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指婚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心里忐忑不安的双手搓揉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袄衣的衣角,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工头的房门口站了许久,她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颤巍巍的去敲门。 敲门声刚落,房里的人似乎早就在等待中,没等她做好准备就打开了门。白露一瞧见工头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心里就没来由去的惆怅起来。 被她称工头的男人大概三,四十岁左右,有一双巴豆似的小眼睛和瘦尖的长满胡子渣的下巴,看着样子还真是有几分奸诈阴险。他瞧见白露,招呼她进去坐了下来,还非常客气的为她倒了一杯茶。 她自认为一直小心翼翼,没犯下什么错误,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工头请到这里来,还为她这个下贱染工倒茶?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工头……我犯了什么错么?如果有,你原谅我吧,我不会再犯了。” 工头笑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没有的事。白露你干活利索,人又聪明,要不是顾家人的关系,你爹生前欠的债再过个七八年也是可以还清的了。” 白露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了。这个把染工的生存价值压在地底下,想法设法剥削尽劳动力,稍不顺心就会拳脚相向的染房工头居然会说这种赞人的话,对于从小就在这里工作的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他口里的“顾家人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没注意到白露脸上复杂的变化,工头依旧自顾自的说着:“顾家人手笔真大,果然是江南一带的大财主。白露你以后就有福气了,以前工头有什么对你们不好的地方,你别放心里去。毕竟,我一个人管一家这么大的染坊,养着你们这一大帮人也不容易……” 白露越听越糊涂,打断了工头的话:“工头,这是什么意思?”工头被她打断自己的说话,心里有些不悦,要是平时早就一个巴掌掴过去了。可是现在白露身份不一样,利弊权衡还是要有的:“顾家把你们一家的债还清了,你和你妹妹从此就自由了。” “可是我们不认识顾家。”白露坦言道。顾家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帮她们这两个非亲非故的人还债?看工头这个恭敬模样,想必不是一般的来历。若然大有来历,她就更加不解了。 “可是顾家的人亲自上门来找你了。而且――白露,顾家在江南可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又是江南第一富豪。你要嫁过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到时候就是享福的命,比什么都好不是?” 白露『腾』的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不容置信的神色,她声音透出几分惊吓:“嫁过去?工头,这是怎么回事?” 工头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一跳,心里又是一阵恼怒,思忖着不好发作出来脸就扭曲成一副带笑又留着怒气的怪异模样,冷森森的开口道:“白露,你以为别人是白白替你们姐妹还债的?我已经答应了顾家,三天后人就会来迎亲,你做好准备吧。再者顾家愿意娶你,还是你几生修来的福分呢。” 白露出了工头的房间,脚步虚浮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白雪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知道是白露回来了,连忙迎出去。见到白露后立即捉着她的双臂,着急的问:“姐,工头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姐你怎么了?”蓦然瞧见白露凝重而苍白的脸色,白雪松开了手,等着她回答。看样子,不像是受到责罚。 白露勉强笑了笑,带着白雪进了房门。 房间里有几张床并排在一起,还有三个女孩子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做自己的事情。见白露进来了,靠门口的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少女停下手上的针线活,抬高了分贝:“白露姐,工头他跟你说了什么啊?是不是前几天有人问起你的那事?” 白露心里一咯噔,忙问那个少女:“小画,你刚才说什么?谁问起我的事?” 叫小画的女孩指着靠角落那张床上坐着梳头发的年轻女人说:“燕姐说前几天有个穿得很讲究的男人打听你的事。是吧,燕姐?” 听到小画在叫自己,这个叫燕姐的女人停下动作,抬头应道:“是啊。问我们这里有没有一个背后有蔷薇胎记,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我当时一想,说的不就是白露你嘛,所以就跟他说了你的事。看那样子是有钱人家,还赏给了我好几个大洋呢,你们可不要告诉工头喔。” 坐在中间织围巾的蓝衣女孩也感兴趣的插嘴道:“燕姐你可得给些好处我们才能封我们的嘴呢。白露姐,你印堂发红,喜事要上门了。” 白雪恼道:“宛子你说什么呢?还跟那些个算命的学样子,合着都是骗人的,你也信。” “说得准就信呗。不跟你们说了,我睡觉去。”宛子收好围巾,躺下床就睡觉了。燕姐也打了一个哈欠,跟着说:“我也睡了。” 见大家都要睡了,小画也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对白露和白雪说:“我也要睡了,白露姐,白雪,你们也早点睡。” 见大家都睡下了,白露也让白雪去睡:“没事的,雪。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开工。” 见白露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白雪只好悻悻的听话去睡觉。白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的蜡烛吹灭,和衣睡下,只是却一夜无眠。 迎亲 - 雀盲 - 巫小卡 艺彩染坊是南临街一间不大不小的染坊。地处在街尾的巷子深处,不从这里走过,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间房子。 有些年月的朱漆大门敞开着,走下几级台阶就能看到里面是个四合院的结构。庭院的角落稀稀落落种了几株海棠树,正中的空地晾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随着风摇摆的布料不时还滴着水,显然是刚刚漂染好的。 可是此时染坊却安静的异常,仿佛今天还没开工一样。这样说还不正确,应该是仿佛这里的人都全部蒸发了一样,安静的诡异。 然而在这里之外的地方却是热闹非凡。远远就能听到喜庆的喇叭声和鞭炮声。在江南的人都知道,今天是名门富豪顾家七少的大喜之日。 一大清早,南临街的店铺小摊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行敲锣打鼓,穿着大红行头,八抬大红花轿的队伍浩浩荡荡往街尾行去。这样壮观的迎亲队伍引来了无数乡民的围观。队伍刚过闹市,后面就跟了长长一排看热闹的人。 只是迎亲的队伍还能吸引别人跟着未免太夸张。但如果你见过一边迎亲一边一路洒钱的,你非旦不会觉得夸张,还一定也会加入进去。 棺材铺的李发今天都不敢开门做生意,就怕顾家觉得不吉利把他的饭碗给砸了。在自家铺里听到那些喇叭声走远了才战战兢兢的打开铺门,探出脑袋来看情况。 “是哪家姑娘啊,这么大排场?”李发自言自语着正要打开门做生意,一想到顾家还会接新娘回头,就摇摇头,继续自言自语说:“今天还是打烊了,看在顾家面子而来的贵客一定很多,要是冲了顾家晦气,我也就完了。” 白露看着镜子里那个戴着凤冠,身披霞衣,粉黛尽施的自己,有眼泪从眼角划过。白雪站在她身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姐,你要不愿意,我们就逃吧。” “唉,能逃去哪里呢?这也是命。”白露擦掉眼角的泪,唉了口气。白雪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染坊外热闹的喇叭声。那工头兴高采烈的奔进房里来,叫道:“我特地把人都打发出去你们怎么还没弄好?白雪,给你姐盖上盖头扶她出来,花轿都在外面等着了。” 白雪抹干眼泪,想说她们要拒绝这莫名其妙的婚事,白露就站了起来,抓住白雪的手,示意她安静的按工头的话去办:“工头,我嫁过去的条件是带走白雪,你不会反悔吧?” 工头忙点头应道:“当然不会反悔,快走快走。”他催促着白雪给白露盖上红盖头 ,出了房间。 染坊里那些和她们姐妹同房的人都被赶出去混在凑热闹的人群里,眼巴巴的看着白雪扶着白露出染坊,坐上花轿。 接到新娘,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往原路返回。原本凑热闹的人见到新娘已经上轿了,心想之后就没自己事了,各自散了去。小画呆呆的看着那队伍渐走渐远,问走在她前面的燕姐:“燕姐,白露姐什么都没跟我们说呢。” “跟我们提了又有什么用?我们自己都管不紧,哪有闲功夫管别人。快走啦,那工头指不定又要骂人了。” 宛子本来要进染坊的脚在听到她们的对话后定在那里:“嫁给有钱人有什么不好,那是白露和白雪有福气,我就说她有喜事嘛。托她的福,今天工头去喝喜酒,我们就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燕姐不屑的冷哼一声:“哼,谁知道是福是祸呢。” 新郎不见了 - 雀盲 - 巫小卡 顾家大宅占地五十几万平方米,是整个江南中唯一的毫宅大户,要是从大门进去后没有熟人带路很容易就会找不到方向。 家大业大的顾家,对于住的地方自然非常讲究。设计成不同格调的四合院集间,其中大小庭院,池塘不计其数,长廊或直或曲,水阁各异,楼房均以古朴风格为主。 除去主屋,其它别居后院都分门别类,各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别雅名字。像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靠着后院近,又是洗衣打水做饭等等这类劳动的主要地方,就叫闲无院;像是客人居住的雅间或都别院就叫迎风阁,主人家因为辈分的不同,住的地方也不同。 顾家现在的当家顾老太爷拄着一支碧玉龙头拐杖,由一个穿着大红牡丹旗袍的中年女人搀着,从自己的卧居清心斋步伐蹒跚的穿过锦鲤池,沿着笔直的长廊一直往主屋久华居走去。 顾家的大门口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贴着喜庆的对联窗花,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两个下人打扮的男人一人站一边接过迈进门去喝喜酒的客人带来的礼物,一边躬着身子一边作欢迎状的邀客人进门。客人进门后就有专人带路到举行喜宴的地方。 远处的喇叭声渐行渐近,很快就看到了花轿从闹市那边出现,过了青石拱桥,踏进标识地盘的云石围墙之中,不消一会儿就来到了顾家大门前。 那些还有外面排队送礼的客人都把脖子伸长了,就等着看新娘出花轿。 按照当地的结婚习俗,新娘出嫁前三天不得与新郎见面;坐花轿到新郎家时必须用长布裹足,直到足不能走为止;到了新郎家门口,新娘足不可踏地,要由一个轿夫背新娘出花轿,然后让已经在门口迎接的新郎踏过烧得正旺的火盆,迈过烧得滚烫的油锅,从轿夫背上抱过新娘,一直抱进洞房。 现在花轿就停在了顾家大门口,可是新郎却没有出现,一个下人赶紧进主屋去找新郎官。 顾老太爷终于走到主屋的久华居里。一见到顾老太爷出来,在久华居的三个人停下了忙碌的身姿。一个身穿湖绿色描暗色龙纹长衫,五十三岁左右的男子迎了上去:“爹,您过来啦,花轿还没到呢,我正和水娘,安娘忙着安排喜宴。” 搀着顾老太爷的中年女人扫视了一眼,微微提高了声调:“还没来?那顾城他已经到门口去迎接了吗?” 顾辉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李兰很尊敬,见她问话正想要回答,他的三姨房胡若水就插嘴帮他说:“姐姐,这门亲事又不是他愿意的,又怎么乖乖听话去接受。指不定花轿来了才会不情不愿的出去。” “三姐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秦安安皱了皱眉头,四十几岁的脸上仍然风韵犹存,可以想像年轻时是多么漂亮:“我家顾城又不是小孩子,这种时候才更会为顾家着想,又怎么会不情愿?” “唉呀,七妹,别生气嘛,三姐我说说笑而已。”胡若水拿手里的丝绢捂了捂嘴,语气轻佻的笑道。 刚才去找新郎官的下人这时急忙惊慌的跑进来,气喘喘的差点撞到顾老太爷,连忙跪下求饶。李兰搀着顾老太爷坐到椅子上,斥责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下人结巴起来:“城少爷,城,城少爷,他,他,他不见了!” 假病重 - 雀盲 - 巫小卡 花轿安静的停在门外,已经很久了。白雪面对着偌大的豪宅和许多衣着高贵漂亮的人,心里感到不安和害怕。她撩起轿子的帘子,对安静的坐在轿里盖着红盖头的白露小声道:“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在这里过日子吗?” 听出白雪声音的颤抖,白露没有说话。就算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帮她们交了债款,换言之,这个顾家就是她们的新债主。 这个债主要她们偿还债款的方式就是让她嫁给顾家七少。从前她没想过自己会有嫁入大户人家的一天,如今这般,反倒心里恐慌。俗话说一入豪门深似海,谁知过了今昔还复明朝不。 成亲当天新郎却不见了简直就是个笑话,顾家堂堂江南大户,这个脸可丢不起。顾老太爷子把龙头拐杖用力往琉璃地面一敲,花白的长胡子微微抖动着,一瞧这架势顾辉就知道老爷子生气了,忙厉声吩咐下人:“还不快带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下人吓坏了,从没见过老爷生这么大的气,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老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退下去。 七姨房,顾城的母亲秦安安脸色瞬间变阴沉,顾城不见了?这怎么可能!顾城可是答应过她,他会乖乖的娶这个媳妇的,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胡若水幸灾乐祸的看着秦安安变得阴沉难看的脸色,阴阴的笑着说:“哟,这顾城真不该是被我说中了吧?” 李兰把手按在顾老太爷胸口给他顺着气,一听胡若水又在这火上添油就不悦的开口:“三妹,你去把其它妹妹找过来久华居,至于顾城,就对外说他病重了,先把新媳妇迎进门再说。” 胡若水咬咬唇,不大乐意的一步一扭的扬着丝绢出去找其它姨房。秦安安呆呆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顾辉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安娘,顾城那孩子老大不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凡事都得往两面想,要是清楚自己的立场还好,就怕没弄清楚自己的立场。”李兰严肃道。秦安安知道李兰不是针对她来说话,但是听在耳里就是不舒服。 过不到一会儿,除了六姨太之外,顾家的六个姨房连带各自的儿女全都到齐了,把本来空旷的久华居挤得满满的。大家都穿着喜气的衣服,正准备出席老七的婚宴,哪想到,顾老太爷就把人都叫一起了。 瞧这气氛凝重得很,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来一定是重要的大事,在顾家除了吃饭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人齐了。 李兰扶起顾老太爷,他重重的咳了几声之后,用洪亮的声音说:“顾城病重,无法迎娶新娘,跟婚宴上的客人们传达这个消息,之后不许再提这个人。” 听这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十多,八十岁的人所说的话。而且这内容非常.劲爆,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顾城是怎么回事?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重了? 回神一想,能让老太爷这千金难买一句话的人开口说话,听着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难道说他,逃跑了?! 豪门的规矩 - 雀盲 - 巫小卡 花轿徐徐的进了顾家大门。虽然突地对外面说新郎忽然病重让人猜疑,但顾家是名门望族,自然也没有人会多说些闲话开罪顾家。 出了花轿,轿夫把白露背到洞房,收了顾家的钱就走,所以白雪还是一直跟白露进了房间。房间内一片大红色,红烛,红罗帐,红被子,连桌布都是大红色。 白雪见白露一直不说话,很担心似的蹲在床阶上握住白露的手:“姐,你跟我说说话,你不说话,我心里害怕。我听说那新郎病重了,他们该不会是要姐你嫁进来冲喜吧?” 白露还是没有说话,但白雪好像听到她低低的轻叹了一口气。白露把手握住白雪的手,拍了拍,安慰她不要害怕。 这时正巧门外有人在敲门。白雪疑惑是什么人,思量着不好太晚去开门,万一是个大人物就不好结果了,于是快步去找开门。 一个穿着奶黄色粗衣麻衣,年纪大概在二十八,九岁左右的女人瞧见白雪有丝丝惊讶,随即目光瞟到卧床上的新娘子,就迈进一步说:“我叫月燕,是大太太派过来服侍七少奶奶的丫鬟。” “你是大太太派来的?”白雪奇怪的反问道,有些迷惑不解。 月燕点头,已经走近白露,在她身边忙活起来:“七少奶奶,今晚的宴会要你一个人撑场。大太太说了,嫁进顾家,就得守顾家的规矩。” 还盖着红盖头的白露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白雪跟上前,抓住月燕忙活的手问:“那我姐她,她丈夫呢?为什么要我姐一个人撑场?” 月燕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但也不是很热情,只是冰冷的回答道:“白小姐,在顾家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 “那什么才叫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难道我姐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哪里,怎么样了不可以吗?”白雪直觉委屈,所以才说豪门这种地方不合适她们两姐妹。 月燕不答她话,拉开白雪的手,就要去掀起白露的红盖头。白雪见状,忙出声阻止道:“哎,你怎么能掀这红盖头,你……!” 盖头被掀,露出白露粉黛尽施的漂亮模样。因为一直盖着盖头,忽然一片光亮使白露眼睛有些不适应的晃晃了,才终于看清楚房里的一砖一瓦以及月燕和白雪的样子。 月燕回身,依旧是冷冰冰的说话:“在顾家第二条规矩就是,身为人妻,要三从四德,丈夫的话就是天就是地,丈夫不在,就以夫家人的话为天为地。”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你们要我们死我们就要死吗?”白雪泪眼汪汪的反问,太奇怪了,这种规矩。 “没错,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白雪震惊的张张嘴,像是被靥住一样,不知道说什么了。白露已经打好既来之则安之的打算,她朝白雪温柔一笑,说:“雪,别为难人家。你叫月燕?那我叫你燕姐可好?” “七少奶奶您是主子,我是丫鬟,你要随时随地记住您自己现在的身份。” “……那好,月燕,还有其它规矩么?你一并跟我们说了吧。”白露淡淡的开口,让月燕觉得这个七少奶奶很沉稳,很贵气,一点也不像是个低贱的染工。 教训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恍惚的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头顶上深红色的提花床帐。头脑晕晕沉沉的隐隐作痛,胸口有些发闷想吐的感觉。 昨晚为客人敬酒过多以致了她晕了过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白露扶额慢慢坐起身来,月燕就恰时的端着一个装着水的铜盆进门了。 瞧见白露已醒,月燕在梳妆台旁边的木几上放下铜盆,扯干毛巾走到床前,恭敬的说:“七少奶奶,该起床去给七太太和老太爷他们请安了。” 白露披散的头发下床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顺口问了一句:“白雪呢?”月燕依旧是冷冰冰的回答她:“白小姐已经安排到别居潇云轩。” 接过月燕递过来的热毛巾,白露利索的洗脸:“是吗?那七少爷呢?”她结婚连新郎的面都没见到,说来不免有些好笑。 “七太太不喜欢拖拉的人,七少奶奶还是快些梳洗吧。”月燕没有正面回答她,说完就拿过白露手上的毛巾去清洗。 白露开始也觉得这有些蹊跷,不单是新郎病重的关系。 秦安安起居的地方叫鲤花斋,因为近着一个荷花池和一个白鲤池而得名。一大早秦安安心事重重的摔了一个青花瓷的花瓶。 她指着地上的碎片骂道:“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这么大一个人都找不着!” 跪在地上的四个下人哆嗦着身子,不敢说话。七太太脾气不好又急躁,这是顾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况且还出了顾城这事,就自不必说。 白露端着一杯参茶出现在鲤花斋。一进大门就远远看见穿着一件短袖水滴扣,蓝色小碎花长旗袍,披羊毛镶碎水晶披肩的秦安安在张口骂人,跪在地上的几个下人都低着头,不敢有半分忤逆。 月燕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走进大门,穿过荷花池,进入屋外的院子,来到屋里。 昨夜在喜宴上她就认识了顾家当家顾老太爷,她的公公顾辉,婆婆秦安安还有大太太李兰。 一见到白露,秦安安对着那些下人叱道:“还不快继续去找,找不着就别回来了!”然后坐到堂上的红木靠椅上,瞪着白露。 白露见下人都下去让了道出来,她走近秦安安,跪下双手捧起参茶,恭敬道:“婆婆,白露来给您请安,请喝茶。” 秦安安看着她心里就不由得气从中来,挥手扫翻白露递过去的参茶,怒道:“别以为嫁进顾家就可以麻雀变凤凰,到底还是个低贱的染工。要不是老爷子听了那林老板的话,你还以为你可以高攀上顾家?” 杯子被用力一扫,摔碎在地上。热烫的参茶洒了些到手上,让白露疼得紧紧的皱着眉头。她极力忍住疼,仍是无半点不恭的开口,“婆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也知道我高攀了,如果您不喜欢我,您大可以把我……” 『啪』的一声,候在一旁的月燕也不由得摆出一张惊讶的脸来。站起来的秦安安收回手,咬牙切齿道:“居然还敢还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丈夫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顾家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说完,生气的踩着白色高跟鞋离开。 白露捂着脸,坐在地上,嘴角淌出血丝来。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比起工头不顺心时的拳打脚踢,这还是轻的。 古井死尸 - 雀盲 - 巫小卡 月燕叹了口气,用胭脂把白露脸上的五个指印遮盖住,说:“七少奶奶,七太太的脾气就是这样,你也要习惯了才是。时候已经耽搁了,我们得赶快去给老太爷,老爷和其它姨太太们请安。” 望着镜子上一边脸上微微肿起的自己,白露点点头。听秦安安的说法,好像是她儿子出什么事了,所以她心情才如此不好。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丈夫了,她也是有权利知道自己丈夫怎么样了吧? 给顾老太爷请了安,从清心斋出来,她就顺着顺序给顾辉,李兰和其它姨房请安。这样,她大致上认识了顾家的这些人――二姨太已经早在三年前死了,有一个儿子叫顾德生;三到九姨太,还有与她丈夫同辈的兄弟姐妹们。 请安请了一圈下来,已经是早上九,十点钟的时间。月燕送白露回去她的住处星月轩就去忙其它杂事,剩下白露一个人在房子里不知道做什么。 白雪恰时的出现。一进屋就喋喋不休的跟白露报怨起来,“姐,这里真的好大,我都迷了三次路了才找到你这里。而且这里的人很不友善,都用奇怪又看不起人的眼光看我,好歹我也是你这个七少奶奶的妹妹啊。” 白露露出无奈的笑意,“雪,你啊,毕竟是富贵人家,地方大是理所当然的。” 白雪见到白露的样子像是被鬼身了一样炸起毛来。她捉着白露的手,脸凑到白露的脸上仔细的看了看,声音失控的叫道:“姐,你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白露连忙挣开白雪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闪闪躲躲的说:“没事,不小心撞门上了。” “你别骗我了,你又不是我,怎么会那么粗心?是不是被大家叫七太太的人打你的?那个女人我听说了,脾气不好,如今有了儿媳妇就变本加厉了吗?” 白露赶紧去捂住白雪的嘴:“这种话你也乱说。在这里,就不像在染坊那么自由了,你要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儿,免得惹祸上身。” 白雪嘟哝着点头,手指指着白露捂住自己的嘴示意她懂了可以放开她了。白露松了口气,放开了手。正想再叮嘱白雪几句,月燕就匆忙的进门来了。见月燕慌张的神色,白露心里感到很奇怪:“怎么了,月燕?” “七少奶奶,老太爷请大家都到久华居去。” 白露和白雪相视了一下,才请安没多久,这是怎么了?当下整理了一下衣衫随月燕到久华居。 一进久华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除了顾老太爷,顾辉和李兰,还有几位请过安的姨太太们之外,另外一些全是年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顾城的兄弟姐妹。 在正堂中躲着一张草席,草席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草席上有一个女人,正确来说,是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袄衣的死人。她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会恐怖到极点的东西,眼睛都瞪得老大,眼珠整个差点都要凸出来,面部发账,颜色发白,皮肤开始起皱,像是泡在水里泡了很久的缘故,尸体上还有一股腐臭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白露和白雪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死法的人,不自禁惊吓的叫了出声。 顾老太爷庄重的敲了敲龙头拐杖,示意两个人都坐下。月燕带着两个人找个位置坐下,就听到顾辉说:“这是今早在冷香院那口古井发现的尸体。是安娘的贴身丫鬟,青鹊。” 讨论的结果 - 雀盲 - 巫小卡 胡若水捂着丝绢,一点也不想跟这样的死尸同处一室,“我说,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不就好了?这尸体一直放这里,真是晦气。” 胡若水的女儿顾美如没忍住吐了。李兰咳了几声,说:“三妹你也知道顾家什么身份,这忽然死人,给顾家带来的影响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难道就一直把尸体放这吗?”四姨太苏喜儿不敢看那死状恐怖的尸体,眼神躲闪的乱转。五姨太陈月娥拍拍苏喜儿的手,安慰道:“老爷自有定夺,你就别多想。” 一直安静的秦安安跳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的指着白露骂道:“都是这个溅人!没进门就让顾城失踪,一进门就害死人,什么狗屁的福星,我看是扫把星才对!” 见秦安安把事情捅出来,顾老太爷一生气,大吼了一声:“都闭嘴!”大概一口气没上来,顾老太爷重重的咳嗽起来。李兰见状忙过去轻拍着顾老太爷的背:“爹,您老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九姨太宋思思是几个姨房里最年轻的一个,二十八岁,涂着厚脂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两三岁。她仔细瞧着新弄上的红指甲,满意的笑着,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无关。忽然安静了下去时她才慢悠悠的开口说:“不就是死个人嘛,把她埋了就得了,还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做什么。” “你说得轻巧。顾家忽然就死了人,还不知道是自杀还是被人杀的,怎么能安心?这万一要是被人杀,凶手还在顾家的话,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你?”秦安安最看不惯宋思思这个因为受宠就一副了不起的模样了。 “还是报警吧,我们在这里猜不是办法。”一直沉默,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的八姨太夏如茵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 “不行,不能报警,八娘。”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顾德生否决道:“顾城才刚失踪,现在还不知道死活,要是报警了,顾城的事绝对是瞒不过去了。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们顾家?顾家是名门望族,这点事就会落人口柄。” 大家都沉默了。顾德生说得没错,绝对不能落人口柄,不然他们顾家还有什么脸面在江南呼风唤雨? 白露的脸刹白一片,显然还没从秦安安刚才的指责中醒过来。她是福星?这是她被顾家买来的原因?扫把星也是在说她吗? 顾老太爷终于说话了:“先把人埋了,再把知道这事情的人都处理掉,就此告一段落。还有,七媳,你都是婆婆了,稍微有点长进。她才刚进顾家,什么都不知道,别为难自己媳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教训,秦安安心理虽不爽,但表面还是很恭敬的答话道:“是的,爹。可是青鹊的事真的就这样算了吗?她可是服侍我十年了……”收到老太爷严厉的眼神警告,秦安安只好噤声。 李兰也知道秦安安这边的想法,补充说:“七妹,我会找个手脚勤快聪慧的丫鬟代替青鹊的工作,你就别在这事上死心眼了。都各自散去吧。” 见事情解决了,大家都四下散去。白雪见白露脸色不好,就主动扶起她带她走,李兰把她们叫住了:“七媳,老太爷有事找你,等一下。” 赠传家宝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停住脚步,白雪正想着要陪白露留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拉着她出去:“走吧,又不找你,留下也只会碍事。”白雪还未表态就被这名少女强行带走。 走在最后的胡若水听到顾老太爷有事找这个新媳妇,不禁好奇起来。又不好表现得太在意,只好慢慢的走着,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东西。 见大家都走光了,李兰拍拍自己的座位,示意白露坐到她的座位上。自己给顾老太爷作个了揖就出去顺带把门关上走了。 有两个下人已经把尸体抬走,久华居室内隐约还残留着死尸的腐臭味。白露忐忑不安的坐到顾老太爷的旁边,不知道顾老太爷特意留下她来做什么。 这种感觉之前就有过,就是在工头忽然把她找去谈话的时候。她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息朝她整个人袭来,让她呼吸不得,难受得想窒息。 顾老太爷很严肃。用龙头拐杖轻敲地面,好像在对她说不要紧张。白露还是很紧张的坐下来,眼神不敢直视顾老太爷。 “七孙媳,顾城不见了,又死了人,吓到没?”顾老太爷少有的慈祥。 白露征了征,才明白过来他问了什么,忙慌张的回答说:“没有,没有。”又想到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疑惑,她觉得她应该问清楚才好:“您为什么选择我嫁进顾家?我只是一个低贱染工,实在高攀不上顾家。” 顾老太爷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碧玉镯子递到白露面前,说:“顾家的传家宝,绿鸳鸯。从今天起就交到你手上,要好好保管。” 白露大惊失色,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不,不,老太爷,这使不得。我不能接受!您收回去吧。” “把手伸过来。”顾老太爷非常严肃,让白露不得已只好把手伸了过去。 顾老太爷把手镯套到白露手上,“这镯子是顾家祖上一直流传下来给媳妇的见面礼。我那几个儿媳妇都不争气,我就收着没给她们。你这孩子既然嫁进顾家,就要把以前的身份忘了,老头子我瞧你这孙媳妇欢喜,就送给你。以后谁要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白露自从五岁被卖到染坊就没再感受过被人关心的温暖。现在这个顾老太爷这么慈祥的样子,让白露恍惚得忘记了她的问题还没有答案,只是充满感激的点点头,带着哭腔说:“谢谢老太爷,谢谢老太爷,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镯子。” 久华居外面是个四方通路的长廊,靠着主居的墙边,廊内每隔十米就有一张石椅,可供人走累了坐下休息。 胡若水站在最靠近墙边的一张石椅上,踮着高跟鞋尖,慢慢掀起久华居其中一扇窗户,露出一条细缝来,用眼睛瞄着屋里的情况。看见顾老太爷居然把传家宝给了这个刚进门不久的七少奶奶,就气得牙痒痒的。 忽然一个男音在叫她:“三娘,你在做什么?” 胡若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慌里慌张的关上窗户,强装笑颜的回头看谁打扰她,“云洛啊,没事,三娘忽然想起有东西漏在久华居,想着看老太爷什么时候走我好进去找找看。” “三娘,你好奇怪。”顾云洛手上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见胡若水的表情就觉得好搞笑:“你在跟谁躲猫猫吗?” 疑点 - 雀盲 - 巫小卡 “历宁,三娘都说她在找东西,不要没礼貌。”顾云洛小声的呵责道,然后朝胡若水笑了笑说:“那三娘你慢慢等,我们出去了。” 胡若水终于松了一口气。幸亏是六姨太江情芊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是不管事不多事的人,不然她就难下台了。 话说那顾老头子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传家宝给一个这么低贱还来路不明的臭丫头,想来就有气。以前她刚嫁进顾家时,都没待她这么好过。不要说传家宝了,就连个翡翠,戒指什么都没有。 还说什么她们不争气,这个死老头! 胡若水越想越不忿,她都没拿到的东西,怎么能让这么一个臭丫头拿到? 长廊另一头的某张石椅上坐着一个穿白衬衫,黑色长裤的高个子男人。他一手撑着头看着胡若水这边,一手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年轻英俊的脸上棱角分明,线条利落。眼神深邃,仿佛藏着无穷宇宙。薄唇浅抿,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有脚步声急匆匆的从他身后走来,随后他就听到气喘喘的声音:“弈,原来你在这里。爹有事找你呢,快跟我一起去碧河轩。” 顾弈冷冷的应了一声,往长廊外的花圃丢掉手里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很精壮,衬衫配得他整个身材显得每一寸骨骼都像精心拼制而成,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瑕疵。他修长的手指拍拍来找他的人的肩膀,率先起步。 顾玉海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离去的背景,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到的景仰。在顺次而过的目光空隙中他还捕捉到了胡若水往相反方向远去的身影――奇怪,三娘怎么这时候还在这晃悠? 白露依旧怀揣着受宠若惊的心情走回星月轩。一进门就被刚好走到身后的月燕拉住了手。她吓了一跳,差点跌倒。月燕眼明手快的扶着她,毫无感情的说:“七少奶奶,七太太叫你过去一趟。” 白露的心突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这样一去肯定是没好结果,可是不去的话更没好结果,也只好按压住心里的恐惧跟着月燕走。 而且奇怪的是,这月燕走路怎么没声音,还神出鬼没的?加上刚才看到的死尸,她就更加感到不舒服。这顾家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吧,不然怎么会出这些事? 难道说,真是因为她嫁到顾家才变成这样的吗? 秦安安板着脸坐在靠椅上喝茶,刚才又收到同样的信息,顾城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没找到。这恐怕就不是逃婚这么简单的事情,有可能是被绑架了,有可能是被谋杀了。想到这些事情她心里就非常不安。 好歹顾城是她的儿子,她不心疼谁心疼。 正想着看用什么法子去找顾城,月燕就带白露过来,然后就退到外面去了。 进门后白露一见秦安安,低着头小声问:“娘,您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秦安安总觉得这个白露太邪门,怎么也看她顺眼。更何况顾城的失踪跟她还有脱不了的关系,她就认定白露是害顾城失踪,青鹊死亡的祸根。 “哟,婆婆没事就不能找你,是不是?”秦安安没好气的开口。 白露不敢忤逆,“我没有这意思。” 秦安安忽然瞥见白露那件白色芍药长袖旗袍袖口处有绿色的光芒闪烁,眼睛像被什么刺激到一下瞪得老大,一脚跨到白露面前用力拉起她的手。 白露吃疼,本想挣扎,秦安安尖锐的声音就伴着怒气传了进耳:“这镯子,你从哪里得来的?啊!你快给我说清楚!” 镯子的祸事 - 雀盲 - 巫小卡 玉镯是精雕细琢的一江水,水里有几对鸳鸯环环相扣形成一个圈形。波浪,鸳鸯的神态,都栩栩如生。玉身也是碧玉中的上等品。稀有美玉,惟妙惟肖的精湛工艺加上年代久远,自然就成了珍稀宝物。 白露显然是被秦安安的样子吓到了,怯生生的回答说:“老太爷给的。” 秦安安一听是老太爷给的,更加气结。大太太除外,她们八房姨太都没从顾老太爷那里得到过什么东西,一个这样的女人居然能从顾老太爷手里拿到这个传家宝,简直就是对她们八房姨太的污辱。 秦安安使命用手去拔出白露手里的镯子,嘴里还嚷嚷着:“这东西你不配戴,给我脱下来。” 白露答应过顾老太爷要好好珍惜这镯子,见秦安安这么疯狂的样子,担心镯子会不注意就摔下去,于是心下一急就用力推开了秦安安。 秦安安没料到白露竟敢推开她。一个重心不稳,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只高跟鞋掉了出来,使得她有些狼狈不堪。 白露没想过自己会推开秦安安,意识过来时只能不断的道歉:“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秦安安这下彻底恼了,拾起高跟鞋就拼了命的往白露身上打下去。 “好啊,反了你,还敢还手!不要以为有顾老太爷给你撑腰你就能横行霸道,他最怎么也管不到婆婆教媳妇怎么做个好妻子这事!” 高跟鞋的鞋根像钉子一样一下一下重重的在身上抽打,白露虽然疼得锥骨揪心,但还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任着秦安安往她身上发泼似的打骂。 “顾城不在我就代替他来教训你!在顾家的规矩你要时刻记在心里,别因为顾老太爷宠你就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秦安安气喘喘的边打边骂。白露的脸上,身上全是淤青血印。她强忍着疼痛咬紧牙关,压抑住的呻吟化成闷哼从鼻息中吐出来,血竟然也顺着鼻腔流了出来滴在地板上。 光天化日下开门打人的结果就是――外面的人都可以看见这一幕。不过很可惜的是月燕不知道哪里去了,外面也安静得一个人也没有。再没人出现恐怕秦安安就要把白露给打死了。 雨毫无预兆的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一颗接一颗像上苍的眼泪般从天空掉落下来,转眼就连成一串串雨链,连视线都被模糊成水汪汪的一片。 在雨下大之前,顾云洛带着顾历宁出现在鲤花斋,一进门就看见秦安安在打白露。顾云洛立马上前抬手止住秦安安:“七娘,您别打了,请住手。” 秦安安也实在是没力气再打下去了,丢下高跟鞋穿上,转身坐到红木靠椅上,没好气的瞪着这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顾云洛说:“云洛,你怎么在这里?我教训自己媳妇哪时轮到你来制止我了?” 顾云洛扶起白露轻声问:“你还好吗?能走不?” 白露艰难的点点头,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顾历宁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摸着白露脸上,嘴角,手背上的瘀伤,他看着这些伤都觉得很疼,于是抬起晶亮眼睛问白露:“七嫂,你疼不疼?” 白露想笑着回答这个小朋友的问题,但是她根本就笑不出来,连站着都有些勉强。顾云洛扶着白露,不至于让她跌倒,然后很自然的回答秦安安的话:“刚想带历宁出去买些东西。这不,看这天快下雨就回来了,路上经过您这里,看到了就忍不住要来劝劝您。” “你还管得挺宽的。”秦安安语气怪异的嘲讽。 顾云洛温润如玉的脸上依旧挂着不亲近不疏离的笑意,“七娘,再任你这样打下去,会把人打死的。这样,你怎么跟老太爷交待?” 两位太太的猜想 - 雀盲 - 巫小卡 秦安安被顾云洛这话一堵,一时间无话可说。这次就先这样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白露。 这样想着秦安安就换成一脸笑容,说:“云洛,你还真会为七娘着想呢。这么说,七娘还得欠你个人情了。” “我借七娘您这里躲雨您都没跟我计较,我哪里敢跟七娘讲人情。”顾云洛与秦安安对话自如,还不忘记看一下白露的情况。 “哥,我要回临风居。”顾历宁看着地上的血,感觉就很不舒服,于是拉着顾云洛的衣袖就嚷着说要回去。 秦安安已经不想再跟顾云洛瞎扯下去,也不想再看到白露,见到顾历宁这样说,刚好正合她意思:“云洛,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好。得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免得淋湿了身子。” 顾云洛见秦安安有意放人,也不加思索的恭敬道:“谢谢七娘。” 这边的仙林院,苏喜儿过来找陈月娥聊天。两个人看着窗外忽然下起的大雨就想到了早上的那具死尸。 陈月娥掸掸身上那件水绿色长装双扣旗袍可能沾到的灰尘,对苏喜儿说:“这春时下雨原本也很正常,可我怎么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苏喜儿一听不好的预兆,心里猛跳了一下。她害怕的问:“月娥,这不好的预兆是什么?我心里好害怕,这死人的事,我嫁到顾家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陈月娥摊手倒茶,“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死掉?依我看,一定是跟人结仇被人杀了。” 苏喜儿心里害怕得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制止道:“你别乱说。这万一是真的,你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月娥睨了一眼苏喜儿,对她这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表示一定程度上的蔑视。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大胆,很能干那种,至少她还敢说,“你想,那秦安安脾气是什么样子,也许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苏喜儿似乎也被陈月娥说得勾起了好奇心,小声追问:“你是说凶手的目标是安安吗?可是顾家上下谁有这么大能耐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杀人?” 陈月娥吹凉刚倒好的碧螺春抿了几口,“你不想想,这顾家谁最大?顾老爷子身体看起来还硬朗,可是毕竟年纪大了,也周身是病。老爷子要是去了,你说接.班人是谁?” 苏喜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想了想,才说:“不是你家顾弈吗?老太爷说老爷不是经商的料,是不可能让老爷接手这顾家家业,那不是你家顾弈就是二姐她家德生来接手了。” 陈月娥闻言差点呛到,失控得咳了几声后,她理了理衣服,“喜儿,你这人就是死脑筋。你想有那么简单吗?我家顾弈我也不好说了,那德生也确实是个材料。可是你想想看,继承家业这么大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会想着分一杯羹,谁能继承家业,谁就是这个家的主人,就算是老爷子点头,这么大的诱惑谁真的心服口服?” “我就会……”苏喜儿小声的咕哝着被陈月娥打断:“你和你家玉海是会,可有的人不会。大姐家的顾明,六姐家的云洛,还是秦安安家的顾城,都是竞争对手。” 苏喜儿终于听出陈月娥讲话的重点了:“你是说,这里面有阴谋?” 云洛的缓手 - 雀盲 - 巫小卡 陈月娥点头,朝苏喜儿作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有阴谋没阴谋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后我们都得小心点了。” 苏喜儿既惊又惧的盯着陈月娥的脸,好半天说不出半个字。苍天保佑啊,她和她家玉海别被牵扯进这些事情中,她们只求平平安安,无风无浪的过完这一辈子而已。 李兰靠在藤木摇椅上,听着窗外大雨滂沱,敲打地面所有一切的声音。身旁的月燕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听着月燕的话语,李兰的表情没什么多大的变化。 月燕似乎把话说完,从她耳边退开站直了身子。李兰挥了挥手,说:“去吧,有什么情况再回来报告。” 月燕点头退了出去。 月燕刚走就有一个穿锦绣旗袍的年轻女人进门来了。她见到李兰,声音禁不住充满了好奇,“伯母,听说家里死了人,是真的吗?” 李兰抬首,见是自家的准媳妇蓝茉莉,她勾起一丝笑容说:“茉莉,你和顾明买东西回来啦?” “嗯。顾明还在后面放东西呢。伯母,我一回来就听说了,是不是真的?” “是呀,这顾家可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又不能报警,也只好我们自己私下解决了。” “私下解决是怎么解决?”蓝茉莉在顾家借住这么久,日复一日的生活是有些枯燥了,难得听说有这么吸引人的话题,忍不住就要深究下去。 李兰对这个儿媳妇还是相当满意的,但有时也受不了她健忘这一个习惯,“茉莉,你总该记得在顾家的第一条规矩。” 蓝茉莉听出李兰声音带有的威胁,只好悻悻的笑着,扯开的话题:“对了,伯母,我买了春丽堂的胭脂,专门孝敬您的。” 她说着从手肘上挂着那个白色蕾丝小巾袋中掏出一盒古色古香的胭脂盒递到李兰面前。李兰一看,是春丽堂卖得最好,最出名的那一款胭脂,心底笑了开来,伸手接过,“你这丫头,真会体贴人。” 蓝茉莉见李兰很是欢喜,提着的心也敢放了下来。这事就不过问李兰了,私下去问问别的人也可以。 外面雨幕渐大,庭院隐约。一阵惊雷在云中乍响,骇人闪电划开天空,压下地面,几乎要灼烧到庭院那棵高大的乌樟树干。 阴沉的天色连绵,让人心里变得莫名的喘不过气来。 顾云洛扶着白露回到星月轩,检查了一下白露的情况,看样子得找医生。白露拦住顾云洛:“不必这么麻烦,这些伤涂点药就好。” 顾历宁靠在门口看外面的天色景物,大雨把地上的一切都冲刷成一片白茫茫。他张着嘴巴,伸着小手挖出外面接雨,被淋到了又连忙缩回来,觉得很好玩。 顾云洛见白露一副倔强的表情,自己也不想强人所难,“可是七弟妹,你这些伤……” “我记得您是六娘的大儿子,云洛,对吗?谢谢你了,我没事。这些小伤,我已经习惯了。”白露很淡然的笑了笑,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顾云洛很难想像白露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被打成这样子还说是小伤。他也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顾城没在,为免人闲话,他也不好和白露单独待太久。 “那好,既然七弟妹你说没事那就没事。七娘脾气是这样,你以后要小心些。历宁,我们回去吧。”顾云洛回头叫正跟雨玩得高兴的顾历宁,临走时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话,“这个家……你得慢慢习惯。” 八姨太是个好人 - 雀盲 - 巫小卡 大雨过后外面的庭院变得苍郁清新。雨露滴下,落在开得灿烂的天下繁花之中,显得花朵娇艳欲滴。 从白雪入住的潇云轩到星月轩得经过两座小拱桥,穿过八姨太夏如茵的翠梅居。夏如茵正坐在堂上翻书看,一阵风穿堂而过,吹得她一阵寒意。她抬头正巧看到从大开的正门外,回廊里走过的白雪,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白雪心里犯疑,心想她是不是犯什么事了,要被这个八姨太责问。可是思前想后,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于是走到翠梅居,夏如茵的面前。 夏如茵打量了一下白雪,十七岁的年纪,明眸皓齿,长相乖巧。她那双大眼睛闪缩地转着,就是怎么也转不到自己的身上来。 夏如茵笑了,“别这么紧张,叫你过来只是想聊聊而已。” 白雪见夏如茵语气柔和,一点架子都没有,搓了搓衣角,小声问:“您要找我聊什么?” 她是没有架子,可是白雪也不觉得两个人有什么话好聊。 虽然这夏如茵年纪也不过才三十一,二岁左右,可毕竟不同辈分,又是顾家的人,在她看来,顾家都是看她们姐妹不顺眼的人。 夏如茵放下书,端庄的脸上仍很美丽丰盈。她见白雪如一只小刺猬般自我保护地竖起她全身的刺,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想多了,“看来你们在七姐那里吃了不少苦头呢。” 白雪皱眉,不明白这夏如茵好好的提那个可恶的秦安安做什么。可是听她这语气,是在为她们打抱不平吗? 见白雪还是不愿意放松自己的戒心,夏如茵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来不及找七媳聊聊,你这是要到星月轩去么,我和你一起。” “为什么?”原来还真是冲着姐她去的,这些人怎么就看不惯姐她呢?姐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这顾家情况你俩姐妹不是还没熟悉吗?既然嫁到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了,有些什么情况你们也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在这里生存?我想也没有人会告诉你俩姐妹。”这姑娘怎么疑心这么重,跟七姐一个模样。 白雪也不是多疑,就是担心落到别人的圈套里。以前在染坊的时候就常听那些大姐大嫂们说着身在豪门里的女人的那些悲惨遭遇:“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夏如茵站起了身来,身长腰细加上她这个年龄特有的成熟味道,使她看起来特别有魅力。她披上靠椅上挂着的一件银色高领兔毛披肩,扣好扣子,说:“因为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在这所谓的名门望族中,是个身份低下的采茶女。” 白雪因为听到一个这么令人惊讶的事实而张大了嘴巴。在她看来,可能顾家上下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以就连那些跟着的下人也能用高高在上的眼光看人。 “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忍不住就想关心关心。走吧,在七姐那里,你们可真的得小心些。”夏如茵踩着黑色漆皮的高跟鞋,加上身体美好的曲线,走起路来妖娆婀娜。 白雪快步跟上率先走出门的夏如茵,和她一起过去星月轩。 确实夏如茵和其实人给白雪的感觉不一样,好像很好相处,又不会像其它太太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说不定这位八姨太真的是一个好人,至少现在白雪是这样想的。 不要再提了 - 雀盲 - 巫小卡 宋思思用浅蓝色丝娟捂住鼻子,一脸厌恶的站在一座挂纱帘的水阁中,眼睛瞟向离水阁荷池不远的庭院中。那里站着几个下人,有两个拿着铲子在挖坑,有两个在左右把风。坑终于挖好,两个把风的下人弯下身抬起一张好像卷着一个人的席子扔进坑里,另外两个人又不知疲倦的填土。 宋思思对站在另一边监督庭院情况的顾辉娇嗔道:“老爷,埋个死人而已,用得着你亲自监督吗?” 顾辉转头,伸手握住宋思思的手,吃着嫩豆腐,嘴里也全是宠溺的语气:“好宝贝儿,这在顾家可是非同小可的事,要仔细处理好,不得有半分失误。” “老爷,你说,这青鹊是真的自杀吗?” 顾辉大吃一惊,不明白宋思思这样问的意思。这不是很已经说了吗,没有理由被杀,就是自杀的。而且对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说辞也是她自杀。虽然…… 宋思思见顾辉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千娇百媚的靠在顾辉肩上,煞有其事的咬着顾辉耳朵。顾辉原来平静的神色慢慢变难看,最终是铁青色一块。 宋思思把话说完,还不望叮嘱一句:“老爷,这件事我可只跟你说,你不要跟老太爷和大姐他们说呢。” 顾辉颤抖着声音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这可不是开玩笑,好宝贝儿。” “那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了,月燕跟青鹊在冷香院那边争吵。”宋思思一脸肯定的样子让顾辉更加紧张――那不就是月燕杀了青鹊?不对,不能单从两个人争吵来判断,而且青鹊的死前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所以才会有那么可怕的表情。 “老爷,你说青鹊好好的干嘛要自杀?我看问题就出在月燕身上,不如我们把她叫来盘问盘问?” 顾辉正要说话,顾玉海带顾弈过来了。一见顾弈,宋思思就闭上嘴巴,自己到一边坐着把玩自己的指甲。顾辉见到顾弈仿佛见到救星般,语气也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弈,来来来,爹有件事要拜托你。” 顾弈深色的眸子微微往上挑,带着一种不能言语的犀利,让人有一种被他盯着就会被吞噬的错觉。姣好的脸上传承了陈月娥和顾辉最优秀的地方,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的薄唇有些自然的上翘,不说话的时候让人以为他在笑,其实他并不喜欢笑,“什么事?” 就算顾辉是他的父亲,他也只是冷冷的应话,完全给人一种冷峻坚毅的感觉。 “关于青鹊的事。” 顾玉海疑惑,青鹊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还要顾弈帮忙?而且顾弈能帮上什么忙? 顾弈也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等着顾辉接下来的话。顾辉见顾弈阴沉着脸也不好卖关子,赶紧说下去:“弈,麻烦你往语香堂走一趟,找林老板过来。” “爹,青鹊的事和林老板有什么关系么?”顾玉海好像听出了些端倪来。顾辉摇摇头,让顾玉海的猜测无疾而终,使他有些丧气。 “青鹊是林老板送给顾家的丫鬟,现在她死了,怎么也得跟他说一声。弈,你和林老板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就拜托你了。” 顾弈冷漠的点了点头,转身迈步,也不再理会顾辉和顾玉海了。顾玉海习惯了顾弈这种个性,急忙跟上他。 见两个人走远,宋思思才从顾辉背后啧啧出声:“你这个老五,架子都比你大了,真不知道你是他爹,还是他儿子。” 顾辉笑了笑,完全也没把顾弈这种冷漠态度和宋思思带讽刺的话语放上心:“你别看弈这个样子,其实他非常靠得住。至于关于月燕和青鹊争吵过的事,好宝贝儿,你就不要再提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情窦初开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腿长走路极快,顾玉海好不容易跟上他,脸上因为走得急而通红通红的:“弈,你现在就要过去语香堂吗?” 顾弈头也不回的点头,他做事一向以速战速决为准则。顾玉海朝廊外的天色望了望,提醒道:“可是已经快天黑了,语香堂应该打烊了吧?” “那又怎么样?” 顾玉海一时被他这么简单又直接的反问给懵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弈有时这个习惯真不好――好像什么事只要他去做,他就一定能成功,志在必得,也蛮不讲理的霸道。这是一个从来没尝试过什么叫失败的人才有的绝对自信,只是这自信过头,就是自负了。 “要是林老板没在,那你不是白去一趟?” 顾弈停下脚步,没有说话。顾玉海跟着停下,远远就看到往这边走来的夏如茵和白雪。很显然,夏如茵和白雪也看到了这边的两个人。 “八娘,白小姐。”顾玉海打招呼道,心里奇怪夏如茵怎么跟这个刚进顾家没多久的白雪走到一块了。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也不好对别人的事深究。 夏如茵见到顾弈,脸红了红,听到顾玉海在打招呼,她也很温和的回应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白雪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两个人。可能以前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除了工头以外的异性,所以白雪面对着异性时会显得有些窘迫和羞涩,还带着点害怕。 “我们要去语香堂。”顾玉海回答道,见白雪闪闪缩缩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不过到底是个身分低下的染工,就算身上穿着名贵的衣服,也变不成名媛淑女。 “那你们可得早些回来了,晚上外面不安全。”夏如茵轻声叮咛道,又对白雪说:“白雪,我们走吧。” 顾玉海侧身让她们过路。白雪战战兢兢的跟在夏如茵身后,经过顾弈身边时就特别有压力,一个不小心脚软,差点摔着。 顾弈一只手捞起差点摔着的白雪,声音淡淡,冷漠的传进白雪耳朵里:“小心些。” 白雪心如捣鼓,脸烧得又红又烫,比起庭院开放得灿烂的映山红还要艳丽。她忙退到夏如茵的旁边,一副又惊又怕又恼又羞的样子。 顾弈径自走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置身事外。顾玉海摇摇头,对顾弈这种对人不亲近的态度表示无奈,也起步跟上他。 夏如茵侧头看到这一幕,白雪的表情像是受惊的小鹿,拉过她温柔道:“五姐的儿子顾弈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以后见到他大可不必如此忐忑,只是沉默寡言罢了。” 白雪点头,却并不是真的因为害怕,而更多的是与异性触碰时的心悸。夏如茵领着她继续往星月轩走去,她不时回头望向顾弈走远的背影,心里如同有无数的鼓锤在敲击着心脏,让她抑制不住的狂乱。 听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心情抑制不住的跳,脸上也会莫名其妙的发烫。刚才他捞住自己的肩部,那里就像是被火点燃了般,热得难受。这样子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是叫顾弈吗?五姨太的儿子。 她是喜欢他吗?这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还不确定。 说明情况 - 雀盲 - 巫小卡 潮湿阴凉的傍晚,下人们进进去去来来往往的忙碌着做晚膳和结束一天的工作。而星月轩却安静得出奇,大概因为顾城这个主人没在,而白露又还不算太熟悉这里的人,所以显得空荡荡的死气。 白露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用跌打膏揉搓着身上的伤口。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嘴角都有淤青,要消散也不知道得多久。捣腾着肩上的伤口可能疼得过分,她手一抖,装药膏的瓶子就掉在了地上。 月燕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都没见到踪影。如果她在,至少可以帮忙挡挡白雪,不然白雪来了也不知道她又要怎么说自己了。 白露深深的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拾起瓶子。蓦然想到自己在这里的未来,不禁忧心忡忡。自己的丈夫生死未卜,婆媳关系僵硬,又与他人关系疏离,从老太爷手里得到的这个绿鸳鸯,也还不晓得是福是祸。 最重要的还是白雪。她原本想着把她带在身边至少不用受工头的罪,可是现在她有些后悔,在这个地方,真的比在染坊要好吗?白雪真的能在这里好好的,自由的生存吗? 她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如果白雪因她而受到伤害,她又怎么能心安? 越想越悲观,白露黯然泪下。 而沉浸在自己悲观想法中的白露并未发现白雪和夏如茵的来到。直到手上的瓶子被夺过,她才征征回神,一刹那就清醒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白雪双目通红,大声责问道:“姐,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又是那个女人打的你吗?她凭什么打你?我要去找她算帐!” 白露抹去泪痕,还来不及制止白雪,夏如茵就眼明手快的拉住了气冲冲要去找秦安安理论的白雪,软声细语道:“白雪,你这一去,只会让白露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不要这样鲁莽。” 白雪闻言停住了身形,依然愤愤不平。见是夏如茵,白露连忙起身招呼:“八娘,您怎么来了?我给你去倒茶。” 夏如茵松开白雪,环视了屋内一周,笑笑说:“不必了,我们坐下聊聊。月燕呢,她没在服侍你吗?” 怕是夏如茵要责怪月燕,白露谎称,“我让她去厨房帮忙了。八娘,我还是给您去倒杯茶水吧。”说着就要动身,夏如茵拦住她:“唉,好好一张脸,被打成这个样子,七姐怎么下得了手。坐下来吧,跟我就不要讲顾家的规矩了。” 白露疑惑的看了看夏如茵,又看了看白雪,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稍不见一会儿,白雪就跟夏如茵关系这么好了吗? 白雪知道夏如茵说得对,于是换了姿势,心疼得看着白露脸上的伤痕,问:“姐,疼吗?擦药了没有?” “嗯,雪,你不要紧张,这些伤以前也经常有。” 夏如茵接口道:“可是你现在不是以前的染工了,你是顾家七少奶奶。” 白露望向夏如茵,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白雪按下白露,说:“姐,茵姨她是来跟我们说说顾家情况的,不然我们举目无亲,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任人鱼肉。” “可是八娘,您……”白露困惑的盯着夏如茵。夏如茵其实从白露嫁进顾家见到她之后,就觉得对这个姑娘一见如故。现在这样接触到,更加打心眼喜欢她。 可能看到她,就像看到当初初入顾家时,畏手畏脚,诚惶诚恐,只想宁静不惹事生非的自己一样。 “其实我们都一样是从低微身份过来的女人,看到你们就想到以前的自己,不忍心让你们糊里糊涂的受罪。来,一起坐下,我们聊聊,关于顾家的情况。” 死尸杀人 - 雀盲 - 巫小卡 深夜,天色黯淡,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凉风摇曳庭院中的林木池塘,树影绰绰,花叶扶疏。寂静的回廊里,一条人影匆匆而过,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跑得极为狼狈。 冷香院中林影幢幢,高大的槐树枝桠张牙舞爪得像是狰狞的魔鬼。平时无人走动的冷香院今夜显得有些热闹。草丛野花引颈交缠,风略过那口古井,发出空洞的怪异水声。 那人影像被无形的大手牵引到这顾家最冷清的冷香院中,横冲直撞的逃亡。 是的,逃亡。她不时的回头往后看,像是看到什么似的,没命的继续跑下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整个人扑倒在地。 一声惊叫,她整个人立刻爬了起来,好像被一堵无形的墙逼到绝境,无路可逃。她一边退后,一边用带着惊恐的声音低声叫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退到古井边,用手攀着古井边缘,似乎看到一条黑影慢慢的朝她逼近,她瞪大眼睛,居然啜泣起来,“你不要过来,我……我……不是我杀的你……我没有杀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青鹊。” 一道幽光闪过,一条白色的人影立在她的面前,那白影的脸上是恐怖到极点的苍白,面目肿胀,眼珠充血的一眨也不眨的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她。 那白影伸出右手,指甲又长又尖的掐向她,她惊恐的移步,却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一动不能动。 眼见那只可怕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脖子,求生的**让她涌起莫名的勇气,她转身,爬上古井的井沿,打算跨过古井绕到另一边。古井不算小,井口能装下两个成人。边沿是水泥石堆砌而成,让人也能从上面走着绕过去。 更何况现在是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候,自然就更是注意。可她才刚踏上去,后面的白影突然加速地冲到她身后。她吓坏了,脚本能的向前迈步,结果明明是水泥石的井沿,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让她一脚踏空。她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下一秒整个人跌进了井里。 她在井水里挣扎着大声喊救命,然而周围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过分清晰。挣扎了许久,她像是没有了力气和浮力,整个人一点一点的沉入水底。井水发出噗噗的声音,不消一会儿,井里已经安静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早上六点钟,离儿急匆匆的推开.房门,一边扣好领口的扣子,一边什么也顾不得的往闲无院里跑。 大家早就已经起床忙碌,而她因为睡过头起晚了,再不动作快点会被何管家骂,说不定还会被扣工钱。 闲无院与简明居隔着冷香院和碧河轩,相比碧河轩与简明居的距离,冷香院虽然平常无人走动,但是距离闲无院比较近。因为赶时间的缘故,离儿也忘记了被千叮万嘱不能进冷香院的规矩,匆忙往那里穿过院子往闲无院去。 冷清清的庭院,杂草丛生,野花四处开放。那口古井也被青苔布满,斑驳的露出青色的砖头。离儿踩着快速的脚步行走,没注意到草丛下有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脚尖一撞,整个人扑倒在地。 离儿正要爬起身继续赶时间,却瞥见草丛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她觉得面熟,拾起一看,居然是青鹊平时夹头发用的叶子发卡。 离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惊叫了一声――这发卡,她明明看见,看见还别在死了的青鹊头上,怎么会在这里? 这大白天的,总该不会有鬼吧?难道真的是……离儿脸一下子变煞白,好半天才提着心眼站起来,不敢想像下去,心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脏东西,握着那发卡总觉得心里发慌,于是壮着胆子打算把这个东西投入古井里物归原主。 走到古井边,离儿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青鹊,不要留恋在世上了,你安息吧。”她把发卡往井里一投,结果她像得了失语症一样,半天瞪着井里那具飘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挤不出半个字音。 这……这是?那具尸体不是,不是…… “啊――!”她惊醒过来,失控的大叫出声。 爱嘲讽人的母女 - 雀盲 - 巫小卡 每日清晨给老太爷,顾辉和各位姨太请安是顾家第三条规矩。白露忧心忡忡的放下镜子,叹了口气。清晨了吗,月燕都没回来过,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顾老太爷看见了,是不是会被追问?唉,想这么多做什么,自己早就想好要怎么说了。 她也不等月燕过来,自己起先出门去请安。过了时间的话,又会被训斥了。 顾老太爷今日身子似乎不舒服,李兰交待了她几句话,让她之后的几天都不用给老太爷请安就遣她离去。白露见李兰描述老太爷的身体情况,好像是染了风寒,她也不好再多问,只好离开清心斋,顺了次序给各人请安。 因为能在冬天积雪,让景色都变成银装闪烁,所以胡若水选择居住在冬雪堂。她是个北方女人,喜欢看到这白银一片的景色。江南冬天很少下雪,一旦下雪也积不了多厚,可是在冬雪堂就不一样了。 以前顾辉宠爱她的时候,专门请人建了这冬雪堂,让雪也能积得很厚,举目望去就是银白色的一片,很美。为了讨她的欢心,顾辉也曾为她花过心思呢。 不过江南的春天她就有些不大喜欢了。时隔几日或者是连续的阴雨连绵,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郁烦躁。 胡若水坐在堂上的檀木大椅上,捂着丝绢打着哈欠,顾美如一身白色的蕾丝翻领连衣裙进了堂上,给胡若水请安:“妈,你今天脸色好差,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胡若水看着她一身花里花俏的装扮,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妈。你留洋回来之后,就妈长妈短的,为娘不习惯。” “妈,新时代就是这样子,你也该习惯了才是。反正迟早时代会变成更加前进,你就当提前体验咯。”顾美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了下来,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妈,七哥有消息吗?” “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死在外面,这样就能少个人分家产。”胡若水冷哼道。 顾美如说:“妈,我只是在想,七哥不见了,又死了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特别是七哥那老婆,以后有得她受。” “你说错了。人家都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老太爷对她欢喜得很,还把传家宝给了人家呢。以后啊,没事别找人家麻烦,不然麻烦的是我们。”胡若水一想起这件事情,肚子里就像钉了无数根针一样,刺得她心里,胃里,肺里都疼。刚好看见从大开的门外,白露正要踏上台阶进门来请安。所以她故意放高了声调,好让外面的白露也听到。 面白露确实也听到了。可她只能装作听不到,默默的忍受着走了进门,“三娘,白露来给您请安了。” 瞄着白露手腕上的绿鸳鸯,胡若水语气平静又暗带嘲讽的说道:“哎呦,我可受不起啊,老太爷这么欢喜的孙媳妇,该让我给你请安才对。” 顾美如一瞧白露的手,真是浪费了。这么珍稀的一只镯子,居然戴在一只又粗糙又难看的手上,不对,是鸡爪上才对。 “妈,你就别浪费口水了,人家脸皮厚,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你看那只手啊,啧啧啧,果然是皮厚肉糙……唉呀,这脸上怎么成了这样子,该不是遭人怨恨了吧?” 白露淡然的挽起一丝笑容回答说:“谢谢美如你的关心,我只是不小心撞上门,才会变成这样子。” “妈,你看吧,我就说她脸皮厚嘛,居然还以为我在关心她。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承认你是我七嫂的,像你这样低贱的女人,还是快点滚出顾家,免得污辱了顾家身份。” 胡若水也不说话的任着顾美如嘲讽白露。要说她这个女儿啊,嘴上功夫在顾家可是出了名的刁。 白露咬紧了唇,暗自握紧了手心――她的确是低贱的染工,还一身债务。但也不是她自己愿意嫁进这顾家,任人嘲讽的:“是呀,如果不是顾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顾美如正想要继续下去,一个丫鬟就满脸惊惶的跑进屋里,大口大口的边喘气边说话:“三太太,三太……太,如小,小,小……姐,呼呼,出大事了!” 顾美如正骂得尽兴,不妨这个小丫鬟出来搅局,心里不爽,没好气的问道:“能出什么大事,瞧你这样子,见鬼了啊,你。” 那丫鬟好不容易喘够了气,紧张的叫道:“那古井,又死人了!” 报不报警 - 雀盲 - 巫小卡 三个人闻言心里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又死人了?胡若水若有所思的盯着白露看了一阵子,然后问那丫鬟:“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爷他们都到了久华居,三太太您要不要过去?” “废话,有这等好戏看,肯定要凑凑热闹。”胡若水娇笑着甩着丝绢站起身来。顾美如虽然嘴巴厉害,可是她实在是看不得那样的死人相,于是对胡若水说:“妈,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胡若水瞧她这个没点出息的女儿,挥挥手当是回应她,也不理会白露,跟着那丫鬟去久华居了。白露回头望了一眼一脸无聊,把玩着袖子上的蕾丝花边的顾美如,也跟着出去。 久华居里,顾辉瞧着草席上死相恐怖的尸体,心里也凉凉的,感到有些害怕。顾家从来没出过这种事,自从这七儿媳进门之后,就连续死了两个人,之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想来就觉得后怕。 李兰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坐在一边,让人猜不准她到底是镇定从容还是心有余悸。 苏喜儿听到又死人了,早吓坏了,躲在自己的幽泉居不过来,陈月娥就在那里宽慰她。夏如茵和宋思思分别坐着,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胡若水进来了,见地上那具死尸,声音变得抑扬顿挫的:“哟哟哟,这不是七媳的随身丫鬟,月燕吗?跟青鹊的死相还真是一样。” “三姐,你别幸灾乐祸了。”夏如茵对胡若水这个样子其实一直都是看不过去的。无奈以前刚进门的时候就吃过胡若水不少的苦头,对她仍是心有畏惧。可是看到她后面跟进来的白露,她觉得自己总得要以身作则。 “八妹啊,三姐我哪幸灾乐祸了?我说得可是事实啊。” “是事实。死了人,还这么高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宋思思轻蔑的插口道,也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白露一进门看到尸体,眼睛瞪大,双手捂嘴,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月燕?怎么会是月燕!她昨天一直没回去,难道那时就已经…… “有什么好处不都是先给你占了吗?”胡若水本来就和这个宋思思不合,说话自然不会给彼此留余地。 “好了,你们别吵了。现在要怎么办?”和李兰一样一直没说话的秦安安阻止道。斜睨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白露,她就知道,这个白露就是个扫把星,现在是月燕,接下来谁知道会不会轮到她自己。 趁着这顾老爷子不出来,她得好好想个法子让这白露滚蛋,要是不滚,哼,就等着瞧。 “我听离儿说,是青鹊的鬼魂杀了月燕,井边还有青鹊的……”夏如茵想起离儿描述发现尸体时的话,心里就觉得毛毛的,这顾家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胡说八道!哪有什么鬼魂,不要危言耸听。”李兰终于开口斥责道,“我看还报警吧,这很显然是他杀了。” “不能报,这顾家才办的喜事,居然又出了丧事,人家会怎么想顾家?顾家在江南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要是传了出来,顾家的生意家业都会受到很大影响。”顾辉也左右为难起来。 “报警有什么用,人家警察最多给你备备案,录录口供,真的能捉到凶手吗?就算用大户的名义,最多也找个替罪羔羊走走过场而已。”宋思思不咸不淡的说话,言语犀利中带着坐观的态度。 夏如茵见宋思思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问:“那要怎么办?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吗?” “我们家的人我们家自己处理。找林老板过来,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李兰良久才淡淡开口说道。 古玩店的林老板 - 雀盲 - 巫小卡 顾辉也觉得李兰说得有道理,知道自己昨天叫顾弈去请林老板是正确的做法。可是顾弈还没回来,难道林老板不在家? 白露呆呆的站在一边,目光和夏如茵的眼神对上。夏如茵的眼神似乎在鼓励她,让她镇定些。她想起昨晚夏如茵对她们两姐妹说过的话。 她嫁进来的原因就是和他们嘴里说的这个古玩店的林老板有关。而为什么与他有关,夏如茵也不知道。这个林老板有这么大能耐吗,居然能让这么注重脸面的顾家娶她过门? “可是林老板他真的有办法吗?”顾辉还是有疑虑。况且这个林老板十分年轻,只怕也没什么法子,虽然跟顾老太爷交好,也不代表见地一样。 “嗯?大家在说我吗?”有声音从门外轻飘飘的传了进来。众人侧目望去,一个身穿得体黑色夹克西装的高瘦男人走了进来。 白露一眼望去,脑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搅拌而起,一片混乱,半晌过后却是一片空白。 那男人浓黑的眉毛有一双忧郁迷离的眼睛,他看着你,就像在跟你温柔倾诉般;他皮肤白皙,清瘦高大,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浅薄的唇线微抿着,笑起来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看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听他刚才的那句话,莫非他就是大家口中的林老板?比她想像中的要年轻太多了。 顾弈也跟着进来了。瞥见在地上的尸体,眉头不经意的挑了挑,随即转身就要走。顾辉开口招呼客人兼留下他来:“林老板,抱歉让你百忙中还抽空过来。弈,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快坐下。” “时间问题。”顾弈冷冷抛出四个字,转身出屋。白露看着顾弈离开的身影,觉得这个顾家五少真是个难亲近的人。 “呵,昨晚是我硬留下弈在我的语香堂过夜,所以今天才过来。弈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那么,这位就是白露小姐吗?”林梦溪微笑着看向白露,被这样子称呼让白露心跳像是漏了半拍,莫名就不好意思起来。 “就是你说的那个福星嘛。我看哪,哪是什么福星,简直就是个灾星。才嫁过来几天啊,就死了两个人了。”秦安安语气带着啧啧逼人的声调。 林梦溪不是瞎子,自然也是看到了地上那具死相恐怖的尸体。但他依然彬彬有礼道:“白露小姐,我是林梦溪。很高兴认识你。” 林梦溪伸出手来,白露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手轻轻一扬,白露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她也学他伸出手来,他握住她的手,然后松开。她自然不知道这是西方礼节,只觉得自他手上传过来的温度,让人感觉很踏实温暖。 “林老板,你说这要怎么办?除了报警,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顾辉忙问道,这样晾着一具尸体在这里,怎么说也不合适,自然得赶快处理掉,免得看多了,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来。 李兰对顾辉这没主见的样子极为看不过去,“老爷,你这样没关没脑的就问这些问题,要林老板怎么回答你?林老板好歹也是客人。而且,青鹊的死,我们还没向人道歉呢,你这样,不是让人见笑么?” 顾辉一听觉得愧疚尴尬,忙点头附和说:“对对对,林老板,不好意思啊,我这也是心里急。” “没关系。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吗,好让我也能帮上忙。”林梦溪谦谦君子般朝白露笑笑,然后泰然自若的说话。 白露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跟她嫁进顾家有关系? 有什么抬不头的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果然跟顾老太爷是交情好的主,听完顾辉的叙述,就当机立断的说:“这事好办,既然不能交给警察,那就请私家侦探。” 众人一听,这词儿新鲜。夏如茵好奇道:“什么叫私家侦探?” 林梦溪解释说:“就是类似警察,但要收钱,接受你的委托,秘密为你调查做事的人。这在海外非常广泛。” “你说在江南,有这样的人么?”李兰一听解释,这不是很好吗,于是问道。 林梦溪笑笑,也不大确定的说:“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活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如果顾老爷您放心,我可以帮忙找找看,但是什么时候找到,我就不能保证了。” “那就有劳林老板了。”见林梦溪肯帮忙,顾辉那叫一个轻松,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然后他叫下人进来把月燕的尸体抬出来处理掉,邀林梦溪到他的帘雅居叙叙旧。 见事情都解决了,李兰和胡若水她们也散去各自忙各自的。秦安安走过白露身旁,趁人不注意,狠狠的踩了白露一脚,语气恶毒:“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回星月轩,免得招人心烦。” 白露吃痛,眉头拧在一块,还要强忍着不出声。秦安安见她这么受虐的样子,心情就变得大好,松开脚慢悠悠的离开。 白露咬咬唇,硬是把想要流出的眼泪逼回肚子里,转身跟着走。 潇云轩外的院子里,白雪正坐在小亭子中,望着亭子外那塘金鱼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一个人发呆。有个娇小的身影悄悄的从后面用手捂住白雪的眼睛,用很欢快的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又有一个声音跟着说:“猜猜我是谁?” 白雪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美依还是美凤,还是你们两个人?” 顾美依松开手,站到白雪旁边,问:“猜对了。白雪,你在想什么?” 顾美凤也跟着问:“你在想什么?” 那天拉着自己走的人是顾美依,和姐姐顾美凤是双胞胎。她们和自己很投缘,聊着聊着就已经很要好了。难得的是她们不会用那种嫌弃自己是染工出身的人,也不会用瞧不起人的眼光对自己。 而且更巧合的是,她们居然是顾弈的亲妹妹。真想像不出来,他竟然有两个这样子的妹妹。不过据这两姐妹说,顾弈平常话很少,又整天板着脸,所以她们都有些怕他,应该说,这顾家的人都对顾弈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白雪倒不觉得,她想,他这样子才是他的特点,只有他才配拥有。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不习惯。”白雪笑笑说道。在这里做什么事都提心吊胆的,远不如在染坊时自由。虽然经常挨打,但至少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 “有什么不好习惯的,谁要欺负你,我们姐妹一定会好好替你教训他。”顾美依慷慨陈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顾美凤跟着重复:“谁要欺负你,我我们姐妹一定会好好替你教训他。” 白雪觉得这两姐妹真讲义气,不过她不是说自己,而是指白露。她要是被欺负了,自然会还以颜色,但是她姐不会这样子做,所以她才替她姐着急。 白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白露要忍气吞声?就算地位低微,可她现在是七少奶奶,怎么说也是个身份,有什么抬不起头的? 救丫鬟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心事重重的走回星月轩,又想起要去看看白雪,于是转了个圈,去别居潇云轩。走过闲无院时,她远远就隔着一个水阁看到何管家手上抽着一根藤条,脸色难看的边训斥着一个和白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边抽打她。 看到这一幕,白露就想起白雪做错事挨工头打时的情景,她又于心何忍?心生同情,她缓步走过去,朝何管家叫了一声:“何管家。” 何管家原名何大成,在顾家是辈分挺高的一个下人。他从小就在这顾家做事,四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是顾家的大管家。他把顾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就连顾德生他们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之前就是他去染坊打听白露的情况和找那个工头谈判。这种事情,得会说话,保密性得强,而他在顾家这么多年的经验,加上对顾家的忠心,足以担当得到。 见是白露,何大成停下抽打那女孩的手,恭敬道:“七少奶奶,您怎么到这等下人的地方来了?” 闲无院里的下人们一见到白露,都被吸引了目光。思忖着何大成在场,又不好明目张胆的交头接耳,于是一边工作一边用眼神互相递换信息。 白露瞅了一眼双手被打得一条条红印的女孩,她眼神闪烁着望向白露,像是在向她求救。白露言语礼貌的问:“何管家,她犯什么事了么?” “七少奶奶,这丫头整天偷懒,还找借口。你看,不教训教训她,大家都跟着她学,岂不是乱了套?” 这七少奶奶以前是什么身份何大成比谁都清楚。她要来管这事,大抵是看不过去,那他自然要把后果说清楚给她听。 白露也聪明,听出何管家的意思,还没说话,那女孩就拉白露的手跪了下来,哭诉道:“七少奶奶,我没偷懒!我只是起晚了,我……” 何大成见这女孩要乱说话,急忙往她身上甩了一藤条,“七少奶奶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管你这下人的事情。赶快给我去工作。” 白露捉着这女孩的手,软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离儿。”那女孩畏缩道。 “还不快去!”何大成怕她又多嘴,大声催促道。 白露止住他,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说:“何管家,这女孩能给我吗?我想寻个下人服侍我些日子。” 这话说得让人不禁反感,她本来就是出身低微的人,一朝麻雀变凤凰了,居然就得意起来了。地位没巩固好就想着要找人服侍自己,她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招人讨厌妒忌吧? 可是白露也没有更好的说辞――月燕之死这件事她想大家都会尽量低调,或者避而不谈。要是因为自己乱说话,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就麻烦了。而且,她只是想安静的在这里过日子,也不想做些什么出风头的事情。既然不能全部都兼顾得到,那她也只能选择当个沾沾自喜的假凤凰了。 她现在是七少奶奶的身份,说的话自然就是主人家的话,所以何大成只好点头:“七少奶奶,这丫头粗手粗脚,我怕怠慢了您。” 白露浅浅笑着,举止得体的说:“我也是过来人,不会介意。何管家,你继续忙。离儿,走吧。” 何大成见白露领着离儿从闲无院出去,踏入水阁,转弯离开,耳朵就听到了嘈杂而细碎的议论声。他回过头,斥道:“你们看什么看,说什么说,手脚还不利落点干活,信不信扣你们工钱?” 这七少奶奶不知道,她这样做,一定会惹事。 兄弟姐妹多也是麻烦 - 雀盲 - 巫小卡 蓝茉莉拉着顾明的手,快步的在回廊里走着,嘴边不停的叨着:“阿明,你快些啦,不然好东西都给你的那几个兄弟姐妹拿走了。” 戴着金丝眼镜,中等个子的顾明被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茉莉,你慢些,又不是抢生意,着什么急。” “你这么老实巴交的样子只有吃亏的份,难怪那老太爷不让你经手顾家的生意。”蓝茉莉一针见血道,丝毫没有给他留点面子。 穿过清心斋的院子,绕过两个红鲤池,再过一个回廊,两个人就来到了客居舒心院。舒心院中有个大凉亭,凉亭外种满各个品种的牡丹花,百花开放中呆板的大凉亭就显得生动起来。 此时大凉亭中坐满了人,有顾德生,顾弈,顾云洛,顾美如,还有顾玉海。他们都坐着围在林梦溪身边,不知道兴高采烈的在聊什么。 进了凉亭,蓝茉莉率先开口:“梦溪,这回你又带了些什么新鲜玩意过来给我们开开眼界了?”顾明拿蓝茉莉这种性子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凉亭里的花岗岩石桌上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顾美如手里拿着一条金色的链子,链坠是一茶杯大小的圆圈,圆圈面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玻璃下有三根短针在转着。蓝茉莉瞧见这玩意,心下欢喜得很,指着它问林梦溪:“这个是什么?” 顾美如对蓝茉莉这么孤陋寡闻的样子嗤之以鼻:“这东西叫指南针,你在野外迷了路,靠这个就能找到方向。” 蓝茉莉听出顾美如话语里暗含的轻蔑,也不甘落后的反唇相讥道:“我可不像你顾八大小姐,留洋回来就整个洋气风骚样,什么都知道。” “你说谁风骚呢?”顾美如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刚好喜欢的人在场,她才不好发作得太过分。 林梦溪出声圆场:“蓝小姐你要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美如,你也不要小孩子气。” 如果换了是别人,顾美如肯定不会吃这种哑巴亏。但是林梦溪是她以前留洋时认识的好朋友,也是她喜欢的人,这就不同了。她把手上的指南针丢到蓝茉莉面前,懒懒的说:“给你,我又不稀罕。” 蓝茉莉听她这么说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不稀罕?你顾美如不稀罕,难道她蓝茉莉就稀罕了? 顾明命拿起顾美如丢过来的指南针,送到蓝茉莉面前,和气的说:“好了好了,你喜欢人家都给你了,你也不要跟美如计较。” 这个顾明,真是被他气死了。谁让他自作主张的拿了,她现在也不稀罕这玩意!她瞪着顾明这个木头脑袋,哼了一声,夺过指南针转身就走。 顾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顾玉海见蓝黄茉莉气愤的样子,赶紧劝顾明:“大哥,你快去哄哄大嫂。美如说话就是这样子,你也让大嫂担待些。” “四哥,我说话怎么了?你说是不是,梦溪,我说什么了嘛。”顾美如向林梦溪撒娇道。顾弈见状,扯唇冷笑了一下,又继续当空气。 顾云洛翻弄着手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听到顾美如又向林梦溪撒娇,忍不住鸡皮疙瘩都掉了满地――这个嘴刁的女生,也就只有在林梦溪面前才会这么小鸟依人。 顾德生翘着手坐到一旁,感到郁闷。他是过来找林梦溪谈事情的,怎么这些人一点也不会看情况?做生意讲究的是效率,这要是在做生意,一定会血本无归。 再说家里都出死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让他更加阴郁。这顾弈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还跟着他们瞎起哄,难怪自己和他两个人对不到头。 果然,兄弟姐妹多就是麻烦。 两个女人的争吵 - 雀盲 - 巫小卡 蓝茉莉气冲冲的往回走,在走廊上拐角后,不妨撞上了一个人。那个被她撞到的人噗通一下子摔在地上,她抬眼一看,真是见鬼了――她忙一脸厌恶的用手去拍干净身上被那人碰到过的地方,“啧,倒霉死了。怎么跟这么个人撞到一块,脏死了。” 被撞倒在地的白雪一听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是你自己不看路,怪谁啊?”说着,一边吃疼的爬起来一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 从她后来追上来的顾美依顾美凤两姐妹见状,还算有礼貌的跟蓝茉莉打招呼:“大嫂好。” 蓝茉莉无视她们两姐妹,怒视着这个刚进来的下贱女人,说:“唉哟,说话还挺冲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陪嫁娘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猖狂。” 白雪不是白露,哪里懂得什么叫逆来顺受,忍气吞声,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只知道,自己的尊严要自己捍卫:“我也管不着你是谁,反正你撞到人就是你不对。而且,我才不是什么陪嫁娘。” 顾美凤扯扯白雪的衣袖,小声说:“白雪,算了,不要跟大嫂吵架。”顾美依也跟着附和:“不要跟大嫂吵架。” “不要以为你姐嫁进来顾家,当个七少奶奶你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顾城一天不回来,你姐在顾家的地位就永远是可有可无;他要一辈子不回来,你姐就一辈子守活寡,招人辱。”蓝茉莉冷冷的说道,句句是刺。 谁说她坏话都可以,就是不许说她姐的坏话。白雪生气的伸手想去推倒蓝茉莉,好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顾美凤顾美依一看不得了了,急忙去拉她。还没来得及,蓝茉莉就利索的闪过身去,让白雪扑了个空。 “还想动手?我告诉你,别用你那鸡爪似的脏手碰我,要碰到,我还要丢掉这件衣服呢。哼,跟你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蓝茉莉洁癖似的拍拍衣服,一副跟白雪待得太久受不了了的表情。她朝白雪哼了一声,就大摇大摆的越过白雪身上继续走。 白雪被顾美凤两姐妹拉住了,没能再一次去推蓝茉莉。她恨恨得咬牙瞪着蓝茉莉越走越远,心里暗骂――下次不要再让我见到,不然有你好看。 “白雪,你不要跟大嫂一般见识。”顾美凤劝道。顾美依点头,也重复顾美凤的话:“你不要跟大嫂一般见识。” 白雪揉着被摔疼的屁股,问:“她是你们大嫂?” 顾美凤点头,与顾美依同时开口解释说:“嗯,是大娘的宝贝媳妇。虽然我们两姐妹也不喜欢她,但是也不敢跟她作对。” 这双胞胎还真是喜欢重复彼此的话。大娘的话,不就是整天陪在那个顾老太爷身边的李兰? 她还是有些不解:“那你们为什么不敢跟她作对?被她欺负,你们也不出声,任她欺负吗?” 顾美依和顾美凤对视了一眼,半晌才异口同声道:“白雪,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大嫂跟八姐很像啊,如果得罪了她,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 “什么意思?” 见白雪还不明白,顾家双胞胎继续异口同声说:“以前有个下人上菜时,不小心把菜弄翻倒在了大嫂脚上,大嫂眉头皱也没皱的就让人把那下人毒打了一顿,那下人差点就死掉了。” 白雪一听,心里多出的不是害怕,而是更多的气愤。就因为这个样子就可以欺负人了吗?下人难道不是人吗?她才不怕这样子的人。 九姨太的拜托 - 雀盲 - 巫小卡 顾美凤顾美依不打算再纠结在蓝茉莉这个人的话题上,拉着白雪的手就往舒心院走。顾美凤说,“我们不说大嫂,林老板来了,一定又会带着新鲜玩意过来,白雪,我们快点。” “一定又会带着新鲜玩意过来,白雪,我们快点。啊,你一定没见过那些东西,可以好好开开眼界了。”顾美依接着补充说。 古玩店的林老板?她倒要看看,跟她姐嫁进来顾家有重大关系的林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白露领着离儿到潇云轩找白雪,没想到白雪没找着,却碰上了九姨太宋思思。宋思思端着一盅汤满脸笑意的从自己的卧居离宣斋那种满盆栽的院子里往潇云轩这边走来。两人在廊里相遇,白露很礼貌的向宋思思打了招呼。 宋思思一见白露,笑得越加灿烂,好声好气的回应道:“这不是七媳吗,还是真巧了。” “九娘,您这是要去哪?”白露见宋思思笑得这么灿烂,也不好扰了她兴致,于是问道。 宋思思眼神狡黠的闪了一下,把手中的那盅汤故意抬了抬,好让白露把眼睛的重点落在这盅汤里,“我呀,早上跟三姐争执了一下,想跟她赔礼道歉,所以叫厨房炖了盅红枣乌鸡汤,正要拿去给三姐她呢。” 白露一听,觉得奇怪。早上她才跟胡若水争吵过,现在竟然这么好心要给胡若水送汤赔礼?转念一想,可能是想借着这鸡汤来消除她们之间的矛盾。白露微微点点头,“九娘您真有心。” 宋思思忽然露出为难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事情难住了:“七媳啊,不知道九娘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这个九姨太似乎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还有事情要拜托她。白露点头,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尽量帮您。” 这个七媳还真是个热心肠。宋思思心里得意的笑着,脸上却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你那不是离三姐近么,你能帮我端去给她不?我这直接去,怕三姐会把我的好心当狗肺,赔礼不成反倒招怨。” “……好。”白露为难了一下,见宋思思期待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去拒绝。卖个人情也好,至少以后能和她相处融洽。 “那就太好了,七媳啊,谢谢你呀。”宋思思把那盅汤捧到白露手上,转身扭着小蛮腰,怡然自得的往回走了。留下白露端着汤盅站在原地。 一直不说话的离儿这时凑到白露身后,生怕走远的宋思思听到,她故意压低声音说:“七少奶奶,你要小心啊。” “怎么了?” “九太太一向和三太太合不来,九太太会那么好心给三太太炖鸡汤吗?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吗?” “九娘不是说了要向三娘赔礼道歉么,你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走吧,免得汤凉了。”白露对离儿的质疑表示多虑,然后催着离儿跟她走。 可离儿到底还是在这顾家工作了四五年,清楚九姨太决计不是个会理亏,会赔礼道歉的女人。她更加担心白露会被九姨太和三姨太两人的关系拉下水受累。好歹白露刚才救了她,她当然不能让白露傻傻的被人陷害:“可是七少奶奶,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知道,既然都答应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露唉口气说道。离儿见白露这样说了,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好自己想着法子怎么帮白露。 白露觉得离儿真是想多了。如果宋思思真的有阴谋,又何必亲自端去给胡若水。若不是半路遇到自己,这不摆明自寻麻烦么? 一盅汤的风波 - 雀盲 - 巫小卡 那七媳还真是个傻瓜,别人说两句好话就什么都答应,宋思思心情大好的扭着身子走路。本来是想差人送到胡若水那里去的,不过白露既然傻到那种程度,她也不好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一想到那胡若水喝了那盅汤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发笑。哼,那个胡若水整天就知道刻薄,嘲笑别人,她这样做也算是替别人出了一口气。 白露端着汤盅去找胡若水,一见到白露,胡若水感觉奇特――这七媳被她女儿羞辱成这样子,还敢过来,真是像她女儿说的那样,脸皮很厚。身后居然还跟着个丫鬟,派头挺大的,哼! “三娘……”白露才刚出声,胡若水就打断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七媳啊,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三娘真是受宠若惊。” 白露低下头,对胡若水这种酸溜溜的说话态度选择回避,轻声说:“三娘,九娘遣我给您送汤来。” 白露手还没呈上,离儿很聪敏的从白露手上接过汤盅递到胡若水面前。胡若水睨了一眼那汤盅,不作声了。 她当然知道宋思思是个什么玩意,怎么那么好心送汤给自己。再说,宋思思怎么会让白露送汤来,难道宋思思要合着这个白露来算计自己? 哼!想得美:“七媳啊,这汤你就自己留着吧,三娘我最近没食欲。” “可这是九娘她特意炖来给你赔礼的,三娘。”见胡若水一点也不想接受,白露为难道。 胡若水用丝绢捂着嘴儿,似笑非笑道:“我就收下了。只是我实在是喝不下去,这难得的汤也不要浪费掉,就当三娘借花献佛送你喝了。” 说到送这一层意思,白露也不好再推说什么。长辈要赠东西给晚辈,晚辈只有接受的份。而且胡若水这么难相处,她要是不接受,胡若水不知又该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了。 “那我就先谢谢三娘了。”白露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教胡若水看不过去――以为装出一副听话乖巧的样子就能让人怜惜关爱吗?白露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 “记住恩情就好。我想安静安静,你回去吧。”胡若水挥挥手,打发她走。 白露很听话的带着离儿走。回到星月轩,秦安安早就满脸怒气的翘着腿坐在堂上等她了。一见到白露,秦安安气都不打一处来:“不是叫你回星月轩吗,死哪去了?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白露唯唯诺诺的开口:“娘,我没有。我不知道你要过来找我。” 秦安安正眼没瞧她,瞥见离儿端着汤盅跟在白露身后,黑着一张脸:“这丫鬟是做什么的,你还真以为自己得有人服侍才行啊。” 白露对秦安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乱骂一通的做法一向采取逆来顺受的态度,离儿连忙端着汤盅上前,为白露开托道:“七太太,您别怪七少奶奶。七少奶奶是去炖汤了,正想往您那送,您就来了。” 说着就手脚利索的把汤盅端到秦安安面前。秦安安接过汤盅,心里才下了一些气――还算识相,会炖汤巴结人。 白露正想要说这是胡若水给她的,离儿却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话。白露只好把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秦安安掀开汤盅,乌鸡的香气袭来,让她心情变得好了一些。不过仍是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算你还知道怎么孝敬人。”她拿起汤盅里的瓷勺子,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秦安安好像很享受这汤的味道,没有为难她。白露暗自松了口气,离儿也暗自松也口气。这盅汤,到底还是有人享用了。 意想不到的两位来客 - 雀盲 - 巫小卡 江南的春天永远无法预知天气如何,就像一个少女那般猜不透她的心思。下午太阳还是暖洋洋的,一到了傍晚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景色被雨水洗涤,变得更加艳丽清晰。 秦安安来星月轩找白露不为别的事,就因为顾城失踪,所以她才要帮顾城看着这个媳妇,免得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害她和顾城丢脸。 喝了鸡汤她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交待了几句就走了。白露刚松下一口气,意想不到的客人居然就登门拜访了。 白露整理了一下仪容,实在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林老板。” 林梦溪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轻笑道:“叫我梦溪就好。你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 离儿很懂事的自己找事情做,留下白露和林梦溪在堂上坐着说话。 白露摇了摇头又忙点头。她知道这样问不好,可是一直纠结在心里的疑问终于能有个人可以告诉她答案了,她又按捺不住:“林老板,您为什么……” 林梦溪微微皱了皱了眉头,白露改口:“梦……梦溪,你为什么会与我嫁进顾家有关?” 不料白露会忽然这么直接的问自己,林梦溪有一瞬间的发征。白露温情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那样的目光让林梦溪忽然有种熟悉感。他笑了笑,有些奇怪的反问白露:“你知道什么叫雀盲吗?” 白露愣了愣,不明白他这样问的用意。雀盲?白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林梦溪看到白露手上的那只绿鸳鸯,脸上变幻出一种隐忍的神情来,白露读不出这神情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现在有些跟之前的不一样。 没等白露反应过来,林梦溪竟伸手去抚摸着她手上的绿鸳鸯,声音极沉:“雀盲就是身处黑暗之中就无法视物,如同瞎子,只有天明才会恢复过来。而顾家,就是永无天日的黑暗集中地,你不学会自我保护,就只能被无情的吞噬。” 白露被林梦溪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去,听到他这么说有些不解:“林老板?” 林梦溪恢复回原来那个谦谦君子的模样,笑道:“你要学着习惯叫我名字,我为什么与你嫁过来顾家有关,以后你就会知道。” “这是一件秘密么?”要让她以后才知道的话。 “对顾家,或是对你我来说,是。”林梦溪极轻的吐出一句话,望向门外的细雨蒙蒙。白露被他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弄得满脑子疑问,他却很郑重的又丢出了一句话来:“白露,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你不学会自我保护,就只能被无情的吞噬。” 白露征了征,呆滞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林梦溪笑了笑,自我安慰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顾弈撑着二十四骨的油纸伞出现在星月轩。他走进屋里合上伞,利落的短发发尾滴着水珠,深邃的眼神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气,使平时冷峻的他看起来有些温柔。他板着脸,却因为微勾的薄唇而让人误会他其实是在友善的对人笑。 白露奇怪这天是怎么了?客人一个接一个的往星月轩来。林梦溪看到顾弈,好笑的指了指自己和顾弈同样地方的发尾,开口说:“弈,你打伞好像都没什么作用。” 顾弈撸去发尾上的水珠,没有任何表情的说话:“你的错。”正眼都没瞧过白露一眼。 林梦溪一副被冤枉的表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从以前就是这样不会撑伞,只能遮一点淋一点,可别让你七弟妹见笑了。” 白露被林梦溪硬扯上关系,摆手说:“我不会。”见顾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就不自在起来。被顾弈盯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感觉随时会被他吞噬得不留一丝残余。 离儿的叙述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只是盯着白露看了一眼,继续对林梦溪说道:“因为找你。”他说话真是很简洁,不是三个字就是四个字,不知道的认为他冷酷,知道的都习惯了他的冷酷。 林梦溪跟顾弈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既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私下又是好朋友。虽然顾弈说话简短,但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嗯,是要去看望老太爷了吗?” 顾弈点头,林梦溪就站了起来,对白露说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城东的语香堂找我。” 白露起身相送。临出门前,走在林梦溪后头的顾弈突然回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罐鸡蛋大小的盒子不声不响地丢给白露。白露茫然地接在手里,一抬头的时间顾弈已经打开伞撑着和林梦溪并肩走出去了。 林梦溪知道顾弈的撑伞技术,没走多远就夺过他手中的油纸伞,自己来撑。白露看着两个人出了院子,下了台阶,渐渐模糊的身影,转身又坐了下来。她低头看着顾弈丢给她的那罐瓶子,瓶盖上写着珍珠玉露膏五个楷体字。 这是治跌打损伤淤青的药,难道她脸上的伤看起来有那么严重吗?离儿进来了,见白露坐着发呆,她走到白露身旁,小声的叫唤了一声:“七少奶奶?” 白露回神,见是离儿,她问:“怎么了?” “我是担心您怎么了。那个林老板人真好,还特意来看七少奶奶您。”看来林梦溪在顾家的人缘不错,逢人就被夸。 白露抚摸着手腕上的绿鸳鸯,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离儿,我想我……没什么。对了,没来得及问你,那何管家为什么要打你?”看离儿这么利索能干,怎么也不像是会偷懒的人。 离儿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隔墙有耳之后,她神神秘秘的凑到白露耳边说:“七少奶奶,你觉得月燕的死自然吗?我今天起晚了……” 离儿把自己起晚了从冷香院那里经历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白露。白露边听着脸就边泛白。听完离儿讲的这事后,她心里悬得七上八下的:“离儿,你可别乱说,哪有什么鬼。” 离儿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让人相信,她本来也不相信,可是她从服侍宋思思那边的人听说月燕之前和青鹊有过争执,所以她才确信是青鹊的冤魂杀了月燕。 就因为她知道内幕,所以那何管家才会处罚她。 “七少奶奶,你不知道,我们大家都这么说。这月燕本来是大太太的人,如果跟七太太的人有了争执,起了杀意,也不奇怪是不是?” “这跟大娘和娘有什么关系?” “七少奶奶……” 白露打断她:“你这么叫着我怪别扭的,叫我白露姐吧。” 离儿不敢造次,虽然顾家上下都知道白露出身低微,但是她现在是主人家,哪能随便乱叫了。况且对她而言,白露还出手帮助自己,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这样做。 别人她是不知道如何看待白露,她现在是真心把白露当成自己的主子,要好好服侍。 见离儿为难的样子,白露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捉住离儿的手,温柔道:“我知道你为难,所以你可以私下叫我白露姐,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果然还是白露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好。离儿欢喜的点头,甜甜的叫了声:“嗯,白露姐。”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白露望了望天色,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她站起身正要准备,离儿就自言自语的说:“这雨下不停,老太爷的病情是好不了了。白露姐,到久华居吃饭的规矩就可以省了。” 白露回身疑惑的望着离儿,不解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暴风雨前的宁静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解释道:“这些规矩是老太爷定的,老太爷生病了,大家自然就各吃各的了。白露姐,大太太她们的关系可跟表面上看到的不一样。” 白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整理着林梦溪,离儿说的话和自己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想要置身事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露又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不惹事,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我知道了,我们去做准备吧。”白露把玉露膏放到桌面上,起身就要出去闲无院。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离儿止住她的脚步,笑着说:“白露姐,做准备这事用不着你,你是少奶奶,这些事让我们下人去做就好。” 说完,就让白露自己待着,自己手脚利索的出去。白露无奈的摇摇头,随她去了。白雪这一天也不知道野哪去了,没见着人,让她感到心里空空落落的不安。 她哪知道白雪见到林梦溪,对林梦溪说了很多失礼的话,怕白露知道会怪责自己就和顾美凤两姐妹在一起玩躲着不见白露。 白雪也没料到林梦溪这么大气,也不跟她斤斤计较,还特别关照了她们两姐妹一番。 夜色伴着雨声降临,凉意加重,风吹着有些刺骨。这片宁静的气息在顾家似乎孕育着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 果然,本来安详的星月轩突然听到几声玻璃碎地的声音,接着就听到秦安安尖锐而激动的话语,“你这贱人,竟敢偷着反抗暗算我!” 白露全身颤抖着跪在堂上,任着秦安安把那些花瓶古董之类的东西摔到地上,小声而谨慎的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有,我没有。” 秦安安不摔东西了,一巴掌拍到白露脸上,怒骂道:“你没有?你说,那鸡汤,你是不是下了巴豆?”仔细一看秦安安的脸苍白一片,一副虚脱了的样子。肯定是拉稀拉成这个模样,好不容易过了那股劲,才过来找白露算账。 白露捂住被扇得火辣辣疼着的脸一征,这次真是飞来横祸了。那盅汤本来是要给胡若水的,结果阴差阳错的到了秦安安口里。其实无论是哪一边受害,白露也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 可是也不能让自己白受冤枉:“娘,我真没有在汤里动过手脚,其实这汤是……”秦安安哪里容得下她辩驳,退一万步说这巴豆不是她下的,秦安安也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来羞辱打骂白露。 “你还解释!看我不打死你!”秦安安从墙角边那只没被摔的花瓶里抽出一枝桃花,撸去桃花朵,狠狠的往白露身上抽打――老太爷病成那个样子,也管不着白露是死是活了,不趁这机会发泄发泄她的不满和失望难受,她就不叫秦安安。 离儿早就回了简明居,这又夜深人静,白露绝望的想着,她应该会被打死吧,留下的白雪该怎么办? 白雪良心不安的在进星月轩院子外的走廊里徘徊,思忖着要不要去找白露。早上她什么都不管就开口质问林梦溪为什么要害白露嫁进来,被顾美如奚笑,幸好其它人跟她都是同辈,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可白雪又怕顾美如会用这件事来作借口奚落白露而不敢找白露。白露要是知道又免不了训斥自己一顿。 但是思来想去,不去见见白露还是会揣揣不安,就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去见白露。进了院子里就听到东西破碎和打骂声。 白雪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脚步加快的迈进屋。 女人的脸就是女人的命 - 雀盲 - 巫小卡 “我告诉你,你不要妄想能靠老太爷替你撑腰,他活不了多长。你这只小小麻雀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成凤凰么,做梦!”秦安安不理会身下的白露忍受不了疼痛而颤抖着发出孱弱的求饶声,又狠又准的鞭打白露,还振振有词。 推开大门就看见这一幕,白雪气血上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力推开正要往白露身上下枝条的秦安安,蹲下身扶着白露,上下打量着:“姐,姐,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白露见是白雪,本想安慰白雪几句,却猛然听到一声巨响。她回头一看,吓呆了――秦安安被白雪用力一推,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到桌子边上。额头一下子撞出一个口子,流出血来。 白露担心的推开白雪,爬到秦安安身边,用手捉住秦安安的手,关切地问:“娘,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想不到白露竟还去关心那个可恶女人,白雪拉住白露,朝秦安安白了一眼:“看她的样子也死不了。姐,她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还关心她!” 秦安安抖动着手去摸了摸额头,一看居然流血了,她气都不打一处来,用着高跟鞋狠狠的踹开白露,攀着桌沿爬进来。声音变得奇高且恶毒:“好啊,你们,你们两姐妹居然联手,还敢推开我。以后你们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谁怕你啊,我告诉你,不要欺负我姐,不然有你好看。”白雪才不吃秦安安这一套。面对恶势力,白雪一向勇于抗争。 但是白露却不想惹事。要想在这顾家安稳的过日子,就必须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觉悟。她捂着被踹疼的腹部夹在秦安安和白雪中间,向秦安安乞求道:“娘,你原谅我,原谅白雪。我们不会再犯了,你原谅我们。” 秦安安抬起手就要打白露,嘴里哼哼着:“还有以后,不好好教训你们两个我就不姓秦!” 白露挨着打,身子却护住白雪。白雪见白露被打得都快不成人样了,心里又疼又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挣扎开白露去推秦安安。 秦安安这次有所防备,见白雪伸手,比她更快一步的推倒她,又是那居高临下的说话态度:“你这黄毛丫头,跟我斗,还早一百年。” 白雪被她这么一推,脚下踩在满地的碎片上被绊了一跤,整个人反倒在地上。脸上瞬间被一地的陶瓷碎片刺入肉里,白雪痛得啊的一声叫出来,把秦安安和白露都给唬住了! 顿时血流满脸的白雪坐起来,胡乱地抓出脸上的碎片,声音变得非常惊恐:“好疼啊!姐,姐,你快帮我看看,姐,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我的脸!” 白露上前捉住白雪胡乱抓碎片的手,心疼得喝了一声:“冷静些!”然后小心翼翼而谨慎的从白雪脸上一片一片的抓出碎片,柔声的哄着:“忍着点,姐帮你。” 秦安安已经吓得一动不能动,呆呆地站在一边。白雪那张恐怖的血脸让她心里发毛,她还没想过要,要这样子做,她只是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要用脸摔到那些碎片上的,与她无关。 白雪心里很害怕,她哭着,眼泪伴着脸上的血流下来,非常诡异。好疼,好疼,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毁容了?要知道,女人的脸就是女人的命啊! 是不是福星 - 雀盲 - 巫小卡 白雪脸受伤的事情第二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七太太与白雪争执,把白雪推倒害白雪受伤了。 为免因为这件事而惊动老太爷,秦安安算是好心的连夜请了医生过来为白雪诊治。医生是西医,看了看白雪脸伤的情况,给她注射了一针,替她脸上涂好药上好纱布,然后不知道和白露说了什么,开了些消炎药就走了。临走前还特别替白露也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 这天一亮,顾美凤和顾美依就赶过来潇云轩,打算进白雪的卧室去看看她,却在门口遇到刚从白雪屋里出来的白露。 她们两个人虽然很喜欢白雪,去不怎么喜欢白露。原因无非就是像秦安安所说的那样,认为白露是个扫把星,她一来,顾家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我们要去看白雪!”两个人没好气的对白露说道。白露看着两个人,脑袋思索了片刻,才确定这两人是五姨太陈月娥的女儿,顾弈的妹妹。 她往白雪的屋里瞄了瞄,好声好气地对两人说道:“白雪情绪不稳定,那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她已经睡下了,你们明天再来看她吧。” 顾美凤和顾美依两两相看,又异口同声的重复说:“我们要看白雪,你不要挡着。”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又让白雪遇到这样的事情,白露心里十分焦躁自责,这两姐妹却完全不会察言观色,让她不禁放重的语气:“我都说白雪睡了,你们回去吧。白雪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顾美凤和顾美依又对视了一眼,对白露这种说话态度表示十分的鄙视。可是她说话说得那么冲,两个人略一犹豫,就手牵着手,朝白露特别唾弃的白了一眼,并肩离开。 白露话音落下后,方觉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两个人也是好心,她干嘛要朝她们发脾气呢? 而鲤花斋,李兰更是难得的来了。秦安安知道李兰找自己什么事,却只是默默的坐在一边,等李兰开口。 李兰把一个穿着黄衣褂子的微肥女人遣到秦安安面前,自己一边端着茶杯一边缓缓地说:“七妹,这是大姐找给你的丫鬟,手脚虽然不如青鹊利索,不过也能把人服侍的妥帖。” 秦安安打量了那个丫鬟一圈,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大姐。 李兰接着说:“七妹啊,不是我说你,顾城失踪的事就已经让爹不高兴,你怎么又整出这个事来?” 秦安安理亏,自然不便说什么,只好沉默着让李兰继续说下去。 “一个星期了,顾城还是没找着,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我知你心里难受着急,可好歹要知道,这七媳是老太爷钦点,对付她,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秦安安忍不住要说话:“难道就任她爬我这个婆婆的头上来?大姐,你看,她一进来顾家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死掉,哪里像是林老板说的什么福星?” 李兰见秦安安又激动了,很淡定的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说:“是不是福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太爷把传家宝给了她,那你家顾城有可能就是顾家的继承人。这孰轻孰重,你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 放下茶杯,李兰叹息一声:“爹的病是越发严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入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她就起身朝秦安安作了个要走的姿势。秦安安起身去送李兰。 送走李兰,秦安安脸色凝重地坐下来好好的消化李兰刚才所说的话。 祸不单行被捉弄 - 雀盲 - 巫小卡 一身石竹花长袖高领白色旗袍的白露在闲无院的厨房里倒下一碗汤。离儿在一旁忙说着:“七少奶奶,还是让我这下人来弄,你身子娇贵,别不小心烫到了。” 这话一出,在厨房忙碌的几个下人窃笑出声――身子娇贵什么,还不是个低贱出身的染工。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披着光鲜艳丽的外衣也不会变凤凰。 离儿恼怒的瞪向那些发出窃笑的女人,白露却不以为然的端起汤走出去:“白雪的性子我了解,这些天你们都不要去打扰她了。她的饮食就由我来送。” 离儿朝那些女人呸了一声,跟着白露出去。那些女人见离儿这样,也不禁朝她吐了吐口水――不就是跟着个七少奶奶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哼,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七少奶奶,你也不给点颜色她们瞧瞧,她们都不把你放在眼里。”离儿跟在白露身边,打抱不平的说道。白露摇摇头,轻叹:“随她们,我又不介意。” 离儿顿了顿,把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就因为白露是这样一个人,离儿才喜欢跟着她,单凭这一点,离儿也对白露没什么好不满。 好死不死的又在走廊里遇上胡若水和顾美如。一见到白露,胡若水就阴阳怪气的呵笑道:“哟,这不是七媳嘛,这伤怎么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白露听得胡若水这幸灾乐祸的话语也不多理会,平平稳稳的回应着:“三娘,托你的福,我这伤看着严重,其实快好了。我还要过去潇云轩,就不打扰您了。” 顾美如翘着手,站在一边。白露从她身边走过,她突地抬起一只脚来。白露没预料到,一脚被绊,手里的汤泼洒出来,『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碎了。她也不能幸免的扑倒在地上。 顾美如见状娇笑起来,说不出的高兴:“七嫂,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脸上的取笑却完全不像她说的那么回事。 离儿看不过去,连忙去扶起白露,替白露拍干净整齐身上――看不过去归看不过去,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没有插嘴的份。这就跟护主归护主,不要护主不成反连累主子一个道理。 白露眼神征征地盯着洒了一地的汤,手心暗暗握紧,咬紧了唇。若不是胡若水那“借花献佛”的鸡汤惹出来的事情,白雪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可是现在计较这个又有什么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笑容,对顾美如赤.裸裸的挑衅视若无睹,说道:“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没看路。离儿,随我去厨房再炖过一盅。” 她叫着离儿,离儿鸡啄米的点头,又担心顾美如和胡若水再捉弄白露,于是装作很担心的说:“七少奶奶,还是让我去炖,你过去陪陪白小姐,她要一个人,一定会很闷。” 离儿朝白露悄悄使了个眼色,白露明白过来离儿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让她代劳:“那好,你去吧。” 离儿得到首肯,手脚麻利的又跑去闲无院。好戏她看完了,胡若水催促着顾美如:“美如,快些走,我们还要去找四妹五妹呢。七媳啊,好好代我向你妹妹问个好。” 明白胡若水话里有话,白露依旧选择不动声色。目送着顾美如和胡若水拐了弯往仙林院去,自己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手心已经被指甲掐进肉里,淌出四道血口子。 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白露如此安慰自己的同时不禁又忧心起白雪的情况。那个西医说,白雪脸上的伤,就算痊愈了,也不能指望会完好无损。这件事,对白雪来说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 失踪的新郎 - 雀盲 - 巫小卡 细雨迷蒙的季节,百花齐放,绿意盎然。清晨,水路曲折的大道中,湿漉漉的蜿蜒青苔石阶上站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男人,他朝远远的南临街那唯一一家连绵而广阔的古朴房屋望去,眼睛被雨气模糊,看不清此时他的表情。 一身得体的白衬衫加一条卡其色的吊带工装裤,显得他文质彬彬而稍显才气。 从青苔石阶的另一头走来一男一女,他们分别撑着伞一前一后的朝他走来。他回过身来,朝那一男一女笑了笑,“梦溪,婉仪。” 林梦溪也回以微笑,侧过头看了看他刚才望去的方向:“不舍得?” 他摇摇头,伸出手牵着被他称为婉仪的女人,一脸幸福甜蜜的说:“我只要跟婉仪在一起就好,所以也没什么不舍得。谢谢你,梦溪。” 林梦溪带着取笑的话音,“能让花花分子的你一心一意,婉仪真不简单。” 那个叫婉仪的女人长得很妩媚,她手里拿着行李,轻笑着,一脸的不好意思:“梦溪你这么说,让人多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出谋划策,我和顾城也不可能会这么顺利。”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而且我还是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我跟老太爷说那些话,老太爷也不会让你娶妻。” “你也没想到会让顾城来娶妻,他上面还有两位兄长,没想到这顾老太爷却指定顾城。”陆婉仪替他开脱道。顾城也附和着点头:“对啊,如果不是你,可能我现在真的已经和没见过面的女人成婚了。” 林梦溪忧郁的眼中闪过一瞬凛冽的冰冷目光,随后拍拍顾城的肩,一脸如释重负的吩咐说:“你们得赶快走了,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你们就越容易被找到。从这里到码头不远了,你们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了。” 顾城和陆婉仪两个人朝林梦溪感激的看了一眼,顾城郑重而深情的对林梦溪说:“梦溪,你的恩情我会永远记住,如果我们找到地方落脚了,一定会好好还你这个人情。” 林梦溪浅浅的笑着,像是二月春风般灿烂,然而却给人一种违和感。他朝两人挥挥手,说:“先等你们落定脚再说这事吧。快点走了,不然要赶不上开船时间。” 顾城和陆婉仪对视了一眼,跟林梦溪告别,然后沿着石阶往码头方向走。林梦溪就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个人渐行渐远。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梦溪的眼前,林梦溪仍站在原地。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古铜色的怀表,打开盖子,看了看时间。 雨势开始大了起来。 计算着时间,他们也该到上船了。他已经跟那船长说过,因为这两个人比较特殊,希望他能单独载这两个人渡江。船长收了他的钱,答应他会好好照办。 他白皙英俊的脸上浮出自信的笑意。他合上怀表放回怀里,抖下伞上积累了不少的雨珠,转身沿着青苔石阶往原路返回。 走了十来步左右,突然从码头那边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升起零星的火点和灰色的硝烟,隐约有硫磺与火药混乱的气味随着细雨微风飘来。 林梦溪像是没有任何察觉似的,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与平时那温暖笑意形成鲜明对比。 不可以喜欢其他人 - 雀盲 - 巫小卡 寂静的小屋里,白雪坐在奶黄色丝绒被的床上,整个脸上都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睛。白露拿着楠木椅子坐到她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轻声问:“雪,觉得脸好些了吗?” 白雪点点头,缠着纱布的嘴说不出话。白露拉过白雪的手,放在手心里反复揉着,淡淡而温情地说:“雪,你一定会好起来。下次不要这么鲁莽,这些事,我们忍忍不就过去了?” 白雪似乎不赞同白露的话,反手握紧白露,指节用力得苍白。明亮的眼睛瞪着,白露轻轻的拍拍她,让她冷静,“你认为姐胆小怯懦么?姐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姐不能让你跟着姐受累,姐的苦心,你要明白。” 白雪垂下眼帘,心里相当的内疚――从小到大,自己和姐相依为命,姐有什么好吃的都全留给自己;衣服也是自己穿旧的,给她买新的;就连自己犯了错挨工头打,也是姐代自己被罚。现在自己以为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因为自己这个拖油瓶而被欺负。 她以为自己保护了白露,原来却是白露一直在保护自己。 白露不着痕迹的轻叹了一声,拿出顾弈给的那罐玉露膏放到白雪手心,像是自嘲般笑了笑说:“这是五哥他给的珍珠玉露膏,姐是用不了,留给你。” 白雪握住那罐子,纱布下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白露替白雪弄整齐被子,以指代梳为白雪梳了梳她凌乱的长发。 为什么顾弈会给白露这一罐药膏?白露明明和顾弈没说过话,也没照过几次面。而且,白露也没解释什么。白雪眼珠斜了斜看了一眼仔细替她梳理头发的白露,好像这正常得用不着多说什么。 其实白露起初也怀疑顾弈的动机,不过看在顾弈和林梦溪交好的份上,她也只当是顾弈好心而为。不过,他这样的好心,却成了她最大的威胁。 “……姐。”沉默了半晌,白雪喃喃出声。 白露停下动作,以关切的眼神咨询:“怎么了?” “你说,我脸上好了,会留疤吗?” 白露停在白雪发上的手一抖,笑得有些牵强:“当然不会。等医生来帮你拆了纱布,又是原来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真的?” “真的。” 屋里两人正说着,屋外就有敲门声:“七少奶奶,八太太来看雪小姐了。” “是茵姨。”白雪一听是夏如茵来了,兴奋得说道。白露起身去开门――离儿端着一个摆着三菜一汤的托盘,旁边站着身披银色高领兔毛披肩短袖浅蓝茉莉花旗袍的夏如茵。 夏如茵看到白露的样子,显然是吓了一跳――这七姐也太狠了,下手有必要那么重么?看看白露的手,脸和脖子,哪一处是完好的?比起皮绽肉裂,这也差不多算是体无完肤了。 她相熟的双脚迈进屋,无不心疼的说道:“白露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看看你的脸,好好一张漂亮的脸,要这样被毁了,该多可惜?” 夏如茵如此关心,让白露实在感动。在这宅院深深中,如果还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大抵也只是夏如茵了。 “我倒还好,只是苦了白雪。”白露目光一移,落到床上的白雪身上。夏如茵走到白雪床边,坐到白露刚才坐的楠木椅上,“白雪,听到你受伤,真是让我心惊肉跳。七姐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还跟她较劲,岂不是自讨苦吃?” 话是责备,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白雪嘴里嗡嗡地动了几下,发出模糊的字音。白露明白白雪的意思,向夏如茵传递道:“她说她不怕,要是再有下次,她也会这样做。雪,你又忘了教训。”句末明显是白露的嗔怪。 夏如茵正要向白雪传授心得,却瞥见白雪手上的那罐珍珠玉露膏。她的脸色瞬间变成青色――这不是顾弈外出做生意时常带的药膏吗?这种样式只有他才能找得到。 顾弈有来探望过她们?真是难以想像不轻易近人的顾弈会那么有心来探望两人,还特地给了这一罐东西她们。 夏如茵咬着牙,微微蹙了蹙眉――她所了解的顾弈是不会平白无故送东西给别人的人,他是看上了白雪吗? 不可以! 顾弈是,顾弈是……总之,顾弈不可以喜欢其他人! 郎才女貌的一对 - 雀盲 - 巫小卡 江南南临古城最近有一则轰动各界的新闻,就是南临码头那一场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线索的轮船爆炸案。 警察封锁了码头整整十天,从现场到最近在那里出现过的人进行轮番盘问,却没有一丝头绪。本来并不是那么无处着手的案件,只因为现场残骸大多数随着江水流走,打捞到的证据也多为无用,非但不知道是有预谋还是轮船故障,就连除了船长外还有没有其它人丧命也难追查下去。 这件无头悬案追查了一段时间就渐渐被放到一边,直到如今也没有破解。唯一知道的是,这场爆炸案绝对是当时最震惊南临群众的一则事故。 清心斋的庭院里,桃花开得灿烂。缀着薜荔藤萝白芷的假山堆砌得宜,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天下着雨,林梦溪带着一箱古董过来了。何大成在宅门口接过林梦溪带来的箱子,见林梦溪的身上已经被淋湿,连忙请林梦溪到舒心院去换身衣服。才到走廊就遇上顾美如。顾美如见状把何大成打发走,带林梦溪到冬雪堂换衣服。 “梦溪,你真是,来也不说声,让人去接你就好了。”简素的房内,顾美如从椅子上拾起林梦溪已经换下的衬衫娇嗔道。 林梦溪笑道:“我是来做生意的,怎么好意思劳烦客人家。” “你又见外了是吧?凭我们的交情,你还这么客气。不过我也喜欢你这点。”顾美如把怀里收着林梦溪的湿衣服交给下人,让他去把衣服烘干,直白的开口道。一点也不像那些大家闺秀般扭扭捏捏,语带羞涩。 林梦溪也不见怪,大概两个人在外国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直接,毫不掩饰的对话。他抬手揉了揉顾美如整齐漂亮的卷发,问道:“老太爷身子怎么样了?” “听大娘说还是老样子不见好。你要去见见他吗?” “也好,顺便去看看白露。” 顾美如一听林梦溪提到白露,脸上带着不高兴的表情。也许是林梦溪对一个低贱女人也这么关心让她不高兴,也许是女人的醋意使然,总之她就是不喜欢从林梦溪嘴里听到白露这两个字:“她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老样子。” “怎么,瞧你的样子,她惹你生气了?”林梦溪勾了勾她鼻子,揶揄地问道。 顾美如从鼻子哼出声,高傲道:“她还没那本事。我们不说她了,走,我带你去找老太爷。”说着拉起林梦溪的手臂就往外走。 清心斋中李兰刚端着药碗从顾老太爷房里出来就看到往这边来的顾美如和林梦溪。这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大娘,我带梦溪来看老太爷。” “爹他喝了药,刚睡下。晚些时间再过来看他吧。”李兰微笑道。 林梦溪朝顾老太爷的房间望了一眼,一脸盈盈笑意:“嗯。老太爷的病怎么样了?” 李兰叹了叹气,不容乐观的苦着脸说:“老.毛病总是不见好,这年纪也大了,恐怕……”说到这里,李兰变成一脸阴沉。 “大夫人,你别太悲观,老太爷这病我会想办法。西方的医学比中国要发达,一定会有药能彻底根治老太爷的顽疾。我已经和他说过,他也觉得可行。”林梦溪安慰道。 李兰换了一脸笑容,已经不在这话题上纠结:“那就拜托你了,林老板。我们走吧,免得吵着爹他。” 林梦溪点头,跟着李兰和顾美如出去。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回头望了房间一眼――恐怕会死还是恐怕熬不过入夏?无论哪一个,都是离死期不远了吗? 白雪的脸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端着一盆热水跟着白露往潇云轩走去,离儿跟白露说起前段时间轰动南临的那场爆炸案,不忘总结了在顾家下人圈里议论出来的结果:“白露姐,这外面实在太乱了,坐个船都会爆炸,你说这世道哪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白露听着离儿絮絮叨叨的话,心里记挂着今天是白雪拆纱布的日子,随口应道:“还不知道事情真相,听来的消息哪准。好了,快些走,医生应该开始在拆纱布了。” 离儿应了一声,脚步加快。 白雪的房间内,穿着白大褂,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医生坐到掀白雪床边,身旁置着一个药箱,手上正轻缓小心的拆下白雪脸上的纱布。 白露带着离儿悄悄地进屋,离儿在医生置药箱旁放下那盆热水,等着医生的吩咐。白露站到一旁,心里既着急又提心吊胆。 一层一层纱布的掉落,看得白露是心惊肉跳的,白雪本人自然也是非常紧张。几个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最后一层纱布的掉落。 闭着眼睛的白雪感觉到医生的手和纱布一层层掉落,脸上的厚重感变得越来越薄,终于有微微的风拂在脸上的感觉,她慢慢张开眼睛。 一旁的白露控制着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离儿则一脸震惊。只看医生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吩咐还没回神过来的离儿:“用热水帮她敷一敷。七少奶奶,白雪小姐这段时间要忌吃些东西,你跟我过来,我写给你。” 白露欲言又止的跟着收拾好东西,提上药箱的医生出去,离儿扭干毛巾,小心翼翼地给白雪敷脸。白雪突然捉住离儿的手,霍然道:“离儿,给我镜子。” 离儿有些为难任白雪捉着自己,不知道该不该贸然的给白雪一面镜子。离儿脑袋灵活的转了一圈,想着先拖到白露过来再说:“雪小姐,先敷好脸再说,你也不用急这一时。” 出了门,医生交待了白露白雪要忌吃哪些东西后,叹了口气,说:“七少奶奶,白雪小姐这段时间情绪波动一定会很大,不要做些或说些刺激她的事,尽量多关心关心她。过了抗争期,她就会慢慢接受事实了。” 白露紧紧的蹙着眉头,带着淤青的秀丽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医生,她的脸真的没办法了吗?” “西方有种植皮手术倒是可以一试,只是国内暂时还没有这个技术和设施,也没有办法。幸好也只是左脸比较严重,其它地方都没什么问题。唉,七少奶奶,我也就能做到这里,剩下就交给你了。” 白露挽起零星笑意,脸色苍白得不像是活人:“哪儿的话,劳烦医生你这么久了,我该谢谢你才对。你要回去了,我送送你。” 廊外阴雨连绵,似乎没有停的念头。天空一天都是黑沉沉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昼还是夜晚。花木被过足的雨水灌溉,反而显出颓废的样貌来。 送走医生,正巧看到顾美如和林梦溪两个人并肩走来潇云轩。看到顾美如挽着林梦溪的手臂那一刻,白露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的往心脏扎了一下,刺刺得疼痛起来。 老远就看到一脸苍白的白露,林梦溪走近后关心道:“白露,白雪怎么样了?” 顾美如瞪着白露,目露凶光。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要跟林梦溪靠得太近,他是她的人。 白露攥紧了手心,刻意与林梦溪保持了一些距离,缓缓回答他:“她现在刚拆纱布,可能情绪还不稳定。” “我听说了,她的脸怎么样了?”林梦溪又走近了一步,让白露不自觉又后退了一步。顾美如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林梦溪,林梦溪却不在意的推开了顾美如的手。 顾美如的脸瞬间铁青了颜色。他竟然推开她,当着白露的面推开她! 白露疲倦到极点,拖着低低的声线,眼睛忧愁的看着他。那一潭汪汪清水映照出林梦溪的面庞,让林梦溪的内心猛然一震。她淡淡的问:“你要看看吗?” 不该被看到的一幕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毫不犹豫的点头,顾美如忍不住出声说:“梦溪,你不是还有生意要跟二哥谈吗?我们走吧,不要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林梦溪径自要跟着白露去看白雪,对顾美如的话置于次要:“没关系,货先让何管家交给德生验收。你要觉得浪费时间就先自己一个人去。” 这种哄小孩子的话顾美如哪里听得进去,正还要说下去,林梦溪已经抛下自己,让白露带着他去看白雪。 他一边和白露并肩走着,一边不停的低头温柔的劝慰白露,好像一副心肝宝贝儿受到伤害而心疼不已模样。顾美如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个人,心里猛然腾升起一股恨意――他居然为了看那个什么白雪而抛下她!他对人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竟然如此关心这个才刚嫁进来的白露。哼,开什么玩笑,她顾美如看中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 离儿为白雪敷完脸,白雪就要下床去拿镜子。离儿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拦住她不是,不拦住她也不是。 白雪脚刚沾地,白露就带着林梦溪进来了。离儿松了口气,像看到救星一样走过去,附到白露耳边说:“雪小姐要镜子。” “唉,你去拿给她。”白露极轻的叹了一口气,让离儿去拿镜子。离儿犹豫地望了望白雪又望了望白露,迟疑着:“可是……” “早晚都会知道,又何必隐瞒。” 离儿应声,到梳妆台上去拿镜子。林梦溪看到白雪此时的脸,也不禁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容置信。 被林梦溪这样异样的目光看着,白雪心里慌了起来――难道,难道,她,她真的毁容了,真的毁了容? 离儿手上的镜子还没递到白雪面前,白雪就一把抢了过来照在脸上――那个镜子里的是谁?左边整张脸上那细细碎碎的伤疤是什么东西?这是她自己吗? 这不是她! 白雪失控地摔下镜子,蹿到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连眼睛都不露出来。镜子摔碎成片,离儿哎呀一声,赶忙去收拾,免得扎伤人。 白露一见白雪这样子,心里就非常的难受,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来。她还要装坚强似的去安慰白雪:“雪,这只是暂时的,姐一定想办法把你的脸弄回原来的样子。”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白雪隔着被子,发出含糊不清却激动的话语,肯定在狠狠地哭泣了。 林梦溪暗自握紧了拳头,目光陡然闪过一丝残忍。他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拍拍白露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引导:“别伤心了,已成事实,再哭也无济于事。白雪会变成这样,归根到底也是你们没学会自我保护的错。” “自我保护?”白露喃着这四个字,就听到白雪发疯般的吼叫声:“你们走,都走!你们快走!离开我的房间!我不想见到你们!”随后看到她扯着被子,随手抄起附近能够到的东西砸向三人。 没有办法,三个人只好退出房间让白雪一个人静一静。离儿拿收拾好的镜子碎片去处理掉,白露呆呆地看着白雪的房门,心里就没有安心过。 林梦溪抱住白露的肩,让她暂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的说话:“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白雪的事不是你的错。” 这会儿胡若水,宋思思还加上夏如茵三个人各自怀着各自的目的来看白雪。前面自然来看好戏,后者是出于关心。 没想到就看到了白露靠着林梦溪哭,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这一幕。 唱反调的二人 - 雀盲 - 巫小卡 夏如茵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这种事被她看到了还好办,竟然被胡若水和宋思思看到了,那就没办法补救了。就算两个人没什么,被胡右水和宋思思一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白露一惊,急忙从林梦溪肩膀上移开,退后两步与林梦溪保持距离。可是这样的动作在胡若水和宋思思看来,无非就是心里有鬼。 与白露的慌张相反,林梦溪很镇定,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转身朝三个人打招呼:“三夫人,八夫人,九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胡若水又那阴阳怪气的噗笑声:“林老板,我们要是不来,就不知道你跟我们家七媳关系这么……”她故意打住往下说的话,意味深长地瞟了白露一眼。 林梦溪谦和的继续面带笑意,丝毫不因为胡若水这有意无意的话语而有一丝丝动摇:“三夫人,瞧你这话,你们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自家人。再说,白露就像我那早死的妹妹一样,看着挺让人心疼的,不自觉想多帮帮她。让你们误会倒是我的错了。” 宋思思对这个林梦溪也挺有好感。大概两人年纪相仿,隔阂不多,又没什么仇怨,自然看得顺眼:“林老板,用不着解释那么多,有的人就是喜欢无风起浪,唯恐天下不乱。” 宋思思与胡若水唱反调反而让夏如茵松口气。胡若水也不甘示弱就着这话题继续与宋思思抬杠:“这都六只眼睛看到的事,怎么叫无风起浪?解释多,就是掩饰了。” 两个人继续你来我往下去就会没完没了,夏如茵好心劝说:“三姐,九妹,你们别说了。我们不是要来看看白雪么?别忘了正事。” 胡若水睨了一眼夏如茵,一脸的居高临下:“哎呀,我忘记了。八妹跟七媳原来都是一样从底下爬上来的人,真是不好意思了,八妹。让你想起往事了吧?” 宋思思就是喜欢跟胡若水唱反调,她很友好的挽过夏如茵的手,朝胡若水反驳道:“三姐,你这话听着让人寒心哪,八姐嫁过来顾家后哪点做得不好了?总比一些人只会动嘴嚼舌头强多了。八姐,我们哪,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说什么?”胡若水动气,喝了一句。 林梦溪和白露反倒像个局外人了。林梦溪正打算劝三个人消停会儿,白露突然用很不客气的语调说道:“三娘,八娘,九娘,白雪现在不想见人,你们都回去吧,谢谢你们对白雪的关心了。离儿,送客。” 刚回来的离儿就被白露叫住去送客,正搞不清楚状况就听到胡若水阴阴的笑着说:“不必送了。现在我也没心情看白雪,唉,好好的一张脸,看情况是毁了。” 白露闻言,心里又纠成一团,却不打算再理会他们。林梦溪知道她心里乱,只好让她自己一个人先待着:“那好。八夫人,九夫人,我们就先回去,让白雪好好静养。” 温顺的白露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大概白雪的情况真的很糟。夏如茵也赞同的点点头,对宋思思说:“九妹,听说林老板上次出差掏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意,我们请林老板给我们饱饱眼福,如何?” “喔?什么有趣的玩意?”宋思思明显很感兴趣。 林梦溪笑道:“刚好今天有带过来。请两位夫人移步到绿莺堂,我们去找德生。” 有了吸引注意力的方向,宋思思果断不理会白露,跟着夏如茵和林梦溪出了潇云轩去绿莺堂。 白露拭去犹自留在脸上干的泪痕,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离儿看着白露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她强自笑了笑,安慰白露:“白露姐,雪小姐一定会振作起来的,你就别伤心了。” 白露眼神空洞地望向院子外的细雨庭景,像是陷入了极深的思绪中,对离儿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离儿不知道白露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此时的白露有些陌生,不似平时的她。 索命而来的鬼魂 - 雀盲 - 巫小卡 窗外雨势有增无减,让人看着也觉得病怏怏的提不起劲来。屋外那一池清泉潺潺和着雨声流动,缓和了烦郁的心情。 清幽的环境也入不到苏喜儿的眼里。她在堂上来回走着,又急又惧。她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眼睛没有焦距的转来转去,用牙咬着的唇破了一点皮,渗出血丝来。 顾玉海从堂外急匆匆的合伞进来,神色严谨。伞上的水沿着伞翼流到平滑的地板上,像小蛇一样蜿蜒。 瞧见顾玉海回来,苏喜儿像是松了口气般上前捉住刚放下伞的顾玉海,左看看右瞧瞧,确定顾玉海没少块肉,才苦着脸说:“玉海,玉海,吓死娘了。” “听五娘说你这阵子都茶饭不思,发生什么事了?”顾玉海一看苏喜儿憔悴的脸色,关切地询问道。他跟着顾弈整天在外忙家族生意,也没多少时间陪在苏喜儿身边,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愧疚。 苏喜儿像回想到什么似的,紧紧揪住顾玉海的衣袖,脸白得吓人。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一张一合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靥住了,她的嘴抽动着,好半天吐出几个字来:“青……青鹊……她,她……” 像是回忆到她所经历的恐怖事件,苏喜儿的手不停地抖动着,揪紧了顾玉海,紧得快要撕破他的衣袖。那神色都像要陷入癫狂状态。 顾玉海伸出手握紧苏喜儿的手,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母亲胆小也是顾家出了名的,可是他还没见过她怕成这个样子。可能一连见过两个死人让她心里不安吧,他特别心疼的轻声哄道:“娘,青鹊已经埋了,你什么都不用怕。” 苏喜儿陡然推开顾玉海,失控得手忙脚乱地躲进屋子里的方形百花木桌底下,捉着桌脚,颤抖着身子,拼命的摇着头:“青鹊,青鹊……她,她在,在这里!” 顾玉海迷茫的左右看了四周,除了外面的大雨和泉水流淌声外,没有任何异常,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他上前蹲下身,告诉苏喜儿:“娘,这里没有任何人。” “玉海,娘害怕。娘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青鹊要来杀娘。”苏喜儿一边发抖一边哭诉着,“她举着刀子逼近我,她好可怕。” “娘……那只是梦。”顾玉海为难起来,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过来看她,她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海,玉海,不是梦……”苏喜儿神经兮兮地扯着顾玉海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双眼炯炯地盯着顾玉海,一字一顾道:“我看见了!青鹊就在冷香院,每晚都会在顾家飘来飘去。青鹊的鬼魂,青鹊的鬼魂要来索命,她要索顾家全部人的命!” 顾玉海被苏喜儿越说越凄厉的声音吓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苏喜儿的样子实在让他非常担心――这样子,是中邪吗? 陈月娥拎着一篮子点心,打着伞过来幽泉居。一进门就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玉海,喜儿,你们在做什么?” 和苏喜儿交好又了解苏喜儿的五姨太来了。 顾玉海转头起身,向陈月娥打了声招呼后说:“娘她说见到青鹊了,可是青鹊她……” 陈月娥心里一凛,喃喃着:“喜儿也看到了?” 顾玉海耳朵尖,听到陈月娥的嘀咕,问:“五娘,你难道?” 陈月娥连忙摆手,把一篮子点心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拉苏喜儿:“喜儿,你快出来,要真是青鹊的鬼魂,你也不用怕,你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苏喜儿像捉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陈月娥,“月娥,你终于来了。那个青鹊一直在这边徘徊,我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就怕……” 陈月娥轻轻拍拍苏喜儿的肩膀,对顾玉海说:“这两天很多下人都说看到了青鹊的鬼魂从冷香院那里出来游荡,闹得人心慌慌的。” 顾玉海疑惑:“怎么回事?” 爱情的力量 - 雀盲 - 巫小卡 “哪里知道怎么回事,”陈月娥扶苏喜儿坐下,拆开篮子,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继续说道:“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得请道士来驱驱邪了。” “五娘,你也相信有鬼?”这个应该怎么说?时代开始迈向科学发展,鬼怪之类的,应该不存在的才对。 陈月娥坐了下来,指着点心对苏喜儿说:“来,特意做了些岭南糕点让你尝尝,趁热吃吧。”听到顾玉海的疑问,她想也没想的接口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你娘都吓成这样了,你也该想想办法才是。” 顾玉海沉默了。让他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对了,可以问问顾弈!他弟弟跟他这个没主见的人不一样,顾弈一定有办法。 自从李兰对秦安安说了那些话后,秦安安都没找过白露麻烦,这倒让白露过了几天好日子。只是对于她来说,这日子依然是不好过,看看白雪这样子,她心里哪能好过? 顾弈给的那罐珍珠玉露膏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只知道白雪整天躲在房间里,也不见人。白露握着手腕上那只绿鸳鸯,站在廊檐下,盯着潇云轩白雪住的那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脚步声靠近。一股压迫的气息扑面而来,离得越近就感到呼吸困难。白露被气息强硬地拽回现实,看到顾弈不缓不慢的从远处走来。 她目光充满疑问,这顾家五少怎么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 顾弈走近白露,站到她面前。他不说话,目光炯炯有神的直视着她,一股战栗就从她脚底腾升直窜到头顶。那微勾的薄唇浅抿,若不是知道他没有表情的就是这个样子,白露都要误会成他在用那种诱惑人的表情来诱惑她。 “五哥,你怎么来这边了?”出于礼貌,白露首先开口。 顾弈看到白露的脸时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然后指了指潇云轩,说:“探望。” 白露张了张嘴,并未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只是微笑着:“你真有心。可是雪她现在……” 顾弈没有听白露说话,只是自顾自走去潇云轩。白露心里一急,跟着追上去――这顾家五少真是特立独行,人家都没把话说完,他就……他难道就听不出来她言下之意是白雪不见人? 然而让白露稀奇的是,白雪居然让顾弈进门了!托顾弈的福,白露也能再次踏进白雪的房间。白雪仍旧用被子裹着自己,缩在床角上,盯着进门来的两人。 “脸,没事?”顾弈说话永远都是这么简单明了。 白雪藏在被子里,什么表情也看不到。露出来的两只眼睛还是把她出卖了――明明就是一副含情脉脉不得语,恋爱中的样子。 白露毕竟从小看着白雪长大,她的想法逃不过白露的眼睛。白露不明白的是,白雪为什么会对这一个人存在那样的感情? “脸,看看。”顾弈不为所动地冷淡说道。 白雪终于崩溃的哭出声音:“不要!我的脸,我的脸毁了,不能让你看,绝对,你绝对会嫌弃!” 顾弈犀利的眼神一转――她的脸毁不毁好像跟他嫌弃不嫌弃没多大关系,不过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也说不定有什么关系:“不嫌弃。” 白露闻言一征,他刚才说了什么?这样子不是说明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意思么?什么时候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顾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让白雪缴械投降。只见白雪慢慢的拉开被子,露出那张满是细碎伤疤的脸,用又期待又害怕的眼询问他:“这样你也不嫌弃?” 还真是伤得严重,没想到他的七娘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顾弈六情不动,依旧是那种淡漠冰冷的话语:“不嫌弃。” 老太爷病危 - 雀盲 - 巫小卡 入春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暴风雨。天空黑压压一片分不清白夜,低沉的乌云快速地在阴暗的空中穿梭,闪电撕开暗沉的天幕,击向预知不到的方向。响雷轰隆,似在为看到的人间不平事呐喊,此起彼伏。狂风伴着大雨打压地面的一切,又像在残忍地剥削。 李兰身后跟着两个端东西的丫鬟,神色匆忙得往清心斋赶。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打落,吓得靠廊外走着的丫鬟手一松,把端着的一盆毛巾摔到地上。 李兰回身啧了一声,嗔道:“笨手笨脚碍事。去,把七少奶奶叫到清心斋来。”脚步却没有停下一刻。 那丫鬟唯唯诺诺的应声,把手巾拾起匆忙去找白露。粗质的薄袄衣被吹进来的雨水沾湿也顾不得去处理一下。 顾老太爷的病情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恶化起来,医生也束手无策。现下到了紧要关头,正是弥留之际,大家都以为老太爷肯定撑不过今晚,都聚到清心斋去听遗言。 可是出乎意料,老太爷似乎又恢复了精神,把大家都打发走,只留下李兰一个人。也不知道跟李兰会说些什么,大家各怀各心思的散去。 交待完事情,老太爷又重重地吐了一地血,吓得李兰赶紧出来准备药和热水毛巾。 这边厢的白露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思绪一片阴霾,忧心忡忡极了。她不是为顾老太爷的身子状况忧心,当然说不忧心也稍显冷血,但比起这个,她更加在意白雪最近的表现。 自从顾弈让白雪振作起来后,白雪几乎每天都粘着他,跟着他到处走。虽然他本人没说什么,但也不见得是希望这样下去。 说到底也只是白露心里的想法而已。 顾美凤和顾美依也跟白雪玩得很好,其实这样不正代表白雪渐渐融这个大家庭了吗?她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呢? 可是白雪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总是冷言冷语,对待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好像她真的成了一个千金小姐般,动不动就会责骂他人,稍微不顺她意,她就把人家的东西都给砸了摔了毁了。 她怕这样下去,白雪会积怨极深,惹祸上身。 白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离儿从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桃红色的针织披肩,劝道:“白露姐,门外风大雨大,不要着凉了,快些进屋吧。” 白露裹紧披肩,摇了摇头,却猛然记起那罐珍珠玉露膏。对了,她之前也想过,顾弈平白无故的给她这东西的用意是什么。原来以为他是好心,可现在看来,又岂此是好心?如果按推理,这一切发生得也太巧合了些,就像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想到这里,白露就觉得脑袋好乱,理不清思绪。 离儿瞧着白露难看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白露姐,要不我给你炖些补汤,你最近都没怎么吃好睡好。” “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丫鬟撑着雨伞,冒着倾盆大雨过了小拱桥,进到星月轩的院子里。 远远就看到白露站到门边,丫鬟顾不得身上已经被大雨打湿,很快就到了星月轩的院子,迈近白露的屋子。 “叶子?”一边的离儿疑惑出声,看样子跟往这里来的丫鬟认识。 遗言 - 雀盲 - 巫小卡 那个被离儿称为叶子的小姑娘终于进到屋子里合上伞。她的身上大半被淋湿,衣角和额头两边还有发尾都在滴水。 “七少奶奶,”叶子清脆的嗓音叫唤着:“大太太请您到清心斋去一趟。” 白露打量了一眼这个叫叶子的小姑娘,友好的伸手替叶子把额前被沾湿的乱发顺好,说:“我知道了。离儿,你带着她去换身衣服吧,着凉了可不好。” 离儿打算劝白露不要这样做,叶子就『腾』地一声跪到地上,把两人吓了一跳。她忙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拒绝白露的好意:“七少奶奶,别!婢子身子骨硬朗,这些事不劳您费心了。您赶快动身去清心斋吧,不然大太太又该责怪婢子了。” 顾家规矩有一条就是主仆要划清界线,不可越位。白露原以为只是主仆不能同桌吃饭,不能直呼其名,没想到连起码的关心也不能有。 “嗯,好。”无奈之下,白露也不好勉强她,只好顺着她意思。叶子又撑开伞,护住白露出门。离儿也跟着拿了伞,撑到白露的左边。 等白露到了清心斋,李兰就一脸愁容的从老太爷屋子里出来。见到白露,是了口气,拉住白露的手就像相熟了很久似的说:“七媳,你终于来了。爹病得迷迷糊糊还老念叨着找你过来,你……去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白露点头,松开李兰的手就进屋去。李兰眼见白露进去了,强自振作起来,对叶子说:“把在家的人都叫到久华居来,我有话要说。” 叶子还没喘口气,又忙着去找人。离儿则一脸的小心翼翼――大太太是个她不太敢直视的人。比起其它太太,虽然大太太没什么小毛病,还很公私分明,可是这才是让她惶恐的地方。 一个大家族之中的女人,在众多太太争宠的时候,她却不为所动,而且还能站得这么稳,连丈夫都不敢有半分不敬,她该是多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而这么厉害的人,才正是最让人恐惧的存在。 “你是七媳的新丫鬟?”李兰打量了离儿一番,以最体现上下主仆关系的语气问道。 离儿低头,毕恭毕敬的回答:“是的,大太太。” “……但愿你不要像月燕那样。”李兰说了一句离儿似懂非懂的话,就步伐沉重的迈开走了。留下的离儿怎么也捉摸不透大太太李兰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进了屋,一阵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光线黯淡的四周看不清楚结构,只有一盏摇曳火光的白蜡烛端在一张木制的简朴方桌上,方桌上还放着一个乘着药渣的瓷碗。 顾老太爷就躺在黯淡屋里角落的一张矿床上,盖着厚厚的三层被子,花白胡子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床头放着那支龙头拐杖借着烛光,折射出柔和而精致的光晕。 顾老太爷眼睛微眯着,看清楚往他床边走近的白露,颤抖着想伸出手叫她。可是没有丝毫力气的他只能把手艰难地抬出,却伸不出去了。 白露坐到床阶摆放的那张矮靠椅上,见顾老太爷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她把脸凑近顾老太爷身边,轻声地问:“老太爷,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老太爷艰难的吐出几个极轻极轻的字音来:“代我,代我……照看顾家。绝对不,绝对不能……咳咳,让顾家的基业毁于,毁于一旦。” 虽然声音细小嘶哑,但白露还是听清楚了。她不过一个刚进门的小女人,有什么本事照看顾家呢:“老太爷,我……我不行,家业有五哥和二哥看着,你就放心吧。” 老太爷居然激动起来:“不可以,不可以!咳咳……”这阵咳嗽又引起一连串的不良反应,吐了一口血出来。白露一惊,忙去拍着顾老太爷的身子:“您别激动,我听您的。” 顾老太爷听到白露的保证才稍微平静下来,他继续用颤抖而模糊沙哑粗糙的声音说:“代我用心,用心看,谁适合继承顾家,然后……然后把绿鸳鸯交给他。” “嗯,好。您还有什么吩咐?” “七孙媳,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不会辜负我。还有,顾城的事,对不起。” 顾老太爷竟然跟她这个晚辈道歉,让她非常受宠若惊。看到他这个样子,白露心里难过得眼眶湿润:“嗯,我没放心上。老太爷,谢谢您。”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他,你也要好好过,好好过……”顾老太爷喃着喃着,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没有了声音。 白露一惊,明白怎么回事之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悲痛得落了下来。 暂代当家 - 雀盲 - 巫小卡 轰隆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顾家人都陷入无比的悲痛中。顾老太爷过世了,大家都聚到久华居中,等待李兰交待老太爷对她说的话。 白露由离儿搀着坐到李兰身边,众人都奇怪着以白露的身份,怎么可以跟李兰平起平坐?见大家都到齐了,李兰犹自抹去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老太爷去世了,后事就从下半夜开始张罗,大家节哀顺变。” “姐姐,难道老太爷没对你说什么么?”胡若水一点也不悲痛,她早就盼那老爷子死了。因为她没给顾家生个带把的男孙就一直看她不顺眼,现在他死了,老实说她还真有些高兴。不过,当然不能表露出来,她故作伤感的皱着眉头问。 “是啊,大姐,老太爷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顾家继承人的事?”秦安安也跟着问道。看来白露坐到李兰身旁,秦安安心里是很期盼的――这不就是说明了她家顾城才是顾家的继承人了? 顾辉对了这几位姨太从来都是不管的。如今老爷子才刚去世,还尸骨未寒,她们竟然已经开始关心继承人的事情了,让他寒心的同时也让他自责。要不是他这么不济,又何须老爷子一把老骨头了还硬撑着顾家。 现在虽然他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特别是顾德生和顾弈也能帮着家里的生意,可到底他们管的也只是九牛一毛,要想接手全部家业,还得再过个十年。 说顾家是名门望族是有依据的。祖上本来就是王亲贵族,每一辈积累下来的财产都富可敌国,到这一代来,什么生意行业顾家都占一席之地,特别是顾家收集出卖的古董字画,更是名满天下。 李兰咳了几声,表示自己接下来的话非常郑重:“老太爷说了,以后这个家的……”李兰看了还在低着头,啜泣的白露一眼,接着说:“暂时由七媳代为当家。” 此话一出,全部人霍地看向白露,就连白露自己也很吃惊,眼泪都顿在眼眶里,不知该退还是该落。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七媳会暂代当家,如果有谁能确实担当得好当家之位,七媳便会让出。所以大家无需再猜疑了,都散去准备后事吧。” 秦安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下子就打定主意了――这白露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儿媳,她掌权不就是相当于顾城掌权么?虽然顾城到现在也没找到,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以后要对这儿媳好一些了。 胡若水咬牙狠狠地拉扯着手上的丝绢。这顾老头子也偏心得厉害了些,不止把绿鸳鸯给了下贱女人,居然死了还要护着她,让她做当家人。哼,她胡若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以前是羞辱羞辱她,这以后,她会好好跟白露算算帐。 当着李兰顾辉的面,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真或假的面带悲伤,陆续回去准备置办顾老太爷的丧事。 人都走光了,白露才想起来要问李兰:“大娘,我怎么可以当这个当家?还是您在骗大家……” 李兰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离儿,牵过白露的手,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绿鸳鸯,语重心长的说:“七媳啊,你可不要辜负爹的期望。好好做事,大娘给你当靠山。” 白露看着李兰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小人,像被慑住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李兰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当家她想当自然最好,不想当也得当。她再要说什么就显得她愚笨了。 好心还是不安好心 - 雀盲 - 巫小卡 震惊南临的爆炸案还没淡出人们的关注,就又有一条新闻出来了――顾家当家去世这个消息一出,所有跟顾家有往来关系的人,或远或近都赶去顾家吊唁。 顾家里外都挂满白布,从里面就能听到悲怆的哭喊声。南临街的群众都亲眼目睹,顾老太爷的棺材从顾家大宅出来,后面跟着好长一排穿戴着白衣白帽的顾家人。 毕竟是大家族,能一次性见到顾家全部的人聚在一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这一次能亲眼看到,也是大家茶余饭后能聊的话题。 等顾老太爷的棺材入土,忙碌了一整天的顾家人终于松了口气。客人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陆续离开。 这天也很奇怪,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就在今天放晴了。披麻戴孝的白露在顾老太爷的灵堂放下牌位,感叹着可能是顾老太爷在天有灵,才让今天的天气变晴朗。 有人从后面喊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秦安安迈进灵堂,用少有的温柔声线:“白露,怎么还不回星月轩?” 白露可能是被秦安安这少有的语气吓到,反射性地退后了两步,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我,我正打算要回去。娘,您有什么吩咐?” “白露啊,老爷子死了之后,为娘才知道这人哪,都有一个限期。指不定哪天就到了这个限期,要后悔的事要做的事都有一大堆还没完成,那岂不是真的死不瞑目?” 白露不明白秦安安对她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只是低着头,不敢打扰她。怕她一个不高兴又对她动粗。 秦安安走近白露身边,伸手抬起白露的脸,满面的柔情似水:“白露,之前为娘是因为顾城的事心情不好才怠慢了你,如今回想也实在后悔莫及。以后为娘会改了这坏脾气,之前的事,你就原谅为娘。看看,这好好的一张脸,我怎么就不懂珍惜呢?” 白露眼神躲闪得不敢和秦安安对视――可能是被秦安安欺负惯了,秦安安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才让白露更加的害怕。这一定是什么不好的前兆。 “怎么?不说话就是不打算原谅为娘?也对,现在你是顾家当家了,有理由有权利不把为娘放眼里,是吧?” “没,没有的事。我从来就就怪过娘您,您的话我记住了。”白露慌忙答道。 “那就好,为娘特地让人做了夜宵,我们回去吃吧,你一定会很喜欢。”秦安安满脸笑意让白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按以往经验,还是跟着她走会比较保险。只是不知道秦安安是好心还是不安好心罢了。 此刻寂静的闲无院厨房中,离儿正和现在服侍秦安安的丫鬟忙着把烧好的竹笋盛入盘子里。经过刚才的闲聊,离儿知道这丫鬟叫小小,也是从李兰的百花堂调过去给秦安安差使的。 虽然名叫小小,但人一点也不小,甚至还有些强壮。年纪跟月燕差不多,话也跟月燕一样不多。只是离儿问一句答一句,或者干脆不答话,让离儿了解到些基本状况后就觉得都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哎!忘拿篮子过来了。小小你帮我盛菜,我去拿篮子,很快就回来。”离儿一拍脑袋瓜儿,兀自说道,把锅铲往小小手上一放就快步出去拿篮子。 小小目送着离儿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直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才把目光朝向盘子里盛了一半的竹笋上。 她放下锅铲,从怀里摸一个小纸包,眼睛再次四处瞟了瞟,确定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后,手极快地抖开纸包,往菜里下了些粉末状的药物。然后把纸包藏回怀里,再握起锅铲把锅里的竹笋一并捞起盛到盘子里。 离儿这时拿着篮子回来,一点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深夜掘坟 - 雀盲 - 巫小卡 回到星月轩,离儿和小小还没回来。秦安安又脾气不好得嚷着:“那两个丫鬟弄几个夜宵要弄多久,还没过来?” 白露劝秦安安稍安匆躁:“娘,或许她们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也不是很饿。” 秦安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微笑着说:“那怎么成?今天都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会儿,怎么能不饿?你就不要为那两个丫鬟说话了。” 离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心想是不是七太太在骂她手脚慢了,跟在她后面拎着篮子的小小经过茅房时就突然对她说道:“离儿,你先过去,我肚子疼。” 离儿还没反应过来小小就箭一样的冲向茅房。离儿嘀咕着这人怎么这样,又思得不能再耽搁时间,也没再多想直直往星月轩奔去。 坐着没等多久,离儿终于提着篮子进来了。秦安安正要开骂,又想到离儿是白露的人,自己这样直接骂她会显得喧宾夺主。 还好自己脑子转得快,换了方向问道:“小小呢?” 离儿一边把篮子里的夜宵端出来放桌子上一边恭敬的回答秦安安:“回七太太的话,小小她半路肚子疼,解决问题去了。” “还真是懒人装事多。得了,回来要她好看。”秦安安嚷嚷着骂道,白露只是听着也不插话。 她惟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现在身份变了,秦安安的态度才会变成这样。若是自己还是以前的白露,她又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上心,更别说会特别让人为自己准备夜宵了。 “七太太别生气,人有三急也是没办法的事。”离儿嘴里抹糖的说道,然后把筷子摆到秦安安和白露面前。 白露拿起筷子正要下箸夹菜,秦安安却像发现了什么端倪似的叫住白露:“慢着!” 白露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长辈还没动筷她怎么就先动了呢?这不找骂吗? 可是秦安安却不是因为这才叫她慢着。秦安安盯着那几个小菜看了很久,才说:“夜食有讲究,先温再冷后热。你先夹这热的炒竹笋,对胃不好。来,先吃这温的豆苗汤。” 南临郊外的墓地,阴冷的风吹起遍天的吊钱,静谧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听得特别清楚。诡异的墓地,漫天的吊钱,还有突兀的脚步声在这深夜里出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脚步声随着一道微弱的烛光晃过,停在一座新坟前。烛光映在坟前的墓碑上,似是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拿着灯笼的人影顿了顿身形,把手中的灯笼放到一边,摸索着抬起手上的铲子往墓上挖土。 除了微弱灯笼上的烛光能照出墓碑的轮廓外,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夜的冷风呼啸,发出仿若呜咽的声音。 那条人影随着掘土的动作而变得吃力,呼吸粗重。而听呼吸声的深重,大概推测出是一个并不是很强壮的男人。 因为是新坟,土质比较稀松,就算是一个不算强壮的男人挖掘起来也毫不费力。不大一会儿,那男人似乎挖到硬东西,顿住了手。 他丢下铲子,拎起灯笼照了照,然后放下,蹲下身动手去把一些碎土扒开。碰到那个硬物之后,用手指敲了敲,木质棺木特有的声音回荡出来,在寂静的暗夜里透出诡异的气息。 他似乎是笑了笑,顺手拿起铲子站了起来,用尽力气得狠狠砸向那棺木。 棺木发出破裂的声音,一声声在阴风阵阵的墓地里回荡,像在嚎哭。 深夜,墓地,神秘男人,掘坟。到底是谁,在掘谁的坟? 鬼追 - 雀盲 - 巫小卡 顾老太爷下葬的这一天深夜,冷香院中阴风阵阵,吹得人心惶惶。前不久才死了两个人,又有青鹊鬼魂在冷香院飘的传言,现下老太爷也这样忽然就病危死了,一件件事像诡异的谜团笼罩在这偌大的顾宅之中,让人心里憋得慌。 小小找借口上茅房之后就没再去星月轩。她也不是怕秦安安这坏脾气的女人会刁难她,而是有恃无恐――只要说是大太太有事要自己去办,秦安安决计不会说什么。 她心里想着得赶快回简明居,免得碰上传言中青鹊的鬼魂让自己吓破胆。于是脚步加快,从碧河轩的那纱窗水阁匆忙赶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小小才从上次埋青鹊月燕的庭院走过,就一阵阴风扫过,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睛就蓦然看见一团白色的像人影一样的东西从眼前不远的假山穿过,直直朝她而来。 “啊!”小小顿时骇破了胆,大叫一声,哪里还来得及细想什么,当然是死了命的拔腿就跑。 可是那白影片似乎没打算放过她,幽幽的从后面追着她,步步紧逼。小小一路逃着,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选择路线,只是沿着长廊路标不停的奔跑。 她没有勇气回头望向后面,怕一回头就撞上青鹊恐怖的脸。大气喘喘的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小小没力气再跑了,蹲下身扶着搁起的一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周围寂静无声,连风声都听不到。小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后看,那团白影不知道什么已经不见了。她终于安心下来站起身,却猛然发现她身处在无人问津的冷香院中,她刚才扶着的地方竟然是那口古井的井沿上。 心里的不安又开始涌动,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到头顶。她努力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没关系,那白影没在,青鹊的鬼魂也没在,现在从这里离开,不会有事的。 她强作镇定,迈开一只脚正打算从这里离开。突然,一股劲风从后面呼啸而过,小小还来不及确认发生什么事,背后被一双手狠狠一推,整个人就一头栽向古井里,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翠梅居夏茹茵房里传出细微的说话声。夜深人静,就算是细微的说话声,也能明显听出在说些什么。 “别走。”夏茹茵一手抱着一件里衣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一手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高大男人。 高大男人回头,冷眼瞄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自重。” “难道,八娘真的不可以么?顾弈?”夏茹茵垂下眼眸,裹紧包着上身的衣服,却仍是微微颤抖着。她咬着唇,眉目似有万种风情。漂亮成熟的女人魅力在这一刻诠释得淋漓尽致。 顾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你说呢?” “为什么?就因为我比你大,是你的八娘?可是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夏茹茵急促地说道,双手从后面抱紧顾弈。蔽体的衣服滑落,掉在地上。 曼妙的**紧贴顾弈薄薄的白衬衫,从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和呼吸喷在他的背脊上,痒痒地。如果是个正常男人,一定不能拒绝这样的香艳。 是个正常男人也知道,有些女人再美也有不能碰的理由。 顾弈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非常正常且有洁癖的男人。就算夏茹茵这样有魅力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也不会忘了她是他的八娘,他爹的第八个老婆。 不伦之恋 - 雀盲 - 巫小卡 “你知道。”顾弈七情不动,既不急着推开她,也不回应她。 这简单四个字就给夏茹茵的心意打上大大的红叉。她是好不容易趁这老太爷过世,顾辉对她也爱理不理,眼见顾弈和白雪走得越来越近时,担心顾弈就在自已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先下手为强,她已然豁出去,鼓起勇气跟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们可以私奔。或许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们可以偷偷的一起。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她泪眼婆娑的提议着,声情并茂。 顾弈不说话,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拉扒开夏茹茵,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语气沉稳冷淡:“我拒绝。”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给夏茹茵泼了大大一盆冷水。心里其实也想过两种可能,要么他会接受,要么他会拒绝。可是当亲耳听到他说拒绝还是忍不住难受。 “给我一个让我能信服的理由。”夏茹菌抱紧衣服,仍有些不死心。 顾弈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头也不回的从她房里走出去,走到门口,他淡淡而满不在乎的从薄唇里飘出四个字:“心有所属。” 夏茹茵一愣,随即追问道:“谁?是白雪么?” “不是。”搁下两个字,顾弈已经离开.房间。从房内听到顾弈不急不缓的脚步慢慢在走廊上渐行渐消,夏茹茵忽然全身乏力,颓然坐到地上。五指隔着衣服深深陷进胸口的肉里,神色冷冽――不是白雪,还会有谁能入到顾弈眼里? 她原本只是一介采茶女,只因为顾辉看中她的美貌,又帮自己在大茶庄赎了身,她才会嫁到顾家来。刚开始她虽然被其它姨房欺负,但顾辉对她还是十分宠爱,也就以为会这样寂寥的过完一生。怎料―― 她遇到了顾弈。从她嫁进顾家看到顾弈的第一眼,她就芳心暗许。无奈她比他大七岁又是他的八娘。这样的感情为世俗所不齿,所以她只能隐藏自己的心意,与他相处。随着年纪增长,再加上顾辉有了宋思思这新欢,她就按压不住心头的念想。 或明或暗的向顾弈表达过自己的情意,顾弈却是一副冷漠样子。眼见顾弈离她越来越来,她开始着急了,所以今夜才把他叫来,想用自身来赌这个可能。 可是她还是败了,而且败得一塌涂地,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 不伦之恋么,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顾弈也许会考虑她的,对吗?如果仅仅因为这样才使他拒绝她,那么她是不会死心的。 秦安安见白露喝光碗里的豆苗汤,笑着又夹了一箸竹笋到她碗里。白露实在承受不起,小声而恭敬的对她说道:“娘,您别顾着我,您也多吃点儿。” 秦安安应着,一手夹起竹笋往嘴里送。离儿站在角落偷偷地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又不得不强装精神。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七太太秦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舍得回她的鲤花斋。 见秦安安吃得很香,白露也能安心跟着起筷,竹笋刚沾到嘴边,就听到“咣当”一声,坐到白露对面的秦安安脸色发白,手上的碗筷全都摔在地上,瞬间变换出一张扭曲痛苦的脸来。 离儿的困意一下被驱赶,急忙跑到秦安安跟前紧张的问:“七太太,您怎么了?” 白露也被吓到了,连忙起身去探看秦安安的情况。秦安安一把推开离儿,整个人滚到地上去,痛苦的抱着肚子翻腾,还有一句没一句的从喉咙里挤出字语来:“疼,疼,有,有……有毒,菜里,菜里……有毒!” 暴毙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和白露哪见过这等情形,心里顿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好白露惊慌了一阵子,终于暂时镇静下来,喝住手忙脚乱的离儿:“快去找医生,不,快去找大娘,不……”好不容易的镇静又被不知道找谁来处理而立刻慌了起来。 离儿又茫然又害怕,忘记了只有两个人时才能叫白露姐的约定,愣愣地问:“白露姐,到底要找谁?” 秦安安痛苦的呻吟声犹在耳边,尖锐而痛苦的声音刺激耳膜和神经,让人从心底里腾升出化不开的惊心动魄。秦安安像是失心疯般打滚,脚上乱蹬,一只高跟鞋飞到离儿脚边,一只光脚撞上饭桌上,饭桌上的小菜被撞翻,噼里啪啦全都摔碎在地上,一地狼籍。 她双手捉挠着从胸口到肚子,再从肚子到喉咙,皮肤被捉破,露出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她痉.挛着抽搐,鼓起眼珠,面容扭曲的嚎叫,让人害怕。 三更半夜,能找谁?秦安安这种情况真的能坚持到等医生来吗?去叫人,真的不会打扰到别人吗? 白露又着急起来,慌乱中听到有个沉稳而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 回头望向门外传来声音的对象,白露眉头皱了又皱――怎么会是他? 离儿一见是顾弈,也不理会白露了,急忙奔上前,带着哭腔跟顾弈说:“弈少爷,七太太她突然就这样了,要怎么办啊?” 经过星月轩的顾弈听到星月轩有奇怪的叫声传出来,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一进门就看到秦安安在地上痛苦的翻腾打滚,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白露和离儿两个人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顾弈冷静得不像是个人,冷冷的抛出两个字,让白露和离儿都惊慌失色。 “你说什么?砒霜,这怎么可能?”白露已经忘了对丈夫兄长的尊重,征征出口。事实上他的话把她打击得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离儿哭了起来:“不会啊,这菜明明的炒的,怎么会有砒霜。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放这东西。” 顾弈意味深长地看了离儿一眼,就见到秦安安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了。离儿状着胆子上前探视,发现秦安安嘴角淌出血,脸色苍白,纹风不动,像死了一样。 “死了。”顾弈淡漠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响起,既不突兀也不激亢。但听在白露和离儿耳里却打心底里发出寒意。 这么淡然的话,就像是在随口说天气,听不出一点感情。 “啊!”离儿惊叫一声,乱了方寸:“白露姐,怎么办?七太太她,她,她死了!” 白露也第一次面临这种事故――好好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在自己眼前死了,任谁都会慌了手脚,心里发毛。 她一时脚软,踉跄着脚差点跌坐到地上去。顾弈长手一捞,把她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轻轻拍了拍白露的背上,算作安慰。 他漠然道:“把人叫来。” “叫人?弈少爷,这,这……”离儿进退维谷,不知道叫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叫? 白露推开顾弈,不想再因为这样暧昧的姿势被人看见而有所误会,关键她也不想去依赖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 听听他说的话,明明是自己的七娘,又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死了,他居然毫不动容,镇定冷漠得好像在他眼前死的只是一只蚂蚁一样。 这样想的白露又不禁怀疑到,三更半夜,仙林院离星月轩又远,这顾弈又怎么会那么恰时的在这里出现? 难道这一切也是他精心安排的? 白露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忙摇摇头,无力的吩咐离儿:“叫人过来,谁都好。”秦安安对她即使再不好,可仍是她的婆婆,自己婆婆在自己面前死了,白露觉得身心疲惫和难过。 可是难过归难过,她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大概对秦安安,她也没抱过一丝丝相亲友爱的感情。 离儿得到白露的首肯,也不敢耽搁一秒,立即一路小跑出去叫人。 你是我的 - 雀盲 - 巫小卡 只剩下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奇怪起来,再加上秦安安的尸体还在这里,让人心里既不安又无所适从。 “五哥,抱歉。让你费心了。”平静下来的白露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一旁的顾弈拿眼梢瞄了瞄低着头说话的白露。她些许憔悴的脸上犹挂着难看而疲惫的神情,刚消去的伤痕还隐约有些印子。 “害怕吗?” 白露吃惊的盯向语气平淡的顾弈。他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包含着读不懂的各种讯息直直与自己对视。一时心慌的白露连忙又低下头去――跟他对上视线太危险了,好像她心中所想全部都能被他看透,无所遁形。 “我若说不害怕,你也不会信。五哥,这种事,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白露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向他问这样一个问题。大概先入为主的认为顾弈跟这些事情有关,所以才想向顾弈要一个答案,到底他怎么样才肯罢手。 顾弈不由分说地抬手扳过白露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双手再往下移,圈住她整个身体。白露没料到顾弈会忽然捉住自己,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她的反应看在顾弈眼里,他右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下去。 白露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半晌她才震惊的明白过来,想去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紧紧禁锢住她,让她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趁她挣扎张嘴的时候用舌头探进她的唇齿之间,像一条小蛇般灵活的挑.逗,毫不留情的吸取她齿间的芬芳。 “唔……”白露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整个身体瞬间酥酥麻麻的,心口涌起像被点燃了一把火的奇异感觉。但是秦安安的尸体还在这里,离儿也很快会叫人过来,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 顾弈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一阵吃疼,松开白露,后退了一步,唇角渗出血来。 白露抹去他在她嘴边留下的血痕,怒视着他。对他做出这种逾矩的事情感得很反感:“你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是你弟弟的妻子吗?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顾弈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白露,也不说话。被盯着地白露瞬间被他的气场震慑住,好半天才喃喃出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弈似乎没为她咬疼自己而生气,见白露示弱般的开口,他没有任何起伏的说了四个字:“你是我的。” 让白露不得不再次震惊地看向他。他在说什么? 两个人正僵持着,离儿就带人过来了。她很聪明,只带着几个强壮面生的家丁,没惊扰到顾辉和李兰他们。 一进来就急急忙忙的处理秦安安的尸体,也没注意到顾弈和白露之间奇怪的气氛。 家丁俐落的把尸体抬到一张凉席看上,等着吩咐。看这些家丁的样子,似乎在想秦安安,顾家的七姨太为什么会在这里死掉。然而也并不敢再往下多想,放下尸体后就一脸木然,无情的就像一具具木偶。 离儿见收拾好,她问两人:“接下来要怎么办,弈少爷,七少奶奶?” 白露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看来也快天亮了呢。顾弈冷静的一挥手:“久华居。” 得到主人家的吩咐,家丁们立刻动身把尸体抬去久华居。早些完事早些走,免得无辜被牵扯到这些浑水来,落得青鹊,月燕这样的下场。 顾弈跟在家丁后面走,只字未提。 离儿目送顾弈和家丁的身影,仍是心有余悸的问白露:“白露姐,这要怎么办才好?” 白露心下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又被顾弈轻薄,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心头猛然记起些什么,她叫道:“离儿,走。我们也跟过去。” 离儿错愕的反应过来便看见白露已经快步跟着出去了,她不明所以的跟上白露,搞不清楚怎么白露突然就要跟过去。 按理说,顾弈出面处理的话,白露大可以不用跟去,这样也可以避嫌。怎么白露就要趟这浑水? 两个可能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毕竟年轻,思想也比较单纯。就算白露不出面,她也逃不出这嫌疑。秦安安是在白露的星月轩死的,之前她对白露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再加上白露现在是顾家当家,没有人比她更有动机。 天一放亮,久华居就热闹起来了。李兰面色凝重得坐在堂上,看着堂下的两具尸体,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它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各自坐着,瞅都不瞅一眼地下的两具尸体。 还是顾德生先开口:“连七娘都……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用说?一看就知道谁下的手。主仆两人都不放过,真是……”胡若水有意不意的用一种认定白露是凶手的眼神看着她,施施然地说道。 宋思思靠在顾辉她身上撒着娇。顾辉本来想说这么严肃的场合让宋思思别这样,又禁不为住宋思思的软磨硬泡,只好沉默不说话。 死了一个老婆,他并没有感到很悲伤。也对,秦安安那样的脾气,他能忍受到现在也算他厉害了。 “七媳要真是凶手未免也太笨了,哪有人会把人毒死在自己的地方?”宋思思平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跟胡若水抬杠唱反调。 “那你说,她不是凶手,谁是凶手?”站在胡若水后面的顾美如忘记了顾家长辈说话晚辈不能插嘴的规矩忿然道。 夏如茵还陷在昨夜和顾弈谈话的时候中,也没心思去理会这几个人的针锋相对。苏喜儿因为精神状态不佳,为了不刺激她,陈月娥就没把她叫过来。 陈月娥现在也选择不出声。这种事,越少插嘴越能置身事外。看看,连秦安安都死了,这顾家怕是要变天了。 李兰听得烦了,大声喝道:“好了,都别吵。老爷子前脚才刚走,你们就要造反了吗?白露,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一声果然起了作用,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李兰望了望在坐的她旁边,一直一语不发,神情凝重复杂的白露。 白露交缠着十指垂在并拢的大腿上,一身素白的桃花锦绣旗袍衬得她更加娇柔无力。见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她,她不露痕迹的轻叹一口气才开口说:“事情的缘由还是让离儿来说吧,她要比我清楚些。离儿,你把事情经过告诉大家。”最后她朝身后的离儿吩咐道。 离儿点头,稍微站出来一些,深呼吸一口气就把昨夜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大家听着,都各自若有所思。 事件的起因离儿说完了,又退回到白露的身后。李兰沉默了一会儿总结说:“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顾德生追问。 “要么就是离儿下毒,嫁祸给小小;要么就是小小下毒,畏罪自杀。” 离儿一听吓坏了,连忙跑到堂口扑腾的跪下来为自己辩解道:“大太太冤枉啊,借离儿十个胆子,离儿也不敢做这种事。再说,离儿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被发现了可是会没命的啊!” “离儿,你主子没教你规矩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胡若水见这离儿这么着急着辩白就更加认定她心里有鬼。她是白露的人,这样做她没有好处,可是白露有。 离儿畏缩的退回去,生怕她们为了省事就冤枉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羔羊。 李兰着着实实的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是威胁还是为难:“这事因你而起,你就说说要怎么解决吧,白露当家。” 侦探到来 - 雀盲 - 巫小卡 这冷不丁要她作决定也未免强人所难了。即便她从懂事以来都把还债后剩下的零钱买了许多书来看,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迂腐。可是这种事就跟看书多看书少没关系了,读再多的书,也没有哪本书说过当自己身临其境要怎么做啊! 白露憋红着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不说话可不行。 恰巧有下人进来通报说林老板来了,大家才把目光从白露身上暂作离开。 林梦溪进到久华居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变了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七太太她……” 家丑不可外扬,李兰让下人带林梦溪下去:“林老板,不好意思。家里出了事,就请你暂到舒心院歇着。” “大太太你太见外了,我今天是为上次说找私家侦探的事而来。”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出事了。这么大的两具尸体躺在那里,说没事也没人信。 再说,以他林梦溪和顾老太爷的交情,把他排除在外反而才奇怪。 果然在坐的人一听,都压抑不住的骚动起来。顾辉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切切的问:“林老板,是不是找到了?” “对,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林梦溪微笑道,侧过身去。 一个衣着得体夹克西装,戴着画家帽的络腮胡男人走了进来。看外表,倒还挺像那么回事。林梦溪介绍道:“这位是王九先生。” 王九淡淡看了在座的人几眼后,什么话也没说就上前蹲下身去翻看尸体。众人心里都被这人的动作吸引了视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白露也盯着这个叫王九的人看。林梦溪带来的这个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呢? 王九认真查看了两具尸体,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没一会儿站起身来,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问:“谁是当家的?” 白露一听他在问谁是当家就站了起来。可是还没开口,李兰就问:“王先生有什么发现么?” 王九见李兰说话气势都有着当家的模样,也就当李兰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了:“一个中毒,一个溺水。死亡时间也相差不远。能问一下这两位的关系么?” 白露看着李兰与王九在那里交谈,大家也被吸引着目光,只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站着――她本来就应该知道,表面她们遵从着顾老太爷的吩咐,让自己做个傀儡当家,其实实际上还不是她们在一手掌权么?她读那么多书真是白读了。 离儿注意到白露黯淡下去的脸色,知道她又在想些悲观的事情了。再看看这个林老板带来的什么私家侦探,好像是有那么些本事,那么她和白露姐就能洗脱嫌疑了。 似乎了解了所需要的情报,王九点点头,对一旁的林梦溪说:“林老板,我看这事不好处理。这一则顾家是大家庭,二则又不能声张,三则我这边人手不足。” “没关系,我可以帮忙。”林梦溪自告奋勇道。 有了林梦溪的帮忙,当然是最好不过。王九跟李兰交待之后要怎么做,打算回去拿些工具来就准备着手调查。不会看情况的又一个下人像被鬼追一样,冲进门来。那张脸被吓得煞白,还哭丧着:“大太太,大事不好了!” 李兰瞪了那下人一眼,使了使眼色:“没瞧见客人在吗?这么大惊小怪是做什么?” 下人因为着急,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可,可是,大太太,老太爷,老太爷的坟被人挖开了!!” 举手之劳 - 雀盲 - 巫小卡 先是码头爆炸案,接着就是顾家老太爷忽然过世,再来就是有人挖坟。这南临城接二连三的出大事,让人讨论纷纷的同时不禁存在担忧――这南临城要这么乱,谁还敢在这里过活啊! 而且像顾家那么大的一个家族,被人挖了坟,简直就奇耻大辱。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挖江南第一世家的坟? 李兰站在顾老太爷的坟前,看着狼籍一片的坟墓。那棺木七零八落的散开,露出顾老爷子尸首的一边。尸体的腐臭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吸引着苍蝇的停留。 李兰拢紧眉头,一副凝重表情。身旁的白露也强忍着想作吐的冲动,不作声。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李兰冷静地问道之前跑进来通报说顾家坟被掘了的下人。那下人唯唯诺诺地答道:“回大太太的话,是守墓的人发现,之后上门来通报。所以,所以应该是传出去了。” 李兰深吸一口气,看向白露:“当家,这事要怎么处理?” 白露又被问倒。她根本就不想要做这个当家,为什么这些人偏要处处为难她,什么事都让她作主?就因为手腕上的绿鸳鸯,所以她就该被这样对待? 唉,就算这样想也无济于事。白露顿了顿,征询似的开口道:“大娘,一并交给私家侦探处理可好?” 李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钱不必在乎,关键是能解决问题。我们回去吧,让人收拾好这里。再过几天就是头七,爹他该是得回来骂我们了。” 白露低着头,心里觉得不寒而栗。要是没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好,偏生遇到这么些古怪的事情,现在一说起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心里感到害怕也属正常。 “大娘……” 李兰知道白露想说什么:“白露啊,人在高处就得忍受住不被理解的孤独,必要时候应该作出正确的判断。大娘不能太明着帮你,再多也只是在背后推你一把,一切还得靠自己。”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来,白露还能说什么?只好听话的点点头,把心里想辞去当家的想法给枪毙掉。 自从她嫁进顾家就没出过门,想不到如今出门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如此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顾厉宁站在庭院里的一棵榛树前,仰着头,出神地望着挂在高高枝桠上的蜻蜓风筝出神。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小朋友,你在做什么?” 顾厉宁回过头去,一个左脸上有细小伤疤的年轻女子正盯着自己问。他指了指枝桠上的风筝说:“姐姐,我的风筝挂在那里拿不下来了。” 白雪抬头看向顾厉宁指的方位。这小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哪个太太的小儿子吧?不过既然让她看到了,顺手帮个忙也是一件好事。 她左右看了看,从身后的一些盆景里翻出一根细长的竹竿来,走到榛树下伸起竹竿抬头捅风筝缠在树枝上的线。顾厉宁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白雪忙活,盼着这位姐姐能真的把风筝帮他弄下来。 白雪忙活了很久,才捉到点上,用力一拉,风筝就从枝上落下来。顾厉宁跑去接过风筝,甜甜的对着白雪说:“谢谢你,姐姐。” 白雪扔了竹竿,拍干净手。心想这件小事只是举手之劳,正要去摸摸顾厉宁的头,从庭院对面的长廊里就传来好听的男声:“厉宁,风筝拿下来没?” 白雪和顾厉宁同时往回看。顾厉宁拉着白雪的手,大声地回答道:“哥哥,这位姐姐帮我把风筝拿下来了。” 才出神一会儿,顾云洛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白雪猛然记起自己的脸怎么能就这样被人看了取笑,于是连忙遮住转过头去。 可是顾云洛还是看到了,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嘲笑别人缺陷的人:“白小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就是顺手而已。”他好像是六姨太的大儿子吧?难怪她会觉得顾厉宁眼熟,原来是他弟弟。可能因为他去跟其它姨太太打招呼,她时常会在院落之间瞧见他。 顾云洛笑着,拉起顾厉宁的手,问:“有没有好好跟白雪姐道谢?” 顾厉宁点点头,特别骄傲的说:“嗯,我有跟白雪姐道谢。” 母子对话 - 雀盲 - 巫小卡 顾云洛满意地摸摸顾厉宁的头,对白雪说:“白小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转转,顺便让我们表达表达对你的谢意。” 白雪忘了脸的事情,转过头向他确认道:“出去是指出顾家么?” 顾云洛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点点头,好声好气地答道:“嗯,是的。” 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顾弈,让她心里挺难过的。听整天跟在顾弈后面的顾玉海说,他在忙生意。这个时候有认识的人带着自己出去,她就可以去找顾弈了,当然最好不过。 “嗯,我去收拾收拾。”白雪轻快地答道,全然不在意顾云洛和自己才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而且还不知道他是好是坏。总之她一门心思已经都飞到顾弈那里去了。 顾云洛看着她的背影就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美好的女子,一张脸就没了真是可惜。” 顾厉宁欢喜地拿着风筝看来看去,好像听到顾云洛在说些什么,就抬起头问:“哥哥,你说什么了?” 顾云洛笑笑不答话。自从七弟媳嫁进顾家,真的从来没太平过。不是死人就是被人挖坟,希望她们一去能找出些什么线索来。 仙林院的主房里,陈月娥难得的把顾弈叫到了面前。顾弈静静地坐在一角,等着陈月娥开口。两个人隔着三四米远,身边的红木桌上都放着一杯热茶。安静的厅里,连呼吸声都听得特别清楚。 陈月娥见顾弈不打算主动说话,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弈,你就没什么话要跟娘说的吗?” 顾弈摇头。 陈月娥就着着实实地叹了叹气:“娘真不知道怎么教出你这个性来,现下家里的情况你知道了多少?” “全部。”不要以为他在外面奔忙他就不知道家里出的事情,家里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陈月娥心下了然,半晌才又开口:“现在那个侦探在家里到处找线索,为了自保,各自都躲在家里不轻易出门了,你也要小心些。这顾家的当家,其实做不做都无所谓。” 顾弈没说话,拿起杯子抿了两口热茶。锐利的眸子直直瞧着茶里竖起来的茶梗,良久才应话:“无所谓?” “你不觉得吗?大姐家的顾明,二姐家的德生,喜儿家的玉海,六妹家的云洛,七妹家的顾城,都是竞争对手。顾明先不说,玉海他总喜欢跟着你,没有竞争心加上喜儿又是那个样子自然也构不成威胁。但是,顾城如今下落不明,以后会怎么样是个未知数,德生却是你现在的对手,而云洛,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顾弈听着陈月娥的话,摸不清她想要表达什么。是要他去争取这个当家还是不要去混这趟浑水? “我只求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弈,你也不必事事太较真,以免被人眼红,惹祸上身。他们想当就让他们争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顾弈沉吟了一下,说:“我看未必。” 陈月娥不解的望向他,疑惑他何出此言。 顾弈接着说:“皇帝不急。” 陈月娥明白了顾弈的意思。皇帝不急太监急,也就等于说,他的兄弟也许对谁来当家都无所谓,但是兄弟的母亲们可不那么想。一权在手就能左右整个顾家,这么诱惑人的条件,谁都想试试坐坐看。 “那七媳可就有得受了。”想到白露的处境,陈月娥不禁哆嗦了一下。虽然平时只有在请安时才能和白露说上几句话,但她对白露这孩子还是挺有好感的。 “不会有事。”顾弈笃定地说道。 两个人又沉默了。巧的是顾玉海快步从外面进来屋里,一看除了陈月娥,顾弈也在,心里就踏实多了:“弈,太好了,你也在。” 陈月娥见顾玉海的样子有些奇怪,心说该不会是苏喜儿又怎么了,于是问:“玉海,是不是喜儿又闹腾了?” 顾玉海深重地点头,又问顾弈:“她老是说有鬼,我也劝不了。弈,你看,能有什么法子让我娘放下心来?” 话中意义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陪着陈月娥和顾玉海到幽泉居探望苏喜儿的情况。苏喜儿疑神疑鬼地躺在床上,见到顾玉海来了才稍微有了些笑容。 陈月娥见她这样子,难过得对顾弈说:“弈,你看……” “找出源头。” 顾玉海靠在苏喜儿身边,任她躲在自己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娘,别担心。很快没事了。”见顾弈说话,顾玉海反问:“怎么找?难道让那私家侦探查吗?也不知道需时多久,我怕夜长梦多。” “冷香院。”顾弈淡淡开口,却惊得陈月娥苏喜儿娇躯一震。 顾玉海道:“弈,你也知道,老太爷他曾三申五令不能到冷香院,而且那里又是闹鬼的地方,这恐怕不妥。” “言尽于此。”顾弈漠然的丢下四个字,转身就出去了。 陈月娥摇摇头,对顾弈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玉海你也知弈从不信这些。不然就只能等那王九来破解这闹鬼之谜了。” 顾玉海抱紧颤抖的苏喜儿,不说话了。 大街上热闹而繁华的景象让白雪兴致勃勃,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样亲近着外界还是第一次。 白雪像个小孩子似的跟顾厉宁一样,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睁着眼睛左顾右盼,让人以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乡下人。 顾云洛交钱给糖果铺的老板,转身走下台阶,把手里的糖果递到白雪和顾厉宁面前:“来吃糖。” “谢谢。”白雪不客气地说完,拿了糖果就拆开包装送嘴里:“好甜。这是什么糖?” “金平糖,听说是东瀛那边进口到中国来的。厉宁很喜欢吃呢,合你口味么?要不,我给你买其它的好吃的?” 对顾云洛这样热情,白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很感动。在顾家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温暖。顾云洛虽然是富家子弟,却没有顾美如的盛气凌人和其它太太们的冷眼相待。能有一个年龄相近而又不用担心他会嘲笑羞辱自己的人,真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事情。 “嗯,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用麻烦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我们是一家人,不对你好对谁好?”顾云洛把剩下的金平糖都揣进兜里,温和地笑道。大街上人来人往,经过白雪的身边不时有些窃窃私语,让她顿时窘迫起来。 她记起自己什么都没想就跟着出来了,她那样一张脸,不作掩饰的出门,岂不是要吓死人? 注意到白雪的不安,顾云洛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说:“我带你到林老板店里玩,可好?” 白雪征了一征,问:“林老板?” “跟我来就知道了。” 林梦溪的店面开在城东的一条旧巷子里,周围是些年代久远而无人居住的居民楼。巷子也是有好几档露天的茶铺和点心摊,给这个本来沉静的地方添了些人气。 顾云洛带着顾厉宁和白雪来到一个深棕色雕菱花形的门面前,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红漆金边的草体――语香堂,两边挂着木刻的小风铃。 进了店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檀香又似是花香。光线忽明忽暗,陈列着许多古典花瓶,字画,工艺品的橱窗边,有一张方形百花石桌和两张小石椅,隔着一条走道上的是一张柜台,上面横放着许多小饰物和一些不完整的收藏古物。 林梦溪正伏案写帐,见有人进来了,抬头就微笑地招呼道:“欢迎……云洛,你们怎么来了?”一见是他们,林梦溪感到惊讶。 顾云洛说:“在家闲得慌,厉宁又吵着要出来玩。正好经过你这里,就带白小姐来看看你。” 白雪朝林梦溪点头当是打了招呼。她还在介意之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了一通林梦溪的事情。后来再加上自己的脸成了这样时的情况,就更加拘谨尴尬了。 林梦溪像想起什么似的搁下笔,从案台上翻了翻,找出一个通体透明的玉镯来。这玉镯有个地方缺了一小块,使其贬值不少。他出了柜台,把玉镯递到白雪面前,说:“送你,虽然有了缺陷,但在一些人心里,它还是个无价之宝。” 白雪摇头,就算她不懂如何分辨这些东西的优劣,但也看出这镯子是上等货色。她不敢去接过这么贵重的东西。顾厉宁伸手就想要:“白雪姐不要,林叔叔,这给我,给我。” 顾云洛明白林梦溪的话中意义,摸摸顾厉宁的头,帮白雪接过来:“白小姐,林老板说送你,你就收了吧。” 白雪双手接过顾云洛递过来的镯子,心里欢喜得很。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更别说是属于自己的了。虽然有些残缺,但毕竟也是个上等货:“谢谢你。” 林梦溪取笑道:“什么时候和云洛玩得这么好了?”像极了一个哥哥对妹妹般的语气。 顾云洛解释说:“林老板你真是爱说玩笑话,白小姐听了去该得生气了。” 林梦溪哈哈大笑,反而更显出他平易近人的形象:“那好,我们说正事。你有去看过六太太么?” 你不急,其它人急 - 雀盲 - 巫小卡 说到六太太,白雪跟着白露进了顾家这么久,还真没听别人提到过,更别说见面了。现在听到林梦溪问,觉得十分好奇。 顾云洛却是叹了叹气,摇摇头说:“许久未去了。” “有时间也该带厉宁去看看她,免得她思念。” 顾云洛点点头当是应承,牵过顾厉宁的手就准备离开了:“林老板,我们该回去了。你也知道家里最近怪事多,我也不敢在外面玩太久。” 林梦溪想了想说:“等等,我跟你们一块。” 星月轩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李兰,陈月娥,夏如茵,宋思思,蓝茉莉还有胡若水和顾美如,几乎顾家所有女性都聚到这里来。 离儿还有她们的贴身丫鬟都端着许多衣物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相比丫鬟们的忙碌,几位夫人小姐倒挺得闲多了。各自坐着,慢慢抿茶聊天,好一派和气景象。 白露心里没底,干坐着双手不知道摆哪里。好一会儿,李兰才放下茶杯,环视了屋里一圈,才缓缓地说道:“还有五天就是老太爷的头七,到时候人多口杂容易说漏嘴,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星月轩,就是为了说这事。” 胡若水正想说什么,李兰却公开点了她的名字:“特别是若水你和思思,两个人那天都给我少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胡若水不服气了:“大姐你怎么这么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分得清,何必针对我。” 李兰板着脸,声音仍是淡淡:“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最容易嘴不留情。你瞧瞧这里有多少个女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心提醒你俩还顶嘴了。” 胡若水不出声了,一旁生闷气去。宋思思想着因为顾辉宠自己,让几位太太都眼红了,李兰要想借此来打打压压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夏如茵也觉得李兰说得在理:“到时定会如此,我们还是先想好对策才是。” “伯母,那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蓝茉莉觉得奇怪,说的事与这些下人忙来忙去的理由好像没什么联系。 “那天的衣服要统一,我请城西的杜裁缝做了一批,想着既然都在,就顺便拿过来给大家试试看合不合身。” 蓝茉莉闻言仔细的看着下人端进来的衣服:“还有些其它款式的,是不是拿错了?” “我特意让杜裁缝做给七媳的。既然是当家了,衣服自然不能太寒碜。” 白露没想到李兰会这么为她着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只是单独相处,道谢的话还是可以说出口。问题上现在其它人也在,她要是贸然说话,也不知道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只怕又要辱她拿着鸡毛当令箭,连李兰都要来巴结她了。 可就算她不敢出口,怎么想的人心里还是会怎么想。至于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陈月娥坐这里,心里却跑到别处了。担心苏喜儿的同时又害怕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恐怕…… 顾美如心下哼一声,对蓝茉莉实在感到好笑又对白露感到气恼。现在白露是越来越了不起了。还真不知道以后她这个当家会不会当上瘾,不舍得还给顾家。 “王侦探最近在家里找线索,如果他有什么问题,你们要记得多配合一下。至于头七那天,你们就相互监督,谁要是口多了,事后我定不轻铙。” 几个人点头,知道李兰是说真的。别看李兰平时好像对什么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谁都一个友好样子,但是真生起气来,连顾辉都不敢出声说话的。 “这事就这么着。都进里屋试试衣服,要是不合身也好及时去修改。” 林梦溪随着顾云洛他们回来顾家,可是没见着想见的人正纳闷,只好先去舒心院呆着。顾弈就从外面进来舒心院了:“你来了。” 林梦溪起身相迎:“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下人说的。” “喔。美如他们呢?” “星月轩。” 林梦溪手里一定。顾美如她竟然会在星月轩?她不是讨厌白露么,怎么会到那里去?难道想对白露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又怎么能坐得住? “我去找她。” “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去凑热闹的? 林梦溪暗自松了口气,恍然大悟地点头。如果很多人的话,他就没那么担心顾美如会乱来:“你也不说清楚。对了,明天有一批从北洋来的文物,你若闲了,可以到店里来看看。” “明天?”顾弈顿了顿,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般,再开口:“可以。” “你和德生也该谈谈了,他手里的股份还是比你多一成。” 顾弈坐了下来:“不急。” “你不急,其它人急。” 夜探冷香院 - 雀盲 - 巫小卡 等李兰她们走后,白露才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站在里房的卧床前,她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送来堆满床的衣服。 离儿端了洗脸盆进来:“白露姐,这些衣服都是太太们送的啊?” 白露摇摇头,如果都是太太们送的也还好,都比较公平。只有一个人送就会让人眼红招妒了。她走过去,拾起几件衣服瞧了瞧,一看就知道是些高级衣服,连个扣子都是手工制作。这些衣服于她而言确实过于贵重,其实她觉得现在所穿的衣服也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你去把这些衣服放好吧,但愿这些不是祸根。” 离儿放下脸盆,就去拿衣服。这么漂亮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是祸根?白露姐就是喜欢想太多。 等离儿把衣服全都拿去收好,白露已经梳洗好了。正打算和衣睡下,便听到离儿在外面敲门:“七少奶奶,林老板过来了。” 白露心里奇怪,这都晚上了,他怎么会过来?奇怪归奇怪,她还是去拉开了门,跟离儿说:“让他等等,我现在过去。” 离儿应了一声,立刻去转告。白露整理了一下仪态就过去。林梦溪坐在堂上等她,离儿在一旁不时给他添茶,大概怕夜里风大,茶容易凉,只好不停的添。 “林老板,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白露走进堂内问。 见到白露似乎气色很好的样子,林梦溪放心不少:“就想过来看看你。” “劳你关心,实在是不好意思。”白露笑笑,坐到了他对面。 离儿机灵得退了下去。 林梦溪摸着杯子,仿佛自嘲得笑了笑:“应该的。你两姐妹在这里肯定很不容易,看到你好,我也放心了。” 白露听着他的话,脸仿佛火烧般发烫着,心里交杂出莫名的情感——听听,那些书里相爱的男女,男人对女人温柔的关怀,正是爱的表现。而此时此刻,林梦溪也说着类似的话语,她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他在对她示爱? 不行,不能这么想。她是有丈夫的人,怎么能想这么违背伦理的事情?就算她没有丈夫,单凭对一个人有好感,又没相处过多久,也不能如此贸然说爱。 “梦溪,你……” 林梦溪伸手顺好她不小心落在额前的刘海,打断她的话:“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不?” 白露露出迷茫而又不解的神色点点头。林梦溪顺次摸上她的脸,很真实的触感,让他心里泛起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现在你当上了当家,明枪暗箭要懂得躲,知道吗?” “梦溪,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因为你尚且经验太浅,又怎么会是太太们的对手?一不小心就会受害,落得尸骨无存。”他松开手,恢复了以往谦逊的样子。 “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就算我受害,与顾家的利益相比,你不是更应该帮助顾家么?” 林梦溪眼神略过淡淡的哀愁,白露没来得及捕捉到,林梦溪就端起茶杯喝茶,挡住了她的视线。好一会儿才放下茶杯,那双温柔迷离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白露,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白露,对顾家千万不要产生感情,这是为了你好。顾家的利益,是我们共同的利益。” 白露不解。 “我该走了,免得被人看到对你影响不好。”林梦溪慢慢站起身,白露也跟着起身去送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边,林梦溪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千万不要相信顾家任何一个人。” 白露还想问下去,又怕他再说些什么难以理解的答案,她还是忍住了。这些话等她一个人时慢慢想想,他这么说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夜深的庭院,凉风阵阵,灯盏点点。摇曳烛火的灯笼被顾玉海紧紧攥在手里,他的背上已经开始冷汗涔涔,走路都有些颤抖了。 为了苏喜儿,他决定听顾弈的话,到冷香院来一探究竟。 可是一踏进冷香院,他就觉得阴风阵阵,实在是瘆人得很。他借着灯笼里明明灭灭的火光探路,小心翼翼地踩着枯枝残叶走,风声夹杂着脚下的喀喀声,在冷清的夜里,响得特别清晰。 他走到了那口枯井的附近,神经更加绷紧。什么都没有,鬼影,声音,以及死亡的气息,顾玉海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刚要松下一口气,却突然传远远过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他整个身体一颤,刚想要逃,心里另外又有一个声音在驱使他巡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悄悄走近。走到爬满了青苔蔓藤的一边残墙边,隔着墙声音就清晰起来了:“没有的东西,叫你毒死一个人很难吗?” 毙命 - 雀盲 - 巫小卡 顾玉海心脏猛地一紧,知道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了。再这样听下去会被发现,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了,他得赶快离开。 下了决定,他立刻准备逃离,耳朵又听到了几句话:“给我小心些,不然我就打死你,听到了吗?” 另外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是。” “那侦探的动静也给我看着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回报。” 一阵大风吹起,顾玉海没留神,握在手里的灯笼就掉在地上熄灭了。顾玉海脑里窜出不详两个字,赶紧起步溜走。没有了照明的工具,顾玉海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路况,才没走几步就不知撞到什么硬物,发出 『哐啷』一声,他整个人跌到地面上。 “谁?”一声压低的尖叫让顾玉海整个人都紧绷起神经来――被发现了,他得赶快离开这里。他利索得爬起身,却感到脚腕处一阵吃疼。 崴到脚了。他无暇顾及,忍着疼一瘸一拐的跑。可是还没跑出多远,一道微弱的火光横空照在自己的脸上,像是一道索命而来的闪电。 看清楚提着灯笼那人的模样,顾玉海倒抽了一口气。她……怎么会是她?! “玉海?……既然被你听到看到,没办法,只好请你去死了。” 苏喜儿呆呆地站在幽泉居庭院小池边,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流动的泉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丫鬟小乐急匆匆地从院子外面跑进来,跑到苏喜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四太太,四太太,不好了!” “都大中午了,玉海怎么还不回来?什么事不好了?”苏喜儿径自喃了一句,听到小乐这么慌张的说话,问道。 “四太太,海少爷他,他……”小乐揪揪衣角,欲言又止。她跟在苏喜儿身边也有那么些年了,四太太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清楚得很,只怕她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四太太恐怕随不住。 一听是关于她家玉海的事情,苏喜儿跟着变紧张,捉着小乐的双肩就追问道:“玉海,玉海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小乐被捉得生痛,连忙小声的说道:“回四太太的话,海少爷他死了!”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直穿天灵盖,苏喜儿只觉得一阵昏厥:“你,你说什么?” 见苏喜儿情况不对劲,小乐连忙去扶着她:“四太太,海少爷,海少爷他死了。” 玉海死了?苏喜儿踉跄两步,脚步站不稳,脑袋一缺氧就晕了过去。把小乐吓坏了:“四太太,四太太,你别吓我啊。来人啊,快来人!” 苏喜儿幽幽醒转时,她的屋里除了小乐外,还有陈月娥。 见她醒了,闻讯赶过来的陈月娥松了口气,上前坐到她床边拉着她的手说:“喜儿,你终于醒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苏喜儿顾不得自己,急忙捉着陈月娥的手问:“玉海,我家玉海呢?” 陈月娥安慰道:“喜儿,别这样。你好好休息休息,别想太多。” 苏喜儿不理会她,继续用力地捉紧陈月娥:“我家玉海在哪里,带我去看他!” 陈月娥的手被苏喜儿捉出几道口子,有血丝渗了出来。她知道苏喜儿现在情绪激动,如果让她看到顾玉海的尸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要是不让她看,她也一定会闹个不停。 “喜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四太太疯了 - 雀盲 - 巫小卡 陈月娥陪着苏喜儿来到久华居时,王九正在查看顾玉海的尸体。李兰和白露还有顾辉三个人见她来了,顾辉心疼道:“喜娘,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苏喜儿却像被靥住一样,对所有人都熟视无睹,像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地上躺着一具衣物破烂,全身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肚子里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几截被利齿咬断的肠子,脸上还算完好,只是染满了血。头上一边的头发被扯掉,露出惨白的头皮来。 陈月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了出来。这死状何其之惨! 苏喜儿机械得一步步走到尸体旁边,伸手就往那满是血的脸上摸去。王九拉住她:“四夫人,别碰,会弄脏你的手。……还请你节哀顺变。” 苏喜儿喝道:“放肆!你怎么可以随便碰我?” 王九理亏松开手。苏喜儿颤抖着手摸着尸体,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哗啦啦地掉了下来:“玉,玉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就这样抛下为娘了呢?玉海,你醒醒啊!” 王九摇摇头,到李兰,白露和顾辉面前问:“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李兰干脆地回答道:“城郊的树林里。” 王九沉吟片刻,像在思考些什么。 白露双眸未曾从苏喜儿的身上移开过半分。她抱着那尸体一边嘤嘤地哭着,一边叫喊着让他醒来。白露一直以为顾家的人都是冷血,毫无感情的,如今看到苏喜儿的样子,她才知道是自己过于片面理解。这样的光景,好像她也曾有过。 她也曾有过?白露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震惊。她也曾有过是什么时候有过? 顾辉对苏喜儿仍是很心疼,毕竟也同是夫妻那么多年:“来人,带四太太下去好生照顾,别让她伤心过度了。” 有两个中年男子从门口进来去拉苏喜儿:“四夫人,我们带你回去休息。” 陈月娥从怀里拉出手绢擦了擦嘴角,也劝道:“喜儿,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陈月娥也难过得眼眶渐湿。没想到自己预感的不幸还是发生了。 王九终于又开口:“看来是被野狗咬成这样,死因还得仔细调查。海少爷怎么会往城郊那里去?” 没等李兰说话,苏喜儿便挣开下人上前去拉扯王九:“你不是侦探吗?快救救我家玉海,快救救他!” 王九被苏喜儿泼妇般拉扯得有些站不住脚,忙劝说:“四夫人,你冷静些。” “玉海,玉海……”苏喜儿低喃着,扯着王九的衣服越攥越紧:“把我的玉海还来!”最后像是颠了一般凄厉地尖叫出声。 顾弈从外面听说在城郊找到顾玉海的尸体被人抬回了家,放下手上的工作就回去家里。一到久华居,正好让苏喜儿见到。她连忙松开王九,跑去捉住顾弈上看下看,欢喜得不了了:“玉海,你回来了。唉,你看看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你好端端怎么会死,我就知道你没事。” 顾弈微微皱眉:“我是顾弈。” 苏喜儿抱住顾弈,却反驳道:“不,你是玉海,你是我儿子,我的玉海。” 顾弈瞧着地上顾玉海的尸体,也任着苏喜儿去。丧子之痛,想必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的。 顾玉海怎么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原本就是不喜欢追名逐利的软弱之人,应该是最为安全的处世方式,结果却也躲不过死神的召唤。 陈月娥见苏喜儿的样子似乎不对劲,上前去拉过她的手,轻柔地说道:“喜儿,你别吓我啊。他是顾弈,不是玉海。” 苏喜儿推开陈月娥,骂道:“你胡说什么?这明明就是我家玉海!” 李兰一见苏喜儿的样子,立刻让那两个下人带她下去:“快些把她带回幽泉居去,快些!” 两个下人领命,不敢慢半拍,立即上前拉开苏喜儿。苏喜儿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许欺负玉海,放开我……”两个下人任苏喜儿的打骂,强硬地把她架了出去。 白露失神地看着这变故,心里是又是担忧又是彷徨――四娘她……莫非疯了?! 姐妹吵架 - 雀盲 - 巫小卡 渐渐入夏,冬雪堂的雪景也已经完全换成绿意盎然的景致。穿着短袖水色白花旗袍的胡若水靠在窗边打着手上的团扇。她虽然不喜欢江南的春天,但是夏天就另当别论了。 要是不怕骄阳似火,很适合出游,夜晚凉风送爽,也可参加各种名流的聚会。说来也奇怪,这江南中上流社会的人都很喜欢夏天举办宴会,大概也觉得夏天的夜晚特别美丽吧。 不过现在她想的不是这个,这才一入夏,苏喜儿就疯了。夏天可是各种鬼怪流行出没的季节呢,她也要做好驱驱邪气的准备。 “妈,你叫人弄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顾美如从大门进来,看到几个下人抱着满怀的杨柳桃枝艾草进进出出,好奇地问到窗边的胡若水。 “驱邪。” 顾美如忍不住发笑:“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再说,好好的驱什么邪?” “你没看你四娘变成那样子了吗?要再这样下去,迟早轮到你我头上来。”胡若水有一拔没一拔的扇着团扇,嗔道。 顾美如走到胡若水身边朝窗外望去,还是一成不变的景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那是失心疯,跟邪不邪,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妈,我看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吧?” 胡若水笑了起来。她心里确实是很高兴,果然知母莫若女:“又少了个分家产的人,当然高兴。活该顾老爷子听信那林老板的话,找了个扫把星回来。” “说起来她许久未来冬雪堂给你请安了吧?” “人家是当家了,哪里还会想到来给我这个刻薄恶毒的三娘来请安了。”说到白露,胡若水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不提她也罢,提了生气。 顾美如跟着叹叹气,说:“连大娘都对她爱护有加。我看,要不做些什么,她迟早会来找我们晦气了。” 胡若水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还真是时候去找找她:“叫六儿煮些糖水,我们去星月轩。” 说到白露为何不去给众人请安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她。自从当上这个家的主人后,似乎永远有很多事情忙,她却都不知道忙些什么。生意上的事她也不懂,偶尔跟顾德生出去店面上转转大概了解一下流程,就被请回来。回来之后又有锁事要处理。这些锁事无非也就是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可是要一件件处理也花费不少时间。 如此下来,早也过了请安的时间。过时不候也是顾家的家规,她就只好省了请安这个步骤了。 自从苏喜儿疯颠之后,家里气氛一直很紧张,幽泉居那边现在都无人敢接近了。一旦被苏喜儿捉到就会缠着说别人是自己的儿子,任谁都会害怕。 今天好不容易能闲下来,白露正在屋里翻着李兰要她看懂关于怎么管帐的书,白雪就从外面进来了。 说到白雪,自从她做了这当家后,两姐妹很久都没好好聚在一起聊聊了。等她闲下来,白雪就追着顾弈去,等白雪好不容易来找她,她却忙得抽不开身。 一番感慨后,白露放下书,笑着拉过白雪坐到自己身边:“你这丫头,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 “姐,是你太忙了。”白雪撒娇道。就算之前因为自己脸伤的事情和白露闹过别扭,但白露是她惟一的亲人,她又怎么会真的跟白露闹翻。 白露仔细看了看白雪,似乎没有瘦反而胖了些,这样她也放心了:“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别又惹人生气了。” “我才没有呢。对了,姐你看,你看这镯子漂亮吗?”白雪把左手扬起递到白露面前问。 “你从哪里弄来的?”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的东西,白雪怎么会有? “林老板说送给我的。唉,姐,你说林老板要是我姐夫多好。”白雪兴高采烈地说着,对镯子爱不释手,同时对林梦溪早已有了好感。 白露轻轻往白雪头上敲去:“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你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到他还好,但是顾弈的问题她不得不提醒白雪:“雪,你会听姐的话吗?” 白雪装作吃疼捂了捂脑袋,听到白露的问话,她眯着眼睛应了一声:“嗯,当然会听。” “以后不要跟五哥走得太近了。” “为什么?” “五哥这人实在太危险,我担心你会被伤害。”想到白雪对顾弈存在感情,白露心里非常不安。她还记得顾弈对她做过那种事情,她又怎么能让白雪被他捉弄伤害? 一听到说喜欢的人不好,白雪不高兴了。她撇着嘴:“姐,你又说这种话。他有哪里不好了?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你刚还说你会听我的话。”白露也把语气放重了。这次她一定要说服白雪离开顾弈,趁他还没继续计划什么可怕的事情之前。 “我什么话都听你的,可就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妥协。” 气氛正僵持着,门外就响起一把阴柔而带嘲讽的女音:“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正好瞧见两姐妹吵架了?” 两姐妹同时往门外看去――这胡若水又怎么到星月轩来了? 哑巴吃黄莲 - 雀盲 - 巫小卡 白雪本来正在气头上,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肚子气就朝她喷了:“三姨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这里做什么?”白雪从知道她害白露被秦安安打之后就一直看胡若水不顺眼,对她说话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胡若水心情好就懒得跟她这没礼貌的小丫头计较。 白露拉了拉白雪让她不要惹事,带着些微困窘的表情说道:“三娘,美如,你们有事要找我么?” “唉,七媳啊,你老不来冬雪堂,三娘记挂得很。这不,让人煮了些糖水,给你润润。”胡若水朝跟在身后端着几碗糖水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机灵得把糖水端到堂中桌面上,退了下去。 顾美如走过去拉白露,要不是之前有过节,让人看了还以为这两人感情甚好:“我们好心总不会没个好报吧?” 白露被顾美如拉得吃疼。她在用力的掐自己! 白雪去推她:“你干什么?谁让你碰我姐了?” 顾美如没注意,一个踉跄退后好几步,正好撞到胡若水跟前。她顾八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污辱,还是被一个下贱女人污辱了,她叉腰委屈道:“你干什么?我们好心来给当家送些糖水,竟然要得被这样对待?果真是狼心狗肺。”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这糖水都给你们下了药呢。”白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胡若水的作为,恶毒心眼小,爱记仇耍报复,比秦安安更可怕。她要真这么好心太阳都要打西边升起,特别她们不是一向看不起她们两姐妹吗?这突然殷勤起来,不定又是什么阴谋。 白露又怕白雪闯祸,会像上次一样受伤,连忙出声止住她:“雪,跟三娘道个歉,不要没礼貌。难得三娘特意为我煮了糖水,我们好好说话,一起来吃。” 白雪赌气,非要纠着这点来让白露明白她们没安好心,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桌面前,双手把桌面上的糖水横扫到地下。刹时之间,满地狼藉,糖水的甜味挥发到鼻腔之间,浓得粘稠:“谁稀罕她们的东西。” “啊呀!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胡若水惊呼道,顾美如也红了一双眼睛:“以前是我们不好,现在有心来认错,你又何必欺人太甚?指使自己的妹妹做这等辱人之事。” 李兰还有宋思思,夏如茵刚好一起走到星月轩屋前的台阶上,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这好好的又吵什么,李兰走进屋里,沉着声问:“又闹什么,还嫌事不多么?” 顾美如一副小媳妇模样痛诉:“我和妈好心做了些糖水过来给当家,哪想到当家竟然不领情。不领情也算了,还……” 李兰随着顾美如眼光瞟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地上打翻了的糖水和碎片大刺刺的呈现在眼前,证实顾美如之说。 白雪气愤不已,正想上前解释,白露却拉住她,把她按到自己的身后:“是白雪不懂事,我给三娘美如你们道歉了。” 胡若水抽出胸前的手绢抹了抹眼角:“算了,你现在是当家,怎么能随便就给人道歉。当是我们热脸贴到冷屁股上,自个儿找罪受了。” 夏如茵见胡若水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可也不能相信白露有意让白雪砸了这些糖水。宋思思自己站一边笑:“三姐,合着请我们来就是看你和当家在为糖水打架么?” “好了,都少说一句。白露,你要记住,就算是当家,也得论长幼辈分。这件事是你不对,自己的妹妹要好好管教,别丢人现眼,让人看了笑话。” 白露低着头,听李兰训话,不敢有半分不敬。白雪见白露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想站出来力争公平,却被夏如茵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给打消了想法。 她要再闹,吃亏的仍是白露啊。 怀疑定向 - 雀盲 - 巫小卡 熟人亲戚入住的舒心院与其它客人居然的迎风阁相隔着两座小庭院。距离不远,走过去就也几分钟的时间。正午时分,林梦溪提着一斤花酒从舒心院去迎风阁找王九。 王九正在迎风阁种满格桑花的小院前弯身忙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林梦溪走过去了也没发觉到。 “王九,我想你的酒瓶子也该是空了,给你带了斤过来。”近了看到王九在拿着一个小铁锹在翻土,他问:“你在做什么?” 王九见是林梦溪,也不答话,继续手上的工作:“我在理清已经发现的线索。” 林梦溪闻言却一改常态嗤笑起来:“别装了,这里没人。” 王九立刻丢下铁锹,拍干净手站起身,嘴巴眼睛动了好一翻,换上一张狗腿似的脸哈笑道:“林老板,这侦探装得太累人了,要不是给你面子,我还宁愿回戏园当个跑龙套。” “王九,吃人手长,拿人手短这道理你应该懂得。”林梦溪把装酒的瓶子丢给王九,王九接过打开来看,瓶子里面装的却不是酒,而是白花花的大洋。 “那是那是,”王九见钱眼开,嘻笑着问:“林老板,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顾玉海之死在预料之中,问题是他怎么会死在城郊。你有问出什么来吗?” 微风吹拂,阳光甚好。站在院子讲话开始有些热了,两个人移到舍内坐下来谈。 林梦溪在上位处坐下,王九左右瞧着附近没有第三个人了才双手关上大门,到林梦溪的对面坐下,咽了咽口水才回答他刚才的问话:“有说辞他可能在外面被人劫了,被弃尸荒野。也有人说夜里见过他提着灯出去,不知道是去哪,到后来尸体就被人抬回来了。” 林梦溪仔细的听着,也不表态,只是紧锁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似乎相通了什么才又问:“你怎么看?” 王九一听乐了,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道:“你还真问对了人。别看我现在是个唱戏的,以前年轻也当过巡警,这种尸体见得不多,但也不算少了。身上除了被咬的地方外,没任何外伤,肯定不是被劫,大可能是晚上出去后遇害的。说也奇怪,”王九觉得口干,用舌头舔了舔嘴,继续说道:“现在外面不太平,他怎么会大晚上出去?然后莫名其妙就死在郊外了?” 王九原本是个话唠子,为了避免话多易漏出他是假侦探,他才扮成一个沉默寡言,一心只知道查案的专家。这不有知道底细的人让他说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他与这顾家五少爷交好,林老板你也与五少爷交好,你有什么眉目吗?” “你意思是怀疑顾弈?就没有自杀的可能?”林梦溪只听不语,看这王九倒也不算讨厌了。 王九话多,他原来还担心会出纰漏,也不喜欢王九见钱眼开,有钱就是爹的模样。但是他也是利用王九爱钱这一点才找他做这件事。现在看他也能守得了秘密,演技也没让人怀疑,所以之前的想法就不重要了。 “不是我怀疑他,自杀这种说法根本不成立。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寻死?就算寻死,也不可能去喂野狗,我也只能想到顾五少爷头上去了。不过林老板,我看这顾家背地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命案。” 林梦溪听了就不大高兴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顾家的事你管不着。要你怀疑他就找他问话,不然一直没动静也会惹人怀疑。” “这个自然。” 因为糖水事件,闹得大家不欢而散。人走光了白露才想起要跟白雪说教,白雪一赌气就跑走了。 白雪气愤不已的出了星月轩就直接回潇云轩。经过拱桥意外的看见顾弈,她小鹿般奔到顾弈面前,抑制不住自己的欢喜之情:“弈哥哥,好久不见了。咦,这是什么东西?”好久没看到顾弈,今天撞见她说什么也要跟定他。就算他说要去谈生意她也不要放手。 顾弈手上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硬纸袋,袋口微咧开口儿,隐约看到里面的是件花纹繁复的衣物。 谁更恐怖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穿一件黑色长衫,衬得他竟恍如画中之人。他剑眉扬起,挺立在白雪面前,淡漠地说:“衣服。” 看衣服的成色不像是他自己要穿的,莫非他是要送人?会是她吗?一想到这里,白雪脸蓦地的发红了。一想到绝大可能是送给自己,她心里就很雀跃。 “是送给谁的?”白雪明知故问道。心里还是期然能从顾弈口中说出要送她的话语来。 顾弈不知也不懂这小女生的心思,没有丝毫迟疑的答道:“白露。”没等白雪作出什么反应,他从白雪身边走了过去,不再理会她。 白雪愣愣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他简单两个字炮轰得体无完肤,尸骨无存。白露,白露,他为什么要送衣服给姐姐? 阳光刺眼得睁不开,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何时,有人在她面前站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仍是恍惚得如在梦里。 “雪,雪?”拍着她肩膀的顾云洛见她没反应,小心翼翼的伸手覆上她的眼睛。她明显像忽然坠入黑暗之中,慌乱地回神后退一步,脸上尤挂着迷离的神色。 白雪见一身白衫蓝格子西裤的顾云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面前,她才知道自己还在现实之中:“云洛,你吓到我了。你怎么来这边了?” “二哥我要找五哥过去商量事情,刚才看到他往这边来了。你有没有看到他?”顾云洛跟白雪交好也有一些时日,越渐相熟称呼和交情也变了。 白雪心头一酸,眼泪险些要砸落下地。也不明为何,只感委屈:“他刚过桥,要到我姐那里去。” 顾云洛到底还是会察言观色,见白雪眼圈泛红,心知必是遇到什么委屈之事。他的五哥他又岂会不了解,定是说了些或是做了些让她难堪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他了:“这样啊,你在这等等我。我回头带你出去逛逛。” “这次要去哪?”顾云洛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趣事,逛不完的好地方,让白雪这个没见识的人禁不住好奇贪玩。 “城里有座荒废的基.督教堂,我带你去那里看看。”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让你不用回头来找我。” 离儿掂着鸡毛掸子在窗边扫灰,刚才在闲无院忙活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等回来后见白露独自一人坐在堂上长吁短叹,地下全是糖水,粘稠甜腻的气味卷进鼻腔,怪难受的。她问了白露几句,白露也只是问非所答,自己也只好按下好奇,把地下的糖水收拾好忙自己的事去。 一会儿功夫便见到顾弈大步流星的拎着东西进门。她停下手中工作,恭敬道:“弈少爷。” 顾弈只是微微点头便径自走进了屋里。 白露还记挂着刚才事情,知是怎么劝也劝不好白雪,为此甚是苦恼。一件物事嗖地从眼前划过,落在身旁的桌面上,她抬头一看,不禁恼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离儿还从未见白露火气这么大,不禁愣住不干活了。心想,即使白露再好脾性,遇到顾五少这样一个人,容易恼火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顾五少什么时候得罪了白露,这种事她一个下人不好胡乱猜测,于是不声不响地继续手上的活儿。 顾弈对她的质问视而不见,大大方方地坐到她的对面,说:“送你。” 白露看了一眼刚才落到桌面的物事,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送你。” 白露实在气不过,这个人就没有一丝丝反省过他的行为吗?即便她现在是一个人,只是名义上的七媳妇,可毕竟身为人妇,他如此做法岂不要招来些闲言碎语?她最惧的正是这些,“无功不受碌,你拿走罢。” “合适你。” “难道我说话你听不懂么,五哥?你不怕人家说闲话,我却怕。你若觉得欺辱我好玩,那你便错了,我实在没值得你花心思的地方。” 顾弈一听,知道这女人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长手一伸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起身就去拉白露:“跟我来。” 白露一惊,想挣开他,却力短挣扎不得,只好心慌地唤离儿:“离儿,离儿快来帮我拉开他。” 可是离儿哪敢上前,顾弈这个人不讨人喜欢,但人却不敢得罪他。他虽不如胡若水那样睚眦必报,但是要真心想置人于死地卻比胡若水更恐怖。 正在为难之际,顾弈已经拉着白露进了里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阴差阳错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捉急,顾五少什么时候与白露姐如此相熟?难道是因为七太太秦安安之死的缘故而被牵连,导致两个人慢慢相识了?只是顾五少鲜少与人亲近,更何况还送东西给别人?难道白露姐和顾五少有……离儿连忙摇头,自己在乱想什么,白露姐怎么会是那种人? 捉急也无用,还是做好自己本分,替主子在外头探探风,防被人见了说闲话。 “五哥,你到底要做什么?”被拉进里屋,白露只觉得腕子吃疼,结果还是妥协了下来。也许他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跟他硬碰硬反而没有好结果。 顾弈松手,沉着脸,看了屋里一圈。除了一床织锦棉被还算华贵外,简朴得不像一个富贵人家。连梳妆台上的饰物也寥寥无几,这哪像个阔少奶奶的闺房?到底是无人疼爱,也就省了悦已者容的习惯了吗? “换吧。” 顾弈递过那件衣服到白露眼前。白露看了看,一件翻领坎袖金丝底软绸旗袍,领口和袖口都细密地镶着珍珠大的耀目绿宝石,裙身是手工的兰花苏绣。 李兰买给她的衣服已然贵重,没想到这顾弈手笔更大。要知道,这些宝石一颗就得不少钱,镶得这么多,那得多少钱了? 若是给人知道她收了顾弈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她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她不要背着一个不守妇道的骂名过一辈子:“五哥,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衣服你收回去吧。” “为什么?”难道嫌弃不好看? 白露垂首缓缓道:“如果我接受你的东西这事被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是知道的。” 顾弈拎着衣服,静静地听她说话。他实在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就算她顾及伦理,那丈夫的兄长送些礼物给自己的弟媳也无可厚非吧? 况且那顾城还不知是生是死?假若生还好,要是死了就更不用顾忌什么了。罢了,顾城的生死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那又如何?” 白露闻言一征,陡然变得激动。她声色俱厉道:“你难道没有一丝丝感情吗?你的六哥刚死不久,七弟生死未卜,你的七娘无端暴毙,四娘疯颠,家里人心惶惶,你还嫌事不够多,心不够乱,你还要制造事端?” 顾弈横眉,大手伸向白露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下坐到梳妆台旁边的光滑红木靠椅上去:“不过一件衣服,你未免过于小题大做。” 白露吃惊地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松开了手,把衣服搁到她膝上的顾弈。他刚才说了什么话?一共说了多少个字?她以为他是惜字如金的,竟然还是会说完整的字句来。 “你刚才说什么?” 顾弈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了。 这边顾云洛和白雪进门,离儿忙挥着鸡毛掸子挡住了两人去路。里屋就只有顾五少和白露姐,教这两人看了去作何感想?想到这就后怕,她能不挡着拦客吗? “云少爷,白雪姐,七少奶奶不在,你们还是过些时候再来找她吧。” 顾云洛环顾一圈,静静无人声。心道奇怪,白雪却说话了:“那姐她去哪儿了?跟弈少爷在一起么?” 离儿心里一紧――这两人怕真是来捉把柄的。云少爷也就算了,毕竟不亲;那白雪可是白露姐的亲妹妹,怎么合着外人来找白露姐麻烦了? 想归想,离儿还是满脸的赔笑:“哪有的事。七少奶奶随德少爷外出了。” 顾云洛听到这里就知道她在扯谎。他不动声色道:“是么?”刚要说准备在这里等着,里屋就噌地开了门,顾弈闲闲地走出来。正面遇见二人,眼光变了变,朝离儿使了个眼色。 离儿明白顾弈的意思,在这山雨欲来的风头火势中,她还是明哲保身的退下吧。 离儿刚退下,白露就跟着出来。一见二人都用奇怪且暗藏深意的目光看向顾弈和她时,她便心慌了。 没做过什么逾越之事也解释不清为何两人会独处一室。就算解释了,也只是欲盖弥彰。加之如果她知道离儿为这事扯了谎,那说什么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五哥,二哥说有事找你,叫你过他那一趟。”顾云洛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地笑着把话传达到顾弈这里来了。 挣扎 - 雀盲 - 巫小卡 翠梅居外,满院花香。白色流云在碧蓝色的天空漂浮,白色的蝴蝶在花丛翩飞,麻雀在合欢树枝上来回啾呜跳跃走过树下的长廊,麻雀倏地被惊起,三两只飞出枝桠,撞进空中,一下就看不到了影子。 白露抬头,阳光有些微的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快步穿过长廊,进了屋里。 屋里只有夏如茵捧着书坐在堂上看,周围情悄悄的,仿佛时间都停住了一般。窗边的青色长颈瓷瓶中养着一束迷迭香,香气弥漫在室内,让人精神为之清新。 白露怕惊扰到夏如茵,只好轻手轻脚的站到一边。 夏如茵入神不深,听到有远远的脚步声及近后没了声响便抬头看向来人。见是白露,不自觉笑笑出口:“白露,你怎么有空过来?也不说话,快坐下,我遣人上茶。” 白露向她请了安,随即摇头找个张椅子坐下。手下意识地握住腕子上的绿鸳鸯,踌躇着该不该找她商量。事到如今,她唯有夏如茵这个商量的对象,支吾片刻终是开口道:“八娘,我想找您商量个事。” 夏如茵放下书说:“你说。” 白露为难地叹息着,说是商量也不知该如何说起。那天被白雪撞见她和顾弈独处一室,白雪也不向她要个解释,只是一味避着她,让她委实不安。顾云洛是个不惹事生非主义者她可以放心,她就害怕这一切又是顾弈的安排。 你说哪有这么凑巧,白雪和顾云洛就正好一起过来找人了呢? 夏如茵是过来人,白露的样子奇怪,早就看出她心里有些什么事情:“在为白雪的事烦么?”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再这样子犹豫,就浪费过来的心思了。好歹夏如茵饱读诗书,定会有法子解决:“八娘,我是想跟您谈谈五哥的事情。” 顾弈?!夏如茵内心一颤,整个人仿佛被一根无形地线牵着,身不由己的心悸:“他怎么?” 白露叹息柔声开口,把顾弈,白雪与她之间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自然是把顾弈强亲她的事给隐瞒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夏如茵征征地听着,思想像游魂一样飘着,回忆的片断就不停往外涌出,她的孤注一掷,他的决然,他说的心有所属,原来竟是白露,竟然是白露!! 夏如茵脸色的变幻让白露不好再言语下去:“八娘,你怎么了?” “没事。”夏如茵安抚自己冷静下来,咬了咬唇角才平淡开口:“这事我也不好说,待我给你想想法子。” “八娘,劳烦你了。我一个人实在不知怎么办。我劝雪,可是雪偏是不听,如今又被看到这样一出,她该是误会我了。” 夏如茵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阳光明媚,风景怡人,她内心却是冷入骨髓,既妒又恨:“你与雪姐妹情深,定然不会因一个男人而有所隔阂。” 白露看不背对自己的夏如茵什么神情,只道她在安慰自己,自己也意兴阑珊:“但愿如此。” 夏如茵却没当面告白露,正因为姐妹情深,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恨起来才更别刻骨铭心。 顾弈坐在红木办公桌前,翻着手上的黑色封面账本。身后白漆的墙上挂着一台英式挂钟,钟摇有节奏地嘀答走着。下午两点钟的时间,小小的房间内有些闷热。大开的窗台上风吹着浅黄色的窗纱,有一阵没一阵凉爽。堆着一叠叠高立在桌面的文件,他并没有感觉到风向。 办公桌下对面两张对开的黑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立直的身板显得有些僵硬,端放在面前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这样子的沉默让他没来由去的紧张。 许久,顾弈才从账本上移开目光,似是冷笑了一下:“我有嫌疑?” 王九还没有单独和顾弈对峙过,不了解顾弈这个人。现在对峙上却感觉处处占了下风,连话也说得没了底气:“对,我怀疑顾玉海的死与你有关。” 顾弈倚靠到格椅背上,目光炯炯的看对面的王九。王九突然来洋行找他就已经很稀奇,没想到后面的话就更离谱:“你有证据?” 王九毕竟是警察出身,又是个戏子,很快就恢复了来时的气势:“事发当晚,你在哪里?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救星 - 雀盲 - 巫小卡 洋行的铁门外,种着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有两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在树后朝洋行门内张望,不时的交换意见。 “是不是真要进去?” “真不真都得进去。” “娘说要什么?” “钱啦,要钱啦。” 顾美凤哭丧着脸对着顾美依说:“你说哥哥会给吗?” 顾美依摇摇头,也哭丧着脸反问道:“我们怎么跟哥哥开口?” 两个人相顾无言,踌躇着要不要进洋行。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顿生离去之意。回去又会被陈月娥说,进去又怕顾弈,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把两人弄得进退维谷。 救星这时恰好的出现了。两个人远远看到他,眼前一亮,像小鹿般跳到救星的面前齐声喊:“林叔叔,林叔叔。” 穿着黑夹克西装,撑着一把油纸伞的林梦溪还没从大道走过来,两个女娃就扑上来了。定睛一看居然还是顾弈的双胞胎妹妹,他不禁莞尔:“两位小姐,这天吹的什么风,跑这里来了?” 顾美凤顾美依手牵着手,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道上,阳光染红两个人的脸,晶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盯住林梦溪,充满了期待:“林叔叔,我们要找哥哥,你是不是也要找他?” 林梦溪抬手摸摸双胞胎的小脑袋,微笑:“嗯,正好一起吧。” 顾美凤顾美依雀跃道:“太好了!”有了顾弈这个好朋友在身边当靠山,两人顿时升起了无数勇气。 静寂的房内只听到风吹起窗纱细物的沙沙声,顾弈高深莫测地盯着王九,坐姿亦未曾改变过。王九被盯着心里没底又不好表现出来,冷汗就沿着额际流下来。 “有意思。”良久,顾弈才不急不慢地缓缓吐出三个字。听语气,似乎很有兴趣。 王九道:“当然有意思,如果五少爷你不能说明清楚,那么你便是凶手了。” 顾弈冷冷地勾唇一笑,敲门声从外面响起:“弈少爷,林老板和凤小姐依小姐过来了。” 喔?他过来了,还跟着顾美凤顾美依她们?顾弈淡淡道:“请他们。” 王九站了起身。待门开后,林梦溪和顾美依顾美凤走了进来,一瞧王九也在显然是吃了一惊,互相点点头算打了招呼。然后顾美凤拉拉顾美依的衣襟,向她使了眼色,顾美依摇摇头,不情愿的样子。 “什么事?”顾弈对两位妹妹一直都是疏离状态,大概年纪相差比较大,也就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的缘故。 “钱,娘说要拿钱。”两个人畏畏缩缩的躲到林梦溪身后小声道。 林梦溪谦和地笑道:“没打扰到你们谈话吧?” 王九见林梦溪来了,反倒觉得安心不少,笑着说:“没有。” 顾弈在好朋友面前也不好拿脸色给两姐妹看,只问道:“要多少?” 夏如茵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潇云轩去找白雪。因为就得近,自然也省了不少功夫,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在。 最近白雪这丫头经常跟顾云洛在一起,若不是知道小女儿家的心思,连她都要以为白雪跟顾云洛情投意合了。 廊上有几个下人往来,见到她纷纷作揖招呼。庭院外鸟儿啾鸣,林木扶疏,一派生机勃勃。可是她的心却是冰冷冰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冷不防地抽空了,轻飘飘得像是一缕游魂。连那些下人在她眼中也似是空气般不存在。 每晚作着噩梦让她夜半惊醒,折磨得她茶饭不思。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作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怂恿 - 雀盲 - 巫小卡 白雪在闺房里试着新衣服。桃红软垫的床上堆满了各色衣服,她一会儿拿起一件在身上比了比,一会儿丢下又捞起另外一件比较,满脸掩不住的高兴。 忽然听到敲门声,赶紧把衣服放下揉成一团推到了床角,故作凝重的板脸支开门,却没料到是夏如茵。 “茵姨?!快进来。”见夏如茵面如死灰,像是遇到了什么事。白雪忙拉了她进门去。 夏如茵一眼便看到床上的衣物:“这些是……” “啊,云洛送的。是不是很漂亮?”夏如茵与她们关系很好,她也不用担心夏如茵会如其它人一样嘲笑她自己是丑女多作怪,高攀顾六少爷。 但夏如茵不知怎么的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喔,衣服倒是漂亮,亏得云洛这么舍得。你和他原本倒是般配,可惜现在你脸都这样了。” 白雪果然不高兴了,赌气坐到床上去,踢着床塌哐哐作响:“茵姨,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觉得可惜了。若是云洛不嫌弃你,你也该偷偷笑着。”夏如茵坐到床侧上方的梳妆台上,手枕着台面,把玩着就手拿到的胭脂盒说道。 “茵姨,我与云洛之间只是好朋友关系。你是知道我喜欢的是弈哥哥。”白雪知道夏如茵误会了,立刻解释道。 夏如茵却深深地叹了口气,听不出是悲是愁的说:“可惜人家喜欢的是你姐。” 白雪一怔,手里不知何时拿起一件衣服不停攥着,好好的丝绸短衣被攥得皱皱的一团,却不见她停手。思绪又倏地回到撞见顾弈从白露的房间出来那一天,心里浸着酸楚,又无从诉说。夏如茵短短一句话就把她的假装无所谓撕破,露出白森森的愤然和悲切。 “可是我姐她是他的弟媳。茵姨,你没有证据就别这样说了。”她还是尽量往好处想,尽量不让自己被感情冲昏头脑,连自己亲姐姐都怀疑。 “人没在,又不知道生死,跟她是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说到证据,其实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才过来的。我真没想到白露竟然是这么个孩子,明知道自己妹妹喜欢他,还要隐瞒。” “怎么回事?” 夏如茵顿了顿,摇了摇头,把白露和顾弈的关系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说来你不觉得巧么?你的脸会变成这样子,还有白露极力劝你离开他,说不好都是她为了阻止你接近他的计划。” “才不是!我姐不是这样的人!”白雪叱着打断夏如茵的话。不会的,白露有多疼爱她她是知道的,白露又怎么会做这些事? 夏如茵被白雪忽然的叱声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你不相信么?就像你不会听白露的话离开顾弈,白露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况且不是正因为她不是我说的那种人才会要瞒着你在背后做这些事么?在顾家,没点心计又怎么能到当家的位置上?你不会怀疑你姐的手段吗?唉,雪,我也不相信白露会做这些事,我是多喜欢你们姐妹你是知道的。可惜我到底还是瞎了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白雪内心在不断挣扎,一面被夏如茵说的事实动摇,一面坚信着这十几年的姐妹情深不会因一个男人而被破坏:“我姐她不会的,她不会的……茵姨,你说姐她真是这种人么?”可是她自己也亲眼看到了事实,她还能相信白露么? 夏如茵放下胭脂盒,起身走过去轻抚白雪的后背,小声道:“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以后就不好说了。若你真喜欢顾弈,就应该力争到底,无论是谁挡在你前面,你都必须跨过去。就算是你姐姐也一样。” 顿了顿,夏如茵从袖口处掏出一个黄色的小纸包递到白雪面前:“雪,这也是在帮你姐,你明白么?” 风穿进花窗吹动纱帐,惹得金钩晃荡。白雪蓦地瞪大眼睛,晶亮的眸子里闪烁出变幻莫测的光,她惶恐地定定看向夏如茵,抖着声音问:“八娘……你什么意思?” 夏如茵把小纸包揣进白雪晾在床上的手心,一字一句道:“如你想的意思一样。” 劝谏易主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从闲无院收了晾晒的衣服正忙不跌回星月轩。今天白露和李兰他们要出门拜祭顾老太爷,回来还要张罗宴客事宜,整个宅子都忙成一团。要说为何这么忙,原因今天是顾老太爷的头七,家里上下都闲不下来。先是准备宴席,再来是迎接陆续而来的亲戚,接着张罗家中的摆设幡条,连偷个小懒的闲空都没有。 经过潇云轩的院子里瞥见白雪百无聊赖的坐在小凉亭里,手里捉着一把鱼料去逗池里的鲤鱼。白雪偶然抬头和离儿目光撞个正着,朝离儿招招手:“离儿,过来一下。” 离儿心里嘀咕,雪小姐也太自由了些,家里都忙成这样她也不搭个手。话是这么说,毕竟无白露姐的妹妹,她就不好抱怨了。走到池对面,离儿站在池边稍微抬高头问:“雪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姐她何时会回来?”白雪淡淡地问。神情恹恹的,倒不像平时的活泼模样了。 抱着衣服的离儿摇摇头,回答道:“估计晌午才会回来。” “嗯,你忙去吧。”白雪挥挥手,又低头看鲤鱼不再理会她。离儿奇怪得紧又不好打探,只好退了出院子。 在廊上走着走着便忽然记起,白雪的衣服仍是平时的穿着,要让那些姨太太和大夫人见了去,又得受教训了。于是折回去提醒白雪,哪想才一会儿功夫白雪就不见了人影。 “这雪小姐,要是有白露姐一半定性就好了。”离儿叹道,思忖着先把东西搁回星月轩,再把李兰准备的寿衣给白雪送去。 晌午还未到,白露便已经回到星月轩。正撞见离儿挎着寿衣往外跑,轻声询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离儿脆生生的答道:“雪小姐未穿这衣服,怕是给人见了少不得说闲话,正要给她送去。白露姐,你这么快回来,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一身白衣褂子的白露脸上稍显倦容,一大早便去给顾老太爷上香拜祭,想是累坏了。她步伐缓慢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了闭眼睛:“嗯,暂时是忙完了。那你快些去,她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哎。白露姐你好好歇会儿,有客人已经在迎风阁候着了。”离儿察言观色,知她确是累极,也不好再打扰她,丢下一句话就快步出了门。 白露这右眼皮跳得打紧,心里忐忑不安。俗话说右眼跳灾,这莫不是又要出什么事了吧?她来回按揉着右眼,渐渐困乏,眯着眼便打起盹来。 离儿带着衣服进潇云轩,还没进到屋门,在庭院之间便遇上夏如茵,连忙敛襟作福:“八太太。” 夏如茵瞄了眼离儿怀里的衣物,问:“这是打哪去?” “给雪小姐送去。”离儿素知夏如茵和白露她们交好,也不作隐瞒的回答。就是不知夏如茵怎么在潇云轩这边。按理说现在这时间应该在准备款待客人的事宜,怎么有空闲在这边转悠? “她不在,别白跑了。”夏如茵眼神略过前面的屋门,顿了顿,一改常态地拉住离儿的手:“离儿,我问你,跟在白露身边可好?” “呃……”离儿的小脑袋瓜儿一时转不过来,搞不清夏如茵这么问的用意。做下人的,自然要时常揣摩主子的话,是喜是悲是真是假,孰轻孰重,是试探还是无意,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平安无事的待在主子身边。明说着揣摩主子心意是不敬,暗地里不揣着又很难待得安心。 “嗯,七少奶奶待人诚恳亲切,自然是好。”半晌,离儿才斟酌着字句出声。 夏如茵笑了笑,透着看不穿的目光,让离儿没来由去的紧张。她抚着离儿手里衣物垂下来的白色流苏,幽幽道:“表面她是这个样子,谁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许……没有以后,白雪若得了手,便再没有以后了。” 离儿不明白夏如茵话里的意思,夏如茵却突然间大笑起来。那样的笑容看在离儿眼里却是一阵战栗。眼光透着坚决的残忍,仿佛要噬人般可怕。 “离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夏紧如茵猛然紧握住离儿的手,目露凶光。 离儿吓了一跳,怀里的衣服掉到地上。她突然瞥见白雪端着一盏东西进了星月轩的屋门。明明这里是望不到星月轩的! 投毒 - 雀盲 - 巫小卡 难道……离儿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也不知道是害怕自己的处境还是害怕自己的想法是事实。她讷讷地问:“八太太,您的意思是……” “我们也是为了白露好。”夏如茵却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已经分辨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了。 离儿惊讶得说不出一个字节来。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八太太会告诉她? 不知何时睡着了,白露睁开眼睛暗自骂了自己一遍,要是耽搁了时间又是一阵羞辱。 白雪颤巍巍地端着手上的一盏茶,脚步沉重的迈进门内。白露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雪,怎么来了?”身上还是平常的衣着,便追问了一句:“没跟离儿见到?” 白雪愣着站在原地,对她的问话置若未闻。眼神交杂着闪烁不确定的光芒,似是犹豫似是坚定。 她已经站在外头许久,内心经过无数次激烈地挣扎。然而夏如茵的话犹如魔咒般盘旋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的诱惑她:“只有你才能救得了白露,你既然能救得了白露又能跟顾弈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她不会怪你的,她会感谢你,你不觉得么?” 就这样,她没有经受住诱惑进来了。 “雪?”白露唤了一声,白雪才对上白露的脸。不,她不敢看白露,只是盯着白露领口处的流苏看,低着声音讷讷地说:“没见到。” 她哪里是没见到,远远就见到离儿,才让夏如茵绊住她,自己绕了道一个人来这里。 白露也没疑心,只觉她不似平时那般。想到今天的日子,也不计较。想着她真是长性了,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做法。 “现在什么时辰了?” “晌午了。姐,我给你泡着一盏茉莉花茶。一直让你操心着,我想表达些谢意。”说着便把茶盏放到了桌上。双手在离开茶盏后越发抖动得厉害。为免白露见了怀疑,慌忙把手藏到后背。 白露一听才是晌午心便放了下来。又听白雪说这么体谅人的话,不禁嗔笑道:“你是越发会体贴人了。想你原来还是个任性的小姑娘,在这里也算学懂了不多为人处事。不枉我疼你一场。” 白雪退开,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怕一听真了心里就会软下来,好不容易定下的决心又会动摇:“你今天有得忙,喝些茶润润总该是好的。姐,你就别老是提以前了。” 知自己不小心戳中白雪的软肋,白露不言语了。她捉出桌子上红木茶盘上的一只青花白底瓷怀,提起茶盏把花茶倒入杯中。热气上腾,沁香幽远。 “好,我不提。只是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同意。”白露端起茶杯,停在了半空。 白雪又悬起心来。她当然知道白露又要旧事重提,让她远离顾弈。反正也是最后一次,骗骗白露让她安心又何妨:“嗯,我想过了,姐。我听你话,我不会再跟他往来便是。” 这一次答应得干脆让白露忍不住惊讶。答应就好,她也没深究,要真这么听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雪紧张地看着白露把杯子里的茉莉花茶饮入口中,不料从外面冲进来的离儿一个箭步奔到白露面前,一手把她手里的怀子拍落在地上,冲她大喊:“七少奶奶,不能喝!这茶有毒!!” 白雪面如死灰。离儿,离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茵姨没有绊住她吗?地上泼洒的茶水沾到她的鞋子上,她也没有任何的知觉了。 白露还未反应过来,离儿摇着白露的肩膀,紧张着急得大喊道:“七少奶奶,七少奶奶,你没喝进去吧,你别吓我啊!” 白露是真的喝进了一小口,胃里登时火辣辣的翻滚,五脏六腑都要沸腾错位了一般。被离儿这么剧烈的晃动,没忍住从腔中涌起一股腥液,吐了出来。眼睛余光百感交加地略过白雪的身上,然后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吐出来的血有几点溅到离儿的衣襟上,暗黑色的腥臭让离儿吓傻了:“七少奶奶,七少奶奶!!” 白雪整个人呆若木鸡。看到白露倒下,想着她最后看自己的那道视线,她内心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亦或是悲哀。也许每样都参杂在一起,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脑海只反复出现一句话,她杀了自己的姐姐,她杀了自己的姐姐!! 夏如茵好不容易赶了过来,原以为能说服离儿,哪想话没说完离儿就趁她不注意箭一般的跑了回星月轩。她一个姨太太,紧追着下人跑成何体统?于是只好一边希望白雪尽快得手一边脚步加快装作来探望白露的样子到这里。进门瞧到屋里的情形,她便知晓白雪得手了。 可白雪傻站在那里,好像陷入了空白状态。夏如茵本想拉她离开,却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便沉默的退下出去,当自己从未来过星月轩。 遇害 - 雀盲 - 巫小卡 突闻白露噩耗,正在跟陈月娥交谈的顾弈率先走掉了,把来向陈月娥通报的小丫鬟也带了出去。 顾美凤顾美依从里间听到白露出事,打心底觉得高兴。扫把星要死了,顾家要天晴了!她们活宝似的奔到陈月娥面前,喊:“娘娘,扫把星要死了吗?那我们是不是不用逃了?” 陈月娥朝她们作了‘嘘’声的手势:“作死啦,你们两个这么大声,被人听见了怎么办?还有你们的哥哥都不同意,我看这事悬。” “那娘你不是白拿钱了?”顾美依不解。 顾美凤也附和道:“白拿钱了。” “在老爷子头七这天白露出事,真是不详。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叫王九的侦探到洋行找弈了?还说他是嫌疑犯?” 顾美凤和顾美依点头,不明白陈月娥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听白露出事顾弈就不管不顾的过去了,这实在蹊跷。人说知子莫若父,连顾辉都吃不准顾弈在想什么,她这个平常疏远的母亲又怎么能知道?可到底还是心头肉,顾弈再是难相处,也还是自己的儿子。听到他出什么事,紧张在乎是难免了。 看着苏喜儿如今这般疯疯颠颠的模样,她心里就发寒。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所以她思索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存多些钱逃出这顾家。本想跟顾弈商量,哪料顾弈并不赞同她的作法。 她也晓得这要是被人知道,顾家得丢多大的脸面。别说以后怎么着,若被顾家找到,她估计也活不下去了。反正横竖是个死字,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顾弈既然不同意,她也没办法。顾弈这么坚强没有她也可以,可是这两姐妹不行,出于这层考虑,她只好割舍掉他。 “后来怎么着了?” “林老板给哥哥作证,所以哥哥的嫌疑就洗清了。” 闻言陈月娥算是真放下心去:“你们好好在家等着我,我去看看白露什么情况。偏生这节骨眼多事,不能再拖了。” 顾弈赶到星月轩时人已经挤满了屋里。李兰顾辉围在床边,脸色凝重得注视着床塌上脸色泛白的白露。医生已经请来,正细心的给白露诊治。 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其它姨太太们陆续过来。当家出事,又是在老太爷的头七这天,事态严重得紧。莫不说家丑不可外扬,就连对这会儿在迎风阁的亲朋戚友也不好交待。所以顾辉李兰才更焦虑着急。 白雪脚步像踩着轻飘飘的云彩般,脚步踉跄着走到翠梅居外。她神色呆滞,灵魂仿佛出了窍,不知飞哪里。 呆呆愣愣之间已经到了屋外。夏如茵也坐立不安,来回在屋内打转。一瞧见白雪站在屋外,赶忙把她拉进了屋里,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白雪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依然面无表情地任夏如茵拉她,问她,半天没反应。 “白雪,到底怎样了?你倒是说啊!”白雪这样子,夏如茵更为着急,使劲摇了摇白雪的肩膀,追问道。 半晌,白雪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我杀了姐,杀了姐……我杀了人,我杀了我姐!”最后她声嘶力竭地叫喊出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溢出眼眶。 明明就没想过哭的,可是眼泪为什么会流个不停? “那……是为了她好。”夏如茵垂下眼眸,拍着白雪的背,柔声安慰道:“你没有错。错的是造成现在这形势的顾家。” 先前已有人来通报让她过去星月轩,可她到底还是没过去。她过去做什么呢?等着被揭发自己也是白雪的帮凶? 像极了小时候她做了噩梦睡不着,白露轻拍着她的背给她讲故事的动作。让白雪更加彻底的失声痛哭:“可是,可是姐她,姐她没死成。” 夏如茵轻拍她后背的手顿住了,迟疑片刻她才继续拍着:“别想太多了,那是砒霜,一点儿就能要人命。别哭了,来,喝杯茶,收拾收拾心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问题。” 她收手给白雪倒了一杯普洱,递到白雪手里。白雪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边哭着一边端起茶就喝。 浓郁的茶水沿着咽喉滑进胃里。一杯下肚,白雪却猛然摔碎了杯子,摇晃着起身,不容置信地颤抖着声音质问道:“茵姨,你……?” “所以说,后面的才是问题。白雪,你可以好好歇会儿了。”夏如茵神情冷冽,脸上透着说不清的坚忍,像是一樽冰冷的雕像,淡漠而与己无关的泰然。 白雪全身发热,身上似有千万只蚂蚁抓挠。喉咙里像着了火般**辣的疼。她恨恨地瞪着夏如茵:“你为什么?” “所谓一命偿一命这道理,即使是你也懂得吧?” 温柔的守夜 - 雀盲 - 巫小卡 幸亏是及时,白露的情况渐渐好转,勉强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夜幕降临,当家不能现身,唯有靠李兰顾辉去主持顾老太爷头七的宴席。其它闲杂人也离开了星月轩,此时星月轩安静得只能听到屋外庭院里的虫鸣声。 离儿守在白露床边,不时用湿毛巾拭去白露脸上身上的汗水。 顾弈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走近离儿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床上的白露,一如既往的表情。 感觉身后有压迫感,离儿回身看到是顾弈连忙起身:“弈少爷,你怎么……” “情况如何?”顾弈打断了离儿往下问的话。 离儿低头答道:“还没要醒的意思。”有了之前的送衣事件,离儿看出顾弈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着白露,也不好不答话。 顾弈沉默了许久,在离儿以为他要准备走时才又问了一句:“事情经过?” 离儿被这么一问顿住了手,不知该不该讲给他知道。因为白露差点没命,大家都一门心思关注白露的情况,对于凶手白雪也没立刻追究,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是她真的要对顾弈说,白雪合着八太太夏如茵害白露吗? 离儿变化莫测的神色被捕捉到眼里。顾弈微微皱眉,不打算追问了:“我在这里。” 离儿讶异地看着顾弈坐了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当下也只能松口气,他不追问是好事,可白露若醒来见着他又会怎么样? 月上柳梢头,客人们陆续回到客房休息,顾宅渐渐平静下来。忙碌一天的人们也疲倦得倒头便睡。仿佛日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能为力的梦境一样。 烛光摇曳着,已经燃到只剩一小截,盛在青铜的烛盘里,似盈盈欲泣的小泪人。烛芯突然爆出一小簇火花,把扒在桌面上打盹的离儿惊醒了。她迷迷糊糊抬头四周看了看,对面有个挺拔的黑影静静地坐着,让她登时清醒了过来。 顾弈深邃的眸子映着烛光,清清冷冷,无声无息,离儿差些以为这是梦境里的人物。见离儿醒来,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守着。 床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离儿是真的清醒了,她急切地奔到床头去看白露的情况。白露姣好秀丽的脸上蹙着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睡得极不安稳,像是被梦靥住一般。 离儿着急着去盥洗盆里拧干毛巾,去擦干她额头的汗。也不知是那毒药的副作用还是真在做噩梦,对于置身事外的离儿来说,显得手足无措又无能为力。 顾弈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待她发觉,顾弈已经坐到了床边,修长的手指覆到白露的额头上,缓慢而轻软的揉着。 白露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离儿终于安心了。幸好弈少爷也在,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帮白露才好。 额头上冰冰凉凉的,透着粗糙的触感,好像记忆深处中曾有谁也这么抚摸过她的额头。恍恍惚惚之中就隐约听到有声音在喊她:“露儿,露儿。”温柔而充满慈爱的语气。 是谁在叫她?她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努力搜寻着暗黑的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蓦然睁开眼睛,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落了泪,浸湿了绸枕。 离儿转忧为喜地扑倒白露身上去,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七少奶奶,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白露意识还没完全恢复,良久才讷讷地张着嘴想说什么话,最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顾弈的手仍覆在白露的额头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她,不曾移开半分。 白露只是扫了一眼顾弈,想要挣扎却没任何气力,终是任着他这出格的动作。或许可能跟刚才感觉到的触感一样,她没有能拒绝掉。 离儿喜极而泣,怕白露顾弈见了不好,于是忙用衣襟擦干眼泪,自言自语着要去做些容易入口的食物给白露吃就出了门。 “好好安心。”房中又复静寂。顾弈淡漠的声音响起,竟然有一种安详感。 王九带话 - 雀盲 - 巫小卡 天光大亮,白雪被发现死在潇云轩的厢房内。本来要遣她过去久华居问话,结果这样一来也就没必要了。白雪无端端死在房间里,据王九的说法还是吃了毒,大家心里都是一样的想法,白雪是畏罪自杀。 既然凶手自杀,白露也从鬼门关回来,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束掉。下人们虽少不得在背后议论纷纷,可总归已经过去了,才过几天也就把话题移开到别处去。 白露休养期间林梦溪来过两趟,瞧着她日渐康复也甚感欣慰。可是知道白露还未能完全走出打击来――如果被自己最疼爱,至亲的妹妹下毒手,任谁也受不了这种打击吧?白露也不向人诉苦,什么都一个人闷在心里,他才更加担心。 王九敲着柜台,把神游开外的林梦溪唤了回来:“林老板,你有在听我说吗?” 林梦溪笑了笑,给握在手上的银色怀表合上盖子,道:“听到了。你特地跑过来就是问这个?” 王九不想他居然这么淡定,一张脸就窘红了:“林老板,你又要让人怀疑顾五少,又帮他开脱我就不说了,现在问你接下来怎么办,你至少给个提示。我是个戏子,又不是真的是个侦探。” 林梦溪从柜台的抽屉里找出五个大洋放到了柜台上,笑意盈盈:“计划有变,不需要侦探这个角色了。” 王九见到大洋,心就欢快地跳。他毫不客气的把钱揣进自己的西装口袋,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那林老板的意思是?” “王九,你这么聪明,想必知道怎么做。对了,回去顾家帮我捎句话给白露,让她到这里一趟。” 王九点头,吃不准林梦溪这主顾的意思。听语气,好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他也早想抽身了,顾家里面实在是邪门,这是他在顾家这段时间里最大的感触。 王九收了钱接了话就回去。林梦溪来回翻看手上的怀表,神色黯淡了下去,好像有什么心事般。 果然,他还是必须跟白露促膝长谈一番才行。 白露倚在朱红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紫藤花架上欢快跳来跳去的两只麻雀身上,一看就许久。 阳光隔着花架透进来,带着温和的暖意。离儿在花架旁的塌橱上泡着茶,时不时瞄白露一眼,不知该不该喊她。 “白当家。”远远的院门口,王九的声音就响在两人耳边。离儿抬头,出于礼貌去迎王九,白露仍是无动于衷地不说话,只盯着麻雀看。 随着人的脚步声靠近,两只麻雀被惊吓到,倏地张开翅膀飞走了。白露才缓缓侧过头,看向离儿和王九。 “林老板托我带话给你。”一见面,王九就开门见山道。 白露淡淡地接口:“什么话?” 王九为难地看了一旁的离儿。离儿何等聪明,不等白露开口,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虽然心里免不得犯嘀咕,要说什么悄悄话才要支开人呢? 离儿走远,王九还是谨慎得四处看了看,确定在场只有白露和自己,他才说道:“林老板说,想请你到语香堂谈谈关于你的身世。” 决心 - 雀盲 - 巫小卡 帘雅居的院子外,李兰遣人置了一方小憩的碧纱橱,坐在藤木摇椅上闭目养神。一会儿有丫鬟从外面回来禀告说白当家出去了。 她只是轻轻抬了抬头,眼睛也没睁开:“去哪儿了?” “没说去哪儿。” 李兰缓缓睁开眼睛来,睨了一眼摇椅旁置好的矮桌台上放着的玉镯挥挥手示意退下。 丫鬟悄无声息退下了,不多久又有脚步声响起。这回却不是丫鬟,而是蓝茉莉来了。 “伯母,您怎么有闲情在这外面观景来着?”蓝茉莉走近问。 她鼓着一张脸,眼睛吊着差些贴到一块了,李兰笑道:“屋里闷,出来乘乘凉。看你这样子,顾明欺负你了?” 顾明哪有那个胆量。看他老好人的作派,不被人欺负她便要偷笑了:“伯母,您别怪我多嘴。顾家当家是时候决定了,让来路不明的外人一直做着当家也不是个事。” 李兰声音提了提:“你操这心做甚?”顿了顿,她当下叹了口气,又说:“顾家最近人心不稳,是该冲冲喜了。择个日子把你和顾明的婚事办了吧。” 一听要办自己和顾明的婚事,蓝茉莉下意识脸红了。可还是心有不甘地嘟哝了句:“顾明是长子,难道不该是他来作这个当家么?” 李兰似乎没听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蓝茉莉。蓝茉莉自讨没趣,心里愤愤地退了下去。 百花石上沏了一壶新茶,青花瓷的杯子盛着热气腾腾的铁观音。清香扑鼻间,烟气缭绕。林梦溪把杯子推到坐在他对面的白露面前,歉意地说:“你还没完全恢复就找你过来,实在是抱歉。” 白露眼睛注视着杯中竖起的茶梗,淡淡道:“不碍事。” 林梦溪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的说话了:“你之前问过我,为何你嫁入顾家会与我有关,对么?”不等白露表态,他继续道:“那是因为我有顾家的把柄。以这个把柄作条件,把你们两姐妹找出来。顾家仲伯之多,为何你偏偏嫁给顾七少,你有想过么?” 白露脸色惨白,眼底犹带着忧伤:“梦溪,雪死了,你明白不?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林梦溪平静地用那双忧郁迷离的眼睛凝视着一脸憔悴的白露。她眼角红肿,有小块的破皮,必定是哭多的缘故。是啊,人死不能复生,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又有什么用? 他眼底略过一丝愤然,稍纵即逝:“死者已矣,活着的总得活下去。” 白露突然间怔住。她静如死水的眸子蓦然发出光亮,犹似黑暗里的飞蛾找到了希望:“雪,雪她是不会自杀的,她不会!一定是谁,一定是谁杀了她!” 林梦溪轻叱道:“白露,冷静些。即使白雪不是自杀,你又能怎么办?什么都做不了,不是?” 白露低下头,咬着唇,面是死灰一般的颜色。鼻息间呼吸着若隐若现的香气,内心汹涌澎湃。要她冷静?她还不够冷静吗?白雪可是她唯一的至亲啊!哪怕白雪要她死,她也不会有半点憎恨白雪的意思。可是白雪,白雪却比她先死了!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我一定会找出这凶手来!”良久,白露语气峥峥地决然道。 五妹跑了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端着杯子的手猛然抖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白露,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流露出一种他无法言语的东西。犹如一头凶恶化的野兽,要去狩猎它的食物般。 “原本没打算让你们姐妹受伤害的,”林梦溪低语,陡然大笑起来,弄得白露不明所以。笑够了他才说:“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实在是我的失策。” 经林梦溪这一笑,白露恢复神智:“梦溪,你什么意思?” “顾明有未婚妻,那么按理说该是排行老二的德生迎娶你才对,你知道为何会是顾城么?” 又是这个问题!白露摇头,他一直在强调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下,孝悖德伦是怎么样的严厉。先于长兄完婚多么大逆不道她懂。但顾老太爷这么墨守陈规的人居然还默认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顾城在南临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让他娶你他是万不会乐意的。可是正因为他不乐意,我的计划才能实行。所以我才会对顾老太爷说,只有找到背后有蔷薇胎记的二十岁女子,把她嫁给顾城才能赎罪。” 白露惊讶得立即起身,怔怔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计划,把柄,赎罪又是什么意思?原来,原来你才是一切的主凶吗?” 林梦溪伸手示意白露坐下,继续听他说:“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你真的嫁给顾家?所以才怂恿不情愿娶妻的顾城逃出顾家。主凶?哼,只怕我说出了事实,你对顾家便真的再无半点情分了。” “什么?”一进家门就听何大成说家里又出事,从外地出了趟差回来的顾德生怒道:“才几天又出事,那个私家侦探呢?” 何大成没见顾德生这么生气过,只好陪着老脸唯唯诺诺道:“差人找过了,可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人。” 用手扯了扯领带,推了推金丝眼镜,他缓了缓语气:“大娘在家么?” 何大成忙不跌地点头说:“听说你今天回来,特地差人做了饭菜候着呢。” 顾德生点头,差何大成退下便进了帘雅居。堂上真的已经准备好饭菜,李兰,顾明还有蓝茉莉都坐着等他了。 一瞧顾德生进门,李兰遣下人把顾德生迎到了饭桌上:“回来得及时,饭菜刚上,趁热吃。” 顾德生在顾明身旁坐了下来。还未夹筷,蓝茉莉就笑道:“德生你这一去外面,家里生意都由着顾弈了,到时候你们又有得吵。” 李兰不悦地嗔道:“先吃饭,讲这作啥?” 顾德生倒是明白蓝茉莉的意思。他与顾弈的商业头脑不一样,当然手段就不一样,有争执也是避免不了。 顾明也陪着笑,夹了一箸菜到蓝茉莉碗里:“对对,德生刚回来一定又累又饿,我们先吃饭。” 蓝茉莉努努嘴低头吃饭,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顾明几句。 顾德生的生母早死,李兰便把他接到帘雅居来抚养,也算是李兰半个儿子了。李兰确实待他如亲生儿子般,所以对李兰他还是极为敬重孝顺的。 几个人才吃着饭不多时,胡若水就急急忙忙,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朝李兰叫道:“大姐,五妹,五妹跑了!” 有染私奔 - 雀盲 - 巫小卡 从语香堂回到星月轩,屁股沾着椅子还没坐热,离儿就跑进来禀告说五太太跑了。白露也只当顾家人又在大惊小怪:“好好的会跑去哪?家里乱,出去散个心难不成还要打报告?” 离儿只觉白露好像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好照直说:“今个儿三太太去找五太太,可是仙林院那屋子空空荡荡,值钱的金银首饰都不见了。现在老爷太太们都在久华居候着等消息。” 白露想了想,无奈之下只好说:“那我们过去看看。唉,也帮不上忙,去了又能如何。”后面那一句却是对自己说的。 也确实如白露所说,她去到久华居也只是坐在一边,听任顾辉和李兰他们对下人们指手划脚,差前遣后,没自己什么事。 整个顾家除了冷香院外连个小角落都没放过。不要说人影,连根头发也没找着。只听着陈月娥的贴身丫鬟说五太太把她早早调开了,可能是趁着那时候跑了。 何大成也没少挨骂。这么大的人出去了竟然没个人知晓。而且还不止陈月娥,连同顾美凤顾美依也跟着跑了,实在是个大笑话。 宋思思拿着手绢在把玩,瞧得家里人都乱成一团,犹带着看戏的语气说道:“有个侦探在家还乱成一团,真是有趣。” 顾辉恍然大悟,连忙遣何大成去叫王九。哪知何大成一脸难看,支支吾吾道:“王侦探……王侦探他……他……” 见他如此吞吐,李兰心中纳闷,何大成哪时这般过?他对主子的问话向来是答得又快又稳的:“他怎样?” “也不见了。”本来还想着找个主子心情好的时候说的,哪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才眨眼功夫又出这些事儿,想瞒也瞒不下去。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一阵狐疑,只是没敢把事情往那上面想去。可宋思思心直口快道:“哟,难不成是两个人有染,合着私奔去了?” 宋思思这句看似波澜不惊的无心之说却激起千层浪,翻涌着扑向众人。 夏如茵本来还想着要处理掉离儿,可是最近事情太多,她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引火**。今日见两人还是平时的样子也就放下不少警惕。只是离儿的存在迟早是个祸害,得想个法子趁早处理掉她才行。 正听到宋思思这样的话,灵光一闪,推说:“九妹,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言下之意也有着没有证据,白露也拿她没办法的意思。 这胡若水一改常态地居然帮起了宋思思:“我看就是那么一回事。那侦探来了之后冷香院闹鬼的事就没有了,我都怀疑是五姐演的一出戏。现在五姐也跑了,侦探也跑了,断估是做逃命鸳鸯去了。” 李兰脸色变难看,顾辉就更不用说。不管是真是假,传了开来难免会被这样猜度。顾家老爷头上戴绿帽,够人嚼一辈子舌根了。 白露一直坐着不言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刚好犯事人的儿子回来了,忙被请过来给个交代。 顾弈大致听闻了事情的经过,朝白露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七情不动地说:“跑就跑了。” “哟哟哟,顾弈你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是你娘,你好歹也给个说法。”胡若水也不是不怕顾弈,只是仗着在场人多,又站在理字这边才出声说道。本来她也是看这个顾弈不顺眼,揪着了他的小辫子,她哪那么容易放过。 顾弈不搭理众人,转身就要回去了。临出门时脚步顿住,才吐出几个字眼来:“多管闲事。”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愤然的四个字,却把胡若水气得胃疼,捂着腹闭口不说话了。 “不要把事情往大了闹,这样百害无一利。”一直不说话的白露语出惊人,朝李兰顾辉还有夏如茵,宋思思和胡若水敛襟作福说:“我有些不舒服,先退下了。” 眼睁睁地看白露离开,李兰率先反应过来:“对,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我们从长计议。” 夏如茵眼神复杂得注视已然空空的门口,暗自握紧了拳头。 合谋要害你 - 雀盲 - 巫小卡 微凉的清晨,晴朗的天际泛着浅金色的朝霞。本来还是宁静一片的小巷里,茶铺,点心摊陆续开门来做生意了。 一阵急促地哒哒声响起,由远及近。在人声稀少的旧巷子里显得突兀。被声音吸引目光的茶铺老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位身穿华丽衣裙,头上戴了顶黄色帽子的女子踩着飞快的步子往巷子深处的语香堂走去。她的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面。阅人甚多的茶铺老板只能凭着衣着打扮推断出是哪家的贵小姐。 语香堂尚未开铺,风吹得门边上的风铃丁当,格外悦耳。 那位贵小姐想也没想就抬手敲门。第一下力道没控制好,指节处被门撞得生疼,霎时青了一块。但她没去在意,控制好力道连续不断的敲,直到林梦溪开了门,她才停下手抬起头。 “美如?!”林梦溪看到顾美如,略微惊讶,随即把她迎进了铺子里:“进来吧。一大早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顾美如前脚进门摘下帽子,后脚就转身抱住正要关门的林梦溪,小声道:“梦溪,我好害怕!” 顾美如声音哽咽,带着几分脆弱。林梦溪握住顾美如抱在他腰上的手,关切问道:“听话,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顾美如又抱紧了些他。像是思考了一下,缓和了刚才的情绪,慢悠悠地说:“你找的那侦探和五娘跑了!” “嗯?”林梦溪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家里说不定要找你麻烦。要是连之前我假扮青鹊的事也被发现,可怎么好?”顾美如自顾自说着,越想越后怕:“早知道不应该听你的。就算你是为顾家好,可我不想眼睁睁看你出事。” 林梦溪转身回抱过顾美如,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道:“事情还没严重到这地步。就算侦探和五夫人跑了,你假扮青鹊的事也不会暴露。” “梦溪,我们这样做真的正确么?”顾美如把头深深埋进林梦溪怀里。他怀里有着似花非花的香味,清新幽远,让她放松不少。 “好了,别自乱阵脚。你还不相信我吗?” 顾美如不再说话。她就是相信林梦溪,才会做那些荒唐事。 镜子里照出白露秀丽哀愁的脸来。昨夜她一整晚都合不上眼睛,脑海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林梦溪跟她说的每句话。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也不知道要从何做起。但是,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而已。白雪已经死了,连她没见过面的丈夫也在那件震惊南临的爆炸案中死掉了。即使只是个名分,听闻丈夫死讯,作为一个女人,她也会感到绝望。偌大的顾家中,她只是个挂着名义的外人,真真切切的一个外人而已。 一切的开始皆是因为她背上的胎记。白露解开棉睡衣的纽子,背过身对着镜子。背后的右下肩有一块暗紫色的胎记,像是一朵绽放灿烂的紫色蔷薇。 林梦溪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找背后有蔷薇胎记的二十岁女子才能嫁入顾家?她的身世,她的身世难道不是她所知道的那样? 凝思着,离儿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见白露已经醒来坐在梳妆台边看她后背的胎记,试探地叫了声:“白露姐?”她背后的那朵蔷薇胎记让离儿觉得奇特,这就是白露姐嫁进来的原因。 “什么事?”白露套回棉睡衣,拿起搁在妆台边的桃木牙梳梳理着头发问。 “你今天起得真早。”离儿边说着边去整理床铺,收拾需要换洗的衣物:“喔,刚在闲无院里碰到了大太太,她让我把这东西给你。”想起正事,离儿在身上摸索一番,从衣服里袋掏出一只白玉镯子递过去给白露。 白露停下梳头的动作,接了过去。这不是白雪的东西么?当下幽幽地叹口气说:“人都死了,留着这些做什么?只是徒添伤悲。” 离儿心里堵得慌,也很不是滋味。寻思着是不是该把事实说出来:“白露姐,我……” 欲言又止的样子吸引了白露的注意力,她微抬头,目光凛凛:“嗯?” “白露姐,你听了不要生气。”离儿斟字酌句地搜刮着能想到的词语:“其实雪小姐,她和八太太……” 白露握着镯子,心头一紧。皱着黛眉问:“八娘?” 离儿点点头,继续谨慎地说:“是她们合谋要害你。” 手中的镯子‘哐当’掉在地上摔碎了。白露不敢相信,她半天微颤着声音问“怎么会?” 转变 - 雀盲 - 巫小卡 离儿就是怕白露会变成这样才隐瞒不说。可是又担心万一夏如茵不死心又会对白露再下毒手,白露又没防备,岂不是凶多吉少?自己的安危也是个问题。 既然现在话已出口,她也不顾及什么了:“八太太亲口说的还有错?不然我哪知道白雪姐会给你喝毒茶?” 白露摇摇头,觉得于理不合:“八娘好端端怎么会想置我于死地?就算她要置我死地,为什么还要告诉你,让你通风报信?” 听出白露的问话还是不相信她,离儿就急了:“白露姐,在这个家中,谁要谁死需要什么理由?八太太可没直接告诉我她们要害你。但是她若是不想害你,早应该阻止雪小姐了。我在顾家这么久,别的没学到,察言观色倒是学精了。说的话,做的事还瞧不出个端倪来?雪小姐与你感情深厚却还是下了决心要害你,定是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离儿说得对,白露无比反驳。只是仍不愿相信她最信任依赖的两个人会合谋害自己。 白雪的性子没人比她更了解,能让白雪动手,说明这个理由在白雪看来,比她这个姐姐还重要。白雪最重视的除了她之外,另一个人就是这件事的主因了。 又是顾弈,又是他! 如果原因是顾弈的话,那夏如茵也是因为顾弈,两个人才达成共识的吗?白露被自己这一个推断震得心惊。却越来越觉得所有的一切开始合情合理起来。 叫了半天白露没反应,离儿后悔自己的直言不讳。过了一会儿白露才缓缓站了起身叫她:“离儿,换身衣服,我们去找八娘。” “白露姐?”离儿唤了一声,生怕她做什么傻事。她脸色这么差,离儿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白露极为反常地笑了开来,那样明媚又凄然,灿烂又残酷。看得离儿一阵心惊胆颤。 白露抚摸着手上的绿鸳鸯,眼神陡然变坚硬:“我白露不是软柿子。既然你们无情,我也只好无义。” 顾云洛领着顾厉宁打算绕过幽泉居到埋着白雪尸首的地方去祭祀她,不幸被已经疯了的苏喜儿捉个正着。 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的苏喜儿紧抓着顾云洛不放:“玉海,这么久才来看娘,你这不孝子!快来,娘给你炖了凉瓜汤,正适合这时节喝呢。” 顾云洛本就觉得苏喜儿可怜,也没很反感她:“四娘,我是云洛,不是四哥。”顾厉宁就在一旁扯着顾云洛的衣角催他:“哥哥,快走,我们快去看白雪姐姐。” “又在说胡话,你明明就是玉海。”苏喜儿一股脑儿地拉着顾云洛往幽泉居里去,顾云洛推开她也不是,跟她去也不是,一时两难。 顾厉宁小孩子心性,见自己的哥哥被个邋遢女人拖着走,心里就不高兴,伸出小手就去推搡着苏喜儿:“你个坏女人,不要拉我哥哥!” 苏喜儿猝不及防,松开手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她小孩撒泼似的闹起来:“你做什么,你做什么,要来抢我的玉海吗?” 这闹剧正巧被从长廊过路的顾弈看到,不过他也只是看了几眼就起步走。正对面意外迎来白露和跟着她的离儿。很显然她们也看到这一幕,白露吩咐了离儿让她找人带四太太回幽泉居里面去关起来,离儿不敢有半分耽搁,快步就去找人来带苏喜儿回去。 等人来捉到她,苏喜儿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那声音凄厉又高亢,引得听者也不禁黯然神伤,扼腕叹息。 廊里,白露和顾弈对面站着,两个人隔着几尺距离,却都不说话。脱了身的顾云洛牵着顾厉宁的手走到廊外的空地上,隔着廊栏,湿润如玉地笑道:“谢谢你,七弟妹。” 白露有刹恍神。如果白雪喜欢的是这个温和的顾云洛该多好?这样她就不会步上不归路。偏偏却喜欢那个顾弈,他有什么好?也许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场劫数。 不过瞬间白露恢复神色,微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是要到哪去?” “去看看白雪。她连个墓碑也没有,一定很寂寞。弟妹也是吗?”看了眼顾弈,他也不忘打招呼:“五哥,你也往这边来了?” 顾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路过。” 白露对顾云洛说:“你真是有心。那你便去吧,我来这边找人。” 顾云洛察觉到白露和顾弈之间异常的氛围,便拉着顾厉宁再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第三者走后,白露也不甘示弱地与顾弈对望:“你看什么?” “你变了。”顾弈勾唇一笑,一张脸越发好看。 小女人 - 雀盲 - 巫小卡 分不清是褒是贬的三个字,白露冷笑道:“拜你所赐。” 顾弈一征,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应。她的改变与他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你怪我?”白雪的死到底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白露怎么想。 白露走近顾弈,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依旧震得她脚步迟缓。但她仍是无所畏惧般立到他跟前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深邃的眸子,说:“你不是能完整地说话么?在我面前,不必简言缩字了。顾弈,我绝不会如你如愿。” 顾弈从她眼里读出莫名危险的信息。他说:“你忘了恩情。” “我并没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何来恩情之说?” 顾弈正待说话,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人未到声先到:“白露,顾弈,你们在这做什么?” 白露迎面看到夏如茵往她这边走来,柔声道:“在向五哥为前段时间送我衣服道谢。离儿那丫头去送四娘那么久还未回来,我该去看看了。五哥,八娘,你们慢聊。” 白露本来是想找夏如茵问清楚事情的来胧去脉,打听到她到了仙林院,于是就过来找她。哪想遇到了顾弈,现在也见到了夏如茵但却没有追问的意愿了。她作了个揖便头也不回的走掉。 难得见到顾弈,夏如茵走近到他身边说话:“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如白露所说。”顾弈悄无声息的后退一步,与夏如茵保持着距离。夏如茵有发觉到,但又无计可施:“是么?……你就这么讨厌我?” 顾弈反问她:“你害了白雪?” 夏如茵登时被这一问问蒙了。顾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夏如茵勉强掩饰内心的波澜,平静答道:“我为什么要害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姐妹和我的交情。” 顾弈犀利的目光逐寸逐寸在夏如茵脸上游移许久,才高深莫测地冷冷丢出一句话,踱步离开:“那便好。” 顾弈走远许久,夏如茵才脚软摊扶到廊栏上,大口大口呼吸。顾弈怀疑她了,离儿果然不能再留。 白露找了一圈没找着离儿,站在就近鲤花居的鲤池边呆呆地思索着离儿是不是被人叫去了,或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回头又没找到自己。 自从秦安安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到这地方来过。触景生情,白露更加懊悔,如若当初听白雪的话,结果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何大成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喘道:“七少奶奶,可找着你了。” 白露收敛心神,见他一张老脸通红,还不时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际落下,想是找她找了很久:“找我做什么?” 何大成答道:“老爷要遣你过去一趟。” “嗯,走吧。”白露也不说什么,直接让何大成领路。 何大成领着白露穿廊走榭,很快来到了帘雅居的庭院中。院子边的凉亭上顾辉和宋思思已经坐在里边说笑着。 顾老爷的太太们死的死,疯的疯,跑的跑,他一点也不受影响呢。人情冷淡,白露算是看透了。 何大成进去跟顾辉通报说七少奶奶来了,顾辉打发他下去招呼白露坐下,宋思思就直接开口:“七媳,老爷叫你来不为别的,你看这顾家近来事多,也没好好帮着去找顾城,实在是委屈你了。” 刚坐下的白露闻言,认命地说:“爹,九娘,谢谢你们的关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作人妇,我便会安心当好我的本分。” 顾辉朗笑道:“七媳你能这么想最好。今个儿叫你来主要是为你手上的绿鸳鸯。” 白露内心一振,表面却平静如水:“为了绿鸳鸯?” “你看,顾家一日无主便整天闹个鸡犬不宁,你也是时候该把绿鸳鸯赠出来了。”宋思思咬着蜜饯,缓声道。 桌子摆了几碟干果,一盏清茶。大概是屋里热,换了地方歇着。白露盯着桌上的干果,好半天才问:“爹你是指?” “德生也回来了,这几天你跟着他们去看看,要觉得谁合适,你跟我说。” 白露瞧着顾辉情真意切地说着,垂着眼恭敬道:“是的,爹。我明天便跟着去。” 送走白露,顾辉哄着宋思思:“宝贝儿,你看我急急招七媳来说这事行了不?” 宋思思高兴道:“老爷,还是你最好了。若是七媳迟迟不让出这当家之位,怕是有些人又要在背后搞小动作,这样我们还怎么离得开顾家去游山玩水?” 顾辉忙不迭地抓起一片杨桃干送到宋思思嘴里:“剩下的就看兰娘同不同意了。” 宋思思咬进了嘴里,虽想说顾辉一个老大爷们居然还惧内,但转念一想,又含沙射影的指到自己头上来,只好作罢。 小女人就是心思多。 商谈破裂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出了帘雅居,正撞上从外面回来,像丢了魂似的往冬雪堂回去的顾美如。 从她身边走过也没半句难听的话。倒让白露在意起来。眼看着顾美如径自走上了廊轩,沿着廊道离去,白露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才收回目光。 看那样像是有什么心事。那么犀利的女人也会有这种时候,还真是如林梦溪所说,是个外表似虎内心似兔的小女生。 不过她不会忘记之前种种,就算顾美如是林梦溪手上最重要的棋子,她也不会手软的。 离儿找到白露,远远就喊:“七少奶奶,原来你跑这边来了。” 见到离儿,白露问:“怎么才安置好四娘?” 白露这语气稍带责备,离儿心虚小声解释道:“早些安置好了,回来时冷香院那边出了点事给耽搁了时间。” 白露挑眉:“冷香院?” “可不是。有个新来的姐妹不小心进了那里,害我们也跟着被何总管训斥了一番。等我去找您的时候,您已经不在那边了。我转了好多地方才找着您。” 白露低头沉默。从她进来顾家到现在,冷香院就像是个谜一样的存在。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让顾家人对这个地方这么避讳?她得找个机会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对以后的行动也有好处。 “冷香院的事离儿你知道些什么吗?”她想离儿在顾家这么久,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的才对。 离儿闻言心摇头,惶恐道:“七少奶奶,这冷香院的事我也不清楚。但请您不要深究这里面的缘由,不然是会闯祸的。” 闯祸?白露在心底里冷笑一番,闯祸不是更好么?她都恨不得能闹个天翻地覆。 “别担心,只是好奇罢了。对了,离儿你要提防着些八娘,你知道她秘密,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离儿一听傻眼了。连白露都能知道夏如茵会视她为眼中钉,那自己的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没等离儿回话,白露接着说:“不过,她也不敢轻易动你。去吧,去找林老板,让他给你出个主意。” “七少奶奶,这……”这要是告诉林老板妥当吗? 看出离儿心思,白露安慰说:“放心,林老板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只是委屈你了,离儿。” 离儿急忙摇头摆手:“没有的事。七少奶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会办妥。那我现在便过去寻林老板。” “不急。先随我到闲无院去弄着糕点,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人。” 素雅的房间内飘着似有若无的香味。紫檀木制的圆桌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定定地坐着不说话,一个指节在桌面有节奏的轻敲着,似乎在等对面的那个人说话。 房间四周的门窗全部关着,房内空气流动缓慢,加上气氛凝重,汗水便不知不觉爬满了额头。 顾弈冰冷而坚决的声音首先抛出:“绝对不行。” 顾德生停下敲击桌面的手,声音放大了:“有何不可?这生意的利润绝对是其它种类无法比拟的,你应该支持才对。” 顾弈做事向来讲究原则,但顾德生却是以利益为优先。他语气也放重了:“这是鸦片!” 顾德生眼神闪过一瞬犀利,他推了推眼镜,顺便松了松领带:“弈,你就是脑筋太死。鸦片怎么了?有人需求自然就得有人出.售。只要我们接下这笔生意,商行的利润可就能翻好几倍。” 顾弈拂袖而起。利润利润,做这种生意迟早会出事:“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顾虑?这机会千载难逢,若不是我出面,恐怕这机会就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非长久之策。” “怎么不是?好好好,我不跟你吵。”每到气氛僵持的时候,顾德生便会放软态度。因为他知道顾弈是不会妥协放软的。他可以采取迂回战术:“不试过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弈,我们都冷静下来,可以找个折中的方案。” 顾弈皱眉,声音恢复平淡:“那是毒药。” “只要有人需要便是解药。” 看来和顾德生是谈不到一块去了。顾弈自然有他的做法:“自毁前程。”丢下四个字,他决然离去。 顾德生起身却来不及叫住他。商谈宣告破裂。 六姨太 - 雀盲 - 巫小卡 南临的城郊深处有座庙,庙里供着海王神。平时除了节庆之外,鲜少有人过来烧香拜神。倒是城中的观音庙比较香火鼎盛。也正因如此,在平常时候来海王庙烧香的香客自然很稀奇。 海王庙的庙祝是个五旬老者,留着长长的灰白色胡子,穿着青衣布褂,双手接过离儿递过去的香油钱和糕点:“这是我们七少奶奶的一些心意,希望庙祝能带我们见见了尘师太。” 庙祝感激不尽的收下,注意到跪在海王神像前磕头,一袭白色坎袖短旗袍的白露,心说这个原来就是顾家七少奶奶,看样子是个贤惠善良的阔太太。只是…… 庙祝为难道:“了尘师太近两年都不见客了,恐怕……” “你能帮忙通报一声便好,就说我们是为林家孤儿而来。” 庙祝只好点头:“那我且去说说看。” 庙祝离开后不久又折了回来,看来是了尘师太同意接见了。白露由离儿搀着缓缓起身,随庙祝七拐八弯带路来到庙里的一间厢房内,找到了了尘师太的住处。 了尘师太的住处正门前供着樽小神像,屋内檀香萦绕,木鱼声呢呢喃喃,有种让人安详宁静的力量。 背对着二人的师太看不到清楚面貌,身躯很瘦削。庙祝和离儿关门退了下去,白露静悄悄地走了进去,还未说话,了尘师太便停下敲木鱼的动作,声音仿若从缥缈的云端而来:“女施主有话请说。” 白露轻唤一声:“六娘,我是顾城的妻子,白露。” 了尘师太身躯一震,随即淡淡道:“我已离尘世甚久,早已无尘世之名了。” “可您终究还是云洛的母亲,顾家的六姨太。” 了尘师太跪起身转过来面向白露。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眼睛浑浊看不清楚,额角皱纹深陷,连手也是皱巴巴的,像个垂暮的老太太,从灰色布帽露出的细缝还能窥到花白的头发。 据林梦溪所讲,六姨太也不过四十开外,为何会如六七十的老太太般? 了尘师太双手合十,缓缓道:“白施主说是为林家孤儿来是何故?”然后把白露引入内堂坐下:“白施主请上坐。” 她团坐在草圃上,给坐在上座的白露倒了一杯清水。 白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是梦溪叫我过来找您的。” 说到林梦溪时了尘师太眼睛睁大了,她轻叹道:“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既然了尘师太不打算拐弯抹角,白露也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顾家和林家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了尘师太又重重的叹气,声音却开始波动,起伏不定:“你为何需要知道?” 白露当然知道这些事不能随便乱说,更何况她和了尘师太还是第一次见面,她有顾虑也很正常。 她缓缓解开胸口斜襟处紫红色的梅花盘扣,拉了下来。了尘师太正疑惑,却瞥见白露背转过身去露出的那朵暗紫色蔷薇胎记。 “关于这个,六娘你知道些什么?” 了尘师太因白露背上的胎记而神色大变,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盛满惊讶和错愕。好半天才恢复神色,吩咐白露:“白施主先把衣服穿上吧。” 白露把衣服穿上,调整回原来的坐姿,等待了尘师太的再次开口。 了尘师太握起套在手腕上的念珠,一颗颗掰着,但没说话。良久她才慢慢低沉道:“早晚都会来的这一天,我活着也是为这一天,也该是时候了。” 顾林往事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认真听着了尘师太说话,如果能把她一直以来的迷惑解决掉,这样白雪的死是不是就有意义了些?或许说,这样她才能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顾家和林家都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两家关系很好,而且还联了姻。这桩婚事在当时南临城可是交口相赞,令人艳羡的一件事情。可是,对于两家来说,不过是桩利益联姻,我们只不过是当家们的棋子。” “我们?”难道说,了尘师太她…… “是的,我是林家的二小姐,既没有继承家里的义务,就只能被当作维系家族利益的棋子。那时,梦溪也很大了呢。” 白露露出吃惊的表情来。了尘师太看到了也依旧平静的继续说道,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风轻云淡:“还有梦溪的两个妹妹。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林家如今依旧是能和顾家匹敌的大家族。” “那么说,梦溪是您的侄子?那他的两个妹妹已经死了么?” 听到白露的疑问,了尘师太脸色有些猜疑,但没有打断自己接下来的话:“你应该知道顾家的冷香院吧?” 果然冷香院有重大的秘密,只是没想到跟六姨太也有关系。白露点点头,继续等了尘师太把话说下去:“那里现在依旧是顾家人的禁忌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里埋着林家一家的尸骨。” 平淡的语句却让白露险些椅子上摔下来。她勉强坐稳身子,忍不住问:“那梦溪他?” “那时林家莫名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把林家基业全部毁了,林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可是这场大火却是一个阴谋,是顾家为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 白露正听得入神,了尘师太却不再说下去。她的脸色一直很平稳,看不出什么起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开口,了尘师太抬手提起茶壶给白露的杯子倒满了一杯水。 “林家在顾家遇害,本来梦溪他们三兄妹是逃不出去的,是我趁顾老太爷稍不注意的时候去把他们救了出来。可是……” “是他的妹妹们出事了?”见了尘师太停了下来,白露猜想应该是这样子才对。 了尘师太摇头,继续说:“为了不让顾家怀疑,我把梦溪的两个妹妹送给了一户人家,然后把梦溪托人送了出去。” “自那以后我便搬到这庙里,与世隔绝,再不想理会那些凡尘琐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逃避现实吧。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很惊讶呢?” 白露微微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梦溪回来了,带着一身仇恨回来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一定对顾家恨之入骨,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回来复仇了。……剩下的事情和你的身世还是去问梦溪比较好,我已不再插手尘世里的恩恩怨怨。” 没有谈及更多,白露也没有再问。剩下的问梦溪么?既然这么说,指不定后面的事情就只有林梦溪知道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与顾家关系如此深厚的他,竟然是为了复仇。 蓝茉莉闲来无事到庭院散步,经过冬雪堂的院子,看到顾美如坐在院中的小凉亭里,心不在焉扒在边上发呆。本来是瞧着过去就算了,可是蓝茉莉就是想找事。她走过去站到顾美如身后,声音揶揄说:“美如啊,这天热得紧,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不去找林老板玩耍么?” 顾美如回过头正见蓝茉莉一脸的嘲讽,却没好心情跟她一般见识:“林老板事多,哪像我们这些闲人,喜欢没事找事。” 她是不想跟蓝茉莉一般见识,但是性子使然,说话自然直了些。而蓝茉莉这种大小姐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当下肯定是认为顾美如在含沙射影。 “谁是闲人呢?既不是长子,又没什么贡献,我看哪,美如你在顾家就是个吃闲饭的,什么忙也帮不上。也是,反正家里富裕,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是呢,蓝大小姐你这个外人还真敢说。”顾美如朝蓝茉莉瞪了一眼,起身离开。对着蓝茉莉她心情就更加不好,这女人还真喜欢找茬。 眼见顾美如目中无人的离开,蓝茉莉啧了一声,她很快就不是什么外人了。至于顾美如,以后等顾明做了当家,她有的是机会好好教训她。 出行 - 雀盲 - 巫小卡 “露儿真乖,会疼人了。”声音由远及近,她看见一个五岁的娃儿被抱在一个宽大的怀里,身旁还有个纤弱的身影。那身影也抱着一个小女娃,还有个小少年站在他们旁边,像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其乐融融。 火苗却在一瞬间舔食了这样的情景,渐渐升起的热度就像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白露猛然惊醒,全身都吓出一身汗来。她粗粗地喘着气,回想刚才的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室内已经透亮,外面传来欢悦的鸟叫声。已经早上了么?白露掀开被子下床换好衣服,离儿准时过来服侍她洗漱。 “今天我会随二哥他们去商行,你去找林老板。”白露从梳妆台的镜子里对正准备端水出去的离儿说道。 离儿应声问:“白露姐要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给您准备饭菜?” 白露合上台前的胭脂盒,再往镜中瞄了几眼妆容。才放心的起身拈了拈胸口的金鱼盘扣,说:“不用了。” 白露虽然用脂粉掩饰,但离儿还是看出她脸色不好。她担心说:“白露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白露打断她的话:“没事,你去忙吧。” 打发离儿走,白露就出门去找顾德生,没想到顾弈也在那里等着她了。 “七弟媳,我听爹说了,今天你就随我去商行吧。”顾德生见白露来了,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要领白露出去。 顾弈紧随其后。本来今天他要先过去林梦溪那里一趟,得知白露要随顾德生到商行去,就临时改变了行程。改变行程的原因无非就是怕顾德生把鸦片这种危险的东西介绍给白露。 顾德生要做什么他可以不管,但把白露牵扯进去,他说什么也无法袖手旁观。 三个人出了门,何总管从门口过到清心斋给顾老爷上香的李兰报告:“大太太,德少爷,弈少爷还有七少奶奶已经出门了。” 李兰把手从香炉里退回,合十在灵牌前拜了三拜,回身道:“嗯,老爷那边呢?” “起来了,不知道大太太有什么吩咐?” “……何总管,你在顾家多久了?”李兰若有所思片刻,问何大成。 何大成老脸一征,心里已经快速揣摩一遍李兰为什么时候突然问这个。李兰在想什么时候在顾家基本上没有人能看出来,比顾弈更难读懂。可他好歹在顾家这么久了,李兰的脾气还是能摸得一清二楚:“回大太太的话,已经四十年了。” “那顾家待你如何?”李兰拂了拂膝上的灰尘,依旧不咸不淡的发问。 “恩重如山。”直觉大太太这么问一定有什么内情,他还是尽量少说话,免得不知哪句说错了,得罪顾家这位实际上的当家人。 “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劳烦你,你若这样想,爹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提到顾老太爷,何大成直觉这所谓的“有些事情”指不定就是老爷子临终前对李兰交待的事情。这可怠慢不得:“我一定尽心尽力,尽心尽力。” 李兰欣慰地点头,耳边捕捉到房间外的一丝动静。她若无其事地对何大成说:“叫老爷和九姨太到帘雅居,我有事找他们。” 蓝茉莉匆匆从清心斋的门口快步急走,生怕被李兰撞见她在偷听。白露,顾弈和顾德生都出去了,是个大好的下手机会。为了这一天,她已经蓄势待发很久了――李兰不上心的话,就只好由她来动手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话是要随着看顾德生和顾弈的表现,白露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若是让他们其中一个人继承了当家之位,她在顾家就没任何利用价值了。换句话说只要绿鸳鸯还在自己的手上,做事也方便些,才更有筹码。 她暂时不会把这个当家交出去的,能拖则拖。 顾德生和顾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看这两人对继承当家之事似乎不在意,好像谁来当都无所谓。 可是她也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越是风轻云淡的人,也许内心才更加阴险恶毒。 绑架 - 雀盲 - 巫小卡 顾德生本就觉得做生意谈生意这些事情都是男人干的,带个女人在身边不合适。又碍于顾辉和李兰的面子,不好说明白。让白露跟着到了晌午,他就找借口打发白露回去。 顾弈看出顾德生的意图,这样正合他意。把白露打发回去他至少就不用担心她会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东西。 可白露却不打算离开洋行:“你们让我留在这儿吧,这样我也好有个交待。” 这句话不说明白顾德生也知道她在拿顾辉李兰压他:“那让顾弈陪你,我还有生意要出去谈。” 顾弈走到顾德生面前,低声问:“关于那东西?” 顾德生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白露,点头答道:“没错。” “不可理喻。”劝是劝不了,顾弈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去拉起白露往办公房外走出:“跟我来。” 顾德生看着顾弈带白露『嘭』地关上房门走了,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不可理喻总比失去机会要好。” 白露被拉着在办公房的走道上走了一段路,注意到四周无人才用力甩开顾弈的手,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顾弈停住脚步,折身走近白露:“只有对你时我才会说这么多话。” “什么?”这一脸认真是怎么回事? “我带你转转其它商行。……有些东西不知道比较好。”顾弈眼睛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半分,坦然道。 还不习惯顾弈的多语,白露有些懵了。但对顾弈的敌意却不曾少一分:“你是要拉拢我?” 顾弈无奈摇头说:“随你怎么想。你在害怕?”这样下去把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不得已他用了激将法。 白露早已决定勇于面对所有事情,又怎么会因他的一句话而退缩?她越过顾弈身边,边走边说:“那走吧。” 白露果真变了。白雪的死对她的打击真这么大么?也对,像他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至亲至爱的人离去的那种悲伤。这样也好,他也不用担心白露会再被欺负污辱了。 以前就算知道那些事,他也没有直接插手的名义和权利,只能在事后送送跌打膏这类小事。现在白露当上当家,接触的机会多了,他照顾她的名义就多了。 顾弈领着白露转了顾家在南临城的大小商行洋行,等打算归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两人从古董商行出来,白露觉得有些累了。以前不知道顾弈的手腕,今天见到,她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那么冷漠的人,做事情却是极干脆俐落的,不如说似乎很霸道。可这霸道中又很有原则,让人信服。如果不是之前种种,她是十分钦佩他的。 “累了?要不要叫人来接?”白露面呈倦容,在她身边的顾弈关切问道。 她可不想欠他人情:“不必了,我还能走。” 天色渐深,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两人行至一处小巷拐角,只听到后面有急急的脚步往两人这边跑来,正要回头看,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人从后面用东西狠狠敲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露幽幽醒转过来,后脑勺还隐隐作痛,鼻息间隐约闻到一股像是干草混着腐烂木头的霉味。 这里是哪里?白露还很恍惚。之前她还和顾弈走在路上,接着发生了什么事?思绪一下子集中一起,她噌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脚也被捆着,身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 有几扇窗口的窗纸破了,夜风簌簌的从纸缝中漏进来,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你醒了。”有声音从右边响起,白露侧过身去看,原来是顾弈。他也被同样对待的捆绑着坐在那里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 “这很明显,我们被绑架了。” 白露闻言一脸惊恐――被绑架了?! 顾弈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白露不领情,瞬间就恢复了冷静。这周围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另一个问题是,是谁绑架他们?绑架他们做什么? 似乎读出白露的想法,顾弈不慌不忙地说:“不外求财,收银买命。” “你还真冷静。”好像这种事他司空见惯了般,又该不是他耍的什么花招吧?用自己受伤害来是让她对他放下戒心。 自保逃命 - 雀盲 - 巫小卡 无视白露的暗讽,顾弈分析道:“没有封我们口,看来这里是非常偏僻的地方,不怕我们呼喊叫人。无论如何,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 这种情况下,白露打定主意暂时与他联手:“怎么逃?”就算真是他的阴谋,她也可将计就计再一举揭穿他的真面目。 他眼睛示意白露往他的西装口袋看去:“里面有罐跌打膏,拿出来。” 白露依言,扭动着身体靠近顾弈,用绑在身后的双手靠到顾弈的口袋里摸索着。绳子勒得她有些疼,她又挪近了一些距离,好不容易从他口袋翻出一罐玻璃制的跌打膏,房间外面就听到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顾弈低声说:“躺下装睡。” 白露立即躺下闭上眼睛。 门『吱』的一声打开,进来了三个粗壮大汉。领头的穿着一件藏青色对襟唐装,眉角处有一寸长的刀疤,他瞅了瞅躺在干草堆里的两个人,问道:“怎么才只有两个人?不是还有一个吗?” 站在他身后右手边的一个黝黑壮汉答道:“就逮到这两个,还有一个没跟他们在一起。“ 刀疤脸怒,往那黝黑壮汉头上猛地一拍,骂道:“蠢材,这两个人怎么交差?能收到钱吗?还不赶快把另一个人也给我捉回来再一起杀掉。” “大哥,先把这两个杀了不好吗?”左边那个矮胖子自以为是的提议道。 刀疤脸又猛地拍了矮胖子一巴掌:“说你们蠢还真没说错。一看这两人就知道是有钱人家,不趁他们活着敲多几笔,难道等他们死了才收那么点钱吗?” “对哎,大哥英明!”两个人朝刀疤脸竖起大拇指谄媚道。 “那还不快动手去捉人,等这两个人醒了跑了怎么办?”刀疤脸一声令下,两个人屁颠屁颠 的出去。临出门还不忘回话:“绑得那么实,跑不了的。” 刀疤脸朝两个人躺着的方向呸了一声,哼道:“有钱人!”然后也关了门出去。 确定那些人走远了,白露才稍微松了口气。听他们的对话,她多少也明白现在的状况。也清楚了这件事与顾弈无关。 “白露,赶快。”顾弈表情少有的凝重。白露微点头,没有闲心再想其它事情。再不快点就会死,她还不能死! 坐起身,她把跌打膏摔在干草堆里,可是没有用。她只好用脚把干草一点点的拔开,露出一角地面。好不容易摔破了罐子,她摸索着拾起地上的一片玻璃碎片往顾弈绑手的绳子上用力割据。 “你不用管我,先救你自己。” 白露不听劝。身陷险境,她是可以先自保,把他丢下,活该他死掉。但是她的良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跟夏如茵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自己。”手越发烫,钻心一样的疼,她越是用力。好一会儿绳子终于有些松动,她更加使劲割据,绳子崩断了,她发抖着掉下玻璃碎片,像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般在喘着气。 顾弈快速挣开断绳,解开脚上的绳子,再帮白露松绑。他扶起白露,确认她除了刚才割绳子时手磨破的伤外没有其它伤后问:“走得动么?” 白露点头。顾弈拉紧她的手,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露出一条细缝来,探头查看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周围没有人,还算安全:“跟紧我,别离开我身边。” 亦步亦趋地走这间破屋子,两人顺着屋子惟一一条长满青苔的小路跑了出去。一路上幸亏没遇到那几个人,可是现在情况是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到野兽虫鸣的叫声和胸口中急速的心跳声。 虽然是漆黑一片,但两个人心知肚明,这里是城郊。如果他们不小心,不是被发现捉回去灭口就是被野狗围击成为它们的食物。 “我们可以去海王庙躲一躲。”白露有些跑不动了,可是四周陌生的环境又让她倍感害怕。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一定不行了,一定会放弃。 顾弈回身一把横抱起她:“跑不动了么?你记得在哪个方向么?” 白露一声惊呼,显然发觉不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他怎么可以,可以这么……这么不顾礼数,与她相亲?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真的要死了吗?要和顾弈死在这里?她还没为白雪报到仇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她好害怕。泪水顺应她的心情,悄无声息地洒了满脸:“我们会死在这吗?我们会死吗?” 顾弈低头吻了吻她眼角的泪,坚定而温柔道:“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我们一定会得救。” 逃出生天 - 雀盲 - 巫小卡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情况不乐观。四面埋伏,又不知方向,貌然行走只会让两人陷入更险的境地。 白露的情绪不稳定,他更加不能胡乱行动。只是晕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他得在被发现之前,想个脱身的方法。 夜更深,有薄雾打湿衣面,顾德生左右拍了拍衣面的雾水,在进顾家大门口时停住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在门口来回走动的蓝茉莉。 蓝茉莉心里不安地在门口来回走动,蓦地见到顾德生在她面前,差些吓到。她定了定神,意有所指地说:“德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弈和七弟媳呢?” 蓝茉莉这时候在这里本来就奇怪,听她这么问就更奇怪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们了,还特意出来接? 不对吧?他为了鸦片的事情忙到现在情有可原,顾弈和白露已经很早就离开商行了,还未回来似乎有些奇怪:“他们还没回来?” 听到顾德生的反问,蓝茉莉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换上一脸笑意,把顾德生迎进门去:“是啊,可能有什么事去忙了,我们先进去吧。” 顾德生也没怀疑,随蓝茉莉进了门。 走到近久华居的走廊遇到离儿。看她神色匆匆蓝茉莉就把她叫住了问话:“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蓝小姐,德少爷。”离儿见到二人连忙敛襟作福,然后答话:“七少奶奶久未回来,正要去寻。” “这么大个人还怕丢了不成?再说有弈少爷跟着,别瞎操心了。”蓝茉莉听她是要去寻白露,怕夜长梦多,赶紧拿话堵她。 毕竟蓝茉莉不是她主子,离儿不依:“可这时辰也该回来了,要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可怎么好?” “你还顶嘴?”蓝茉莉动气。跟着个当家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认不清谁才是发工钱给她的主。 被这么一说,离儿低头惶恐道:“离儿不敢。” “算了,快去弄些宵夜给德少爷填肚子。”蓝茉莉把离儿打发回去,领顾德生回帘雅居。 本来以为是万无一失,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也罢,先收拾了顾弈,再来对付这顾德生。一旦他们不在,顾明就稳坐当家之位了。 一场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夜幕中闪着朦胧的亮,像是串成直线的白帘。敲在地上哒哒地响,雨幕形成屏障,辨不清东南西北。 白露冻得脸色发白,唇色发紫。顾弈脱下西装外套披到白露身上,靠紧她:“慢慢走,别勉强。” 白露听话点头,此时已顾不得她和他本是势不两立的关系。人一旦在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要关头,会下意识寻找希望和一线生机。而顾弈此时就是已经失去判断力的她的希望,她的救命草绳,她不能轻易放手。 走了不知多久,顾弈眼前一亮,朝某一个方向指给白露看:“那边,那边似乎有个树洞。” 在大雨中还能找到地方,白露不得不对顾弈敬佩有加,而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顾弈牵着她跑到树洞前,那是棵看不出什么名字的高大枯树,洞口宽敞得能容下两三个人。两个人进了树洞,找好姿势坐了下来。能有个避雨的地方实在是万幸。 暂时安宁下来,白露紧裹着外套瑟瑟发抖的说话,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问顾弈:“是谁要雇人灭口?” 顾弈在树洞内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出路。听到白露的问题,他回身用手抹去白露额头上的雨水,说:“人选太多了,我也不知道。” “我们会死么?” “下这么大雨,我看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会死么?”没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白露心里仍非常的不安。 “除非我死,否则你绝不会死。”顾弈没有看白露,语气却异常的笃定。 过了好一会儿,顾弈又说:“这里离海王庙应该不远了,看来天还是不想我们死在这里。” 听到好消息,白露眼睛也一下子放亮:“真的?这么大雨你确定是海王庙?” 顾弈点头确定:“能看到零碎的灯光。就算不是海王庙也是码头。” “码头?” “码头我有熟人,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心里想什么他似乎都能看穿。 白露终于能完全安下心来。心一放,整个身体就像一摊烂泥般,一丁点力气也没有。 顾弈握紧她的手,给她温暖:“雨变小后我们赶快走,定能逃出生天。” 惹错的对手 - 雀盲 - 巫小卡 雨后的小巷积满了坑坑洼洼的小水潭,天才刚蒙蒙亮,四周仍是静寂。与这派宁静清新相比,顾家就闹翻了天。 一瞧见回来的两人全身狼狈不堪,何大成哪能大意,慌忙吩咐下人拿衣服的拿衣服,打热水的打热水,一下子就把李兰给惊动了。 顾弈和白露两人还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李兰就赶了过来久华居。一见二人的模样,李兰立即让人点了香炉给他们烤火。 香炉点起来,等两人换了衣服,也用热水洗了脸,李兰才问话:“怎么回事?” 白露原本是指意顾弈把前因后果说明给李兰听,顾弈却闭口不语。没有办法,她只好自己把事情的经过讲与李兰听。 李兰越听脸色越差,『啪』的一声,手重重压在桌面上,怒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敢对顾家的人动手,真是胆子不小。” 顾弈对这次经历不似白露那么介怀,轻描淡写得好像他不是这事件的主角:“我困了。”三个字丢下,他就回仙林院了。 已经习惯顾弈这种态度,李兰熟视无睹地对白露说:“这件事交由我处理,白露你先回去歇着。” 白露只好顺从地退了出去。直到回星月轩拐角的地方,顾弈竟然站在那里了。见到白露,他只是说了一句:“你要小心大娘。”就又走掉了。 白露琢磨着顾弈那话什么意思,离儿就泪眼汪汪地急急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白露全身,确定没事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七少奶奶,我都要吓死了。你整晚未回,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正要去寻你却被蓝小姐叫去所以才……” 离儿这个样子让白露心里很欣慰,感觉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她抬手拭去离儿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我没事,你也别怪自己了。我有些累,今天就一直在屋内休息,什么客也不见。” 离儿应声正要去作准备,没想到夏如茵正往这边来。见到二人,夏如茵率先开口说明来意:“我听说了你昨晚的事,特地来看看你。” 白露笑道:“劳八娘费心,我已经没事了。”才一会儿功夫夏如茵就知晓了事情,消息倒是传得挺快的。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昨晚的事又是她的阴谋。 夏如茵也跟着笑:“我刚遣人给你炖好姜汤,要是落了病可不好。” “那我谢过八娘了。八娘要没其它事便回去吧,我实在累极,想好好歇息。” 白露不愿多言语夏如茵也不好太勉强,又吩咐几句要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话便走了。目送夏如茵离开的背影,白露才想起昨天让离儿去林梦溪的事。在外面人多口杂,还是回到屋里再说。 李兰已经回到帘雅居,把下人都遣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的声音。她坐在堂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掀着茶杯盖。 好一会儿蓝茉莉进来了,看李兰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也不敢先开口说话。李兰让蓝茉莉坐下,也没立刻说话。之间的气氛很僵持。 蓝茉莉不习惯这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小声问道:“伯母,你特地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兰停下掀茶杯盖的动作,低吟一声,轻缓开口:“茉莉,这顾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蓝茉莉一个激灵,想不通李兰问这句话的用意。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伯母,顾家的事我该明白的自然明白,不该明白的自然不用明白。” 李兰对蓝茉莉的喜爱不仅是因为她嘴甜懂讨人欢心,还因为她清楚做人的准则,精明又聪颖:“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蓝茉莉摇摇头,但是心里还忍不住忐忑的猜想。 “做一件狠事,必须做到斩草除根。在这之前,你得有十分把握,不然到时就轮到你吃亏了。今次这件事我不追究你,你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李兰慢悠悠地说着,听到蓝茉莉耳里却是一阵阵心惊。 “伯母,你……” “你以为你做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这顾家上下我清楚着呢。之前玉海的事我不计较你,这次你居然会动顾弈的主意,你实在是……” 蓝茉莉怎么了也想不到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关注的李兰竟然什么都知道。更令人惊惧的是,若不是她主动说出来,根本没人能察觉到。李兰实在不能小看! “伯母,你原谅我。我也是为了顾明……”蓝茉莉反应很快,知道什么叫识时务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迟早是我的儿媳,我自不会对你怎样。但是顾弈,却是你惹错了的对手。” 争论 - 雀盲 - 巫小卡 自上次遇险,白露一直未踏出过星月轩,离儿也寸步不离她身后。 林梦溪分析得对,夏如茵找不着下手的机会,时间一久就会放弃对离儿的执着。原因无它,都过去那么些时间,她肯定也知道白露从离儿那里听到些什么。如果白露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她没证据,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 不过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再也不复往日情谊了。 “往日情谊?在白雪死去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情谊就完了。”白露咬着银牙,立在轩窗边恨道。 林梦溪走到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前几天和顾弈说好了他等顾弈来提货,可等来了离儿,之后还是未见顾弈人影。以为有什么事耽误了就没在意,后来从顾美如那听来了事情,就赶过来。 至于白露的猜想,林梦溪觉得夏如茵没理由对她下手。不过白露似乎认定了夏如茵就是幕后主使。 “那她为什么要置你们于死地?” “因爱生恨。”万幸她活了下来,那么新仇旧恨一起算罢。 “白露……有时我很后悔把你送进来。”想想初见那会儿,白露就像朵纯洁美丽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现在却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么? “对了,梦溪,你还有事情没跟我说清楚。今天若有空,来给我说说如何?我正闷着呢。”白露已不打算在刚才的话题上深入。关上轩窗,她缓缓移步到饭桌边,扬起手招呼林梦溪也坐下,端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 林梦溪坐了下来,握着茶杯又放开。他知道她要问什么,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或者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这阶段让她知道。 计划尚未完成一半,如果出了差池,就前功尽弃了。 “梦溪,我们立场一致,我觉得你没有隐瞒我的必要。”见他欲言又止,白露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 林梦溪望住白露,迷离的眼神似是没有焦点:“隐瞒?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唉,白露,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白露微笑,手指沿着杯沿来回摩挲:“那你又因何不说明白?从六娘那里我已经知道你的过去,也愿意帮你。可是梦溪,难道我就是你的一颗棋子么?正因为是棋子,所以没有知道的资格。”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毫无生气。 被这么一说,林梦溪心里有些难过。她怎么能这么看他呢?在他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不是十五前的事情,她和白雪依旧是他的心头肉。他握住白露的手,满脸深情:“你就这么看我对吗?我说我是为你好你可信否?” 白露轻轻挣开他的手,下意识转了转腕子上的绿鸳鸯:“梦溪,我相信你。但建立在隐瞒下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罢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便不再勉强。” 林梦溪听到她不想再与他争论下去,反而松了口气。但是她说错了:“不是不想说,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只要记着,我绝不会伤害背叛你就好。” 白露微微颤抖了一下,手垂到膝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梦溪,就知道你在这里。” 两人抬头向门口望去,顾美如一身粉红荷叶翻领连衣裙,满脸幽怨的立在门边说话。 林梦溪起身去迎她:“你找我?” 顾美如瞪了白露一眼,对林梦溪撒娇道:“这段日子我总是担惊受怕,你倒不关心我,还跑来七嫂这里闲聊。” 白露暗自好笑,自顾自斟茶,随顾美如和林梦溪在门边说话,只当自己是个透明的存在。 林梦溪摸摸顾美如的头,宠溺道:“是我错了,别闹脾气。今天带你去看皮影戏如何?” “嗯?那你现在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我妈吗?” “也好。白露,那我先走了。”林梦溪朝白露歉意一笑,任顾美如挽着他的胳膊出去。临走前,顾美如还特意用炫耀的眼神看了一眼白露。 炫耀么?真是可怜的女人。 番外篇——蓦地一相逢 心事眼波难定 - 雀盲 - 巫小卡 今天是顾家的大日子,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派喜庆的模样。当然喜庆了,今天可是顾家七少爷顾城大婚之日。 顾弈有些恼,吵吵嚷嚷的是要做什么。顾玉海打开窗,看着里里外外的院子里,走廊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无不羡慕道:“今天人真多,顾城面子还真大。” “顾家面子大。”顾弈冷冷的泼了顾玉海一脸冷水。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场合,但这是顾家的大事才不得不乖乖的听顾老太爷的话,在家里呆着。 顾玉海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奇怪道:“顾城?这小子这么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里?” 顾弈顺着顾玉海的目光投向窗外。往大门去的走廊上顾城一身红衣东张西望,躲躲闪闪的探头探脑。他是不是想提前偷偷去看看那个还没过来的新娘子? 也对,突然被命令说要娶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觉得很憋屈。更何况他们家的顾城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去看看自己未来要同床共枕的妻子也很正常。顾弈淡然道:“随便他。”反正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会想,那个女子会是怎么样子的?听说是在染坊的一个染工,那么自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矫揉造作。可也应该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美娇娘就是了。 因为林梦溪说顾家以前可能是做了什么坏事,导致今年将会有大劫降临,必须找到后背有蔷薇胎记的二十岁女子与她结成姻亲才能化解。 本来这不奇怪,林梦溪见多识广,连自己这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都不怀疑林梦溪的说辞,顾老太爷这么欢喜林梦溪,就更不会怀疑。可是林梦溪要求把她嫁给老七就奇怪了。 他的说法好像是说得要排行老七的儿子才行,让他疑惑的就是这一定要是排行老七。如果是别人家排行老七的是女子或是没有老七要怎么办? 再说,顾老太爷这么守规定的人,让老七在所有哥哥之前结婚也不吭声,是不是真的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疑惑归疑惑,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就懒得计较懒得想了。 顾玉海点点头附和说:“也对。他要是成了亲,性子就会定下来,七娘指不定会很高兴。” 顾弈起身打算回卧床上小睡一会儿,窗外边就传来很大声的话语:“花轿来了!城少爷,城少爷,该去接新娘子了!城少爷!” “花轿来了,刚才顾城不是去接了么?怎么回事?”顾玉海喃喃着,对顾弈说:“弈,我去看看。” 顾弈应了一声,怡然自得的长腿一伸,身板一躺,倒在卧床上。睁着眼睛望着顶上的薄纱幔帐,听到顾玉海出门的声音,觉得实在无聊至极,于是眼睛一闭就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人猛地把他摇醒了。他心里不爽地坐起床,忍着怒气开口:“说。” 顾玉海拉着顾弈的衣袖,一脸大惊小怪的喊:“顾城不见了!” “嗯?”跑了就跑了,又与他无关。顾弈睡意全没,走下了床来。顾玉海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不做些什么他别想能一个人好好呆着:“现在呢?” “家丁们都在找,可是都快要开席了。弈,你有办法找到顾城吗?”顾玉海满脸可怜,好像跑了的是自己妻子一样。 多管闲事这种性子真不好,不知道顾玉海怎么能活到现在的。看看天色,不知不觉都已经日落归西了。傍晚的风凉凉的吹进来,让他清醒了许多。 “没有。”顾弈关上窗户,回头见顾玉海依旧拉耸着的脸,正想说什么,顾玉海就自顾自说话了:“要是我在看见顾城时叫住他就好了。顾城不见了,都是我的错。” 这什么都怪自己的想法也不好。顾弈走过去拍拍顾玉海的肩膀,说:“别胡说了。” “弈……”一听顾弈说这样的话,顾玉海就感觉踏实了不少。他很崇拜这个弟弟,做事干净利落,又稳重成熟,比谁都靠得住。自己跟他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对,是他为天,自己只不过是棵草。 “情况呢?”顾弈一边走一边问。 顾玉海跟在他身边回答说:“派了好些人出去找。老爷子刚把我们全叫了过去,让我们对外说是顾城病重,今晚的喜宴只能由新娘主持。唉,我又担心那新娘子初来乍到,见不着自己丈夫会难受……”他知道顾弈不喜欢人多,所以叫人的时候没叫他去久华居。也侥幸的想大家都为顾城的忙晕了,也不会在意顾弈没过去。还好,她们都没在意。 哪想说曹操,曹操到。走出长廓,就看到另一边长廓上本来在李兰身边做事的丫鬟月燕跟在一个一袭大红凤凰旗袍的年轻女子身后往碧河轩那边走去。 傍晚的夕阳泛着金色的光辉,凉风习习吹起那身大红的嫁衣,她停上脚步微微偏过头来,目光落在庭院外的乌樟树上。 顾弈似乎听到一声从心底里蹦出来的血液声。那位女子的侧脸干净,带着几分坚定和隐忍。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潭水映进他的眼里,让他疑是鸿影来。 只是匆匆的一瞥,顾弈已然无法移开目光。顾玉海叫他:“弈,弈,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顾弈勾唇笑道:“好事。” 顾玉海不解,顾城失踪,家里着急成一团算什么好事? 再次见到白露是在喜宴上。她波澜不惊的游走在客人间,言笑之间,举止得宜,不像是个地位低微的染工,但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真是奇妙的存在,他的目光不禁锁住了她。 奈何人声鼎沸,顾弈不习惯,早早离了席。走到遇见白露的那条走廊时,想起白露之前站在这里望过外面庭院的乌樟树,他也停下脚步抬头望了过去。春天的夜并不明亮,模糊成一团团,乌樟树也是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研究般的一站就忘记了时辰。等发现已经站了很久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从碧河轩往他这边走来。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月燕扶着白露往星月轩回去。月燕看到顾弈,恭敬道:“弈少爷。”大概注意力分散了,手一松,白露整个人滑向地面。顾弈眼明手快地扶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醉了?” 月燕回答说:“是的,七少奶奶不胜酒力,已经醉了,正要扶她回去。” “我来。”顾弈弯身横抱起白露说道。月燕本来也想找人帮忙,而顾弈出手帮忙了,当然是顺水推舟,省时省力,再好不过了。 白露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奇特的美。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又有种超脱俗世的美。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她真的有那么美,而是在他的眼里,她已经变得什么也比不上了。 送她到了星月轩,等月燕为她打了水,洗脸换好衣服,顾弈才舍得走。看看她的样子,想起她当时看乌樟树的眼神,柔弱的外表有着一颗坚强的心呢。 出了星月轩的院子,顾弈抬头看见天上依稀有几颗星星在闪着微弱的光。他想起纳兰容若的一首诗词:“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当真是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然而―― 能听信林梦溪的话,遇见白露,真好。 借钱 - 雀盲 - 巫小卡 炎炎夏日,知了不厌其烦地叫嚷,阳光灼烧着大地,让人都不敢在外面闲逛。置了一张紫纱橱到后院的凉亭里,胡若水让贴身丫鬟在身边打扇,微微闭眼假寐。这江南的夏天她最没辙,热成这样子,让她提不起精神来。 这老爷和九姨太丢下这一件件没解决的事情就拍拍屁股去游山玩水,大姐也不多加阻挠,已然让她心里憋闷,如今又是这季节,让她更加抑郁。 唯一值得宽慰的事情莫过于最近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再发生。至于那次白露顾弈遇险一事也只是他们造化不好,活该而已。 顾美如拉着林梦溪来找她。胡若水让两个人坐下,遣丫鬟去做冰冻莲子羹,还未出声寒暄几句,林梦溪便说:“三夫人,多日不见,你气色越来越好了。” “一开口嘴就像抹了蜜糖似的可不像林老板的作风。”胡若水筷打着扇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妈,反正梦溪迟早也是一家人,嘴不甜些怎么能哄好你。”顾美如帮着林梦溪说道。 胡若水嗔了一声。人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女儿就是有了丈夫忘了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嫁就已经泼出去,嫁了还得了? 三人闲聊着,胡若水就看到凉亭对面的走廊何大成领着一个男人径直往帘雅居那边去,心里正猜度,那男人面生的很,来顾家做什么? 对于进出顾家的人虽说不全认识,但这么面生的还是第一次。心里的好奇心被激发,胡若水想要一探究竟。 帘雅居这厢李兰正在屋里闲适的摆弄窗边供养的一瓶子白百合。大开的窗外迎来阵阵清风,微开的花朵摇曳着身躯,显得格外艳丽。李兰的心情似乎也很好。 何大成领着男人候到了屋门外。何大成进屋通报,李兰稍作考虑,片刻便让何大成把人带进屋里去。 李兰停住摆弄花的手,转身去看何大成带来的人。巴豆似的小眼睛长在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上,正忐忑又傻笑着看向自己。她笑了笑,问:“杨工头?” 那男人忙不迭地点点头巴结道:“对对,就是七少奶奶之前的……” 李兰打断了他的话,单刀直入问:“你来顾家有什么事?” 杨工头顿了顿,酝酿了一肚子的好话都没派上用场就被直接问目的,他结巴道:“这……这……这……”眼睛四下看了看,好像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说。 李兰向何大成使了个眼色,何大成接收到,施施然退出屋外。想着既然人过来了,需不需要通知七少奶奶。七少奶奶嫁进顾家多时也未曾回去探望那边的朋友工友,可能也很想念,还是去说一声较好。 见人都走了,杨工头才压低声音说:“最近染坊不景气,想来找七少奶奶借些钱。”他双手在胸前搓揉一团,等着李兰来发话。 李兰闲闲地的坐到藤椅上,随手倒了一杯茶,也不急着答应杨工头。杨工头却有些站不住脚,拿不定李兰是什么意思。 “钱不是问题。不过……”李兰盖阖上茶盖,继续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工头你说是不是?” 蓝茉莉因之前的所作所为被李兰知晓,对李兰更加上心。计算上次从春丽堂买给李兰的胭脂应该快用完了,便独自一人去给李兰带新的胭脂。 林梦溪和顾美如早早被胡若水打发出门,也不知她要赶着做什么。 白露来到埋着白露尸骨的庭院,满腹的哀愁被已经在那里的顾云洛兄弟给生生化作一脸微笑――也就只有顾云洛还惦念着白雪,这偌大的顾宅,就只有他而已。 顾云洛半蹲在一棵合欢树下,往树边放了一束小野菊,顾历宁安静的站在他身边,似乎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六哥。” 有温柔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顾云洛抬头,正见白露一袭水色无袖旗袍缓步向他这边走来。他站起身,应了句:“七弟妹。” 顾历宁见顾云洛开口,也跟着喊:“七嫂好。” 白露摸摸顾历宁的头,说:“白雪一定很高兴,有你们惦记着她。” 顾云洛笑道:“她生前最喜热闹,现在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很孤单,我也只能来这陪陪她说话而已。” “六哥,这么说有些唐突,我想你该离开顾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总比一辈子被束缚在这里的好。” 凌.辱 - 雀盲 - 巫小卡 顾云洛不解地看向白露。白露抚摸着合欢树的树干,说:“你没有想做的事?” 顾云洛摇摇头,答道:“当然有,只是多少有些不切实际。”顾历宁伸手攥紧顾云洛的手,看到顾云洛眉间皱在一起,有些担心。 “莫非六哥对顾家当家也感兴趣?”不切实际的事情?这世上有太多不切实际的事情,但仍是有很多人做到了,得到了。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想罢了。 “当家让五哥或是二哥来当就好。七弟妹你莫要笑话,其实我想去参军。”顾云洛自嘲一笑,说。 “参军?”果然话一出口,白露显得有些置不容信。 “现在江南尚且太平,我听人说上海那边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若我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该多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顾云洛竟然有这种想法,白露一瞬间失语。好一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么雄心壮志的理想从顾云洛嘴里说出来,真真教人惊讶。好一会儿白露才征征道:“六哥,你有这样的想法委实让人意外。可是为什么会不切实际呢?” “顾家是重脸面的大户人家,若我参军,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白露闻言也觉得他言之有理。其实她会问那样的问题是不想把他卷进来。顾家人即便可恶该死,但顾云洛两兄弟好歹是六姨太的儿子们,也就是林梦溪的表弟弟们,又是白雪的朋友,她不能让他们也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有想做的事就可以了:“这点你不用担心,若你真想去参军,我可以帮你。” 蓝茉莉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四个陌生男人。她不过是到春丽堂买了些胭脂水粉,却不料半路被人捂住嘴拖到了一条偏僻肮脏的小巷子里。周围是些残垣断壁又荒无人烟,任她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你们想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瞎了你们的狗眼!”蓝茉莉惧极退到墙角处,后背紧紧贴着长满青苔的墙边,怒斥着那四张不怀好意的面孔。 不理会蓝茉莉的嘶吼,四个人一拥而上把她按倒在地上,七手八脚的剥失去她的衣物。 她害怕极了,一边流泪一边张着嗓子叫道:“救命,救命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可是任凭她怎么喊叫都没有人出现救她。四个人很快扒光了她身上的衣物,在她细瓷肌肤上游走,嘴里还发出淫.秽的奸笑声。 心情不好的顾美如和林梦溪观完皮影戏心情变得大好,硬是拉着林梦溪在街上逛了几圈才罢休。 正在回去的时候林梦溪像想起什么似的,把顾美如带到一档茶水铺坐下,叫了一壶茶便问她:“最近顾宅里可有什么怪事?” 顾美如如实回答:“平静得很。有也就之前五哥他们那档事情。” “真的没任何动静了?”林梦溪继续问。要没任何动静实在奇怪了,发生这么多事,里面要乱了才正常。 “当然是真的。梦溪,是不是出什么事?”顾美如担心的问。 “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看来有必要再添油加醋一番,这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不知道林梦溪低头沉思是在想什么,顾美如率先站起身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远远的一处有个人影神似顾弈,徐徐地往跟她所在之处的反方向走远。 这个时间顾弈怎么可能在这外面,该是自己认错人了。可是真有人能这么像那个顾弈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欲跟上去瞧个究竟。 林梦溪回神的片刻顾美如已经走出挺远的地方。她的样子很奇怪,林梦溪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刚才看到顾弈的这里,顾美如听到从面前入口的小巷深处听到有奇怪声音传了出来,她按捺不住,往里悄悄走近,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林梦溪也及时跟到了她的身后,顺着视线一望也半晌说不出话来――蓝茉莉衣衫破烂,蓬头乱发的躺在地上,全身抽搐,一脸呆滞。眼里噙着泪,嘴角和光着的双手有多处淤青,像是死了一般。 “啊――!”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顾美如终于崩溃失声。 被甩的一巴掌 - 雀盲 - 巫小卡 顾家长子的媳妇被当街凌.辱,这消息要是放出来又够南临城嚼一段时间的舌根了。万幸发现了这事情的还是自家人,这才免于被流传在外。 顾明心疼之余也无能为力。蓝茉莉一个人躲在房间什么人也不见,他担心她会想不开。 李兰坐在大堂上也什么人都不见。其实她知道是谁做的,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什么也挽回不了。最让她想不到的是,速度如此之快果然是够干脆利落。 而受到精神打击的顾美如也怏怏不乐窝在房间内。即使在外国多开放,也没亲眼目睹。如今这般,怎教她不心寒? 可是暗地里她却是幸灾乐祸的,蓝茉莉这跋扈的女人也有这么一天。 顾弈早料到李兰会把自己找来。他居高临下的立在堂中,等李兰开口。李兰也不跟他打哑谜:“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 “不觉得。” “你就没有一丝手下留情?她只是个姑娘。”一个女人若没了最宝贵的东西,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顾弈他太狠了! “彼此罢了。”顾弈冷哼一声转身欲走。一个姑娘又如何?伤害他和白露的人,代价从来都是很高的。 李兰早知跟他说什么也无用。即使这是茉莉自讨的也未免过于无情无义了。看来顾家是不能落入顾弈手里,即使老爷子在临终前有意让顾弈来继承当家,她也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白露从离儿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只是一笑了之。离儿不明白所以,白露叠好手上的衣服解释道:“这是她的命,谁也阻止不了。” “白露姐,你说明少爷还会娶蓝小姐么?” “别人的心思我们也猜度不来,还是静观其变吧。对了,美如似乎也吓坏了呢,收拾完这结我们就去看她。” “哎?可是如小姐和您……”不是一向水火不容么?白露姐怎么主动要去看她? “和我怎么?让你准备的糖水好了吗?” 离儿点头,才知道白露让她做的糖水是为了探顾美如。也对,白露姐又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去探看家里人很正常,自己想太多了。 胡若水对顾美如无奈,只得任她在房间静静。这孩子未必太脆弱,这么些事就吓成这样。吩咐好下人说小姐出来就给她做些糖水,没猜到白露就领着离儿过来冬雪堂。 胡若水挑着眉头,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哟,七媳,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露淡然一笑,向离儿使了个眼色:“听说了美如的事,特地让离儿备了盅糖水来给她压压惊。” 谁知道白露安的什么心。胡若水皮笑肉不笑道:“七媳你有心了。这边有我呢,你留着给自己补补身子。” 白露轻叹道:“三娘,你担心我会在糖水里动手脚不成?你别多心,我是真的担心美如。再说,三娘你们在顾家也可有可无,对付你们实在没好处。” 胡若水听了,一张老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啪』地一声,一记巴掌重重甩在白露左脸上:“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可有可无?你个低贱的下人,也敢对我口出狂言!” 白露后退一步捂住了左脸,右手伸起挡开欲上前看她情况的离儿。她竟意外笑出声:“三娘,小心气坏了身子。跟我这低贱的下人一般见识,你也高贵不到哪去。” 胡若水既惊又恼,未来得及作声,白露吩咐离儿:“离儿,把糖水放下,我们走吧。看来三娘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离儿听命,把瓷盅交给了就近处冬雪堂的丫鬟,跟着白露离开。胡若水真是气炸了,那低贱的女人,竟然敢笑!她怒火攻心,伸手扫下刚才白露送来的糖水,洒了满地狼籍。 白露领着离儿出了冬雪堂,离儿有些担忧:“三太太真是过分,白露姐您的脸……” “无妨,这一巴掌连同之前的账,我会慢慢讨回来的。” 考虑后果 - 雀盲 - 巫小卡 庭院蝉声唧唧,艳阳高照俯瞰着世间万物。灼热的温度似要将所有都燃烧怠尽为止。 拭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白露直视对面石桌上坐着的李兰,半晌无话。 李兰打着扇子,把白露叫来也不急着开口。白露忍不住问:“大娘,您找我来所为何事?” “白露啊,爹他过世也有许多时日了。近来家里又不太平,你得赶快下决定了。”李兰不慌不忙的说话,半眯着眼睛一派闲情野趣。 白露听明白李兰什么意思,只不过她没想到李兰也会耐不住性子催促她:“大娘,当家事关重大,我暂且……” “白露,莫要忘了自己身份,迟早也该下的决定不应一拖再拖。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若你选择了顾弈,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的意思明摆着是要她把这当家之位让给顾德生。关于顾德生和李兰的关系她多少知道一些,却不想李兰也有徇私的一面。 她当知以顾弈雷厉风行的手段若是坐上当家之位,顾家势必有一番大改革,可是……她原来憎着顾弈,把当家之位给顾德生又有何不可?转念一想,让给顾德生她半分好处都没有。要是让给顾弈,她还能利用顾弈对自己的感情。 “大娘……这点我自会有分寸,您就不要着急了。” 这白露是越发奇怪了,不似从前的温顺。看来有必要行动起来,让这个家上上下下都了然,顾家永远是顾家,少了谁也不会就此倒下! 有丫鬟神色匆匆而来,也顾不得礼数,直冲到二人面前喊道:“大太太,蓝小姐寻短见了!” 寻短见?白露随着李兰去看蓝茉莉的情况。因平时并无多大交情,白露也不觉得有多大关系。 午后的温度越加闷热,林梦溪端出冰镇的乌龙茶招呼来客:“这夏是越来越热了,让人提不劲呢。” “假的。”顾弈端起茶便仰头喝光了。冰凉的水划过咽喉,透着顺滑的湿意。 “我是真没干劲,怎么能像你,公务繁忙。”林梦溪大笑两声,又给顾弈倒了一杯。 “你说笑了。” 林梦溪是绝对欣赏顾弈的。若不是与顾家有深仇大恨,他与顾弈应该更加畅所欲言吧。他更明白顾弈是最棘手的对手,他万不能大意。 “闲话不多聊,你百忙之中抽身过来语香堂是为何事?” “关于鸦片。”顾弈沉声道。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兄弟往死路上走。 “喔?”林梦溪挑眉,忧郁的眼神此刻闪烁着一丝光芒:“你意思是德生他…… 顾弈点头:“你有何办法?”以林梦溪的见多识广,对此一定深有了解。 林梦溪垂下头,饮尽杯里的茶:“爱莫能助。我对这东西也不甚了解。” 连林梦溪也不知道,难道真的任顾德生自取灭亡?也罢,既然没有办法,他便尽量让损失减至最小。 “不过……”林梦溪顿了顿,“鸦片这种东西用得好也是有好处的。” 顾弈没听清林梦溪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只是沉思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蓝茉莉已经倦极睡着了,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憔悴和哀伤。一个女人至此,算是毁了。顾明不眠不休的在她旁边照看,也不知此时心里所想是什么。 李兰暗自叹了口气。她不能把事实告诉顾明,一来怕他接受不了,二来他也无能为力。更应该考虑的是,顾明和蓝茉莉这门婚事还要不要办?蓝家好歹也是个有脸面的家族,若是知道蓝茉莉在顾家还遇到这种事情,于公于私都对顾家不利。 这顾弈做事就不考虑后果么? 陷害 - 雀盲 - 巫小卡 近来身体越发不好,不是心口疼头疼就是手脚全身疼。白露倚在床头,低低地叹气。也没吃过什么脏东西,做过什么体力活,真是怪了。离儿还特地请了医生过来,医生也说一切正常。 白露在这节骨眼生病李兰也着实不安,自己亲自过门来探视一番。 瞧白露脸色红润却不像生病,怎么会四肢无力,全身疼痛? “大娘,您还特地来看望我,让我怎么消受得起?”欲起身相迎的白露被李兰按回被褥,离儿出去给李兰奉茶。 “身体怎样了?”她坐到床头,拉住白露的手关切问道。 “也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全身疼痛,好几个医生都说没问题。大娘,您说我这是怎么了?”白露一脸难受和不安,看着不像是装病。 离儿端茶进来李兰却让她放到一边。心里吃不准这症状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家主人难受的样子,离儿斗胆说:“七少奶奶一定是被诅咒了,所以才……” 李兰斥道:“胡说什么?大民天下哪还有什么诅咒?” 离儿就急红了眼:“那不然七少奶奶好端端哪会这样?说不定就是有人要加害七少奶奶。对了,之前七少奶奶和三太太有过争执……” 李兰原来要喝住离儿不让她说下去,听到三太太这里就随她说下去。胡若水的性子她了解,若果真是她做的也很有可能。 “可是我们又没证据。离儿你就别胡说了,三娘怎么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白露却不让离儿说了,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李兰松开白露的手,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 离儿送李兰出门,白露笑了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美如终于平静下来,这天出门去找林梦溪,胡若水独自一人在冬雪堂闲坐,不知道自己将大难临头。 等回神之际,李兰领着好几个家丁进来冬雪堂了。两个人见面,胡若水奇怪道:“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三妹,夏至到了,鼠祸横行,今个儿特地让人逐处逐处清理,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好好的驱什么鼠祸,大姐也真是会没事找事。 主人家都同意了,李兰向家丁们使了眼色,家丁们立即行动。李兰笑着坐了下来:“三妹最近都不常来帘雅居看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三妹记恨的事?” 胡若水笑道:“大姐你说哪话?你又不是不知我对江南的夏天最没辙。” “最近家里事多,瞧我这记性。” 这李兰句句带刺和试探是什么意思?她最近可安分得很。难道上次偷听李兰和那什么工头的对话让李兰知道了?李兰该不是变着法子来找碴吧? “对了,白露近来身子不好,可是请来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好端端提那个低贱的女人做什么:“那是庸医吗,连个小病都看不好。” 李兰无视胡若水幸灾乐祸的样子,低低道:“也可能并不是病。” “那是什么?”李兰今天阴阳怪气的,她怎么了? 恰好家丁们全都出来向李兰报告了。其中一个手捧着一个稻草人说:“大太太,在三太太房间床底下搜到了这个。” 胡若水闻言炸毛起来:“这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床底下?” 李兰接过一看,上面果然写着生辰八字,还扎满银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把白露叫过来冬雪堂。” 胡若水又怒又慌:“大姐,这……” 李兰淡然道:“三妹,这次大姐帮不了你。”胡若水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过了不久,白露由离儿搀着过来了。李兰把稻草人递到白露面前问:“这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白露疑惑地接过仔细瞧了一翻,后怕地承认道:“确是我的。这么说,难道……”她极为幽怨地看了胡若水一眼。 “三妹,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胡若水一把夺过稻草人,撕扯了几下它丢到地上,手上有几处还被针嘴扎到了,隐隐作痛:“大姐,你居然跟这个低贱的女人联手害我!” 白露皱着眉头,带着哭腔说:“三娘,我不过与您有些小过节,您又何必做这些害人之事?即便是我不好,您也不该连大娘都怀疑。” 李兰实在很生气:“若水!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要担当。若这种事情传了出去让顾家颜面何在?顾家留不得你了,你好自为之。” 胡若水征征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何必呢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实在很解气。天气炎热也丝毫没影响到她的心情和食欲。对着满院的苍郁,她心满意足的翘着腿坐在凉亭边,咬着离儿端来的冰镇西瓜。 回想起昨天胡若水的样子,白露又怎么会心情不好? 离儿端了个盥洗盆过来供白露洗手。白露姐能出一口恶气她也是打心里替白露高兴的,虽然这个手段有些上不来台面。 原来安静的院子突然传过来重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见胡若水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往凉亭迈步。 离儿怕她会做什么,赶忙上前拦住她:“三太太,您……” 胡若水一把推开离儿,离儿一个踉跄退到边上。胡若水就把石桌上的西瓜盥洗盆全扫翻在地:“你这个贱女人,居然陷害老娘,老娘要跟你拼了!” 白露不以为然的笑了:“三娘,你可得有证据才好,不然我岂不是冤枉?” 胡若水扬手想给白露一巴掌,白露眼明手快,一手扔下咬着的西瓜,一手捉住胡若水扬起的手:“三娘,你若动手打我可以,反正今天你就要搬出顾家了,就当让你下下气。只不过万一你手滑掉下了池里,可莫怪我没提醒你。” 胡若水已经气疯了,哪里还听得进白露的话――这白露越来越嚣张了,不仅敢口出狂言和陷害她,还敢还手? 她挣开白露的手,顺道一扬掴了白露一巴掌,白露猛地一拉,把胡若水整个人拉到亭边。胡若水没站稳,惯性前倾一头栽出凉亭,掉进池塘里。水花四溅,伴着一道印记般长长的血红漫延开来。 池水尚且不深,但胡若水这一头栽进去后没了任何反应,池水在片刻却被染成了红色。离儿惊吓出声,白露揉了揉被掴的脸,木然道:“唉,我都提醒过三娘了,她就是不听我又有何办法?” 不多时,原本安安静静星月轩就热闹吵闹了起来。捞的捞人,请医生的请医生…… 把人捞了上来送回冬雪堂,顾美如守在胡若水身边都急红了眼。医生好不容易请来了,才把把脉就说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顾美如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下人们又忙作一团。 另外一边李兰问白露情况,白露解释说是因为胡若水又去找她麻烦,她被甩了一巴掌后胡若水自己站不住掉了下去。也可能是踩到了地上的西瓜皮的缘故。 地上有西瓜皮是真的,她脸上也有手指印,李兰没理由不相信。遣了白露回去就过去看胡若水的状况。可惜晚了一步,胡若水是回天乏术了。 顾弈从外面回来见家里闹成一团,就知道又出事了。沿路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漠然一笑――真是恶人有恶报,也算是天理循环。 经过星月轩,还是下意识想进去看看。自从那次遇险两人也没见面,说实话他还是很担心她的情况。 白露独自坐在夜色朦胧的凉亭里,乘着凉风,眼神飘忽地望向远处的灯光。思绪在灯光之中散开,不知流向何方。 顾弈悄无声息的立到了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风吹落白露盘在斜襟处的白纱绢,翻了几圈贴到了顾弈的鞋面上。 他弯身拾起纱绢,却听到白露冷冰冰的声音:“找我什么事?” 顾弈上前把纱绢递还给她:“看看你。”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白露接过纱绢,冷漠道。见顾弈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继续漠然道:“你难道还想向我邀功么,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保护了我?” 顾弈如入无人之境,自己找个个方位坐了下来:“我自愿的。” 若不是从前的种种,白露待她又何如斯境地?只怪造化弄人罢了。要是,要是早些……她在想什么呢,都怪今晚的夜色让她胡思乱想了。 “何必呢?”她幽幽叹了口气。 什么才是最重要 - 雀盲 - 巫小卡 喜事没办成,坏事是一件接一件下来,弄得李兰焦头烂额,身心俱疲。这个顾家难道真的气数已尽? 顾德生揣着两个包裹回来,进了主堂见李兰疲软的支着额头在藤木椅上闭目养神,不敢去惊忧她。听她贴身丫鬟说胡若水的事与和蓝茉莉的事,心里又是一阵唏嘘。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更大的幺蛾子,还是报警吧。 这么打算着就出门,才在走廊走了几步又顿住。当初说不要报警的是自己,现在去了岂不是自相矛盾?除去这个不说,要是让警局的警员知道了鸦片的存在,他就无法随心所欲的工作了。 “德生,愣在这里做什么?”从他前面走近一个人,顾德生回神才发现原来是夏如茵。 “八娘。没事,大概有些累。” 夏如茵柔声劝道:“你也不要太操劳太卖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累坏了身体可不成。” “谢八娘关心,我这便去。”顾德生礼貌的微颔首,就回屋去。 夏如茵过来这边是找李兰的,还没见到李兰就有几个丫鬟匆匆忙忙跑进屋里,说什么蓝小姐又自寻短见了,接着李兰急急跟着几个人往侧屋去看情况。 “八妹,你来得正好,随我走一趟。”见到还未反应过来的夏如茵愣在原地,李兰一把拉过她,把她带到蓝茉莉的卧居。 蓝茉莉被从梁顶救下,梁上还挂着她悬着寻短见的绫罗。顾明一脸悲伤和懊悔,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握住还在企图挣扎的蓝茉莉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蓝茉莉整日以泪洗脸,趁顾明不留意就会想方设法寻死。今天要不是几个丫鬟,被蓝茉莉骗出去的顾明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 李兰对夏如茵说:“八妹,大姐想让你帮个忙。” 夏如茵不解地望向李兰。她这半个外人能帮什么忙? “我希望能借你所学让她振作起来。” “可是大姐……”这种没有根据没有把握不知效果的说法太强人所难了。 “八妹,大姐从没这么拜托过人,你是知道的。”李兰语气肯定。 夏如茵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那我尽量。” 白露把杯中的酒倒入合欢树下,喃喃着说话。阳光透过枝叶的隙缝,斑驳的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仿佛置身远方,让人恍惚。 让人恍惚的不是她,而是这艳阳。 林梦溪信步走到她身后,把伞举过她头顶,挡住了令人恍惚的阳光:“你要学着向前看了。” “梦溪?”白露从思绪中游离出来,她抬头对上林梦溪忧郁迷离的眉眼:“你过来了,是要去探望美如?” “三夫人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梦溪,”白露低语,“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美如,是我,或是仇恨?” 林梦溪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却又听到她往下说的话:“若是我死了,你也毫不在意。与其这样,还不如……” 林梦溪颇为恼怒地打断她的话:“白露,我与你并非是那么浅薄的关系。” 白露苦笑问:“那是什么关系?”从一开始他就对她特别的好。她以为他对她可能也是有情意的,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他复仇的棋子。 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又无法正视这个事实。她并没有说白雪的资格,白雪为爱飞蛾扑火,她又何尝不是甘之如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温高气躁,免得中暑,还是回屋里凉快。”林梦溪转了话题,白露跟着他一起走出庭院进了回廊。 顾云洛正巧牵着顾历宁的手过来,四人见面,顾云洛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氛有一刹那尴尬。还是白露先出声:“林老板还是快些过去看看美如,让她赶紧振作起来。六哥,正好我有事找您,请借步说话。” 顾云洛和顾历宁只来得及跟林梦溪点个头当招呼,就去追已经快步走远的白露――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白露似乎相当不愉快。 替天行道 - 雀盲 - 巫小卡 沿着回廊走,却走到了冷香院附近。白露顿住脚步,眼睛瞟向冷香院。那里是顾家的禁忌,可笑的是,明知是禁忌,却还保留着,顾老太爷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七弟妹……” “六哥,你有勇气踏进这冷香院吗?”白露侧目,微笑问道。 顾云洛顺着目光望去,顾历宁却害怕的躲到他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裤子。他沉默了半晌,反问:“七弟妹,你就为这事找我?” “怎么,六哥你也不敢进去么?”白露语气充满挑衅。 “我只是不明白。”白露很奇怪,不像平常模样。定是刚才和林梦溪有了争执,以致拿自己来出气。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白露和白雪还真是两姐妹,在某些方面,意外的相像。 “你参军的决心有多大?连进冷香院的勇气都没有,送你去参军岂不是让你去送死?” 云洛感到很意外,白露原来是在为他着想。他拉过顾历宁的手说:“七弟妹对我这么好,让我受宠若惊。” 白露目光从冷香院中收回,慢慢道:“你是白雪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我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你们就不曾怀疑这个冷香院吗?”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顾云洛淡淡笑道。 白露也点头赞同:“是啊。六哥,一旦你踏入这里,你应该就有理由参军了。” 顾云洛盯着白露看了好一会儿,整理她这句话里包含的万千个讯息。确实如此,一旦有人打破禁忌,顾家就留不得了。 “而且最近我正要宣布当家人选。对你的去路会更有帮助,你就放手一搏如何?”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来,顾云洛又岂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如果连冷香院他都没胆量进去,就更别说去参军打仗了。 可他还有放不下的一个人,那就是顾历宁。他年纪尚小,他没有决断要不要带他一起走。顾历宁从小没娘,爹又不亲,除了他还有谁能让顾历宁生活得安稳。 顾云洛对顾历宁依依不舍的神情看在白露眼里,白露去抚摸顾历宁的头,安慰说:“你带上历宁去吧,就算万一你有什么不测,我也会派人安顿好他,你放一百个心。” 白露都能说到这个份上来,他没理由不相信。再说白露是白雪的姐姐,那么她也绝不会害自己。 顾云洛牵着手顾历宁的向冷香院走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冷香院的门口,白露呆呆地望着,想到了遥远的以后。 顾美如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直直朝白露面前走来。 “美如,林老板不是去找你了吗?”白露扬起笑脸,保持着一惯的礼貌温婉。 顾美如二话不说一巴掌挥了过去,白露来不及躲,硬生生挨了一记耳光。力道大到让她的嘴角都淌出血来。 “他来找我你吃醋了?你放心,我已经把他打发了回去,所以,我现在打死你他也不会知道!”顾美如咬牙切齿道。 白露抹去嘴角的血迹,眸子不甘示弱地瞪向顾美如:“我不记得美如你有打我的理由和资格。” 顾美如凑近她,扯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道:“是你杀了我妈!梦溪居然帮着你,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梦溪最喜欢的女人,我为了他装过死人,进过冷香院,你能为他做什么?连同我妈的命,你给我还回来!” 疯了一般的顾美如拉扯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廊柱上按。眼见白露就要撞上柱子,一声大喝从远处传过来,顾美如顿住身形,力道减轻了,白露还是不偏不倚阖到柱子上。 白露撞到柱子后,晕头转向找不着东南西北。 顾云洛在进到冷午院后不久,就听到外面吵起来,以为白露出什么事赶紧出来看,还真是出事了。他大喝一声,快步上前去拉开顾美如和白露。 “美如,你在做什么!”顾云洛蹲下身去查看白露的情况。虽然顾美如在他的喝声中放轻了力度,但白露的额头上还是肿起一块青色的包,她有些神志不清地看着面前的人影,不知道是谁。 “六哥,你别多事,我让她偿命罢了!”顾美如斜睨了一眼白露,说。 顾历宁拉住顾美如的裙摆,小声说:“八姐,八姐不要生气。” 顾美如推开顾历宁,上前一步就喊:“你让开,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合情合理 - 雀盲 - 巫小卡 『哇』的一声,顾历宁大哭起来,一边扭着身子哭一边说:“好疼,哥哥好疼……”被顾历宁的哭声吓到,顾美如像木头一样定住了,顾云洛都不知顾白露这边还是顾顾历宁那边好。 “美如,你实在过分,怎么能对小孩子动手。”顾云洛看白露除了脸上和额头上的伤其它地方没事就过去哄顾历宁。 顾美如知道再闹下去吃亏的人肯定是自己,她朝白露丢下一句狠话就大步走:“你给我等着!” 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就看到顾云洛在哄顾历宁。白露动了动身子,一股腥甜从鼻腔中流出,白露伸手擦了一下,原来是血。 鼻腔有流不尽的血,白露倚在柱子上,抬头望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云洛似乎终于哄好了顾历宁,回头来看白露的情况。 若不是在这里,早该有人经过的,也不至于让白露晾在一边这么久。 小心的把白露带回到星月轩,离儿吓了一跳。给白露简单处理好后,不用顾云洛多说就自己跑去找医生。撞到头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落了什么后遗症可怎生是好? 顾云洛倒是不知该留不该留,一方面怕被人说闲话,另一方面也怕被人误会她。可是离儿不在,他是应该留下来的。 “云洛,你回去吧,关于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见。美如可能也只是思母心切,而且三娘的死,我也是有负责的。”白露苍白的脸上挽起一丝勉强的笑意说。 顾云洛回绝:“我还是在这里等离儿带医生回来。你别自责了,是她无理取闹。” “谢谢你,六哥。”白露也不坚持,闭上眼睛,倚在床边休息。 等了好久,离儿带着医生回来。其实这种事情要瞒人还真是不大可能,这么大的宅弟,出入的人有多少就会有多少双眼睛,要说真瞒过去了才叫有问题。 医生给白露仔细检查后,让离儿和顾云洛放心,没多大事情,开几副镇痛的药吃几天就会好。离儿一听立刻松了口气,把医生送出去。顾云洛也觉得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就跟白露告别离去。 送走医生,离儿拿着医生留下的药进屋。她忍不住叨叨:“白露姐,才没看着你一会儿就出这事,到底谁弄的?” 白露依旧是原来的姿势:“这不重要,反正很快会讨回来。” 离儿定住配药的手,然后又继续着:“白露姐,我们这样做正确吗?” “这世界所谓的正确又是怎样的?梦溪说得对,如果我们不懂得自我保护,只能被无情的吞没。” 离儿听得白露的感慨,也只能跟着感慨。白露的意思她不懂,但她懂得白露说的是正确的,从雪小姐死的时候她就知道,白露姐也是自保而已。 在这之前,白露很在意顾美如说的为了林梦溪扮死人,进冷香院是怎么回事。若说扮死人,按她的理解,也就只有之前大闹一时的青鹊的鬼魂,难道…… 那么一切似乎就合情合理起来,但也有新的疑惑出现。这可是关系着她自身的重要问题,她不能让林梦溪再敷衍她下去。 一直缠着自己的顾美如今天却没聊几句就把他赶回去真是稀奇,难道因为他跟顾美如说白露好话的缘故?出了顾宅打算回语香堂,脑袋灵光一动就想起顾弈之前找他谈到的事,也许现在是可以拿来利用了。 一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做一边往顾德生的商行那里去。不知道顾德生在不在,总得去碰个运气,搞不好还能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意外的选择 - 雀盲 - 巫小卡 顾德生这个时候正要出门,对着管账的五旬老者吩咐了几句,还没动身林梦溪就来了。对于林梦溪的主动到来,顾德生感到意外。平时都是预先说好时间的,怎么这次他就这样来了? 把林梦溪迎里办公室,顾德生让人给倒茶就坐到办公桌上,问对面坐下的林梦溪:“林老板,今天你过来有什么急事?” “德生,不一定有急事才能找你吧?”林梦溪笑道。那管账的老头端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进来倒好又出去了,林梦溪才接着说:“我听弈说了,你最近在做大买卖。” 顾德生警惕的盯着林梦溪说:“林老板你也跟弈一样要来劝我?” 林梦溪摇头,“相反,我觉得鸦片这是很有前景的生意。只是,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做得不引人耳目才能长久。” 跟顾弈以好友相称的林梦溪竟然会赞同他的做法,让顾德生始料未及。有人支持他当然很高兴,还是林梦溪这么靠得住的一个人:“那林老板有什么指教?” 林梦溪浅笑:“指教不敢当。德生,以我看来这生意会很难做。你手头有现货么?” 前一刻还说支持,后一刻又给他泼冷水是什么意思?不过顾德生还是照实说:“有一些样品,还没正式拿到货。”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林梦溪思索片刻,说:“不知道德生你信不信得过我,让我看看样品。” 顾德生对林梦溪没有怀疑,点头答应道:“当然可以。林老板看过之后有什么打算?” “要让这生意活,就得有人以身试法。有了例子,还怕做不起来么?” 白露被顾美如欺负的事到底还是没瞒过人,只不过已经过去了两三天,最多也就说顾美如几句,而李兰倒不是这么想。 明明就这么多事,顾美如还要出状况。这一出状况连带着白露,本来能早些做好的决定一拖再拖,实在添乱。让她禁足后李兰去找白露,这一找可不是探望她,而是要催促她。 医生开的内服开敷的药很有效,白露的外伤已经好很多。离儿给她换好了药从卧居出去,李兰恰时到来。 “大娘,您来了。”见到李兰,白露礼貌出声。心里猜测着李兰到来的目的――看望她只是一个借口,不知道是要催促她还是要拉拢她。 “好些了吗?”李兰坐下问。 “嗯。”白露打定主意让李兰自己先开口说明她的来意。 果见李兰说:“白露,也不是大娘逼你。你看,再这样下去,恐怕你也会不测。所以还是赶紧……” 李兰不说下去是知道凭白露的聪慧她肯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得太白就反而让白露觉得自己不看重她了。 白露低下头为难道:“大娘,如果我说我想让顾弈来帮穿上当家,你会生我气么?” 李兰有一瞬间愕然,她说要她让顾弈来?她定定神问:“白露你的理由是什么?” 就知道李兰会这样问,接下来她还会好说歹说的劝她改变主意。但是白露也有她的应对方法:“大娘,顾弈虽然个性不好,但能力很强,也讲究方法和原则。德生也不是能力不强,方法不好,只是德生太不会保留,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李兰向她再一次确认道:“你是认真的?” “大娘,我也是为顾家将来着想才选择顾弈。” 李兰深吸一口气,堆起温和的笑意说:“既然这是你选择的大娘也没理由反对。辛苦了,白露。找个时间就进行过继仪式,在此之前,你好好准备。” 白露追问:“大娘,你真不生我气?” “爹让你来做这选择大娘当然相信爹的眼光,怎会生你气?这顾家暂时还得仰仗你,也是为大娘分担些事,大娘高兴都来不及。大娘走了,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大娘,大娘给你做主。” 说得情深意切疼爱有加,要是之前白露还会认为李兰是真心实意,但是自从李兰把天秤倾向顾德生那边起她就知道,李兰嘴里虽然说不生气,心里还是会介怀。要是换作了她是李兰,她肯定也是这种想法。 若然李兰真是表里如一,就让她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吧。书中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就是不曾防人才被人伤害至亲;所谓的害人之心本来也没有,人不犯我我也不去犯人,但人若犯我,我必定双倍奉还。 胜利者失败者 - 雀盲 - 巫小卡 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来闯。顾美如警惕而慎重的站在主屋门口,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你还敢出现来这里找死!” 白露温柔的微笑,把手上的一条淡绿色丝绢递到顾美如面前说:“美如,你说这丝绢漂亮么?我特地让离儿去请杜裁缝做来送给你。” 顾美如不屑一顾,嗤之以鼻道:“我才不稀罕,以为凭这东西就能拉拢我?你想得美!” 白露低头底气不足道:“美如,我们都是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弄得这么僵吗?” “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你那一套。”顾美如顺手推了白露一把,白露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去,在地上支撑力量的双手一阵酥麻,像要废了一般。 “像你这种人,就适合这种样子。”看到白露这么狼狈的样子,顾美如解气地笑起来,穿着高跟鞋的脚用力踩上白露的手背:“就你这样,梦溪怎么可能看上你?别以为他对你很温柔就痴心妄想。” 十指连心,白露疼得大喊出声。可是顾美如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用力踩着,用鞋根摁压她的手。白露感觉剧痛,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她发出虚弱飘忽的声音:“美如,你觉得欺负我很好玩吗?那你尽管欺负吧,反正你从来没把我当作是你的七嫂。” 顾美如发狠道:“那是当然,想当我七嫂,这辈子不要指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要指望!” “啊,七少奶奶――”在这头院子,离儿带着一个人正要进主屋,却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吓到了。 那个人二话不说上前扶起白露,双手握住白露被踩的那双手仔细看了看,双手通红,破皮严重还肿了起来,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顾美如在看到那个人时已经下意识收了脚,脸上写着不容置信的表情――梦溪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梦溪心疼地问白露:“很疼么?” 白露本来就觉得委屈,现在又有人这么关切的问自己,一时悲从中来,伏在林梦溪臂弯里嘤嘤的啜泣着,那副模样,惹人怜爱。 “不是的,梦溪……”顾美如上前欲解释,林梦溪瞪了她一眼,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重重道:“美如,你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怎么能做这等伤害人身的非人之举?你要孩子气到何时?” 白露泪眼婆娑的抬头帮顾美如说话:“梦溪你别这样说,美如她不是有心的……” 离儿也过来了,听到白露还帮顾美如说话就打抱不平:“七少奶奶,你们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手都成这样你还帮着如小姐。”瞧瞧白露的手,连她这个看见的人都觉得疼。 “梦溪……”顾美如着急的叫道,林梦溪再一次打断她的话:“难得白露还想跟你言归于好,请我来做说客。你看你弄成什么样子?我对你太失望了!” 然后低头轻声对白露说:“来,我带你回星月轩涂药。” 眼睁睁看林梦溪带着白露,离儿扶着白露出冬雪堂,顾美如脑海里无数遍回响着林梦溪那句‘你太让我失望了’而不能自已。 “梦溪,梦溪,不是这样的,你回来听我说……”顾美如几步追上前,却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击得再也没力气多走一步。 白露忽然缓缓回头,满脸委屈的望着顾美如,嘴角微微一扬,眼神挑衅得直视顾美如一眼又回过头去。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面容。 被这一眼深深刺激到的顾美如,全身瘫软在地上,不复往日的神气。她是失败的那一方吗? 走到回星月轩的走廊上,白露突然问走在她前面的林梦溪:“梦溪,这样好吗?你不去安慰安慰美如?” 林梦溪可能还在气头上:“她都能做出这些事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你们这样为了我吵不值得。” “怎么不值得?你就是人太好,她对你这样,你还帮着她。”林梦溪笑道,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了。 白露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说话了。人太好?以前她可能是,现在她可没那种多余的感情。这样问不过是确认他和顾美如的关系和以及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而已。 “林老板你们再聊下去,七少奶奶的手就要废了。”离儿护主心切,不高兴道。林梦溪恍然,然后说:“对对,快走吧,免得伤口恶化。” 报复 - 雀盲 - 巫小卡 替白露包扎好手上的伤后,因着天气炎热,离儿去闲无院里准备一盆冰水过来,好让屋里消消暑。 林梦溪就与白露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林梦溪叹息道:“现在闹成这样子,你们要和好就难了。” “怎么会难?美如那么听你话,他要她跟我和好,她不情愿也得装着情愿。梦溪你对美如怎么想?她是顾家的人,也就是你的仇人,你打算怎么做?” 对白露只提到过顾美如对他布局的重要性,却没说过顾美如在他心里的位置。白露一定是心里不安了,林梦溪去握住白露受了伤的手,说:“你什么也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她的事。” “梦溪,你之前说她对你很有用,那现在还有吗?你是喜欢她的,所以对她有犹豫?” 林梦溪轻抚她的脸,那么惹人怜惜的样子,他怎么舍得伤害她:“她才是我手上的棋子,与你是不同的,白露。现在还是需要她的时候。” “你有我了还需要她吗?我也能帮你的。”白露眼神流露出一丝寂寞。顾美如这样的棋子都能受到林梦溪的重用,那她呢?明明知晓他这么多事情,可是他却不需要她。正因为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林梦溪才宁愿选择顾美如。 “我所做的事情不能让你参与太多,你只要保持着这个样子就好。很快,很快你就能自由了。”林梦溪安慰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白露和他就能自由了。 白露不再说话。林梦溪的说辞再好,也只是安慰她而已。她不中用,所以没有任何期待不是?既然这样,她就更没有理由手下留情了。 “梦溪,总有一天,你会对我毫无保留。而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深夜凉风习习,顾宅中万籁俱寂,只依稀听到庭院间夏虫私语传情的声音。深蓝色的天空一轮满月高挂,仁爱得洒下她温柔的光辉,星星簇拥着她,在她周围眨着眼睛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空气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飘荡,迷醉了早应该回穴休息的蝴蝶。迟归的蝴蝶只能睡在开得正旺的茉莉花上,等待白天的到来。飞蛾却乐此不彼的围在灯光处求欢。 冬雪堂的门窗未关,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房中染成一片柔和的金黄色。顾美如独自一个人也不点灯,呆呆的坐在圆桌旁,死灰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细微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她仍像一樽石像似的坐在那里,没有动静。此时,在暗影中出现一条纤细的身影,见顾美如呆坐在那边,似乎也不害怕,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吗?”声音缓缓的,透着丝丝得意。 顾美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似活了过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来人。她本来木然的神情一刹那闪过复杂的神色,好像见到了鬼一般,又好像见到了不可能在此时看到的人一般。 “很惊奇还是很遗憾?惊奇我这时怎么会在这里,遗憾之前没真把我打死?”白露的神情隐在拉长了影子的门框里,声音不高不低的设问。 顾美如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白露好笑的开口:“有笑话看怎么能不凑热闹。哎呀,我差些忘了,对美如来说,被梦溪讨厌比被人看笑话要让人伤心不甘呢。” 顾美如皱眉,威胁道:“你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要是平时顾美如哪会跟白露费那么多口舌,早就动手了。只是今天让林梦溪看到她动手就被讨厌了,她哪还敢乱动手。 也许白露就是抓住这一点才趁着夜半无人来这里羞辱自己。 她这点是对的,但就算林梦溪不对她说那种狠话,白露也会找其它机会来报复她:“你敢动手就动动看,只要我在梦溪耳边谗言几句,我说他会信我还是信你?” “你!”顾美如无言以对。这是她错觉吗,那个白露会如此咄咄逼人? “说什么梦溪最喜欢的人是你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说若是有一天我和你掉进了河里,他会先救谁?” “……”顾美如沉默了。以前的话,她肯定是信心满满的说出答案,可是一旦回想起今日之事还有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她就完全没了自信和底气。 “美如啊,我告诉你事实吧,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白露仔细抚摸着受伤的那只手,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残酷的话语。 忘记不快乐的药 - 雀盲 - 巫小卡 顾美如坚定的否决道:“我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为他做那么多,他对你怎么样;我为他做过什么,他又对我怎样,相信一比较你就能了然。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赌什么?” “看梦溪是选择你还是我。明晚月圆,我们冷香院见。”白露说完,起身离开。 顾美如死死盯着白露离去的身影,明晚吗?即使他说了那些话又怎么样?她跟林梦溪认识了那么久,还会比不上半路杀出来的白露?以她对林梦溪的了解,他又怎么会放弃自己,毕竟她还是顾家的八小姐。名门望族的门槛有多少人想踏进来?就算林梦溪淡泊名利也还是会想有个安享晚年的地方。 她仍有王牌在手,还会比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白露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林梦溪选择了白露又怎么样?顾城一天没找到,白露一天都还是顾家的七少奶奶。她没有资格和自己争,她永远只能顾城的妻子,永远都不可能和林梦溪在一起。如果他们非要在一起,她一定会揭发他们的苟且之事。 她得不到,也不可能便宜白露! 东方升起第一道曙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顾德生今日过来探望蓝茉莉,顾明把顾德生当亲兄弟,拉着他哭诉:“德生,你帮我好好劝劝茉莉,我实在没办法为她做些什么。八娘这几天好说歹说才让茉莉吃下点东西,可……” “八娘还没过来?”顾德生瞅了瞅屋内的卧床上,问顾明。 顾明抬头,说:“现在她不寻死了,可是整天不说话也不理人,我真是好担心。” “大哥,你不要急了,毕竟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她醒了吗,我去看看她,单独跟她谈谈。”顾德生拍拍顾明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明点点头答道:“拜托了,德生。” 顾德生深感沉重的迈步进屋里,进门后犹豫片刻才把门关上。踱步到卧床边,蓝茉莉呆滞地坐在床头,抱着被褥,对来人充耳未闻。 顾德生坐到顾明守在她床边安放的藤椅上,试着喊她:“茉莉,听得到吗?是我,德生。” 蓝茉莉没有反应,就像听不见有人在跟她说话一样。 顾德生低低叹了叹气,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如何劝说蓝茉莉,而是来履行他的目的。林梦溪说得对,要想发展,就得有人当先锋。 “茉莉你遇到这样的事想死也是很正常,总比活着受到屈辱得好。可是死了真能解决问题吗?相信时间能摆平一切。” 顾德生自嘲的又叹了口气:“这些话相信大哥和八娘还有娘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来不是劝你的,如果你想现在忘记这不愉快的一切,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句话的蓝茉莉呆滞的脸上有一瞬间动容。 顾德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拉过蓝茉莉的手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里:“这是能忘记不快乐的药。虽然不能长久,但只要你需要,它一定能帮到你。” 蓝茉莉没说话,但是攥紧那包东西的手已经告诉了顾德生她接受了。 “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能提供给你。用法已经写在里面。你要赶快好起来,我走了。”顾德生嘱咐完就起身出门。开门前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蓝茉莉,她仍是没什么表情动作,他才摇摇头开门出去。 顾明见到顾德生出来急急上前问:“怎么样?” “我尽力了,希望她能真的能想开。大哥,我要去商行了,之后的事就交给你。” 顾明也只好点头让顾德生出门。如果只靠顾德生的几句话就能让蓝茉莉振作起来他也不会那么忧愁。让顾德生帮忙也无非是想着人多力量大而已,也知道实际并不大可能奏效。 心虚就怕 - 雀盲 - 巫小卡 李兰大清早就捧着本黄历在翻看。白露来请安李兰让她奉完茶就遣她坐下。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老爷和九妹也没回来,近来也没什么黄道吉日,这过继仪式恐怕得拖拖。” 白露说:“这些事交由大娘你决定就好。” 李兰摇摇头,语气变得不明朗:“如果不出事就好,就怕又会出事。” 白露心眼一提,试探道:“大娘,这话怎么说?” 李兰饱含深意的看了白露一眼,说:“宅子大了,心机就多了。虽说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这么多双眼睛,可是人心总是难测的。又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有什么意外谁也料不到。” 白露低头,深受教诲的说道:“大娘你说得对,只是若是拖得太迟,人心定会更乱,到时候我们都会无能为力。” 白露是越来越有当家的范儿了,难怪顾老爷子那么欢喜她。一定是是看出了她有这样的能力,只是有这样的能力却也是相当危险的。 “这点我自有分寸,既然你近来也闲着,就和顾弈一起多走走,让他也做好心理准备。” 白露应声。顾弈是什么人李兰还会不了解吗?若是他会听别人的话,也不至于谁也不肯亲近他。让自己去跟顾弈沟通,不是知道两个人能对话就是过于看重自己。 事实如何只有李兰自己知道,顾弈这人虽不好,但他对自己倒是真心实意的,让她小心李兰可能也有他的考量所在。 这都是后面的事情,她得为今晚做好准备。 从帘雅居出来,一路回星月轩,竟然碰到了刚还在说着的主角顾弈。一身黑色长衫的顾弈风姿绰约的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梅花油纸站在庭院的乌樟树下,英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直看向走廊这边。 白露还在犹豫打不打招呼,顾弈就从那里慢慢向她走来。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干嘛要怕见到顾弈?她应该大义凛然抬头挺胸才对,顾弈与她是对立关系,要是她示弱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况且白雪的事她永远不能忘。就算不是顾弈亲手杀死白雪,白雪也是因他而死,他推不掉这责任。 顾弈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朱红圆锦盒,上面纹着金色的花边,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耀目的光线。他递给她,说:“给你。” 两人之间隔着廊沿,他长手递过去的盒子就定在白露的面前。白露不理会:“无功不受禄。”继续起步走。 顾弈没有动,依然保持着那姿势,白露回头:“你这么明目张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 “你心虚就怕。” 一句话让白露无言以对。什么叫心虚就怕,难道她还真会怕吗?她折身一把从他手里拿过锦盒,踌躇了一阵才毫无诚意道:“谢谢。” 顾弈扬唇笑了笑,转身欲走。白露脸『刷』地红了,顾弈那样的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他是特地在这里等她吗? “你今日不过商行?”白露望着他的背景问道。 顾弈回头,表情一如既往:“下午。” 白露收聚心神,点了点头就回星月轩。 顾弈的事先放一边,接下来她要去找苏喜儿。不知道离儿有没有准备,万一有什么差池就功亏一篑了。 离儿在屋里收拾着见白露回来就向她报告说:“白露姐,你回来了。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幽泉居那边也去看过了?” “嗯,那里的下人已经一个也没有,只剩下四太太了。” 回想起苏喜儿的样子,也真是可怜的女人,如果她也和苏喜儿对什么事情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话,是不是也会落得个苏喜儿这样的下场? “是么,那我们走吧。”幸好有林梦溪在,不然她也不能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 把玉海还给我 - 雀盲 - 巫小卡 苏喜儿像乞丐般会在自己的卧床上,抱着卷成一团的被褥一边轻轻的摇着一边念念有词。白露吩咐关上门守在外面,走到苏喜儿面前,弯身去拉那团被褥:“四娘,天气这么热,你抱着被子会中暑的。” 苏喜儿警惕地一手紧紧捉住被子,一手去推她:“你想干什么?不要来抢我的玉海,你不要来抢我的玉海。” 白露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去:“好好,我不抢。四娘,你也好好想想,这一动不会动的东西真是玉海吗?你想见玉海我能带你去见他。” 苏喜儿像听明白了白露的话,扔下被子,神经兮兮地抓紧白露的双手,脏污的脸上眼睛炯炯有神,“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去。” 今晚的月亮已经升起,顾美如踌躇着站在冷香院我院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顾家的禁忌之地从小就被教导不可进入,就连靠近都不被允许,如今她今天竟然就靠得这里这么近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也从胡若水嘴里听说过,几个哥哥不听话去了那里玩耍,回来就被顾老爷子狠狠的抽了一顿,还不给饭吃。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刺激太大,让她从此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 如果没遇到林梦溪,她一定也不会进冷香院。为了林梦溪她放弃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可是那都是因为他说是为了顾家好,她才会进去的,否则她永远不会主动进冷香院。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主动来这个地方。 “美如,你来得真早。”白露的声音从顾美如身后响起,在黑夜之中犹如鬼魅。 顾美如显然是吓了一跳。她忙回过身,瞪着着白露:“梦溪呢?” 白露领头进入院中:“跟我来吧。” 见顾美如还站着,白露笑道:“难道你害怕?不要害怕,这里不会有青鹊和月燕的鬼魂,当然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谁害怕?什么的鬼魂之说都是无稽之谈。”顾美如被白露小瞧了,心里很不忿气,大步大步的跟上了白露。 白露领着顾美如借着月光往里走,四周静寂,连夏虫的鸣声都没有,空气仿佛凝结了,阴森森的冷,与夏日格格不入。 走到古井旁,白露停住了脚步,突然笑了起来。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顾美如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压低声音怒道:“你笑什么?” “果然是心虚啊,做的亏心事多,就越怕撞鬼呢。”白露回过头看着顾美如笑得妖媚。 顾美如还没反应过来,白露接着说:“好了,我们便在此等吧。” 等?是等林梦溪?等顾美如眨眼的功夫,白露却像凭空消失般,不见了身影。顾美如四处张望着去找白露,可是周围只有枯枝散叶,连虫子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白露去了哪里? 一团浮云飘过挡住了月亮的光线,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在顾美如心里形如慌乱不知所措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死死的掐住顾美如的肩膀。顾美如惊叫一声,那只手的主人就出声说话了:“玉海……玉海……玉海在哪里,你把我的玉海藏哪里了?” 听声音,是苏喜儿! 月亮重新出现,借着月光顾美如看到了那个人的真实面容――确是苏喜儿无误,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把玉海还给我!”苏喜儿逼近顾美如,瞪着眼睛吼道。眼睛里的血红及那么脏污和凶恶的样子让顾美如也不禁从心底腾升起恐惧。肩膀被抓得生疼,她想以退后来减轻痛楚:“四娘,四娘,我是美如,玉海早就死了。” 顾美如越是往后退苏喜儿越是往前逼近:“你胡说,把玉海还给我!” 顾美如想要挣扎,不想苏喜儿就像中了邪一样力气大得惊人,饶是顾美如这样好强的人也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站不住脚。 跟一个疯子说道理怎么可能说得通,她首先要做是的如何挣扎苏喜儿,和赶快离开冷香院。 可是苏喜儿不打算放过她。两个人在拉扯之间,已经贴近了古井的边沿。顾美如顿住脚步,用力去推开苏喜儿:“四娘,四娘,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苏喜儿依旧死死得紧扣住顾美如,嘴里一直问:“玉海,快把玉海还给我,你把他藏哪里了?” 脚下像被什么东西绊到,加上苏喜儿的力道一起压下来,顾美如瞪大眼睛,收势不及,连同苏喜儿一起掉进古井里。 求生意识陡然窜起,她大喊出声:“救命――!” 她们都死了 - 雀盲 - 巫小卡 白露坐在临窗边的小木桌上,打开顾弈送给她锦盒。里面躺着一对碧玉色的水滴耳坠,白露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这是……白露摘出一只来看,水滴晶莹剔透,有粉红色的光芒。好美,这个顾弈总是这样,会在奇怪的时候偶尔送她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离儿进来,见到白露和她手上的东西,惊奇道:“白露姐,这耳坠是哪来的,好漂亮!” 白露把耳坠放好合上锦盒,微笑说:“别人送的。已经收回来了?” 离儿扬起手上的一圈铜色钢丝说:“收回来了。可是……白露姐,现在已经是晌午了,还没有人发现,可怎么办?” 白露盯着离儿看了好久,看得离儿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怯怯问:“白露姐……” “你不是刚才冷香院回来吗,你就是啊。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不过既然没有人发现,那当就我们是目击者吧。” 当然了,冷香院那边平时就鲜少有人走动,没有人及时发现报告很正常。再说之前月燕的事也是因为离儿歪打正着,这次再来一次歪打正着也很不错呢。 “白露姐你的意思是……” 白露点头,垂下眼帘,幽幽道:“已经走到这田地,想要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离儿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白露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我这就去。” 白露欣慰的点头。实在是难为了离儿,可是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只能委屈离儿了。 离儿咚咚地跑了出去。白露从大开的窗口瞧着穿过庭院出去的离儿,想着接下来该找林梦溪了,然后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兰刚去探望了蓝茉莉一番,总觉得蓝茉莉有些异常。虽然不寻死也有了些气色,可是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实在让人担心。 回到主屋,就立刻迎来了满头大汗的离儿。见离儿这么匆忙,李兰开口问:“什么事?” 离儿努力咽了咽口水,指着冷香院在的方向说:“大太太,不得了了,如小姐和四太太,如小姐和四太太……” 这两个八辈子打不着杆的人怎么扯到一块去了?瞧这丫头的神情,还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李兰不动声色的沉稳道:“她们怎么了?” “她们掉到了冷香院的那口古井里了,她们,她们都死了!”想起当时看到的情景,离儿仍是心有余悸。即使这件事是她和白露亲眼目睹,但那死状,残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她们的鬼魂会不会来索命,怎么会来?明明是她们在拉扯之间失足掉下去,怎么能怪她和白露姐? 李兰闻言大吃一惊,原本沉静的脸上呈现出置不容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离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唯唯诺诺道:“如小姐和四太太,死了。” “还不快找人去捞。”李兰喝了一声,就近的丫鬟立即动身去找家丁捞人。现在也管不着什么禁忌不禁忌了,冷香院接二连三的死人怎么能让她不在意! “带我过去。”李兰一字一顿对离儿说道。离儿忙不迭的点头,起了身就带李兰去冷香院。 经过一番努力,家丁们终于把两个人捞了出来。她们的身体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起皱,可是顾美如瞪大的眼睛似乎很不甘的张着,让人看了渗心。 李兰一时受到刺激,险些站不住脚。不过她很快定住心神,镇定的指挥安排道:“把她们好好安葬了,然后把家里的人都召集到久华居来。” 在场的人一听,马上各自分工行动了起来。李兰对一旁不忍心看下去的离儿说:“去把你家主子也叫来。” 离儿应声,不敢多做停留就回去星月轩找白露。 为了顾家的未来 - 雀盲 - 巫小卡 事隔一段时间没有叫齐这么多人了,真是讽刺。以前顾老太爷在的时候,人还那么多,把久华居挤满了。可如今看看,这偌大的顾家,还剩下多少个人? 除了白露李兰和家丁丫鬟们,就只有夏如茵,顾弈和顾德生了。李兰坐在堂上,百感交集。可是现下也不是伤感的时候:“相信你们都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不多说明了。我叫你们来,是想问你们在她们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在坐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又出事了而心有余悸。 “顾家到今天这地步,归根到底是我们不团结,唉,若是这样子下去,顾家的未来就得在我们这一代断送。为此顾明和茉莉的婚事将在近期举行。” “大娘,那美如和四娘的事就这样子算了?”白露原以为李兰把人叫过来是要追究此事的,没想到却是……李兰在打什么主意也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了。 “怎么可以这样算了?这个家已经这样子,老爷和九娘尚在外面,不是办喜事的时候。”顾德生第一个出来反对。 “那不然能怎么办?也不能报警,靠我们自身又找不出方法,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家衰败?你们不知道,翠梅居的丫鬟下人们都跟我说要请辞了。”夏如茵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像梗着什么一样,不舒服。 顾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下人要请辞的事情了? 顾弈在一旁不说话,况且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露站了起来,对李兰说:“大娘,喜事的事情真的可以吗,茉莉那个样子没问题么?而且四娘和美如怎么会一起到冷香院去这件事还是值得探究的。” 李兰却道:“若是能解释疯子的行为那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 “难道是……”听李兰的口气,好像这件事是苏喜儿的问题。夏如茵开口设问道,“是四姐拉着美如进冷香院?” “谁知道呢。好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都各自忙去。那些要请辞的人给他们加些钱,顾家里的事最好不要让人泄漏出去。若是加了钱也不行,就只能封口了。趁现在人都在我就只说一次,为了这个顾家,我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李兰淡淡道,言语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顾弈用两个字结束掉这次的聚集:“无聊。”率先起身离开。 白露眼看着顾弈走出去,也只能听从李兰的话:“大娘,那我们就先这样办吧。”李兰果然是老前辈,遇到什么事都这么淡定,蓝茉莉的事已经看出来。即使她的亲生儿子顾明出什么事也依然会这样淡定吧? 说到顾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除了有能力的顾弈和顾德生外,顾家的兄弟姐妹死的死,逃的逃,他这样的人却能安然生存下来。不是他运气好就只能说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能活得长久。 以为李兰把人叫来就是要追查这件事,到时候就顺水推舟嫁祸给夏如茵。李兰不在意这一点让白露始料未及。 但也不是很意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就连她这个人也麻木无情,更别说李兰了。既然不计较,那么准备说辞也派不上用场,那就只能另谋他路。 事情已经这样安排,再说什么也无用,几个人各自散了去。顾德生却还是坐在那里不动。李兰见了奇怪道:“德生,今天不用过商行么?” “商行那边暂时有程叔在打理。娘,你是认真要大哥娶茉莉吗?”有些话当着他们的面不好说,只能是最亲近的人才能说。 “唉,迟早也是要娶的。就是因为之前那些事一拖再拖,才会变成这种光景。”李兰也只有对这些最亲近的人才能放下心来。 “娘……”顾德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她说鸦片的事情。不说好像蛮着她,不尊敬她一样。说了,又怕李兰责怪。 可是蓝茉莉的样子是不能嫁进顾家的。坦白告诉李兰,她要怎么说,就怎么说。相信她也不会真的责难自己,毕竟他也是为了顾家的未来。可是……想得更深远些,就会牵扯到家庭利益的纷争之中,李兰就不会那么想是为了顾家的未来。 而且现在也没看出什么效果,还是不要说了,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 来得不是时候 - 雀盲 - 巫小卡 闲来无事,又是这样的天气。白露让离儿准备了一些刺绣,自己坐到大开窗边的小木桌上绣着一条手绢。 刚过正午,外面阳光越发毒辣。从窗户投进来的光线正映着白露的手臂,灼灼得疼。白露放下绣花绷子,起身去关窗。眼睛被不远处移动的人影吸引,瞧清了原来是林梦溪。 来得还真快。 关上窗子,白露坐下来拈起绣花绷子继续着手上的针线活。离儿被她遣出闲无院忙活,所以不一会儿林梦溪就直接进到了屋里。 白露头也没抬:“梦溪,今天天热得紧,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林梦溪拎着一包点心放到了饭桌上。表情阴沉沉的:“带了些小点心给你。” “什么点心?”白露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到饭桌前,问。看到林梦溪那样的表情,又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美如的事真是遗憾。” 林梦溪就着饭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问:“白露你跟我说实话,美如她真的是被四夫人拉到冷香院然后掉进了那口井里?” 白露拆开那包东西看了一眼,是桂花糕。倒真是很有心,她把包装重新绑好了才答非所问道:“梦溪,通过这件事,美如在你心里究竟是不是颗棋子你不是更加清楚吗?” 林梦溪拉过白露的手,换上了一脸严肃:“她怎么样都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白露一征,言笑宴宴地缩回手去:“问什么问题,这么严肃。” 林梦溪仍旧板着脸,眼神凌厉像是要把白露吸进去般:“美如的死与你是不是有关系?”他会这样想不是不信任白露,但他也不相信以顾美如的个性会那么容易就被疯了的苏喜儿牵着鼻子走。 白露别过头,目光落在小木桌的绣花绷子上,定定看着那绣了半边的紫色牡丹:“如果我说有你打算怎么办?” 林梦溪瞬间变了一种莫名惊恐的表情:“果真与你有关?” “对,是我害死她和四娘的,那又怎么样?”听到林梦溪的语气,白露负气开口。在怎么掩饰,他这样质问她,对顾美如的死还是接受不了的,不是?他口口声声的那些好话只是在哄骗她罢了。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林梦溪激动了,语气变得重起来。 白露也激动了:“为什么不能做?美如可以做的事情我也能做。”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真是变了好多。”林梦溪痛心道。现今白露变成这个样子他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把她送进来的自己。在他的计划里,事情是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这是他从来没有预计到的情况。 “以前的我早就在白雪死后跟着一起死了。以前的我那么懦弱,要如何才能像你所说那样自我保护?现在我这样子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白露……”他所期望的只是她能好好的保护自己,然后什么也不用做的等他把事情都处理完,再一起享受以后的日子。然而她却不是这么想的。 白露越说越觉得委屈,眼眶泛红着:“梦溪,我也可以像美如一样,为你做任何事,你明白么?”说到这种份上来,林梦溪再笨也知道白露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可这是不可能的,为了让她不要越陷越深,他必须把真相告诉她。 “你听我说,白露。我们其实是……”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林梦溪话到嘴边马上又咽了回去。 来人不是离儿,而是顾弈。 看到这样的光景,顾弈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皱了一下。白露和林梦溪在说些什么,怎么会那副神情。难道他们……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白露恢复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问顾弈。 “来得不是时候?”想到白露和林梦溪是那样的关系,就让顾弈心里像梗着一根针一样不舒服。偏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最爱的女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必须要说服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笑道:“怎么会不是时候。带了些点心,一起吃如何?” 顾弈拒绝道:“不用。” 白露语气不友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白露对顾弈的态度,似乎还是对顾弈很不满。但是从顾弈的眼睛里,林梦溪读出些什么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路过看看。” 白露实在就不明白这顾弈最近怎么这么闲了。再说,她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她还怕呢。 “弈,我们走走。白露这些点心你快些吃吧,不然会坏掉了。”顾弈的感觉很敏锐,在这里留得越久,顾弈的疑虑会越来越重。他很了解顾弈,顾弈要想知道什么事,就一定会有办法知道,而且八.九不离十。 顾弈是最难对付的敌手,现在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任何不信任和背叛感。 白露不明所以的任林梦溪领着顾弈出门,还没完全明白过来,顾弈又折身走到白露的面前来。白露刚抬头要看他,他就伸出拇指往她的眼睑轻轻抹了一下,然后才放心的跟着林梦溪走掉。 白露下意识跟着抬手去摸他刚才摸到的地方,眼角尚有还未被抹干净的泪水。白露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看出来了吗? 走至回廓处,迎面吹来一阵风,沁着茉莉的幽香袭入整个身体,顿时一阵清凉。林梦溪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顾弈离着他不到三尺远,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要说什么?” 林梦溪笑了笑,反问道:“弈你是不是喜欢白露?” 顾弈丝毫不打算隐瞒也不拐弯抹角:“没错。” 对顾弈的直接林梦溪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作为他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当然是不希望顾弈和白露能有什么进展。作为朋友来说,虽然是应该支持他,但白露的身份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喜欢一个有夫之妇,本来就不正确。无论理由是什么,阻止顾弈才是担务之急。 “弈,可她是顾城的妻子。” 顾弈走到廓边,望着外面一片苍郁,他淡淡说:“那又如何?” “你知道吧,她是你七弟妹,顾城又不知道生死。你和她是不可能的。”林梦溪劝道。他明知顾弈不可能会听进去,他还是要说。不,是他必须要说服顾弈。 “难道你可以?”顾弈语气平平的反问。他向来遇事冷静,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猜测而乱了阵脚呢。可是白露那还未流出来的泪珠的触感仍残留在指腹,他是很想弄清楚白露哭泣的原因。 林梦溪心下一惊,他还是看出来了。只是对于白露,可不是像顾弈所想的那样。 “我也不可以。弈,我知道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但你是否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么?特别像你们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落人口实可不好。” 林梦溪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看白露的样子,他就知道白露对林梦溪就像他对她一样。考虑她的感受? 有些东西越是考虑就越容易失去。他信奉的原则本来就是想得到的东西在能触手可及时尽力得到它,不管过程如何,都得等得到之后再慢慢解决。 “她哭了。”不管任何理由,让女人哭泣的男人,怎么能爱那个女人呢?让女人哭的男人没有资格爱也不配爱为他哭泣的女人。 林梦溪心头一紧,白露哭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又和他们现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弈,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由不得你。” 天气突然闷热起来,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魔靥纠住每个人心,呼吸变得窒息一般。连风都似被捕捉到变了温度。不一会儿天空慢慢黑了下来,低层云不断快速的飘动着,一道闪电穿云而出,打下地面,雷鸣轰隆,大雨倾盆而下。 下人赶忙收衣服关窗户,忙成一团。李兰看着窗外突然而至的暴雨,那黑压压宛如黑夜来临的天空,像是在孕育着无数不幸和灾难。 雨丝打进窗户,沾满了李兰的一半身子和窗边的白百合。拂去雨丝,李兰把身子探出了些来关窗户。 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全身都湿透了也来不及弄一下。她说:“大太太,蓝小姐出事了!” 眼光和目的 - 雀盲 - 巫小卡 李兰一听,关上窗子的手顿了顿。本来好好的天气顷刻之间下起滂沱大雨就觉得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说:“带我过去。” 小丫鬟匆匆忙忙起身带李兰到蓝茉莉的卧居里。 顾明一边用尽力气去拉扯着像是发了狂的蓝茉莉,一边喊道:“茉莉你冷静些。” 而蓝茉莉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似的,眼睛没有焦点,猛得挣扎着拉住顾德生的衣角,脸痛苦得扭曲着神志不清道:“给我,德生,给我……” 顾德生只能后退着,脑袋像发涨了一样什么也装不下。只有那凌乱的声音在撞击着听觉。 李兰赶到时就是看到这样的一幕,她沉下声命令:“来人去制住茉莉。顾明德生,你们两个让开。” 几个下人马上进来去拉住蓝茉莉,顾明无计可施。等人把蓝茉莉拉好,顾明上前去扯住顾德生的衣领心急的问道:“德生,茉莉要什么,为什么你不给她,你没看到她那么痛苦的样子么?德生!” 顾德生张张嘴,话像梗在喉里,挤不出半个字。 蓝茉莉还在挣扎大叫着,全身像被看不见的东西操控着,不由自主。李兰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去请医生。” 丫鬟领命,马不停蹄的出门去找医生。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举目皆是白茫茫一片,雷声电鸣和蓝茉莉的嘶吼声传进耳朵里,极让人烦躁和不舒服。 待雨停了,蓝茉莉也在医生打的镇定剂中安静下来,微抖着身子蜷缩在卧床上睡觉。遣人去送医生,顾明还打算照顾蓝茉莉,却被李兰连着顾德生一起叫去了主屋。 大雨过后的空气清新,林木越加青郁。而庭院的花朵却被摧残得惨不忍睹。 李兰坐了下来,盯着顾德生和顾明看了许久才说:“茉莉这个样子是不能了。” 顾明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娘,我不介意,我一定要娶茉莉为妻。” 顾德生显然还没从蓝茉莉刚才的抓狂中清醒过来。他今天过来看蓝茉莉的时候,蓝茉莉就突然从就床上掉下来,爬到他身边捉着他要鸦片。他今天没有带过去,也就没办法给她,在拉扯间从外面拿吃回来的顾明见状立刻上前拉开蓝茉莉。 再后来就是李兰到来了。 “德生,德生,你在听吗?”李兰的声音由远及近,顾先生才恍然过来。 “娘,你叫我?” “你在想什么?我听顾明说了,你给了什么东西茉莉,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听顾明说的,蓝茉莉就是在见了德生之后精神才好了些,可是总是很恍惚,今天又是这一般。想来和德生脱不了干系。 顾德生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坦白说:“鸦片。” “鸦片?”李兰以前曾听过这种东西。这种东西用得好就好,用得不好可是会误人子弟的。听人说过是听谁说来着,好像是林老板。 顾明一着急,就上前去扯住顾德生的衣领质问道:“德生,你竟然让茉莉碰那种东西!” “顾明住手!”李兰眼看顾明要去揍顾德生,冷冷喝了一声。 顾明正要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纠结得瞪了顾德生一眼,就跑了出去。顾德生想叫住他:“大哥……” 李兰无可奈何地摇头:“让他去吧。德生啊,你怎么会这么糊涂,沾染这东西?还让茉莉变成这个样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蓝家的人交代?你看你大哥的样子,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气恼。” 顾明的好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不用李兰说,顾德生也看出顾明已经气恼得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自己。 “娘,我也是为了顾家着想。如果能借着鸦片来壮大家业不是很好么?”顾德生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可是他的初衷本来是好的。没想像蓝茉莉会变成那个样子。 “为顾家着想?德生啊,你别忘了,顾家再怎么堕落,也不至于靠这种东西壮大!更何况现在顾家的事业还很如日中天。”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迟了。李兰摇摇头,顾德生犯这个错误已经与当家之位失之交臂,剩下的就只有顾弈和顾云洛还有顾明了吗? 白露的目光是事实上的犀利还是目的上的胜利呢? 请你帮个忙 - 雀盲 - 巫小卡 “喔?还有这事?”白露放下针线,听到离儿回来给她说蓝茉莉的事,饶有趣味的开口。离儿点点头,心直口快道:“白露姐,那德少爷也真是,怎么会动到蓝小姐的主意?现在明少爷和德少爷肯定反目成仇了。” 白露轻笑一声,说:“离儿你还知道‘反目成仇’这词。” 离儿就不高兴的嘟嘴道:“白露姐,别看我这样,我在顾家这么多年,还是耳熟能详一些成语和诗词的。” “好好好,还有呢?”瞧她认真的样子,白露好脾气的继续问道。 “还有听说老爷和九姨太快要回来了。八太太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可能是为了茉莉小姐的事太伤神了,所以现在在翠梅居养精蓄锐呢。说来我忘了一件事,白露姐,最近家里偶尔来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好像很刻薄奸诈的样子。” 闻言白露脑海顿时呈现出染坊工头的嘴脸来,“可知道名字?” 离儿想了想说:“好像叫什么杨工头……每次来总往帘雅居那里去。” 帘雅居?说来真没回去探望过宛子她们。上次工头来还是何大成告诉自己的,不过没等她过去,工头就走了,自然也没见到面。以为他是来打个招呼,也就不以为然了,今日听到离儿的话,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见白露沉默的坐在那里想着什么,离儿也不开口了。 “是么,看来是时候要回去一趟了。” 两个人正说着,顾弈就来了。白露打发离儿去忙,就起身走到饭桌前为他倒茶。今天白露反常的举动让顾变心里感到纳闷。不过还是很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喝茶,“今天不问我来做什么?” “反正答案都一样,问了也只是浪费气力。”白露跟着坐了下来,平静的说道。她真觉得顾弈是不是有些喜欢被人这么对待,对他越冷淡他反而越热情。 “你有求于我?”可是顾弈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白露忽然之间变了这么和平的态度,一定是需要他做什么或是帮她什么。 本来没这么想,可他既然这么说,好像不求他就不识趣了。白露抬眼看着顾弈那张英挺俊容,浅笑开口:“若真是如此,你愿不愿帮?”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简单的八字代表的意义却很重。 “我又不是毒蛇猛兽,用不着你做这些事。我要说的是六哥的事情。”之前为了顾美如的事情而耽误了顾云洛的事,现在还是先把顾云洛送出顾宅再说。 “云洛?”这白露怎么回事?一个林梦溪还不够,还要搭一个顾云洛?顾弈难得的黑了一张脸下来,心情复杂。……还是先听听她要跟他说顾云洛什么事。 “嗯。六哥想去参军,”白露直接开口,在顾弈面前不需要掩饰和拐弯抹角的说话:“所以想请你帮他跟码头那边说一下。你不是说你那边有熟人么?” 顾弈反问:“家里知道么?” 白露摇头,“怎么,这个时候你就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不是向来不管别人的看法和说法的吗?家里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装作不在乎别人而已? “这可是送兄弟去死。”顾弈语气加重了些。就算他不听人话不管人的看法,可是自家兄弟他还是会考量做法。白露讨厌他是因为他间接害死白雪,但她也讨厌云洛? 白露眼皮一跳,被他这句话深深的刺进了心里。原来他也不是这么冷血无情不讲道理,以前怎么没发现?不得不承认,白雪的眼光很不错。如果白雪没有死,现在她或许会很支持白雪和他在一起。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重新来过了。 “我知道。但是六哥是白雪惟一的朋友,现在他有这样的愿望,若是白雪能帮上忙她肯定也会帮的,现在她不在了,我……” 原来是因为白雪的关系。顾弈松了一口气。云洛有这样的想法他这个兄长也很意外。看看顾家里他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不是安于现状就是好吃懒做,再好一些就一心只为利益。真是越是温和的人越是有一番雄心壮志呢。 “云洛很坚定?” “坚定,连冷香院都敢进去,不怕被责难了。”白露刚回答完,从门外边就传来声音问:“你们说我什么?” 顾云洛温文尔雅的笑着走了进来。 体恤 - 雀盲 - 巫小卡 难得的二人时光,还是这么和谐的二人时光被第三者的出现打破了,顾弈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没表现出来。 白露见顾云洛自己一个人过来,禁不住问:“历宁呢?” “暂时送去海王庙那边小住了。”见到顾弈还是礼貌开口:“五哥,你今天真有空。” “嗯。”顾弈应个声就当招呼。 白露招呼顾云洛也坐了下来,“六哥你来得正好,我刚正和五哥说你要参军的事来着。五哥在码头上有熟人,照顾你到上海去绝对不成问题。” 顾云洛惊讶的瞧向顾弈:“五哥,这可是真的?” 顾弈点头。没见过顾云洛和白露一起,他本来是不想答应,可是看到顾云洛和白露坐在一起,白露笑笑的样子,顾弈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什么时候去?” 顾云洛没想到可以这么快,所以还来不及作反应,白露就帮他说了:“当然是越快越好。” 顾弈点头,答应道:“那就这几天。” 这么干脆出乎顾云洛的意料,白露安心的笑道:“真是太好了呢,六哥。” 看着白露对顾云洛笑顾弈心里就不舒服,他从来没见过白露对自己笑过。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白露会对自己放下心防。 艺彩染坊还是一如从前的样子。推开朱漆大门,离儿拿着伞侧身让白露踏进走下台阶,空地上晾满了染好的布匹。海棠依旧,人事变迁。 正从后面拿着一盆新染好的布匹出来晾的小画一见到白露,立马放下了盆子,跑了上前惊喜的想去捉住白露的手。离儿挡在白露面前说:“别随便碰我们少奶奶。” 小画一愣,后退一步,讪讪道:“白露姐,你怎么来了?” 白露越过离儿,主动伸手去握住小画的手说:“来看看你们。燕姐和宛子还好么?” 多时不见,白露身上的贵族气息扑面而来。先不说她本来就有那种气质,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镯子,还有发饰,简直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这就是有钱人家的装扮呢,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都不好意思站在白露身边。 “嗯。难得白露姐你来了,走,到后院看看吧。”小画憨憨地笑道,白露点头表示同意。离儿跟在白露身后,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乖乖不说话。 后院就是工人劳作的地方。杨工头在染缸之间走来走去,看到谁动作慢了或是停了一下,就又骂又打。回头见小画空手回来,张口就骂道:“去晾块布都这么慢,干嘛去了?”等再看到小画身后的白露顿时噤了声。 他上前推开小画,狗腿状的笑道:“顾七少奶奶大驾光临,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白露微微笑道,不似从前那般对着杨工头就心生惊惧,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工头不欢迎我来?” 再抬头望去,染坊的姐妹们都停了手在看她,远远就见到了燕姐还有宛子。今天来没有功夫叙旧,她是来做正事的。 工头回头骂道:“看什么看,再不快些今晚没饭吃。”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工人们又低头去做自己手上的工作。杨工头伸手作出个请的姿势,“少奶奶这边请,我们进屋聊。” 白露点头,吩咐身后的离儿:“离儿,知道要做些什么了。”离儿点头,等杨工头领白露进了屋里,把伞放到门边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灰色的香包来,打开里面,竟然是脆响响的大洋。她巡着一个一个工人发下去,边发边说:“我家七少奶奶体恤大家,特地让我赏给大家的。” 从离儿手上接过三个大洋,宛子就朝坐她左边的燕姐挤了挤眼说:“燕姐,我就说白露姐是喜事。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多神气呢,连我们这些同屋一起住过的都跟着沾光。” 燕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把那三个大洋收进裤袋里,才举头意味深长地瞟了进屋去的杨工头和白露,事不关己道:“神不神气只有自己知道。”谁知道外表光鲜,内里又是怎么样的呢。 监视 - 雀盲 - 巫小卡 一坐下来,杨工头忙不迭的给她端茶递水,弄好后自己一边站着等白露说话。 放开茶杯,白露缓缓道:“工头用不着这么客气,按原来的时候相处便好。” 杨工头紧张得偷偷抹了把汗,讪笑道:“这哪成,您现在身份尊贵,岂能和我们这种人随便相处。”听口气,是不是来报复他以前对她们姐妹不好的事情? “工头你谦虚了。” “嘿嘿,七少奶奶,怎么不见白雪跟您一起过来?” 嗯,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都进出顾宅不少次,难道会对顾宅没有一点的了解么?若是真的,那么十有八.九是李兰没把顾宅的具体情况说与他知道。固然顾宅很大,人多总有口杂的时候,想要打听些什么消息,也是很容易的。但自从李兰下了那道规定后,下人也不敢多乱说话和安分了许多。 看来得先试探下他:“她和六哥出去玩了,难道工头不知道么?听说你最近都来了顾宅几次了。” 白露知道他进出顾宅?知道也很正常,自己不要自乱阵脚。他虚虚的答道:“是这样,是这样啊。” “工头,来顾家也不来我星月轩打打招呼,我可是很生气呢。”看来不像是撒谎装傻,那就是说李兰没有把顾家的事告诉他。那他三番五次到帘雅居去是做什么? “哎……哎,七少奶奶瞧您说的,我这也是没办法。”看来是真的来找他算帐的,还是小心伺候,免得得罪现在不能得罪的人。 “喔,工头也有没办法的事。唉,想起以前啊,要是我们做错了些什么事,工头你下手可不……”白露又端起茶杯,似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叹气道。 杨工头连忙打断她的话,惶恐道:“七少奶奶,以前的事莫要提了罢,你大人有大量。我到顾家去就是想借些钱,维持一下染坊的生活。” “借钱?工头真会说笑,借钱不找我这个熟人借倒是找大太太借,于理不合呢。”白露蔑笑道。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下,杯里的水淌了些许出来,洒湿了桌面。 杨工头马上解释道:“七少奶奶,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是大太太让我监视顾五少,再给些酬劳我,不然我肯定会找您借的。”看来白露是真的生气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息怒。这白露当真是士别三日,让人刮目相看。以前的她说话哪里敢这么理直气壮,咄咄逼人? 监视顾弈?白露皱了皱眉头。是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白露起身道:“原来是这样。唉,是我错怪了工头,工头你别怪我啊。再怎么说,你对我和雪也有养育之恩。以后要是过来顾家,记得过来看看我便好。” 杨工头不住点头,生怕白露会对自己加些什么责难。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关于大娘要你监视五哥的事,我不会与人说的。大娘她可能也有自己的考量,希望工头也如此,守口如瓶。” 杨工头只能拼命点头下保证:“一定,我一定不会说。七少奶奶,我送您出去。” 白露点头,没有拒绝杨工头的殷勤相送。 出了染坊走出几步远,离儿撑着伞凑近到白露身边问:“白露姐,现在我们去哪里?” 白露不答反问:“今天五哥他是去了商行还是洋行?” 离儿不明所以的回答说:“洋行。白露姐是要到弈少爷那里去么?” 抬起手绢拭去额边的汗珠,这天气热得紧,才走几步就满身是汗了。白露说:“嗯。快些走吧。离儿,之后你帮我看着些杨工头,要有什么小动作马上告诉我。” 不知道白露打算做什么,离儿还是点点头,跟着白露走。绕过几条街就到了洋行,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尤其惹眼,在夏天的阳光下绿得虚幻。 进了洋行,账房就带着两个人去顾弈的办公室。顾弈正专心致志的翻账本,记数,敲了很久的门才知道有客人。 白露支开离儿坐了下来,身上仍是热得紧。也不知道这顾弈怎么能受得了在这么多的账本后工作的。这大开的窗口吹进来的风怎么看也吹不到他那里去。 顾弈放下手上的工作,起身慢慢走了过去,在白露对面坐了下来:“难得你主动来看我。” 不真实的存在 - 雀盲 - 巫小卡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弈身边的那种压倒性的气场已经对她起不到任何作用。也许她已经迈向和他一样的道路了吧:“关于六哥的事。” 开口闭口都是云洛,让人听了生气:“他就这么重要?” “嗯?”他这种语气是做什么?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想反悔,思及此处,白露脱口而出:“你要反悔?” “我在你心里没有一丝地位么?你可以为梦溪哭,可以为云洛求我到这地步,独独对我冷眼相看。”顾弈深邃的眼神直直盯着白露,让白露的心脏猝不及防漏跳了半拍。那么深情而无奈的眼神,险险没把她折磨死。 被一个平常冷淡的男人这样盯着,任是什么样的女子都会情不自禁吧。白露猛地刹住心里的念想,低下头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弈一探身,双撑在玻璃茶几上,与白露的脸只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在白露全身,轻吐着字句:“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把我放在你心里,嗯?” 白露心突突地跳着,靠得太近了。她欲伸手去推开他,被顾弈的右手一捉,双手便高举过自己头顶,怎么也挣扎不开。这就是男人的力气,竟然让人挣脱不得。 “我是来说正事的,而且在工作的地方,你这样太放肆了!”白露恼羞成怒。 顾弈勾唇笑了笑,往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做什么都可以吧?”白露一听,挣扎得更加用力,他该不是要把她…… 见到她瞬间变害怕的神情,顾弈松开手,坐了回去:“放心,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说正事,云洛怎么了?” 白露揉着被他捉得生痛的手,仍是提防着他会再靠近。还没开口说话,顾弈就小声问:“很痛么?对不起。” 一下子又这么温柔,白露都开始搞不懂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知道大娘派人监视你么?”不能再浪费时间,白露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开口。 白露正经起来了,顾弈也跟着淡淡开口:“知道。” 白露惊讶的抬头看他,“什么?”他说他知道是指他知道杨工头在跟踪他? “是你之前的工头对吧,这事我早知道了。”平和的语气说出来,无关痛痒的风轻云淡。 “既然你知道,那你安排六哥的事是不是会被人知道?”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看来她对他不是很了解:“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只是……” 见他故意钓她胃口,白露就急了,“只是什么……”要是被发现,李兰肯定不会让顾云洛出南临;更有可能连家里都不准踏出一步。 “只是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会不择手段让云洛去不成上海,还有可能会害死他。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云洛死掉,那我就没资格继承顾家了。” “也就是说六哥的事她还不知道?这样再好不过了,但你也在乎顾家的当家之位?”顾弈看着不像是为名利的人,原来人果真不可貌相。 顾弈又是勾勾嘴角:“我才不在乎。但我不在乎,有人会在乎。我所能做的,只是在保护自身利益罢了。你知道,有时就算你无意于某种东西,但他们总会逼着你去抢夺。如果你以为随波逐流就能自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今天他似乎跟她说了好多话,白露听着,总是不自觉的恍惚以为这是在做梦,或是顾弈这个人是不真实的存在。 “你今天话真多。”都不像平时冷漠的样子,也只有这种时候,白露才感觉到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只冷血动物。 “是么?大概是能难得跟你聊得这么久这么尽兴。白露,你不要太小看大娘了。你以为家里的事情她不知道么?她都知道,只是她都在放任不管。” “此话怎讲?”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是时候摊牌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站在门边,听着堂上有节奏的敲木鱼声,半天并未言语。 等了尘师太颂完经,从蒲团上站起来后,他才走几步上前,喊道:“姨娘。” 了尘师太微微抬头,手上的念珠攥了攥,“出家人没有牵挂,林施主你可明白?” 林梦溪低头无奈地笑了笑,表示明白:“了尘师太。” 了尘师太带林梦溪到内屋,和他一同落坐。一室檀香清凉舒畅,与外面的酷热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宁静的屋里,两个人都静静坐着,良久,林梦溪才缓缓的开口:“云洛最近有来探望过你么?” “顾施主前两天已经来过。看来林施主差不多已经能了结心愿了。” 林梦溪没对了尘师太的话作太多的联想。他轻笑道:“是啊。今天我来,是想向师太征询一件事情。”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关于白露的事。” 了尘师太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林梦溪也不客气,继续道:“你没有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真相,对么?” “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去探索的。而且林施主,尘世中的事情,我无意插手。”话已经挑得这么白,想来林梦溪不会再问下去了。他自己都不愿意说,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原是想借了尘师太的口来让白露明白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可是她却没有说。可能她也是考量过许多才选择隐瞒,是不是想让他亲口对白露说?也许……她担心白露会有些接受不了吧。 可是现在的白露,却不能这样放着不管。 大概是自己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了。 漫长的夏季似乎也到了倦怠期,开始慢慢褪去热烈的外衣,披上初露凉意的装扮。庭院的林木从苍郁逐渐变成青翠。 白露坐在小木桌旁,摩挲着手中的书面,看着院子外的牡丹,茉莉渐渐的凋零的样子,已经到这样的时节了,之前还觉得夏天很热来着,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离儿跑了进来,白露正要问怎么了,离儿就上前去拉起她往外跑:“白露姐快来!” 白露匆忙放下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任离儿拉着她出门。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着急?离儿也没时间解释给白露听,出了星月轩,穿过回廊就往帘雅居那边跑。认着路,白露心想帘雅居那边的话,是不是李兰她那边出事了? 一进到帘雅居,最为惹眼的就是抱在一起撕打的顾明和顾德生,李兰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大娘,大哥和二哥这是怎么了?”白露走到李兰身边问。那边顾明和顾德生扭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的,完全没有章法,就是小孩子间打架一样。更让白露惊讶的是,顾明居然占了上风。 “看他们打吧,都打死算了。”李兰没有办法制止他们,只好任他们自生自灭。 白露知道李兰只是说说而已,要真是打死可怎么得了。她让离儿去叫人拉开他们,问李兰:“是为茉莉的事吗,大娘?茉莉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差人去给蓝家捎个信。”李兰乏力地靠在藤椅上坐了下来。顾明和顾德生两个人打红了眼,下人们怎么拉也不拉不开。 “大哥,二哥,别打了,你们再打下去,茉莉也不会恢复回原来的样子!”白露吼了一声,顾明和顾德生听到后面,动作慢下来,不打了。 “看看你们的样子,真是丢顾家的脸面。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两个人终于被分开来,也听得进她的话了,李兰才痛心疾首地斥责道。 顾明和顾德生脸上都挂了彩,衣衫凌乱,就像刚被人狠狠修理了一番的乞丐。 “若不是德生,茉莉才不会那个样子!”顾明怒道,眼神依旧瞪着着顾德生。 顾德生本来也不想和顾明起什么冲突,可是顾明先动了手,又把蓝茉莉的事全归究于他,自己觉得委屈时,想到李兰的话,就一头热了跟顾明干起架来。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冲动了,还是想为自己出出气。 “茉莉的事固然是二哥不对,可是茉莉的事并不是二哥错。”白露也对情绪仍很激动的顾明劝道。 看来李兰是分身乏术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反目成仇,如果想让谁坐这个当家就得费思量。到时顾弈就算不是她选择的,他也理所当然会成为顾家的下任当家吧。 既然如此,她和林梦溪也该是时候摊牌了。 巧遇 - 雀盲 - 巫小卡 刚入秋的天气仍是有些炎热,早上的风却很凉爽。林梦溪走过水路曲折的大道,踏上青苔石阶往码头走去。 他今天要是过去星月轩找白露的,因为她之前派离儿过来找他,请他去星月轩一聚。刚好要把话和白露说清楚,出了巷子就遇到两上顾家的下人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顾宅回去。他们见到林梦溪他们还跟林梦溪打了照面。 “买这么些东西是办什么喜事?”两个下人怀里都是些名贵药材,食物等。 其中一个高瘦个子的下人答道:“今日老爷回来,要办接风宴。” “已经回去了?”林梦溪顺口问道。没想到顾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老天都似乎站在他这一边儿呢。 “还没,听说是正午时候才到。”矮个子的回答说,又说:“我家主子说了,林老板若是有空,请务必到宅里一起吃个便饭。” “请你回去跟你家主子说声,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梦溪礼貌的笑着说。眼看两个下人走远,林梦溪心里盘算了一番。如果顾家一直很平静的话,现在倒是个时候弄些风波,等里面乱了再对付顾弈,就算是顾弈到时也难以翻身。 打定主意,他折身回语香堂作准备。 对好账,顾弈放开账本,靠在椅背上,揉着额头。最近生意没什么起色,还呈下滑趋势,比上个月的收入要低了两成。是不是因为顾家的事多少传了些出去影响到还是因为顾老太爷不在,暂时又无当家,客商们心里没底害怕了? 总之得先找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挽回损失。 账房在外面敲门,顾弈应承后他进去对顾弈说:“弈少爷,码头那边捎话来说老爷和九太太今天正午会回来。” “然后?”这么早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游玩。 账房试探的问:“弈少爷不去接一下老爷他们吗?码头那边特地派人过来通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顾弈停下揉额头的动作,像是在想什么。账房以为顾弈在生气,站着不敢再出声。深意什么的怎么可能有,想必也是宋思思买的东西太多了,想找人去搭下手罢了。 反正手上的工作已经完成,去卖个人情也不错。顾弈站起来,披上挂在旁边紫木衣架的西装外套,说:“一会儿回来。” 没有生气实在太好了。账房连忙点头,送顾弈出了洋行。最近生意没从前的好,顾弈的脸色就没怎么好过,账房当然生怕自己刚好说错话被顾弈辞退。 临近正午,一只轮船缓缓靠进了码头。新任的船长是个中年的健壮留须男子。他抛下锚,进了舱里说:“顾老爷,到了。” 坐在舱里的顾辉枕在宋思思的大腿上,享受的眯着眼睛;宋思思则爱不释手的看着右手中指上的翡翠戒指。其它地方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 “老爷,到了。”宋思思去摇醒顾辉,然后扶着顾辉起身出了船舱。踏上码头,没看到人,顾辉问船长:“怎么没人过来?” 那船长答道:“已经让人说了,应该很快过来。” 宋思思拿着手绢当扇子摇着:“这顾弈做事真个拖拉。”早知道还是让人去找顾德生的好。可是找顾德生帮忙就是相当于找李兰帮忙,她可不想欠李兰人情。顾弈就不同了,个性独立,帮她的忙也没什么损失,又不怕他会问自己要人情债。 “顾老爷,九夫人。”林梦溪远远的就往码头这边来,喊道。 顾辉和宋思思感到很惊奇,“林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是巧了。 林梦溪走近他们,谦逊的开口:“过来这边办点事。没想到居然会和顾老爷你们碰到。” “那真是巧了。你事情已经办完了?”宋思思搭话问。 “还没。正要过去海王庙那边看珍品。” “珍品?”宋思思很感兴趣的问道。做古玩字画这一行的林梦溪说是珍品,那这东西一定是稀罕的东西,她当然很感兴趣。 “九太太如果感兴趣,不如和我走一趟如何?”见宋思思的样子,林梦溪提议道。 既然林梦溪都邀请她跟去开开眼界,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然。” 顾辉为难的问道:“那这些东西?” 那船长接口道:“顾老爷放心,若是您这来人了,我会让他们提走的。” 既然有人保证了,宋思思急急忙让林梦溪带路,顾辉也只好无奈跟随。 谋财害命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来到码头时,那船长正和几个手下在说话。他们一见到顾弈来了,船长上前去拍了拍顾弈的肩膀说:“弈,你怎么才来。人呢?” “什么人?”因为有做海上生意,顾弈和这船长接触多了,也成了朋友。 别看顾弈那个冷冰冰的样子,跟他合作的人都喜欢跟他做朋友。船长奇怪道:“不是让人捎信让你带人来搬东西吗?”他大拇指一翘往轮船船舱一指:“你看。” 里面的东西多到顾弈也忍不住挑挑眉。还真是被猜得八.九不离十,顾弈回头,勾了勾手指。远处两个大汉立刻跑了过来,“东西搬回去。” 船长就知道顾弈做事周到,也吩咐自己的船工:“你们也搭个手。” 可是东西在了,那人呢:“去哪了?” 船长才恍然的一拍脑瓜答道:“对了,顾老爷和九太太跟林老板说到海王庙看珍品。海王庙还有珍品看倒是稀奇了。” 梦溪?那倒真是稀奇,他也从没听林梦溪说过海王庙有什么珍品看。而且他和白露遇险的那一次就是到的海王庙,他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奇特的。也许是上次他没注意到,既然有珍品他也想目睹一下,说不定能给顾家带来些新收益。 “我走了。” 船长点头,觉得这顾弈真是来如风去如风。后知后觉才想起他带的人还在搬东西,正要去叫住他,两个壮汉已经在船工手上接过那些东西,艰难的往城里走。罢了,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顾弈就好。 越走越深,宋思思和顾辉开始发觉有些不对劲。宋思思心里有些发毛的问依旧像平时一样走在前面的林梦溪:“林老板,这是去海王庙的路么?”她平常很少到海王庙这边来,自然不清楚来海王庙的路。 顾辉虽说来过海王庙几回,但他也从不知道去海王庙要走这样的路。四处草茫茫,树影幢幢,看不到周围的情况:“思娘别担心,说不定这是条近路。” 看到顾辉这么宝贝宋思思,林梦溪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愤怒。他的姨娘正因为嫁给了顾家,所以如今她才会变成一个出家人。而她的丈夫,也就是顾辉却从来没有在乎过她。顾家欠了林家那么多,他怎能忘记! 林梦溪回过身来,谦和的眼神陡然闪过一丝捕捉不到的险恶:“对啊,这可是近路。”话声刚落,就有几个黝黑大汉拿着大刀从草丛里钻出来,凶神恶煞的叫嚷道:“打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瞬间被人包围的宋思思三人一阵慌乱。宋思思吓得躲进顾辉的怀里,紧紧的攥着手指上的戒指。顾辉抱紧宋思思,也怕得脚发软。林梦溪临危不惧,跟刚才说打劫的那汉子说话:“你们只是要钱罢了,别伤人。” 林梦溪示意顾辉和宋思思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拿出来。可是宋思思不肯,她手上的戒指可是花了很多大洋才在一个什么拍卖馆的地方买回来的,她喜欢得不得了呢。这才戴了多久就要她拱手送给那些土匪,她怎么可能答应! 一个长着古铜色肌肤的汉子看到了宋思思的动作,上前几步一把从顾辉手里把宋思思拽出来,恶声恶气道:“手里藏着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宋思思吓得脚一软就坐到草地上去,可是也不想白白把戒指给他们。见宋思思不肯,那汉子就上前去抢,宋思思不肯就范,突然白光一晃,一声惨叫声响起,顾辉满身是血的倒在了草地上,只是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敢再啰嗦下个死的就是你!” 宋思思呆若木鸡,但很快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把手上的戒指取下来递到那汉子面前,求饶道:“我给你们,我什么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顾辉的死对宋思思造成了冲击力,她不再有所犹豫,双手慌忙的在身上翻来翻去,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丢出去。 再是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自己的命值钱啊。 林梦溪像变了个人似的,站在她的旁边冷冷的俯视着她:“不需要了,九夫人。” 宋思思迟疑的抬头望向林梦溪,林梦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大刀,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脏。宋思思恍然大悟般瞪着他,倒下了地。 “事情处理得很好,你们辛苦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你们都随便拿走吧。”林梦溪扔下大刀,不再看这两具尸体一眼。几个大汉听到,一窝蜂的去抢顾辉身上和草地上的东西。 林梦溪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刀,这杀人的感觉真可怕,可是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无动于衷。 曾经的朋友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从梦中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他坐在床上,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想到了今天所看到的光景。林梦溪,林梦溪他杀了顾辉和九姨太宋思思! 若不是他听到有惨叫声过去看,他永远都不知道林梦溪会是那样的人。那样冷酷而决绝,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还伤了自己一刀。即使是那样,他也不能马上就拆穿林梦溪,因为不知道林梦溪会不会也把他杀了灭口。 所以才在林梦溪打发那些人走了之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出去救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顾弈想不明白。亲眼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杀害,顾弈的内心也起着变化――即使是没有感情的父子,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有必要找林梦溪解答他的疑问,他需要了解真相! 在外面遇土匪身亡的顾辉和宋思思是想瞒也瞒不过外面,顾宅又挂起白布幡条办起丧事来。在别人看来,顾宅真是天降横祸。可是说归说,顾家家大业大的,就算死了不中用的顾辉,也还有中用的儿子们撑起,外面传了几天的闲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反而更好。但发夫的死对李兰打击相当大,她饭也吃不下,整天愁眉苦脸,说不定半夜还会在发夫的灵位前哭泣。连李兰都支撑不下去,下人们更显得慌乱,顾家真是遭劫啊。 而白露对顾辉和宋思思的死没什么感想。反正也无感情,之前宋思思还间接害过她一回,再怎么心慈手软也不会真正感到悲伤。 倒是连累林梦溪也受了伤这才叫她不忿。思忖着家里的守丧也完了,该去看看林梦溪的伤势如何。 这样想好,就吩咐离儿去做些补汤带去探望林梦溪。 而语香堂这边却是气氛诡异。顾弈与林梦溪面对面坐在百花桌边,互相对视着却不说话。林梦溪的右手绑了绷带,有些活动不便的用左手添了一把普洱进茶盅里,“弈,坐下来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说是怎么了?” “整理。”顾弈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今天他一个人过来找林梦溪,是想把自己的疑惑解开,可是看到林梦溪一如平常的样子,顾弈如何也不相信他是当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林梦溪。 “整理什么?”顾弈的样子虽没多大的变化,但是林梦溪还是能感受到顾弈周围那奇怪的氛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小心些说话为好。 顾弈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梦溪,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谁?” 林梦溪皱眉,一瞬舒展开来:“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语香堂的老板林梦溪了。弈,顾老爷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的打击忘了我是谁吧?” 顾弈仍是板着脸,对他的玩笑话置若罔闻:“你是我朋友。” “自然。”林梦溪回答得毫不含糊。 “你杀了九娘。”顾弈逼近林梦溪,一脸严肃。 林梦溪放在桌面上的左手动了动,他眯起好看的双眼,笑道:“弈,你在胡说什么?” “亲眼所见。”顾弈缓和了自己的语气,任林梦溪怎么狡辩,他亲眼看见了,难道还会有假?就是他眼睛看到不是事实的全部,那他后来跟那帮人说的话也是证实他的所见。 顾弈能说这四个字,看来是真的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林梦溪冷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被你知道了。” “为什么?”没料到林梦溪会这么干脆的承认,顾弈追问道。 “为什么?”林梦溪自问自答说:“因为是顾家欠林家的。不过顾弈,你大概无法相像吧,被人逼至死路,家破人亡的滋味,你永远也不懂呢。” 顾弈紧紧的皱着眉头。也就是说,打一开始林梦溪都是在利用他? 见顾弈眉头紧锁,林梦溪却继续不客气的说道:“但是你很快也会体会到和我一样的感受。弈,如果不是你我不是仇人,相信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吧?可是,我们最终还是要以敌人的身份面对彼此。既然你亲眼看到我杀了她,那你可以选择报警捉我,但是你没有证据的话,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很容易。”良久,顾弈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的意思是找那几个人去当人质?弈,跟我在一起那么久,我做事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如果你可以找得到他们,你就去找吧,前提是你到时候有能力让他们开口。” 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眼前的就是他曾经最掏心最相信的朋友。而这位所谓的朋友,却只是在报复顾家,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而已。那么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吗?青鹊的死,对老爷子所说的大劫,还有家里接二连三的事故,甚至连白露…… “白露她是棋子!”顾弈站起身,对自己所发现的事实感到无比震撼和愤怒。 背后的残忍真相 - 雀盲 - 巫小卡 林梦溪一听这句话不乐意了,左手用力扯住顾弈的领口拉近他:“白露是特别的!只有她,我是绝对不会让顾家的人碰她一根汗毛,包括你在内!” 哼!还说他不可能喜欢她,那就没必要这么生气吧:“你还是喜欢她。” 林梦溪大笑起来,放开顾弈,用一种几近轻蔑的口气道:“没错,我是喜欢她,全世界都没人像我那么喜欢她。可是――弈,我告诉你一个真相吧,我和你的喜欢从本质上就不相同。正因为你喜欢她,这个真相才最残忍。” “你说……什么?”顾弈越听越糊涂,本质上的不同是指什么?难道他对白露的感情不是跟自己对白露的感情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指定背后有蔷薇胎记的二十岁女子嫁给顾城么?”林梦溪反问顾弈,然后不等他说话,自己就答道:“因为我要利用顾家的人脉来找到她。嫁给顾城是因为他是花花公子,而且不会乖乖娶白露,这样就对白露没有任何害处。” “……”顾弈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到顾弈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林梦溪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处心积虑的保护白露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她是林家的血脉,是我林梦溪的亲生妹妹!” 刚踏进没有关好的大门内,那句‘她是林家的血脉,是我林梦溪的亲生妹妹’就传进了耳朵里,白露手上的汤盅就『嘭』的一声摔碎在地。 两个人寻着声音望过来,脸上都挂上了惊愣的表情。 被听到了! 白露张张嘴,尽量让自己看来像平常一样问:“梦溪,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林梦溪本来打算跟她说清楚的,可是他没打算在这种场合坦白。林梦溪左手紧紧握成拳头,低下头说:“没错,你和白雪都是我的亲生妹妹。我们三兄妹被姨娘救出来后,姨娘把我送到了外面,因为没能力照顾你和白雪,就把你们送给了一户人家。等我从外面回来后,那户人家的主人已经死了,而你和白雪也不知所踪。我坚信你们是活着的,所以在复仇的时候也没放弃寻找你们。功夫终于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你们,而且计划也一直很顺利……” “够了,不要再说了!”白露失控出声,眼泪像决堤的水,止不住的落下。她掉头跑了出去,把跟在她身边的离儿狠狠的撞倒也不自知。 顾弈见她跑了出去担心她会出事,暂时把找林梦溪说清楚这件事放到一边去追白露。其实说到这里,所有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也没有再要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离儿被撞得七荤八素,可是知道白露受了相当大的打击,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以白露这么信任林梦溪的态度来看,得知林梦溪隐瞒了她是他的亲妹妹这件事对她肯定很震撼和难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 林梦溪走近她,伸出左手来。离儿抬手放在林梦溪左手上,他把她拉起身说:“白露的事不要对其它人说起,你能答应我吗?” 离儿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气愤的答道上:“就算不用林老板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林梦溪苦涩的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看到林梦溪这样的表情,离儿也不好意思骂他――毕竟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做下人的没有插手的资格。而且他似乎也很痛苦的样子,她就更无法开口说半句话了。 茶铺老板奇怪的看着从语香堂跑出来的白露,接着又看到顾弈追了出来,心里就各种好奇。顾家的五少他认出来了,那个女也面熟,经常来找林梦溪。他一度以为是林老板的什么人,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这可有好戏看了,性情寡淡的顾家五少居然和一个女人在大街上你追我跑的,真是一大风景。 跑到没人的地方,顾弈终于追上白露拉住她的手:“白露。” 白露停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小声的啜泣着。也不像平时那样甩去顾弈的手,怕被人见了说闲话。 “不要哭了,好么?”顾弈从没见过白露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厉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轻声说道。 “不用你管。”白露甩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原以为是林梦溪追过来,却没想到是顾弈。 顾弈从后面紧紧怀住她,轻吐话语:“那好,你哭。我在你身边,直到你哭够为止。” 拼凑完成的记忆 - 雀盲 - 巫小卡 自那以后已经十天了吗?白露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想着。虽然林梦溪有过来找过她,但都被她拒之门外了,她不知道现在的她要怎么去面对他。她对他不是兄妹间的情意,所以当她知道她和林梦溪是兄妹的时候,几度崩溃。要不是顾弈默默的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振作起来。 就算不说话,仅仅一个拥抱就能传递力量。可是——对顾弈她是怎么想的呢?对他的印象不似当初的想法,但是白雪的死让她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他。 原来一切都早就注定好了。她是林梦溪的妹妹,就是林家的人,而顾家就是林家的仇人。她终于明白林梦溪当初让她进来的原因,就算是妹妹,他果然还是利用了自己。 不知不觉她伏在小木桌上睡着了。燃在饭桌上的烛台已经燃到头,『嗞』一声熄灭了。模糊的黑暗中亮起一道光线,光线慢慢的拉长似乎要把过去未来连接起来。 光线终于到了尽头。四周是一片梨花园,宽敞幽静。忽然一张稚嫩的小脸蹦蹦跳跳的跑向这边来,然后一双小手抱起那张稚嫩小脸的主人说:“露儿,露儿,来,哥哥带你放风筝去。” 小白露眼睛发亮的问:“真的吗,哥哥?好哎好哎,我要去放风筝。” 林父和林母恩爱的靠在一起看着林梦溪抱起白露。林母手上抱着小白雪,慈爱的说道:“梦溪,小心点,别摔着妹妹了。” “嗯,我会永远都保护露儿的,不会让她受一点伤。”林梦溪信誓旦旦的答应道。 才一瞬间周围景色变幻,气氛令人压抑不安,悲鸣声充斥在耳边。一个年轻的女人一手抱着小白雪,一手牵着小白露,后面跟着脸色煞白,满脸泪水的林梦溪。也不知道怎么逃出去那个地方,小白露和小白雪一边跑一边哇哇的哭。似乎是跑了好久好久,那年轻的女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两姐妹送去给了一家没有孩子的住户。 “我想回去了,哥哥,我想回家!” “我要爹爹娘亲,哥哥,爹爹娘亲在哪里?” “不要,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记忆零零散散的拼凑在一起,所有往事才终于,幡然复苏。 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离儿心疼得站在白露身旁,为她披上外衣。白露姐究竟在作着怎样的梦才会如此悲伤? 可是即使白露姐醒着,她也一直很悲伤。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高兴起来呢?或许只有等一切都过去了,白露姐才能快乐。 林梦溪说得对,就算要报警也得有证据才行。顾弈长身立在窗外,思绪万千。不知道白露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夜不能寐。说到底对于顾辉和宋思思的死他真的没有太多的感伤,去追问林梦溪也不过是因为他亲眼看到好朋友对自己的亲人横刀相向,感到迷茫罢了。 他不能原谅林梦溪的是,他对白露造成的伤害。就算是白露的亲生哥哥,他又怎么可以这样去伤害她,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明明是亲兄妹,却让她对他存在不可以有的情意,他不是应该早些告诉她的吗? 他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境地。林梦溪是不是早已经对现在这种局面有所觉悟?如果他不做些什么的话,林梦溪应该会继续伤害到白露吧?他不能让白露受伤,看到她哭成那个样子,他的心会跟着很疼。 这一次,换他来保护白露,不让她受一点伤。 清晨起了一些雾,院子里秋海棠凝了几滴露珠,风一吹就唰唰的掉下钻进土壤里。秋日的太阳温和不激烈,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李兰独自一个过来找白露。瞧见她的神色,离儿心里想到,果然顾辉的死对她打击很大,那样的脸色,就跟几天没吃过饭没睡过觉一样。 白露见李兰来了,也勉强振作起来,笑着问李兰的来意:“大娘,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我。” 李兰长叹一口气,说:“茉莉已经送回蓝家,与蓝家算是恩断义绝了。老爷和其它人死的死逃的逃,这当家得定下来。下个月初是个好日子,那天就让顾弈接过当家位吧。” 不甘 - 雀盲 - 巫小卡 李兰这么干脆的让顾弈坐上当家之位反倒让白露吃惊。她是打好了李兰会明里暗里阻止顾弈坐上当家之位的打算,莫非顾辉的死对她真的打击太大,加上蓝茉莉的事所以她已经什么也不想争了? 白露现在也没有什么闲心去猜忌李兰的真正用心,也只好答应着:“一切依大娘。” “白露……”李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么,大娘?”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先回去了。顾明心情不好,我得好好劝劝他。你也知道最近顾家出了这么多事,我真是担心啊。” “大娘你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白露安慰道。或许在心里,她也用来安慰她自己。 李兰很快走了,白露心情仍是不见好转。离儿端了一碗冰糖雪耳给她,心疼道:“白露姐,近日来您总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看着难受。” 白露原是要让离儿把这东西端下去,自己没有胃口吃。可是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于心不忍。离儿现在就像是她另一个妹妹,她怎么能让离儿为自己担心:“离儿,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离儿就不高兴道:“白露姐你说什么话,你待我多好我心里是清楚的。莫说你要我做什么事,就算让我豁出自己的命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所以白露姐,你赶快振作起来,这样我也放心些。” 白露端起碗,吃了几口,味道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香气。肯定是离儿为了让她开胃,加了些香梨下去。 见白露终于肯吃下点东西,离儿当是自己的话对白露起了作用,又趁热打铁道:“白露姐,其实我不是帮林老板说话。雪小姐已经不在了,而您现在又找回自己的哥哥,至少知道了您还有一个亲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白露拈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又把碗放到了桌子上:“的确是这样呢。” “那白露姐您为什么这么伤心呢?连我看到了也跟着伤心。”既然白露姐知道,那她就不解了。 “或许这样想才是正确的,现在止步,还可以回头。”白露喃喃道,又记起之前零零碎碎的梦境,不过是命运的捉弄么? 她不甘,她不甘! 回到帘雅居的李兰刚好碰到杨工头来找她。她把下人丫鬟都遣出去,两个人关上房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 听来杨工头说的事,李兰紧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杨工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开口:“大太太,这种话无风不起浪,我看绝对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知道了。”只是淡淡四个字就把杨工头打发走了。 如果杨工头带来的消息属实,那就情在可原了。这样的话,就要借八姨太夏如茵之手了。只怕没有证据不好办,这阵子得好好派人看着白露点才行,要万一有什么差池就完了。思及至此,又想到还在郁郁寡欢中的顾明。 这孩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为一个女人颓废到这种程度。虽说茉莉确实是难得的一个孩子,可是他若知道蓝茉莉背后的为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表情了。其实蓝茉莉变成那样子也好,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跟那么有心计的女人成亲,以后顾明要被骗被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到有心计,蓝茉莉还不是最厉害的,胡若水和夏如茵也不是。她们都太爱出风头又不善收尾,所以说才会被弄成这个样子。而夏如茵,迟早也是颗被利用的棋子。 这一切暂时对她来说无所谓,首先把顾明和顾德生两兄弟的事情处理完才是首要任务。 并肩作战 - 雀盲 - 巫小卡 又是一日早晨,天气凉爽,温度宜人。被敲门声惊醒,林梦溪随便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去开门,怎么也想不到在敲门的竟然是白露和离儿。 一时间林梦溪竟有些怔忡。白露挽起零星的笑意,说:“不请我们进去么?” 林梦溪愣了一会,方才答道:“快进来。” 进了门招呼白露坐下,林梦溪打算去倒茶,白露却把他叫住了:“梦……哥,你别忙了,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临开口白露才醒觉改口,叫法的改变是不是也在说明她心里所想的改变。 听到陌生而熟悉的称呼,林梦溪内心一颤,竟不知是喜是悲。他去握起她的手,完全忘了离儿也还在。 “露……儿?”良久才征征地吐出两个字音。 白露动动唇,竟不知怎么去接口。离儿看两人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会说到何时,便插嘴道:“七少奶奶,林老板,我先出去了,你们慢些聊。” “你不生我气了?”林梦溪收敛住自己的心情,微微问道。 白露点头,说:“我本没生你气,只是心里乱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如今她坐在自己的对面,是不是代表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白露无波无澜的脸上,林梦溪看不出什么来。其实这样能再次和她面对面说话,已经很满足了:“现在,你是接受了么?” 她不提,他也只当不知道她的情意。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最好的决定。 “雪已经不在了,而你是我惟一的亲人。血浓于水,我即使恨你利用我,也不可能恨一辈子。” “我并没有利用你,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利用你。让你嫁进顾家,无非是因为让你在我能轻易触及到的地方,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可是雪却死了,哥,你是知道的不是?雪正是因为进了顾家才会死。”如果没有进去的理由,白雪至今也会和自己一样,坐在这里,与相认的林梦溪促膝长谈。 “雪的死是我不曾想到的。但是,我绝对不会让她白死,林家和她的仇我会千百倍奉还给顾家!”林梦溪的目光陡然冰冷起来,仿佛是陌生的另一个林梦溪。 “露儿,你会怪我吗?”见白露不说话,林梦溪轻声问道。 那样的忧郁眼神直视着白露,让她无处可逃。说不怪他那是假的,可是怪他又能挽回什么?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白露险些又陷进去。可她明白,她之于他,不过是兄妹。 “从前会怪,现在怪了也只是自寻苦恼。我今天来,并不是说这些的。”白露轻笑一声,转了话题:“我是来了解所有事情的真相。” “哈,我早该知道你会来问我,没料到你会在这时候问。”重逢相认后的喜悦还未褐去,白露就急于了解他所做的一切。 不过没关系,既然相认了,自然要坦白相告:“你还曾记得青鹊?”白露应声,他便继续说道,“她是我救下的一个乞丐,为了更方便了解顾家的情况,我把她安排进了顾家。没想到她居然会死。” “那后来呢?” “她进去那么久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就连秦安安也对她很是欢喜。可是你一嫁进顾家她就出事了,我只能想到有人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要置她死地。我利用美如扮作青鹊,那边果然有动静了。” “所以说月燕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吗?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月燕就是害死青鹊的凶手。而月燕是大太太李兰的人,我想这些事情李兰一早就知道了。后来的事情我并没有刻意安排,只是顺着发展而行动。但是几次让你遇难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说到这里白露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如果不是林梦溪,她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在恨他的同时又感激他,不,是她根本没有真正恨他,一直以来都很感激他。若不是他,她又怎么有今天:“没关系,哥。以后你有什么事都不要瞒我了,我也是林家的血脉,我也要和你并肩作战。” 交给我 - 雀盲 - 巫小卡 坐在堂上的顾弈一听何大成的话,手中的书便掉到了地上,“此话当真?” 何大成答道:“当真。” 顾弈心里漫起一丝狂喜,却掩饰在平静的外表下:“是么?”她原来也是把他放在心上的吗?他觉得付出就会有所回报,果真是如此。 “弈少爷,已经做好准备,人也已经叫齐,正等着你过去。”何大成说道。他这老人的眼光果然是正确的,纵观顾家这些个人,哪个能有顾弈顾五少厉害?就连顾二少也略逊顾五少一筹,站到顾五少这边才是正确的选择。 “嗯。”不知道白露有没有从打击中振作起来。她是林梦溪的妹妹说真的他心里其实很高兴。这样,白露和林梦溪再怎么也不可能在一起,而他也更加容易争取她。只是林梦溪,他不能原谅他。若不是他,白露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久华居人已经齐了。今天是白露宣布当家的日子,堂内一片肃穆。说是宣布,其实大家都心里清楚,这当家非顾弈莫属。 顾明恹恹的坐在一边,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如果让顾德生做了当家,顾明一定会不顾一切反对;而顾德生也自知自己犯了错,对不起李兰,对不起顾家,没有脸面跟顾弈争。早知道听顾弈的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局面。 夏如茵一直都认定是顾弈,所以是一副轻轻松松的表情。她的眼光怎么可能会错,就是这白露,横在她知顾弈之间,不然顾弈也一定会与她情意绵绵的。 白露和李兰没半点心思的坐在位置上,等着顾弈。顾弈很快过来了,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般。一身崭新修身白衣衬衫和黑色西裤让他熠熠生辉,更显得脸上轮廓的分明俊美。 人一落座,李兰就开口说:“想必大家也知道叫你们过来的原因,我就不多说。当着大家的面,白露把东西交由顾弈吧。” 白露接口说:“我决定要把当家之位交由五哥。从今天起,他便是顾家的当家,顾家所有决定权皆由他说了算。”说完,从手中褪去绿鸳鸯起身走到顾弈面前站住,犹豫着递了过去。绿鸳鸯在她身边也已经很久了,她是有些舍不得,就好像自己的东西不得不拱手让人的无奈。 这里除了跟她同辈的顾明,顾德生和顾弈外,李兰和夏如茵是不是知道当年林家的事情?也罢了,事到如今,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收不了手,回不了头。 “事情已经完了,就散去吧。八妹,为姐有事要找你,你且留一留。”刚要起身走的夏如茵被李兰叫道,复又坐了下来。 人陆续离开,李兰吩咐下人把门关上才说道:“八妹,我有一件心事一个人憋着委实难受,而你,是唯一能听我说话的人了。” 从夏如茵嫁进顾家以来,李兰虽说不亲近她,但对她挺好。现在听到李兰说这话,也有些感触良多。老爷和其它姐妹已经不在了,如今只剩下她和李兰,真不知道该笑该哭。 “大姐,你就尽管说,我也能为你排遣排遣。” 李兰无奈地叹了叹气,说:“你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说是顾弈跟白露有染之类的?” 夏如茵一听有些瞠然,好久才摇头道:“未曾。” “前些天有人瞧见了顾弈和白露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还抱在了一起。白露说让顾弈来接任当家是不是也与此有关?你说,这市井之言本不可信,可是此事若真,就不能放着不管了。顾家的名声紧要,传出违伦之说,让为姐很是不安。” 拉拉扯扯,抱在一起?夏如茵听着这几个字眼,心里像被针扎般难受。好呀好呀,白露,她居然无耻到这种境地,与顾弈当众做那些事情。 “大姐,是什么意思?” “我知你素来与白露交好,想请你探探口风。若是没这等事自然最好,若是有,顾家就留不得她了。”李兰为难道:“八妹,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大姐什么也没说。” “不,大姐。这件事你尽管交给我,我定会处理妥当。”夏如茵咬着牙,平静的说道。 情劫 - 雀盲 - 巫小卡 拐过回廊,走到潇云轩的长廊,背后有人叫住了她。白露回头一看,原来是顾弈。 “要感谢我吗?”顾弈还未开口,白露就问道。 “不是。” 他心里所想,就跟林梦溪一样猜不透。白露抬起头,粼粼目光锁住他:“那是有什么事?” 顾弈把绿鸳鸯递到她面前,说:“给你。” 白露疑惑着盯着顾弈看了许久。她确实不明白顾弈此举是为什么。这可是当家的象征,他把它交给她,难道他不想当这个当家? “反正迟早也是你的,就放你那里。”顾弈一本正经道。白露却拒绝了:“不是我的东西要来也没用。你就留给以后的五嫂吧。” 顾弈却笃定的说:“我此生非你不娶。” 白露闻言,绯红了脸骂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是你七弟妹,你要**么?” “白露,那你心里怎么想?”顾弈走近一步,紧紧逼视着她。 白露掉头,不愿再理会他:“我怎么想又与你何干。”句末已经起步要走。 顾弈拉住她,好笑道:“收着吧。”他把镯子塞进白露手里,一副看穿她不舍得这镯子的表情。 这大白天在人多口杂的外面,顾弈还真敢这样做。白露正要恼怒的甩开他的手,余光却瞥见夏如茵往这边走来,也许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鬼迷心窍,白露反手握住顾弈的手,靠近到顾弈耳边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就算梦溪是我兄长,我也不会因此对你另眼相看。” 笑了笑,白露松开手,转身回星月轩,当自己没有瞧见往翠梅居来的夏如茵。而顾弈眼神复杂的盯着离去的白露,反复寻思着她话里的意思。是么?不会因为林梦溪是她兄长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她还真是无药可救了,明明知道自己被林梦溪欺骗,却还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就跟他一样。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是怎么想的,却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 夏如茵紧紧用指甲掐进肉里,故作镇定地叫住顾弈:“弈,你刚才和白露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收敛一些,你们不知道,坊间的人是怎么说的?” 顾弈才发现夏如茵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他后面。别人说什么,他和白露说些什么,又与他何干,又与别人何干?真是令人发笑的问话。 “说教便免了。” 夏如茵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样子:“怎么说你都不听,是么?坊间说你与白露有染,你当上这个当家完全是因为你和她有不耻的关系。若你为自己的处境着想,就应该离得她远远些,免得落人口实,与当家之位失之交臂。” 顾弈转身,挑着眉不悦道:“不用你管。” 夏如茵拿他没办法,他这为人就是这样,能怎么着他?即使知道他对自己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如今什么事也总想着对他是否有益处,这真真是犯贱。犯贱就是犯贱,再给她一百次选择的机会,她也许还是会继续犯贱,改不了了。 “我若能不管你,早就不跟你说这些。算了,好说歹说你也不会听的,就当我在跟空气说。你只管做好你的当家,这闲言碎语迟早也会散了去。只是白露,你便不要再接近。听与不听,就随便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夏如茵太了解在顾弈了。说教的对象是他那真是说破几张嘴也不够用,还是从白露那边着手的好。要是白露对顾弈真有那么一丝想法,她绝对不会轻饶了白露。 牵扯到顾弈的事,她就没了理智,果然情劫情劫,遇情便是个劫。先前有了白雪这个例子,她倒也不怕再加上个白露。 一旦白露不在,顾弈就能安下心来,她也就可以趁虚而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落花有意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和林梦溪已经摊了牌,那么他们应该已不复当初的关系了吧?顾弈会对林梦溪做些什么,而林梦溪又会怎么处理和顾弈的事情?白露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但是要她不想又不可能。 他们之间,没有她插足的余地,她就不要自寻烦恼了。还是安静的坐着绣些小玩意,静观事态发展的好。 这才静下心思,那边夏如茵就有备而来。她也不担心自己会怎么对付她,居然敢一个人雄纠纠过来找自己。 白露让离儿给夏如茵奉茶,夏如茵也不客气得坐下来直接说:“我们就不拐弯抹角的说话了,白露。我来,是为顾弈而来。” “八娘,”白露放下手中的活儿,眉目轻浅:“我们旧账还没算,你又来结新仇么?” 夏如茵敢独自过来,一是想着光天化日之下,白露不会轻举妄动;二是也做好了讲不和就反目的觉悟:“这话瞧你说着,八娘什么时候害过你来着?” “八娘,我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白雪的事情我不可能当作没发生。为了一个顾弈,把我们的情谊毁掉也就罢了,而现在又来说顾弈的事,还真是厚脸皮。啊,身为人母还对自己的儿子存有妄想本来就是厚脸皮的事,这又算得了什么?瞧我,真不会说话。” 夏如茵不像胡若水和顾美如那般沉不住气。怎么说她和白露也算是以同样的身分进来这顾家,论在豪门生存的技巧也比白露要精通得多。白露要想用激将法对付她可没那么容易:“白露你言重了,比起我,你也没差到哪里去。” “八娘,这话说得不中听。我与顾弈怎么也算是同辈,顾城失踪了这么久,半点音讯也没有。过了三年还找不着,就只能当他死了,我还是可以再嫁的。唉,我这么说真是不会照顾你心情,你可是当成顾弈是宝,一心一意护着呢。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白露,我不是来求你的。如果你继续缠着顾弈,我不敢保证,不会做出像对付白雪那样对付你的手段。” “那你是来宣战了?正合我意,反正我也不想再跟你虚情假意,我们就走着瞧吧。”对夏如茵所说的“缠着”顾弈白露心里腹诽,是顾弈来缠着她才正确。但是她却不好当着夏如茵的面说。 夏如茵确实对白露刮目相看。想以前白露还是个逆来顺受的弱女子,现在已经成长一个能跟她唇枪舌战的人了。果然在一座封闭的豪宅之中待得久了,再怎么懦弱的人也会慢慢改变。 顾德生对顾弈的到来摸不清头脑。坐下后,程账房端来热茶给顾弈便退出了办公室。顾德生从办公桌起身去到顾弈对面坐下来问:“弈,有什么事?” “鸦片的事。” 见顾弈好像要旧事重提,顾德生心里有些紧张:“鸦片我已经放弃了,茉莉的事情已经给了我很大一个教训。弈,你说得对,所以现在你不必再对我说教。” “不是这个。”他来不是关心顾德生有没有放弃鸦片,也不是关心蓝茉莉的事情。 “那你想知道什么?” 顾弈盯着顾德生,重重道:“事情的经过。” 顾德生一瞬间明白顾弈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其实自从蓝茉莉出事后,他在不断自责中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听了林梦溪的话才变成这样。可是林老板如果是一片好心,那自己到时候又错怪了人可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当家的问话他也不能含糊应答:“林老板过来找我,我就跟他商量了鸦片的事情。他说需要有个例子来确定这鸦片是否能大卖,所以我就……我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果不其然,这是林梦溪所为之事,他还成了间接的帮凶。他早跟顾德生说过鸦片是毒药,顾德生是不知道这鸦片有多毒才会不以为然,才会被林梦溪利用。事情到这地步,也只能怪他自己:“明白就好。” “弈,事如如今你问这做什么?要劝我不用了,我已经知错。” “不是劝你。”顾弈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让自己掌握到关键。既然林梦溪和他是好朋友,他当然知道林梦溪不是好对付的人。 又是白露的亲哥哥,如果白露知道他要对付林梦溪不知道会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反应。其实她什么表情什么反应已经没关系了,只要她能不再继续受伤害,不再继续被欺骗,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值得? 横刀相向 - 雀盲 - 巫小卡 顾云洛已经去参军了,顾弈也成为当家,顾家暂时是安定了。她虽然有跟李兰说过顾云洛离去的事情,但是李兰并没有在意。不知道是无暇顾及还是不想理会。 不管李兰怎么想,事情能顺利就好。可是林梦溪却为此说了她几句。 “就算是雪的朋友,他毕竟也是顾家的人,怎么能帮顾家的人?” 她那时还小,记忆不是很清晰,对顾家的憎恨并不如林梦溪那么深刻。被林梦溪这么一说,感到很矛盾。她是说过要和林梦溪并肩作战,但是她并不想连累无辜的好人。但是无论两人的出发点是否一致,现在都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 白露握着手里绿鸳鸯,反复拿在眼前看着。那么浓烈的绿,透着几丝暗红,听林梦溪说这是老玉才有的色泽。以前没发现,现在看来果然是传家宝。 没有预兆的从小木桌掉下一个茶杯,碎在地上。惯性溅起的其中一片碎片割到小腿上,顿时渗出血点来。 白露吃疼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小意外。奇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到地上? 从前见面都是好朋友之间的相处,这一次,却是以敌对的身份面对面。顾弈定定看着林梦溪,隐约的香气缭绕在空气中,使这小小的地方充满安详。林梦溪把玩着手中的翠玉扳指,一派闲云野鹤的悠闲之态:“我以为你不会再与我有所往来。” 顾弈冷漠道:“你说得没错。” 林梦溪惨然一笑,说:“那你来找我是为了露儿?” 陌生的称呼让顾弈不满。他来并不是原谅了林梦溪,但也不是想对付他。他曾是自己的朋友,如果他能就此收手,安安稳稳和白露还有他一起过不是很好么? “为了她。” “真让我意外,我以为弈你是不会动情的人。那我就听听你为了她,要跟我说些什么。”停住动作,林梦溪抬头看他。两个人都太了解对方,所以才更加难以说服对方。 “收手。” 早知道顾弈会说这样的话,林梦溪叹道:“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不恨我毁了你的家,你居然还为我的妹妹说话。” “无所谓。”生在豪宅之中又不是他自愿的,而且对这个家他根本没有多少感情。一个在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去怨恨已然不易,更不要说为了一个这样的家的衰败而伤心。与此相比,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重要一些。 “那你是何般?”既然不恨他,为什么要他收手?事到哪今,要收手怎么可能? “我来照顾她。” 林梦溪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好呀好呀,他来照顾她!凭什么要让仇人的儿子来照顾自己的妹妹?真是滑稽:“我可以照顾她,不劳弈你费心。我确实有些累了,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便会带着白露离开南临,远走他乡,不会再回来。” “你会害了她。”如果林梦溪不打算就此收手,白露只会继续受伤害。表面上的平静才是最致命的疏忽。 林梦溪却否定道:“我不会,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保护她到最后。这是,约定。” “是么?”顾弈喃道,起身伸手从西装里衣掏出一只黑色的冰冷物事对准了林梦溪。林梦溪镇定自若的笑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家伙?” “你了解我。”顾弈也并不慌张,淡定的回答道。 林梦溪自嘲的笑了笑。他是了解顾弈,他有这个能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会用?” “别小看我。” 又是惨然一笑,他可从来没有小看过顾弈。这发展与他的计划还真是背道而驰,看来以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白露了:“你是认真的吗,你要对朋友横刀相向?” “已经不是了。”顾弈的深邃的眸子没有一丝犹豫。 “也对。”林梦溪低头,摩娑着翠玉扳指。到底还是他输了,果真不是顾弈的对手。他还未想到对付顾弈的方法,他就已经把自己逼至绝路。 “还有话要说?”作为最后的遗言。 “啊啊,是的,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因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但是没时间了。弈,我只有一个要求,一辈子都要好好保护露儿,爱惜她,别让她受伤。” 即使他知道如果他亲手杀死林梦溪,白露会恨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在此刻有所迟疑:“绝不食言。” 林梦溪得到答复,松了一口气。他果然太累了,已经放弃了:“那就好。”有顾弈在,白露应该不会寂寞了吧:“对不起,露儿。” 『嘭』的一声,在电光火石之间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不耻之事 - 雀盲 - 巫小卡 入夜开始有些凉了。庭中偶尔落下几片枯叶。月上中庭,映照出整座宅子的轮廓,染上的清冷的霜华。一切都太安静,像是远离的尘世中的幻境。 脱下衣服,换上棉睡衣,对着镜子摘下发饰,白露正要吹熄灯火上.床入睡,冷不防大门被用力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闯了进来,利索的关上了门。 “顾弈,这么晚了你进来做什么?”白露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她很快冷静下来质问道。 顾弈的脸色略显苍白,也不答她话,大步走近她,伸手便把她紧紧抱到怀里。白露又是一惊,连忙伸手去挣扎推开他:“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白露,白露,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就好。”顾弈有气无力的说着,力道却不曾松过半分。 低沉的嗓音,呢喃般的轻语飘进白露的耳边,白露像是被迷惑住顿时身子一动不动。从没见过顾弈这个样子,他怎么了?一副做了错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就这样保持着拥抱的动作沉默了许久,白露才轻轻,征询般开口:“你怎么了?” 顾弈似乎恢复了些原来的样子,慢慢松开白露,仔细端详着白露的脸。真好,她还在,真真切切的在:“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 “嗯?”这顾弈好生奇怪,三更半夜闯进来也就算了,还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可笑,半夜三更你闯进来居然问这些问题,真是乱来。” “我一直很乱来。”顾弈竟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刚才还真是失态,明明已经做好的觉悟的。 “你不要以为你多次帮过我我就会感谢你,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你。所以,顾弈,你要明白,我未曾把你放心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挑眉,似笑非笑道:“是么?我懂了。”今晚就算了,他确实有些不冷静,明天再来与她说出事实罢。 他转身迈步离开,前脚才抬起,后脚大门又被撞开,冲进来的人让顾弈和白露都感到惊奇。站在前面的是夏如茵和李兰,后面还跟几个家丁。 只见李兰黑了一张脸,骂道:“白露,你竟敢做这等不耻之事!” 不耻之事是指什么?白露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再看看顾弈,最后眼睛瞟向夏如茵。夏如茵的目光充满妒忌与窃喜,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不能慌,不能慌,一慌就正中夏如茵的下怀了:“大娘,八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李兰恨恨道。 顾弈不说话,莫须有的罪名,是说多错多。既没做坏事,又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再说她们有心来栽赃,那说什么也是白费气力。 “顾弈,你怎么这么糊涂,居然受她勾.引?”夏如茵也出声责难。她的目的是白露,所以自然要为顾弈开脱。 白露镇定下来,神情坦然问:“我看,大娘,八娘,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因为太坦然,反倒让李兰和夏如茵有一刹那以为真是搞错了什么。 “你们大半夜不睡难道都要过来我星月轩听我在跟五哥谈生意上的事情?”白露作势要去搬凳子:“本来不好人太多,免得隔墙有耳。既然大娘八娘都要来听,那也只能这么着,五哥,你不介意吧?” 临危不乱果然是有所成长,这也是林梦溪所希望和造成的么:“不介意。” 白露和顾弈的反应完全出乎李兰和夏如茵的意料,弄得她们才像是做坏事的人似的。李兰很快反应过来:“谈什么生意,要谈到三更半夜还衣衫不整的?” “对啊,白露你别狡辩了。”夏如茵也附和道。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么也不能轻易松口。 听来的消息 - 雀盲 - 巫小卡 顾弈对这样的闹剧已经习以为常,却没想到有一天这女人的争斗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真是可笑。他现在不能随意说话,不然白露的立场可不好。 白露也不慌不忙的说道:“狡辩,这有什么好狡辩的?我也知道这样说有些牵强,毕竟孤男寡女还在这种时候又是这种衣着。不过,”她换了语气:“若是我们做了不耻之事,大娘和八娘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呢,是不是早就知道五哥要过来我这边掐准时间来个人赃并获?” 一句话堵得夏如茵和李兰无话可说。夏如茵的确是让人仔细盯着这边的情况,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快跟她禀报。这不,正好逮着机会就跑去把李兰带来当人证。人证物证都在,白露怎么也留不得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白露居然还会如此镇定。 “那你可有好的解释?”再这样步步紧逼,反倒会让白露起疑心,生猜忌,还是退一步再说。 “大娘,你可要为我作主。五哥和二哥经常与我接触,生意上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些,他们有问题要和我商量又不想让人知道那样有什么错?今日莫说五哥,如果是换成二哥,那也一口咬定我跟二哥有不耻之事?” “且不说二哥,五哥自尊心这么高的人,若是让人知道他也有需要请人指教的地方,他怎么能做好这当家?” 几句话就把李兰和夏如茵所谓的“不耻之事”变成大义凛然的说辞,顾变也不禁对白露另眼相看――她真是越变越坚强了,越来越厉害了。只是这样的她,他也很喜欢呢。 还拿顾德生来说事,李兰要是坚持说她和顾弈有问题,那就是在间接说和顾德生也有问题。她当然是顺着白露的话下台阶:“是这样啊。唉,白露,你们别怪大娘和八娘,最近坊间有太多这样的传言,大娘也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是不是谁知道?不过白露既然给了台阶李兰和夏如茵下,也不会把她们往死路上逼:“大娘和八娘能明白就好。” “那我走了。”事情弄明朗,再留下去就有问题了,顾弈开口说完就走了出去。坦荡荡的样子似乎也证实了白露的说法。 “那没事就回去了,白露你好好休息。”李兰吩咐人都散去,嘱咐道。白露点头,把李兰和夏如茵送出了门外:“大娘八娘慢走。” 这么一场闹剧,能让她好好休息才怪了。明天是得把这事情说给林梦溪听听,他听后一定也会发笑。 次日白露还未出门去找林梦溪,就撞见了杨工头。她堵在长廊边,问:“杨工头,今个来是不是又来借钱啊?” 杨工头哪里料到会遇上白露,尴尬地笑着,点头哈腰道:“对对对。” “那可真奇怪,不是说了让你也来看看我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一身水绿色孔雀纹半臂旗袍的白露意味深长得望着杨工头笑得妩媚。离儿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偷笑。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瞧他那嘴脸,哪像以前对白露姐横眉冷目的坏工头。 “嘿嘿,不知道七少奶奶在,也不知道您忙不忙,所以未敢打扰。” “是未敢打扰还是有事隐瞒?杨工头知道现在顾家当家是谁吧?”言简意赅,意思却再明显不过。杨工头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 “确实有事,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七少奶奶您?” “哟,能告诉大娘怎么不能告诉我?莫非杨工头觉得我比大娘靠不住?”果然,杨工头有事找李兰,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是不是这件事很严重? “当然不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顾家哪一个人都不能得罪,杨工头急忙把事情说给白露听。这件事反正多一个少一个人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不是顾家外的人知道便好。 听完杨工头的话,白露脸立刻苍白了,她勉强让离儿把杨工头送出门,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整理她刚听来的消息――杨工头按李兰的吩咐时刻监视顾弈,昨天他看见顾弈从语香堂出来,不久又带人进去把林梦溪用竹轿抬到了码头,把林梦溪放到一条小船上随波逐流了。见林梦溪从一开始就没动静,他心里奇怪就进语香堂看情况,哪料进去就看到流了一地的血。他才惊觉顾五少杀了语午堂的老板,林梦溪! 没资格爱你 - 雀盲 - 巫小卡 怎么可能,林梦溪怎么可能会死!她不信,她不信,她要亲眼去确认。离儿送杨工头回来见白露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安慰她说:“七少奶奶,这一定不是真的,您不要这样。”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是工头亲眼看到的,他亲眼看到的!”亲眼看到的,就是真的不是?她接受不了,完完全全接受不了:“我们去确认,马上!” 离儿也肯定的点点头,扶着仍因为打击太大而没有力气走好路的白露往大门外走。今天的语香堂格外安静,走过必经的茶铺时,那茶铺老板就把白露叫住了。大概是经常能看到白露来找林梦溪,一回面生二回面熟了才壮着胆子叫住她。 “小姐是要去找林老板啊?”茶铺老板有些拘谨的问道。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叫住自己,白露这样想着就点头说:“是的。” 见白露应话,茶铺老板就打开话匣子了:“你不要白跑一趟了。昨个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不知发什么病,顾五少就带人把他抬走了,那脸白得吓人。今天还没回来呢,肯定是没救了。” 白露伸手纠住茶铺老板的衣领,逼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发病!你们就这么简单接受这样的说辞?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见白露突然失控,茶铺老板心里害怕极了,赶紧挣扎着躲开她。离儿也在旁边帮忙拉开白露:“七少奶奶,您冷静些,您冷静些!” 白露松开茶铺老板的衣领,转身快步走:“离儿,我们去码头。”这不是真的,她要到码头去确认。 离儿一路小跑跟上白露的步伐。茶铺老板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后怕的看着白露和离儿离开的背影,自语道:“哎哟,原来是个疯子。不对,刚才是说七少奶奶?难道说的是顾家的七少奶奶?”这可不得了,与语香堂老板这么亲密,不怕顾七少吃醋么?还是说她红杏出墙? 去到码头白露也一无所获。这是当然的,顾弈做事不正是这样滴水不漏么?可笑的是,她竟然连林梦溪最后一面也见不上,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头重脚轻的回到顾宅,离儿想让白露休息一会儿,白露却执着要去找顾弈。离儿没办法,只好带她到仙林院去。幸好在进门时听到何管家让厨房多做些菜的话,知道今天顾弈在家不会出去。 顾弈看到白露一点也不惊奇,好像知道她会来找自己一样。离儿识趣的退了出去,留两人单独谈话。要是有什么万一,她在外面也好快些找人来帮忙。 顾弈已经看出白露脸色,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现在还有什么打击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就只有林梦溪了。那么她是如何得知的呢?哈,他忘记了还有一个一直在监视他的杨工头,她一定是从他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真是失策,他原想亲口告诉她的。 “这是真的吗,你杀了我哥?”过了好久,白露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顾弈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这些景色真是万年不变:“我原本打算亲口对你说的。” 顾弈平静的态度再一次刺激到她,她奔过去扯住他厉声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哥,你是知道的不是,为什么要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哥,你明明知道……” 林梦溪死了,林梦溪死了,她是不是在做梦?从顾弈亲口承认时白露才终于明白,这不是在做梦,因为她是绝对不会梦见顾弈的。林梦溪就这样死了,她的哥哥就这样死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什么也没说,连见都没见,他就丢下她了? 他与她说好的,他会保护她,他不会背叛她。他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连仇也不报了?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杀了他,就算被你憎恨,我也不后悔。”如果要让她摆脱不幸和伤害,没有林梦溪才会容易实现,她有他就够了。 白露目光陡然变凶狠,她狠狠甩了一巴掌顾弈,泪水婆娑:“你要毁了我你才甘心是么?先是白雪,再来就是我兄长,然后呢,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 脸上的疼比不上她心里的疼。如果能她出气,被甩几巴掌,就是被她捅几刀他也愿意。可是不希望看到她的眼泪:“别哭,别哭好么?让你哭我就没资格爱你了。” 没这地方 - 雀盲 - 巫小卡 爱她?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爱她为什么要杀了她惟一的亲人:“你根本就是借口。因为我们是顾家的隐患所以你才要斩草除根不是吗?那好吧,来,你也把我杀掉算了,反正,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受伤害。”他抚摸着她脸上的泪水,多么晶莹的眼泪,他有什么资格说林梦溪呢,他自己现在也惹她哭了。 白露连忙拭去眼泪。她怎么能把她脆弱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林梦溪不是这样教导她的。她抬着眼,狠狠瞪向顾弈:“我当然会恨你,会恨你一辈子。现在都恨不得你立刻死掉,恨不得将你血溅三尺!” 顾弈捉着白露的手,把她抵在墙边,眼神深邃而阴郁。他靠在她耳边,郑重而决绝的轻吐字句:“你不爱我,那你就恨我吧,只要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位置给我,恨我一辈子又何妨?” 白露发出一声冷笑,用力挣脱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恨他最好的方法不是杀了他,而是利用他,背叛他。这是她从夏如茵那里学来的,也是时候礼尚往来一番了。 李兰远远见白露神不守舍的样子往星月轩回去,就把她叫住。白露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李兰关切问道:“怎么了?” “大娘,没事,眼睛进了沙子,揉了许久。您叫我有什么事?”看李兰的样子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陪我到冷香院走一趟。”李兰对白露的说辞也不作怀疑,柔声说道。 白露瞬间升起一丝警觉。对啊,她还身在豪宅之中,稍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当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在这种地方,连为林梦溪悲伤哭丧的机会都没有:“那里不是禁忌之地么,大娘怎么会想要过去?” 李兰已经一边走一边说了:“你知道冷香院为何会被称为禁忌之地?” 白露连忙跟上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李兰瞧出她的不妥――李兰眼睛犀利着,指不定哪时她就在背地派人监视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才是最好的掩护,这是李兰教她的:“不知。” “这冷香院的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今就只剩下我知道了。这里埋葬着许多的尸骨,是顾家能爬上这地位的原因。不过,现在也许是要遭报应了。” “报应?”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这顾家也绝对不能倒下。”李兰却顾左右而言它。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行至冷香堂的院门前。李兰又问:“知道为什么还留着这地方么?” 白露摇摇头,这问题她曾经也想过。现在有知情的人给答案,当然最好。 “因为要警醒后人。顾家虽为世家,但也有不景气的时候。要不是当初下了决心,现在顾家就没有这等气派。但到底是不可作恶,不然总有相报的一天。” “大娘……”这李兰忽然叫她一起来冷香院本就奇怪,现在又跟她说这些本不该与外人说的话,李兰想要做什么,想暗示自己些什么? “白露啊,做事要好好考虑后果,记着了?”李兰只是站在冷香院外,并不没有走进去的意思。 白露似懂非懂的点头应道:“记着了。”果然是在暗示着她些什么,是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要她明白自己的立场? “那便好。晚些我就让人毁掉这冷香院,出这么多事,这地方留不得了。”李兰淡然道,听在白露耳里却是别一种味道――不好的东西便要毁掉,也是暗示的一种么? “可您不是说这是警醒后人的地方,这么毁掉会不会有些过头?” 李兰饱含深意地看了白露一眼,说:“能警醒到就不会要毁掉了。这地方留着也只是增加不安,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好了,白露,我们回去吧,以后就当没有冷香院这个地方。” 风口浪尖 - 雀盲 - 巫小卡 半夜惊醒,白露重重喘着气。今天发生了太受刺激的事情,她便总在做着噩梦,怎么也睡不踏实。加之李兰跟她说冷香院的事情,就更加无法入眠了。她现在才明白李兰的意思――再好再坏的东西,用得着就有用,用不着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毁掉的好。 就是说她白露仍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所以李兰才不对她做什么?哼,她怎么甘当一颗棋子?在这没有尽头黑暗之中,甘当一颗棋子的人最终的下场不是被抛弃就是被毁掉,横竖的结局都一样,那么自己选择自己的去路才正确吧? 反正林梦溪死了,她也无牵无挂了。白露又恸哭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对林梦溪扭曲的爱意,好不容易与他相认,那重逢的快乐还没有消散,林梦溪就离她而去了。 “哥,哥,梦溪……别离开我,别丢下我。” 回忆是件美好而痛苦的事情,它承载着太多回不去的时光,也承载着太多不可触及的隐伤。成为回忆的东西,都是回不去,碰不到的过去,不能再重复,不能再重来。就像她与林梦溪之间,就像她和白雪之间。 如果真是来生的话,她希望不是这样的结局。 自从林梦溪不在,白露好像又瘦了。离儿心疼极了,她多想让白露振作起来,恢复那个朝气,意气风发,有仇必报的白露姐。许是接连的打击太多,连她都应接不暇,就不要说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白露了。 初秋的景色还真是好看,白露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离儿在收拾被褥,冷不防就听到白露在说:“也该是时候了。” 离儿停住动作向她看去,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离儿。” 确实是在叫自己,离儿放下手中的工作,奔到白露身后问:“白露姐,你有什么想要的,饿了还是渴了?” “最近坊间有什么传言?” 她以为白露一直都处在悲伤难过之中,没留意外面的事情。被这样一问,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确实有,而且对白露姐你很不利。” “喔?”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暂且听听。 “有传言说你跟林老板关系不一般,还说你……说你红杏出墙,不知廉耻。” 白露一听,脸色黑了下去。说她倒无所谓了,还拿林梦溪来说事,这是对死者大大的不敬。算了,这种传言过不久就会不攻自破。人都死了,她要跟谁红杏出墙,跟谁不知廉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白露姐……”瞧白露脸色不好,离儿就想自打嘴巴。 白露却笑道:“外面的人也只有嚼舌根这些娱乐了,难怪顾家这么怕被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情况。离儿,把手给我。” 离儿不明所以的伸出手来。白露把一包东西放到她手心里:“去帮我做些点心,做些弈少爷喜欢吃的点心。” “白露姐,这是……”白露姐该不是要害弈少爷吧? “听我的便是。” 离儿是站在白露这边的,就算是要自己死都可以,哪怕要做这些事情。离儿应声就带着那包东西出去了。白露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便离开这里吧,离得远远的。 顾弈坐上这当家之位,在家的时间也多起来,外面几乎都是顾德生在打理,他就只是偶尔去看看。虽然他还是习惯亲力亲为,但他还有其它身为当家必须做的事情。 在房内处理完今天的杂事,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意料外的白露带着离儿进来了。原以为她不会再见他一面,她却主动来了,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是她还会有话要对他说吗? 点心的圈套 - 雀盲 - 巫小卡 “五哥,已经忙完了吗?”白露微笑问,示意离儿把新做好的点心端到一旁的饭桌上。 “……嗯。”揣测不出白露的意图,顾弈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这仙林院是越来越漂亮了,肯定是五哥您当上当家,下人们更尽心尽力了些。”白露说着不着边的话,就自顾自坐到了饭桌前。打开食盒,从里面一盘盘的端出些点心来。 顾弈也走了过去坐到她对面,等着她的下文。这些点心是自己爱吃的,她主动示好是为了什么?他不是傻子,不可能认为自己杀了白露的兄长而她还会来讨好自己。 “五哥,这些点心是我特地为你差离儿做的,试试看,合不合口味。”白露依旧笑意盈盈,似乎她和他从来都没有什么误会和仇恨。平淡得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醒后放下心来的人。 特地为他做的?顾弈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是这样,他是知道她的,她怎么可能会原谅他?既然是她希望的,他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只要是你用了心,那就一定合我口味。”他拿起一块千层酥咬进了嘴里:“真香,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吃到你亲手做的。” “如果有以后的话。”互相明白对方的意图,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样你满意吗?” “无所谓满意不满意,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白露闭上眼睛,轻声道。顾弈倒在饭桌上,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浓黑的眉头微皱着,似乎被噩梦抓住了一般。 “离儿,”白露叫着一旁心里开始害怕的离儿:“去把八娘叫过来。你就说是当家有事找她,请她尽量掩人耳目一个人前来。” 离儿原以为是白露要毒死顾弈,看到眼前活生生却突然倒下的人心里当然会害怕。可是把八姨太叫来又是为哪般?难道要嫁祸给她吗?可是这样行不通的吧,她们还在,而且顾弈也不像是真死了一样。到底白露姐要做什么? 想归想,离儿还是听话的出去叫夏如茵。白露看着倒在对面的顾弈,她伸手沿着他脸上的轮廓游走:“我们从一开始就只能是互相伤害的关系。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曾那么在乎我,爱过我。从今以后,我们就形如陌路,永不相识了。” 一听离儿的传话,夏如茵也不管为什么是离儿来传话。顾弈说有事找她,还让她掩人耳目,这不就是拐着弯与她相会么?她兴高采烈的在梳妆台上为自己补了补妆,又整理了下衣服才怀着忐忑而兴奋的心情去仙林院。 离儿跟在她身后,不明白这八姨太不过是到仙林院去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和隆重么? 进了屋里,只见顾弈扒在桌上,点心都没吃到一半。夏如茵担心的快步上前想看顾弈怎么了,离儿心里就奇怪道,白露姐呢?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影从离儿旁边闪出,一记闷哼从夏如茵鼻腔中哼出,她就晕到在顾弈身上。白露手里捉着一根棒槌,冷眼看着刚倒下的人,吩咐离儿:“把这两人给我搬上床去。” 离儿再钝也明白白露要做什么,何况她又不笨:“白露姐,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白露回身看她,奇怪道:“嗯?有什么不妥,我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被白露这么一说离儿忽然也有些愤然了。没错,之前有八太太带大太太过来找麻烦的事情,要是她在场一定会脚软,幸亏了白露姐还能那么镇定。今天别说这么做,就算做再过分一些她也不会眨一眨眼。 “白露姐,然后我们怎么做?”离儿一边动手一边问。 “怎么做,当然是带人过来了。” 捉.奸在床 - 雀盲 - 巫小卡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白露就领着离儿去找李兰说八姨太作风不检点,然后把在仙林院看到的事情说给李兰听。李兰正为坊间又有人传白露和林老板有染而头疼,现在又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来不及思考真假,立即让白露把她带过去。 一进仙林院,周围安静极了。闯进卧房里,就看见顾弈抱着夏如茵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见有动静,夏如茵才惺忪的睁开眼睛,后颈还隐隐作痛。顾弈也从迷糊中醒来,睁开却发现全身使不上力气,身旁竟然还躺着夏如茵。 上次白露和顾弈还有话可说,这次夏如茵和顾弈都躺在床上去了,能有什么好解释?李兰气不过,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白露安静的站到李兰背后,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是李兰要做的。顾弈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目光穿过李兰,锁在白露身上,像是不认识她般。 他刚开始是以为白露要他一命还一命的,实在是出乎他意料。她竟然要这样报复他! 夏如茵慌慌张张从床上下来,奔到李兰面前拉住李兰的手急忙解释:“大姐,不是这样的,大姐不是你想的这样……” 李兰甩开夏如茵的手,黑着一张老脸:“这么多双眼看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八妹,大姐对你很失望。” “顾弈,你竟做出这等**之事,不配坐上这当家之位。从现在起,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顾家,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把你们拉去游街浸猪笼就好好感激吧!”李兰一气之下开口就要把两人逐出家门。 夏如茵跪了下来:“大姐,求您别赶我出去,别赶我出去。”她现在出去无依无靠,能做些什么?她不能离开顾家,不能! 白露也终于上前帮夏如茵说话:“对啊,大娘。八娘也可能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别把她赶出去了。” 听到有人说话,夏如茵才发现白露也在。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一切都是白露设的局!她早该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可是这么简单就被白露设计,她后悔自己太小看白露了! 李兰却铁了心肠,谁劝也没用:“都别说了,赶快回去收拾收拾,我已经仁至义尽。”说完李兰拂袖离去。 白露悱恻的目光落在已经坐起身一直沉默的顾弈身上,不再说一句话便随李兰出去。夏如茵颓废地坐到了地上,久久不能回神。如今,她算不算一无所有了? 顾弈轻叹出声。夏如茵记起顾弈还在,她猛地起身去捉住顾弈:“弈,我们是被白露设计的,我们是被她设计的!我们去跟大姐说清楚。” 顾弈冷漠的看着她,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没必要。” “什么?那白露陷害你,利用你,你也不在意吗?弈!”顾弈不会那么傻,被她利用还忍气吞声吧?如果顾弈和她一起澄清的话,多少还有些余地。在爱情和自己名誉和未来之间,她思量再三,所选的是后者。毕竟她的爱情只是单方面的付出,毫无结果而言。 怎么可能不在意?可这是白露希望的,他就满足她;若是白露乐见的,他就顺着她。这是他现在惟一能做到的事情。她以为她能伤到他,可是她怎么能伤到他?他连自己的命都交给她,还有什么不可以给她? “无所谓。” “顾弈!你真是顽固,她明明这样对你,你还偏心于她。这件事我跟她没完!”夏如茵气冲冲丢下这些话就打算走。顾弈一把捉住她的手,用力握着:“不许动她!” 夏如茵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么用力的握住,像是要拧断她的手般:“你放手!顾弈你就是个死脑筋,你放开我!” “引火**。”顾弈松开手,任夏如茵自生自灭。她现在能对白露造成什么伤害,他过虑了。 顺藤摸瓜 - 雀盲 - 巫小卡 出了仙林院,李兰像是没那么生气了,才对白露说道:“这件事尽量不要闹大了,让他们悄悄的走。” “可是这样好吗?”想让他们悄悄走这事很难,他们要如何躲过众目睽睽? “只要把流言扼杀在家中就没什么不好。” 白露清楚了李兰的意思。她是想说不要外传是吧?可是这和她的打算相反呢。不过夏如茵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就只管等着看好了。 回到帘雅居,李兰坐到藤椅上喝茶。这演戏也不是件容易事,明明知道白露的动向还要装不知道也是极累的。借着白露的手,赶顾弈下来自然好,但是之后用什么方法让顾明坐上当家的位置呢? 其实也不难,只要找个合适的说辞就好。白露果然是颗好棋子,只要善于利用,她就能为自己铺路。只不过好用的东西都是双刃剑,要万分小心才不会被反噬。 白露不打算像顾美如那样让夏如茵有机会再对自己下手第二次,所以她主动到翠梅居关心夏如茵的去向。 已经反目就没必要客套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夏如茵见到白露一副得胜的表情,恶声恶气问:“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样子不复一直以来的知书达理。 “八娘,你要离开顾家了,我来送送你。”白露微笑道。离儿捧着一盘东西站在白露身后,等着白露的发话。 “不用猫哭老鼠假慈悲,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这还不是我想要的。八娘,跟自己的儿子通.奸这等罪名大娘不怪罪,世人未必不怪罪。你以为你出了顾宅能有容身之处么?”白露闲闲的坐了下来,看着夏如茵和她正在收拾的衣服首饰说道。 夏如茵心下一凉,有一刹那觉得这白露太可怕了:“那你还要怎样?” “不想怎样。”白露朝离儿使了使眼色,离儿把东西端放在夏如茵的面前。白露拿起盘里的东西递到夏如茵的面前说:“若是八娘你为了自己的名节着想,就该自行了断,以此证明你的清白。不然万一我嘴漏了,你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白露不要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南临容不得她,她还可逃到别的地方去。就算……就算她知道她没有容身之处。但好歹也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她递过来的白绫是要自己自尽么,真亏得她做得出来。 白露抚摸着手中的白绫,淡淡道:“我怎么会威胁你?现在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又怎么会落井下石,我可是在帮你。如果你非要说我威胁你,那就这么着好了。我只想说,与其死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如死在顾家,至少能保持尊严和清白。” 她把白绫放到桌子上,起身带着离儿离开。夏如茵琢磨着白露的意思,抓起桌上的白绫端详了许久,才狠狠把白绫扔到地上咬牙道:“我才不会顺你的意!” 离儿追上已走出院子的白露,好奇的问道:“白露姐,你说八太太她会听你的话吗?”以她的理解,夏如茵不是个别人让她死她就去死的人。 “她会听的。”白露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 离儿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容身之地,也无依无靠。而且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去到外面也活不长久。退一万步,如果她出了顾家,出了南临,可是外面兵荒马乱的,她又能活多久。” “可是如果有弈少爷跟着,也不至于……” 白露打断离儿还未说完的话:“顾弈不会跟她在一起的。如果顾弈跟她在一起,那就证明他俩确实是通.奸,被外面的人知道,还不是死路一条。” 离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说:“那白露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大娘如果留了心眼,想必她很快会有所动作,我们只管静观其变。一旦大娘那边有动静,我们就再顺藤摸瓜。” 狼子野心 - 雀盲 - 巫小卡 夜半时分,翠梅居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跑到各个院子去通报,说夏如茵上吊自尽了。本来睡得好好的李兰顾明顾德生他们被吵醒又是一阵乱。 白露披上外衣,看着外面灯火乱晃,心里想着,还不够乱,还不够乱。离儿也被吵醒,赶快去到白露身边。瞧着外面的架势,她是越来越佩服白露了:“白露姐你说得真准,八太太真上吊了。” “明天大娘就会有所动作了。有听说冷香院什么时候拆吗?” “还没有。要不要问问人?” “不用了,只要能熬到冷香院拆掉的那一天便好。” 夏如茵的事情处理妥当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李兰阴沉着脸,也不让人回去睡了,全都招到久华居里呆着。 环视了屋内一周,李兰就把顾弈和夏如茵的事情说出来。顾明和顾德生一听,脸色就白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顾弈竟然和他们的八娘私.通。顾弈这种独来独往,猜不透想法的人就算了,连这么知书达理的夏如茵也会做那样的事情,真令人吃惊。 白露坐在一边也不管他们说些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只剩下这么些人,要怎么瞒下去?迟早外面也会知道顾家现在什么情况。家不可一日无主,顾弈要是走了,李兰一定会扶顾明或是顾德生上位。 “顾弈已经离开这个家,顾家的当家又空了下来。所以我想,让顾明来坐上这当家。” 果然是顾明。表面上看李兰也很疼顾德生,但毕竟顾明才是亲生儿子,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从前白露还没发觉,可自从蓝茉莉的事发生后,白露就看出来了,李兰还是比较偏心顾明。 就算顾德生害蓝茉莉就那样,也不至于对竟争当家之位有所影响。而她却把顾德生压了下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顾家气数已尽,谁坐上去又有什么区别?不知道该说李兰机关算尽还是死咬不放,反正她就要达到她目的为止,过程已经不重要了么? “白露,绿鸳鸯还在顾弈那里吗?”冷不防李兰的问话就指向白露。 白露笑道:“还在的。” “他人呢?” “已经走了。” 她没有说谎,顾弈确实已经走了。在她把白绫送到夏如茵回去星月轩后,顾弈去找过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在等着她,都会接纳她。 说什么傻话?没有杀了他已经算是报答他之前帮过她多次的恩情,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她才发觉,顾弈这样的人,其实也傻得可以。 “赶快派人去找到他,他怎么可以把顾家的传家宝带走?他没有资格!” 谁又有资格呢?在这人情冷暖自知的大宅子中,都已经只剩下躯壳了,活在这里面的人又有什么快乐而言?还不如毁了的好。 “你们都下去吧,折腾一晚上都累了。”李兰摇摇头,无力道。 顾明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当上这个当家,还在怔愣中。而顾德生知道自己亏欠顾明也没有过多的反对。是吗?不过眨个眼,顾家已经孤零零的了。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秦安安说白露是扫把星并不是无稽之谈。 自从她嫁进顾家,一切都在变。 想到这里,顾德生就埋怨般的看了白露一眼。正巧碰到白露的目光迎过去,顿时尴尬。白露朝他笑了笑,率先走出久华居。虽然之前有频繁接触过白露,但那时只道她是个妇道人家没往深处想,现在仔细念想着,反而心生畏惧。 找顾弈?他现在身在何处谁知道?从他把林梦溪的事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知道他多有人脉。白露走回星月轩,离儿就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样?”白露倒了一杯茶置到离儿手中。离儿也不客气的拿起一口喝干,抹了抹嘴说:“已经传出去了。” “那便好,很快顾家就会被流言包围,成为南临城的一大笑话。”白露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锦木匣子里的绿鸳鸯套进自己的左腕,平淡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