酒宴,请翟让并翟宏、翟侯、裴仁基、郝孝德一起来赴宴,李密咐咐将士,必须都出营外伺候,只留几个在营内陪同。众人都退去了,只剩下房彦藻、郑觀几个人。翟让带着人来了,左右跟随要一同进来,房彦藻走上前说道:“天气很冷,请犒赏司徒扈从。”李密说道:“多给些酒食。”左右不敢离开,翟让说道:“元帅既然有犒赏,你们都去领吧。”众人叩谢而出,只有李密麾下的壮士蔡建德,带刀站立旁边。说了几句闲话以后,李密说道:“近来得了几张好弓,可以百发百中。”叫拿来给众人看。先递给翟让,说是八石弓。翟让说道:“只有六石,我拉开试一下。”说完,翟让离坐扯一个满月,弓刚拉满,只见蔡建德突然拔出刀,照着翟让的脑后就劈,翟让应声倒地,吼声如牛,可怜一个百战英雄,顷刻命丧黄泉!当时单雄信、徐懋功、齐国远、李如珪、邴元真五个人,正在贾润甫司马署中赴宴会,正在衔杯谈笑之时,只见小校进来报道:“司徒翟爷,被元帅砍了。”雄信一听,大吃一惊,一只杯子落在地上,说道:“这是什么缘故!就是他性子暴戾,也该宽恕他,想当初同在瓦岗起义之时,怎能想到会有今天?”邴元真说道:“自古说一山不藏二虎,这事我早就料到了。”徐懋功说道:“目前举事之人,哪个不自认为是英雄?太可惜了。”李如珪说道:“可惜哪个?”懋功说道:“不可惜翟兄,只可惜李大哥。”贾润甫点头会意。正在议论之时,只见手下进来说道:“外边有一个故人,说是要会李爷的。”李如珪走出去,拉着一个人的手又走进来,说道:“单二哥,你看谁来了。”雄信起身一认,原来是杜如晦,大家都通名叙礼。杜如晦对徐懋功说道:“久仰徐兄大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徐懋功说道:“小弟先前会晤刘文静兄,他极力称赞老兄的文章经济,才识敏达,世间罕有。现在到了这里,小弟应当退避三舍了!”雄信说道:“如晦兄,咱俩还是在涿州张公谨那里见过面,直到如今也没能再见面,让小弟时常想念。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杜如晦说道:“弟偶然在此经过,要会叔宝兄,想不到他领兵到黎阳去了。因打听到李如珪兄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哪里知道单二哥与诸位贤豪,多在这里。魏公这么短的时间,就干出这么大的事业来,将来麟阁功勋,都被诸兄占尽了。”单雄信喟然长叹,说道:“世间之事,反复无常,说什么麟阁功勋。听说老兄为隋家做官,为什么辞官了?”如晦说道:“四方混乱之秋,恋此升斗之俸,被奸吏当作马牛,岂能是成大器之人?”大家又说了些闲话,辞别起身。李如珪拉着杜如晦、齐国远来到自己的寓所,设酒肴细酌。杜如晦说道:“我刚才从帅府门前经过,见人多声杂,不知有何事?”齐国远心直口快,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帅府杀了一个人。”杜如晦问道:“杀了什么人?”李如珪只得将李密和翟让不睦,以至今日杀害说了,又说道“当初在瓦岗时,李玄邃、单二哥、弟与齐兄,都是翟大哥请来的,弄成一块,今天听见他这个结局,众人心里多有些不自在。”杜如晦说道:“难怪刚才雄信脸色不太好,看见小弟觉得冷落,我以为他现在做了官了,给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心里有事。玄邃做事,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让弟兄们觉得心寒。”齐国远说道:“我们两个兄弟,又没有家眷牵带,光着两个身子,有好的所在,走他娘的,管他们什么鸟帐!”杜如晦说道:“倒有一个所在,只是恐怕二兄不肯去。”二人齐问:“是哪里?”杜如晦说道:“我今年春天在晋阳刘文静署中,会见柴嗣昌,与我很谈得来,说起叔宝和你俩,当年在长安看灯,豪爽英雄,非常赞赏。他知道你俩现在啸聚山林,托我来密访。不久他的岳父唐公就要举大事,要借重各位江湖兄弟,想不到叔宝正在替玄邃卖命。二位兄长如果觉得在这里不舒服,可以和我去见柴兄,事情成功以后,一定同享荣华富贵。况且他的小舅子李世民,宽仁大度,礼贤下士,你俩是旧交,自然会另眼相待。”齐国远说道:“我是不去的,在别人手下取气,不如在山寨里做强盗快活。”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当胸一把扭住杜如晦,说道:“好呀,你要替别人家做事,到这里来墙角,拉你到帅府里去出首!”杜如晦吓得面如土色,齐国远见是郝孝德,就喊道:“不好了,大家拼了吧!”急忙拔刀相向。郝孝德放了手,哈哈大笑,说道:“二兄不要着急,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小弟此时的心情和二兄相同,如果能挈带,小弟生死不忘。我前天听魏玄成说,他路上遇到徐洪客兄,说真主已经在太原出现。玄邃能成什么事。,对待翟兄尚且如此,我辈真是如履薄冰啊!”李如珪说道:“郝兄说得爽快,但是我们怎么去呢?”郝孝德说道:“这个不难。刚才哨马来报,说王世充领兵到洛北,魏公明日肯定要发兵,到那时二兄不要管他成败,领着一支兵,直接投邹县去,哪个来追你?”李如珪道:“妙。”郝孝德问杜如晦:“老兄打算去哪里?”如晦说道:“现在就回寓所,明天一早动身,到景阳去!”孝德又问道:“你的寓所在哪里?”如晦说道:“南门外徐涵晖家。”孝德拱一拱手竟自去了。杜如晦见孝德辞去,心中狐疑,向齐、李二人叮咛了几句,也辞别出门。等到如晦回到寓所的时候,郝孝德带着两个伴当,已经先到徐家店里了。杜如晦见郝孝德鞍马行囊齐备,感到非常奇怪,说道:“老兄怎么这么着急离开?”郝孝德说道:“魏公性多疑猜,迟则有变。我知道帅府有旨,明天五更天就要点将发兵了。”大家在店里用了夜膳,收拾上路,往晋阳进发。 第一百零五章 唐公起兵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杜如晦、郝孝德二人走了几天,来到朔州舞阳的一个大集镇上。正是仲冬季节,雪花飘飘,隐隐约约看见树影里挑出一个酒帘。郝孝德说道:“如晦兄,我们进去吃几杯酒再走怎么样?”杜如晦说道:“可以。”二人来到店门口,下马进店坐定。店家捧上酒肴。二人吃了些面饼和火酒,就听见外面叮叮当当,像打铁的声音。两人走入酒店,循着声音走去,转过一个弯,只见大树下有一个大铁作坊,三四个人都在那里热烘烘地打铁。树底下一张桌子,摆着一盘牛肉,一盘炙鹅,一盘馍馍。面朝南的板凳上,坐着一大汉,身长九尺,膀阔二停,满部胡须,面如生铁,目若朗星,威风凛凛,气宇宣扬。左右坐着两个人,一人拿着壶,一人捧着碗,满满的斟上酒,递给大汉。那大汉也不推辞,大咀大嚼,旁若无人。一连吃了十来碗酒,忽然掀起胡须大笑,说道:“人家借债都是找富户,你二人反而找我这个穷人;人家借债,都是债主写契约文书,你二人反而要我来写,岂不是怪事?”右边那人说道:“又不要老兄一厘银子,只求一个帖子,便救了我的性命了。”很快又斟上酒来。那大汉说道:“既然这么说,快取纸笔来,等我写好了再吃酒,免得吃醉了酒,写不好。”二人急忙从胸前取出一幅红笺来,一人进屋里取笔砚,放在桌上。右边那人,就跪下磕头。那大汉说道:“莫拜莫拜,我写就是。”拿起笔来,又说道:“叫我怎样写,快念出来!”那两人说道:“只写上尉迟恭支取库银五百两整,大业十二年十一月二日票给。”大汉提起笔来,按照他俩说的写好了,把笔扔在桌上,又哈哈大笑,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也不说话,竟然走进对门作坊里去了。那两个人收拾了杯盘,满面欣喜,向东去了。杜如晦急忙走进前举手问道:“二位兄长,刚才那个大汉,是什么何人,二兄这么敬他?”一个答道:“他姓尉迟名恭,字敬德,马邑人氏。他有二三千斤膂力,能使一根浑铁单鞭,也曾读过诗书,因为考试不第,见四方混乱,不肯轻易出来做官。他祖上有个铁作坊,因为闲着没事,开这作坊过活。”杜如晦又问道:“刚才二兄向他求帖子,干什么用的?”二人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不便告诉你,请别了。”杜如晦见这样一条好汉,尚且无人用他,就想住在这个村里,盘桓几日,结识他然后推荐给唐公。无奈郝孝德催促上路,又见伴当牵着牲口来寻,只得上马,不过心中有了一个尉迟恭。 如今再说唐公李渊,自从冒犯了隋主,告老还乡回到太原,只求免祸,那有心思图霸天下。他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叫做建成,是个寻常公子,整天鲜衣骏马,耽酒渔色;三子玄霸死得早;四子元吉,特别机谋狡猾,却也没有霸王之才;只有次子世民,就是在永福寺生下的,四岁的时候,有一个书生见了他,很奇怪地说道:“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至弱冠,必能济世安民。”说完就走了。唐公害怕那书生出去乱说,派人要追杀他,却找不到他了,唐公认为是神人,用了他说的话,给二儿子取名世民。世民自小就很聪明,将门之子,兵书武艺,都很精通。他最喜欢的是书史,又很爱好结交朋友。公子家不难挥金如土,他只是用来结交朋友,远近都知道他是轻财好士之人。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姓刘名文静,现在做晋阳令。此人饱有智谋,文武兼备。另外还有池阳刘弘基,妻族长孙顺德,都是武勇绝轮。李密谋反的时候,刘文静因为和李密有姻亲关系被诛连,下在太原狱,世民私自到狱中去看望他。文静很高兴,想激激世民,说道:“现在天下大乱,非汤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说道:“怎么知道没有人,只是不能识别罢了。我今天来看你,并不是儿女之情,就是想和你商量大事的。”文静说道:“现在隋主巡幸江淮,李密在东面包围,盗贼聚结,大的连州连县,小的占据山泽,不计其数。在这个时候,如果有真主能利用他们,让他们各取所需,然后振臂一呼,天下可定。现在太原的百姓都在城内避盗,文静做晋阳令数年,熟识那些豪杰之士,一旦收集他们,可得数十万人;再加上尊公掌管的兵马,一声号令,谁不愿意跟从?因此可以乘虚入关,号令天下,半年以后,帝业可成!”世民笑着说道:“君言正合我意。”从此以后,李世民就暗地里部署客宾,训练士卒,伺机举事。过了一个多月,文静从监狱里脱身。世民准备行动,又担心父亲不同意,就和文静商量。文静说道:“尊公一向和晋阳宫监裴寂关系很好,要想激唐公行事,非此人不可。”世民心想这事自己不好出面求他,他知道裴寂好吃酒赌钱,就从这方面入手,出了几万银子,让龙山令高斌廉和裴寂赌博,假装光输不赢。后来裴寂得知是世民的意思,非常高兴,和世民更加亲密。世民就把实情告诉了他。裴寂慨然许诺道:“这事就交给我了。”裴寂朝思夜想,忽得一计,来到晋阳宫。张、尹二妃正在庆云亭前赏玩腊梅,见裴寂来了,问道:“你怎么来了!”裴寂说道:“臣来也想折花玩耍。”张夫人笑着说道:“花是女子戴的,关你什么事?”裴寂说道:“夫人以为男子不能戴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花虽然好,只能供人粉饰闲玩,治不了人的寂寞,也不能与人共患难。”尹夫人笑着说道:“你先说说寂寞、患难是指什么事?”裴寂说道:“隋室荒乱,主上巡幸江都,乐而忘返;代主幼小,国中无主,四方群雄并起,称孤道寡的人很多。最近听说马邑校尉刘武周占据汾阳宫,称为可汗,非常利害。汾阳离太原不远,如果刘武周发兵来这里,谁能抵御?臣虽然是副守,可是力量弱小,自身难保,你们怎么能够安全?”二妃吃惊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怎么办呢?我们姊妹不是完了吗!”裴寂又说道:“现在臣有一计,与夫人商议,不但可以保全,而且送来一套富贵。”尹夫人说道:“怎么敢指望富贵,只求免祸就行了!”裴寂说道:“留守李渊,有人马数万,他的儿子世民,英雄无敌,结纳四方豪杰,要举大事,恐怕李渊不从,不敢轻举妄动。我估计天下不久一定是此人的。你二人深居离宫已经多年了,终宵寂寞,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服侍李渊,这样就可以因祸得福,将来非嫔即后,富贵无比,岂不是好事?”张夫人说道:“我姊妹曾经见过唐公,早想这样了,只是不好意思对你说,还恐怕唐公拒绝,事情泄露了怎么办?”悲寂说道:“就怕二夫人意志不坚决,如果意志坚决何愁不能成功!”二夫人立即笑逐颜开,说道:“如果事情能够成功,君的大恩,我姊妹一定终身不忘,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计策?”裴寂向二夫人低声说道:“只须如此而行。”二夫人连连点头。第二天,裴寂在晋阳宫摆好酒宴,派人去请唐公。不一会儿,唐公到了,二人相见,入席坐定,裴寂并没有提起世民的事,只是劝酒。唐公大醉,裴寂说道:“闷酒难饮,有两位美人,叫上来陪明公喝一杯好吗?”唐公笑着说道:“知己相见,正缺少这个,有何不可?”裴寂叫左右去唤。不多时,只听得环佩叮当,香风馥郁,走出两个美人来,生得十分俏丽,唐公定睛一看,果然是:花嫣柳媚玉生春,何处深宫忽艳妆。自是尘埃识天子,故人云雨恼襄王。二美人到了席前,参见唐公,唐公慌忙还礼。裴寂就叫取来两个座儿,坐在唐公左右。唐公酒后糊涂,竟然没有问来历,见二美人色艳,便放量快饮。二美人曲意奉承,裴寂再三酬劝,唐公不觉大醉。裴寂悄悄离开座位出去了,唐公又饮了几杯,想起来又站不稳立,二美人就扶着唐公去睡,醉眼模糊,哪辨得什么宫中府中。正是:花能索笑酒能亲,更有蛾眉解误人。莫笑隋家浪天子,乘时豪杰亦迷津。唐公一觉醒来,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心中惊疑;又见自己卧在龙床之上,黄袍盖体,吃惊地问道:“你二人是谁?”二美人笑着说道:“大人不要慌,妾二人不是别人,乃是宫人张妃、尹妃。”唐公大惊,说道:“宫闱贵人,怎么可以同枕席?”忙要披衣起来,二美人说道:“圣驾南幸不回,群雄并起,裴公看重大人,所以让妾服侍,好为以后打算。”唐公长叹一声,恨恨地说道:“裴玄真误我!”唐公起身出来,走到殿前,裴寂迎进来说道:“深宫无人,何必起得这么早?”唐公说道:“虽然无人,心中却是惊悸不安。”裴寂说道:“英雄为天下,哪里顾得许多小节?”叫左右取水梳洗。唐公梳洗完毕,裴公又看上酒来,饮过数杯,裴寂就说道:“现在隋主无道,百姓穷困,豪杰并起,晋阳城外,都已经成了战场。明公手握重权,令郎暗中训练兵马,何不举义兵伐隋救民,建万世不朽之业?”唐公大惊,说道:“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想让我遭受灭族之祸吗?李渊深受国恩,一定不会改变志向。”裴寂说道:“现在上有严刑,下有盗贼,明公如果守小节,大祸就不远了。不如顺民心兴义兵,还可以转祸为福,这是上天给明公的机会,一定不要错失良机。”唐公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恐怕一旦泄漏,罪责不轻。”裴寂笑着说道:“昨日以宫人服侍明公的原因,就是怕明公不从,所以和令郎斟酌,想出这个计策,如果事发一定会被一齐杀头。”唐公说道:“我儿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公为何陷我于不义?”话刚落音,只见旁边闪出一人,头带束发金冠,身穿团花绣袄,说道:“裴公之言,深识时务,大人应该听从。”唐公闻听此言,一看是世民,只得假装很生气的样子,说道:“拿你免祸!”世民毫无惧色,说道:“要拿送我,我死也不会推辞,只是父亲的罪也未必能够免除,如果不举义,还能干什么?”唐公叹道:“家破人亡由你,化家为国也由你。”唐公悄悄地派人到河东,唤建成、元吉到太原团聚,正好放心做事。唐公打着废昏立明的旗号,尊立镇守长安代王侑为天子,是为恭帝,后来禅位于唐公。于是李渊称皇帝,即位于太原,国号唐,建元武德,立建成为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元吉齐王。命秦王兴师讨贼,自己拥兵入关。 第一百零六章 静夜闻谣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先把李渊起兵的事放在一边。再说炀帝腰斩了麻叔谋,斩首了陶柳儿,削贬了段达,睢阳、宁陵一带的百姓听说以后,都鼓掌称快,说道:“只说老天没眼睛,谁知也有今日!”男男女女都到河边来看。见了尸首,你一砖,我一瓦,顿时打成肉酱。炀帝看民心快畅,知道是因为吃孩子的缘故,就派刘岑将麻叔谋私受的三千两金子,分赏众百姓,以慰民情。众百姓得了金子,都一齐叩谢,欢声振地。炀帝看见,也觉得高兴,只到众百姓散去,才退入船宫。萧后接住问道:“这事是怎样处置的?”炀帝就将斩麻叔谋、百姓快乐及赏金子的事说了一遍。萧后说道:“麻叔谋食小儿、盗国宝,确实该斩。怎么保护睢阳城池,却也是罪?”炀帝说道:“御妻记不得了?昔日耿纯臣曾奏睢阳有天子气,所以朕叫他凿损龙脉,以除灭此气。他保护城池,就没有伤到龙脉,岂不是罪?”萧后说道:“原来为此!妾倒也忘记了。但不知这天子气,到底有没有?”炀帝说道:“耿纯臣这样说的,连朕也不知道。”萧后说道:“陛下自识天文,现在又在睢阳城下,今天晚上何不登上龙舟阁,观看一回,就知道这事是虚是实。”炀帝说道:“御妻之言有理。”炀帝就叫安排夜膳,只略饮了几杯酒,也不叫吴绛仙、袁宝儿们来陪,只等天一黑好登阁望气。不一会儿,红日西沉,换上一天星斗。此时是四月末,夜气正清,炀帝与萧后一同登上舟阁,四周一望,虽然没有月亮,只见银汉斜横,疏星灿烂,一派夜景,确实清幽。 炀帝和萧后也不点灯,悄悄地凭栏而坐。起初有点黑暗,略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明亮起来。因为得到紫烟传授,炀帝明白些星辰步位,就用手一个一个指着给萧后看。萧后看了,却又问长问短。二人说了半天闲话了,不知不觉快到了二更。此时运河里虽然有一万多只龙舟,两岸虽然有无数军马,只因炀帝性暴法严,无人敢犯他的旨意,所以四下里静悄悄的,绝无一人敢大声喧哗。炀帝徘徊良久,四下里观看,并不见什么天子气出现。就笑着对萧后说:“都相信书,不如没有书。这些腐儒之谈,怎么能够相信?”萧后说道:“今日看了才明白,如果不这样,终久有些疑惑。”二人又站了一会儿,渐渐风露逼人,有些凉意。二人正要下楼,忽然听见岸上隐隐有悲泣之声。炀帝忙移步到栏杆边来细听,却不是悲泣,乃是有人在岸上唱歌,声音唱得凄惨,就像哭泣的一般。刚开始还觉得很远,又听了一歇,渐渐的好像来到船边,竟听得明明白白。唱道: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少。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 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炀帝仔细听了,勃然大怒,说道:“此歌明明怨朕征辽游幸,不爱惜军士,什么人敢高声大气,竟到朕的龙舟边来唱?”立即叫左右近侍赶快去拿人。左右领了旨,二三十人慌忙就往下跑。跑到船外,还能听见歌声。等到上岸看时,不要说人,就连鬼影也没一个。二三十个太监在两岸上到处乱找。不一会儿,各龙舟上听说有旨拿人,众太监就有三五百,都拿着灯笼火把,一齐跳上岸来,四面赶捉,哪里有一丝踪影?炀帝大惊,说道:“却又作怪!歌声还没有停,朕就叫人去拿,怎么躲得这么快,就没有一毫形迹?”又叫人到各营去寻,众太监寻了一会,来奏道:“各营都静悄悄的,哪里有一人动静!”炀帝又问道:“你们众人可曾听见歌声?”众太监说道:“奴婢都明明听见,赶到船外,还歌声隐隐。走上岸,就不见了。”炀帝沉吟了半天,对萧后说道:“莫非是鬼,怎么敢来讥讽寡人!”萧后见炀帝彷徨着急,只得好言劝解道:“古往今来,宇宙中奇奇怪怪,无所不有!俗语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歌声任他是人是鬼,只要不睬他,他自然消灭。就是耿纯臣奏天子气,以今日看来,气在哪里?”炀帝说道:“御妻之言虽然有理,只是朕的心里终究有些狐疑不安。”大家乱了一会,不觉一钩残月从东山上吐出。萧后见了说道:“看这月亮,此时有四更多了,阁上风露重,请陛下去安寝吧,管这些有声无形的事做什么!”炀帝没法,只得依着萧后走下楼来,又吩咐众人道:“你们还要去寻,说不定躲在草里或近水之处。”众太监答应了,炀帝才退入寝宫去睡。众太监领了旨意,不敢怠慢,急忙又上岸到各处寻觅,就像见鬼的一般,东张张,西望望,你来我去,大家乱纷纷只闹到大天白亮,方才住手。正是:谣声岂出凡民口?字字分明上帝心。寄语君王不须捉,举头何日不予临。炀帝虽然去睡了,这一夜毕竟恍恍忽忽不能安寝。第二天起来,萧后知道炀帝心中不畅,忙叫吴绛仙、袁宝儿来随侍。二人走到面前,略与炀帝说几句没要紧的闲话。炀帝满腹的疑虑不知不觉冰消了一半。 绛仙与宝儿,也不管炀帝心里有事没事,只是笑吟吟地和他戏耍。炀帝插在中间,混了半天,哪里还记得什么歌声!又过一会,萧后排上酒来。大家欢饮一阵,依旧昏昏沉沉,只思量快乐。欲心一荡,就如野马一般,哪里去挽缰收辔?今日吴绛仙,明日袁宝儿,早起朱贵儿,晚间韩俊娥,或是这院夫人,或是那院宫女,炀帝在五百一十只大龙舟上串来串去,就如穿花的蝴蝶、戏水的鸳鸯,每一天都过得甜蜜蜜。这些美人,不是丝竹管弦将炀帝迎来,就是锦绣绮罗将炀帝引去。一路上穷奢极欲,比在西苑中更胜。锦帆过处,香气飘闻数十里,说不尽的繁华富贵。炀帝在龙舟中正天长地久的受用,不知不觉到了江都。众臣忙报知炀帝。炀帝大喜,说道:“朕的游兴正浓,忽然到了,有趣有趣!着都是开河兴龙舟的功劳。”就传旨一面打扫离宫,一面收拾车辇,明日就要登岸。众官领旨,各各分头打点,一天的时间都准备好了。到了第二天,炀帝仍旧同萧后乘了逍遥宝辇,众夫人、美人依旧坐了七香车,众太监依旧骑了马,众军士依旧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将车驾迎入离宫。原来炀帝前一次来时,带得人少,离宫便觉宽大好住;这一回宫娥无数,怎能居住得下?炀帝与众妃妾一齐拥入,顿时将一座离宫,填塞得满满的。炀帝与萧后住了正宫,众夫人分居了傍宫,吴绛仙、袁宝儿一班宠妾,都住在后宫楼上。其余美人宫女,或是前轩,或是后殿。住不下的,连亭台池榭里都住满了。住是住了,炀帝十分不爽。就宣虞世基、封德彝几个心腹大臣来商议,说道:“这一所离宫,如何容得下这么多妃妾?朕先前原要在芜城中起造宫苑,因匆忙回去,所以未能如愿。今日后宫妃妾都到了这里,再没有不起盖的道理!各位爱卿可以火速料理,免得叫朕拥挤在这里,心中不畅。”虞世基说道:“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臣等敢不尽力。只是恐怕工、户二部及郡县钱粮,一时不能凑手。”炀帝说道:“不要只限定工、户二部,不管天下哪个地方,只要有钱粮,都可以调用。如有违旨者,就拿来处斩。”虞世基说道:“如果是这样,就不难了!但不知这宫苑要如何起盖?”炀帝说道:“也不要十分太大,照着西苑的式样就行了,越快越好。”群臣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领旨而出。一面派人往天下调取钱粮,一面审视地形,一面采选料物,一面召集工匠。一来二去,只苦了这一带的百姓。不到半年,又造成一所穷奢极侈的宫苑。原来这宫苑是连在一起的,前面是宫,后面就是苑。苑中也有十六所别院,因为苑外东边有一块闲地,地势极高,又盖了一所月观。进宫去的路上,又造了一道大石板桥。苑旁边又挖了一个九曲池,十分有趣。后宋文人苏辙有诗一首,单感叹九曲池之事。诗云:嵇老清弹怨广陵,隋家水调寄哀音。 可怜九曲遗音尽,惟有一池春水深。 虞世基等造完了宫苑,忙奏知炀帝。炀帝大喜,立即乘辇来看。到了宫苑中,只见楼台富丽,殿阁峥嵘,一层层都是锦装绣裹,一处处无非玉映金辉。也有十六院,又添出月观与九曲池,比西苑还觉得有许多幽奇景致。炀帝看了欢喜得不得了,立即传旨,将萧后与众夫人、美人,一齐都移入宫来。萧后住了正宫,众夫人、美人,仍旧照十六院分开,惟独赐吴绛仙住在月观。其余殿脚女,都发入月观,就当做宫女供用。宫苑分派好了以后,炀帝便日日带领许多美人,各处去寻山问水,览胜探奇,无一时一刻能离了妇人与酒杯丝竹。正是:快心若个能知足,得意谁人肯掉头?只待戏场收拾起,凄凄冷冷大家休。 第一百零七章 清宵赏月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这一天是三月三日,天气清爽,春光明媚。炀帝对萧后说道:“从晋朝永和以来,一到今天,大家小户都要临水饮酒。朕和御妻,何不借这个名色,到江边游玩一番,也不辜负这大好春光。”萧后道:“及时行乐,陛下的主意很好。”就叫近侍打点酒肴,又传旨安排龙舟凤舸,到江边候驾。炀帝与萧后同上玉辇,带领众美人,笙箫弦管,到江边来取乐。想不到江中起了风,波浪大作,不便上船。于是就一起来到江楼上坐下饮酒,观看那长江一派风景。众美人歌的歌,舞的舞。炀帝正高兴地饮着酒,忽然看见一只凤头船,缆绳被风浪打断,漂流到江中间去了,又没有人在船上支撑,随着风浪,那凤头船一起一伏,摇摆不定。炀帝和众人看了,都一齐笑了起来,炀帝说道:“倒也有趣。”萧后说道:“何不叫人把它救回来?”炀帝说道:“这么大的风,怎么去救?”话音刚落,只见那只船,一头起,一头落,在波浪中就像跳跃一般。炀帝指着问道:“你们看这船摇来摇去,像个什么东西?”美人也有说像一只大鞋的,也有说像一片莲叶的。袁宝儿说道:“以妾看来,更像个大鲤鱼。”炀帝笑着说道:“果然很像鲤鱼。”萧后笑着说道:“既然像鲤鱼,陛下何不把它钓起来。”炀帝笑着说道:“钓倒想钓,只是没有这么长的大丝纶。”炀帝一时高兴,就提起笔来,在江楼粉壁之上题诗四句,说道: 三月三日到江头,正见鲤鱼波上游。  意欲持竿往钓取,恐是蛟龙还复休。炀帝题这四句诗不打紧,明白人看来,这鲤鱼应着李渊,知道这是亡国的谶语。自己哪里晓得?炀帝题完,萧后看了,称赞不已。众美人又进上酒来,炀帝吃了半天,只等红日西沉,才罢手还宫。到了宫中,十六院夫人接住,依旧又笙歌管弦的欢饮。 这一天晚上,月色特别明亮,炀帝厌倦了那些笙歌管弦,就同萧后与十六院夫人,带领着四五个美人,又带着一樽酒,几个小盒儿,一同来到新造的石板桥上看月。此时已经差不多有三更天了,一轮明月正照着当头。炀帝说道:“不要设座,就把锦毯铺在桥上,大家席地而坐,更觉得有趣。”众夫人都笑着说道:“果然有趣。”于是就不分大小,都随便团团坐下,连袁宝儿几个美人,也赐她坐了。大家清言调笑,欢饮了一会。炀帝说道:“我们这等清坐看月,岂不强似那些笙歌闹吵。”萧后说道:“此时此景,如果有玉箫吹一两声,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炀帝说道:“月下吹箫最是妙事,御妻想得有理。”就对朱贵儿说道:“你可以单吹一曲,与大家欣赏,吃杯酒儿。”朱贵儿笑笑说道:“我吹我吹。”就取了一管紫竹萧,拿在纤手里,启朱唇,轻吞慢吐地吹了起来,悠悠扬扬,确实好听。 大家听了都很畅快。萧后说道:“妾出的这题目如何?”炀帝道:“好题目。有这一曲箫声,我们桥头看月这一段风景,方才摹写得出。”萧后问道:“这座桥叫什名字?”炀帝说道:“没有名字。”萧后说道:“既然没有名字,陛下何不就着今日光景起一个,以后也是一段佳话?”炀帝说道:“说得有理。”就低头想一想,又周围数了一遍,说道:“景物因人而胜,古人有七贤乡、五老堂,都是以人数著名。朕因御妻与十六个妃子,连袁宝儿、吴绛仙、朱贵儿、薛冶儿、杳娘、妥娘六个,共是二十四人在此,就叫它做二十四桥,岂不妙哉!”大家都欢喜地说道:“好个二十四桥!陛下一点都不偏心。”就一齐奉上酒来。炀帝十分快畅,接杯在手,饮满而酌。后来唐人杜牧经过这里,凭吊遗迹,作诗一首。诗曰: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炀帝同众人放开量欢饮,只吃到酩酊大醉,方才起身,炀帝和萧后手拉着手回宫去了。从此以后,今日赏花,明朝玩柳;一日亭台,一日池榭。没多长时间,炀帝又把一所锦绣宫苑游幸厌烦了。这一天,炀帝来到月观,吴绛仙正在梳洗,炀帝就走进房来,拿一张椅子坐在镜台旁,看她画长蛾眉。绛仙笑着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劳万岁这般垂盼?”炀帝说道:“看美人窗下画眉,最是美观。只可恨这些宫殿,盖得旷荡,窗牖又高又大,显不出你的娇媚态度。如果有几间曲房小室、幽轩短窗,和你们悄悄两眼相对,才能遂朕平生之志。”绛仙说道:万岁要制造几间却也容易,怎么说得这样艰难!”炀帝说道:“制造几间也不难,难就难在没一个有奇思之人会调度。如果叫外边这些臣子去造,他依旧盖些直笼统的宫殿,有何趣味?”正说着话,近侍高昌忽然转过来,跪在地上奏道:“奴婢倒有一个朋友,经常说自己能造精巧宫室,不知中不中圣意?”炀帝问道:“此人是哪里人?叫什名字?”高昌说道:“此人姓项名升,浙江人,与奴婢原是同乡,所以奴婢知道。”炀帝说道:“既然有这样的人,可以叫他来见朕。”高昌领旨,就飞马去叫。项升得到旨意,不敢滞留,急忙跟着高昌来月观中见炀帝。炀帝就问道:“高昌荐你能制造宫室,朕嫌这些宫殿没有逶迤转折之妙,你可以尽心制造几间有韵趣的宫室,朕一定会重赏。”项升奏道:“小臣虽然会制造,只担心不中圣意,容臣先画一个图样进呈,等万岁裁定了才敢动手。”炀帝说道:“说得也是,只是不能耽搁太久。”项升退出,就连夜画写图样,画了三四天才画完。项升找到高昌,一同献给炀帝。炀帝接过来展开细看,只见上面画了一间大楼,中间却千门万户,有无数的房屋。左一转、右一折,竟看不出是从哪里出入。炀帝大喜,说道:“你这么巧心,朕有这样一所宫室,也不负做天子一场,完全可以老死其中了。”就先赏赐项升许多彩缎金银,让他专门负责建造。一面命令工部选四方的材料,一面下诏让户部征调天下的钱粮,又派封德彝监督催办:“如有迟缓,就指名参奏,朕当严刑重处。”项升同封德彝领了旨意出来。立即选择地形,动工起手。朝廷旨意一下,谁敢不遵?只得剜心割肝去支应。怎奈这一次比以前不同,内帑外库,都已空虚,天下百姓的膏血已尽,哪里还禁得又起一场大工? 话说封德彝领了催督钱粮旨意,就天天发文书到天下各郡县去催调。你想天下能有多少钱粮?怎禁得起数年之内,这里起宫,那里盖殿,东京才成,又造西苑;长城刚了,又动河工;又兼开市征辽,也不知费过多少钱财!即便有神输鬼运,也不够这样耗散。就是能点石成金,也禁不起这般泼撒。况且这些小民出产有限,自己养家糊口,尚且艰难,怎当得起千苛百敛、无了无休!如果家里有,虽然舍不得,还要保全性命,只得剜心割肝拿了出去,到后来没有的时候,好也是死,歹也是死,不得不豁出性命去为盗为贼。此时天下已经十分穷困,这些穷百姓,没法支撑,只得三五成群,相聚为盗。这里一起,那里一阵,渐渐聚集起来,小盗就成了大盗。中间少不得有几个乱世英雄豪杰。窦建德在漳南作乱,李密、翟让在瓦岗寨聚义,山后有刘武周称雄。盗贼纷纷蜂起,炀帝竟然全然不知,终日还只是严旨催造宫室。 再说项升在宫苑东边,选了一块空旷之地,天天催促工匠,照着图样仔细的建造。只因宫室要造得精美,里边的逶迤转折处多,工程浩繁,把一个府库都调得干干净净,天下的骨髓都刮完了。整整兴了一年工役,才建造完工。虽然费了钱粮,却也造得精工华美,穷极天下之巧。从外边远望,只见楼阁高低相映,雕梁画栋,隐隐勾连。或斜露出几曲朱烂,或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的光气,映着日色,都漾成五彩。乍一看,只道是海市蜃楼,决不会相信人间有这样的风景。到了里边,更加稀奇,正殿上花榱绣桷,就不用说了。转进去到了楼上,只见幽房秘室,就如花朵一般,令人应接不暇,前遮后映,各有一种情趣。这里花木扶疏,那里帘栊掩映。转过去,只有几曲画栏,隐隐约约,转回来,早斜露出一道回廊。走一步,便别是一天;转转眼,就另开一面。前轩一转,忽不觉就到了后院。果然逶迤曲折,越看越觉得奇妙。况且又有黄金作柱,碧玉为栏,真是富丽无比,而且千门万户,回合相通。人如果是错走进去,就是转一天,也别想出来。真个是天上少,世间稀,古今没有。有诗为证:天子行宫幽且奇,琐窗绣户压雕帷。香风曲曲吹难到,碧月深深照不知。魂纵未销应断续,梦虽有主亦逶迤。君王尽日贪欢耍,行过回廓也自疑。   第一百零八章 何稠献车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项升建造完了,忙请炀帝来看。炀帝坐着车辇一路行来,远远看去,缥缈间就像神仙洞府一般,十分幽异,炀帝的一片游魂,先被引得悠悠荡荡。到了里面,只见锦遮秀映,万折千回。幽房与邃室婉转相通,每走一步都有花迎柳引。炀帝游赏了半日,只见这里一派洞天,那里一片福地,竟不知身在何处,高兴地七颠八倒,不知着落。就对项升说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巧心,简直可以夺天地造化之工!”项升说道:“还有许多秘密之处,万岁还未曾游到。”炀帝说道:“在哪里?”项升又把炀帝引了进去,左一穿,右一折,又不知有多少幽奇去处。到了一处,分明水穷山尽,不知怎么一转弯,又有许多妙境,炀帝大喜,说道:“此楼曲折之妙,不要说世人到这里沉迷不知,就是让真仙来游,也会自迷的。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做‘迷楼’。”就叫项升领着宫人,仔细地记认来踪去迹,又叫左右给吏部传旨,赐项升五品官职,又叫太监到内库支绢一千匹,赏给项升。项升谢恩,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这一天炀帝竟然没有回宫,就在迷楼中住了。就召吴绛仙、袁宝儿一班美人来伺候,又发诏选良家十二三岁的幼女三千,到迷宫充作宫女。又在楼殿上铺了四副宝帐,都是象床雕枕,绣褥锦茵。又给四副宝帐起了四个美名,第一帐叫做散春愁,第二帐叫做醉忘归,第三帐叫做夜酣香,第四帐叫做延秋月。从此以后,炀帝不分昼夜,与众美人逞淫纵欲,除了吃酒,其余的时间都在四帐中受用。又叫宫女,将上好的水沉香、龙涎饼,在四角上烧起来,烟气霏霏,让外边的人看着就像云雾氤氲之状。炀帝常笑着说道:“即便是瑶池琼岛、神仙境界,估计也不能超过。”没过多长时间,三千幼女已经选到。炀帝看了,都是些乳莺雏燕,嫩柳新花,满心欢喜。都叫她们穿上轻罗薄纱,打扮得袅袅婷婷,就如仙子一般,分散在幽房秘室里面,叫她们焚香煮茗,伺候圣驾不时游幸。 炀帝自从得了三千幼女,欲心愈荡,天天到各幽房里去玩耍,快不可言。令炀帝烦恼的是,这迷楼都是逶逶迤迤,曲曲折折,穿花拂柳的径路,或上或下,或高或低,不能乘车,也不能辇,都要自己走来走去。炀帝日夜游幸,虽然快乐,不免觉得行走费力,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得这样。谁知名利之下,偏有许多逢迎献媚之人。只因项升造迷楼,便做了美官,早又打动了一个人的利心。这人姓何名稠,是先前给炀帝献御女车的何安的兄弟。因为听说炀帝宫中游幸,只能步行,他就弄聪明、逞奇巧,做了一个转关车儿来献。这车儿下面,用滚圆的轮子,左右暗藏机关,可以上,可以下,登楼转阁都如走平地一般,转弯抹角一一皆如人意。又不太大,一个人坐在上面,紧紧簇簇,外边的轮轨,一点也不招风惹草。又极轻便,只需一个人推着,就可以到处去游幸。又制得精工富丽,都用金玉珠翠缀饰在上面,确实是一件鬼斧神工的妙物。 何稠做好以后,忙推到迷楼来献给炀帝。炀帝见了大喜,就坐在上面,叫来一个太监推着试看,果然快便如风。左弯右转,一点也不费力,上楼下楼比行走还快三分,炀帝喜之不胜。就对何稠说道:“朕造这迷楼,幽奇深邃,十分可爱。只苦于行走艰难,现在得了此车,可以任意逍遥,都是你的功劳。”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稠奏道:“微臣叫何稠。”炀帝猛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朕第一次临幸江都的时候,有一个何安,曾献一驾御女车,你们可是一家?”何稠说道:“就是臣的亲兄。”炀帝说道:“原来就是弟兄,难怪此车造得巧妙。”何稠奏道:“先前臣的兄长所进御女车,要的是宽大。只好途中御女,如果要在宫帏中用,还不太妙。容臣再另外造一驾。”炀帝欢喜地说道:“只要巧妙的,都制了献来,朕自当重赏。”就叫左右先取千金赐给何稠,等御女车献来以后,再加官职。何稠谢恩而去。  炀帝有了转关车,就叫一个小内相推着,终日在迷楼中行乐,就像嫩柳中一个黄鹂穿梭来往,也不知几时为日,也不知几时为夜,经年履月,只是昏昏沉沉与众美人宫女任意取乐。这一天,炀帝因请萧后赏花,多饮了几杯,醉后又被淫事伤了,第二天忽然病起酒来。一个头就像有几十斤重的一般,再也抬不起来。心下只是想要呕吐,睡在床上,十分难过 炀帝有点受不了,忙叫袁宝儿将迎辇花拿来闻,指望醒酒。谁知脾胃被酒淘坏,又兼纵欲过度,精神疲惫,支持不起。迎辇花的气力有限,怎能解得满肚皮烂糟丘,就像一杯水救不了车薪之火。炀帝将花拿到鼻子上,闻了又闻,嗅了又嗅,一点效果都没有。弄了一会,反而觉得很恶心,只得把花丢去,依然睡倒。只睡到晌午时,忽然想吃闽中的鲜荔枝,就叫近侍去寻找。近侍奏道:“这江都地方,离闽中二千余里,一时恐怕找不到。”炀帝说道:“你尽管传旨去寻,江都乃繁华之处,或者民间也有。”近侍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传旨叫三五十个太监,分头去寻。众太监领了圣旨,急忙来到都市中,东家访访,西家问问。都回说道:“不要说隔着两三千里路程一时不能得来,荔枝是秋天出的,现在是春天,荔枝才开花,就是到闽中,也不能有。”众太监寻了一会,没办法只得转回来回旨。刚走到宫门前,忽见一个道人,长得高高大大,一个道姑生得标标致致。两人都打扮得像神仙模样,飘飘然从对面走来,手中拿了一把大掌扇,扇上写着两行大字道:“出卖上好醒酒鲜荔枝。”众太监看见,忙走上前问道:“老师父,鲜荔枝在哪里?我们要买。”道人笑着说道:“荔枝有便有,只是价很高,恐怕你们买不起。”众太监笑着说道:“老师父要多少钱一斤,怎么就买不起?”道人说道:“俺这荔枝,与众不同,不论斤卖,要一千两银子一个。”众太监都大笑起来,说道:“怎么要这么多银子?”道人说道:“我说你们买不起。”摇着扇子便要走去,众太监慌忙拦住,说道:“老师父不要性急,一千两银子一个也是小事,你且把荔枝拿给我们看看。”道人说道:“有了银子,就给你看。”众太监说道:“老师父你不要看错了,这荔枝乃是当今万岁爷要买,难道还少了银子不成!你如果只管争价,万岁爷知道了,恐怕连性命也难保。”道人笑着说道:“俺们乃是神仙弟子,方外之人,又不食他的水土,要管俺们也不容易!”众太监说道:“你虽然出了家,难道皇帝就管不着你不?”道人正要开口,只见那道姑说道:“既然是当今皇帝要,就送给他吧,何必只管争论!”众太监都喜欢地说道:“还是这位女师父说得有理,如果肯送给万岁爷,万岁爷吃了欢喜,少不得也要赏你银子,决不会白要。快拿出来,万岁爷已经等了很久,我们要去回旨。”道人说道:“既然要送,必须当面送。”有两个太监就要领他进迷楼去,又有两个暗暗说道:“你看这两个道人,都是随身衣服,单单薄薄,又没个篮儿罐儿,荔枝放在哪里?说不定是听见我们寻荔枝,故意在扇子上写这个招子捉弄我们。如果带了进去,一时没有荔枝,皇帝面前,不是儿戏的!”又有几个说道:“我们空着手正不好回旨。不如暂且借他去搪塞搪塞,有荔枝没荔枝,现有扇子作证,也不是我们说慌,怕什么!”众太监都说道:“讲得有理。”就一齐簇拥着道人进宫来了。到了殿上,留几个看守道人,分几个进去报告炀帝。炀帝此时渴望得到荔枝,恨不得一时到口。忽然听说两个道人有的卖,心中十分欢喜。就说道:“既然道人有,卖也罢,送也罢,怎么不直接拿进来给朕吃。”众太监奏道:“道人扇上虽写着要卖,二人却都是空身,不知放在何处?向他要,他只说要亲见万岁才有。奴婢们没法,只得奏知万岁。”炀帝听了,只得忍着头痛,叫众美人扶在转关车上推了出来。到得殿上,只见许多太监簇拥着一个道人,一个道姑,立在阶下,炀帝定睛一看,只见那道人,生得魁伟轩昂,飘然有出世之姿,和寻常的黄冠羽士,大不相同。 炀帝再将那道姑一看,虽道妆雅素,不点铅华,可是有一种婷婷仙骨,比人间的女子自然强百倍。众太监看见炀帝驾到,就将道人、道姑拥上殿来。他二人见了炀帝,也不行礼,只将两只手合起来,把腰略弯一弯,头微微点一点,说道:“道人稽首了。”炀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虽然是玄门弟子,见朕也该行个大礼。”道人说道:“野人不习惯行礼,望陛下恕罪。”炀帝说道:“这也罢了。朕今日病酒,想吃鲜荔枝,你既然有的卖,可以拿出来,朕买你的。”道人说道:“陛下的银钱有限,不用买了,贫道送你吧!拿盘子来盛。”炀帝因特别想吃荔枝,也不管他语带讥讽,就叫左右拿盘来盛。左右慌忙取来一个白玉冰盘,用双手捧到道人面前。道人也不慌,也不忙,将手到袖中去一个一个取了出来。不一会儿,早取了一盘,就像枝上才摘下来的。左右献给炀帝,炀帝仔细一看,只见:  金盘滴滴排朱果,红壳莹莹裹玉浆。不独桃花好颜色,脂凝膏滑有余香。 第一百零九章 二仙警帝 - 隋唐秘史 - 天山谭谈  炀帝看见荔枝的颜色红鲜可爱,满心欢喜。就叫美人用纤手剥了来吃。剥开时,就如水晶,吃在口里,就如绛雪。到了舌上,不用咀嚼,就都化了,其味馨香,甘美异常。炀帝吃了一个又一个,须臾之间,一盘有三五十个,不觉都吃完了,甜甜美美,喜不可言。一刹那,满腔宿酒都不知到哪里去了。炀帝心中十分爽快,就对道人说道:“这荔枝十分鲜美,你道人家怎么会有?”道人笑着说道:“陛下说差了,道人家的乾坤本来就很大,帝王家没有的,道人家也会有,怎么讲怎么会有?”炀帝笑着说道:“道人家经常爱说大话,你偶然有了几个荔枝,就连朕帝王富贵都褒贬起来。你且看朕这迷楼中,是何等富贵,不要说你两个云游道人,做梦也不曾梦见,就是世间果真有一个神仙,确实有一个蓬莱阆苑,恐怕也到不得这样田地。”道人笑着说道:“古语说得好:冰虫不可言夏,蝼蛄不知春秋。陛下不曾认得神仙,怎能知道神仙家的受用。现在守着这几间木雕泥画的房子,便夸张做偌大事业,不知在入了俺道人们的眼中,只好付之一笑。”炀帝笑着说道:“这些套话儿,都是道人们在山谷中,啃草根树皮时练习来的,明知道富贵无分,不如把富贵说坏了倒还好听,也还好哄骗愚民。如果这些繁华富贵真叫他享受半天,只怕魂要断、骨要酥,这张寡嘴再不会乱说了。”炀帝说罢,对着众美人哈哈地大笑起来。道人说道:“陛下说的都是假的,若以俺两个道人看来,这些不耐久的膏脂,容易消失的锦绣,就要把人迷惑,还只怕不能够。”炀帝说道:“真与假一时也辨不出。朕的这座迷楼中,有一十二重台阁,二十四座亭池,三十六间秘室,七十二处幽房,一百零八所雕闱,三百五十六层绣室,还有无数的曲槛回廊,还有许多的朱栏翠幌,里面千门万户,都是婉转相通,逶迤相接。朕常说就是有真仙来游,也会自迷,所以起名叫做迷楼。你两个道人,既然会说大话,必定有几分手段。朕今天就与你打一个赌怎么样?”道人问道:“陛下要打什么赌?”炀帝说道:“就与你赌游迷楼。这迷楼中,你如果有本事,一层层,一处处,都去游遍,不许少了一间,不许重了一处,走得进去,又转得出来,清清白白毫不昏迷,朕就认你是真神仙,另盖一所观宇给你住,每年给禄米千石,免了你云游化斋之苦。如果是进不去,出不来,转的头昏眼花,那时却不要怪朕,就问你一个狂言罔上之罪,剥去道衣,发回原籍,养马当差。这个道姑长得很不错,就收入宫来,伺候朕的枕席。”道人听了,嘻嘻地笑着,连说道:“这个使得,这个使得!”只见道姑对道人说道:“我们好意送荔枝给他,他倒胡搅蛮缠,说起疯话来。此时唐天子在晋阳楼上,与旧宫人吃酒作乐,他自己不知道,却还要思想别人。我们不如走了,只管在醉人面前说醒话有什么用!”道人说道:“游戏片时,却也无碍。”炀帝听了,对众美人大笑着说道:“他们想走,如今却走不了了!”就叫近侍催促去游迷楼。 话说炀帝与道人赌游迷楼,叫道人与道姑走在前面,自己坐着转关车,紧紧随着。其余的宫人太监,都跟在后头,不许一人开口。那道人对炀帝打一个稽首说道:“贫道唐突了。”就用手拉着道姑,二人逍逍遥遥,信着步儿往里便走。却也作怪,就像走过几千万遭一般,四下里显得都很熟,逢着转弯便转弯,遇着抹角便抹角,该上楼就上楼,该登阁就登阁。门关着,他竟然用手推开;屏拦着,他便侧身转入。没有一个幽微曲折之处,不被他串到;没有一层锦闱绣室之中,不被他游来。不一会儿,就将一座夸天宫诧仙府的迷楼,已完全游遍,不曾遗漏一处,仍旧转到殿上来说道:“陛下还有什么幽房邃室,请再赐贫道一游。”炀帝惊得呆了半晌,不能答应。正是:世间哪有迷人物,原是痴人自着迷。试看神仙迷不得,迷楼何似武陵溪。炀帝见二人有些奇异,就吃惊地问道:“你二人姓什名谁?”道人笑着说道:“俺们道人家,草木形骸,哪有什么姓字。”炀帝说道:“既然没有姓名,一定有一个籍贯住所。”道人说道:“天上的白云,山中的野鹤,便是俺们的籍贯住所了。”炀帝说道:“既然没有住所,朕盖一所庵观给你住好么?”道人笑着说道:“好便好,只恐怕不能长远。”炀帝说道:“朕钦赐盖的,你的徒子徒孙也能终身受用,怎么不长远?”道人笑着说道:“陛下怎么算得这样长远,此时天下还有谁来盖?就是有人来,只怕陛下也等不得了。倒不如随俺两个道人,到深山中去出了家,还救得这条性命。”炀帝笑着说道:“这道人怎么又疯了起来,朕一个万乘天子,放着这样锦绣窠巢不受用,却随着两个山僻道人去出家,好笑,好笑!”道人说道:“陛下不要太认真了。这些蛾眉皓齿,不过是一堆白骨;这些雕梁画栋,不过是日后烧火的干柴;这些丝竹管弦,不过是借办来应用的公器。有什么好眷恋的?况且陛下的光景,月已斜了,钟已敲了,鸡已唱了,已经没有多少好日子了,趁早醒悟,跟俺们出了家,还省得到头来一段丑态。如果只管贪恋火坑,自寻死路,只恐怕一声锣鼓敲罢,傀儡就要下场去了。到那时看你怎么办?”炀帝笑着说道:“这一篇话儿,是人都会说,说来倒也中听,只是天地间,哪有不死的仙方,长生的妙药?你只看,秦始皇、汉武帝,何等喜好神仙!到头来丝毫无用,这便是个例子。”道人说道:“秦始皇错用了徐福,汉武帝偏信了文成五利,所以没有功效。俺二人却和他们不一样,陛下不要当面错过,后来追悔。”炀帝笑着说道:“朕这里琼宫瑶室,就是仙家;奇花异草,便是仙景。丝竹管弦,又有仙乐;粉香色嫩,又有仙姬。朕游幸其中,已明明是一个真神仙。你们山野之中,就是多活了几岁年纪,可是身不知有锦绣,耳不知有五音,目不知有美色,与朽木枯树有什么两样?”道人笑着说道:“山中倒也不寂寞,只怕陛下没有造化享用。如果肯随俺们去出了家,管你受用不尽。”炀帝说道:“你先说说山中有什么景界?朕就没造化享用。”道人笑着说道:“陛下确实不知道,待贫道略说一二:居住的是瑶宫紫府,出入的是碧落元穹。吃的是碗胡麻饭,怕的是庖龙烹凤;饮几杯紫琼浆,爱的是交梨火枣。穿一个黑霞百补衣,冬不寒,夏不暖,春秋恰好;戴一顶日月九华巾,风不增,花不减,雪月相宜。霓裳羽衣,常奏于不谢花前;小玉双成,时伴在长春帐里。要游时,白云为车,天风作浪,一霎儿苍梧北海;要睡时,高天为衾,大地作席,顷刻间往古来今。哪计是非,并无荣辱。羞他世上,马牛不识死生;谁知寿夭,笑煞人间短命。”  炀帝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纯粹是一派胡言。别的一时还无法证明,你既然说天风为御,白云为车,为何你的两只草鞋都走破了?”道人说道:“因为要劝陛下出家,所以信步而来。陛下既然不醒悟,贫道只得去了;只怕以后白龙围绕之时,好苦楚也。”说完,向天叫了一声:“彩云何在?”忽见半空中悠悠漾漾,飞下两片云来,炫然五色。道人与道姑走在上面,说道:“陛下请了!只怕以后火起时,再想贫道也来不及了。”炀帝慌忙走下殿来,霎时那两片彩云,飘然腾空而起,进入云霄,倏忽之间,就不见了。 炀帝见二仙乘彩云而去,又惊又喜,又有几分追悔。就对众美人说道:“大奇,大奇!不知道他两个是真神仙,倒是朕当面错过了。”袁宝儿说道:“就是不错过,也没有用。”炀帝说道:“为何没有用?”袁宝儿说道:“你要万岁随他去出家,万岁肯舍了这些繁华富贵,到深山穷谷中粗衣淡饭去修心炼性么?”炀帝说道:“修炼确实太难,繁华富贵却也舍不得,能送朕一丸丹药吃了,作个现成仙人就好了,依旧同你们在宫中受用才好。”众美人一起笑了起来,说道:“万岁说得这么容易,不修不炼或者还可以,只是天下哪有好女色的仙人?”炀帝笑着说道:“如果好不得女色,仙人比凡人苦多了。幸亏放他去了,不曾被他误了,弄做一个假货的神仙。”说完,大家都笑做一团,笑了一会,炀帝仍旧上了转关车,被推入迷楼中去了。正是:  肉可销魂骨可怜,人生只恐不当前。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