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上古之前,宇宙空无一物,不知道多少年后,黑暗混沌中孕育出一股无名神力,四处窜动,噼里啪啦,伸手不见五指混沌未凿的黑幕中顿时火花四溅,宇宙中各种原子能量闪爆,一次次照亮夜空,能量波四散放射冲击,冲击碎片以自身为圆心不断高速自转形成漩涡,各种碎片又相互碰撞吸引吞噬所形成的星球竟越来越庞大繁冗,有通体明亮如火海无限爆燃的大火球,有阴暗严寒非水即冰的雪白星球,有毫无生机俨然全是砾石巨坑黄沙漫天的沙漠星球,总之各种星球鳞次栉比如雨后春笋般浑然天成,并逐渐崛起成有生命力的天体。在这无法计算的岁月中宇宙亦然的成为了真正可见有物的真宇宙,彼时宇宙也不再暗无天日,随着火焰星和蓝星逐渐恒定周而复始环绕交替转动,白昼黑夜便冉冉形成了。 天体以系为单位,无数的天体系都各自簇拥环抱着自家最具生命力的星球,以释放无限灵气去滋养生息。如此又不知道多少年后,有些汇聚了天地灵气的星球便逐渐滋生出了各种生命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大银河系小太阳系里的蓝星上。蓝星经过岁月洗礼在各种生命体分庭抗礼不断进步的过程中优胜劣汰了无数物种最终由以高智取胜的人类主宰。低智生命想的只有温饱和繁衍生息,而人类脑部发达善于思考,除了低智动物所能的这些还慢慢有了各种情绪和心思以及比温饱更长远的理想,于是漫长的进化和演变中人们发明了文字,沧海桑田,人心贪婪逐渐渴望权利,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博弈又进展成了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战争,千百年后又有了帝王阶级统治。万象更新后,人们又不甘人的寿元与体魄,奢望与这大千世界里的奇异能量乃至日月星辰媲美共存。于是各种修炼功法层出不穷。一心向善普渡众生的便修炼成了佛,励精图治修身养性的便成了仙,久之为佛者便尊西天如来佛祖为众佛之首,随如来佛祖迁至菩提星。仙界便以玉皇大帝为尊居于天王星。而人死后的鬼魂惧怕日光,只能在蓝星土底下某处地狱司衙听候阎罗王掌管,有罪者收押凌迟至罪孽消除,无罪者便饮下孟婆汤而后轮回转世。 如此,人,佛,仙,鬼,亦然各归其位,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谁料,某日太虚空中一行星骤然闪光爆碎崩裂,后碎片随着冲击波往四周倾力飞散,其中一块约几十丈高的通体紫色火焰一路火花带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径直掉落在了蓝星某处深渊之中的一处幽兰芳草山谷中,日复一日在一个雨水充沛的季节雨后阳光的晨曦,陨石裂缝突然自行破开陡然间金光乍现,随着裂缝中往外射出的耀眼璀璨光芒把整个山谷映得金碧辉煌之时,几只两米高的类人生命体破石而出,头顶蓝天脚踏青苔,在春意盎然的画面中昂然矗立,如巨松般挺拔稳健,浑身每个部位的肌肉都异常发达看上去如铜浇铁打般坚硬。一头妖异的紫色发丝随风飘荡如丝绸般柔顺妖艳耀眼夺目。额头上方左右各矗立着一只月牙色弯延厚实唯美的犄角,面骨极其立体,轮廓极其深邃,气宇轩昂的眉毛,刚毅棱角分明如雕刻般精致的脸,眼睛非常大,眼型特别的漂亮,深邃华丽的双眼皮像翅膀似的斜扬起,瞳孔里是浩瀚无垠的星辰却折射出紫色凶光,鼻梁傲骨极其高挺直,鼻梁下是鬼斧神工般精雕细刻精致桀骜不驯的薄唇,唇角微勾,抬眼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生机勃勃的世界。 不久后人间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朝廷也派重兵捉拿逮这些作恶的紫瞳妖怪,后又重金悬赏各门派有能之士去替天行道。这些妖怪与各大门派斗法之时偶然间习得修行真法,人间修炼者无数但真正能修成正果的恐怕是寥寥无几,几百年都可能没有一个。可见飞升之难。而这些妖怪却在几年内就大有所成,四处屠杀人族,占据各大关中要害,颇有要进攻朝廷统领天下之势。 紫瞳巨人降临蓝星后沧澜大地九州四海内原本海内澹然的天地正统之气逐渐纲纪废弛,万物生灵中偶有灵心慧性者日久天长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盆丰钵满参透本源后便脱胎换骨化为人形再习得修炼法门是以修成正果,由渺小的生命体摇身一变成身负踔绝之能的妖。妖皆为万物所化,本无人心人性化形后便恣意妄为常行违背天道豕突狼奔之事,在朝廷派出的道人穷追不舍围栏堵截下,众妖不敌便放弃与之缠斗,纷纷加入紫瞳人麾下寻求庇护。于是以紫瞳人为首的恶黑势力不断壮大并逐渐形成壁垒森严严刑峻制的毒燎虐焰以便更好的吮血劘牙。 各路正法之士在和紫瞳人拼杀博弈中屡败屡战最后黔驴技穷只能束手无策,在暗无天日之下人中帝皇只得率领臣下伙同百姓日夜向上天祷告,乞求神灵能够下凡收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久天帝便携众仙和西方佛祖联袂而来,柄着讨逆除暴除恶务尽的想法和心无旁骛不遗余力的做派,与杀气腾腾的紫瞳妖怪缠斗数月又各种激烈斗法后,终于在上兵伐谋中大败紫瞳人,将他们悉数擒获正打算将这些妖物削首示众之时,一道金光乍现,彼时风云突变,一个比山还高的类人紫发紫瞳妖怪从天而降,落地瞬间地动山摇,巨大的身体把皇城日光遮蔽了大半,顿时白昼变成了黑夜,庞大身影当真是顶天立地好似支撑起天地的顶梁柱。众神仔细看去,这人身穿黄金铠甲,脚蹬墨金云靴,手持巨型金刚大力斧,正以雷霆之势力压众人,只见他俯身望向众人,口中只道“留吾儿性命,吾必当感激不尽”众人颓然在巨人阴影里惊愕之余又战战兢兢的望向天帝,只见天帝也是一派惊愕失色正打量着矗立在沧澜大地上的巨人,这巨人不怒自威手中金斧光彩夺目,诡异又从容得让人不容得有半点不敬。猛然间天帝茅塞顿开后居然陡然跪下,面目一派虔诚的缓缓俯身叩拜巨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只有如来佛祖转身对芸芸众生道“大神之丰功伟绩功德之无量理应普照后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于是不久后紫瞳人和对紫瞳俯首称臣的各路妖魔皆悉数被带往银河系外一个与蓝星近似的木兰星,巨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木兰星最外围空中便多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以此作为封印。巨人复又来到蓝星人间巍峨龙脉之处,抽出金斧对着山川河流日月虚劈出几斧金光,斧光闪爆中化为风雨漱漱飘落在蓝星各个角落最后浸入大地,靡靡雨丝所到之处所有特供生命体修炼的灵气无一不悄然消失殆尽,但是吸收这雨水的花草树木却更加盎然了。巨人复又双腿屈膝盘坐,口中念念有辞,收声之时整个人间四处飘荡游走着各种肉眼不可见的咒语文字,蓝星上空也凝结了一层结界。至此整个人间便再也没有妖怪和身负法术之人存在,为保各界正理平治整顿干坤,是以仙、佛、鬼界的人也再也没有踏入过蓝星人间,蓝星凡人也不得享用仙术。如此整顿肃清后人间便恢复了最初万物平等时的平静,再也没有妖孽作祟没有仗着自己会法术就胡作非为的人。人间也再没有修仙炼法之人,因为自从那场风雨后,无论平时多厉害的修炼法子统统一夜之间永远失去了作用,那些原本也已经修炼有成御法有术的人也统统一落千丈与凡人无异。数百年后,道家佛教便不再以飞升正果为主要,只以修身养性窥破红尘普渡众生为己要。于是人间虽然依然供奉着各路大仙大神,各地时常也修缮庙宇以求福泽庇佑。但是神啊仙啊法术啊俨然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传说。 多数人们修仙炼法不成之后便改辙易途转而苦心钻研武学和内功心法期望武学能让自己延年益寿云蒸龙变,是以虽不能腾云御法、长生不老但也能凭借自身功夫在江湖上开创一片立足之地。于是各路英雄好汉又纷纷崛起,前仆后继以身试法参透身体经脉法门苦创一套适合自己的武功。武学者练功法门形态各异大相径庭自成一派,各派武学者龙争虎斗相互切磋间又不断完善招式和心法,是以一套套铮铮佼佼武学秘辛初现锋芒。 在江湖纷争博弈杀戮中优胜劣汰大浪淘沙数百年后,江湖中终于形成了四派两门一堡七足鼎立的稳定局面。 ……*……*……*……*……*……… 第一章泪嫁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阴霾天空下,巍峨连绵的大山深处树木茂盛花团锦簇碧草连天,底下林荫小道里一行人抬着一顶红鸾小花轿风风火火马不停蹄前行着。看似静谧密不透风的林子透着一股隐隐然无法言说的诡异氛围,轿夫额头鼻尖布均满了细密汗珠,只听说这老虫山偶有山贼土匪出没,不过不久前朝廷已然差人驻守在这多事之地,想必匪徒们青天白日里断然不敢现身抢掠。只是甬道旁草丛里突然窜出的野兔和林子里毫无章法的鸟叫声倒让人有点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感觉。 四个轿夫虽然心里毛毛的但是都竭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惊悚,只化作更矫健有力的步伐奋力疾走。 最前面骑着马的新郎,赤帽红衣胸前斜挂着大红绸子绑成的喜花,这火红的喜庆之色与他那油光满面的脸相得益彰,膘肥体壮的马时不时摇头晃脑喘着粗气似乎在抗议背上同样脑满肠肥肥头大耳之人一路上粗暴的颐指气使。 新郎手作遮阳状眯着眼睛卯足劲往前头不远的拐弯处望去,此番迎亲因路途遥远便早早从昨天开始就一路奔波马不停蹄的赶去女方家,今天终于接到新娘又一路风尘仆仆现在总算快到观花镇,只要越过这个老虫山,就可以眺望到自己坐落在小镇上的宅子了,此时肥男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得意之色,总算快到家了。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废尽周折总算把梦寐以求的美娇娘娶到手了,这一路风尘仆仆满身的疲乏也随之忘的一干二净,顿时神清气爽起来,即使她再不情愿过了今晚生米也即将煮成熟饭,一想到回到家拜堂礼成洞房花烛夜小美人要被他蹂躏的场景肥男不由得笑得更猥琐恶心了,嘴角都差点笑裂,发出一串串不堪入耳的淫笑。 而此时花轿里,绢丝红盖头下一张白若莹玉却布满泪痕的俏脸在听到那自得其乐的猥琐笑声后不禁眉头一蹙,柔美的脸上顿时尽是厌恶之色,垂在膝上的雪莲般洁白的尖尖手指恨恨地揪住裙摆,嘴角嫌恶地往下憋了憋,脸部微微然颤动着,眼眸无光,明明在哭泣眼泉却再也流不下一滴泪水,在这段时日里泪水早就和着血滚着希望迎接着绝望而去。 杏核般精致妩媚的眼眸布满红血丝,眼眶微微红肿,面无血色的脸透着疲惫和黯然凄凉,哭红的鼻尖呈现薄薄的红血丝,哭得红肿的樱唇被白肤衬托得好似雪地里盛开的最火红的玫瑰。 别家女子成亲那都是精心打扮带着无限憧憬欢欢喜喜的踏入轿门,甜蜜地在颠簸的轿子里想象着和未来夫君举案齐眉。雁儿则是一夜无眠流干眼泪一早被肥男派来的喜婆子压着按着强行梳妆打扮,花轿来的时候那吹吹打打的喜乐刺得她耳朵都疼了。 脚像灌了铅似的就是不肯往轿子那挪动半步,粉拳紧攥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滴出血来,面如死灰般僵硬的杵在门口。 娘弓着背讪讪的拉着她的手,脸上既是忧愁又是欢喜还夹杂着些许愧疚,半晌才道 “雁儿,爹娘对不住你,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说着便潸然泪下,可能觉得喜庆日子掉眼泪不太吉利,邃马上抬起胳膊擦干了泪珠,手臂古旧麻衣袖子一片湿润。 雁儿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她怨谁也断不会怨自己父母,她知道父母也不想,她知道的。她只怨自己无能,没本事赚钱,没本事打通官府,她只恨这老天无眼让她家遭此横祸。 “娘,你放心我…会嫁” 雁儿娘凝视着这个淡然说着会嫁的女孩,那整夜躲在被窝里啜泣的女孩,眼圈红红,眼角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毫无血色的脸苍白如纸,眼眸更是空洞暗淡。 妇人的心骤然一痛掩着面颤巍巍扶住门框,在雁儿心里也许自己真的是面目可憎吧!为了那八十两银子就把女儿嫁给那只有铜臭没有墨水的油腻草包,而且还是个道德败坏的色痞啊,只要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两眼放光轻者言语调戏,重则上下齐手,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自己女婿,可是那八十两已经作了用途,之前答应肥男只要把雁儿爹赎出来,就把女儿嫁予他为妻。如今雁儿爹回来了,箭在弦上绝无回转之地了。 雁儿爹平安回来就好,他还要养家,要扶养雁儿弟弟长大成人。他怎么可以出事呢,即使牺牲了女儿的幸福,但好在那肥男是隔壁镇有名的富裕人家,想来雁儿将来也不愁吃穿,只盼她能早早想通和那人好好过日子才好呢。 中年妇人神思还在游旖着。 这边小厮高声大喊着 “吉时到请新娘上花轿” 于是呆若木鸡的雁儿在一片叮咛声和催促声中被强行推进了花轿。 雁儿娘恍过神来心痛的捂住心口痴痴的望着女儿的方向。只见雁儿踉跄一下晃悠悠跌倒在轿子里,膝盖重重磕在凳子边缘,雁儿娘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正欲上前,胳膊不知被谁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雁儿爹, “左右都对不住她了,你越关心她越割舍不了,跟着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有什么好的” 这边喜婆子赶紧把雁儿往凳子上扶坐端正,再拿出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绸布往雁儿头上一盖,说了几句吉祥话,轿帘一放,这才舒了口气,心想只要跟着到喜家就可以领银子了。可千万不要出岔子才好。 喜婆子笑着踏过轿杆转身在花轿一侧站定朗声道 “起轿罢”, 雁儿爹只得靠在门框上攥着衣襟偷偷抹着眼泪,抹完泪就被人拉去喝酒清点聘礼了。雁儿娘也只用呆呆的视线目视这轿杆回正花轿抬起幽幽的往前移动着,肥男也在一片喧哗声中踩着小板凳掠上了马。 突然一双纤纤玉手伸出轿子侧窗缓缓撩起轿子侧窗的布帘,掀起盖头颤颤巍巍的视线透过帘子扫向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破屋再缓缓落向娘立着的那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凄厉与不舍,她娘刚对上女儿的眸子,只见雁儿口中只轻轻的淡淡的说了句什么,就匆匆撂下了帘子。 花轿沿着小路不断前进着直到拐进一个转角消失不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雁儿娘还依然站在门口,口中念念有词一遍遍模仿着刚才女儿的口型,女儿刚才说了句什么呢,好像很哀伤又很决绝。 雁儿思绪飘荡游弋着,花轿一步步逼近那肥男的老窝,一想到那肥猪色咪咪盯着自己时他那口水横流的恶心龌龊样,雁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胃里也翻江倒海般难受,可当真教人作呕。 好几次有惊无险侥幸躲过他的咸猪手,可是此去嫁到他家,自己就会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尤其是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想必到时自己真的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这,雁儿不禁吓得浑身发抖,她不是没想过逃走,可是自己走了那爹娘怎么办,那肥猪定不会放过他们。她能坚持的希冀的也只是待到拜堂后,悄悄服下自己偷制的奇毒而已如此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脱离苦海而不被别人瞧出端倪,只当是得病而死。只有这样,这肥猪也许才能不找爹娘的麻烦。 想到这,雁儿缓缓闭上双眸心中尽是视死如归的淡然。好呀,不是要我嫁吗,那我就跟你拜堂,只要礼成也就完成了救我爹的筹码,当初说的是嫁过去就把爹赎回来并且所有债务一笔勾销,可没说嫁过去一定得好好过日子生孩子。哼,就算死,她也绝不要让这死肥猪碰自己哪怕一下,她更不信这无耻的色猪到时候还会对一具浑身溃烂布满毒疮的尸体感兴趣。 思想着,内心油然生出一阵悲戚,此生是再也见不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青木哥哥了。可惜人家压根不喜欢自己,分别的这大半年也恐怕早就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想来若不是这肥猪百般纠缠,自己说不定年年岁岁中还可以再遇到一个如青木哥哥般温柔出尘的良人。这肥猪为了迫使自己走投无路嫁给他,竟然设计陷害爹爹,苦就苦在她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她在张员外家做女红时偶然听到了这人神共愤的真相,本想揪着那人去上告官府,可是那人却反口道自己酒醉说的是胡话。 后来跟娘说了亲戚说了,也没人敢出头,只劝着雁儿赶紧把你爹救出来,不然要不了几天你娘就只能当寡妇了,还说那县太爷是肥男的亲舅舅,你斗不过人家,要怪就怪你生得过分艳丽,早叫你嫁人你偏说不急,这下好了吧! 于是雁儿就这样奔波了数日,求亲戚告祖宗都无果,终于衙门那边传出爹爹病危的消息,原本不说话只会苦凄凄掉眼泪的娘亲也开始劝着雁儿放弃反抗勇于认命。 至此,雁儿才妥协。只道先把爹弄出来治好病再说。 于是松口的第二日晌午,肥男就麻溜的交了银子给赌庄然后带着病恹恹的雁儿爹一路打着口哨摇头晃脑得意的回来了。 雁儿永远记得当时那肥猪鼠目里尽是阴谋得逞后的沾沾自喜。雁儿更永远会记得在张员外家,隔着墙壁亲耳听到的: “那林老头哪能是陈公子的对手啊,带着他去最大的赌坊他便去了,借钱给他他也真敢拿去赌,叫他赌大的说这样才能回本快,他也信了,原本我和陈公子想着只要林老头输了,那就把他女儿拿来抵债,可是那死老头那天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连赢五把,最后还是陈公子把赌坊老板偷叫到后院并塞给他一百两银子说要把荷官换成他的人开几个骰子,如此这般才成事,让那林老头不止输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还把女儿赔了进去!哈哈!” “啊?换个荷官就一定可以让谁输就输吗,这…难道是出老千吗,赌坊都这样干吗?” “出老千是小伎俩,陈公子别看他平时是个草包可不知怎么就结交了个奇人异士,那人可以凭着自身内力去操控骰盅内的点数并且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是那人心高气傲陈公子好不容易求着才肯去的,而且听说那人还是来自江湖上那个威震八方让人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的浮屠门” “啊,就是那个一年内就打败四大高手五大掌门人的那个浮屠门?” ………… 这故事的悲惨结局她早已替自己拟好,这惨戾也是她对父亲沉迷赌博的报复。她的死也是望父亲能够得到警醒以便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想着这儿雁儿突然想笑转瞬间又突然想哭,她的一生竟是如此可悲又可笑啊。 好似在无尽黑暗里摸爬滚打多日总算找到通往天堂的碎光后,身心俱惫的雁儿身子摇摇晃晃靠向后面的轿板慢慢合起了眼眸,在疲乏蚕食掉最后一丝意识前,抬手摸了摸自己藏在腰带里的一个小瓶子,嗯,这就是命罢!……可惜再也见不到青木哥哥了。 …………………… 第二章山贼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随之轿子重重的砸向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雁儿倏的睁开双眼,扶着被震痛的臀,心下骇然,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得外头一声粗犷蛮横的男声暴喝道 “要想活命就交出钱财” 遇到山贼了?雁儿的心即刻七上八下心如锤鼓,虽说她早就视死如归,可是如果落到山贼手里指不定要被如何虐待甚至一个不如意惹山贼发起疯来将她大卸八块乱刀砍死可怎么办。她不怕死,但是真的怕疼。自己用毒蘑菇提炼的奇毒最多让自己浑身迅速出疮而后呼吸衰竭而死,绝不会有这些刀刃的折磨。 雁儿颤抖着一把掀开盖头,轻轻撩起帘子,从侧面窗幔一个极小的缝隙里向外瞅去,心里也跌宕起伏着。 轿夫早已不见踪影,想必在看到山贼后就把轿子一扔便拔腿逃命去了。喜婆子躲在后面远处的草丛里探出脑袋观察着,只要山贼准备大开杀戒之时便往来时的路上溜之大吉。 转头再从轿门布帘边缘拨开一丝丝缝隙去瞧前面,只见最前头七八个满脸横肉肩扛大刀枪手持剑戟的彪形大汉横堵在前,依次排开,中间那个披着虎皮,脸上赫然斜着一道贯穿额颊的刀疤。 肥男臃肿的身影正在马背上坐立不安,手颤抖着指向前方 “大……大胆……光天化化……日朗朗乾坤……”口齿已然不清。 几个黝黑的彪形大汉噗嗤一声笑翻了, “老子要劫道还管他娘的白天黑夜吗……哈哈哈哈哈哈” “要想活命,拿钱消灾”…… 几个山贼说罢,亮出手里的各种刀枪剑戟直直比向肥男,一步步逼近,面目狰狞。 此时肥猪早就吓得浑身哆嗦,却还死撑道: “朝……朝廷下派来的捕头们各个骁勇善战,你们不想束手就擒,就……就速速离去罢”袖子一掷,狐假虎威着壮胆! 刀疤男闻言眼一瞪,眸色暗沉愤愤咬牙道: “那些个娄娄现下怕是领了赏钱还在花天酒地呢,哪有时间搭理你这猪头,……今儿个是县太爷六十大寿,说不定都醉死在桌前了” 。 肥男闻言脸色巨变,眼珠子来回转动,噗通一声就跌落下马,哐的一声跪下,在几个彪形大汉脚下拱手作揖道: “我就是接个新娘子,没什么钱财的,昨天倒是带着聘礼经过此地,可是你们……” 一听没钱,刀疤男怒目圆睁一脚就把肥男踹倒在地,手中的黑铁大刀直直逼近他的喉管, “没钱就把命留下” 旁边几个獐头鼠目的山賊纷纷附和道 “对,留下你的小命” 肥男忍着胸口巨痛两手撑地费力地往后退着,抽搐着声音道 “留我一命吧,好汉。钱财我家里有的是,明日给你送上山” 刀疤脸冷哼一声,不屑道: “谁知道到时候你家人会不会引着官兵捕头,前来埋伏于我” “我绝不会的” “前几日你们这些刁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等我兄弟们去到约定地点拿了财物放了人准备离开之时,却突然冲出了好几十个官兵,害我们折损了好几员大将,适才你他娘的还夸那些官兵各个骁勇善战,啧啧,看来今日想饶你都难,老子便拿你来祭天吧!” 啊,原来前几日被捕头大爷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山贼跟这帮人是一伙的,心一怵,暗叫不好,又听到要拿自己祭天,肥男顿时吓得尿液失禁垂死挣扎的想拔腿逃跑,刀疤男狞着脸一步就跳到他跟前,口中“哇呀呀”的怒喝一声,对着肥男的脖子猛然发力举起大刀准备将他脑袋砍下来。 从小到大见过最血腥场面的便只有杀鸡,哪里见过这杀人场面,雁儿不禁吃吓的按住了自己的口。 肥男眼看着这吃人的刀即将落入他脖颈,如遭雷击似的“啊”的一声趴倒在地,竟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 “爷爷,留我狗命罢,拿我祭天你的兄弟们也回不来了。只要爷爷高抬贵手放了我,我定为爷爷鞠躬尽瘁,你们布好天罗地网埋伏在交接处到时我便引着官兵前来让爷爷们报仇可好” 刀疤男眯眼抬脚踩住肥男心口,冷笑道: “孙子,爷不上你的当,我就想杀人” “我把新娘子抵押在这做人质,她长得可标志得紧,身段也是极佳的,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到手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只求孝敬好爷爷们” 肥男惊惧中声声带泪。 几个山贼不禁唏嘘一声。 雁儿睁圆了眼,这肥猪死到临头还要拿她来垫背,真是令人发指。赶紧砍死他! “砍不砍你,新娘子都跑不了,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说罢,手中黑铁大刀又作势高高扬起。 “啊,爷爷,祖宗,饶我,我愿献出我刚得的一件宝贝,那宝贝能让人起死回生枯骨生肉” “尽放屁,”刀疤脸瞪圆了眼,加重了握刀的力度。 “阿伽陀,对,您听过阿伽陀吧,”肥男鬼哭狼嚎般尖叫道。 刀疤男大吃一惊,传说西方有一味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可是从没有人真的见过,想必只是讹传。直到皇城太子病恙不起,皇帝颁布昭示重金悬赏这灵丹妙药,才让所有人对这神药传说坚信不疑。 仔细思量半晌暴喝道: “此药现在何处,你这山炮又是如何得来的,你又如何识得那就是神药,敢诓骗我,要你好看” “是……是我机缘巧合得来的,我偶然与浮屠门一个逃客相识,无意听他提起过那神药的外貌,因此确定无疑,此刻就在花轿鼎上一处密匣里,我这就给祖宗取来,望祖宗息怒饶我狗命罢” 肥男面上字字恳切,心却暗自道,不管那东西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神药阿珈陀,此刻就是假的他也必须得说成真的。 刀疤男嘴角一扯狰狞一笑便松了脚道 “耍花招,便宰了你” 雁儿把这一切睨在眼底,慌乱中眼看着肥男现下正往轿子这边连滚带爬疾驰而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她抬手在轿顶上方胡乱拍拍打打,空闷的回声是空心的没错,手指顶开木板间缝隙,捏住边缘往下一抽,一个黑色雕花襄银边半手掌大小的木匣子倏的掉落。 啊,这不是自己已经遗失个把月的小宝贝吗,怎么会被肥男藏匿在这轿子顶端。 雁儿收住思绪迅速拾起匣子藏于身后,说时迟这时快轿帘咻的一下被拉开,一张写满焦急又油腻不堪冒着冷汗的肥脸映入眼帘,雁儿一惊只得本能的颤巍巍蜷缩在隅角瑟瑟发抖,一手作格挡状横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紧紧攥着那一方木匣。肥男心急如焚的瞪了眼轿顶,顿时面如土色,往轿顶伸出的手转而扼住雁儿的喉咙并大叫道 “你拿了那匣子吗,给我!!” 雁儿脖颈一阵压痛滋滋血液无法畅行至头部,由于缺氧顿时感到呼吸困难,使尽吃奶的力气去掰开那喉咙处的桎梏,另一只手却倔强的更用力攥紧了匣子。 肥男发现异样,暴怒之下揪住她胳膊往轿子外面蛮横一拖,雁儿整个人便摔了个狗吃屎。木匣子也连同摔了个跟头滚落在地。 肥男顷刻间扑向那木匣,一把抓住抱在怀里,而后作狗状连滚带爬到刀疤脸脚下恭恭敬敬的捧起匣子摇尾乞怜道 “爷爷,大侠,这木匣子便是那阿伽陀了,不杀之恩没齿难忘” 刀疤大汉一把夺过匣子仔细审视一番后,狞笑道 “果然是个龟孙子!新娘子我带走,三天后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摩天谷我埋伏好神兵陷阱你记得带官兵前来,否则老子端你老窝,————就今天张灯结彩的那户姓陈的人家吧,哈” 肥男诧异的倒吸一口冷气磕头谢恩后便逃去如飞,不见踪影。 彼时这边雁儿正吃痛,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藏被肥男夺去献给刀疤男,自己却干着急无计可施。 这可是青木哥哥要她好生保管着切不可丢失的东西。适才在轿子里听到肥男说什么阿伽陀什么起死回生,是说这个木匣子,可是匣子貌似是无法打开的,因为自己曾经废寝忘食专心致志的研究过它,它就是一个死木疙瘩就像是用一整块玄木雕刻,没有一丝缝隙自然也看不出任何窍门。怎么会是那起死回生的神药呢!难道把木匣子煮了喝下去就能起死回生? ……犹记起那个初秋的黄昏青木哥哥在漫天霞光中策马而去的场景,五彩暖光撒在他身上如梦似幻,衣袂迎风飘飘荡荡那柔软的轻纱也温柔无比荡进了雁儿的眼底。 他只嘱咐好生保管却没有告诉雁儿这究竟是个啥,只道要她务必好生收着千万别弄丢,他办完要事再来寻她。 此后青木哥哥一去如人间蒸发,她当下还以为青木哥哥是随便拿个什么古怪东西来唬骗她,让她以为只要木匣在自己这里他就还会来寻自己,结果一直是了无音讯…… 如今看这架势想必这木匣子还当真是件稀罕物,早知道她就应该挖个大洞将它深埋起来,而不是只晓得藏匿于自个儿床底下的木箱子。想想木匣子竟如此让人惦记,那肥男偷了自己的稀罕物却还要讹她嫁人,当真是无耻至极,怎么没被这山贼一刀砍死呢,雁儿心想着,不禁愤恨的咬了咬牙。 此时一双粗糙的大手已然捏住雁儿下巴直往上抬,雁儿恍过神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蓦的闯入眼帘,眼似铜铃一道可怖的刀疤贯穿整张脸,当真是吓人得紧。 刀疤男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只见她惊慌失措的脸上眼眸似清泉、粉鼻纤巧挺立、粉面朱唇,虽然被泪水洗礼过,但眉眼唇鼻间的潋滟妩媚却丝毫不减,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把人魂魄都勾走。 刀疤脸瞠目结舌的看了一会,口水都滴了下来,视线自脸而下倏的又停留一番,坏笑道 “小娘们长得真水灵,胸脯子也不小” 雁儿瞪大双眼,心中涌起一阵怒意,下巴用力一拧,猛地滑出了那厮虎口,细嫩如剥皮鸡蛋的下巴肌肤也同时被那粗糙的手掌咯出了红血丝。 “哟,真够嫩的,捏一下就泛红了“ 刀疤男贱笑着又拍了拍雁儿的脸,此刻另外几个山贼也围了过来,口中只道 “二当家的,办了她” 刀疤男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滚远点,等他完事再轮到他们。 几个喽啰会意,抬脚各自往路径两头远远奔去站定。 雁儿心中大骇,惊恐万分的瞪着刀疤男,想往后退或站起来逃跑,却使不上力,刀疤男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翻身过来,伸手去扒她的衣服,雁儿惊惧大叫着护住自己胸口,抽出头上的簪子对准那厮脖子猛地刺去,山贼猝不及防的一把攥住她的手,粉嫩的手被捏得吃痛,簪子滚落在地, “性子挺烈,哥哥我还不如那出卖你的猪八戒吗?即使你再美,即使他再费尽心机将你娶了,在性命攸关之时还不是一脚把你踹开了?” 刀疤男淫笑道。 在雁儿心里那肥男确实与猪一般恶心,是以自己压根就和那肥猪无半点干系岂能容忍这鼠狼之辈调笑于她,心下只觉得恶心气愤难当道: “别跟我提那头猪,他出不出卖我,我都巴不得他死” 山贼眉毛一挑,顿了一下,大笑道: “哦,看来是被强抢来的啊!早知道我就该劈了那厮,不过三日后,我再削他,现在让我好好疼你罢” 说罢便饿狼扑食般往雁儿身上压去。 雁儿瞪圆了眼,声嘶力竭拳打脚踢乱挥打着拼命想要阻止这可怕的蹂躏,清泉般的眼眸满是让人心碎的恐惧,声声啼血般哭叫着“来人,救命,”挥舞中指甲抓破了山贼的脸,那人恼羞成怒“啪啪”甩了几巴掌给雁儿。 明知道这力量悬殊之下无疑是困兽之斗,可雁儿宁愿死也绝不要被这可怖的狗熊给糟蹋了。 如此想着雁儿便停止了挣扎只往自己盈盈一握的瘦腰处摸索去。 而此时那人早已经粗鲁的撕开了她的衣襟,正垂涎三尺的望着那浑圆高耸的粉色肚兜两眼放光,接着上下其手俯头埋在锁骨下用力咂叭着这诱人处。 满目凄凉的雁儿咬牙强忍着这恶心不堪的折磨和恐惧摸索到腰带里的小瓶子,二话不说立马递到嘴边将瓶塞狠狠咬去,紧接着便毅然决然的将毒水一饮而尽,毒水过喉,辛辣刺痛,霎那间全身肌肤灼痛异常,如在火上煎烤。 “啊” 刀疤男,见鬼似的吼叫一声,从她身上连滚带爬起跳开。手颤抖的指向雁儿裸露的脖颈和脸庞,只见方才还白嫩如玉的肌肤突然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烂疮, “怎么会这样?”刀疤男鄙猊的瞪着那惹眼可怖的溃烂皮肤,再摸摸自己嘴巴,瞅瞅自己的手,生怕那烂疮会传染。 雁儿感到压在身上的那人已经跳开,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厌恶万分的想着为什么对自己百般纠缠的总是这些让人作呕的蝇营狗苟之流。为什么自己曾经欢喜的那人却从未表现出对自己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即使她掏心掏肺不辞辛劳的照料了他整整个把月,直到他伤愈突然策马离去只徒留下一个无限绮丽飘逸绝尘的背影供她好一阵日夜思念。 此时雁儿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只觉得浑身发冷便蜷缩起身子意识也逐渐恍惚起来。 刀疤男蓦然瞥见那斜横在地上的一方残瓶,心下了然,怒道: “够狠,死也不要人碰,碰上我算你倒霉,坏我兴致,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便气冲冲的伦起大刀径直挥向地上那蜷缩着的虚弱人儿,一抹刀光如黑夜闪电般刺入雁儿眼眸里,雁儿悲戚的眼一闭,心中只念: 大限已到,奶奶孙女来与你团聚了。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在命悬一线生死弥留之际雁儿脑海隐隐然浮现出这首诗,真应景啊,说不定等下见了阎罗王都要尊自己一声烈士,谁叫她如此宁死不屈百折不挠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青光利刃刺破长空拌着咻咻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刀疤汉后背贯穿至前胸,殷红的刃尖破胸而出之时,速度之快有如雷霆闪电,刀疤汉张着口声音都还未发出就以中剑前的姿势砰的一声木桩似的直直栽倒在地,再也不动弹了。 听到异动后,路前方放风的山贼转身奔跑过来,远远的就瞅见二当家正死不瞑目直挺挺躺在地上已然一命呜呼,胸口隐约插串一柄利剑。山贼们还未走近细细察看,只听一串咚咚咚的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振入耳膜,抬眼间一个白衣飘扬墨发如瀑剑眉星目伟岸出尘的男子正手持缰绳十万火急满眼狠厉策马狂奔而来。 刷刷刷, 电光火石间几枚嗜血黑镖从白衣男子手中疾射而出,直击对方命门,瞬间几个山贼纷纷倒地。 龙青木是直接从马上腾空飞跃到雁儿身旁的,目光迎来的却只是残破衣襟半敞满目疮痍的睡美人。 龙青木踉跄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冲天的怒火蹭的腾起,浑身颤抖着攥紧拳头,对着苍天撕心的大声咆哮发泄,吼声震耳欲聋,声波层层穿透林间,仿若海啸山崩,一瞬间鸟飞兽散。 生得风华浊世的龙青木此时如鬼如魅般的幽幽转过身,怒发翻飞,双眸发出恶煞嗜血的寒光,恶狠狠瞪着刀疤男尸体。 “你真是该死!竟妄想染指我的女人!” 手掌真气一吸,刀疤男心口的剑倏然抽出飞到他手里。双手握紧剑柄,对着他的尸体无比狠戾的猛然挥斩。顿时刀疤男被大卸八块,血肉翻飞,手掌则被剁成肉泥。 扔下剑,就飞去上下察看雁儿反复确认,她确实只是衣襟撕破了,下身襦裙还安然无恙的寄着,裙子里面的长裤也确实是安然无恙。内心踏实后,微微舒了一口气。 原想着给雁儿渡气后,再将刀疤男挫骨扬灰泄恨。现下确认雁儿清白犹在,只在心里默默感谢着上苍。 脱下纯白外披,往她身上一裹,视线竟不由自主落到她那随呼吸微微起伏的爆满之处,青木蹙眉,移开视线。 迷蒙中预料的屠刀并未劈下,身上也并未有肉绽骨断之痛,雁儿脑中一片空白虚无,云里雾里间,只想着是不是毒药发作自己已然归天了。不然怎么感觉不到疼痛呢,幻影憧憧,自己像跌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并且身体不断加重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如梦似幻间,耳畔突然传来陌生又熟悉的男音,那久违的声音低哑温柔却带着无穷的心痛和紧张。肩膀也感觉被人小心翼翼扶起并轻轻摇晃着, “雁儿,雁儿” 那人焦急的喊着,一声一声忧心如焚。 “青……青木哥哥” ……………… 第三章龙青木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只觉得六识颠来倒去,眼前尽是浓稠的黑暗,身体也在黑洞似的漩涡中不断盘旋加速下坠,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久违的故人,他深情呼唤着她的名,她欣喜若狂的试图突破黑暗结界去高声回应,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极其的渺小虚弱无依,眼睛拼尽全力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灵魂也好像马上要剥离躯体,迷迷糊糊的又似乎被人用力的紧紧怀抱住…… 白衣男子痛心疾首地抚摸着怀中那孱弱无骨的人儿。指腹轻轻划过她脸上那一朵朵恣意怒放盛开到荼靡的刺眼恶疮,糜烂有如腐败的花盏,惨不忍睹,却绚烂的开到荼靡,却是那样傲然。 眼神扫过地上一歪斜小瓶,自言自语道“真傻” 旋即,两手撑住雁儿的背,扶坐端正,便开始运功驱毒。 不一会,男子清冷的脸上由白转黑再只剩一片愕然,低垂的眼眸蓦的睁大,眉头紧锁,这真气游走不畅频频遇阻,看来这毒居然无法用内力来驱散。 男子停下动作,将雁儿拢靠在自己胸前依偎着,焦急的察看。 苍白如纸的面容,紧闭的眼眸,修罗鬼魅般的可怖惨恶弥漫全身,刚才半黑不紫的唇,现下俨然一团凄惨的黑。男子面色一惊,心下大骇,清冷如月辉的幽深眸光一下子黯淡失色,自己不该如此自信的,白白耽误生机。他一定要找到阿珈陀,而且要快。 “雁儿,你醒醒,你醒醒,我给你的木匣子呢?” 雁儿早已经失去意识,任凭地动山摇天崩地裂都于她无半点反应。 指尖探息,气若游丝。 白衣男子心急如焚,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她家翻箱倒柜。 强劲的臂膀一把将雁儿拦腰抱起,朝着马儿飞奔过去,途经刀疤男的残尸时,才发现自己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的剑还歪斜的躺在草地上。当下横抱着的手转势将雁儿打直抬高再往肩上一扛,一手扶在她大腿处固定,一手腾手运功握剑,男子面无表情往旁边残尸上瞥了一眼,这无意的一瞥,让他的瞳眸骤然间波光乍现,视线定定的落在残尸堆里黑色雕花襄银边的一角,顿时欣喜若狂,心里根本无暇去想这阿伽陀怎么会隐匿在刀疤男残尸堆里,只心道方才被嗜血杀气障目,竟然没注意到这关键之物。 “苍天有眼” 男子狂喜之下,迅速将怀里的人儿小心放平在地,伸手取了那木匣,拿近端倪着,漆黑如墨的匣子映入美丽狭长又深邃的眼眸,让他的眼睛又煜煜生辉起来,睫毛似轻羽微微颤动,波光粼粼的眸子荡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往四周晕开,一望无际深不见底。 人命关天,不容半分耽搁,三下五除二,提剑对着木匣中央并着内力毫不留情刺下,剑锋一转,剜出一道圆形口子,一缕幽香飘出。 咕噜咕噜,青木一手捏着她的下颚,一手将琼浆玉液一滴不剩灌入她的喉咙。再施掌运功化开药性。 雁儿呛了一声,身子逐渐回温。乌唇渐渐褪去浓稠,有显露本色之势。 青木揽着人儿细细察看,见她面色好转,呼吸渐匀,便眉头一舒,看向她的目光中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想着若是自己迟来半拍,这人儿早就身首异处香消玉殒,那当真是药石无医,彼时自己恐怕只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 天空拨云见日,一扫阴霾。 转眼已近黄昏,温暖醉人的斜阳穿透五彩晚霞均匀铺洒下来,沧澜大地像是被笼罩在一层层绮丽柔和暖光中。 古朴街道,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龙青木牢牢将弱如扶病的雁儿揽在怀中,两人并蒂一骑,兀自穿过人群,一白一红好似红白双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男子一头飘逸秀发倾泻在马背,长发如瀑,白衣蹁跹,面庞美若冠玉如琢如磨,挺拔的后背尽显气宇轩昂。所有人目光触及龙青木绰约身姿之余,口中无不发出赏心悦目的啧啧声,龙青木无限的风华无疑瞬间惊艳了整个街道。 他怀里揽着一个着火红罗裙的女子,看上去毫不着力只软趴趴往后倚倒在男子怀里,再细看那女子似乎是不省人事的又面目疮痍可惧,脸上如鱼鳞密集的疮血红色像风干的苔藓怪异扭曲,看一眼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食不下咽。 众人纷纷吃吓、惊呼、跳开。 女子上身严严实实的裹着一袭宽大的男式白袍,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往后垂着紧贴在男子胸膛,圣山之雪的白揽着这一抹柔软妖艳的红,晚风徐来,两人衣袂发丝均随风势在暖光中一阵翻飞飘荡,悠扬腾起又徐徐回落,就着黄昏的春晖看去,飘飘然唯美至极,仿若天仙下凡,又像壮美雪山上的妖异石榴,搭配得甚是玄妙。 两人的坐骑也非凡品,棕色骏马雄壮健硕长鬃飘逸,属马中的佼佼者。 路人惊艳之余难免咂舌,纷纷讳莫如深远远避开,只想着这女子莫不是染了什么瘟疫,还是哪家公子抢亲了,还是娘子得了恶疾病入膏肓带她寻医问药来了? 各种小声猜测嘀咕着,龙青木视若无睹御着马儿穿过街头,只留下拔挺的背影去承受人们的议论纷纷。 行至镇上最大的客栈,龙青木睨了一眼客栈门匾上的字,御马站定,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瘫软的人儿轻轻掠下马,动作间,瘫软人儿火红刺眼的蘿纱裙摆褶褶跌宕起伏犹如跳动流窜的火苗,甚是抢眼夺目。 喂马小厮哈着腰笑吟吟的牵过马儿。 衣袂一转,龙青木抱着雁儿走入一家挂乌色匾额,刻着朱漆刷过的千山暮雪四个大字的客栈。 黄昏时刻的人们一天辛劳之下无不是饥肠辘辘的,客栈正厅座无虚席着,小二端着酒菜飞快来回穿梭于饭厅后堂之间,人声鼎沸之间三三两两作一团,瞅向这奇怪的一幕,白衣男子和他怀中孱弱无骨的女人,娇弱的身子伏在男子宽阔的胸怀,手轻轻抓着男子胸前的衣襟,薄纱微皱,脸庞手背均是可怖的疮痍红斑,不知道谁家小孩先惊叫一声,紧接着像见鬼似的嚎啕大哭,再传来大人不厌其烦的拍哄声,正厅里的人无不伸头探耳诧异的盯着龙青木,比青木慢一步而来的客人,抬眼见了这满目疮痍的女子,顿时也不敢往里走了,嘴里嘟囔着还是换一家吧,就转身而逃,无论小二追赶着客官不必惊慌,也无济于事。 龙青木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暗棕色古朴松木柜台处, “带我去最上等的客房” 掌柜年约四十,八字胡须,国字脸,双眼炯炯有神。闻言只讪讪的堆了笑,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道 “客官……您应该带着尊夫人去……去医馆好生照料才是,小店我……” 万一这女子是身染瘟疫恶疾,那不是引狼入室吗?就算并非瘟疫,女子若病死在自己客栈,也徒生晦气,更紧要的是留这样一个面容可怖似瘟疫缠身的女子住下,自己还怎么做生意? 龙青木顿了一下,冷声道 “她不会有事” 掌柜闻言再往龙青木怀里瞅了瞅,支支吾吾道: “客房已满,……客官还是……另寻别家吧” 龙青木冷眼一瞥,跨步上前抬脚就要登上那长长暗暗斑驳的木楼梯通往楼上。 “客官,真的……没……没房间了” 掌柜一边窘迫的说着,一边焦急伸手去拦,手还未近身只觉得眼底下一道手花带着无限重影倏地一闪,那速度快到让人看不真切仿佛刚才只是头昏眼花而出现的幻觉,掌柜猝不及防中只觉得伸出的手怎么突然间就不听使唤好像被定格在空中一样,再接着好像整个身体也呆若木鸡。 龙青木手势一收,手臂又回位托承住雁儿的膝弯,两手屈臂向上飞速轻轻掂了一下以便调整角度让怀中的人儿更稳当的偎着自己,而后就只怀抱着孱弱人儿幽幽从掌柜身侧无视的掠过径直踏上楼梯,紧接着传来木楼梯被踩踏而发出的低沉吱呀声。 后知后觉中掌柜猛的睁大双眼大叫道: “小的突然想起晌午时分有个客人订了间上房,钥匙在我这,我便先给公子罢,请公子替我解开穴道罢,我好给公子夫人引路接风!”声音充斥着惊惧和示弱。 龙青木闻言收回上抬的步伐,挺拔又随意的立在楼梯平台转角处,万千鸦发柔顺秀美如流水倾泻到腰际,发尾丝丝苏穗轻柔无风而荡,要多秀美飘逸有多秀美飘逸,回眸目光淡淡的扫向柜台处。 掌柜看迷了眼,对上龙青木不怒自威的目光后,下巴抖了一下,赔笑哀求道 “公子,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乞求着龙青木。 龙青木不走下来也不伸手只用两根手指并拢再凌空一指,掌柜顿感肩部某处穴道一突,整个身体便被激活了。伸伸手抖抖腿,再慌乱的取了钥匙,连滚带爬的冲到龙青木前头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龙青木默然跟着穿越一道摆满绿植的小游廊,来到东边垂着山果珠串的门帘外,掌柜麻溜打开门,里头床几椅案全是一色的竹制品,竹床竹案竹椅竹地板竹窗,墙壁也悬着一把巨大的竹扇,用大篆刻着雅俗共赏竹情雅意八个大字。竹面冰凉往往适应于炎热酷暑,春意湿寒,好在床榻上被褥重重叠叠颇为敦实,桃色棉绸床幔浓重的倾泻在床沿也足够聚暖。床上厚铺着绯红底色上面绣松竹梅岁寒三友,靡秀之中透着些许雅致。 掌柜察言观色的小心瞄着龙青木,见他环视了四周,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又小心的道: “客官您要不满意,我再想办法给您换一间” 龙青木淡然道: “就这间” 说完目光重新锁定在床榻之上,半晌,又蹙了眉, “再多加两床厚实的被褥” 掌柜堆笑弓着身子应了一声,就退出去拿被褥去了。 青木说罢,两手将怀抱着的人儿小心翼翼的轻轻放置在床,又依然极其轻柔的抽出双手,生怕弄疼了弄坏了这个可怜的人儿,猫起身子余光瞥见人儿的柔夷还轻揪着自己白衣一角,再看人儿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极其的惴惴不安,心骤然一疼,无限温柔缱绻的凝视住睡在床上的乖巧人儿,他修长白皙的大手覆上她柔软的小手并轻轻包裹住,触感如此娇柔温暖又透着一丝冰凉,让他不忍放开。就这样两手紧贴着凝视着她仿佛天地一切都褪色了变淡了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与她二人。 纵然此刻她肌肤是那么触目惊心,他却毫不在乎。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承蒙她的救赎,才让一只脚已踏入阎王殿的龙青木魂转重生。当日的自己满身血污腐肉横生刀伤深可见骨堪比乱葬岗的行尸走肉那般毛骨悚然,她非但没有嫌弃还将他挽救于竹林安置于茅庐并持续跟进悉心照料于他。而他呢,感恩戴德又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匆匆告别并不知所踪………… 当然他也深知阿珈陀的神效,不止可以起死回生还能腐肉生肌,不然父亲也不至于要他亲自带上信物去千里之外的西域大月国取药……… 千万思绪还在脑海继续乱七八糟缠绕着,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直到掌柜抱着两床崭新的被褥气喘吁吁的闯入这稍稍绯色又诡异的画面,紧接着掌柜满脸都是尴尬与惊愕,还打了个冷颤,讷讷的小声道: “公子……被褥给您拿来了” 掌柜实在不明白对着这满目疮痍的脸和手,是怎么凝视得下还把手握在掌心里那样深情,心想这人实在是……重口!!边在心里嘀咕着边将被褥放在桌案。 龙青木闻言晃过神来,只拉着她的手放定在她身侧,转身之余,伸手想去扯被褥帮她盖稳,抬手间袖臂稍稍感觉一紧,这才发现自己的广袖实实的压在雁儿后背抽不出,龙青木试着轻扯未果,只抽出悬于腰侧的青光剑,提剑在袖摆处小心谨慎的轻轻一划,撕拉一声,袖子整整齐齐的被斩断一分为二。 掌柜又瞪大眼睛顺便按住了口。想不到这柄不够岸然的剑,竟然如此吹发可断说不定也能削铁如泥,可见这男子不仅点穴功夫炉火纯青,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想来自己当真是有眼无珠,以往看到那些衣冠楚楚尤其是喜欢别剑的翩翩公子哥只觉得是纨绔子弟武功都是花拳绣腿,想不到今天真的遇到一个高手。只是怎么在这贫瘠小镇出现呢!而且他对这毁容女子当真可称得上矢志不移痴心不改,至于再多词他也想不出了。 龙青木舒了一口气,将剑归鞘置于桌案,扯过被褥轻轻盖好,再轻轻夯实。斜眼见掌柜的还杵在一边,便丢了一枚银锭给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接着再将掌柜拿来的被子,往地上一铺,他已经连续三天不曾合眼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 魅雨如丝,淅淅沥沥。天地间迷蒙蒙一片,像是一副湿漉漉的水墨画。 街道两旁酒肆林立,炊烟袅袅,绵绵细雨顺着凸出的屋檐滴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入水洼溅出一朵朵小花,整个街道都像披上了细密珠帘。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春独特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此刻客栈阁楼里,龙青木正双手环抱,挺拔的身躯慵懒的倚在窗边居高临下,纯白的交领长袍柔顺的垂着和他一头墨发交相辉映像黑夜的雪松般神秘又好看,白色绸带发束一半,余下的发恣意从肩头流泻到腰际更显他的风华,深邃的凤眸微微低垂若有所思。 距离那个惊险的晌午已经过去两日了。雁儿身上的恶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弭,恢复到了往日吹弹可破白嫩光滑的肌肤,只是细看之下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红印子,只是还未曾苏醒,想来也快了。 客栈伙计噔噔噔跑上楼,逐次敲门,堆笑,端茶送水。 当来到东面墙角这间阁楼,敲门的手顿在空中,面色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咚咚咚 “客官,刚沏好的茶,要不?” “进来”清冷的声音传来。 伙计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将茶壶放在古朴的桌案。颔首低眉的正准备退出来,视线似不经意的在床榻上瞄了一眼,顿时瞪圆了眼。 “夫人的脸…好了?………原来竟生得如此好看” 纵然眼睛闭着,依然,眉目如画,娇艳欲滴。 “是吗?” 龙青木薄唇轻启。转过身负手而立,看向小二的眼神颇有怒意。 小二赶紧收回猎艳般的视线,吞了吞口水,立马溜之大吉。 这几日龙青木都是寸步不离的守护着雁儿,视线几乎没有从雁儿身上离开过。每每醒来总是先看看她,看她肌肤的伤势是否有所好转,再掰掰她的眼睑看看瞳孔看她六识是否归位,又轻轻触碰那些令人发指的毒疮,眼见疮势好转正在快速风干结痂,悬着的心也总算泰然。是怎样的决绝与苦痛能让这个如花似玉正值芳华的姑娘饮下这样的毒药?她好像对他说过, “我要嫁就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然我死也不嫁。” ……………… 是的,她真的说过的。 …… 不过既然不想嫁为何又上了花轿,当中必有隐情,待她苏醒自己定要问明白原由,好给她作主出气。 …………………… 想必是逼不得已,才随身带着剧毒罢!就算死去也要毁掉自己的仪容不让歹人得逞,平常心来看这点傲骨着实让人敬佩,但事情是落到雁儿头上,却是无比让人心悸。想当初他曾亲眼见过那小瓶子,装着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毒药和在食物残渣里,在他藏匿的茅屋四周角落均匀铺洒一些,说是用来充当诱饵毒死那些叨扰人的老鼠,只是那日瓶子里的毒不会让老鼠肌肤顿生恶疮罢了。 再想想老虫山那日,也亏得是自己适逢其会完成了父亲交予自己的使命,亏得来得及时才不至于悔恨终生。每每想到倘若自己没有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赶巧回来寻她,那将是怎样的一番场景。绕是素日里浑身是胆的龙青木,每每想到这个胆战心惊的倘若,总是能让他不寒而栗,雁儿已然悄悄的成为了他的软肋。 …调整情绪,思绪一转,想到自己这坎坷的一生,刀口舔血的日子,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内心又不禁一阵五味杂陈…… 记忆回溯,自己不辞万里跋山涉水行至西域拜会大月国国主,却不曾想到那国主虽年纪与父亲不相上下,却早早因病得了个失忆症,一口咬定自己是个江湖骗子,于是还没见到神药影子就被他以欺君罔上逮下了狱,后来又几经波折柳暗花溟之中耗费了整整一年光阴,才披荆斩棘虎口拔牙,在盘根错节层峦叠嶂的皇室地宫中寻到这一神药。谁知逃出之时东窗事发,那六公主竟然派人一路从西域追杀到中原腹地,扬言不将他挑断手筋脚筋永生禁锢誓不罢休,西域大月国皇宫高手各个奇门遁甲身怀绝技乘奔逐北对他穷追不舍又痛下杀手,在经过数次激战生死相搏后,在一个秋风萧瑟弯月朦胧的夜晚,带着一身刀伤剑伤内外伤各种伤伤伤相映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一片浓密竹林深处。浑身骨架快散架,衣衫全是刀刃劈开刺破的深邃口子,刀口涌出的稠血和残衣黏在一起,又淋了雨,雪上加霜的伤口溃烂发脓隐隐然飘出一股恶臭,那时只感觉浑身蚀骨疼痛乏力天旋地转他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鬼使神差般被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所救,就如同前几日又机缘巧合的似有心灵感应,马不停蹄前去追她的喜轿…又刚好在那生死攸关之际赶到。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都是不可抗拒的宿命罢!上天总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待雁儿伤势痊愈,他就要返回凌云堡复命了。他誓不会让她冒险跟着。神药俨然以被他挪作他用,此番回去,必定无法向父亲交代。而父亲又一向雷霆手段………… 他只求苍天能让一切轨迹都朝着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 第四章他不爱我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睁开眼睛却眼前一黑,她先是以为自己瞎了,待瞳孔适应,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朦朦胧胧幽幽暗暗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慌失措下开始没头脑的横冲直撞找寻出口,忽然咣当一声,雁儿先感觉撞到了一堵墙,然后整个人向后笨重跌了一跤,雁儿扶臀暗暗吃痛,直膝起身抬眸,瞬间吓得汗毛直立。 “啊” 是那个肥猪!那个阴险狡诈令人作呕的肥男。 这人正色眯眯垂着涎,搓着手,舌尖还绕嘴四周舔一圈,持续逼近。 雁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跌撞着逃开,不断奔跑不断呼救着,“救命啊救命” 没头苍蝇似的,跑了不知道多久,脚又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呀”重心瞬间失衡,两手划船似的快速扑腾数下,便扑通一声直直往前栽倒。这次雁儿顾不得疼痛,颤栗咬牙直接爬了起来。转头去瞧,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当视线落到脚下地上时, “啊” 惊叫声再次响彻夜空,是那个卑劣的刀疤山贼!雁儿惊惧捂口,后退几步,折转身就要开逃,忽然,一张猥琐油腻的脸往她面前就是一突,四目相对,不是肥男还是谁!近到连肥男鼻孔里的毛都清晰可见,而此时他正嘟起那让人作呕的臭嘴巴,作势要亲过来。雁儿尖叫忍住呕意,连连后退着,转身就往相反方向逃窜,谁知这边一转过头,那个刀疤山贼淫笑的脸也“噌”的一下贴了过来,也作势要亲,两个恶徒一前一后夹击着她,斗如困兽般的雁儿万念俱灰之下,内心终于崩溃,两只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浑身剧烈颤抖着,状如疯妇声嘶力竭的大吼: “滚……开……啊…………”声声泣血,拖着尖锐又冗长的尾音。 ………………………… 午夜时分,烛影摇曳。 龙青木猛然被这惊惧的哭嚎声惊醒,两眼一睁,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地铺上径直跃起跳到雁儿床边,只见她半坐蜷缩在床头,浑身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捂耳,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满脸惊恐万状,眼睛明明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缘何视线却像穿透帷幄落在了虚无缥缈的远方,瞪大的眼眶里饱含了汪汪泪水在幽幽打着转,那可怜模样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柔软小猫,让人看了就钻心一疼。心知她是梦中惊悸,但是总算是苏醒过来,龙青木一扫这几日的惶惶不安,面上又是惊又是喜,吁气平稳情绪后蹑手蹑脚轻轻在床沿坐下,生怕一不留神再把她给吓坏了,满怀焦虑的目光在人儿脸庞上游离,慢慢靠近着柔声轻唤道 “雁儿……你醒了” 伸出手就要去揽她安抚, 雁儿依然捂着耳,只顺着呼唤幽幽侧目,半眯起眼仿佛想要看真切眼前的虚幻,画面缓缓清晰,待到快要拨云见日之时,突感有只手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臂,这触觉让惊魂未定的雁儿满心的惶恐惊惧不安一下子又被点燃了。脑子里只有害怕,害怕到眼睛也看不清了,只将覆于耳面的手化作万千防御对着龙青木就疯狂胡乱挥打去。 “不要碰我!救命!不要!” 雁儿一边胡乱挥打着,一边不停哭喊。 龙青木见状,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她雨点般密集乱舞的小拳头,逼近后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用熊抱的方式将她牢牢禁锢住,任她癫狂似的捶打,只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唤着: “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 良久,在耳畔那侠骨柔情的声声呼唤安抚下,声嘶力竭哭喊滚开、救命、放开的雁儿,终于安静下来,只软趴趴的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口中喃喃的念着“青木哥哥、青木哥哥……真的是你” 龙青木闻言激动得微微抖了一下,心道这人儿此番可算是真正清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喜出望外之余只将她圈抱得更紧实了, 因雁儿醒得突然,龙青木又太过忧心她,所以连外衣裤未顾得上穿,就跳来安抚。此刻他只着中衣中裤,辗转反侧之时衣襟松斜,又加上刚才雁儿对着他好一阵捶打,现下衣襟半敞,雁儿的脸此时正紧紧贴在龙青木结实敦厚的胸膛上,肌肤相贴的温度经毛孔蔓延至雁儿的五脏六腑替她驱走了寒意,暖了她全身。 雁儿用力揪着龙青木的衣角,缓缓仰起头,鼻尖碰到了龙青木刚毅的下巴,龙青木下巴一痒,也轻轻俯首对上她盈盈的美丽瞳眸,只见那挂着细碎泪花如瑶池般晶莹剔透的瞳眸中,容容饱含了各种无数软绵绵的情愫在眼底潺潺流动着。龙青木看楞了,晃过神,只柔声道 “雁儿,别怕,” 温柔又无比关切的声音,碾碎了她的层层心防,直捣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棉地。雁儿鼻子一酸,继而垂首再往他怀里一钻,边呜呜咽咽大哭边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哭得她的后背一抖一抖的,龙青木连忙轻抚着,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只弱小无助的猫。 两人紧紧相拥,一个娇滴滴,一个刚毅柔情,就这样良久。 倾泻在床边的桃色绸幔在摇曳多姿的暖色烛光笼罩下,整个床榻里面尽是漫天绯红,淡淡的透透的暖暖的,更显无限暧昧旖旎。 等雁儿三魂七魄六识一丝不落的全员归位,她才在绵幽烛光中意识到现在是晚上,才惊觉此刻他们正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紧贴在床上搂…搂…抱…抱,这是非常不成体统的。雁儿惊呼一声,倾力推开龙青木,原本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下又满目缱绻依依然的龙青木突然被她这么一推,倒是也猛然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雁儿,遂赶紧从在床沿坐着改为在床边站着,慌乱之中想道歉着想解释着什么。 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己想要安抚梦悸的她,其实也无需这样不管不顾的唐突于她呀,他扪心自问自己内心深处是否就是想乘人之危借安抚之名行冒犯之事,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就只是想紧紧怀抱着她吧!就像那日,从老虫山腹地到客栈,他一直将她紧紧抱着。就是没来由的想。 待内心思绪偃旗息鼓,龙青木顿了一下,满脸歉意言辞恳切道 “雁儿,刚才我只想着你快点平静下来,我不忍你如此惊惧,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唐突冒犯……我” 还未说完,雁儿轻声打断他 “你别说了,我……我不怪你,” 龙青木愣了愣,面色放缓,余光瞥见自己敞开的衣襟,皱了皱眉,即刻转身合拢,又速速俯身拾起地铺被褥上的袍子往肩背一搭,两手往袖洞里一伸,麻溜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雁儿不看他,垂首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胸前裹着宽大的纯白色的外披,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青木哥哥的衣服。哦,是因为自己那日被刀疤男撕破了衣裳,雁儿脑袋轰的一声,记忆的引线瞬间又被引爆,脑海忽而腾现出那日刀疤男将她压倒在地,粗暴蛮横的撕破她衣襟的可怖场景……雁儿猛的扯开身上笼罩的纯白外披,果然,自己原本的衣服领口被撕得一条条的,直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儿,一帧帧不堪回首的残酷施虐画面爆出记忆的枷锁,正无情飞速回放,她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刀疤男龌龊下流的嗡嗡声在回荡,脑海全是刀疤男压在身上埋头在脖颈锁骨和隔着肚兜的胸脯子上来回亲吮羞辱的恶心画面,那恶心的画面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像掉入了世上最肮脏恶臭的深潭,即使最后化险为夷,但是那一身恶臭的脏污无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有过这段令人不堪忍受的经历。雁儿眉头紧蹙,眼睛死瞪住自己胸前,浑身发抖,脸痛苦不堪的扭曲成一团,疯狂抓扯胸前残破的衣裳,仿佛那上面真的沾染了世间最腐败龌龊让人作呕的脏污。 龙青木束好腰带,转头就看见雁儿正失控疯狂抓扯着自己,仿佛不将自己上身的肌肤抓破誓不罢休,外披俨然扯落,粉嫩嫩的肚兜儿跃入眼帘,龙青木不作他想,满心满眼只有心痛,心一揪,即刻就俯身半蹲在床榻前,从她胸前夺过她的柔夷紧握在手心轻轻搭在被褥上,脖颈锁骨全是她刚才用力抓扯的红痕,龙青木的心骤然一疼。 “雁儿,你怎么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了,那些人全部被我杀掉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雁儿全身依然紧绷巍巍颤抖着,目光缓缓转向他,珍珠似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潺潺滚落在苍白的脸颊滴落到龙青木的手背。 瑟瑟发抖哀声道。 “我要沐浴,我要沐浴,” 她等不及了,她想要马上洗澡沐浴,她要洗掉刀疤男残留在她胸前的口水,她要洗去身上屈辱肮脏不堪作呕的乌烟瘴气,她要洗去那些无法忍受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挣脱龙青木宽厚的手掌,一把扑到他怀里,倾力抱住他,呜咽乞求道 “我要洗澡,我现在就要洗澡” 龙青木两手停在空中,不知该回抱住还是该怎么办,只柔声细语道 “好,我马上去吩咐伙计烧水,你身体虚弱先休息会” 话落,却不见人儿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复声道 “雁儿,我去吩咐伙计烧水,你先休息好吗?”轻轻拍拍她的背。 “不!我害怕……你又会突然不见了,”可怜兮兮带着颤音,让人心生不忍。 “你不是要沐浴吗,沐浴得先烧水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我一会就回来”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你抱着我去罢,我真的好害怕” 龙青木楞了一下,只道是雁儿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此刻衣衫不整又正值深更半夜,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抱着一个娇弱女人去喊伙计烧水,这画面似乎……似乎颇为尴尬诡异。 雁儿见他不动,便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呜咽道: “青木哥哥,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龙青木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将雁儿从怀里扶起端正,拾起外披将她裹了个严实,轻柔将她拦腰打横抱起,便起身下楼。 此时已然四更天。夜更深更沉。星子也疏淡了。 守夜的小二睡梦正酣被生生唤起,自然是不悦的。不过几日前围桌晚飧之余,已然听闻掌柜的遭遇,他自述那人武功了得,半分得罪不得,自己当时虎口逃生,还说他与她夫人如胶似漆几日都不见下楼,之类云云。 心里有底,前车有鉴,自然不敢懈怠。 可见到龙青木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如此温柔的怀抱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大半夜来敲门要他烧水时急切的样子,他不禁愕然了。 再看美人额头的毛绒碎发还湿黏在脸上,顿时了如明镜。 此刻他凝视她时的样子温柔得像块玉。 小二咋了舌。懒得去想,只乖乖烧水去了。只心道这两人真爱干净,事后还要沐浴的。 吩咐一番后,龙青木抱着雁儿缓缓步上楼梯。雁儿瞧着他刚毅兼并柔美的脸,想着他刚才对别人说话时严肃的表情,再想着他与自己说话时温润的表情,那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对待。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待回到房中雁儿还是不肯放开龙青木,她紧紧箍着他,假寐着,如梦呓般呢喃细语道: “青木哥哥,……你心悦我吗?……你……娶我好不好?” ………… 龙青木闻言一惊。 他内心是抵触这个情字,可他的心却总能被这个姑娘牵动。情有时像枷锁,可……有时又似甘霖。 他不能,他深知他不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身在江湖,生死度外,在还未有一方任自己驰骋遨游的天地时,情无非就是束缚之所在。为情所困,实在是愚不可及。自古,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他没有把握自己对雁儿的情感是否能痴心不改白首不离。情海无涯,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龙青木沉思着,雁儿满怀期待着他能有所回应,可她等啊等,只等来他的木然,心酸酸的苦苦的,全是失望。 小二吃力的提着两个木桶晃了进来,热气腾腾,喊了声 “客官水来了”, 雁儿假装惊醒,揉揉眼睛,缩在龙青木怀里,抓着他的手臂挡在身前,只探出眼睛。龙青木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眸子凝着她。 不出片刻,小二又陆续提来了两桶凉水、一个大澡桶、一个空桶,放定。提起沉甸甸的热水桶对着澡桶正欲倒,龙青木蹙眉道 “你出去罢” 小二是求之不得的,俊男美女在床榻上忘我的缠绵悱恻之余,还要时刻盯着自己搬搬提提,偶然抬眼不小心对上他们的目光,那真是嗖嗖嗖的诡异凌冽。 小二出去,龙青木将雁儿置于床榻,亲力亲为,将澡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雁儿张着口聚精汇神的凝视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她真没想到铁骨铮铮又风度翩翩的江湖剑客竟然会贴心到给一个女子清洗澡桶,一时间,雁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像寒冰见朝阳似的徐徐融化了,滴落到粉色的水潭里,叮咚叮咚激起了无数涟漪。雁儿感觉天好像塌了,自己眼眸里心里只剩下这个男人认真又温柔的身影,只剩下。 ……………… 龙青木放好了水,又探了探水温,不凉不烫,只轻轻道了一声 “夜凉,速速沐浴” 就步出房外,轻轻带上了门。 雁儿此刻除了感觉幸福之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着青木哥哥可真是个正人君子不愧是自己相中的人。 速速脱了个精光,跨进澡桶坐定,打上巨量沐浴脂膏,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反复搓洗,直到肌肤被搓得红通通又红痛痛,她才肯罢手。这时水已凉,夜更深。 她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体。跨出桶,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替换的衣服啊。刚才卸下的衣服,她断然不会再穿了,不止不会再穿,而且还必须要扔掉才解气。雁儿扶扶额,立在床榻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早春寒夜的凉意让她哆嗦喘粗气,衣服明日再说罢,抿抿嘴一忽溜就钻入了被窝。青木哥哥不同于其他男子,当初他全身伤口溃烂蔓延到筋骨导致无法动弹时,她给他清洗过身子,全身上下每一处她几乎都看到过,虽然当时她是半闭着眼眸给他清理伤口的,但是该看的她还是会透过半闭的眼缝去悄眯眯的瞅一眼。以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比较玄妙又随意。但是又并非情侣。 ………… “青木哥哥,你进来罢” 雁儿打了个冷颤。 龙青木轻轻推开门步入,复关好门,当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乱作一团的衣物时,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无从下脚嘛!俯身捡起雁儿的几件衣物轻飘飘的往青色竹架子上一搭,挥动间,一缕幽香迎面扑来,这香味不似花香清甜果香清新熏香馥郁,是一种奇异的从没有闻过的淡淡的又令人沉醉摄人心魄的香气,视线落到竹架上,……龙青木顿了顿,蹙了眉,刚才拿在手上的是雁儿的肚兜儿,烛光昏暗,当时自己也没多看,真是…………又想起来,她应该是没有替换衣物的,现下恐怕是赤身裸体躺在被褥下。龙青木想到这,登时心如捶鼓,体感微热,面上起了汗潮……自己应该早早给她预备好换洗衣物的,却不知怎的就给忘了。 “青木哥哥,你也快睡罢” 雁儿轻唤。 龙青木移步,坐到地铺上。 雁儿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陡然问: “青木哥哥,那日是你救了我,你交予我的是神药阿伽陀,不过被山贼拿了,你后来拿回来了吗?你怎么刚好回来救我了?” 龙青木闻言愣了一下,轻声道: “嗯,拿了……幸好还算及时,我刚好完成了手头要紧事务便来寻你……你是如何知晓那是阿伽陀的,”龙青木眼底悄悄闪过一丝讶色,似乎又能想通为何木匣会被山贼抢去,似有蹊跷。 “我是听那肥猪说的,他为了活命抢了木匣献给山贼”雁儿愤然道。 “肥猪?”龙青木脸露迷惑。 “就是那个要娶我的人,对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木匣是阿伽陀呢?”雁儿歪着头。 “……我当时给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木匣是何物,因为打不开,所以不知道,只是听闻是个稀罕宝物,”龙青木捋顺了舌头。 雁儿哑然… 龙青木看向雁儿,跳过此话,顿了顿,忽而道 “……为何……会突然嫁人?”声音淡淡却能听出几分迫切和焦急。 “我……,说来话长,总归是我不愿意又没办法的,”雁儿微微叹息一声, “我想听”龙青木柔声道。 雁儿闻言只觉着青木哥哥如此迫切急于探究她嫁人的原由,这便是在关心在乎自己。心里骤然一暖,便把事情经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全都说与他听,从爹爹被人讹骗豪赌到自己如何听到阿珈陀如何被山贼羞辱,事无遗细,并着重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迫如何不情愿,并且这个不情愿的原因不止是因为那肥男粗鄙丑陋恶心卑鄙无耻这当中还包含了是因为对某人心有所属,所以不甘心嫁做他人妇。 龙青木认真听着,她父亲的嗜赌成性,那些人的卑劣勾当,通通随着她的诉说一一呈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烧怒火愤懑不平,胆敢动他的女人,他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没想到在江湖上神速崛起并以铁血手腕著称的浮屠门门徒居然流窜到这僻壤穷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浮屠门的人缘何会认识强娶雁儿的那厮?…… 又心道半年不见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自己在雁儿身边,定不会让她受屈,可是……他能做什么呢?把她带回凌云堡?他虽身为少堡主,但凌云堡少堡主有好几个呢!况且父亲似乎对他也并不格外垂青,每一次派给自己的任务都是极其险峻,任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毫不懈怠,说是利刃都从磨砺出,百炼方能成钢,说青木你还有很多不足,须得更加用功,方能将勤补拙之类…… 而且最要命的是,父亲对于自己婚事有绝对的主导权,自己妻子人选父亲似乎早就意指慕容世家的二小姐,………… 龙青木皱着眉头,面色渐沉,垂首,止住纷乱的思绪,心下只剩难受和不知无措。 不过最后他还是听出了雁儿话里夹带的意思。她……她心悦于自己?她的心思他隐隐然是知晓的,每次看向他都是那幽幽依依盈盈秋水的眼眸;冒着狂风骤雨撑着一把残破的油纸伞,只为了让他能按时吃到饭,他还记得当时雨水顺着她的睫毛下巴缓缓滴落时,她的脸眸如雨后春荷般楚楚动人,一只名为心动的可爱小麋鹿就这样哒哒哒的懵头撞入了自己心扉;当他伤愈立在阳光下兴奋拉起她的手时她那迅速绯红羞答答的脸颊,空气里浮动着无数无形的粉色泡泡。他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想为情所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方得自在逍遥。这亦是父亲言传身教,望他务必谨记的。 时间像凝固了似的,雁儿窝在被窝里,幽幽凝视着他,良久,龙青木只说了句 “等我办完手头要事,定帮你料理那些歹人”话落, 雁儿心想就这?又稍等片刻,始终不见他再开口,她终于明白了他似乎并不想对自己的相思之情有所回应。 雁儿按捺住心头的不满,噘噘嘴,又不忍他如此为难,总不能因为自己当初救过他性命,就强求他爱上自己吧!再说到底是不是强求还没定数呢!雁儿想到他千里追花轿的痴心,想到他凝视自己的温柔目光,隐约觉得有戏。 遂转话怅然道: “我饮下了毒蕈水……为什么却没有死呢?”她确实十分疑惑。 “毒蕈水?……毒蕈熬的么?”龙青木终于抬眸。 “呃,……嗯”雁儿中气不足。她想起之前他叮嘱她不要擅自制毒,毒物无情,自己又不通晓药理,只怕个万一不小心洒到手上、眼睛里、脸上之类,到时候大罗神仙都回魂乏术。听他说摆弄毒物的人往往自身也身负奇毒。 龙青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深邃的眸子里泛滥着水光,只记得她说过宁愿死也绝不嫁自己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自己害了她。 他蓦然垂首,不想雁儿窥见自己伤情的模样,只静静凝视着自己略显无措的手,若有所思。 雁儿又继续问: “为什么我没死?我亲眼见过村里一个妇人误食了这种白底带紫色花纹的蕈子,一会就满身生烂疮死掉哩” 龙青木心一突。哀哉道: “雁儿,你当真对自己如此狠心” 狠心?雁儿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侧身瞥向龙青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说自己狠心? 便气鼓鼓道: “我……什么叫狠心?……谁又不怕死呢?哪个姑娘愿意遍体鳞疮呢?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受那样的折磨呢?……难不成青木哥哥,是希望我随便跟个鸡鸣狗盗之徒了此一生?或是就该屈服于草寇土匪淫威苟且偷生吗?” 雁儿越说越委屈,这青木哥哥居然说自己狠心,他一点都不理解自己,鼻子越来越酸,一瞬间眼泪便决了提,泪如雨下,自己难道还做错了不成?难道就应该认命去让肥男强娶,让那山贼强暴才叫做不狠心? 龙青木愣了一下,赶紧起来去瞧她,只见她身子盖着被褥,手紧紧扯住被角抵着下巴,哭的花枝乱颤我见犹怜,泪珠啪啪的往下掉。 龙青木急得赶紧解释 “雁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就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你要知道有命才有希望,命没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雁儿闻言,只哭得更厉害了,什么随便舍弃生命,事关女子名节,怎能叫随便舍弃。他当真是不爱自己,才会觉得自己名节毫不重要,如果被轻薄的是他心仪之人,他定不会如此淡然吧!雁儿愈想就愈发悲痛难当,泪如泉涌,连空气中都似乎流动着肉眼可见的悲伤。怆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被那山贼强暴了去才好,被那肥猪抢娶了去才好” 刺骨的寒意袭来将她团团笼罩住,又冷声补刀道: “老虫山那日你来追我,想必也是因为你的阿伽陀还在我这儿罢!” 龙青木被她哭得心下大乱,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听她气语连珠开门见山的狂轰乱炸,龙青木心紧接着一惊,面色微变。 心想着,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他哪里说了什么要让她被什么人强暴强娶啊,根本没有!他只是想告诉她,在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的危急时刻,要选择生命,即使失去了名节,只要有命在,就有翻盘报仇和重燃希望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父亲告诫他的。 当日自己前来追她,一来确是因为阿伽陀,此物必须得带回去复命。二来,也是因为雁儿,他当然不会甘心放手眼看他另嫁作他人妇。如果没有阿伽陀,那这个可人儿早就因为自戕服毒而一命呜呼了。自己必定追悔莫及,哪里还能和她在这交谈得难分难解呢? 她生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垂涎,这是既定事实。他当然绝不希望任何人染指她,谁轻薄了她,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他在乎名节,但是他更在乎她是否平安。在突发情况下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之时,他当然希望她先保住命再说。当然他也绝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不会让她给人轻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啊!他不能!而此时可人儿还是一副无视自己性命的模样!仿佛下一次他不在身边再意外被人轻薄,她还会选择一了百了来解脱。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将她时刻栓在自己裤腰带上,带着她深入龙潭虎穴冲锋陷阵然后让她九死一生?不说仇敌如林,单父亲这关就无论如何过不去!以父亲雷霆手段,绝对会毫不留情把可人儿除掉以来维持他做父亲的尊严。 还是……还是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有觊觎她的机会? 龙青木焦头烂额,各种思绪乱成一团。 他只知道他唯一指望的是,待自己九转功成之际,将这可人儿带在身边如胶似漆永不分离。可在这之前,也得先有命啊! 龙青木见雁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紧咬着被褥边角,白嫩的小脸上青筋暴起,被窝也剧烈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厥过去。 再这么哭眼睛还要不要了。想靠近去安抚她,却又无从下手,手只能胡乱的停在空中,他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着不好好解释清楚,她真能把自己眼睛给活活哭瞎,叹了口气,情真意切道: “雁儿,你别哭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但是在我顾及不到范围内,你如果遭遇危险,一定要等着我前来相救,而不是还没等到我你就先自我舍弃了性命。” 之言推心置腹,只盼她能懂得,勿要再无理取闹了。 雁儿现下正哭得忘我,哪里听得进他的废话,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同她说,他那日就是为了她一人而来,不是因为阿伽陀,并且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觊觎和伤害,他会……他会把她永远带在身边朝夕相处。甚至……她期盼着她的劫后余生能让他有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顿悟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从而承诺娶了她。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想象的大有出入,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爱自己嘛! 于是哭得变本加厉,撕心裂肺般嚎啕痛哭。 龙青木已然崩溃,头痛欲裂。 他一本正经与她讲道理,她却执意要去纠结当日自己缘何追她。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都无用。父亲说得果然没错,女人心,海底针。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不如去埋头钻研武学驰骋江湖来得实在。她钻入牛角尖,自己再怎么哄,想必都是对牛弹琴。 摆摆手,冷声道: “雁儿,你勿要再无理取闹了,夜已深,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直坐到地铺上扼腕长叹。摇了摇头,拉过被褥,不再理会雁儿,更不愿意再多费唇舌。还是让她自己去想通吧!多说无益。 侧过身,对着窗口,闭目养神。 雁儿越是往悲伤里钻,就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无论她怎么变着花样变着音调去哭,龙青木都置若罔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情冷漠的氛围给弄窒息了,她可以看得见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碎裂,终于她哭不动了。 青木哥哥不哄她,她也没有哭的动力了。可是这心里真是肝肠寸断呀,他不哄她,任由自己不住哭泣,可真是铁石心肠!他当真是不爱自己!……他……他本来就是不爱自己的啊!她的心猝不及防的被这个事实给吓到了,她心里其实一直明白的,可内心深处却是不太甘心,明明他是关心在乎自己的,明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现在好了,最后一丝期盼希望幻想全都覆灭了。 他关心自己、对自己好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纵然神女有心,奈何襄王无意!终究是痴心错付罢。 夜凉如水,孤枕难眠。雁儿辗转反侧,在心里默默发誓: 我,林鸿雁,再也不要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之情而已。 第五章要去学武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日光都直直晒到了她的被褥,折射到她的面上,只感觉非常刺眼,还想翻身再睡,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确实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方能养精蓄锐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无情的青木哥哥。昨夜的悲伤愤懑经过睡眠的过渡已然微不足道。雁儿此刻只想着大快朵颐一餐。 她坐起来,被褥从硕大浑圆的尖端滑落,才赫然记起自己是裸身而眠的,抓过被褥捂住这春光,目光一转,蓦的瞥见一方棕色云波纹的提盒正静悄悄的立于桌案上,旁边摆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撂华美的淡色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心一震,如鹿撞。雁儿屏住了呼吸。 昨夜还发誓不再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现在因为他的一点关怀,心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自己真是没用额。 翻身下床,勾起鞋子,就跑去拿那衣裳。交领女式裙袍,手感顺滑又不会冰凉,布料厚实却软绵绵的,粉扑扑的鹅黄色无比娇嫩像春日野穹下的忘忧草,点缀的绣着各色的小花,清雅秀美又贵气。除了这件另外还有、外裤、罗裙、中衣、中裤、肚兜儿,亵裤,发带、发簪,一应俱全。真是够细心的。 水碧色的罗裙拢共有三层,最里层垂坠感十足,中层是多块竖着的绫罗绸缎拼接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枚倒垂的花盏,线条流畅的块块裙摆便是片片花瓣。最外层是极其轻薄的纱,像九天之上的绵绵云雾轻轻缭绕笼罩着罗裙。 雁儿边咋舌边将它们一一套劳在身上。可惜屋内没有一面足够大的铜镜,不然她真想对着镜子抬起胳膊转一圈。 揭开盒盖,扑鼻的菜香,还有热气缠绕,一碗山药炖鸡,一碟淮山扣肉,一盅青菜鸡蛋汤。一大碗白米饭,一双竹筷子。 雁儿食欲大动,依次端出,一屁股在竹凳子坐定,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清淡,但是入口丝滑酥嫩,浓香清润,真美味啊!比娘烧的菜好吃多了。 汤足饭饱,雁儿揉揉肚子,梳梳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头,最后别上白玉发簪,嗯,齐活。 忙完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呆坐在床沿。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天啊,青木哥哥该不会扔下饭食和衣裳就一走了之了吧!他还在为昨晚自己啼哭不止的事情而气恼吗?她还未曾问清楚自己为何死而复生,他怎么就走了呢?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瞥下自己呢!雁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再次碎裂,渣子掉了一地。 转头就扑到凌乱的被褥上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又哭了” 音色如玉髓相击。 雁儿闻声一个激灵翻跃起,揉了揉眼睛,青木哥哥!他原来并未不辞而别,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挂上眉梢,下意识准备倾身而上扑到他怀里撒撒娇再磨蹭磨蹭,昨晚的誓言轰过她的脑海,雁儿心口一堵,昨晚如此无情漠视自己,真是欺我太甚。 负气坐在床榻边,扭头不看他, “你别理我!” 垂在床沿的脚并拢,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噘着嘴。 龙青木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正在置气的小孩,嘴角浅笑,摇摇头,手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脑袋轻轻回正。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雁儿心尖尖就是一颤。龙青木如谪仙人的风姿“刷”的嵌入她的瞳孔中。 雁儿眉毛拧得快要出水,睁大的眼眸氤氲着明澈的一剪剪秋水,静谧的看着他,眼角睫梢均湿漉漉的。眉目如画,面如出水之芙蓉。 龙青木心怦怦乱跳了几下,面上却依然一派清冷,只是目光却与方才不同了,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好些了吗?你昏迷数日大病才愈,我唯恐饮食多有禁忌,昨晚才没有问你饿不饿。今日我早早去搜罗了这些食材,可还可口?衣服呢?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拧出水来,溶溶淌进雁儿心坎里。 目光却是灼灼其华,如严冬寒夜里最炙热的篝火。 他的关怀备至亦温柔了她的心扉。 雁儿只觉浑身泛热,怦然心动。 他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 教人心身向往,趋之若鹜。 即使脚下万丈深渊,也只想抛下一切跌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所有女人的终极幻想! 就像经历一场冷雨阑珊后又蓦然腾起雨后彩虹,此刻,雁儿只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正悄然被他独有的温柔所融化,滴出水来了。 微微攥拳,缓缓阖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冤家!昨晚无情漠视自己,今日又如此关怀备至温柔如水,当真教人死去又活来。 龙青木吓了一跳,只道她昨晚的气还未尽消。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浓浓凝视片刻,轻柔道: “雁儿,你想学武功吗?我今日送你去天福观,观主是我母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为人和善武功高强,你去她座下修习,必定有所成就” 雁儿蓦的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学武功?……天福观?” 雁儿从没听说女子还能习武的,她的观念里充其量就是绣花织布谋生,都不算正经,寻常女子哪个愿意抛头露面的? “女子学武功者大有人在,雁儿不必瞻前顾后,习武强身健体又能做防身之术,百利无害”龙青木看出她的疑虑。 “我……我行吗”雁儿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翅扑打,空气都饶有震感。 “为什么不行呢?我听闻我那长辈自小体弱多病,夏日炎炎都需裹秋衣,机缘巧合入了门,区区三年就脱胎换骨,现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 她的修习功法想来适合你” 龙青木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她那细长卷翘的美睫。 “我…………你………”雁儿想问,你是不要我了吗?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啊,你应该说,雁儿你跟我走吧!我要带你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你……会来看我吗?”雁儿磕巴。 “傻瓜,我一有空暇自然会去见你,所以你切勿偷懒,到时候我可是会检验的” 龙青木微笑着将她额头的一缕发丝轻撩到耳后,她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扑扑的。烫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前面人儿呵气如兰, 雁儿看呆了,浑浑噩噩间自己不由自主的应了声 “好” 就差电光火石了,雁儿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秀色可餐的他,再狠狠亲上几口,这男人当真是上天派来整治自己的妖邪!他稍稍对自己冷漠一些就可以令她哭得伤心欲绝,又略略施一些恩惠,就又能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心火焚烧。如今突然又说要分别,为什么自己的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崎岖!心总是被他牵着走,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便傻愣愣往西。 “要不要先回家报个平安?” 龙青木心里当然不想她回去,一来恼她父母狠心,二来想必她父母听到风声觉得雁儿已然遇害生死不明,若贸然回去定会再惹风波。不过还是先征求雁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 雁儿想着爹娘心里只有弟弟,又想着如果不是青木哥哥,自己早就成了人间幽魂了。只想自己学好武功,将来一技傍身腰杆自然硬。 “那先去学武功罢”龙青木微笑着。 “我看你脸色红润,想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罢” 话落,放开她的手,转身就去整理行装。 “这……这么急吗?”雁儿惊讶着嘟囔。 “刻不容缓,你早一些去,就早一些开窍”龙青木背对着他,语气冷冷的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转还之地。 龙青木将柜子里的一些衣物卷放进青墨色布囊,银针,各色飞镖暗器,一一包好,也归纳入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赘物。闯荡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雁儿就更没啥身外之物了。摊开双手,瞅瞅,空空如也。悠闲地用双臂撑着床沿,垂着的脚来回荡漾着。 龙青木利索的将布囊四角缠绕打个结实的结,背在身后,再将余出的布尾在胸前寄个稳当的结。拉过雁儿的胳膊就匆匆下楼。 雁儿紧挨着龙青木行至楼下正厅。龙青木上楼前就办理了退房结账事宜,现下掌柜的只笑眯眯对着龙青木猫了一下腰,和善的道了声“客官慢走”便垂首继续忙活他手中的账本。 穿过正厅的三三两两人流,视野一下子开阔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漫无目的闲逛,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四五成群挤在一堆买东西,青石板的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色的招牌,有的是木匾额,有的是锦旗做的。有酒肆,布庄,钱庄,茶楼,还有青楼。 雁儿看着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街景,玩心大动。扯了扯龙青木的袖子,小声道 “我想在街上逛一逛…?” 龙青木扫了一眼雁儿,只拉着她往马厩走去。喂马的小厮见到龙青木,便恭恭敬敬的牵出一匹长鬃飘飘的棕色骏马,龙青木将雁儿拦腰一抱轻轻放在前面的马鞍上,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踩蹬轻盈一跃,雁儿只感觉后背猛然有了结实的倚仗,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龙青木的下巴抵在雁儿的耳后, “以后有机会再陪你闲逛,今日赶路要紧”近在咫尺的声音吹进耳朵,痒痒的。 雁儿瘪瘪嘴,嘴里嘟嘟囔囔,扭过脑袋想再争取争取,谁知面庞直直迎上了龙青木正俯下的脸,目光交错间,红唇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雁儿浑身一僵,顿时身体丧失了全部的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唇瓣相贴的柔软和温度,在浸润着自己的心。 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想即使现在发生地震山洪,哪怕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了也与她无关了。 满心满眼都只有青木哥哥放大的摄人眸睫,只有青木哥哥嘴唇的温度在笼罩,只有他的阳刚气息在萦绕。她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 喂马小厮适才又给另一个退房的人取了马,眨眼间就看到了这火热的一幕,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嘴,颇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马背上两个人儿都被这无意的触碰给惊到了,龙青木率先回神,头微微一瞥,把唇从她唇上移开,喉结蠕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后,拉住缰绳就是用力一扯,双腿对着马腹一夹, “驾” 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也从未触碰到她的双唇,更没有因这触碰而心动到惊慌失措,只是耳朵浮泛的一片绯红出卖了他。 转折来得太快,雁儿根本反应不过来,惯性让身体重心往后一仰,龙青木就势将她圈紧,策马而行。 她的唇刚才和青木哥哥的唇贴在一起,他的唇真的好柔软温凉温凉的,想到这,还处于绷紧状态的身子不由得又是一阵瘫软,嘴唇还残留着青木哥哥的余温,不禁回味似的又抿了抿樱唇。 雁儿早就忘了什么争取逛街的事儿了。就像中了邪似的,一路抿唇,含笑,面色潮红。 马蹄声哒哒哒了一小会儿,龙青木在一家成衣馆门口勒马而停。撩袍一跃而下,再把雁儿抱下马来轻放在地。此刻的雁儿还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恍惚间又踉跄了一下,龙青木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抬眸他的唇映入眼帘,雁儿又是一番心绪不宁,但是总算是彻底醒了。 “雁儿,今日一早我在此处匆匆叫老板娘包了一些衣裳,不知道姑娘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来挑选几身罢” 雁儿直勾勾痴看着他,龙青木目光闪烁了一下把头微微偏开不去对上她灼热的视线,雁儿感觉自己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似乎有失女子德范,又担心龙青木一贯正人君子会对自己心生嫌恶,便轻快的摆了摆袖子,又促狭的笑了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 “好,其实我逛街也是想着买几身衣服” 龙青木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要快点” 说罢领着她踏入这匾额写着,“霓裳馆”的木屋。雁儿嘴里应着“嗯”就只傻傻的任他牵着走。 ………………………………………… 雁儿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清纯中透着妩媚,妩媚中饱含清纯,鹅蛋脸,明眸皓齿,笑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肌肤似剥了皮的鸡蛋,细致白嫩毫无瑕疵。不高不矮约五尺三(一米六),体态丰腴,凹凸有致,重约四钧(一百二十斤)。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巨大铜镜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与婀娜身姿。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形容自己外表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这些看似不太谦虚的词汇。再说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夸自己“天仙下凡”、“芙蓉花神”,自己夸自己就成了不够谦卑呢! 雁儿在老板娘的带领和推荐下,拢共买了一大堆衣物,大多数是粉扑扑绿油油的衣裳裙子和一些姑娘家的必需之物。一一包好,收了银子又笑吟吟的将两位贵客送出了门,一路送到马前。雁儿心满意足的被龙青木抱上马,又微笑着和老板娘挥手道别,龙青木轻轻跨上马,紧紧搂着雁儿,又继续他们的行程。 “青木哥哥,我为什么中毒了却没有死?”怯生生的提问, 她不敢再提毒蕈和恶疮,怕他又责怪她作践她自己性命。只怕自己虽然刻意没提毒蕈和恶疮,他也依然要生她的气。遂战战兢兢用眼角余光悄咪咪地向后瞥去, 龙青木闻言楞了一下,只轻飘飘道: “兴许是你制作的蕈毒出了什么岔子吧!” 雁儿把从深入林间摘采毒蕈到烹煮熬制毒汁的工艺流程逐一拆分细细回忆了一遍,她不相信是自己出了差错。脑海里灵光一闪。 “青木哥哥,你该不会把阿珈陀煮了,替我解毒了吧!……你的阿珈陀放哪了?” 龙青木顿了顿,又楞了楞。幽幽道: “我的内功足以替你疗伤驱毒!……阿珈陀我先让人捎回去了” 雁儿将信将疑的轻“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儿四蹄轻腾,依次小心缓慢的穿过人流涌动的街道、巷口,又深入山脉崎岖小径,山路难行,总算行至怪石嶙峋的拐角处,转眼一条极其宽敞又平坦的官道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适才人杂路弯龙青木刻意放缓了马速,又应着龙青木暖腾腾的怀抱,雁儿坐在前面迎着微风才并不感觉寒冷,但是一旦出了横峰侧岭的山谷,没有城内亭台楼阁和群山万壑的屏障,劲风冷嗖嗖的迎面刮过来,当真是避无可避。 龙青木蹙眉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吁” 旋即翻身下马,两掌扶住雁儿腰际将她从前鞍抱起轻轻放坐在后鞍上。腰际蓦然间油生一股酥麻,雁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间,龙青木从马首前踩蹬轻轻跨上了马,再拉过雁儿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扣紧。 “雁儿,已近黄昏,寒风刺骨,咱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入住下一个驿站,官道长迢平坦开阔,最适合快马加鞭策马奔腾,快马颠簸,你千万要抱紧我,知道吗?”龙青木肃然道。 雁儿冷不丁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只乖乖将他紧紧的箍住,身子也倾力往前挤贴过去。 龙青背脊一颤,只感觉两团巨硕的弹软抵压着他的后背,直教他后背发痒发烫。 策马扬鞭,马儿似乎也格外青睐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驰骋,不用龙青木鞭策,它自己就万分自觉的往前狂奔飞腾,铮铮铁蹄起起落落,风一般的速度。 马背上两人的身体随着马儿四蹄飞腾的狂奔而起伏颠簸,雁儿吃吓只能用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抱紧龙青木,像是要把他镶嵌到自己的怀中似的,整个上身和脸紧贴着他结实健硕的背,龙青木感觉到了抵着自己后背的一对波涛汹涌,浑身瞬间燃起一股无名的热火,焚烧得他的心他的身好生难受,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迎面刮来强劲的寒风,也吹不走那种热浪。 雁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狂风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吞没,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保她万无一失。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让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 第六章,定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就又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比如有一面广阔的水光潋滟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如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只觉得当真有绿野仙踪之观感。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顺势勾住了龙青木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水潭也是溪流的源头,水底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目瞪口呆的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的巨石上,绿意盎然的青枝垂在身侧,脚边芳草萋萋开满了朵朵野花,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带着雁儿两人足尖轻点两下掠过了涓涓溪流,一步步踏上石阶。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繁盛叶茂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与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模样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殿内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就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挚友雁儿,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 雁儿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突然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指甲默默掐着手心,在听到朋友两字后,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你们不必客气,老身虽道号凌霄,但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 雁儿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当真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微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反应过来,就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一手轻轻拍着雁儿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师徒间相处就像朋友般不必拘泥小节”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揪着裙摆不自在的看向龙青木,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然这么盼着自己成为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希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嗯,……能吃苦” 凌霄道人露出赞许的目光。 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照拂了”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抱拳,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听闻龙青木现在就要走,心里一下子无比慌张难受,眼眸中蓄起了泪池,大碎步紧靠龙青木。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的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心下大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一截,面上却无比严肃。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如同凌利的飞刀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立在正观门口,挥着手,高声道“雁儿,替师父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的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看着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心此刻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上去,几步就走到拦路杉跟前,龙青木拨开枝丫让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走了几步回身望着龙青木,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步伐顿在空中,心头一惊,面色勃然凝重,强压住内心窜起的几丝怒火,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的,如今又拜了师,现如今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 雁儿从来没想过龙青木会这么凶的训斥自己,那无情决绝的面孔,那凌利如刀刃的冰冷冷态度,都让雁儿感到无比陌生和害怕,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里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脸上冷汗涔涔,眼泪不听话的汩汩的往外淌,睫毛上挂着无数的小泪珠子,心里真是好委屈好难受啊,可他说得又好像在理,错都在自己,想反驳却没说辞。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雁儿双手环抱住胸,无力的身体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纵身飞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双臂张开切断她跌跌欲坠的路,轻轻蹲下掰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暗香浮动,目光划破寒冰,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并轻轻舔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也是一惊,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饥渴难耐,而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湿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舔了自己,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就是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龙青木眸色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背,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龙青木悸动的心逐渐转为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发情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只见她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勾得龙青木业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的压抑寂寞清苦都悉数发泄掉,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晃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 良久,龙青木目光明灭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正色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 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收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走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语带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睁大了眼眶,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七章闹剧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躲在树后意犹未尽的兀自痴笑,片刻,扒开茂盛的树枝探出头直往山下俯眺。青木哥哥的身影不再,只徒留一座空旷寂寥的峡谷在独自落寞着。 雁儿心里一酸,泪水不知不觉的流淌下来,离别虽然苦觞,但是她有龙青木给予的承诺,他这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有根情丝牵连着,就依然是近在咫尺的。这样念头一转,心里一下子由阴转晴。接下来她要好好努力学武功,绝不让青木哥哥失望。 脑海里闪过青木哥哥霸道强势的手腕扣住自己压向他缠吻的动情模样,雁儿立刻心潮澎湃起来,脸上一片娇羞绯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像吃了蜜一样甜。 一路娇嗔含笑提着裙子跑回观内,正迎头赶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在正殿内悠哉悠哉的拂尘打扫,雁儿搓搓手,笑吟吟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 “呃……小道长,我师父呢?” “谁?……”小道姑抬眸,反应过来,才听师姐说了师父又收徒的事,眼下这个姑娘想必就是自己新师妹了。 “师父在后厨炒菜呢!你以后要尊我为师姐知道吗?我和你同名,不过是燕子的燕哦,”说完,发觉雁儿一直都是脸上挂笑的,便停下挥动的拂尘,也客气的冲着她咧嘴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无比洁白。 雁儿被活泼热情自来熟的师姐给逗乐了,笑得更盛,陌生感一下子消失,只觉得这个师姐是极好相处的。 “师姐!师父在炒菜?” “对啊,师父不经常下厨,不过今天看你初来乍到,就想亲自烧几道好菜给你” 雁儿心里一暖,这个便宜师父也太接地气了吧! 便快步穿过正殿,瞄准冒着袅袅炊烟的次屋快步迈去。 屋内轻烟弥漫,两个着青黑素袍的身影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里头蹲坐着烧火的是开门的道姑,一手拿火钳对着灶洞深处戳戳扒扒,一手忙着添火加薪,脸上粘了些黑烟灰。靠近门口背对着雁儿的是师父大人,她袖角高撩正把手里的大铁锅巅得风生水起,那干劲冲天的模样配上观主的身份似乎颇有滑稽之感。 雁儿只道她师父真真是个德高望重又毫无架子的可敬可爱之人。又因着他是龙青木的姑姥姥,自己又和青木哥哥亲了嘴,许了诺。只觉得师父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一想到龙青木,雁儿心头眉梢都是美滋滋的,脸上亦乐开了花。 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再巅几下锅,一道喷香的红烧豆腐就大功告成可以起锅了,凌霄道人眼角露出满意的光辉,侧身去拿碗橱里的瓷盘,抬眼就看到雁儿神游天外的倚在门框上兀自傻笑着,脸上还浮着红晕。 “雁儿,送完人回来了?”边问边将手里的菜勺一颠一扣,热气腾腾的菜肴就在盘子内盛装好了,色香味俱全。 雁儿回神绵绵的应了声 “嗯” 话落,手疾眼快的接过师父手中的菜轻轻放置在后面的桌案上, 开门的道姑抬头瞅了瞅,只对着雁儿笑了笑。 师父则慈爱的盯着她的脸,眼角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雁儿,再烧完这个土豆红烧肉,就可以吃饭了,你,饿了没有?” 声音无比和蔼关切。 雁儿搓搓手,摇头“还好呢!早上和青木哥哥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凌霄道人亲昵的笑了一声,操起藤刷三下五除二的将大铁锅洗涮干净,再坐定锅身烧好油,葱姜蒜辣椒依次丢进锅里爆香,再将五花肉块悉数倒入锅内,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师父挥动锅铲来回翻炒,红白相间的肉块立马煎炸得金黄酥脆。 肉香混合着佐料的辛香,四溢扑鼻刺激着味蕾,雁儿不由得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紧接着一竹筛子的土豆块倾入。最后放水黄木锅盖一覆。 “闷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师父腾出手捶捶手腕子,再一掌撑住灶台,一手敲打敲打腰椎,转过身望着雁儿,脸上笑呵呵的。 烧火的道姑突然起身对着凌霄道人用请示的目光说道: “师父,我有点内急,你让师妹看一下火罢” 凌霄道人扭头微笑着道: “那你去吧!我叫雁儿帮手就行” 道姑颔首,一手捂着肚子匆匆向外走,路过雁儿身畔时视线不曾看她只低头疾走出去。雁儿不置可否,顶上她的位置,提起裙子操起火钳就下蹲往灶洞里瞅去,四五根粗壮的木柴错开交叠正燃烧得凶猛。雁儿屁股挪到树桩小凳子上坐好,裙脚撩起来用腿夹着。 凌霄道人看着雁儿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小脸,一脸慈笑道: “雁儿,方才烧火的是你大师姐,她的名字叫静宛,在正殿打扫的是你二师姐,叫周燕,还有一个去鹿僕山采药去了,是你三师姐,叫陆慈” 雁儿抬眸认真的听着记着。心想二师姐我见过了,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也要叫师姐?却没敢真的去问,兴许只是按照拜师先后而不是实际年龄。不过叫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丫头做师姐,总有点怪!不过二师姐看上去似乎是极好相处的,快言快语,笑得也无比真挚,眼眸清澈见底,没半分城府心计。 至于大师姐,虽然她也对自己微笑,但是刚才正眼都不看自己就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总感觉有点难亲近、难捉摸。 “雁儿,她们三人都是极好相处的,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心都是又正又好。”凌霄道人似乎端倪出雁儿的忧虑,只慈眉善目的安抚着她。 “嗯!”雁儿呆呆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探头去瞧火势,看要不要把木柴夹拢一些。似乎并不在意这三个师姐好不好相处。 凌霄道人仔细的端详着雁儿所着的衣裳,红色素纱罗衣,水碧色绫罗百蝶裙。虽说这颜色是浅淡怡人的,但总归是俗气的红配绿,不过雁儿穿在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庸俗之气,倒是显得她格外明艳可人,好像她那张芙蓉玉面天生就镇得住一般人忍无可忍的红绿配似的。果然美人胚子都是不挑衣裳的,即使是死亡搭配也依然霍霍不动她的美丽气质。 凌霄道人笑笑的垂询道: “雁儿,你和木儿是如何认识的?你的娘家是何方人士呀?看你穿着精致不菲只怕是个富家千金罢” 雁儿抬眸,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一提起心尖尖上的男人,她自然是心里嘴角都泛着蜜意。 只柔柔甜笑道: “我和青木哥哥是偶然相识,那时候他身负重伤躺在竹林深处一动不动,我是尾随着一只野兔子进到里面才发现他的,然后……我就照顾了他个把月” 又想到师父后面还问了几个问题,垂眸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和罗裙: “这衣裳和裙子都是青木哥哥带我去成衣店,我依着自己喜好挑选的。……怎么,很贵吗?我当时只觉得好看,拢共买了好几身呢!……我家在晋洲狸县一个小山镇上,我也不是富家千金,我家就是……帮人种田的” 雁儿眨巴着眼睛如实道来,睫毛如轻羽闪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凌霄道人心下顿时了然,心中不禁夸赞起木儿有情有义、知恩必报。又想着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是木儿对这姑娘究竟是何打算?她父母双亲可曾知晓她被木儿带到自己门下学武?细细斟酌拿捏一番,还是不问为好,木儿心思缜密,想必一切自有他的打算,自己又何必多费唇舌。只管教习好她,乐得自在。 突然一阵大嗓门嚷嚷畅叫扬疾般破空而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赶紧摆坛作法净化山灵之气。赶紧、赶紧。”一个高亢又如铜铃般响亮的女声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喧哗。 “净化什么啊?……怎么了师妹”是二师姐周燕疑惑的声音。 大嗓门却并不理会周燕!径直略过她奔向灶屋。来人正是凌霄道人的三徒弟陆慈!外号叨叨鹅。 “师父,……师父,师父”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急躁! 雁儿正好奇的歪头竖起耳朵,凌霄道人亦是歪头倾听,正欲喊话徒儿师父在炒菜,遇事不要惊慌!启唇之时,一个身影雷霆闪电般朝屋里扑腾进来,迎头撞到凌霄道人严厉的目光,吓得立刻倾力伸脚一刹,身子惯性往后一仰,双手反方向划船似的又扑腾了几下。口中气喘如牛却硬是喋喋不休道: “师父啊,我在山上采药我无意看到一对男女居然……居然光天化日在石阶上苟合打野!我的天呐!太不知廉耻!太有伤……风……化……了!” 最后三个字音因为惊愕而被拉得老长,因为她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叙说之余余光蓦然瞥见蹲坐在灶前正双手扶着火钳大眼无辜望着自己的雁儿,自己口中的当事人。 “啊,…她,…她就是那个跟白衣男人在石阶苟合的女人…………怎么,怎么在这烧火啊?” 她蓦的瞪大了眼眶,眼中尽是惊讶! 大师姐静宛和二师姐周燕俩人不约而同皆循着最开始的喧闹声大步冲进灶屋,只道是发生了什么塌天大事!前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大嗓门嚷嚷着什么苟合打野之事!又陡然指证这个今天刚来的师妹!顿时,又不约而同联想到师父的侄孙白衣男子! 于是乎!一瞬间,屋内五人面上皆是一派诡异的惊愕!气氛达到冰点,极其尴尬! 凌霄道人歪斜着身子,一手撑着高高的灶台,一手叉腰,微瞪着眼眸,看看陆慈,再看看错愕的雁儿,心道木儿纵然再血气方刚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之举罢!这个徒儿素日里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定然是夸大其辞胡说八道! 大师姐立于门口凌利混着讶然的眼神射向雁儿,只道果然,不止长得狐媚举止亦放荡,定要叫师父赶她下山,眼眸的讶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看笑话的嘲弄。 二师姐一只脚还在门槛外,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雁儿,不会吧!不会吧!呃!…… 雁儿刚听到陆慈说什么石阶苟合的事,她一时根本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自己!只好奇的像听话本先生说书似的,直到陆慈惊讶的指证她!脑海里才砰的闪过一道惊雷,怎么,原来她说的是自己和青木哥哥!可是,亲嘴儿接吻并不算苟合打野吧!雁儿望着屋里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内心真如万箭穿心般难受。这个突然冒出的丫头居然胡说八道败坏自己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三师姐陆慈抽神,转头挥舞着手又焦急对着凌霄道人正经八百的大喊: “那个白衣男人呢!师父,这种不知廉耻的观光客的香火钱千万受不得,更不能留他们吃饭!再多钱都不可以!”话语正气凛然斩钉截铁! 雁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刚欲大声反驳,奈何这个女的嗓门大得清奇,雁儿樱唇刚启“我没有……”话还没蹦出来,就被那女的雷鸣般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压下去了。 雁儿急红了眼睛,抓着裙摆,直跺脚!内心无比酸楚无助,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刷刷刷的直往下掉。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青木哥哥!你在哪里?雁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边凌霄道人见陆慈越说越离谱,一副不将狗男女正法誓不罢休的模样,顿时脸色铁青,双手叉住腰,一改之前的和蔼之态,厉声喝道: “住口!孽徒!休得胡言!” 陆慈此刻正在劲头上,“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陆慈脸上,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凌霄道人!懵然道: “师父!你……你为何要打我”话毕,便委屈得哭出声来!嘴角却是紧抿着,满是不服气! “她是你师妹,我今日收的新徒!你向来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谁不知道你,如今倒越发颠三倒四了,连你师妹的名声你都要诋毁!你太教我失望!”凌霄道人指着陆慈,极其强势的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炮轰! 陆慈听到收徒二字,目光一震,不可置信的歪头看向雁儿。 雁儿显然也被凌霄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了。笑脸佛似的师父竟然金刚怒目般对那人大打出手。此刻,被打者还在虎视眈眈的仇视着自己!心里感激师父护在她这边。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让她闭嘴不言就可以洗清的,自己必须杠到底,不然就真如白布染缸只有被她们暗暗戳脊梁骨的份了。雁儿上前一步,委天屈地的愤然道: “你为何要冤枉我!我哪里在石阶上苟什么合了?如此胡说八道,你定要遭天打雷劈!”字字铿锵有力! 陆慈眼一瞪,怒不可遏,捂着挨过打的半边脸,“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凌霄道人见陆慈挨了打还如此逆反,扭头抄起锅铲对着周慈的背部就是一挥,怒骂道: “孽障!你聋了吗?叫你闭嘴,没听到吗?”扔下锅铲又准备去捂住她躁动的嘴。 雁儿已然被陆慈所放的厥词气得是七窍生烟,差点就厥过去!扑过去,浑身颤抖着指着周慈的鼻子大骂道: “你看见什么了,我没做的事情你是怎么看到的,你是用腚眼子看到的吗?” 众人被雁儿脱口而出的粗俗秽语给惊得瞠目结舌! 雁儿旋即又转头对着凌霄道人说道: “师父,你千万别拦着她,我今天一定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做出了这等不堪的苟且之事!” 凌霄道人见雁儿话语梆硬,非得峙出个对错不可!只得松开揪着陆慈衣领的手。两人剑拔弩张互有说辞。凌霄道人不想再任由周慈说下去,蚌鹬相持赤裸裸的把话说穿,羞臊的只会是出家人的脸面罢了。而她们对峙出来的话是万万不好听的,她可不想从她们口中还原出什么非礼场景。不过陆慈虽然咋呼,但却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想必定然是亲眼目见了什么不礼,但是苟合打野肯定是夸大其辞耸人听闻!且先听她们各自分辨,自己再从中作梗,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慈被激怒得牙关颤抖、暴跳如雷!此时此刻被羞辱得脸上闪过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黑!一巴掌拍开雁儿直抵在她鼻尖前头的手!“你……你……你和那个白衣服男人缠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的!那没羞没臊的画面当真是闪瞎人眼,你敢说你没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儿嘛,你们看,她的嘴唇就是被那男人亲肿的” 众人视线齐齐锁定雁儿的朱唇,果然,艳如劫火,微微肿胀撅起。 大伙儿不约而同的蹙眉。 雁儿气势汹汹丝毫不示弱,咬牙道: “没错!我……我是和青木哥哥抱着亲了嘴儿,那又怎样!他是我未来夫婿,发乎情,止乎礼,乃是人间常情!除了亲嘴儿,我们并再无半分越举,更不曾妄想跨雷池半步!你这蹄子凭什么说我和青木哥哥在苟合打野?你眼睛当真瞎了” 凌霄道人在听到未来夫婿四个字之时,眼框微微睁大了一下, 瞳珠黠转,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之意。面上却只和其他人一样一副想要调停争端的急切样。 雁儿也没想到自己与人对峙起来,竟如此泼辣口不择言!当下哪顾得上什么淑女仪态,只想着撕破那人撒谎的嘴脸!也许事关自己和青木哥哥的名誉,触痛了她的底线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旁的大师姐静宛不耐烦了,两人吵了半天都是各说各的,丝毫没讲到重合点嘛!摆摆手。 “三师妹,除了亲嘴儿,你究竟还有没有亲眼目睹他们行别的那种苟且之事啊?” 这话一针见血。 陆慈捂着脸目光游离回想着,半晌,只虚虚的答: “没有!非礼勿视,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嘛?不过那白衣男人饿狼扑食的样子,简直就像……哦,对了,你们还记得前年我们在茅曲峰遇到的群狼配对的场景吗?那白衣男人就跟那发情的公狼一样,披发阳狂、如箭在弦!在即将要扒她衣裳的时候,我吓得立马躲进树丛里,万万不敢再瞧了,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发了情的男人跟发了狂的恶狼一样,是绝不会放过他口中的食物的!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 “原来你压根没看见他们行苟且之事啊,” 大师姐手极不耐烦的一挥,脸上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趣,似乎不想情绪外露又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温婉面孔道: “这些乌糟事等吃完饭再辩个真切吧!你们肚子不饿,我可饿了”说完委屈的看着凌霄道人,希望她发话。 雁儿听到乌糟事三个字,心里一刺,明明她是清白的,怎么亲个嘴是那么不堪的吗?怒火攻向陆慈厉声道 “什么扒衣裳,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和青木哥哥只亲吻了,其他什么都没做!你竟然拿你自以为是的可笑臆测就来一锤定罪!你当真是人神共愤呐你!……我林鸿雁对天启誓,如果我和青木哥哥当真如你所揣度的做了苟且之事,那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天打五雷轰!你发誓,如果如我说的我只是亲吻而无其它不堪,那你便应了这个毒誓!你敢吗?” 眼睛如铜铃般死瞪住陆慈。 凌霄道人越听越觉得陆慈糊涂理亏,再说都闹到赌咒发誓的份上了,自己想和稀泥也无从下手了。嘴角一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又给了陆慈一记耳光。寒冰般的眸光轰向她,面上一副言语路绝之态。 凉声道: “你即刻收拾了行囊,滚下山去,我只当没你这个徒弟!竟然如此的没头没脑、刚愎自用、以偏概全、正道歪学!以往只道你生性直爽不阿,才多有纵容,现如今居然如此以偏概全的随意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我看你的心已经长歪了。既然你已然偏离了正道,我这天福观容不下你,你滚!” 陆慈惊恐万状,师父的逐客令像一把飞刀瞬间刺破他的负隅顽抗,底气一下子爆泄。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凌霄道人脚下,抱住她的大腿激动的摇晃着乞求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你……你居然要赶我下山!以往我烧糊了半框草药,打碎了白玉九连环,你都能原谅我,为什么这次却如此决绝!我只是如实把我所看见的说了出来而已啊!上个月大师姐发现香油客偷偷在峡谷草地里苟合禀告了您,您还因此夸赞她刚正不阿,将那一对狗男女打下了山。为什么这次轮到我,您却要赶我走?”声泪俱下,话里却颇有几分反唇相讥之色。 凌霄道人被她抱晃得身子左摇右摆。 “你…还…不…知…错?”一字一顿从满面寒冰的凌霄道人牙缝里挤出来,格外摄人。 雁儿目睹师父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底气更盛,又见陆慈如此做低摇尾口中却还是振振有词,怒焰顿时高了几分,气呼呼的怒视着陆慈。心想都已经对峙出事实真相了,在场所有人都分出了对错。我便不再负屈含冤了,余下的也只是她胡搅蛮缠罢了。哼!这个狗屁三师姐当真是可恶至极!最好赶下山去! 大师姐静宛闻言,心道怎么将自己也拉下水了,上前几步,幽幽拾起扔在一旁的锅铲,回身揭开锅盖,一边抄盘子盛装土豆红烧肉,一边唉声叹气规劝道: “师妹啊,我上次奉师父之命下山贩完药材,刚返途出了山角,好死不死就迎头撞上两个人正一丝不挂的纠叠在一处,你哪怕在远一点的隐蔽草丛里苟且,我也权当看不见,蒙眼尚可摸过河,可那两人猖狂到偏要选在咱们天福观出路正当口,你说谁能忍得了?我只得蒙眼捡起几块石头就朝奸夫淫妇丢掷出去,这才把他们砸开,又速速爬上山禀告了师父,师父才将那两人的包裹丟下山一并将狗男女打了下去!你说要是咱们不会武功,只是一般的修道士,那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负!…………你拿我上次遇见的事儿作比,你真是糊涂至极,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我是铁板钉钉的亲眼目见两人一丝不挂交叠着,你呢?不过是看到两人亲个嘴儿就臆测他们后面还会有不轨之举。你这不是拿瞎猜当事实吗?……再者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你还记得还俗的秀林师姐吗?她因别人以意逆志污蔑她与旁人私通,一气之下便溺了河。直到她父母告了官,好在那县令明察秋毫,花了大半年审问无数人,才真相大白还了她的公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我记得她还给你缝制过新衣裳呢!你惊闻她死讯之时还义愤填膺的说过[看到事情表面一角就开始揣测整体全局,然后妄下定论,这就是在作恶]那请问你现在又和你曾经憎恶的舐皮论骨的小人有何区别呢?而且,你方才说到扒衣裳之时目光闪烁不定,估计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看错了吧!” 陆慈被大师姐的话怼得是哑口无言,脸上懵了又懵,眼睛里阴晴不定着。她平铺直叙得平淡无奇,却是字字诛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陆慈眉头紧锁,瞪大了眼眶,轻咬着嘴唇,松开抱住凌霄道人大腿的手只无力的垂着身畔,头也缓缓垂下。众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跪膝前的地面上,莫名多了几滴水痕。 雁儿惊愕于大师姐的深藏不露,原想她为人难以捉摸,却想不到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心人。心里的形象一经改观,看大师姐的眼神瞬间充满善意。 凌霄道人用充满柔光的眼神幽幽望着静宛,满眼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许。瞳眸中涟漪波动,似乎又是想到了那个逝去的人儿,那个曾经无比乖巧善解人意的徒儿。 似乎,所有人都变得无比伤情起来,就连憨喇的周燕也暗淡了目光,一脸颓然。 雁儿楞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到大师姐说她遇见过真苟合,她听到还俗的秀玲师姐被人污蔑清白而自尽。可是自己不认识大师姐口中的那些人。自然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不过她能察觉秀玲师姐似乎是她们每个人心中的白月光,以至于能让陆慈这颗顽石一瞬间就翻然悔悟、悲从中来。 凌霄道人伤感片刻,垂眸打量着脚下溃不成军的陆慈。只淡淡道: “你可知错?知错就赔礼道歉。不知错就滚下山!” 陆慈抬眸,眼中蓄满了泪,沙哑着嗓子凄然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是我犯了糊涂,是我在作恶!”然后拖着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跪行到雁儿跟前,叩了一个大礼。 雁儿吓了一大跳,眉头一皱, “赔礼道歉即可,跪拜之礼,我消受不起!……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不耐烦的伸手去搀她胳膊,陆慈不动如山,用自惭形秽的眼神遥望着雁儿,情真意切道: “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是为糊涂。我不该以己度人,是为小人。我舐皮论骨、以偏概全、污你清白,是为作恶。我无地自容。我不想下山不想离开师父,师妹,求你宽恕于我,我定日日反省,重新做人” 雁儿瞪大了眼,这么直白赤诚的做低赔礼,想叫人继续发难都难。 “你起来吧!你跪着真是折煞我了。孔子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知错能改就好!我不会计较!” 又伸手鼎力去扶,陆慈颤巍巍转头瞄向凌霄道人!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才乖乖任由雁儿将她扶起。 静宛和周燕都步调一致的长吁了一口气,总算风平浪静了。 凌霄道人面上万分欣慰,轻轻拉过雁儿的手和陆慈的手,将她们的手合在一起,又牵过周燕和静宛的手,将她们四人的手紧垒在一堆,笑颜一舒,语重心长道: “今天这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雁儿慈儿你们务必要摒弃前嫌、友爱互助,才不枉费你们大师姐苦口婆心的劝解之情。你们四个都是为师的好徒儿,日后定要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匡扶正道!切勿离经背道而驰!” 四人齐齐挺胸抬头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换,大师姐一派望妹成龙的神态,二师姐一副和气生财的笑,三师姐陆慈则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而自责。雁儿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况且这陆慈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糊涂犯浑罢了。她不想风波过后徒留芥蒂,便提气轻轻拍了陆慈的手背一下,“我不怪你,其实我……我也不该和青木哥哥在石阶上如此忘我的!是……是因为我们才久别重逢不过区区几日就又得被迫分离天各一方,所以才……才引发了此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师姐!你再自责那我才真窘迫呢!”说到青木哥哥时,脸上浮起一阵羞红。说到天各一方时,面上又堆满了凄苦。 陆慈愣了一下,没想到雁儿会如此作低伏小来开导她,顿时卸下心防。 片刻,个个绽放一个友善的笑。异口同声道 “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匡扶正道!” 声音无比嘹亮。 这一番荒诞无稽的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师徒五人,抽桌子的抽桌子,拉凳子的拉凳子,盛饭的盛饭,摆筷子的摆筷子。个个喜笑颜开,不亦乐乎的忙完。就团团围坐,大快朵颐起来。仿佛什么芥蒂隔阂都从不存在过。 桌上摆了五道菜,土豆红烧肉,豆腐烧肉,干笋闷肉丝,清蒸鳊鱼,干煸豆芽。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雁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偷偷扫过,她们脸上都洋溢着浅笑,屋里氛围当真是其乐融融,现下肚子也当真是饿了,而饥饿时的饭菜总是格外的喷香好吃。 第四章他不爱我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睁开眼睛却眼前一黑,她先是以为自己瞎了,待瞳孔适应,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朦朦胧胧幽幽暗暗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慌失措下开始没头脑的横冲直撞找寻出口,忽然咣当一声,雁儿先感觉撞到了一堵墙,然后整个人向后笨重跌了一跤,雁儿扶臀暗暗吃痛,直膝起身抬眸,瞬间吓得汗毛直立。 “啊” 是那个肥猪!那个阴险狡诈令人作呕的肥男。 这人正色眯眯垂着涎,搓着手,舌尖还绕嘴四周舔一圈,持续逼近。 雁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跌撞着逃开,不断奔跑不断呼救着,“救命啊救命” 没头苍蝇似的,跑了不知道多久,脚又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呀”重心瞬间失衡,两手划船似的快速扑腾数下,便扑通一声直直往前栽倒。这次雁儿顾不得疼痛,颤栗咬牙直接爬了起来。转头去瞧,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当视线落到脚下地上时, “啊” 惊叫声再次响彻夜空,是那个卑劣的刀疤山贼!雁儿惊惧捂口,后退几步,折转身就要开逃,忽然,一张猥琐油腻的脸往她面前就是一突,四目相对,不是肥男还是谁!近到连肥男鼻孔里的毛都清晰可见,而此时他正嘟起那让人作呕的臭嘴巴,作势要亲过来。雁儿尖叫忍住呕意,连连后退着,转身就往相反方向逃窜,谁知这边一转过头,那个刀疤山贼淫笑的脸也“噌”的一下贴了过来,也作势要亲,两个恶徒一前一后夹击着她,斗如困兽般的雁儿万念俱灰之下,内心终于崩溃,两只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浑身剧烈颤抖着,状如疯妇声嘶力竭的大吼: “滚……开……啊…………”声声泣血,拖着尖锐又冗长的尾音。 ………………………… 午夜时分,烛影摇曳。 龙青木猛然被这惊惧的哭嚎声惊醒,两眼一睁,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地铺上径直跃起跳到雁儿床边,只见她半坐蜷缩在床头,浑身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捂耳,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满脸惊恐万状,眼睛明明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缘何视线却像穿透帷幄落在了虚无缥缈的远方,瞪大的眼眶里饱含了汪汪泪水在幽幽打着转,那可怜模样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柔软小猫,让人看了就钻心一疼。心知她是梦中惊悸,但是总算是苏醒过来,龙青木一扫这几日的惶惶不安,面上又是惊又是喜,吁气平稳情绪后蹑手蹑脚轻轻在床沿坐下,生怕一不留神再把她给吓坏了,满怀焦虑的目光在人儿脸庞上游离,慢慢靠近着柔声轻唤道 “雁儿……你醒了” 伸出手就要去揽她安抚, 雁儿依然捂着耳,只顺着呼唤幽幽侧目,半眯起眼仿佛想要看真切眼前的虚幻,画面缓缓清晰,待到快要拨云见日之时,突感有只手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臂,这触觉让惊魂未定的雁儿满心的惶恐惊惧不安一下子又被点燃了。脑子里只有害怕,害怕到眼睛也看不清了,只将覆于耳面的手化作万千防御对着龙青木就疯狂胡乱挥打去。 “不要碰我!救命!不要!” 雁儿一边胡乱挥打着,一边不停哭喊。 龙青木见状,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她雨点般密集乱舞的小拳头,逼近后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用熊抱的方式将她牢牢禁锢住,任她癫狂似的捶打,只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唤着: “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 良久,在耳畔那侠骨柔情的声声呼唤安抚下,声嘶力竭哭喊滚开、救命、放开的雁儿,终于安静下来,只软趴趴的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口中喃喃的念着“青木哥哥、青木哥哥……真的是你” 龙青木闻言激动得微微抖了一下,心道这人儿此番可算是真正清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喜出望外之余只将她圈抱得更紧实了, 因雁儿醒得突然,龙青木又太过忧心她,所以连外衣裤未顾得上穿,就跳来安抚。此刻他只着中衣中裤,辗转反侧之时衣襟松斜,又加上刚才雁儿对着他好一阵捶打,现下衣襟半敞,雁儿的脸此时正紧紧贴在龙青木结实敦厚的胸膛上,肌肤相贴的温度经毛孔蔓延至雁儿的五脏六腑替她驱走了寒意,暖了她全身。 雁儿用力揪着龙青木的衣角,缓缓仰起头,鼻尖碰到了龙青木刚毅的下巴,龙青木下巴一痒,也轻轻俯首对上她盈盈的美丽瞳眸,只见那挂着细碎泪花如瑶池般晶莹剔透的瞳眸中,容容饱含了各种无数软绵绵的情愫在眼底潺潺流动着。龙青木看楞了,晃过神,只柔声道 “雁儿,别怕,” 温柔又无比关切的声音,碾碎了她的层层心防,直捣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棉地。雁儿鼻子一酸,继而垂首再往他怀里一钻,边呜呜咽咽大哭边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哭得她的后背一抖一抖的,龙青木连忙轻抚着,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只弱小无助的猫。 两人紧紧相拥,一个娇滴滴,一个刚毅柔情,就这样良久。 倾泻在床边的桃色绸幔在摇曳多姿的暖色烛光笼罩下,整个床榻里面尽是漫天绯红,淡淡的透透的暖暖的,更显无限暧昧旖旎。 等雁儿三魂七魄六识一丝不落的全员归位,她才在绵幽烛光中意识到现在是晚上,才惊觉此刻他们正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紧贴在床上搂…搂…抱…抱,这是非常不成体统的。雁儿惊呼一声,倾力推开龙青木,原本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下又满目缱绻依依然的龙青木突然被她这么一推,倒是也猛然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雁儿,遂赶紧从在床沿坐着改为在床边站着,慌乱之中想道歉着想解释着什么。 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己想要安抚梦悸的她,其实也无需这样不管不顾的唐突于她呀,他扪心自问自己内心深处是否就是想乘人之危借安抚之名行冒犯之事,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就只是想紧紧怀抱着她吧!就像那日,从老虫山腹地到客栈,他一直将她紧紧抱着。就是没来由的想。 待内心思绪偃旗息鼓,龙青木顿了一下,满脸歉意言辞恳切道 “雁儿,刚才我只想着你快点平静下来,我不忍你如此惊惧,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唐突冒犯……我” 还未说完,雁儿轻声打断他 “你别说了,我……我不怪你,” 龙青木愣了愣,面色放缓,余光瞥见自己敞开的衣襟,皱了皱眉,即刻转身合拢,又速速俯身拾起地铺被褥上的袍子往肩背一搭,两手往袖洞里一伸,麻溜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雁儿不看他,垂首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胸前裹着宽大的纯白色的外披,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青木哥哥的衣服。哦,是因为自己那日被刀疤男撕破了衣裳,雁儿脑袋轰的一声,记忆的引线瞬间又被引爆,脑海忽而腾现出那日刀疤男将她压倒在地,粗暴蛮横的撕破她衣襟的可怖场景……雁儿猛的扯开身上笼罩的纯白外披,果然,自己原本的衣服领口被撕得一条条的,直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儿,一帧帧不堪回首的残酷施虐画面爆出记忆的枷锁,正无情飞速回放,她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刀疤男龌龊下流的嗡嗡声在回荡,脑海全是刀疤男压在身上埋头在脖颈锁骨和隔着肚兜的胸脯子上来回亲吮羞辱的恶心画面,那恶心的画面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像掉入了世上最肮脏恶臭的深潭,即使最后化险为夷,但是那一身恶臭的脏污无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有过这段令人不堪忍受的经历。雁儿眉头紧蹙,眼睛死瞪住自己胸前,浑身发抖,脸痛苦不堪的扭曲成一团,疯狂抓扯胸前残破的衣裳,仿佛那上面真的沾染了世间最腐败龌龊让人作呕的脏污。 龙青木束好腰带,转头就看见雁儿正失控疯狂抓扯着自己,仿佛不将自己上身的肌肤抓破誓不罢休,外披俨然扯落,粉嫩嫩的肚兜儿跃入眼帘,龙青木不作他想,满心满眼只有心痛,心一揪,即刻就俯身半蹲在床榻前,从她胸前夺过她的柔夷紧握在手心轻轻搭在被褥上,脖颈锁骨全是她刚才用力抓扯的红痕,龙青木的心骤然一疼。 “雁儿,你怎么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了,那些人全部被我杀掉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雁儿全身依然紧绷巍巍颤抖着,目光缓缓转向他,珍珠似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潺潺滚落在苍白的脸颊滴落到龙青木的手背。 瑟瑟发抖哀声道。 “我要沐浴,我要沐浴,” 她等不及了,她想要马上洗澡沐浴,她要洗掉刀疤男残留在她胸前的口水,她要洗去身上屈辱肮脏不堪作呕的乌烟瘴气,她要洗去那些无法忍受不堪入目的画面。她挣脱龙青木宽厚的手掌,一把扑到他怀里,倾力抱住他,呜咽乞求道 “我要洗澡,我现在就要洗澡” 龙青木两手停在空中,不知该回抱住还是该怎么办,只柔声细语道 “好,我马上去吩咐伙计烧水,你身体虚弱先休息会” 话落,却不见人儿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复声道 “雁儿,我去吩咐伙计烧水,你先休息好吗?”轻轻拍拍她的背。 “不!我害怕……你又会突然不见了,”可怜兮兮带着颤音,让人心生不忍。 “你不是要沐浴吗,沐浴得先烧水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我一会就回来”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你抱着我去罢,我真的好害怕” 龙青木楞了一下,只道是雁儿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此刻衣衫不整又正值深更半夜,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抱着一个娇弱女人去喊伙计烧水,这画面似乎……似乎颇为尴尬诡异。 雁儿见他不动,便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呜咽道: “青木哥哥,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龙青木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将雁儿从怀里扶起端正,拾起外披将她裹了个严实,轻柔将她拦腰打横抱起,便起身下楼。 此时已然四更天。夜更深更沉。星子也疏淡了。 守夜的小二睡梦正酣被生生唤起,自然是不悦的。不过几日前围桌晚飧之余,已然听闻掌柜的遭遇,他自述那人武功了得,半分得罪不得,自己当时虎口逃生,还说他与她夫人如胶似漆几日都不见下楼,之类云云。 心里有底,前车有鉴,自然不敢懈怠。 可见到龙青木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如此温柔的怀抱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大半夜来敲门要他烧水时急切的样子,他不禁愕然了。 再看美人额头的毛绒碎发还湿黏在脸上,顿时了如明镜。 此刻他凝视她时的样子温柔得像块玉。 小二咋了舌。懒得去想,只乖乖烧水去了。只心道这两人真爱干净,事后还要沐浴的。 吩咐一番后,龙青木抱着雁儿缓缓步上楼梯。雁儿瞧着他刚毅兼并柔美的脸,想着他刚才对别人说话时严肃的表情,再想着他与自己说话时温润的表情,那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对待。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待回到房中雁儿还是不肯放开龙青木,她紧紧箍着他,假寐着,如梦呓般呢喃细语道: “青木哥哥,……你心悦我吗?……你……娶我好不好?” ………… 龙青木闻言一惊。 他内心是抵触这个情字,可他的心却总能被这个姑娘牵动。情有时像枷锁,可……有时又似甘霖。 他不能,他深知他不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身在江湖,生死度外,在还未有一方任自己驰骋遨游的天地时,情无非就是束缚之所在。为情所困,实在是愚不可及。自古,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他没有把握自己对雁儿的情感是否能痴心不改白首不离。情海无涯,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龙青木沉思着,雁儿满怀期待着他能有所回应,可她等啊等,只等来他的木然,心酸酸的苦苦的,全是失望。 小二吃力的提着两个木桶晃了进来,热气腾腾,喊了声 “客官水来了”, 雁儿假装惊醒,揉揉眼睛,缩在龙青木怀里,抓着他的手臂挡在身前,只探出眼睛。龙青木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眸子凝着她。 不出片刻,小二又陆续提来了两桶凉水、一个大澡桶、一个空桶,放定。提起沉甸甸的热水桶对着澡桶正欲倒,龙青木蹙眉道 “你出去罢” 小二是求之不得的,俊男美女在床榻上忘我的缠绵悱恻之余,还要时刻盯着自己搬搬提提,偶然抬眼不小心对上他们的目光,那真是嗖嗖嗖的诡异凌冽。 小二出去,龙青木将雁儿置于床榻,亲力亲为,将澡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雁儿张着口聚精汇神的凝视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她真没想到铁骨铮铮又风度翩翩的江湖剑客竟然会贴心到给一个女子清洗澡桶,一时间,雁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像寒冰见朝阳似的徐徐融化了,滴落到粉色的水潭里,叮咚叮咚激起了无数涟漪。雁儿感觉天好像塌了,自己眼眸里心里只剩下这个男人认真又温柔的身影,只剩下。 ……………… 龙青木放好了水,又探了探水温,不凉不烫,只轻轻道了一声 “夜凉,速速沐浴” 就步出房外,轻轻带上了门。 雁儿此刻除了感觉幸福之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着青木哥哥可真是个正人君子不愧是自己相中的人。 速速脱了个精光,跨进澡桶坐定,打上巨量沐浴脂膏,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反复搓洗,直到肌肤被搓得红通通又红痛痛,她才肯罢手。这时水已凉,夜更深。 她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体。跨出桶,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替换的衣服啊。刚才卸下的衣服,她断然不会再穿了,不止不会再穿,而且还必须要扔掉才解气。雁儿扶扶额,立在床榻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早春寒夜的凉意让她哆嗦喘粗气,衣服明日再说罢,抿抿嘴一忽溜就钻入了被窝。青木哥哥不同于其他男子,当初他全身伤口溃烂蔓延到筋骨导致无法动弹时,她给他清洗过身子,全身上下每一处她几乎都看到过,虽然当时她是半闭着眼眸给他清理伤口的,但是该看的她还是会透过半闭的眼缝去悄眯眯的瞅一眼。以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比较玄妙又随意。但是又并非情侣。 ………… “青木哥哥,你进来罢” 雁儿打了个冷颤。 龙青木轻轻推开门步入,复关好门,当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乱作一团的衣物时,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无从下脚嘛!俯身捡起雁儿的几件衣物轻飘飘的往青色竹架子上一搭,挥动间,一缕幽香迎面扑来,这香味不似花香清甜果香清新熏香馥郁,是一种奇异的从没有闻过的淡淡的又令人沉醉摄人心魄的香气,视线落到竹架上,……龙青木顿了顿,蹙了眉,刚才拿在手上的是雁儿的肚兜儿,烛光昏暗,当时自己也没多看,真是…………又想起来,她应该是没有替换衣物的,现下恐怕是赤身裸体躺在被褥下。龙青木想到这,登时心如捶鼓,体感微热,面上起了汗潮……自己应该早早给她预备好换洗衣物的,却不知怎的就给忘了。 “青木哥哥,你也快睡罢” 雁儿轻唤。 龙青木移步,坐到地铺上。 雁儿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陡然问: “青木哥哥,那日是你救了我,你交予我的是神药阿伽陀,不过被山贼拿了,你后来拿回来了吗?你怎么刚好回来救我了?” 龙青木闻言愣了一下,轻声道: “嗯,拿了……幸好还算及时,我刚好完成了手头要紧事务便来寻你……你是如何知晓那是阿伽陀的,”龙青木眼底悄悄闪过一丝讶色,似乎又能想通为何木匣会被山贼抢去,似有蹊跷。 “我是听那肥猪说的,他为了活命抢了木匣献给山贼”雁儿愤然道。 “肥猪?”龙青木脸露迷惑。 “就是那个要娶我的人,对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木匣是阿伽陀呢?”雁儿歪着头。 “……我当时给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木匣是何物,因为打不开,所以不知道,只是听闻是个稀罕宝物,”龙青木捋顺了舌头。 雁儿哑然… 龙青木看向雁儿,跳过此话,顿了顿,忽而道 “……为何……会突然嫁人?”声音淡淡却能听出几分迫切和焦急。 “我……,说来话长,总归是我不愿意又没办法的,”雁儿微微叹息一声, “我想听”龙青木柔声道。 雁儿闻言只觉着青木哥哥如此迫切急于探究她嫁人的原由,这便是在关心在乎自己。心里骤然一暖,便把事情经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全都说与他听,从爹爹被人讹骗豪赌到自己如何听到阿珈陀如何被山贼羞辱,事无遗细,并着重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迫如何不情愿,并且这个不情愿的原因不止是因为那肥男粗鄙丑陋恶心卑鄙无耻这当中还包含了是因为对某人心有所属,所以不甘心嫁做他人妇。 龙青木认真听着,她父亲的嗜赌成性,那些人的卑劣勾当,通通随着她的诉说一一呈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烧怒火愤懑不平,胆敢动他的女人,他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他没想到在江湖上神速崛起并以铁血手腕著称的浮屠门门徒居然流窜到这僻壤穷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浮屠门的人缘何会认识强娶雁儿的那厮?…… 又心道半年不见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自己在雁儿身边,定不会让她受屈,可是……他能做什么呢?把她带回凌云堡?他虽身为少堡主,但凌云堡少堡主有好几个呢!况且父亲似乎对他也并不格外垂青,每一次派给自己的任务都是极其险峻,任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毫不懈怠,说是利刃都从磨砺出,百炼方能成钢,说青木你还有很多不足,须得更加用功,方能将勤补拙之类…… 而且最要命的是,父亲对于自己婚事有绝对的主导权,自己妻子人选父亲似乎早就意指慕容世家的二小姐,………… 龙青木皱着眉头,面色渐沉,垂首,止住纷乱的思绪,心下只剩难受和不知无措。 不过最后他还是听出了雁儿话里夹带的意思。她……她心悦于自己?她的心思他隐隐然是知晓的,每次看向他都是那幽幽依依盈盈秋水的眼眸;冒着狂风骤雨撑着一把残破的油纸伞,只为了让他能按时吃到饭,他还记得当时雨水顺着她的睫毛下巴缓缓滴落时,她的脸眸如雨后春荷般楚楚动人,一只名为心动的可爱小麋鹿就这样哒哒哒的懵头撞入了自己心扉;当他伤愈立在阳光下兴奋拉起她的手时她那迅速绯红羞答答的脸颊,空气里浮动着无数无形的粉色泡泡。他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想为情所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方得自在逍遥。这亦是父亲言传身教,望他务必谨记的。 时间像凝固了似的,雁儿窝在被窝里,幽幽凝视着他,良久,龙青木只说了句 “等我办完手头要事,定帮你料理那些歹人”话落, 雁儿心想就这?又稍等片刻,始终不见他再开口,她终于明白了他似乎并不想对自己的相思之情有所回应。 雁儿按捺住心头的不满,噘噘嘴,又不忍他如此为难,总不能因为自己当初救过他性命,就强求他爱上自己吧!再说到底是不是强求还没定数呢!雁儿想到他千里追花轿的痴心,想到他凝视自己的温柔目光,隐约觉得有戏。 遂转话怅然道: “我饮下了毒蕈水……为什么却没有死呢?”她确实十分疑惑。 “毒蕈水?……毒蕈熬的么?”龙青木终于抬眸。 “呃,……嗯”雁儿中气不足。她想起之前他叮嘱她不要擅自制毒,毒物无情,自己又不通晓药理,只怕个万一不小心洒到手上、眼睛里、脸上之类,到时候大罗神仙都回魂乏术。听他说摆弄毒物的人往往自身也身负奇毒。 龙青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深邃的眸子里泛滥着水光,只记得她说过宁愿死也绝不嫁自己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自己害了她。 他蓦然垂首,不想雁儿窥见自己伤情的模样,只静静凝视着自己略显无措的手,若有所思。 雁儿又继续问: “为什么我没死?我亲眼见过村里一个妇人误食了这种白底带紫色花纹的蕈子,一会就满身生烂疮死掉哩” 龙青木心一突。哀哉道: “雁儿,你当真对自己如此狠心” 狠心?雁儿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侧身瞥向龙青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说自己狠心? 便气鼓鼓道: “我……什么叫狠心?……谁又不怕死呢?哪个姑娘愿意遍体鳞疮呢?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受那样的折磨呢?……难不成青木哥哥,是希望我随便跟个鸡鸣狗盗之徒了此一生?或是就该屈服于草寇土匪淫威苟且偷生吗?” 雁儿越说越委屈,这青木哥哥居然说自己狠心,他一点都不理解自己,鼻子越来越酸,一瞬间眼泪便决了提,泪如雨下,自己难道还做错了不成?难道就应该认命去让肥男强娶,让那山贼强暴才叫做不狠心? 龙青木愣了一下,赶紧起来去瞧她,只见她身子盖着被褥,手紧紧扯住被角抵着下巴,哭的花枝乱颤我见犹怜,泪珠啪啪的往下掉。 龙青木急得赶紧解释 “雁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就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你要知道有命才有希望,命没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雁儿闻言,只哭得更厉害了,什么随便舍弃生命,事关女子名节,怎能叫随便舍弃。他当真是不爱自己,才会觉得自己名节毫不重要,如果被轻薄的是他心仪之人,他定不会如此淡然吧!雁儿愈想就愈发悲痛难当,泪如泉涌,连空气中都似乎流动着肉眼可见的悲伤。怆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被那山贼强暴了去才好,被那肥猪抢娶了去才好” 刺骨的寒意袭来将她团团笼罩住,又冷声补刀道: “老虫山那日你来追我,想必也是因为你的阿伽陀还在我这儿罢!” 龙青木被她哭得心下大乱,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听她气语连珠开门见山的狂轰乱炸,龙青木心紧接着一惊,面色微变。 心想着,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他哪里说了什么要让她被什么人强暴强娶啊,根本没有!他只是想告诉她,在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的危急时刻,要选择生命,即使失去了名节,只要有命在,就有翻盘报仇和重燃希望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是父亲告诫他的。 当日自己前来追她,一来确是因为阿伽陀,此物必须得带回去复命。二来,也是因为雁儿,他当然不会甘心放手眼看他另嫁作他人妇。如果没有阿伽陀,那这个可人儿早就因为自戕服毒而一命呜呼了。自己必定追悔莫及,哪里还能和她在这交谈得难分难解呢? 她生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垂涎,这是既定事实。他当然绝不希望任何人染指她,谁轻薄了她,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他在乎名节,但是他更在乎她是否平安。在突发情况下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之时,他当然希望她先保住命再说。当然他也绝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不会让她给人轻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啊!他不能!而此时可人儿还是一副无视自己性命的模样!仿佛下一次他不在身边再意外被人轻薄,她还会选择一了百了来解脱。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将她时刻栓在自己裤腰带上,带着她深入龙潭虎穴冲锋陷阵然后让她九死一生?不说仇敌如林,单父亲这关就无论如何过不去!以父亲雷霆手段,绝对会毫不留情把可人儿除掉以来维持他做父亲的尊严。 还是……还是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有觊觎她的机会? 龙青木焦头烂额,各种思绪乱成一团。 他只知道他唯一指望的是,待自己九转功成之际,将这可人儿带在身边如胶似漆永不分离。可在这之前,也得先有命啊! 龙青木见雁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紧咬着被褥边角,白嫩的小脸上青筋暴起,被窝也剧烈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厥过去。 再这么哭眼睛还要不要了。想靠近去安抚她,却又无从下手,手只能胡乱的停在空中,他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着不好好解释清楚,她真能把自己眼睛给活活哭瞎,叹了口气,情真意切道: “雁儿,你别哭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但是在我顾及不到范围内,你如果遭遇危险,一定要等着我前来相救,而不是还没等到我你就先自我舍弃了性命。” 之言推心置腹,只盼她能懂得,勿要再无理取闹了。 雁儿现下正哭得忘我,哪里听得进他的废话,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同她说,他那日就是为了她一人而来,不是因为阿伽陀,并且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觊觎和伤害,他会……他会把她永远带在身边朝夕相处。甚至……她期盼着她的劫后余生能让他有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顿悟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从而承诺娶了她。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想象的大有出入,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爱自己嘛! 于是哭得变本加厉,撕心裂肺般嚎啕痛哭。 龙青木已然崩溃,头痛欲裂。 他一本正经与她讲道理,她却执意要去纠结当日自己缘何追她。任凭自己如何解释都无用。父亲说得果然没错,女人心,海底针。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不如去埋头钻研武学驰骋江湖来得实在。她钻入牛角尖,自己再怎么哄,想必都是对牛弹琴。 摆摆手,冷声道: “雁儿,你勿要再无理取闹了,夜已深,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直坐到地铺上扼腕长叹。摇了摇头,拉过被褥,不再理会雁儿,更不愿意再多费唇舌。还是让她自己去想通吧!多说无益。 侧过身,对着窗口,闭目养神。 雁儿越是往悲伤里钻,就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无论她怎么变着花样变着音调去哭,龙青木都置若罔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情冷漠的氛围给弄窒息了,她可以看得见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碎裂,终于她哭不动了。 青木哥哥不哄她,她也没有哭的动力了。可是这心里真是肝肠寸断呀,他不哄她,任由自己不住哭泣,可真是铁石心肠!他当真是不爱自己!……他……他本来就是不爱自己的啊!她的心猝不及防的被这个事实给吓到了,她心里其实一直明白的,可内心深处却是不太甘心,明明他是关心在乎自己的,明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现在好了,最后一丝期盼希望幻想全都覆灭了。 他关心自己、对自己好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纵然神女有心,奈何襄王无意!终究是痴心错付罢。 夜凉如水,孤枕难眠。雁儿辗转反侧,在心里默默发誓: 我,林鸿雁,再也不要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之情而已。 第五章要去学武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日光都直直晒到了她的被褥,折射到她的面上,只感觉非常刺眼,还想翻身再睡,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确实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方能养精蓄锐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无情的青木哥哥。昨夜的悲伤愤懑经过睡眠的过渡已然微不足道。雁儿此刻只想着大快朵颐一餐。 她坐起来,被褥从硕大浑圆的尖端滑落,才赫然记起自己是裸身而眠的,抓过被褥捂住这春光,目光一转,蓦的瞥见一方棕色云波纹的提盒正静悄悄的立于桌案上,旁边摆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撂华美的淡色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心一震,如鹿撞。雁儿屏住了呼吸。 昨夜还发誓不再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现在因为他的一点关怀,心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自己真是没用额。 翻身下床,勾起鞋子,就跑去拿那衣裳。交领女式裙袍,手感顺滑又不会冰凉,布料厚实却软绵绵的,粉扑扑的鹅黄色无比娇嫩像春日野穹下的忘忧草,点缀的绣着各色的小花,清雅秀美又贵气。除了这件另外还有、外裤、罗裙、中衣、中裤、肚兜儿,亵裤,发带、发簪,一应俱全。真是够细心的。 水碧色的罗裙拢共有三层,最里层垂坠感十足,中层是多块竖着的绫罗绸缎拼接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枚倒垂的花盏,线条流畅的块块裙摆便是片片花瓣。最外层是极其轻薄的纱,像九天之上的绵绵云雾轻轻缭绕笼罩着罗裙。 雁儿边咋舌边将它们一一套劳在身上。可惜屋内没有一面足够大的铜镜,不然她真想对着镜子抬起胳膊转一圈。 揭开盒盖,扑鼻的菜香,还有热气缠绕,一碗山药炖鸡,一碟淮山扣肉,一盅青菜鸡蛋汤。一大碗白米饭,一双竹筷子。 雁儿食欲大动,依次端出,一屁股在竹凳子坐定,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清淡,但是入口丝滑酥嫩,浓香清润,真美味啊!比娘烧的菜好吃多了。 汤足饭饱,雁儿揉揉肚子,梳梳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头,最后别上白玉发簪,嗯,齐活。 忙完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呆坐在床沿。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天啊,青木哥哥该不会扔下饭食和衣裳就一走了之了吧!他还在为昨晚自己啼哭不止的事情而气恼吗?她还未曾问清楚自己为何死而复生,他怎么就走了呢?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瞥下自己呢!雁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再次碎裂,渣子掉了一地。 转头就扑到凌乱的被褥上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又哭了” 音色如玉髓相击。 雁儿闻声一个激灵翻跃起,揉了揉眼睛,青木哥哥!他原来并未不辞而别,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挂上眉梢,下意识准备倾身而上扑到他怀里撒撒娇再磨蹭磨蹭,昨晚的誓言轰过她的脑海,雁儿心口一堵,昨晚如此无情漠视自己,真是欺我太甚。 负气坐在床榻边,扭头不看他, “你别理我!” 垂在床沿的脚并拢,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噘着嘴。 龙青木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正在置气的小孩,嘴角浅笑,摇摇头,手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脑袋轻轻回正。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雁儿心尖尖就是一颤。龙青木如谪仙人的风姿“刷”的嵌入她的瞳孔中。 雁儿眉毛拧得快要出水,睁大的眼眸氤氲着明澈的一剪剪秋水,静谧的看着他,眼角睫梢均湿漉漉的。眉目如画,面如出水之芙蓉。 龙青木心怦怦乱跳了几下,面上却依然一派清冷,只是目光却与方才不同了,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好些了吗?你昏迷数日大病才愈,我唯恐饮食多有禁忌,昨晚才没有问你饿不饿。今日我早早去搜罗了这些食材,可还可口?衣服呢?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拧出水来,溶溶淌进雁儿心坎里。 目光却是灼灼其华,如严冬寒夜里最炙热的篝火。 他的关怀备至亦温柔了她的心扉。 雁儿只觉浑身泛热,怦然心动。 他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 教人心身向往,趋之若鹜。 即使脚下万丈深渊,也只想抛下一切跌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所有女人的终极幻想! 就像经历一场冷雨阑珊后又蓦然腾起雨后彩虹,此刻,雁儿只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正悄然被他独有的温柔所融化,滴出水来了。 微微攥拳,缓缓阖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冤家!昨晚无情漠视自己,今日又如此关怀备至温柔如水,当真教人死去又活来。 龙青木吓了一跳,只道她昨晚的气还未尽消。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浓浓凝视片刻,轻柔道: “雁儿,你想学武功吗?我今日送你去天福观,观主是我母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为人和善武功高强,你去她座下修习,必定有所成就” 雁儿蓦的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学武功?……天福观?” 雁儿从没听说女子还能习武的,她的观念里充其量就是绣花织布谋生,都不算正经,寻常女子哪个愿意抛头露面的? “女子学武功者大有人在,雁儿不必瞻前顾后,习武强身健体又能做防身之术,百利无害”龙青木看出她的疑虑。 “我……我行吗”雁儿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翅扑打,空气都饶有震感。 “为什么不行呢?我听闻我那长辈自小体弱多病,夏日炎炎都需裹秋衣,机缘巧合入了门,区区三年就脱胎换骨,现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 她的修习功法想来适合你” 龙青木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她那细长卷翘的美睫。 “我…………你………”雁儿想问,你是不要我了吗?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啊,你应该说,雁儿你跟我走吧!我要带你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你……会来看我吗?”雁儿磕巴。 “傻瓜,我一有空暇自然会去见你,所以你切勿偷懒,到时候我可是会检验的” 龙青木微笑着将她额头的一缕发丝轻撩到耳后,她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扑扑的。烫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前面人儿呵气如兰, 雁儿看呆了,浑浑噩噩间自己不由自主的应了声 “好” 就差电光火石了,雁儿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秀色可餐的他,再狠狠亲上几口,这男人当真是上天派来整治自己的妖邪!他稍稍对自己冷漠一些就可以令她哭得伤心欲绝,又略略施一些恩惠,就又能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心火焚烧。如今突然又说要分别,为什么自己的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崎岖!心总是被他牵着走,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便傻愣愣往西。 “要不要先回家报个平安?” 龙青木心里当然不想她回去,一来恼她父母狠心,二来想必她父母听到风声觉得雁儿已然遇害生死不明,若贸然回去定会再惹风波。不过还是先征求雁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 雁儿想着爹娘心里只有弟弟,又想着如果不是青木哥哥,自己早就成了人间幽魂了。只想自己学好武功,将来一技傍身腰杆自然硬。 “那先去学武功罢”龙青木微笑着。 “我看你脸色红润,想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罢” 话落,放开她的手,转身就去整理行装。 “这……这么急吗?”雁儿惊讶着嘟囔。 “刻不容缓,你早一些去,就早一些开窍”龙青木背对着他,语气冷冷的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转还之地。 龙青木将柜子里的一些衣物卷放进青墨色布囊,银针,各色飞镖暗器,一一包好,也归纳入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赘物。闯荡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雁儿就更没啥身外之物了。摊开双手,瞅瞅,空空如也。悠闲地用双臂撑着床沿,垂着的脚来回荡漾着。 龙青木利索的将布囊四角缠绕打个结实的结,背在身后,再将余出的布尾在胸前寄个稳当的结。拉过雁儿的胳膊就匆匆下楼。 雁儿紧挨着龙青木行至楼下正厅。龙青木上楼前就办理了退房结账事宜,现下掌柜的只笑眯眯对着龙青木猫了一下腰,和善的道了声“客官慢走”便垂首继续忙活他手中的账本。 穿过正厅的三三两两人流,视野一下子开阔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漫无目的闲逛,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四五成群挤在一堆买东西,青石板的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色的招牌,有的是木匾额,有的是锦旗做的。有酒肆,布庄,钱庄,茶楼,还有青楼。 雁儿看着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街景,玩心大动。扯了扯龙青木的袖子,小声道 “我想在街上逛一逛…?” 龙青木扫了一眼雁儿,只拉着她往马厩走去。喂马的小厮见到龙青木,便恭恭敬敬的牵出一匹长鬃飘飘的棕色骏马,龙青木将雁儿拦腰一抱轻轻放在前面的马鞍上,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踩蹬轻盈一跃,雁儿只感觉后背猛然有了结实的倚仗,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龙青木的下巴抵在雁儿的耳后, “以后有机会再陪你闲逛,今日赶路要紧”近在咫尺的声音吹进耳朵,痒痒的。 雁儿瘪瘪嘴,嘴里嘟嘟囔囔,扭过脑袋想再争取争取,谁知面庞直直迎上了龙青木正俯下的脸,目光交错间,红唇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雁儿浑身一僵,顿时身体丧失了全部的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唇瓣相贴的柔软和温度,在浸润着自己的心。 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想即使现在发生地震山洪,哪怕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了也与她无关了。 满心满眼都只有青木哥哥放大的摄人眸睫,只有青木哥哥嘴唇的温度在笼罩,只有他的阳刚气息在萦绕。她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 喂马小厮适才又给另一个退房的人取了马,眨眼间就看到了这火热的一幕,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嘴,颇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马背上两个人儿都被这无意的触碰给惊到了,龙青木率先回神,头微微一瞥,把唇从她唇上移开,喉结蠕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后,拉住缰绳就是用力一扯,双腿对着马腹一夹, “驾” 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也从未触碰到她的双唇,更没有因这触碰而心动到惊慌失措,只是耳朵浮泛的一片绯红出卖了他。 转折来得太快,雁儿根本反应不过来,惯性让身体重心往后一仰,龙青木就势将她圈紧,策马而行。 她的唇刚才和青木哥哥的唇贴在一起,他的唇真的好柔软温凉温凉的,想到这,还处于绷紧状态的身子不由得又是一阵瘫软,嘴唇还残留着青木哥哥的余温,不禁回味似的又抿了抿樱唇。 雁儿早就忘了什么争取逛街的事儿了。就像中了邪似的,一路抿唇,含笑,面色潮红。 马蹄声哒哒哒了一小会儿,龙青木在一家成衣馆门口勒马而停。撩袍一跃而下,再把雁儿抱下马来轻放在地。此刻的雁儿还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恍惚间又踉跄了一下,龙青木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抬眸他的唇映入眼帘,雁儿又是一番心绪不宁,但是总算是彻底醒了。 “雁儿,今日一早我在此处匆匆叫老板娘包了一些衣裳,不知道姑娘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来挑选几身罢” 雁儿直勾勾痴看着他,龙青木目光闪烁了一下把头微微偏开不去对上她灼热的视线,雁儿感觉自己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似乎有失女子德范,又担心龙青木一贯正人君子会对自己心生嫌恶,便轻快的摆了摆袖子,又促狭的笑了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 “好,其实我逛街也是想着买几身衣服” 龙青木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要快点” 说罢领着她踏入这匾额写着,“霓裳馆”的木屋。雁儿嘴里应着“嗯”就只傻傻的任他牵着走。 ………………………………………… 雁儿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清纯中透着妩媚,妩媚中饱含清纯,鹅蛋脸,明眸皓齿,笑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肌肤似剥了皮的鸡蛋,细致白嫩毫无瑕疵。不高不矮约五尺三(一米六),体态丰腴,凹凸有致,重约四钧(一百二十斤)。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巨大铜镜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与婀娜身姿。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形容自己外表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这些看似不太谦虚的词汇。再说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夸自己“天仙下凡”、“芙蓉花神”,自己夸自己就成了不够谦卑呢! 雁儿在老板娘的带领和推荐下,拢共买了一大堆衣物,大多数是粉扑扑绿油油的衣裳裙子和一些姑娘家的必需之物。一一包好,收了银子又笑吟吟的将两位贵客送出了门,一路送到马前。雁儿心满意足的被龙青木抱上马,又微笑着和老板娘挥手道别,龙青木轻轻跨上马,紧紧搂着雁儿,又继续他们的行程。 “青木哥哥,我为什么中毒了却没有死?”怯生生的提问, 她不敢再提毒蕈和恶疮,怕他又责怪她作践她自己性命。只怕自己虽然刻意没提毒蕈和恶疮,他也依然要生她的气。遂战战兢兢用眼角余光悄咪咪地向后瞥去, 龙青木闻言楞了一下,只轻飘飘道: “兴许是你制作的蕈毒出了什么岔子吧!” 雁儿把从深入林间摘采毒蕈到烹煮熬制毒汁的工艺流程逐一拆分细细回忆了一遍,她不相信是自己出了差错。脑海里灵光一闪。 “青木哥哥,你该不会把阿珈陀煮了,替我解毒了吧!……你的阿珈陀放哪了?” 龙青木顿了顿,又楞了楞。幽幽道: “我的内功足以替你疗伤驱毒!……阿珈陀我先让人捎回去了” 雁儿将信将疑的轻“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儿四蹄轻腾,依次小心缓慢的穿过人流涌动的街道、巷口,又深入山脉崎岖小径,山路难行,总算行至怪石嶙峋的拐角处,转眼一条极其宽敞又平坦的官道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适才人杂路弯龙青木刻意放缓了马速,又应着龙青木暖腾腾的怀抱,雁儿坐在前面迎着微风才并不感觉寒冷,但是一旦出了横峰侧岭的山谷,没有城内亭台楼阁和群山万壑的屏障,劲风冷嗖嗖的迎面刮过来,当真是避无可避。 龙青木蹙眉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吁” 旋即翻身下马,两掌扶住雁儿腰际将她从前鞍抱起轻轻放坐在后鞍上。腰际蓦然间油生一股酥麻,雁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间,龙青木从马首前踩蹬轻轻跨上了马,再拉过雁儿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扣紧。 “雁儿,已近黄昏,寒风刺骨,咱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入住下一个驿站,官道长迢平坦开阔,最适合快马加鞭策马奔腾,快马颠簸,你千万要抱紧我,知道吗?”龙青木肃然道。 雁儿冷不丁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只乖乖将他紧紧的箍住,身子也倾力往前挤贴过去。 龙青背脊一颤,只感觉两团巨硕的弹软抵压着他的后背,直教他后背发痒发烫。 策马扬鞭,马儿似乎也格外青睐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驰骋,不用龙青木鞭策,它自己就万分自觉的往前狂奔飞腾,铮铮铁蹄起起落落,风一般的速度。 马背上两人的身体随着马儿四蹄飞腾的狂奔而起伏颠簸,雁儿吃吓只能用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抱紧龙青木,像是要把他镶嵌到自己的怀中似的,整个上身和脸紧贴着他结实健硕的背,龙青木感觉到了抵着自己后背的一对波涛汹涌,浑身瞬间燃起一股无名的热火,焚烧得他的心他的身好生难受,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暴起。迎面刮来强劲的寒风,也吹不走那种热浪。 雁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狂风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吞没,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保她万无一失。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让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 第六章定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就又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比如有一面广阔的水光潋滟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如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只觉得当真有绿野仙踪之观感。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顺势勾住了龙青木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水潭也是溪流的源头,水底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目瞪口呆的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的巨石上,绿意盎然的青枝垂在身侧,脚边芳草萋萋开满了朵朵野花,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带着雁儿两人足尖轻点两下掠过了涓涓溪流,一步步踏上石阶。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繁盛叶茂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与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模样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殿内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就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略过了凌霄道人的问题。 雁儿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偷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紧张到指甲掐进手心,片刻,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称呼,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木儿的紧要之人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雁儿不置可否,如果紧要之人是出自龙青木的口,她定会欣喜到跳起来。 龙青木耳根脖颈浮出隐红,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凌霄道人紧接着悦色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姑姥姥虽道号凌霄,但也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这话又像对着雁儿说的。显然把雁儿归为了自家人。 雁儿抓抓脑袋,没听出特别意思,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琢磨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当真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又是微微一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反应过来,就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托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雁儿柔嫩细腻的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师徒间相处就像朋友般不必拘泥小节”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捧着茶无措的看向龙青木,腹诽道,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 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如此期盼着自己变身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试问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对妻子鞭驽策蹇指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违心道: “嗯,……能吃苦” 凌霄道人露出赞许的目光。 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猝然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照拂了”一副急于星火之态。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双手合十,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听闻龙青木现在就要走,心里一下子无比慌张难受,彷徨然眼眸中蓄起了泪池,大碎步紧靠龙青木。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的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心下大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半边,面上却无比严肃。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如同凌利的飞刀咻咻咻的直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笑吟吟的突然出现在观门口,探出身子驻足弥望,仪态万方的挥舞着手臂,冲着雁儿的方向高喊道“雁儿,替为师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又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视线对上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整颗心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了上去,脚步又因着内心的不舍而陡然放缓,拖延着想要拉长与龙青木相处的时间,前面的龙青木却不解风情,几步就并到拦路杉跟前,拨开枝丫眼神示意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失落的瞄了一眼,踟蹰间还是跨步而过,回身望着大煞柔情的龙青木,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闻言心头猛的一惊,下放的步伐顿在空中,雁儿的出尔反尔触怒了他做人的原则,面色勃然错愕又化为凝重,难以抑制的怒火蹭的往上窜瞬间涌上瞳孔,铁面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了的,如今又拜了师,现下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字字诛心!冷若冰霜! 雁儿没预料到龙青木会如此疾言厉色训斥自己, 那无情决绝凌利如锋刃的眼神将她自我催眠的屏障无情刺破,冰冷冷的态度冻结了她最后的残念幻想。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心握着的是世上最弥足珍贵之物。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脸上冷汗涔涔,眼泪夺眶而出,正汩汩往外淌,颤巍巍的睫羽尖一下子沾上了无数小露珠,心头斡旋着无垠的委屈却因理屈词穷而无处宣泄。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双手环抱住胸,身体无力的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视线逐渐模糊,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怵然纵身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屈身展开健硕的臂膀环绕她周身以防她跌落,蹲下轻轻扳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目光划破寒冰,直击雁儿心底,暗香浮动,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徐徐靠近再靠近,终于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青木哥哥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紧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轻轻舔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也是一惊,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饥渴难耐,而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湿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舔了自己,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便是倾身而上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一对巨硕直直抵住龙青木结实坚硬的胸膛,尖端在他胸膛上肆意冲击扫荡,那强劲的力量和重量,纵然隔着三层衣物,巨赫的触觉冲击力也能让胸膛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绝美的诱人形状和强大的韧劲。龙青木眸色骤然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堪堪一握的无骨柳腰,疯狂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唇倾覆之时,雁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覆于雁儿后脑勺上的劲手一路向下,大掌从修长的天鹅脊背游刃至灵韧的腰窝,龙青木游走的手锋和来自胸膛的巨大猛烈汹涌澎湃的触感把雁儿婀娜娉婷的身体曲线尽数勾勒到龙青木脑海之中,龙青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到翻滚了,热气汩汩的从毛孔中不断蒸腾出来,他的衣衫都湿透了,身体某处也极其的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发情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只见她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仿若晨曦镶嵌着露珠的火红蓓蕾,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黯然销魂的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直勾得龙青木孽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的压抑寂寞清苦都悉数发泄掉,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颤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馥郁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骨头都酥了,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 良久,龙青木目光明灭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收敛起邪念,正色和颜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伤感之余,攀在龙青木脖颈上的藕臂又不自觉拢紧了一些。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的眸光带着攻势拢罩住雁儿半仰起的玉脸。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降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退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恐雁儿又突生变数,故作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睁大了眼眶,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七章闹剧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躲在树后意犹未尽的兀自痴笑,片刻,扒开茂盛的树枝探出头直往山下俯眺。青木哥哥的身影不再,只徒留一座空旷寂寥的峡谷在独自落寞着。 雁儿心里一酸,泪水不知不觉的流淌下来,离别虽然苦觞,但是她有龙青木给予的承诺,他这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有根情丝牵连着,就依然是近在咫尺的。这样念头一转,心里一下子由阴转晴。接下来她要好好努力学武功,绝不让青木哥哥失望。 脑海里闪过青木哥哥霸道强势的手腕扣住自己压向他缠吻的动情模样,雁儿立刻心潮澎湃起来,脸上一片娇羞绯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像吃了蜜一样甜。 一路娇嗔含笑提着裙子跑回观内,正迎头赶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在正殿内悠哉悠哉的拂尘打扫,雁儿搓搓手,笑吟吟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 “呃……小道长,我师父呢?” “谁?……”小道姑抬眸,反应过来,才听师姐说了师父又收徒的事,眼下这个姑娘想必就是自己新师妹了。 “师父在后厨炒菜呢!你以后要尊我为师姐知道吗?我和你同名,不过是燕子的燕哦,”说完,发觉雁儿一直都是脸上挂笑的,便停下挥动的拂尘,也客气的冲着她咧嘴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无比洁白。 雁儿被活泼热情自来熟的师姐给逗乐了,笑得更盛,陌生感一下子消失,只觉得这个师姐是极好相处的。 “师姐!师父在炒菜?” “对啊,师父不经常下厨,不过今天看你初来乍到,就想亲自烧几道好菜给你” 雁儿心里一暖,这个便宜师父也太接地气了吧! 便快步穿过正殿,瞄准冒着袅袅炊烟的次屋快步迈去。 屋内轻烟弥漫,两个着青黑素袍的身影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里头蹲坐着烧火的是开门的道姑,一手拿火钳对着灶洞深处戳戳扒扒,一手忙着添火加薪,脸上粘了些黑烟灰。靠近门口背对着雁儿的是师父大人,她袖角高撩正把手里的大铁锅巅得风生水起,那干劲冲天的模样配上观主的身份似乎颇有滑稽之感。 雁儿只道她师父真真是个德高望重又毫无架子的可敬可爱之人。又因着他是龙青木的姑姥姥,自己又和青木哥哥亲了嘴,许了诺。只觉得师父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一想到龙青木,雁儿心头眉梢都是美滋滋的,脸上亦乐开了花。 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再巅几下锅,一道喷香的红烧豆腐就大功告成可以起锅了,凌霄道人眼角露出满意的光辉,侧身去拿碗橱里的瓷盘,抬眼就看到雁儿神游天外的倚在门框上兀自傻笑着,脸上还浮着红晕。 “雁儿,送完人回来了?”边问边将手里的菜勺一颠一扣,热气腾腾的菜肴就在盘子内盛装好了,色香味俱全。 雁儿回神绵绵的应了声 “嗯” 话落,手疾眼快的接过师父手中的菜轻轻放置在后面的桌案上, 开门的道姑抬头瞅了瞅,只对着雁儿笑了笑。 师父则慈爱的盯着她的脸,眼角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雁儿,再烧完这个土豆红烧肉,就可以吃饭了,你,饿了没有?” 声音无比和蔼关切。 雁儿搓搓手,摇头“还好呢!早上和青木哥哥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凌霄道人亲昵的笑了一声,操起藤刷三下五除二的将大铁锅洗涮干净,再坐定锅身烧好油,葱姜蒜辣椒依次丢进锅里爆香,再将五花肉块悉数倒入锅内,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师父挥动锅铲来回翻炒,红白相间的肉块立马煎炸得金黄酥脆。 肉香混合着佐料的辛香,四溢扑鼻刺激着味蕾,雁儿不由得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紧接着一竹筛子的土豆块倾入。最后放水黄木锅盖一覆。 “闷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师父腾出手捶捶手腕子,再一掌撑住灶台,一手敲打敲打腰椎,转过身望着雁儿,脸上笑呵呵的。 烧火的道姑突然起身对着凌霄道人用请示的目光说道: “师父,我有点内急,你让师妹看一下火罢” 凌霄道人扭头微笑着道: “那你去吧!我叫雁儿帮手就行” 道姑颔首,一手捂着肚子匆匆向外走,路过雁儿身畔时视线不曾看她只低头疾走出去。雁儿不置可否,顶上她的位置,提起裙子操起火钳就下蹲往灶洞里瞅去,四五根粗壮的木柴错开交叠正燃烧得凶猛。雁儿屁股挪到树桩小凳子上坐好,裙脚撩起来用腿夹着。 凌霄道人看着雁儿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小脸,一脸慈笑道: “雁儿,方才烧火的是你大师姐,她的名字叫静宛,在正殿打扫的是你二师姐,叫周燕,还有一个去鹿僕山采药去了,是你三师姐,叫陆慈” 雁儿抬眸认真的听着记着。心想二师姐我见过了,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也要叫师姐?却没敢真的去问,兴许只是按照拜师先后而不是实际年龄。不过叫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丫头做师姐,总有点怪!不过二师姐看上去似乎是极好相处的,快言快语,笑得也无比真挚,眼眸清澈见底,没半分城府心计。 至于大师姐,虽然她也对自己微笑,但是刚才正眼都不看自己就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总感觉有点难亲近、难捉摸。 “雁儿,她们三人都是极好相处的,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心都是又正又好。”凌霄道人似乎端倪出雁儿的忧虑,只慈眉善目的安抚着她。 “嗯!”雁儿呆呆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探头去瞧火势,看要不要把木柴夹拢一些。似乎并不在意这三个师姐好不好相处。 凌霄道人仔细的端详着雁儿所着的衣裳,红色素纱罗衣,水碧色绫罗百蝶裙。虽说这颜色是浅淡怡人的,但总归是俗气的红配绿,不过雁儿穿在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庸俗之气,倒是显得她格外明艳可人,好像她那张芙蓉玉面天生就镇得住一般人忍无可忍的红绿配似的。果然美人胚子都是不挑衣裳的,即使是死亡搭配也依然霍霍不动她的美丽气质。 凌霄道人笑笑的垂询道: “雁儿,你和木儿是如何认识的?你的娘家是何方人士呀?看你穿着精致不菲只怕是个富家千金罢” 雁儿抬眸,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一提起心尖尖上的男人,她自然是心里嘴角都泛着蜜意。 只柔柔甜笑道: “我和青木哥哥是偶然相识,那时候他身负重伤躺在竹林深处一动不动,我是尾随着一只野兔子进到里面才发现他的,然后……我就照顾了他个把月” 又想到师父后面还问了几个问题,垂眸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和罗裙: “这衣裳和裙子都是青木哥哥带我去成衣店,我依着自己喜好挑选的。……怎么,很贵吗?我当时只觉得好看,拢共买了好几身呢!……我家在晋洲狸县一个小山镇上,我也不是富家千金,我家就是……帮人种田的” 雁儿眨巴着眼睛如实道来,睫毛如轻羽闪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凌霄道人心下顿时了然,心中不禁夸赞起木儿有情有义、知恩必报。又想着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是木儿对这姑娘究竟是何打算?她父母双亲可曾知晓她被木儿带到自己门下学武?细细斟酌拿捏一番,还是不问为好,木儿心思缜密,想必一切自有他的打算,自己又何必多费唇舌。只管教习好她,乐得自在。 突然一阵大嗓门嚷嚷畅叫扬疾般破空而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赶紧摆坛作法净化山灵之气。赶紧、赶紧。”一个高亢又如铜铃般响亮的女声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喧哗。 “净化什么啊?……怎么了师妹”是二师姐周燕疑惑的声音。 大嗓门却并不理会周燕!径直略过她奔向灶屋。来人正是凌霄道人的三徒弟陆慈!外号叨叨鹅。 “师父,……师父,师父”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急躁! 雁儿正好奇的歪头竖起耳朵,凌霄道人亦是歪头倾听,正欲喊话徒儿师父在炒菜,遇事不要惊慌!启唇之时,一个身影雷霆闪电般朝屋里扑腾进来,迎头撞到凌霄道人严厉的目光,吓得立刻倾力伸脚一刹,身子惯性往后一仰,双手反方向划船似的又扑腾了几下。口中气喘如牛却硬是喋喋不休道: “师父啊,我在山上采药我无意看到一对男女居然……居然光天化日在石阶上苟合打野!我的天呐!太不知廉耻!太有伤……风……化……了!” 最后三个字音因为惊愕而被拉得老长,因为她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叙说之余余光蓦然瞥见蹲坐在灶前正双手扶着火钳大眼无辜望着自己的雁儿,自己口中的当事人。 “啊,…她,…她就是那个跟白衣男人在石阶苟合的女人…………怎么,怎么在这烧火啊?” 她蓦的瞪大了眼眶,眼中尽是惊讶! 大师姐静宛和二师姐周燕俩人不约而同皆循着最开始的喧闹声大步冲进灶屋,只道是发生了什么塌天大事!前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大嗓门嚷嚷着什么苟合打野之事!又陡然指证这个今天刚来的师妹!顿时,又不约而同联想到师父的侄孙白衣男子! 于是乎!一瞬间,屋内五人面上皆是一派诡异的惊愕!气氛达到冰点,极其尴尬! 凌霄道人歪斜着身子,一手撑着高高的灶台,一手叉腰,微瞪着眼眸,看看陆慈,再看看错愕的雁儿,心道木儿纵然再血气方刚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之举罢!这个徒儿素日里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定然是夸大其辞胡说八道! 大师姐立于门口凌利混着讶然的眼神射向雁儿,只道果然,不止长得狐媚举止亦放荡,定要叫师父赶她下山,眼眸的讶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看笑话的嘲弄。 二师姐一只脚还在门槛外,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雁儿,不会吧!不会吧!呃!…… 雁儿刚听到陆慈说什么石阶苟合的事,她一时根本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自己!只好奇的像听话本先生说书似的,直到陆慈惊讶的指证她!脑海里才砰的闪过一道惊雷,怎么,原来她说的是自己和青木哥哥!可是,亲嘴儿接吻并不算苟合打野吧!雁儿望着屋里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内心真如万箭穿心般难受。这个突然冒出的丫头居然胡说八道败坏自己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三师姐陆慈抽神,转头挥舞着手又焦急对着凌霄道人正经八百的大喊: “那个白衣男人呢!师父,这种不知廉耻的观光客的香火钱千万受不得,更不能留他们吃饭!再多钱都不可以!”话语正气凛然斩钉截铁! 雁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刚欲大声反驳,奈何这个女的嗓门大得清奇,雁儿樱唇刚启“我没有……”话还没蹦出来,就被那女的雷鸣般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压下去了。 雁儿急红了眼睛,抓着裙摆,直跺脚!内心无比酸楚无助,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刷刷刷的直往下掉。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青木哥哥!你在哪里?雁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边凌霄道人见陆慈越说越离谱,一副不将狗男女正法誓不罢休的模样,顿时脸色铁青,双手叉住腰,一改之前的和蔼之态,厉声喝道: “住口!孽徒!休得胡言!” 陆慈此刻正在劲头上,“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陆慈脸上,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凌霄道人!懵然道: “师父!你……你为何要打我”话毕,便委屈得哭出声来!嘴角却是紧抿着,满是不服气! “她是你师妹,我今日收的新徒!你向来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谁不知道你,如今倒越发颠三倒四了,连你师妹的名声你都要诋毁!你太教我失望!”凌霄道人指着陆慈,极其强势的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炮轰! 陆慈听到收徒二字,目光一震,不可置信的歪头看向雁儿。 雁儿显然也被凌霄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了。笑脸佛似的师父竟然金刚怒目般对那人大打出手。此刻,被打者还在虎视眈眈的仇视着自己!心里感激师父护在她这边。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让她闭嘴不言就可以洗清的,自己必须杠到底,不然就真如白布染缸只有被她们暗暗戳脊梁骨的份了。雁儿上前一步,委天屈地的愤然道: “你为何要冤枉我!我哪里在石阶上苟什么合了?如此胡说八道,你定要遭天打雷劈!”字字铿锵有力! 陆慈眼一瞪,怒不可遏,捂着挨过打的半边脸,“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凌霄道人见陆慈挨了打还如此逆反,扭头抄起锅铲对着周慈的背部就是一挥,怒骂道: “孽障!你聋了吗?叫你闭嘴,没听到吗?”扔下锅铲又准备去捂住她躁动的嘴。 雁儿已然被陆慈所放的厥词气得是七窍生烟,差点就厥过去!扑过去,浑身颤抖着指着周慈的鼻子大骂道: “你看见什么了,我没做的事情你是怎么看到的,你是用腚眼子看到的吗?” 众人被雁儿脱口而出的粗俗秽语给惊得瞠目结舌! 雁儿旋即又转头对着凌霄道人说道: “师父,你千万别拦着她,我今天一定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做出了这等不堪的苟且之事!” 凌霄道人见雁儿话语梆硬,非得峙出个对错不可!只得松开揪着陆慈衣领的手。两人剑拔弩张互有说辞。凌霄道人不想再任由周慈说下去,蚌鹬相持赤裸裸的把话说穿,羞臊的只会是出家人的脸面罢了。而她们对峙出来的话是万万不好听的,她可不想从她们口中还原出什么非礼场景。不过陆慈虽然咋呼,但却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想必定然是亲眼目见了什么不礼,但是苟合打野肯定是夸大其辞耸人听闻!且先听她们各自分辨,自己再从中作梗,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慈被激怒得牙关颤抖、暴跳如雷!此时此刻被羞辱得脸上闪过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黑!一巴掌拍开雁儿直抵在她鼻尖前头的手!“你……你……你和那个白衣服男人缠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的!那没羞没臊的画面当真是闪瞎人眼,你敢说你没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儿嘛,你们看,她的嘴唇就是被那男人亲肿的” 众人视线齐齐锁定雁儿的朱唇,果然,艳如劫火,微微肿胀撅起。 大伙儿不约而同的蹙眉。 雁儿气势汹汹丝毫不示弱,咬牙道: “没错!我……我是和青木哥哥抱着亲了嘴儿,那又怎样!他是我未来夫婿,发乎情,止乎礼,乃是人间常情!除了亲嘴儿,我们并再无半分越举,更不曾妄想跨雷池半步!你这蹄子凭什么说我和青木哥哥在苟合打野?你眼睛当真瞎了” 凌霄道人在听到未来夫婿四个字之时,眼框微微睁大了一下, 瞳珠黠转,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之意。面上却只和其他人一样一副想要调停争端的急切样。 雁儿也没想到自己与人对峙起来,竟如此泼辣口不择言!当下哪顾得上什么淑女仪态,只想着撕破那人撒谎的嘴脸!也许事关自己和青木哥哥的名誉,触痛了她的底线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旁的大师姐静宛不耐烦了,两人吵了半天都是各说各的,丝毫没讲到重合点嘛!摆摆手。 “三师妹,除了亲嘴儿,你究竟还有没有亲眼目睹他们行别的那种苟且之事啊?” 这话一针见血。 陆慈捂着脸目光游离回想着,半晌,只虚虚的答: “没有!非礼勿视,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嘛?不过那白衣男人饿狼扑食的样子,简直就像……哦,对了,你们还记得前年我们在茅曲峰遇到的群狼配对的场景吗?那白衣男人就跟那发情的公狼一样,披发阳狂、如箭在弦!在即将要扒她衣裳的时候,我吓得立马躲进树丛里,万万不敢再瞧了,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发了情的男人跟发了狂的恶狼一样,是绝不会放过他口中的食物的!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 “原来你压根没看见他们行苟且之事啊,” 大师姐手极不耐烦的一挥,脸上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趣,似乎不想情绪外露又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温婉面孔道: “这些乌糟事等吃完饭再辩个真切吧!你们肚子不饿,我可饿了”说完委屈的看着凌霄道人,希望她发话。 雁儿听到乌糟事三个字,心里一刺,明明她是清白的,怎么亲个嘴是那么不堪的吗?怒火攻向陆慈厉声道 “什么扒衣裳,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和青木哥哥只亲吻了,其他什么都没做!你竟然拿你自以为是的可笑臆测就来一锤定罪!你当真是人神共愤呐你!……我林鸿雁对天启誓,如果我和青木哥哥当真如你所揣度的做了苟且之事,那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天打五雷轰!你发誓,如果如我说的我只是亲吻而无其它不堪,那你便应了这个毒誓!你敢吗?” 眼睛如铜铃般死瞪住陆慈。 凌霄道人越听越觉得陆慈糊涂理亏,再说都闹到赌咒发誓的份上了,自己想和稀泥也无从下手了。嘴角一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又给了陆慈一记耳光。寒冰般的眸光轰向她,面上一副言语路绝之态。 凉声道: “你即刻收拾了行囊,滚下山去,我只当没你这个徒弟!竟然如此的没头没脑、刚愎自用、以偏概全、正道歪学!以往只道你生性直爽不阿,才多有纵容,现如今居然如此以偏概全的随意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我看你的心已经长歪了。既然你已然偏离了正道,我这天福观容不下你,你滚!” 陆慈惊恐万状,师父的逐客令像一把飞刀瞬间刺破他的负隅顽抗,底气一下子爆泄。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凌霄道人脚下,抱住她的大腿激动的摇晃着乞求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你……你居然要赶我下山!以往我烧糊了半框草药,打碎了白玉九连环,你都能原谅我,为什么这次却如此决绝!我只是如实把我所看见的说了出来而已啊!上个月大师姐发现香油客偷偷在峡谷草地里苟合禀告了您,您还因此夸赞她刚正不阿,将那一对狗男女打下了山。为什么这次轮到我,您却要赶我走?”声泪俱下,话里却颇有几分反唇相讥之色。 凌霄道人被她抱晃得身子左摇右摆。 “你…还…不…知…错?”一字一顿从满面寒冰的凌霄道人牙缝里挤出来,格外摄人。 雁儿目睹师父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底气更盛,又见陆慈如此做低摇尾口中却还是振振有词,怒焰顿时高了几分,气呼呼的怒视着陆慈。心想都已经对峙出事实真相了,在场所有人都分出了对错。我便不再负屈含冤了,余下的也只是她胡搅蛮缠罢了。哼!这个狗屁三师姐当真是可恶至极!最好赶下山去! 大师姐静宛闻言,心道怎么将自己也拉下水了,上前几步,幽幽拾起扔在一旁的锅铲,回身揭开锅盖,一边抄盘子盛装土豆红烧肉,一边唉声叹气规劝道: “师妹啊,我上次奉师父之命下山贩完药材,刚返途出了山角,好死不死就迎头撞上两个人正一丝不挂的纠叠在一处,你哪怕在远一点的隐蔽草丛里苟且,我也权当看不见,蒙眼尚可摸过河,可那两人猖狂到偏要选在咱们天福观出路正当口,你说谁能忍得了?我只得蒙眼捡起几块石头就朝奸夫淫妇丢掷出去,这才把他们砸开,又速速爬上山禀告了师父,师父才将那两人的包裹丟下山一并将狗男女打了下去!你说要是咱们不会武功,只是一般的修道士,那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负!…………你拿我上次遇见的事儿作比,你真是糊涂至极,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我是铁板钉钉的亲眼目见两人一丝不挂交叠着,你呢?不过是看到两人亲个嘴儿就臆测他们后面还会有不轨之举。你这不是拿瞎猜当事实吗?……再者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你还记得还俗的秀林师姐吗?她因别人以意逆志污蔑她与旁人私通,一气之下便溺了河。直到她父母告了官,好在那县令明察秋毫,花了大半年审问无数人,才真相大白还了她的公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我记得她还给你缝制过新衣裳呢!你惊闻她死讯之时还义愤填膺的说过[看到事情表面一角就开始揣测整体全局,然后妄下定论,这就是在作恶]那请问你现在又和你曾经憎恶的舐皮论骨的小人有何区别呢?而且,你方才说到扒衣裳之时目光闪烁不定,估计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看错了吧!” 陆慈被大师姐的话怼得是哑口无言,脸上懵了又懵,眼睛里阴晴不定着。她平铺直叙得平淡无奇,却是字字诛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陆慈眉头紧锁,瞪大了眼眶,轻咬着嘴唇,松开抱住凌霄道人大腿的手只无力的垂着身畔,头也缓缓垂下。众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跪膝前的地面上,莫名多了几滴水痕。 雁儿惊愕于大师姐的深藏不露,原想她为人难以捉摸,却想不到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心人。心里的形象一经改观,看大师姐的眼神瞬间充满善意。 凌霄道人用充满柔光的眼神幽幽望着静宛,满眼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许。瞳眸中涟漪波动,似乎又是想到了那个逝去的人儿,那个曾经无比乖巧善解人意的徒儿。 似乎,所有人都变得无比伤情起来,就连憨喇的周燕也暗淡了目光,一脸颓然。 雁儿楞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到大师姐说她遇见过真苟合,她听到还俗的秀玲师姐被人污蔑清白而自尽。可是自己不认识大师姐口中的那些人。自然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不过她能察觉秀玲师姐似乎是她们每个人心中的白月光,以至于能让陆慈这颗顽石一瞬间就翻然悔悟、悲从中来。 凌霄道人伤感片刻,垂眸打量着脚下溃不成军的陆慈。只淡淡道: “你可知错?知错就赔礼道歉。不知错就滚下山!” 陆慈抬眸,眼中蓄满了泪,沙哑着嗓子凄然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是我犯了糊涂,是我在作恶!”然后拖着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跪行到雁儿跟前,叩了一个大礼。 雁儿吓了一大跳,眉头一皱, “赔礼道歉即可,跪拜之礼,我消受不起!……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不耐烦的伸手去搀她胳膊,陆慈不动如山,用自惭形秽的眼神遥望着雁儿,情真意切道: “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是为糊涂。我不该以己度人,是为小人。我舐皮论骨、以偏概全、污你清白,是为作恶。我无地自容。我不想下山不想离开师父,师妹,求你宽恕于我,我定日日反省,重新做人” 雁儿瞪大了眼,这么直白赤诚的做低赔礼,想叫人继续发难都难。 “你起来吧!你跪着真是折煞我了。孔子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知错能改就好!我不会计较!” 又伸手鼎力去扶,陆慈颤巍巍转头瞄向凌霄道人!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才乖乖任由雁儿将她扶起。 静宛和周燕都步调一致的长吁了一口气,总算风平浪静了。 凌霄道人面上万分欣慰,轻轻拉过雁儿的手和陆慈的手,将她们的手合在一起,又牵过周燕和静宛的手,将她们四人的手紧垒在一堆,笑颜一舒,语重心长道: “今天这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雁儿慈儿你们务必要摒弃前嫌、友爱互助,才不枉费你们大师姐苦口婆心的劝解之情。你们四个都是为师的好徒儿,日后定要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匡扶正道!切勿离经背道而驰!” 四人齐齐挺胸抬头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换,大师姐一派望妹成龙的神态,二师姐一副和气生财的笑,三师姐陆慈则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而自责。雁儿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况且这陆慈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糊涂犯浑罢了。她不想风波过后徒留芥蒂,便提气轻轻拍了陆慈的手背一下,“我不怪你,其实我……我也不该和青木哥哥在石阶上如此忘我的!是……是因为我们才久别重逢不过区区几日就又得被迫分离天各一方,所以才……才引发了此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师姐!你再自责那我才真窘迫呢!”说到青木哥哥时,脸上浮起一阵羞红。说到天各一方时,面上又堆满了凄苦。 陆慈愣了一下,没想到雁儿会如此作低伏小来开导她,顿时卸下心防。 片刻,个个绽放一个友善的笑。异口同声道 “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匡扶正道!” 声音无比嘹亮。 这一番荒诞无稽的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师徒五人,抽桌子的抽桌子,拉凳子的拉凳子,盛饭的盛饭,摆筷子的摆筷子。个个喜笑颜开,不亦乐乎的忙完。就团团围坐,大快朵颐起来。仿佛什么芥蒂隔阂都从不存在过。 桌上摆了五道菜,土豆红烧肉,豆腐烧肉,干笋闷肉丝,清蒸鳊鱼,干煸豆芽。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雁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偷偷扫过,她们脸上都洋溢着浅笑,屋里氛围当真是其乐融融,现下肚子也当真是饿了,而饥饿时的饭菜总是格外的喷香好吃。 第六章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就又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比如有一面广阔的水光潋滟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如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只觉得当真有绿野仙踪之观感。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顺势勾住了龙青木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水潭也是溪流的源头,水底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目瞪口呆的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的巨石上,绿意盎然的青枝垂在身侧,脚边芳草萋萋开满了朵朵野花,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带着雁儿两人足尖轻点两下掠过了涓涓溪流,一步步踏上石阶。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繁盛叶茂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与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模样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殿内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就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略过了凌霄道人的问题。 雁儿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偷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紧张到指甲掐进手心,片刻,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称呼,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木儿的紧要之人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雁儿不置可否,如果紧要之人是出自龙青木的口,她定会欣喜到跳起来。 龙青木耳根脖颈浮出隐红,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凌霄道人紧接着悦色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姑姥姥虽道号凌霄,但也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这话又像对着雁儿说的。显然把雁儿归为了自家人。 雁儿抓抓脑袋,没听出特别意思,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琢磨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委实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又是微微一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反应过来,就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托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雁儿柔嫩细腻的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师徒间相处就像朋友般不必拘泥小节”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捧着茶无措的看向龙青木,腹诽道,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 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如此期盼着自己变身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试问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对妻子鞭驽策蹇指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违心道: “嗯,……能吃苦” 凌霄道人露出赞许的目光。 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猝然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照拂了”一副急于星火之态。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双手合十,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听闻龙青木现在就要走,心里一下子无比慌张难受,彷徨然眼眸中蓄起了泪池,大碎步紧靠龙青木。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的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满腹的委屈无处宣泄,只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心下大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半边,面上却无比严肃。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如同凌利的飞刀咻咻咻的直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笑吟吟的突然出现在观门口,探出身子驻足弥望,仪态万方的挥舞着手臂,冲着雁儿的方向高喊道“雁儿,替为师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又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视线对上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整颗心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了上去,脚步又因着内心的不舍而陡然放缓,拖延着想要拉长与龙青木相处的时间,前面的龙青木却不解风情,几步就并到拦路杉跟前,拨开枝丫眼神示意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失落的瞄了一眼,踟蹰间还是跨步而过,回身望着大煞柔情的龙青木,她是羞于表达的人,但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闻言心头猛的一惊,下放的步伐顿在空中,雁儿的出尔反尔触怒了他做人的原则,面色勃然错愕又化为凝重,难以抑制的怒火蹭的往上窜瞬间涌上瞳孔,铁面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了的,如今又拜了师,现下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字字诛心!冷若冰霜! 雁儿没预料到龙青木会如此疾言厉色训斥自己, 那无情决绝凌利如锋刃的眼神将她自我催眠的屏障无情刺破,冰冷冷的态度冻结了她最后的残念幻想。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心握着的是世上最弥足珍贵之物。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脸上冷汗涔涔,眼泪夺眶而出,正汩汩往外淌,颤巍巍的睫羽尖一下子沾上了无数小露珠,心头斡旋着无垠的委屈却因理屈词穷而无处宣泄。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双手环抱住胸,身体无力的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视线逐渐模糊,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怵然纵身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屈身展开健硕的臂膀环绕她周身以防她跌落,蹲下轻轻扳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目光划破寒冰,直击雁儿心底,暗香浮动,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徐徐靠近再靠近,终于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青木哥哥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紧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轻轻舔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亦是心惊肉跳,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饥渴难耐。而反骨的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湿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舔了自己,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便是倾身而上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一对巨硕直直抵住龙青木结实坚硬的胸膛,尖端在他胸膛上肆意冲击扫荡,那强劲的力量和重量,纵然隔着三层衣物,巨赫的触觉冲击力也能让胸膛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绝美的诱人形状和强大的韧劲。龙青木眸色骤然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逐渐失控的心立刻变得狂悖无道起来。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堪堪一握的无骨柳腰,疯狂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唇倾覆之时,雁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覆于雁儿后脑勺上的劲手一路向下,大掌从修长的天鹅脊背游刃至灵韧的腰窝,龙青木游走的手锋和来自胸膛的巨大猛烈汹涌澎湃的触感把雁儿婀娜娉婷的身体曲线尽数勾勒到龙青木脑海之中,龙青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到翻滚了,热气汩汩的从毛孔中不断蒸腾出来,他的衣衫都湿透了,身体某处也极其的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发情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只见她落满五彩光晕的睫羽微微颤动,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仿若晨曦镶嵌着露珠的火红蓓蕾,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黯然销魂的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直勾得龙青木孽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无边的压抑寂寞清苦统统悉数宣泄尽,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无际的空虚和澎湃叫嚣着的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颤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馥郁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骨头都酥了,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 良久,在残存的理智一触即溃之际,龙青木终于目光明灭闪烁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收敛起邪念,正色和颜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伤感之余,攀在龙青木脖颈上的藕臂又不自觉拢紧了一些。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的眸光带着攻势拢罩住雁儿半仰起的玉脸。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降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退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恐雁儿又突生变数,故作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瞪大了眸子,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五章他不爱我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日光都直直晒到了她的被褥,折射到她的面上,只感觉非常刺眼,还想翻身再睡,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确实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方能养精蓄锐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无情的青木哥哥。昨夜的悲伤愤懑经过睡眠的过渡和思想觉悟的升华已然微不足道。雁儿此刻只想着大快朵颐一餐。 她坐起来,被褥从硕大浑圆的尖端滑落,才赫然记起自己是裸身而眠的,抓过被褥捂住这春光,目光一转,蓦的瞥见一方棕色云波纹的提盒正静悄悄的立于桌案上,旁边摆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撂华美的淡色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 昨夜还发誓不再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现在因为他的一点关怀,心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不禁在内心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起自己。只要想到龙青木昨晚隔岸观火般麻木不仁!她就怀恨在心、七窍生烟。但是介于龙青木压根没跟她示爱过,也无法给他定个什么苛待爱人的罪名,所以她只当是自己一厢情愿识人不清后的报应。经过昨晚辗转反侧间几番内心升华后,她痛定思痛的毫不留情的把龙青木踢出了心扉。只当他是朋友!心上人不哄自己那就是冷漠无情,她绝对无法忍受。朋友不哄自己,不哄也罢!毕竟只是朋友嘛!这样横着跌倒竖着想,立竿见影的就释怀了。 翻身下床,勾起鞋子,就跑去拿那衣裳。交领女式裙袍,手感顺滑又不会冰凉,布料厚实却软绵绵的,粉扑扑的鹅黄色无比娇嫩像春日野穹下的忘忧草,点缀的绣着各色的小花,清雅秀美又贵气。除了这件另外还有、外裤、罗裙、中衣、中裤、肚兜儿,亵裤,发带、发簪,一应俱全。还有一件石榴色的绒锦缎面料的小斗篷。这朋友真是够细心的。 水碧色的罗裙拢共有三层,最里层垂坠感十足,中层是多块竖着的绫罗绸缎拼接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枚倒垂的花盏,线条流畅的块块裙摆便是片片花瓣。最外层是极其轻薄的纱,像九天之上的绵绵云雾轻轻缭绕笼罩着罗裙。 雁儿边咋舌边将它们一一套劳在身上。可惜屋内没有一面足够大的铜镜,不然她真想对着镜子展开双臂转一圈。 揭开盒盖,扑鼻的菜香,还有热气缠绕,一碗山药炖鸡,一碟淮山扣肉,一盅青菜鸡蛋汤。一大碗白米饭,一双竹筷子。 雁儿食欲大动,依次端出,一屁股在竹凳子坐定,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清淡,但是入口丝滑酥嫩,浓香清润,真美味啊!比娘烧的菜好吃多了。 汤足饭饱,雁儿揉揉肚子,梳梳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头,最后别上白玉发簪,嗯,齐活。 忙完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呆坐在床沿。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天啊,龙青木该不会扔下饭食和衣裳就一走了之了吧!他难道还在为昨晚自己啼哭不止的事情而气恼吗?真是本末倒置反了天了!她还未曾问清楚自己为何服了毒却死而复生他怎么就可以抛下悬念一走了之了呢。 雁儿鼻孔倏而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他龙青木的一贯作风吗? 心里如此想,却转身一头扎进凌乱的被褥上匍匐着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那让人恼火的男人这回真的走了,她内心却突然一下子空荡荡的找不到落点。虽然痛恨他昨晚的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但是毕竟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从屠刀下挽救,这份救命恩情,任谁都会有所动容罢!即使他只是来追他的阿伽陀,即使他只是顺手救了她,即使他只是在报她之前的救命之恩。其实自己还啼哭个什么劲呢!有谁会在乎吗?正欲翻身而起挥袖擦干这该死的眼泪。 “怎么又哭了” 音色如玉髓相击。 雁儿闻声一个激灵翻跃起,揉了揉眼睛,龙青木!他原来并未不辞而别,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挂上眉梢,下意识准备倾身而上扑到他怀里撒撒娇再磨蹭磨蹭,昨晚的誓言和钢铁般的理智刹那间轰过她的脑海,雁儿心口一堵,昨晚这男人如此无情漠视自己,真是欺我太甚。 负气坐在床榻边,扭头不看他, “你别理我!” 垂在床沿的脚并拢,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噘着嘴满脸愤怒。 龙青木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正在置气的小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摇头,伸出食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脑袋轻轻回正。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雁儿心尖尖就是莫名一颤。龙青木如谪仙人的风姿“刷”的嵌入她的瞳孔中。怎么办?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是受用这男人的挑逗。明明自己心里头还怒火横烧着呢! 雁儿眉毛拧得快要出水,睁大的眼眸氤氲着明澈的一剪剪秋水,静谧的看着他,眼角睫梢均湿漉漉的。眉目如画,又如出水之芙蓉。 龙青木心怦怦乱跳了几下,面上却依然一派清冷,只是目光却与方才不同了,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好些了吗?你昏迷数日大病才愈,我唯恐饮食多有禁忌,昨晚才没有问你饿不饿。今日我早早去搜罗了这些食材,可还可口?衣服呢?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拧出水来,溶溶淌进雁儿心坎里。 目光却是灼灼其华,如严冬寒夜里最炙热的篝火。 他此刻的关怀备至亦温柔了她的心扉。 雁儿只觉浑身泛热,怦然心动。 他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 教人心身向往,趋之若鹜。 即使脚下万丈深渊,也只想抛下一切跌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所有女人的终极幻想! 就像严冬经历一场冷雨阑珊后又春回大地蓦然腾起雨后彩虹,此刻,雁儿只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正悄然被他独有的温柔所融化,滴出水来了。雁儿眉目含情的微微仰视着龙青木,顾盼生辉的眸光中写满了诗情画意的爱慕。内心不再负隅顽抗只乖乖顺从自己的身体,即使他不配当她的心上人,即使自己已然切断了要爱他的念头,可是他毕竟生得如此的风华绝代、气宇出尘,光看着就赏心悦目。那深邃的面部轮廓里无比精致的线条走势刚毅又柔和,眉如黛山之浓郁盘踞着无边的雄威。薄唇曲线细腻优美透着一丝凉薄感,却更显仙姿。尤其是他那双无与伦比的绝美凤眸,那线条如柳叶般流畅的外双眼皮无法不让人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精灵般的眼梢尖角微微下抑,带出婀娜弧线流畅的飞入扬起的眼尾,刻画出无比深邃精致绝美的眸眶,里面包着璨若星河的瞳珠泛出溢彩的举世流光。 她素日里最是厌恶那些獐头鼠目的雀鼠之辈,如今却不幸被刀疤山贼这样一个歪瓜裂枣给侮辱了,只教她怒骂老天无眼不公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受屈辱。清白的纸被玷污留下令人作呕的污迹,她不甘心不服气,她渴望洗掉这肮脏的回忆,渴望有人在这张白纸上泼去一大盆五彩的染料,覆盖住那墨污只留那耀眼彩釉独占鳌头。她渴望有人能用爱来淡化那伤痕。而这个人选无疑属龙青木最适合。可是他却是个没有心的,当不了爱的救赎者,但是龙青木绰约的身姿却是无形的洗涤剂和更大更浓烈的染料。她疯狂的念头一出,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了龙青木昨晚犯下的过错。只想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可以原谅他一次的过错!但是她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虽然以他的个性很容易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但是自己现下还指望他好好洗涤泼墨呢!至于还要不要再爱他,其实她也不知道!反正随心而定吧! 雁儿微微攥拳,缓缓阖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冤家!昨晚如此无情冷漠,今日又如此关怀备至温柔如水,当真教人死去又活来。 龙青木吓了一跳,只道她昨晚的气还未尽消。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轻柔道: “昨晚睡得可还好?我可是一夜无眠,只一直聆听着你那边的动静。你气头上闭目塞听,老是要曲解我的解释,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知道吗!雁儿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话语是温柔的淡淡的,但是落到雁儿耳朵里,却是无比沉重。于是昨夜残火又悉数复燃,满眼委屈汩汩流淌,诧愤道:“你说我狠心,我能怎么办?你知道女子名节清白有多重要吗?你不去谴责那些恶徒倒来说我!你……你无情又无理!”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樱唇因气愤难当而微微颤抖,眼神无比幽怨带着一丝凌利。果然这么快就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了吗? 龙青木眉头一沉,没有想到过了一晚她还是如此任性冥顽不灵。亏他还以为昨晚她平静下来就会自省思过呢!想来刚才她匍匐在床榻上并不是在悔过痛哭,而是又在没完没了的耍性子。 雁儿这次根本不指望他能来哄自己。只把身子从他身旁用力挪开,轻轻倚靠到床尾的雕花床幔拱架上,雁儿嫌恶的别过头,不愿意再多看他哪怕一眼。倾泻在两侧的床幔半掩映起雁儿的脸和她闪闪灭灭闪烁的眼眸,倒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和妩媚感。 龙青木冷不丁被她的疏离给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自己昨晚的冷处理看来收效甚微,可人儿一点都不吃这一套。 又紧紧盯着她半掩着的眉目如画的面容,往日秋波流转的瞳眸此刻冒着冷若冰霜的寒气,仿佛隔绝起千山万水的距离。可人儿任性不讲理现在还一副视他为陌路人的表情。龙青木再一次焦头烂额之余还顺带感觉到了一丝胆寒。她到底在置什么气?为何置气?他真的不明白。 龙青木叹了一口凉气,“雁儿,我若是不在乎你,我就不会将那欺辱你的贼子大卸八块了,他碰过你的地方我都剁得碎碎的。名节是重要,但是在生命名节无法共存的特殊情况下,你必须要选择生命。”一边说,身子一边往雁儿那边挪。 雁儿听到大卸八块和剁得碎碎的时,只觉得大快人心。她冰冷的眼底又闪过一丝惊讶,龙青木居然也会因为自己而如此狂愤。坚硬的心还未来得及放软,就又听到他后面的谬论。 “我宁愿死!也绝不要让我不喜欢的人碰!更何况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宵小鼠辈!”牙关紧咬到脸部青筋暴起,一字一字从牙缝里爆出来,狠狠的回驳着龙青木,瞪向他的眼睛里充斥了无法动摇的坚定和决绝。 雁儿如此激烈的反应给了龙青木当头一棒。猛的征住,一脸错愕,她坚不可摧的目光写满了固执,那神态仿佛也在向龙青木宣战似的。嘴角抽了一下,龙青木就狠狠竖起了眉毛,胸脯因气闷而剧烈起伏着,金刚怒目般冲着雁儿大吼道: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若是来迟那么一步,你就成刀下亡魂了” 雁儿如雷贯耳般狠狠打了个寒颤,用梆硬的冷酷面容全副武装起来的保护盾瞬间无声的爆破。 却宁死不屈一倔到底的尖声回呛道: “忘魂就亡魂!你以为我怕死吗?” 龙青木眸中的怒火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冲天的怒意让他飞速扬起右手,对着雁儿的左脸奋力扇去。 抬手间,龙青木的手势走线映入雁儿瞳孔中,她心一突,竟闭上眼视死如归般迎向他挥过来的手掌。 然而巴掌却并没有落在她脸上,脸上只感觉到了他手掌划破空气带来的强劲掌风呼啸而过。 手掌在距离雁儿脸部半寸的空气中猛然刹住。 雁儿睁开双眸,望了望龙青木顿在自己脸侧还没来得及挥下的手掌,又望了望龙青木怒意不减的眸子。颤抖的紧紧揪着衣裙,眼眶包了一眶的泪水在幽幽打转,瞳眸里都是楚楚可怜的心碎。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心碎模样,龙青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居然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雁儿颦眉咬牙道: “青木哥哥!你居然想打我!……我才是受害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我讨厌你!”说完,用力推开龙青木的手,猛的一个趔趄翻身下床,抬脚就想往外奔。龙青木见状一惊,她……她是要抛下自己跑掉吗?强烈的直觉叫嚣着告诉龙青木,若就这么放任她跑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程度严重到无异于绝交。巨大的恐惧感如雷鸣般轰向龙青木,骇然间,不容半分思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爆而起,手臂朝着前头雁儿奔跑的背影就是用力一勾,竟将她奔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捞了回来。雁儿像被可怖老鹰捉住的无辜小鸡似的,疯狂划船似的挥舞着藕臂,面向门口哭喊着扑腾着想要奔向没有龙青木的远方。龙青木发狂似的用力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禁锢在怀里。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雁儿边哭边疯狂的拍打扯掰死箍在腰间的铁血桎梏,哭得一抖一抖的。芬芳的秀发倾泻在雁儿后背,夹在她后背与龙青木胸膛之间,暗香浮动,龙青木弓下身子俯首用侧脸贴住矮她一截的雁儿的耳廓,毫无章法的胡乱吻了下去,即将失去的恐惧让龙青木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对雁儿的说教,连着理智也一并放弃了。他上次离开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也隐约觉得她爱慕着自己,故而自负的断定她绝不会嫁给别的人。而这一次她是头也不回的就推开他,奋不顾身的逃离他。让他瞬间有如临大敌的恐惧。 龙青木敛了眸子,呼吸急促。 雁儿耳畔的毛绒碎发摩梭着龙青木的脸,痒痒的,想伸手去挠,却不敢将手挪动半分。雁儿如此不听话,自己却如此束手无策,巨大的挫败感笼上心头,让逐渐失控的龙青木又渐渐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而被他紧紧抓在怀里的雁儿,早已经是呆若木鸡。当龙青木的第一串吻落在她耳垂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懵住了。面上也是目瞪口呆。那吻带着急促呼吸声,滚烫滚烫的。他的唇如此柔软。 龙青木移开唇,用下巴抵着雁儿的肩颈,轻吁了一口气。手依然是紧紧的箍抱着她的身子。他知道在她叛逆的怒视反驳他的时候,他就输了,在她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疯狂往外逃跑的时候,他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是非曲直、孰是孰非突然一下子变得毫不重要了。龙青木只想没缘由的跟她道歉认错,只要她不要再逃跑!眸光又突然一暗,又觉得认错只会埋下祸根,以后再闹矛盾可人儿还会如法炮制的往外跑,让可人儿产生只要往外跑就能制服他龙青木的错觉!龙青木绝不能让雁儿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被她抛弃才低头认错。 他亦无法像昨晚一样放手置之不理,毕竟她现在衣服穿的好好的,不像昨夜有一丝不挂的桎梏,所以龙青木昨晚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静静。 龙青木又是一阵焦头烂额、头痛欲裂。当真是无计可施。放手不是,认错也不是。讲道理更不是,讲道理本来就是这次逃跑事件的导火索,自己再跟她讲道理,那无非就是火上浇油。恩威并施这是父亲教导他的,掌权者要恩威并济才能让属下又敬又畏从而誓死追随。可是恩威并施的手段在可人儿这压根行不通,因为她只吃软不吃硬! 解铃还须系铃人,雁儿方才大吼自己对她态度太凶,也许症结就在这里。可无论怎样,她都会因为自己抱着她不让她跑而觉得跑是个杀手锏,从而以后会屡试不爽。龙青木绞尽脑汁在想要如何才能哄住她,又能断了她以后再跑的念头。心里把三十六计都搬出来了,选了一条最合适的计策“欲擒故纵” “我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回来的。是我为了早些见到你,就冒死从刀尖上用血行走出一条捷径,九死一生才提前完成了手头使命。我那日来追你,也并不是因为阿伽陀,而是因为你啊!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你却因为一点龃龉就要离开我,看来……看来是你厌弃了我,那我……那我不得不选择放手,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这伤心地了!父亲期盼我长驻南疆,我因心系于你才屡作推辞,你如今厌弃了我,我也没有理由再拒绝父亲了,”龙青木脑海里飞速权衡着每个词句的利弊,比如绝不拦着,我也没办法,你走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以上这些他是万万说不得的。他吃一堑长一智,这些没有退路的话,只会激怒冲动型的雁儿。用他血的经验教训去预想说这些词的严重后果,无疑就是雁儿更加怒不可遏的回呛他“不拦就不拦,没办法就没办法,见不到就见不到”然后更加暴跳如雷的挣脱自己。他只极其小心的飞速揣度着衡量着,用情去感化,用见不到去威胁,甚至模糊她暴走的原因,偷梁换柱的把被自己气到暴走换成是她先厌弃了他而暴走。从而让她产生负罪感和永不见面的恐惧感。龙青木下巴忧伤的抵在雁儿颈肩窝,眼底折射出落魄和惆怅的残芒,内心在祈祷她能如他所愿的回头顿悟。 那无比真挚的似表白又似哀求的话语带着无边的寂寞清冷猝不及防的飘进了雁儿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眶,于是征了又征,愣了又楞。 雁儿根本没品出龙青木一番话的重点和精髓。青木哥哥在跟自己表白?他居然表白了!不过为了早些见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再说得更直白具体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他说他不是为了阿伽陀,是为了她!!!雁儿身子一软,还好龙青木此刻正无懈可击的箍着她,才不至于出糗。 只仿佛看见自己的心慢慢的碎裂了。为什么突然心碎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九死一生来见自己的感动,是因为他终于肯告诉她不是因为阿伽陀才来追的动容,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厌弃他的不忍?还是因为他不得不放手的失落感?他的意思是自己一旦离开他,他就去南疆长驻,那……那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雁儿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不要和青木哥哥分开,不要!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总之跟自己要走有关就是了。 雁儿釜底抽薪道:“我没有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青木哥哥!” 又火烧眉毛般急切描补道: “我没有厌弃你,我只是……”又想到龙青木居然吻了自己的耳朵脖颈,脸上飞起一阵羞红。羞臊感让雁儿好像忘记自己和龙青木争执的起因了。似乎是因为生命和名节二选一,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才引发一系列争吵。而她看重的其实并不是对错,而是龙青木对她的态度。现在龙青木服了软还间接表白了。她便不再去纠结那些龃龉。心里只剩一阵欢喜雀跃。 “我……我没有厌弃青木哥哥,我还以为是青木哥哥厌弃了我,才扬手作势要扇我”说着眼里都是委屈。 “我怎么可能舍得真的打你!更不可能厌弃你”起伏的声线带着惊悸和几分愧疚。 就这样一番互诉衷肠后,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如初了。 龙青木松开手一把将雁儿抱起来放到床沿坐着,自己也轻轻在她身畔坐下。高大的龙青木刚才一直用弓身俯首的姿势去依偎着她,现在他的脖子还真有点酸。 而此时雁儿猛然想起自己要用青木哥哥的吻来洗涤和泼墨的事情,刚才耳朵脖颈浅浅的绵绵的吻不算数。心里虽然笃定了要继续爱慕龙青木,但是她的计划还是不变的。 龙青木浓浓凝视片刻,轻柔道: “雁儿,你想学武功吗?我今日送你去天福观,观主是我母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为人和善武功高强,你去她座下修习,必定有所成就” 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正酝酿着情绪,想怎样才能一举索吻。可是怎么这话题一下就急转弯了? “学武功?……天福观?” 雁儿从没听说女子还能习武的,她的观念里充其量就是绣花织布谋生,都不算正经,寻常女子哪个愿意抛头露面的? “女子学武功者大有人在,雁儿不必瞻前顾后,习武强身健体又能做防身之术,百利无害”龙青木看出她的疑虑。 “我……我行吗”雁儿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翅扑打,空气都饶有震感。目光来回打量着龙青木,是直接倾身而上呢?还是自己再表白一番呢? “为什么不行呢?我听闻我那长辈自小体弱多病,夏日炎炎都需裹秋衣,机缘巧合入了门,区区三年就脱胎换骨,现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 她的修习功法想来适合你” 龙青木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她那细长卷翘的美睫。 “我…………你………”雁儿语焉不详的浑沦着,不知道她说的是[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喜欢我?]还是[我原谅了你昨晚的冷漠,但是你得亲亲我]或者是[是我直接强吻你,还是你主动吻我?] “我一有空暇自然会去见你,所以你切勿偷懒,到时候我可是会检验的” 龙青木微笑着将她额头的一缕发丝轻撩到耳后。 她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扑扑的。烫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可是她刚才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啊。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前面人儿呵气如兰, 他灿若星辰的瞳眸让雁儿看呆了,他的瞳孔仿佛真有一种能将人吸附进去的魔力,浑浑噩噩间不由自主的应了声 “好” 就差电光火石了,雁儿正欲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秀色可餐的他,再狠狠蹂躏,心道这男人当真是上天派来整治自己的妖邪!他稍稍对自己冷漠一些就可以令她哭得伤心欲绝,又略略施一些恩惠,就又能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心火焚烧。如今突然又说要分别,为什么自己的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崎岖!心总是被他牵着走,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便傻愣愣往西。 “要不要先回家报个平安?” 龙青木心里当然不想她回去,一来恼她父母狠心,二来想必她父母听到风声觉得雁儿已然遇害生死不明,若贸然回去定会再惹风波。不过还是先征求雁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 雁儿想着爹娘心里只有弟弟,又想着如果不是青木哥哥,自己早就成了人间幽魂了。只想自己学好武功,将来一技傍身腰杆自然硬。 “那先去学武功罢”龙青木微笑着。 “我看你脸色红润,想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罢” 话落,放开她的手,转身就去整理行装。 “这……这么急吗?”雁儿惊讶着嘟囔。她作势慢慢展开的藕臂也只能泄了气默默垂下。反正还有时间,她定要将他手到擒来。 “刻不容缓,你早一些去,就早一些开窍”龙青木背对着他,语气冷冷的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转还之地。 龙青木将柜子里的一些衣物卷放进青墨色布囊,银针,各色飞镖暗器,一一包好,也归纳入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赘物。闯荡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雁儿就更没啥身外之物了。摊开双手,瞅瞅,空空如也。只有一件小斗篷还静静的叠放在桌案上。悠闲地用双臂撑着床沿,垂着的脚来回荡漾着。头依然歪着斜眼打量龙青木,是直接扑到他怀里吗?他如今站着,自己垫脚也够不到他的嘴啊? 龙青木利索的将布囊四角缠绕打个结实的结,背在身后,再将余出的布尾在胸前寄个稳当的结。拉过雁儿抄起小斗篷轻柔罩在她身上,三下裹了个结实,手指捏住绸带手锋勾转打个精致的流花结,雁儿撒娇似的嘟囔着: “今天太阳烈,我不要披斗篷!” 龙青木不置可否,淡声道: “乖!外面风大!” 不容置疑的拉过雁儿的小手就牵着她匆匆下楼。雁儿一被他牵住,内心立竿见影的忘记斗篷的事。 紧挨着龙青木行至楼下正厅。龙青木上楼前就办理了退房结账事宜,现下掌柜的只笑眯眯对着龙青木猫了一下腰,和善的道了声“客官慢走”便垂首继续忙活他手中的账本。 穿过正厅的三三两两人流,视野一下子开阔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漫无目的闲逛,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四五成群挤在一堆买东西,青石板的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色的招牌,有的是木匾额,有的是锦旗做的。有酒肆,布庄,钱庄,茶楼,还有青楼。 雁儿看着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街景,玩心大动。扯了扯龙青木的袖子,小声道 “我想在街上逛一逛…?” 龙青木扫了一眼雁儿,只拉着她往马厩走去。喂马的小厮见到龙青木,便恭恭敬敬的牵出一匹长鬃飘飘的棕色骏马,龙青木将雁儿拦腰一抱轻轻放在前面的马鞍上,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踩蹬轻盈一跃,雁儿只感觉后背猛然有了结实的倚仗,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龙青木的下巴抵在雁儿的耳后, “以后有机会再陪你闲逛,今日赶路要紧”近在咫尺的声音吹进耳朵,痒痒的。 雁儿瘪瘪嘴,嘴里嘟嘟囔囔,扭过脑袋想再争取争取,谁知面庞扭转间竟鬼使神差般直直迎上龙青木正俯下的脸,目光交错间,红唇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雁儿浑身一僵,脑子一嗡,身体蓦然丧失全部知觉,唯一没有丧失的只有唇瓣相贴的柔软触感和温度在疯狂席卷浸润着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即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她的眼眸都只看得到青木哥哥放大的摄人眸睫,璨若星河的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幽深到让人看一眼就足以沦陷。他身上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绵绵萦绕,让人闻到就无法自持,雁儿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 喂马小厮适才又给另一个退房的人取了马,眨眼间就看到了这火热的一幕,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嘴,颇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马背上两个人儿都被这无意的触碰给惊到了,龙青木率先回神,头微微一瞥,把唇从她唇上移开,喉结蠕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后,拉住缰绳就是用力一扯,双腿对着马腹一夹, “驾” 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因这触碰而心动到惊慌失措,只是耳朵浮泛的一片绯红出卖了他。 转折来得太快,雁儿根本反应不过来,惯性让身体重心往后一仰,龙青木就势将她圈紧,策马而行。 她惊讶于自己的唇刚才居然和青木哥哥的唇贴在一起了的这个事实,她惊叹自己刚才居然如愿尝到了青木哥哥唇的味道,触感温凉柔软,覆之沁人心脾。跟亲在耳朵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淡红色的精致薄唇被上苍赋予着无上诱人的魔力,这个魔力让雁儿不禁抿了又抿只徒留着青木哥哥余温的樱唇。可是这还不够啊, 雁儿早就忘了什么争取逛街的事儿了。就像中了邪似的,一路抿唇,含笑,面色潮红。 马蹄声哒哒哒了一小会儿,龙青木在一家成衣馆门口勒马而停。撩袍一跃而下,再把雁儿抱下马来轻放在地。此刻的雁儿还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恍惚间又踉跄了一下,龙青木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抬眸他的唇映入眼帘,雁儿又是一番心绪不宁。 “雁儿,今日一早我在此处匆匆叫老板娘包了一些衣裳,不知道姑娘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来挑选几身罢” 雁儿直勾勾痴看着他,龙青木耳廓飞红目光闪烁了一下把头微微偏开不去对上她灼热的视线。雁儿感觉自己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似乎有失女子德范,便轻快的摆了摆袖子,又促狭的笑了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 “好,其实我逛街也是想着买几身衣服” 龙青木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要快点” 说罢领着她踏入这匾额写着,“霓裳馆”的木屋。雁儿嘴里应着“嗯”就只傻傻的任他牵着走。………………………………………… 雁儿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清纯中透着妩媚,妩媚中饱含清纯,鹅蛋脸,明眸皓齿,笑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肌肤似剥了皮的鸡蛋,细致白嫩毫无瑕疵。不高不矮约五尺三(一米六),体态丰腴,凹凸有致,重约四钧(一百二十斤)。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巨大铜镜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与婀娜身姿。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形容自己外表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这些看似不太谦虚的词汇。再说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夸自己“天仙下凡”、“芙蓉花神”,自己夸自己就成了不够谦卑呢! 雁儿在老板娘的带领和推荐下,拢共买了一大堆衣物,大多数是粉扑扑绿油油的衣裳裙子和一些姑娘家的必需之物。一一包好,收了银子又笑吟吟的将两位贵客送出了门,一路送到马前。雁儿心满意足的被龙青木抱上马,又微笑着和老板娘挥手道别,龙青木轻轻跨上马,紧紧搂着雁儿,又继续他们的行程。 “青木哥哥,我为什么中毒了却没有死?”怯生生的提问, 虽然在客栈时的龃龉已过,也只是因为龙青木态度的转变而和好,其他的什么对错却是没有去仔细分辨的。是以她不敢再提毒蕈和恶疮这几个字,怕他内心还是责怪她作践自己性命。只怕自己虽然刻意没提毒蕈和恶疮,他内心也依然要生她的气。遂战战兢兢用眼角余光悄咪咪地向后瞥去, 龙青木闻言楞了一下,只轻飘飘道: “兴许是你制作的蕈毒出了什么岔子吧!” 雁儿把从深入林间摘采毒蕈到烹煮熬制毒汁的工艺流程逐一拆分细细回忆了一遍,她不相信是自己出了差错。脑海里灵光一闪。 “青木哥哥,你该不会把阿珈陀煮了,替我解毒了吧!……你的阿珈陀放哪了?” 龙青木漫不经心又顾盼自雄的幽幽道: “我的内功足以替你疗伤驱毒!……阿珈陀我先让人捎回去了” 雁儿将信将疑的轻“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儿四蹄轻腾,依次小心缓慢的穿过人流涌动的街道、巷口,又深入山脉崎岖小径,山路难行,总算行至怪石嶙峋的拐角处,转眼一条极其宽敞又平坦的官道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适才人杂路弯龙青木刻意放缓了马速,又应着龙青木暖腾腾的怀抱,雁儿坐在前面迎着微风才并不感觉寒冷,但是一旦出了横峰侧岭的山谷,没有城内亭台楼阁和群山万壑的屏障,劲风冷嗖嗖的迎面刮过来,当真是避无可避。 龙青木蹙眉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吁” 旋即翻身下马,两掌扶住雁儿腰际将她从前鞍抱起轻轻放坐在后鞍上。腰际蓦然间油生一股酥麻,雁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间,龙青木从马首前踩蹬轻轻跨上了马,再拉过雁儿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扣紧。 “雁儿,已近黄昏,寒风刺骨,咱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入住下一个驿站,官道长迢平坦开阔,最适合快马加鞭策马奔腾,快马颠簸,你千万要抱紧我,知道吗?”龙青木肃然道。 雁儿冷不丁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只乖乖将他紧紧的箍住,身子也倾力往前挤贴过去。 龙青背脊一颤,只感觉两团巨硕的弹软坚韧的抵压着他的后背,直教他后背发痒发烫。 策马扬鞭,马儿似乎也格外青睐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驰骋,不用龙青木鞭策,它自己就万分自觉的往前狂奔飞腾,铮铮铁蹄起起落落,风一般的速度。 马背上两人的身体随着马儿四蹄飞腾狂奔而起伏颠簸,雁儿吃吓只能用腿紧紧夹着马肚子,随着马速猛然加快,胸前的凸出重量由颤动骤然变为猛的大起大落,猛力拍打在龙青木罡硬的后背上。 龙青木极其清晰的感觉到了一对汹涌巨涛,正无比凶猛猖狂的对着自己后背丧心病狂般的狂拍猛打,一下一下拍得他心跳紊乱、头晕目眩,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去。浑身燃起一股燥热的孽火,焚烧得他的心他的身无比难受,他不得不鼎力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狰狞暴起,在邪欲与理智的边缘来回摇摆着,迎面刮来强劲的寒风,也吹不走那种热浪。 胸前凸出的重量如此大幅度的上下晃动让雁儿有点吃不消了,顿时腰酸背痛起来,只得使尽吃奶的力气抱紧龙青木,期望用他坚硬的后背来压制这起落不停,像是要把他镶嵌到自己的怀中似的,整个上身和脸紧压着他结实健硕的背。 龙青木面部早已因孽火焚身之痛而扭曲到痉挛,浑身汗如雨下,体内凶残暴虐的邪欲在横冲直撞。终于,龙青木开始极其痛苦的失控咆哮起来。 雁儿被龙青木突如其来的震彻云霄的爆吼声给吓了一大跳。仓惶失措的大喊: “青木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龙青木无比颤抖的声音挤出牙缝: “没……没事!你……你别管我……只……只管抱稳我……” 雁儿半信半疑着,不过既然青木哥哥都这么说了,自己只好先顾好自己,免得有什么意外再拖后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龙青木只将这生理折磨视为上天特予他龙青木的磨砺。身体越是不听话,他就越是要对抗到底,这也是锻炼忍耐力和平衡力的绝佳机会。 雁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狂风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吞没,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保她万无一失。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让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第六章定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就又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比如有一面广阔的水光潋滟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如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只觉得当真有绿野仙踪之观感。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顺势勾住了龙青木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水潭也是溪流的源头,水底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目瞪口呆的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的巨石上,绿意盎然的青枝垂在身侧,脚边芳草萋萋开满了朵朵野花,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带着雁儿两人足尖轻点两下掠过了涓涓溪流,一步步踏上石阶。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繁盛叶茂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与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模样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殿内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就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略过了凌霄道人的问题。 雁儿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偷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紧张到指甲掐进手心,片刻,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称呼,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木儿的紧要之人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雁儿不置可否,如果紧要之人是出自龙青木的口,她定会欣喜到跳起来。 龙青木耳根脖颈浮出隐红,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凌霄道人紧接着悦色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姑姥姥虽道号凌霄,但也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这话又像对着雁儿说的。显然把雁儿归为了自家人。 雁儿抓抓脑袋,没听出特别意思,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琢磨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当真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又是微微一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反应过来,就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托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雁儿柔嫩细腻的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师徒间相处就像朋友般不必拘泥小节”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捧着茶无措的看向龙青木,腹诽道,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 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如此期盼着自己变身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试问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对妻子鞭驽策蹇指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违心道: “嗯,……能吃苦” 凌霄道人露出赞许的目光。 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猝然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照拂了”一副急于星火之态。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双手合十,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听闻龙青木现在就要走,心里一下子无比慌张难受,彷徨然眼眸中蓄起了泪池,大碎步紧靠龙青木。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的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心下大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半边,面上却无比严肃。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如同凌利的飞刀咻咻咻的直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笑吟吟的突然出现在观门口,探出身子驻足弥望,仪态万方的挥舞着手臂,冲着雁儿的方向高喊道“雁儿,替为师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又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视线对上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整颗心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了上去,脚步又因着内心的不舍而陡然放缓,拖延着想要拉长与龙青木相处的时间,前面的龙青木却不解风情,几步就并到拦路杉跟前,拨开枝丫眼神示意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失落的瞄了一眼,踟蹰间还是跨步而过,回身望着大煞柔情的龙青木,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闻言心头猛的一惊,下放的步伐顿在空中,雁儿的出尔反尔触怒了他做人的原则,面色勃然错愕又化为凝重,难以抑制的怒火蹭的往上窜瞬间涌上瞳孔,铁面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了的,如今又拜了师,现下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字字诛心!冷若冰霜! 雁儿没预料到龙青木会如此疾言厉色训斥自己, 那无情决绝凌利如锋刃的眼神将她自我催眠的屏障无情刺破,冰冷冷的态度冻结了她最后的残念幻想。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心握着的是世上最弥足珍贵之物。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脸上冷汗涔涔,眼泪夺眶而出,正汩汩往外淌,颤巍巍的睫羽尖一下子沾上了无数小露珠,心头斡旋着无垠的委屈却因理屈词穷而无处宣泄。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双手环抱住胸,身体无力的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视线逐渐模糊,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怵然纵身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屈身展开健硕的臂膀环绕她周身以防她跌落,蹲下轻轻扳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目光划破寒冰,直击雁儿心底,暗香浮动,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徐徐靠近再靠近,终于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青木哥哥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紧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轻轻舔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也是一惊,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饥渴难耐,而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湿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舔了自己,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便是倾身而上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一对巨硕直直抵住龙青木结实坚硬的胸膛,尖端在他胸膛上肆意冲击扫荡,那强劲的力量和重量,纵然隔着三层衣物,巨赫的触觉冲击力也能让胸膛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绝美的诱人形状和强大的韧劲。龙青木眸色骤然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堪堪一握的无骨柳腰,疯狂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唇倾覆之时,雁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覆于雁儿后脑勺上的劲手一路向下,大掌从修长的天鹅脊背游刃至灵韧的腰窝,龙青木游走的手锋和来自胸膛的巨大猛烈汹涌澎湃的触感把雁儿婀娜娉婷的身体曲线尽数勾勒到龙青木脑海之中,龙青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到翻滚了,热气汩汩的从毛孔中不断蒸腾出来,他的衣衫都湿透了,身体某处也极其的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发情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只见她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仿若晨曦镶嵌着露珠的火红蓓蕾,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黯然销魂的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直勾得龙青木孽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的压抑寂寞清苦都悉数发泄掉,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颤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馥郁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骨头都酥了,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 良久,龙青木目光明灭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收敛起邪念,正色和颜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伤感之余,攀在龙青木脖颈上的藕臂又不自觉拢紧了一些。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的眸光带着攻势拢罩住雁儿半仰起的玉脸。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降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退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恐雁儿又突生变数,故作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睁大了眼眶,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五章学武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日光都直直晒到了她的被褥,折射到她的面上,只感觉非常刺眼,还想翻身再睡,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确实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方能养精蓄锐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无情的青木哥哥。昨夜的悲伤愤懑经过睡眠的过渡和思想觉悟的升华已然微不足道。雁儿此刻只想着大快朵颐一餐。 她坐起来,被褥从硕大浑圆的尖端滑落,才赫然记起自己是裸身而眠的,抓过被褥捂住这春光,目光一转,蓦的瞥见一方棕色云波纹的提盒正静悄悄的立于桌案上,旁边摆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撂华美的淡色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 昨夜还发誓不再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现在因为他的一点关怀,心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不禁在内心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起自己。只要想到龙青木昨晚隔岸观火般麻木不仁!她就怀恨在心、七窍生烟。但是介于龙青木压根没跟她示爱过,也无法给他定个什么苛待爱人的罪名,所以她只当是自己一厢情愿识人不清后的报应。经过昨晚辗转反侧间几番内心升华后,她痛定思痛的毫不留情的把龙青木踢出了心扉。只当他是朋友!心上人不哄自己那就是冷漠无情,她绝对无法忍受。朋友不哄自己,不哄也罢!毕竟只是朋友嘛!这样横着跌倒竖着想,立竿见影的就释怀了。 翻身下床,勾起鞋子,就跑去拿那衣裳。交领女式裙袍,手感顺滑又不会冰凉,布料厚实却软绵绵的,粉扑扑的鹅黄色无比娇嫩像春日野穹下的忘忧草,点缀的绣着各色的小花,清雅秀美又贵气。除了这件另外还有、外裤、罗裙、中衣、中裤、肚兜儿,亵裤,发带、发簪,一应俱全。还有一件石榴色的绒锦缎面料的小斗篷。这朋友真是够细心的。 水碧色的罗裙拢共有三层,最里层垂坠感十足,中层是多块竖着的绫罗绸缎拼接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枚倒垂的花盏,线条流畅的块块裙摆便是片片花瓣。最外层是极其轻薄的纱,像九天之上的绵绵云雾轻轻缭绕笼罩着罗裙。 雁儿边咋舌边将它们一一套劳在身上。可惜屋内没有一面足够大的铜镜,不然她真想对着镜子展开双臂转一圈。 揭开盒盖,扑鼻的菜香,还有热气缠绕,一碗山药炖鸡,一碟淮山扣肉,一盅青菜鸡蛋汤。一大碗白米饭,一双竹筷子。 雁儿食欲大动,依次端出,一屁股在竹凳子坐定,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清淡,但是入口丝滑酥嫩,浓香清润,真美味啊!比娘烧的菜好吃多了。 汤足饭饱,雁儿揉揉肚子,梳梳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头,最后别上白玉发簪,嗯,齐活。 忙完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呆坐在床沿。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天啊,龙青木该不会扔下饭食和衣裳就一走了之了吧!他难道还在为昨晚自己啼哭不止的事情而气恼吗?真是本末倒置反了天了!她还未曾问清楚自己为何服了毒却死而复生他怎么就可以抛下悬念一走了之了呢。 雁儿鼻孔倏而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他龙青木的一贯作风吗? 心里如此想,却转身一头扎进凌乱的被褥上匍匐着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那让人恼火的男人这回真的走了,她内心却突然一下子空荡荡的找不到落点。虽然痛恨他昨晚的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但是毕竟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从屠刀下挽救,这份救命恩情,任谁都会有所动容罢!即使他只是来追他的阿伽陀,即使他只是顺手救了她,即使他只是在报她之前的救命之恩。其实自己还啼哭个什么劲呢!有谁会在乎吗?正欲翻身而起挥袖擦干这该死的眼泪。 “怎么又哭了” 音色如玉髓相击。 雁儿闻声一个激灵翻跃起,揉了揉眼睛,龙青木!他原来并未不辞而别,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挂上眉梢,下意识准备倾身而上扑到他怀里撒撒娇再磨蹭磨蹭,昨晚的誓言和钢铁般的理智刹那间轰过她的脑海,雁儿心口一堵,昨晚这男人如此无情漠视自己,真是欺我太甚。 负气坐在床榻边,扭头不看他, “你别理我!” 垂在床沿的脚并拢,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噘着嘴满脸愤怒。 龙青木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正在置气的小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摇头,伸出食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脑袋轻轻回正。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雁儿心尖尖就是莫名一颤。龙青木如谪仙人的风姿“刷”的嵌入她的瞳孔中。怎么办?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是受用这男人的挑逗。明明自己心里头还怒火横烧着呢! 雁儿眉毛拧得快要出水,睁大的眼眸氤氲着明澈的一剪剪秋水,静谧的看着他,眼角睫梢均湿漉漉的。眉目如画,又如出水之芙蓉。 龙青木心怦怦乱跳了几下,面上却依然一派清冷,只是目光却与方才不同了,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好些了吗?你昏迷数日大病才愈,我唯恐饮食多有禁忌,昨晚才没有问你饿不饿。今日我早早去搜罗了这些食材,可还可口?衣服呢?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拧出水来,溶溶淌进雁儿心坎里。 目光却是灼灼其华,如严冬寒夜里最炙热的篝火。 他此刻的关怀备至亦温柔了她的心扉。 雁儿只觉浑身泛热,怦然心动。 他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 教人心身向往,趋之若鹜。 即使脚下万丈深渊,也只想抛下一切跌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所有女人的终极幻想! 就像严冬经历一场冷雨阑珊后又春回大地蓦然腾起雨后彩虹,此刻,雁儿只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正悄然被他独有的温柔所融化,滴出水来了。雁儿眉目含情的微微仰视着龙青木,顾盼生辉的眸光中写满了诗情画意的爱慕。内心不再负隅顽抗只乖乖顺从自己的身体,即使他不配当她的心上人,即使自己已然切断了要爱他的念头,可是他毕竟生得如此的风华绝代、气宇出尘,光看着就赏心悦目。那深邃的面部轮廓里无比精致的线条走势刚毅又柔和,眉如黛山之浓郁盘踞着无边的雄威。薄唇曲线细腻优美透着一丝凉薄感,却更显仙姿。尤其是他那双无与伦比的绝美凤眸,那线条如柳叶般流畅的外双眼皮无法不让人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精灵般的眼梢尖角微微下抑,带出婀娜弧线流畅的飞入扬起的眼尾,刻画出无比深邃精致绝美的眸眶,里面包着璨若星河的瞳珠泛出溢彩的举世流光。 她素日里最是厌恶那些獐头鼠目的雀鼠之辈,如今却不幸被刀疤山贼这样一个歪瓜裂枣给侮辱了,只教她怒骂老天无眼不公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受屈辱。清白的纸被玷污留下令人作呕的污迹,她不甘心不服气,她渴望洗掉这肮脏的回忆,渴望有人在这张白纸上泼去一大盆五彩的染料,覆盖住那墨污只留那耀眼彩釉独占鳌头。她渴望有人能用爱来淡化那伤痕。而这个人选无疑属龙青木最适合。可是他却是个没有心的,当不了爱的救赎者,但是龙青木绰约的身姿却是无形的洗涤剂和更大更浓烈的染料。她疯狂的念头一出,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了龙青木昨晚犯下的过错。只想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可以原谅他一次的过错!但是她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虽然以他的个性很容易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但是自己现下还指望他好好洗涤泼墨呢!至于还要不要再爱他,其实她也不知道!反正随心而定吧! 雁儿微微攥拳,缓缓阖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冤家!昨晚如此无情冷漠,今日又如此关怀备至温柔如水,当真教人死去又活来。 龙青木吓了一跳,只道她昨晚的气还未尽消。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轻柔道: “昨晚睡得可还好?我可是一夜无眠,只一直聆听着你那边的动静。你气头上闭目塞听,老是要曲解我的解释,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知道吗!雁儿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话语是温柔的淡淡的,但是落到雁儿耳朵里,却是无比沉重。于是昨夜残火又悉数复燃,满眼委屈汩汩流淌,诧愤道:“你昨晚说我狠心,我能怎么办?你知道女子名节清白有多重要吗?你不去谴责那些恶徒倒来说我!你……你无情又无理!”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樱唇因气愤难当而微微颤抖,眼神无比幽怨带着一丝凌利。果然这么快就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了吗? 龙青木眉头一沉,没有想到过了一晚她还是如此任性冥顽不灵。亏他还以为昨晚她平静下来就会自省思过呢!想来刚才她匍匐在床榻上并不是在悔过痛哭,而是又在没完没了的耍性子。 雁儿这次根本不指望他能来哄自己。只把身子从他身旁用力挪开,轻轻倚靠到床尾的雕花床幔拱架上,再面带嫌恶的别过头,不愿意再多看他哪怕一眼。倾泻在两侧的床幔半掩映起雁儿的脸和她明灭闪烁着的眼眸,倒衍生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和妩媚感。 龙青木冷不丁被她的疏离给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自己昨晚的冷处理看来收效甚微,可人儿一点都不吃这一套。 又紧紧盯着她半掩着的眉目如画的面容,往日秋波流转的瞳眸此刻冒着冷若冰霜的寒气,仿佛隔绝起千山万水的距离。可人儿任性不讲理现在还一副视他为陌路人的表情。龙青木再一次焦头烂额之余还顺带感觉到了一丝胆寒。她到底在置什么气?为何置气?他真的不明白。 龙青木叹了一口凉气,“雁儿,我若是不在乎你,我就不会将那欺辱你的贼子大卸八块了,他碰过你的地方我都剁得碎碎的。名节是重要,但是在生命名节无法共存的特殊情况下,你必须要选择生命。”一边说,身子一边往雁儿那边挪。 雁儿听到大卸八块和剁得碎碎的时,只觉得大快人心。她冰冷的眼底又闪过一丝惊讶,龙青木居然也会因为自己而如此狂愤。坚硬的心还未来得及放软,就又听到他后面的谬论。于是刚欲鸣金收兵的怒火们又开始疯狂的厮杀起来! “我宁愿死!也绝不要让我不喜欢的人碰!更何况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宵小鼠辈!”牙关紧咬到脸部青筋暴起,一字一字从牙缝里爆出来,狠狠的回驳着龙青木,瞪向他的眼睛里充斥了无法动摇的坚定和决绝。 雁儿如此激烈的反应给了龙青木当头一棒。猛的怔住,一脸错愕,她坚不可摧的目光写满了固执,那神态仿佛也在向龙青木宣战似的。嘴角抽了一下,龙青木就狠狠竖起了眉毛,胸脯因气闷而剧烈起伏着,金刚怒目般冲着雁儿大吼道: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若是来迟那么一步,你就成刀下亡魂了” 雁儿如雷贯耳般狠狠打了个寒颤,用梆硬的冷酷面容全副武装起来的保护盾瞬间无声的爆破。 却宁死不屈一倔到底的尖声回呛道: “忘魂就亡魂!你以为我怕死吗?” 龙青木眸中的怒火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冲天的怒意让他飞速扬起右手,对着雁儿的左脸奋力扇去。 抬手间,龙青木的手势走线映入雁儿瞳孔中,她心一突,竟闭上眼视死如归般迎向他挥过来的手掌。 然而巴掌却并没有落在她脸上,脸上只感觉到了他手掌划破空气带来的强劲掌风呼啸而过。 手掌在距离雁儿脸部半寸的空气中猛然刹住。 雁儿睁开双眸,望了望龙青木顿在自己脸侧还没来得及挥下的手掌,又望了望龙青木怒意不减的眸子。双手颤抖的紧紧揪着衣裙,眼眶包了一眶的泪水在幽幽打转,瞳眸里都是楚楚可怜的心碎。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心碎模样,龙青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居然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雁儿颦眉咬牙道: “青木哥哥!你居然想打我!……我才是受害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我讨厌你!”说完,用力推开龙青木的手,猛的一个趔趄翻身下床,抬脚就想往外奔。龙青木见状一惊,她……她是要抛下自己跑掉吗?强烈的直觉叫嚣着告诉龙青木,若就这么放任她跑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程度严重到无异于绝交。巨大的恐惧感如雷鸣般轰向龙青木,骇然间,不容半分思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爆而起,手臂朝着前头雁儿奔跑着的背影就是用力一勾,竟将她奔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给捞了回来。雁儿像被可怖老鹰从后背一把捉住的无辜小鸡崽似的,疯狂划船似的挥舞着藕臂,面向门口哭喊着扑腾着想要奔向没有龙青木的远方。龙青木亦发狂似的从后面用力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雁儿边哭边疯狂的拍打扯掰死箍在腰间的铁血桎梏,哭得一抖一抖的。芬芳的秀发倾泻在雁儿后背,夹在她后背与龙青木胸膛之间,暗香浮动,龙青木弓下身子俯首用侧脸贴住矮她一截的雁儿的耳廓,毫无章法的胡乱吻了下去,即将失去的恐惧让龙青木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对雁儿的说教,连着理智也一并放弃了。他上次离开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也隐约觉得她爱慕着自己,故而自负的断定她绝不会嫁给别的人。而这一次她是头也不回的就推开他,奋不顾身的逃离他。让他瞬间有如临大敌的恐惧。 龙青木敛了眸子,呼吸急促。 雁儿耳畔的毛绒碎发摩梭着龙青木的脸,痒痒的,想伸手去挠,却不敢将手挪动半分。雁儿如此不听话,自己却如此束手无策,巨大的挫败感笼上心头,让逐渐失控的龙青木又渐渐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而被他紧紧抓在怀里的雁儿,早已经是呆若木鸡。当龙青木的第一串吻落在她耳垂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懵住了。面上也是目瞪口呆。那吻带着急促呼吸声,滚烫滚烫的。他的唇如此柔软。 龙青木移开唇,用下巴抵着雁儿的肩颈,轻吁了一口气。手依然是紧紧的箍抱着她的身子。他知道在她叛逆的怒视反驳他的时候,他就输了,在她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疯狂往外逃跑的时候,他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是非曲直、孰是孰非突然一下子变得毫不重要了。龙青木只想没缘由的跟她道歉认错,只要她不要再逃跑!眸光又突然一暗,又觉得认错只会埋下祸根,以后再闹矛盾可人儿还会如法炮制的往外跑,让可人儿产生只要往外跑就能制服他龙青木的错觉!龙青木绝不能让雁儿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被她抛弃才低头认错。 他亦无法像昨晚一样放手置之不理,毕竟她现在衣服穿的好好的,不像昨夜有一丝不挂的桎梏,所以龙青木昨晚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静静。 想他龙青木何曾这么狼狈过。于是又是一阵焦头烂额、头痛欲裂。当真是无计可施,放手不是,认错也不是。讲道理更不是,讲道理本来就是这次逃跑事件的导火索,自己再跟她讲道理,那无非就是火上浇油。恩威并施这是父亲教导他的,掌权者要恩威并济才能让属下又敬又畏从而誓死追随。可是恩威并施的手段在可人儿这压根行不通,因为她只吃软不吃硬! 解铃还须系铃人,雁儿方才大吼自己对她态度太凶,也许症结就在这里。可无论怎样,她都会因为自己抱着她不让她跑而觉得跑是个杀手锏,从而以后会屡试不爽。自嘲黔驴技穷的龙青木绞尽脑汁在想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的既能哄住她,又能绝了她以后再跑的念头。心里把三十六计都搬出来了,选了一条最合适的计策“欲擒故纵” “我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回来的。是我为了早些见到你,就冒死从刀尖上用血行走出一条捷径,九死一生才提前完成了手头使命。我那日来追你,也并不是因为阿伽陀,而是因为你啊!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你却因为一点龃龉就要离开我,看来……看来是你厌弃了我,那我……那我不得不选择放手,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这伤心地了!父亲期盼我长驻南疆,我因心系于你才屡作推辞,你如今厌弃了我,我也没有理由再拒绝父亲了,”嘴上是如此说着,但龙青木桎梏在雁儿腰间的手却依然是不动如山的。 龙青木脑海里飞速权衡着每个词句的利弊,比如绝不拦着,我也没办法,你走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以上这些他是万万说不得的。他吃一堑长一智,这些没有退路的话语,只会激怒冲动型的雁儿。用他血的经验教训去预想说这些词的严重后果,无疑就是雁儿更加怒不可遏的回呛他“不拦就不拦,没办法就没办法,见不到就见不到”然后更加暴跳如雷的挣脱自己。他只极其小心的飞速揣度着衡量着,先用情去正面感化,再婉转的用见不到去间接威胁,甚至模糊她暴走的原因,偷梁换柱的把被自己气到暴走换成是她先厌弃了他而暴走。从而让她产生负罪感和永不见面的恐惧感。 此刻龙青木下巴还忧伤的抵在雁儿的颈肩窝,眼底折射出落魄和惆怅的残芒,颇有几分丧家之犬的味道!内心在无比虔诚的祈祷着她能如他所愿的回头顿悟。 才几日功夫,龙青木隔空解穴的名场面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且被传得是神乎其神,什么那龙公子武功登峰造极到可以为所欲为将人在无形中杀死。什么他的佩剑是穿云巨石所铸造,只凭剑气就能兵不血刃。在坊间好事者添油加醋下流言竟越传越歪!什么他夫人是修罗化身,满身恶疮又不利于行,是以龙公子总是抱在手上不让他人窥视。他所住的东厢房在流言的发酵下无疑也成为了龙潭虎穴般的存在。又是以昨晚雁儿扰民的惊天啼哭虽犯了众怒,可大伙儿似乎都忌惮龙青木那可怕的武力值,便都只敢怒不敢言,只一大早悄咪咪的去掌柜那投诉,并煽风点火的撺掇掌柜的去当那出头鸟。掌柜的也是有苦难言,只打哈哈的敷衍一通。方才楼上又传来混乱哭喊声,听上去却不似昨夜主打发泄情绪的哀嚎啼哭,而像是在猛虎突袭下发出的呐喊救助。掌柜的怕有个什么好歹,就压迫小二上楼去瞧。这边小二战战兢兢的被掌柜一路驱赶到了楼上,脚步却怎么也不肯往门里面抬,掌柜的狠狠咒骂一句“再不进去!扣你月银”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小二不得不妥协。他深吸一口气,跨步进去。却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家暴现场,明明是家抱现场嘛!只见街坊邻居口中餐葩饮露的修罗仙夫、被坊间神化了的龙公子此刻正无比伤情的从背后屈身赖在他夫人肩头,那哀如孤鸿般的落魄样让小二心都跟着颤了颤。而被他死锁在怀里无法动弹的夫人则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还在企图作最后的挣扎,看架势似乎他夫人是想要始乱终弃、抛夫弃舍!但最后这计划又被龙公子的铁血臂膀给无情粉碎了,所以她才开始恼羞成怒起来。现下龙公子这般与人前高冷傲世的姿态天壤之别着,便是正在用扮可怜的招数来哀求挽留着他的夫人。小二深有体会的不由得惊叹,一代妻奴以现雏形。 此刻沉浸在伤情中一心扑在雁儿反应上的龙青木正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游离的一抹余光正好蓦然的瞥到了好死不死的小二身上,对上小二那悄悄诧异的目光,突然就冒出一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蹙眉间,炮口对着小二就是一轰: “滚!再看,休怪我不客气!” 凌利泛着寒光的眼神飞镖直直射向小二,有横扫千军万马之势。 小二惊呼一声“妈呀!”便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往楼下抱头鼠窜开来。 慢半拍的雁儿只沉浸在龙青木方才的剖白中无法自拔着,神游天外着,情绪慢慢的平静了。 那无比真挚的似表白又似哀求的话语带着无边的寂寞清冷猝不及防的飘进了雁儿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眶,于是怔了又怔,愣了又楞。 青木哥哥那微颤的声线是如此的哀伤和落寞,就像鸿雁鸟失去配偶殉情前无比哀婉缠绵的惊天一唳,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也深深的触动了雁儿的心弦。 雁儿的心在持续颤抖着。不过她根本没品出龙青木一番话的重点和精髓。青木哥哥在跟自己表白?他居然表白了!不过为了早些见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再说得更直白具体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他说他不是为了阿伽陀,是为了她!!!一道叫做感动的无形闪电对着雁儿就是当头一劈,雁儿只觉得身子骨一软,还好龙青木此刻正无懈可击的箍着她,才不至于出糗。 只仿佛看见自己的心慢慢的碎裂了。为什么突然心碎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九死一生来见自己的感动,是因为他终于肯告诉她不是因为阿伽陀才来追的动容,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厌弃他的不忍?还是因为他不得不放手的失落感?他的意思是自己一旦离开他,他就去南疆长驻,那……那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雁儿心里突然猛的狠狠咯噔了一下,顿时如临大敌。他不要和青木哥哥分开,不要!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总之跟自己要走有关就是了。 雁儿火烧眉毛般釜底抽薪道:“我没有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青木哥哥!” 龙青木眸光一烁,深邃的眸底泛起邪魅狂狷的涟漪。 雁儿又马上一往情深的急切描补道: “我没有厌弃你,我只是……”想到龙青木居然吻了自己的耳朵脖颈,脸上不禁飞起一阵羞红。羞臊感让雁儿好像忘记自己和龙青木争执的起因了。似乎是因为生命和名节二选一,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才引发一系列争吵。而她看重的其实并不是对错,而是龙青木对她的态度。现在龙青木服了软还间接表白了。她便不再去纠结那些龃龉。心里只剩一阵欢喜雀跃。 “我……我没有厌弃青木哥哥,我还以为是青木哥哥厌弃了我,才扬手作势要扇我”说着眼里声音里都是委屈。 “我怎么可能舍得真的打你!更不可能厌弃你”起伏的低哑声线带着急切和几分愧疚,又透着患得患失的惆怅! 就这样一番互诉衷肠后,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如初了。 龙青木松开手一把将雁儿抱起来放到床沿坐着,自己也轻轻在她身畔坐下。高大的龙青木刚才一直用弓身俯首的姿势去依偎着她,现在他的脖子还真有点酸。 而此时雁儿猛然想起自己要用青木哥哥的吻来洗涤和泼墨的事情,刚才耳朵脖颈浅浅的绵绵的吻不算数。心里虽然笃定了要继续爱慕龙青木,但是她的计划还是不变的。 龙青木浓浓凝视片刻,轻柔道: “雁儿,你想学武功吗?我今日送你去天福观,观主是我母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为人和善武功高强,你去她座下修习,必定有所成就” 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正酝酿着情绪,想怎样才能一举索吻。可是怎么这话题一下就急转弯了? “学武功?……天福观?” 雁儿从没听说女子还能习武的,她的观念里充其量就是绣花织布谋生,都不算正经,寻常女子哪个愿意抛头露面的? “女子学武功者大有人在,雁儿不必瞻前顾后,习武强身健体又能做防身之术,百利无害”龙青木看出她的疑虑。 “我……我行吗”雁儿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翅扑打,空气都饶有震感。目光来回打量着龙青木,是直接倾身而上呢?还是自己再表白一番呢? “为什么不行呢?我听闻我那长辈自小体弱多病,夏日炎炎都需裹秋衣,机缘巧合入了门,区区三年就脱胎换骨,现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 她的修习功法想来适合你” 龙青木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她那细长卷翘的美睫。 “我…………你………”雁儿语焉不详的浑沦着,不知道她说的是[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喜欢我?]还是[我原谅了你昨晚的冷漠,但是你得亲亲我]或者是[是我直接强吻你,还是你主动吻我?] “我一有空暇自然会去见你,所以你切勿偷懒,到时候我可是会检验的” 龙青木微笑着将她额头的一缕发丝轻撩到耳后。 她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扑扑的。烫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可是她刚才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啊。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前面人儿呵气如兰, 他灿若星辰的瞳眸让雁儿看呆了,他的瞳孔仿佛真有一种能将人吸附进去的魔力,浑浑噩噩间不由自主的应了声 “好” 就差电光火石了,雁儿正欲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秀色可餐的他,再狠狠蹂躏,心道这男人当真是上天派来整治自己的妖邪!他稍稍对自己冷漠一些就可以令她哭得伤心欲绝,又略略施一些恩惠,就又能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心火焚烧。如今突然又说要分别,为什么自己的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崎岖!心总是被他牵着走,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便傻愣愣往西。 “要不要先回家报个平安?” 龙青木心里当然不想她回去,一来恼她父母狠心,二来想必她父母听到风声觉得雁儿已然遇害生死不明,若贸然回去定会再惹风波。不过还是先征求雁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 雁儿想着爹娘心里只有弟弟,又想着如果不是青木哥哥,自己早就成了人间幽魂了。只想自己学好武功,将来一技傍身腰杆自然硬。 “那先去学武功罢”龙青木微笑着。 “我看你脸色红润,想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罢” 话落,放开她的手,转身就去整理行装。 “这……这么急吗?”雁儿惊讶着嘟囔。她作势慢慢展开的藕臂也只能泄了气默默垂下。反正还有时间,她定要将他手到擒来。 “刻不容缓,你早一些去,就早一些开窍”龙青木背对着他,语气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转还之地。 龙青木将柜子里的一些衣物卷放进青墨色布囊,银针,各色飞镖暗器,一一包好,也归纳入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赘物。闯荡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雁儿就更没啥身外之物了。摊开双手,瞅瞅,空空如也。只有一件小斗篷还静静的叠放在桌案上。悠闲地用双臂撑着床沿,垂着的脚来回荡漾着。头依然歪着斜眼打量龙青木,是直接扑到他怀里吗?他如今站着,自己垫脚也够不到他的嘴啊? 龙青木利索的将布囊四角缠绕打个结实的结,背在身后,再将余出的布尾在胸前寄个稳当的结。拉过雁儿抄起小斗篷轻柔罩在她身上,三下裹了个结实,手指捏住绸带手锋勾转打个精致的流花结,雁儿撒娇似的嘟囔着: “今天太阳烈,我不要披斗篷!” 龙青木不置可否,柔声道: “乖!外面风大!” 不容置疑的拉过雁儿的小手就牵着她匆匆下楼。雁儿一被他牵住,内心立竿见影的忘记斗篷的事。 紧挨着龙青木行至楼下正厅。龙青木上楼前就办理了退房结账事宜,现下掌柜的只笑眯眯对着龙青木猫了一下腰,和善的道了声“客官慢走”便垂首继续忙活他手中的账本。 穿过正厅的三三两两人流,视野一下子开阔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漫无目的闲逛,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四五成群挤在一堆买东西,青石板的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色的招牌,有的是木匾额,有的是锦旗做的。有酒肆,布庄,钱庄,茶楼,还有青楼。 雁儿看着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街景,玩心大动。扯了扯龙青木的袖子,小声道 “我想在街上逛一逛…?” 龙青木扫了一眼雁儿,只拉着她往马厩走去。喂马的小厮见到龙青木,便恭恭敬敬的牵出一匹长鬃飘飘的棕色骏马,龙青木将雁儿拦腰一抱轻轻放在前面的马鞍上,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踩蹬轻盈一跃,雁儿只感觉后背猛然有了结实的倚仗,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龙青木的下巴抵在雁儿的耳后, “以后有机会再陪你闲逛,今日赶路要紧”近在咫尺的声音吹进耳朵,痒痒的。 雁儿瘪瘪嘴,嘴里嘟嘟囔囔,扭过脑袋想再争取争取,谁知面庞扭转间竟鬼使神差般直直迎上龙青木正俯下的脸,目光交错间,红唇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雁儿浑身一僵,脑子一嗡,身体蓦然丧失全部知觉,唯一没有丧失的只有唇瓣相贴的柔软触感和温度在疯狂席卷浸润着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即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她的眼眸都只看得到青木哥哥放大的摄人眸睫,璨若星河的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幽深到让人看一眼就足以沦陷。他身上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绵绵萦绕,让人闻到就无法自持,雁儿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 喂马小厮适才又给另一个退房的人取了马,眨眼间就看到了这火热的一幕,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嘴,颇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马背上两个人儿都被这无意的触碰给惊到了,龙青木率先回神,头微微一瞥,把唇从她唇上移开,喉结蠕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后,拉住缰绳就是用力一扯,双腿对着马腹一夹, “驾” 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腾。 龙青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因这触碰而心动到惊慌失措,只是耳朵浮泛起的一片绯红出卖了他。 转折来得太快,雁儿根本反应不过来,惯性让身体重心往后一仰,龙青木就势将她圈紧,策马而行。 她惊讶于自己的唇刚才居然和青木哥哥的唇贴在一起了的这个事实,她惊叹自己刚才居然如愿尝到了青木哥哥唇的味道,触感温凉柔软,覆之沁人心脾。跟亲在耳朵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淡红色的精致薄唇被上苍赋予着无上诱人的魔力,这个魔力让雁儿不禁抿了又抿只徒留着青木哥哥余温的樱唇。可是这还不够啊, 雁儿早就忘了什么争取逛街的事儿了。就像中了邪似的,一路抿唇,含笑,面色潮红。 马蹄声哒哒哒了一小会儿,龙青木在一家成衣馆门口勒马而停。撩袍一跃而下,再把雁儿抱下马来轻放在地。此刻的雁儿还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恍惚间又踉跄了一下,龙青木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抬眸他的唇映入眼帘,雁儿又是一番心绪不宁。 “雁儿,今日一早我在此处匆匆叫老板娘包了一些衣裳,不知道姑娘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来挑选几身罢” 雁儿直勾勾痴看着他,龙青木耳廓飞红目光闪烁了一下把头微微偏开不去对上她灼热的视线。雁儿感觉自己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似乎有失女子德范,便轻快的摆了摆袖子,又促狭的笑了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 “好,其实我逛街也是想着买几身衣服” 龙青木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要快点” 说罢领着她踏入这匾额写着,“霓裳馆”的木屋。雁儿嘴里应着“嗯”就只傻傻的任他牵着走。 ………………………………………… 雁儿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清纯中透着妩媚,妩媚中饱含清纯,鹅蛋脸,明眸皓齿,笑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肌肤似剥了皮的鸡蛋,细致白嫩毫无瑕疵。不高不矮约五尺三(一米六),体态丰腴,凹凸有致,重约四钧(一百二十斤)。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巨大铜镜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与婀娜身姿。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形容自己外表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这些看似不太谦虚的词汇。再说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夸自己“天仙下凡”、“芙蓉花神”,自己夸自己就成了不够谦卑呢! 雁儿在老板娘的带领和推荐下,拢共买了一大堆衣物,大多数是粉扑扑绿油油的衣裳裙子和一些姑娘家的必需之物。一一包好,收了银子又笑吟吟的将两位贵客送出了门,一路送到马前。雁儿心满意足的被龙青木抱上马,又微笑着和老板娘挥手道别,龙青木轻轻跨上马,紧紧搂着雁儿,又继续他们的行程。 “青木哥哥,我为什么中毒了却没有死?”怯生生的提问, 虽然在客栈时的龃龉已过,也只是因为龙青木态度的转变而和好,其他的什么对错却是没有去仔细分辨的。是以她不敢再提毒蕈和恶疮这几个字,怕他内心还是责怪她作践自己性命。只怕自己虽然刻意没提毒蕈和恶疮,他内心也依然要生她的气。遂战战兢兢用眼角余光悄咪咪地向后瞥去, 龙青木闻言楞了一下,只轻飘飘道: “兴许是你制作的蕈毒出了什么岔子吧!” 雁儿把从深入林间摘采毒蕈到烹煮熬制毒汁的工艺流程逐一拆分细细回忆了一遍,她不相信是自己出了差错。脑海里灵光一闪。 “青木哥哥,你该不会把阿珈陀煮了,替我解毒了吧!……你的阿珈陀放哪了?” 龙青木漫不经心又顾盼自雄的幽幽道: “我的内功足以替你疗伤驱毒!……阿珈陀我先让人捎回去了” 雁儿将信将疑的轻“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儿四蹄轻腾,依次小心缓慢的穿过人流涌动的街道、巷口,又深入山脉崎岖小径,山路难行,总算行至怪石嶙峋的拐角处,转眼一条极其宽敞又平坦的官道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适才人杂路弯龙青木刻意放缓了马速,又应着龙青木暖腾腾的怀抱,雁儿坐在前面迎着微风才并不感觉寒冷,但是一旦出了横峰侧岭的山谷,没有城内亭台楼阁和群山万壑的屏障,劲风冷嗖嗖的迎面刮过来,当真是避无可避。 龙青木蹙眉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吁” 旋即翻身下马,两掌扶住雁儿腰际将她从前鞍抱起轻轻放坐在后鞍上。腰际蓦然间油生一股酥麻,雁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间,龙青木从马首前踩蹬轻轻跨上了马,再拉过雁儿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扣紧。 “雁儿,已近黄昏,寒风刺骨,咱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入住下一个驿站,官道长迢平坦开阔,最适合快马加鞭策马奔腾,快马颠簸,你千万要抱紧我,知道吗?”龙青木肃然道。 雁儿冷不丁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只乖乖将他紧紧的箍住,身子也倾力往前挤贴过去。 龙青背脊一颤,只感觉两团巨硕的弹软坚韧的抵压着他的后背,直教他后背发痒发烫连带着心惊肉跳起来。 策马扬鞭,马儿似乎也格外青睐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驰骋,不用龙青木鞭策,它自己就万分自觉的往前狂奔飞腾,铮铮铁蹄起起落落,风一般的速度。 马背上两人的身体随着马儿四蹄飞腾狂奔而起伏颠簸,雁儿吃吓只能用腿紧紧夹着马肚子,随着马速猛然加快,胸前的凸出重量由颤动骤然变为猛的大起大落。 龙青木极其清晰的感觉到了一对汹涌巨涛,正无比凶猛猖狂的对着自己后背丧心病狂般的狂拍猛打,犹如世间最温柔最变态的酷刑,一下一下拍得他心跳紊乱、头晕目眩,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去。犹如身处刀山火海,焚烧得他的心他的身无比难受,他不得不鼎力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狰狞暴起,在邪欲与理智的边缘来回摇摆着,迎面刮来强劲的寒风,也吹不走那种热浪。 胸前凸出的重量如此大幅度的上下晃动让雁儿有点吃不消了,顿时腰酸背痛起来,只得使尽吃奶的力气抱紧龙青木,期望用他坚硬的后背来压制这起落不停,像是要把他镶嵌到自己的怀中似的,整个上身和脸紧压着他结实健硕的背。 龙青木面部早已因孽火焚身之痛而扭曲到痉挛,浑身汗如雨下,体内凶残暴虐的邪欲在横冲直撞。终于,龙青木开始极其痛苦的失控咆哮起来。 雁儿被龙青木突如其来的震彻云霄的爆吼声给吓了一大跳。仓惶失措的大喊: “青木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龙青木无比颤抖的声音挤出牙缝: “没……没事!你……你别管我……只……只管抱稳我……” 雁儿半信半疑着,不过既然青木哥哥都这么说了,自己只好先顾好自己,免得有什么意外再拖后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龙青木只将这生理折磨视为上天特予他龙青木的磨砺。身体越是不听话,他就越是要对抗到底,这也是锻炼忍耐力和平衡力的绝佳机会。 雁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狂风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吞没,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保她万无一失。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让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第六章定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就又开始了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比如有一面广阔的水光潋滟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如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只觉得当真有绿野仙踪之观感。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顺势勾住了龙青木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水潭也是溪流的源头,水底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目瞪口呆的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的巨石上,绿意盎然的青枝垂在身侧,脚边芳草萋萋开满了朵朵野花,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带着雁儿两人足尖轻点两下掠过了涓涓溪流,一步步踏上石阶。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繁盛叶茂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与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模样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殿内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竟然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就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略过了凌霄道人的问题。 雁儿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偷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紧张到指甲掐进手心,片刻,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称呼,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木儿的紧要之人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雁儿不置可否,如果紧要之人是出自龙青木的口,她定会欣喜到跳起来。 龙青木耳根脖颈浮出隐红,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凌霄道人紧接着悦色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姑姥姥虽道号凌霄,但也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这话又像对着雁儿说的。显然把雁儿归为了自家人。 雁儿抓抓脑袋,没听出特别意思,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琢磨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当真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又是微微一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反应过来,就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托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雁儿柔嫩细腻的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师徒间相处就像朋友般不必拘泥小节”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捧着茶无措的看向龙青木,腹诽道,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 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如此期盼着自己变身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试问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对妻子鞭驽策蹇指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违心道: “嗯,……能吃苦” 凌霄道人露出赞许的目光。 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猝然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照拂了”一副急于星火之态。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双手合十,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听闻龙青木现在就要走,心里一下子无比慌张难受,彷徨然眼眸中蓄起了泪池,大碎步紧靠龙青木。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的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心下大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半边,面上却无比严肃。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如同凌利的飞刀咻咻咻的直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笑吟吟的突然出现在观门口,探出身子驻足弥望,仪态万方的挥舞着手臂,冲着雁儿的方向高喊道“雁儿,替为师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又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视线对上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整颗心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了上去,脚步又因着内心的不舍而陡然放缓,拖延着想要拉长与龙青木相处的时间,前面的龙青木却不解风情,几步就并到拦路杉跟前,拨开枝丫眼神示意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失落的瞄了一眼,踟蹰间还是跨步而过,回身望着大煞柔情的龙青木,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闻言心头猛的一惊,下放的步伐顿在空中,雁儿的出尔反尔触怒了他做人的原则,面色勃然错愕又化为凝重,难以抑制的怒火蹭的往上窜瞬间涌上瞳孔,铁面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了的,如今又拜了师,现下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字字诛心!冷若冰霜! 雁儿没预料到龙青木会如此疾言厉色训斥自己, 那无情决绝凌利如锋刃的眼神将她自我催眠的屏障无情刺破,冰冷冷的态度冻结了她最后的残念幻想。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心握着的是世上最弥足珍贵之物。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脸上冷汗涔涔,眼泪夺眶而出,正汩汩往外淌,颤巍巍的睫羽尖一下子沾上了无数小露珠,心头斡旋着无垠的委屈却因理屈词穷而无处宣泄。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双手环抱住胸,身体无力的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视线逐渐模糊,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怵然纵身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屈身展开健硕的臂膀环绕她周身以防她跌落,蹲下轻轻扳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目光划破寒冰,直击雁儿心底,暗香浮动,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徐徐靠近再靠近,终于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青木哥哥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紧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轻轻舔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也是一惊,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饥渴难耐,而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湿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舔了自己,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便是倾身而上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一对巨硕直直抵住龙青木结实坚硬的胸膛,尖端在他胸膛上肆意冲击扫荡,那强劲的力量和重量,纵然隔着三层衣物,巨赫的触觉冲击力也能让胸膛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绝美的诱人形状和强大的韧劲。龙青木眸色骤然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堪堪一握的无骨柳腰,疯狂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唇倾覆之时,雁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覆于雁儿后脑勺上的劲手一路向下,大掌从修长的天鹅脊背游刃至灵韧的腰窝,龙青木游走的手锋和来自胸膛的巨大猛烈汹涌澎湃的触感把雁儿婀娜娉婷的身体曲线尽数勾勒到龙青木脑海之中,龙青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到翻滚了,热气汩汩的从毛孔中不断蒸腾出来,他的衣衫都湿透了,身体某处也极其的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发情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只见她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仿若晨曦镶嵌着露珠的火红蓓蕾,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黯然销魂的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直勾得龙青木孽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的压抑寂寞清苦都悉数发泄掉,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颤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馥郁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骨头都酥了,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 良久,龙青木目光明灭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收敛起邪念,正色和颜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伤感之余,攀在龙青木脖颈上的藕臂又不自觉拢紧了一些。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的眸光带着攻势拢罩住雁儿半仰起的玉脸。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降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退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恐雁儿又突生变数,故作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睁大了眼眶,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七章闹剧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躲在树后意犹未尽的兀自痴笑,片刻,扒开茂盛的树枝探出头直往山下俯眺。青木哥哥的身影不再,只徒留一座空旷寂寥的峡谷在独自落寞着。 雁儿心里一酸,泪水不知不觉的流淌下来,离别虽然苦觞,但是她有龙青木给予的承诺,他这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有根情丝牵连着,就依然是近在咫尺的。这样念头一转,心里一下子由阴转晴。接下来她要好好努力学武功,绝不让青木哥哥失望。 脑海里闪过青木哥哥霸道强势的手腕扣住自己压向他缠吻的动情模样,雁儿立刻心潮澎湃起来,脸上一片娇羞绯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像吃了蜜一样甜。 一路娇嗔含笑提着裙子跑回观内,正迎头赶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在正殿内悠哉悠哉的拂尘打扫,雁儿搓搓手,笑吟吟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 “呃……小道长,我师父呢?” “谁?……”小道姑抬眸,反应过来,才听师姐说了师父又收徒的事,眼下这个姑娘想必就是自己新师妹了。 “师父在后厨炒菜呢!你以后要尊我为师姐知道吗?我和你同名,不过是燕子的燕哦,”说完,发觉雁儿一直都是脸上挂笑的,便停下挥动的拂尘,也客气的冲着她咧嘴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无比洁白。 雁儿被活泼热情自来熟的师姐给逗乐了,笑得更盛,陌生感一下子消失,只觉得这个师姐是极好相处的。 “师姐!师父在炒菜?” “对啊,师父不经常下厨,不过今天看你初来乍到,就想亲自烧几道好菜给你” 雁儿心里一暖,这个便宜师父也太接地气了吧! 便快步穿过正殿,瞄准冒着袅袅炊烟的次屋快步迈去。 屋内轻烟弥漫,两个着青黑素袍的身影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里头蹲坐着烧火的是开门的道姑,一手拿火钳对着灶洞深处戳戳扒扒,一手忙着添火加薪,脸上粘了些黑烟灰。靠近门口背对着雁儿的是师父大人,她袖角高撩正把手里的大铁锅巅得风生水起,那干劲冲天的模样配上观主的身份似乎颇有滑稽之感。 雁儿只道她师父真真是个德高望重又毫无架子的可敬可爱之人。又因着他是龙青木的姑姥姥,自己又和青木哥哥亲了嘴,许了诺。只觉得师父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一想到龙青木,雁儿心头眉梢都是美滋滋的,脸上亦乐开了花。 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再巅几下锅,一道喷香的红烧豆腐就大功告成可以起锅了,凌霄道人眼角露出满意的光辉,侧身去拿碗橱里的瓷盘,抬眼就看到雁儿神游天外的倚在门框上兀自傻笑着,脸上还浮着红晕。 “雁儿,送完人回来了?”边问边将手里的菜勺一颠一扣,热气腾腾的菜肴就在盘子内盛装好了,色香味俱全。 雁儿回神绵绵的应了声 “嗯” 话落,手疾眼快的接过师父手中的菜轻轻放置在后面的桌案上, 开门的道姑抬头瞅了瞅,只对着雁儿笑了笑。 师父则慈爱的盯着她的脸,眼角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雁儿,再烧完这个土豆红烧肉,就可以吃饭了,你,饿了没有?” 声音无比和蔼关切。 雁儿搓搓手,摇头“还好呢!早上和青木哥哥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凌霄道人亲昵的笑了一声,操起藤刷三下五除二的将大铁锅洗涮干净,再坐定锅身烧好油,葱姜蒜辣椒依次丢进锅里爆香,再将五花肉块悉数倒入锅内,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师父挥动锅铲来回翻炒,红白相间的肉块立马煎炸得金黄酥脆。 肉香混合着佐料的辛香,四溢扑鼻刺激着味蕾,雁儿不由得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紧接着一竹筛子的土豆块倾入。最后放水黄木锅盖一覆。 “闷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师父腾出手捶捶手腕子,再一掌撑住灶台,一手敲打敲打腰椎,转过身望着雁儿,脸上笑呵呵的。 烧火的道姑突然起身对着凌霄道人用请示的目光说道: “师父,我有点内急,你让师妹看一下火罢” 凌霄道人扭头微笑着道: “那你去吧!我叫雁儿帮手就行” 道姑颔首,一手捂着肚子匆匆向外走,路过雁儿身畔时视线不曾看她只低头疾走出去。雁儿不置可否,顶上她的位置,提起裙子操起火钳就下蹲往灶洞里瞅去,四五根粗壮的木柴错开交叠正燃烧得凶猛。雁儿屁股挪到树桩小凳子上坐好,裙脚撩起来用腿夹着。 凌霄道人看着雁儿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小脸,一脸慈笑道: “雁儿,方才烧火的是你大师姐,她的名字叫静宛,在正殿打扫的是你二师姐,叫周燕,还有一个去鹿僕山采药去了,是你三师姐,叫陆慈” 雁儿抬眸认真的听着记着。心想二师姐我见过了,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也要叫师姐?却没敢真的去问,兴许只是按照拜师先后而不是实际年龄。不过叫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丫头做师姐,总有点怪!不过二师姐看上去似乎是极好相处的,快言快语,笑得也无比真挚,眼眸清澈见底,没半分城府心计。 至于大师姐,虽然她也对自己微笑,但是刚才正眼都不看自己就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总感觉有点难亲近、难捉摸。 “雁儿,她们三人都是极好相处的,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心都是又正又好。”凌霄道人似乎端倪出雁儿的忧虑,只慈眉善目的安抚着她。 “嗯!”雁儿呆呆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探头去瞧火势,看要不要把木柴夹拢一些。似乎并不在意这三个师姐好不好相处。 凌霄道人仔细的端详着雁儿所着的衣裳,红色素纱罗衣,水碧色绫罗百蝶裙。虽说这颜色是浅淡怡人的,但总归是俗气的红配绿,不过雁儿穿在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庸俗之气,倒是显得她格外明艳可人,好像她那张芙蓉玉面天生就镇得住一般人忍无可忍的红绿配似的。果然美人胚子都是不挑衣裳的,即使是死亡搭配也依然霍霍不动她的美丽气质。 凌霄道人笑笑的垂询道: “雁儿,你和木儿是如何认识的?你的娘家是何方人士呀?看你穿着精致不菲只怕是个富家千金罢” 雁儿抬眸,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一提起心尖尖上的男人,她自然是心里嘴角都泛着蜜意。 只柔柔甜笑道: “我和青木哥哥是偶然相识,那时候他身负重伤躺在竹林深处一动不动,我是尾随着一只野兔子进到里面才发现他的,然后……我就照顾了他个把月” 又想到师父后面还问了几个问题,垂眸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和罗裙: “这衣裳和裙子都是青木哥哥带我去成衣店,我依着自己喜好挑选的。……怎么,很贵吗?我当时只觉得好看,拢共买了好几身呢!……我家在晋洲狸县一个小山镇上,我也不是富家千金,我家就是……帮人种田的” 雁儿眨巴着眼睛如实道来,睫毛如轻羽闪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凌霄道人心下顿时了然,心中不禁夸赞起木儿有情有义、知恩必报。又想着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是木儿对这姑娘究竟是何打算?她父母双亲可曾知晓她被木儿带到自己门下学武?细细斟酌拿捏一番,还是不问为好,木儿心思缜密,想必一切自有他的打算,自己又何必多费唇舌。只管教习好她,乐得自在。 突然一阵大嗓门嚷嚷畅叫扬疾般破空而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赶紧摆坛作法净化山灵之气。赶紧、赶紧。”一个高亢又如铜铃般响亮的女声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喧哗。 “净化什么啊?……怎么了师妹”是二师姐周燕疑惑的声音。 大嗓门却并不理会周燕!径直略过她奔向灶屋。来人正是凌霄道人的三徒弟陆慈!外号叨叨鹅。 “师父,……师父,师父”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急躁! 雁儿正好奇的歪头竖起耳朵,凌霄道人亦是歪头倾听,正欲喊话徒儿师父在炒菜,遇事不要惊慌!启唇之时,一个身影雷霆闪电般朝屋里扑腾进来,迎头撞到凌霄道人严厉的目光,吓得立刻倾力伸脚一刹,身子惯性往后一仰,双手反方向划船似的又扑腾了几下。口中气喘如牛却硬是喋喋不休道: “师父啊,我在山上采药我无意看到一对男女居然……居然光天化日在石阶上苟合打野!我的天呐!太不知廉耻!太有伤……风……化……了!” 最后三个字音因为惊愕而被拉得老长,因为她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叙说之余余光蓦然瞥见蹲坐在灶前正双手扶着火钳大眼无辜望着自己的雁儿,自己口中的当事人。 “啊,…她,…她就是那个跟白衣男人在石阶苟合的女人…………怎么,怎么在这烧火啊?” 她蓦的瞪大了眼眶,眼中尽是惊讶! 大师姐静宛和二师姐周燕俩人不约而同皆循着最开始的喧闹声大步冲进灶屋,只道是发生了什么塌天大事!前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大嗓门嚷嚷着什么苟合打野之事!又陡然指证这个今天刚来的师妹!顿时,又不约而同联想到师父的侄孙白衣男子! 于是乎!一瞬间,屋内五人面上皆是一派诡异的惊愕!气氛达到冰点,极其尴尬! 凌霄道人歪斜着身子,一手撑着高高的灶台,一手叉腰,微瞪着眼眸,看看陆慈,再看看错愕的雁儿,心道木儿纵然再血气方刚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之举罢!这个徒儿素日里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定然是夸大其辞胡说八道! 大师姐立于门口凌利混着讶然的眼神射向雁儿,只道果然,不止长得狐媚举止亦放荡,定要叫师父赶她下山,眼眸的讶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看笑话的嘲弄。 二师姐一只脚还在门槛外,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雁儿,不会吧!不会吧!呃!…… 雁儿刚听到陆慈说什么石阶苟合的事,她一时根本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自己!只好奇的像听话本先生说书似的,直到陆慈惊讶的指证她!脑海里才砰的闪过一道惊雷,怎么,原来她说的是自己和青木哥哥!可是,亲嘴儿接吻并不算苟合打野吧!雁儿望着屋里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内心真如万箭穿心般难受。这个突然冒出的丫头居然胡说八道败坏自己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三师姐陆慈抽神,转头挥舞着手又焦急对着凌霄道人正经八百的大喊: “那个白衣男人呢!师父,这种不知廉耻的观光客的香火钱千万受不得,更不能留他们吃饭!再多钱都不可以!”话语正气凛然斩钉截铁! 雁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刚欲大声反驳,奈何这个女的嗓门大得清奇,雁儿樱唇刚启“我没有……”话还没蹦出来,就被那女的雷鸣般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压下去了。 雁儿急红了眼睛,抓着裙摆,直跺脚!内心无比酸楚无助,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刷刷刷的直往下掉。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青木哥哥!你在哪里?雁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边凌霄道人见陆慈越说越离谱,一副不将狗男女正法誓不罢休的模样,顿时脸色铁青,双手叉住腰,一改之前的和蔼之态,厉声喝道: “住口!孽徒!休得胡言!” 陆慈此刻正在劲头上,“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陆慈脸上,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凌霄道人!懵然道: “师父!你……你为何要打我”话毕,便委屈得哭出声来!嘴角却是紧抿着,满是不服气! “她是你师妹,我今日收的新徒!你向来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谁不知道你,如今倒越发颠三倒四了,连你师妹的名声你都要诋毁!你太教我失望!”凌霄道人指着陆慈,极其强势的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炮轰! 陆慈听到收徒二字,目光一震,不可置信的歪头看向雁儿。 雁儿显然也被凌霄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了。笑脸佛似的师父竟然金刚怒目般对那人大打出手。此刻,被打者还在虎视眈眈的仇视着自己!心里感激师父护在她这边。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让她闭嘴不言就可以洗清的,自己必须杠到底,不然就真如白布染缸只有被她们暗暗戳脊梁骨的份了。雁儿上前一步,委天屈地的愤然道: “你为何要冤枉我!我哪里在石阶上苟什么合了?如此胡说八道,你定要遭天打雷劈!”字字铿锵有力! 陆慈眼一瞪,怒不可遏,捂着挨过打的半边脸,“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凌霄道人见陆慈挨了打还如此逆反,扭头抄起锅铲对着周慈的背部就是一挥,怒骂道: “孽障!你聋了吗?叫你闭嘴,没听到吗?”扔下锅铲又准备去捂住她躁动的嘴。 雁儿已然被陆慈所放的厥词气得是七窍生烟,差点就厥过去!扑过去,浑身颤抖着指着周慈的鼻子大骂道: “你看见什么了,我没做的事情你是怎么看到的,你是用腚眼子看到的吗?” 众人被雁儿脱口而出的粗俗秽语给惊得瞠目结舌! 雁儿旋即又转头对着凌霄道人说道: “师父,你千万别拦着她,我今天一定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做出了这等不堪的苟且之事!” 凌霄道人见雁儿话语梆硬,非得峙出个对错不可!只得松开揪着陆慈衣领的手。两人剑拔弩张互有说辞。凌霄道人不想再任由周慈说下去,蚌鹬相持赤裸裸的把话说穿,羞臊的只会是出家人的脸面罢了。而她们对峙出来的话是万万不好听的,她可不想从她们口中还原出什么非礼场景。不过陆慈虽然咋呼,但却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想必定然是亲眼目见了什么不礼,但是苟合打野肯定是夸大其辞耸人听闻!且先听她们各自分辨,自己再从中作梗,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慈被激怒得牙关颤抖、暴跳如雷!此时此刻被羞辱得脸上闪过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黑!一巴掌拍开雁儿直抵在她鼻尖前头的手!“你……你……你和那个白衣服男人缠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的!那没羞没臊的画面当真是闪瞎人眼,你敢说你没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儿嘛,你们看,她的嘴唇就是被那男人亲肿的” 众人视线齐齐锁定雁儿的朱唇,果然,艳如劫火,微微肿胀撅起。 大伙儿不约而同的蹙眉。 雁儿气势汹汹丝毫不示弱,咬牙道: “没错!我……我是和青木哥哥抱着亲了嘴儿,那又怎样!他是我未来夫婿,发乎情,止乎礼,乃是人间常情!除了亲嘴儿,我们并再无半分越举,更不曾妄想跨雷池半步!你这蹄子凭什么说我和青木哥哥在苟合打野?你眼睛当真瞎了” 凌霄道人在听到未来夫婿四个字之时,眼框微微睁大了一下, 瞳珠黠转,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之意。面上却只和其他人一样一副想要调停争端的急切样。 雁儿也没想到自己与人对峙起来,竟如此泼辣口不择言!当下哪顾得上什么淑女仪态,只想着撕破那人撒谎的嘴脸!也许事关自己和青木哥哥的名誉,触痛了她的底线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旁的大师姐静宛不耐烦了,两人吵了半天都是各说各的,丝毫没讲到重合点嘛!摆摆手。 “三师妹,除了亲嘴儿,你究竟还有没有亲眼目睹他们行别的那种苟且之事啊?” 这话一针见血。 陆慈捂着脸目光游离回想着,半晌,只虚虚的答: “没有!非礼勿视,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嘛?不过那白衣男人饿狼扑食的样子,简直就像……哦,对了,你们还记得前年我们在茅曲峰遇到的群狼配对的场景吗?那白衣男人就跟那发情的公狼一样,披发阳狂、如箭在弦!在即将要扒她衣裳的时候,我吓得立马躲进树丛里,万万不敢再瞧了,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发了情的男人跟发了狂的恶狼一样,是绝不会放过他口中的食物的!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 “原来你压根没看见他们行苟且之事啊,” 大师姐手极不耐烦的一挥,脸上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趣,似乎不想情绪外露又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温婉面孔道: “这些乌糟事等吃完饭再辩个真切吧!你们肚子不饿,我可饿了”说完委屈的看着凌霄道人,希望她发话。 雁儿听到乌糟事三个字,心里一刺,明明她是清白的,怎么亲个嘴是那么不堪的吗?怒火攻向陆慈厉声道 “什么扒衣裳,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和青木哥哥只亲吻了,其他什么都没做!你竟然拿你自以为是的可笑臆测就来一锤定罪!你当真是人神共愤呐你!……我林鸿雁对天启誓,如果我和青木哥哥当真如你所揣度的做了苟且之事,那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天打五雷轰!你发誓,如果如我说的我只是亲吻而无其它不堪,那你便应了这个毒誓!你敢吗?” 眼睛如铜铃般死瞪住陆慈。 凌霄道人越听越觉得陆慈糊涂理亏,再说都闹到赌咒发誓的份上了,自己想和稀泥也无从下手了。嘴角一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又给了陆慈一记耳光。寒冰般的眸光轰向她,面上一副言语路绝之态。 凉声道: “你即刻收拾了行囊,滚下山去,我只当没你这个徒弟!竟然如此的没头没脑、刚愎自用、以偏概全、正道歪学!以往只道你生性直爽不阿,才多有纵容,现如今居然如此以偏概全的随意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我看你的心已经长歪了。既然你已然偏离了正道,我这天福观容不下你,你滚!” 陆慈惊恐万状,师父的逐客令像一把飞刀瞬间刺破他的负隅顽抗,底气一下子爆泄。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凌霄道人脚下,抱住她的大腿激动的摇晃着乞求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你……你居然要赶我下山!以往我烧糊了半框草药,打碎了白玉九连环,你都能原谅我,为什么这次却如此决绝!我只是如实把我所看见的说了出来而已啊!上个月大师姐发现香油客偷偷在峡谷草地里苟合禀告了您,您还因此夸赞她刚正不阿,将那一对狗男女打下了山。为什么这次轮到我,您却要赶我走?”声泪俱下,话里却颇有几分反唇相讥之色。 凌霄道人被她抱晃得身子左摇右摆。 “你…还…不…知…错?”一字一顿从满面寒冰的凌霄道人牙缝里挤出来,格外摄人。 雁儿目睹师父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底气更盛,又见陆慈如此做低摇尾口中却还是振振有词,怒焰顿时高了几分,气呼呼的怒视着陆慈。心想都已经对峙出事实真相了,在场所有人都分出了对错。我便不再负屈含冤了,余下的也只是她胡搅蛮缠罢了。哼!这个狗屁三师姐当真是可恶至极!最好赶下山去! 大师姐静宛闻言,心道怎么将自己也拉下水了,上前几步,幽幽拾起扔在一旁的锅铲,回身揭开锅盖,一边抄盘子盛装土豆红烧肉,一边唉声叹气规劝道: “师妹啊,我上次奉师父之命下山贩完药材,刚返途出了山角,好死不死就迎头撞上两个人正一丝不挂的纠叠在一处,你哪怕在远一点的隐蔽草丛里苟且,我也权当看不见,蒙眼尚可摸过河,可那两人猖狂到偏要选在咱们天福观出路正当口,你说谁能忍得了?我只得蒙眼捡起几块石头就朝奸夫淫妇丢掷出去,这才把他们砸开,又速速爬上山禀告了师父,师父才将那两人的包裹丟下山一并将狗男女打了下去!你说要是咱们不会武功,只是一般的修道士,那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负!…………你拿我上次遇见的事儿作比,你真是糊涂至极,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我是铁板钉钉的亲眼目见两人一丝不挂交叠着,你呢?不过是看到两人亲个嘴儿就臆测他们后面还会有不轨之举。你这不是拿瞎猜当事实吗?……再者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你还记得还俗的秀林师姐吗?她因别人以意逆志污蔑她与旁人私通,一气之下便溺了河。直到她父母告了官,好在那县令明察秋毫,花了大半年审问无数人,才真相大白还了她的公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我记得她还给你缝制过新衣裳呢!你惊闻她死讯之时还义愤填膺的说过[看到事情表面一角就开始揣测整体全局,然后妄下定论,这就是在作恶]那请问你现在又和你曾经憎恶的舐皮论骨的小人有何区别呢?而且,你方才说到扒衣裳之时目光闪烁不定,估计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看错了吧!” 陆慈被大师姐的话怼得是哑口无言,脸上懵了又懵,眼睛里阴晴不定着。她平铺直叙得平淡无奇,却是字字诛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陆慈眉头紧锁,瞪大了眼眶,轻咬着嘴唇,松开抱住凌霄道人大腿的手只无力的垂着身畔,头也缓缓垂下。众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跪膝前的地面上,莫名多了几滴水痕。 雁儿惊愕于大师姐的深藏不露,原想她为人难以捉摸,却想不到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心人。心里的形象一经改观,看大师姐的眼神瞬间充满善意。 凌霄道人用充满柔光的眼神幽幽望着静宛,满眼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许。瞳眸中涟漪波动,似乎又是想到了那个逝去的人儿,那个曾经无比乖巧善解人意的徒儿。 似乎,所有人都变得无比伤情起来,就连憨喇的周燕也暗淡了目光,一脸颓然。 雁儿楞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到大师姐说她遇见过真苟合,她听到还俗的秀玲师姐被人污蔑清白而自尽。可是自己不认识大师姐口中的那些人。自然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不过她能察觉秀玲师姐似乎是她们每个人心中的白月光,以至于能让陆慈这颗顽石一瞬间就翻然悔悟、悲从中来。 凌霄道人伤感片刻,垂眸打量着脚下溃不成军的陆慈。只淡淡道: “你可知错?知错就赔礼道歉。不知错就滚下山!” 陆慈抬眸,眼中蓄满了泪,沙哑着嗓子凄然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是我犯了糊涂,是我在作恶!”然后拖着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跪行到雁儿跟前,叩了一个大礼。 雁儿吓了一大跳,眉头一皱, “赔礼道歉即可,跪拜之礼,我消受不起!……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不耐烦的伸手去搀她胳膊,陆慈不动如山,用自惭形秽的眼神遥望着雁儿,情真意切道: “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是为糊涂。我不该以己度人,是为小人。我舐皮论骨、以偏概全、污你清白,是为作恶。我无地自容。我不想下山不想离开师父,师妹,求你宽恕于我,我定日日反省,重新做人” 雁儿瞪大了眼,这么直白赤诚的做低赔礼,想叫人继续发难都难。 “你起来吧!你跪着真是折煞我了。孔子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知错能改就好!我不会计较!” 又伸手鼎力去扶,陆慈颤巍巍转头瞄向凌霄道人!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才乖乖任由雁儿将她扶起。 静宛和周燕都步调一致的长吁了一口气,总算风平浪静了。 凌霄道人面上万分欣慰,轻轻拉过雁儿的手和陆慈的手,将她们的手合在一起,又牵过周燕和静宛的手,将她们四人的手紧垒在一堆,笑颜一舒,语重心长道: “今天这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雁儿慈儿你们务必要摒弃前嫌、友爱互助,才不枉费你们大师姐苦口婆心的劝解之情。你们四个都是为师的好徒儿,日后定要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匡扶正道!切勿离经背道而驰!” 四人齐齐挺胸抬头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换,大师姐一派望妹成龙的神态,二师姐一副和气生财的笑,三师姐陆慈则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而自责。雁儿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况且这陆慈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糊涂犯浑罢了。她不想风波过后徒留芥蒂,便提气轻轻拍了陆慈的手背一下,“我不怪你,其实我……我也不该和青木哥哥在石阶上如此忘我的!是……是因为我们才久别重逢不过区区几日就又得被迫分离天各一方,所以才……才引发了此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师姐!你再自责那我才真窘迫呢!”说到青木哥哥时,脸上浮起一阵羞红。说到天各一方时,面上又堆满了凄苦。 陆慈愣了一下,没想到雁儿会如此作低伏小来开导她,顿时卸下心防。 片刻,个个绽放一个友善的笑。异口同声道 “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匡扶正道!” 声音无比嘹亮。 这一番荒诞无稽的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师徒五人,抽桌子的抽桌子,拉凳子的拉凳子,盛饭的盛饭,摆筷子的摆筷子。个个喜笑颜开,不亦乐乎的忙完。就团团围坐,大快朵颐起来。仿佛什么芥蒂隔阂都从不存在过。 桌上摆了五道菜,土豆红烧肉,豆腐烧肉,干笋闷肉丝,清蒸鳊鱼,干煸豆芽。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雁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偷偷扫过,她们脸上都洋溢着浅笑,屋里氛围当真是其乐融融,现下肚子也当真是饿了,而饥饿时的饭菜总是格外的喷香好吃。 第四章做噩梦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睁开眼睛眼前一黑,她先是以为自己瞎了,待瞳孔适应,才惊觉自己处于一方朦朦胧胧幽幽暗暗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慌失措下开始没头脑的横冲直撞找寻出口,忽然咣当一声,雁儿先感觉撞到了一堵墙,然后整个人向后笨重跌了一跤,雁儿扶臀暗暗吃痛,抬眸屈膝,瞬间吓得汗毛直立。 “啊” 是那个肥猪!那个阴险狡诈令人作呕的肥男。 此人正色眯眯的垂着涎,搓着手,舌尖还绕嘴四周舔一圈,持续逼近。 雁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跌撞着逃开,不断奔跑不断呼救着,“救命啊救命” 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跑了多久,脚又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呀”重心瞬间失衡,两手划船似的快速扑腾数下,便扑通一声直直往前栽倒。这次雁儿顾不得疼痛,颤栗咬牙直接爬了起来。转头去瞧,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当视线落到脚下地上时, “啊” 惊叫声再次响彻夜空,是那个卑劣的刀疤山贼!雁儿惊惧捂口,后退几步,折转身就要开逃,登时,一张猥琐油腻的脸往她面前就是一突,四目相对,不是肥男还是谁!近到连肥男鼻孔里的毛都清晰可见,而此时他正嘟起那让人作呕的臭嘴巴,作势要亲过来。雁儿尖叫忍住呕意,连连后退着,转身就往相反方向逃窜,谁知这边一转过头,那个刀疤山贼淫笑的脸也“噌”的一下贴了过来,也作势要亲,两个恶徒一前一后夹击着她,斗如困兽般的雁儿万念俱灰之下,内心终于崩溃,两只手倾力捂住双耳,浑身剧烈颤抖着,状如疯妇声嘶力竭的大吼: “滚……开……啊…………”声声泣血,拖着尖锐又冗长的尾音。 ………………………… 午夜时分,烛影摇曳。 龙青木猛然被这惊惧的哭嚎声惊醒,两眼一睁,径直从地铺上一跃而起跳到雁儿床边,又一把撩开放下的床幔勾到幔钩上,只见她半坐蜷缩在床头,浑身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捂耳,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脸上惊恐万状,眼睛明明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缘何视线却像穿透帷幄落在了虚无缥缈的远方,瞪大的眼眶里包着汪汪泪水在幽幽打着转,那可怜模样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柔软小猫,让人看了就钻心一疼。心知她是梦中惊悸,但是总算是苏醒过来,龙青木一扫这几日的惶惶不安,面上又是惊又是喜,吁气平稳情绪后蹑手蹑脚轻轻靠床沿坐下,生怕一不留神再把她给吓坏了,满怀焦虑的目光在人儿脸庞上游离,慢慢靠近着柔声轻唤道 “雁儿……你醒了” 伸出手就要去揽她安抚, 雁儿依然捂着耳,只顺着呼唤幽幽缓缓侧目,半眯起眼仿佛想要看真切眼前的虚幻,模糊的画面慢慢清晰,待到快要拨云见日之时,突感有只手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臂,这触觉让惊魂未定的雁儿满心的惶恐惊惧不安一下子又被点燃了。脑子里只有害怕,害怕到眼睛也似乎失明了,只将覆于耳面的手化作万千防御对着龙青木就疯狂胡乱挥打去。 “不要碰我!救命!不要!” 雁儿一边毫无章法的倾力挥打着,口中一边不停哭喊。 龙青木见状,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她雨点般密集乱舞的小拳头,逼近后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她的一对怒涛亦澎湃着直直抵向龙青木罡硬的胸膛,龙青木眉头猛的一蹙,只用熊抱的方式将她牢牢禁锢住,任她癫狂似的嚎叫捶打,只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唤着: “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 良久,在耳畔那侠骨柔情的声声呼唤安抚下,声嘶力竭哭喊滚开、救命、放开的雁儿,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软趴趴的窝在他滚烫的怀抱中,口中喃喃的念着“青木哥哥、青木哥哥,真的是你,” 龙青木闻言激动得微微抖了一下,心道这人儿此番可算是真正清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喜出望外之余只将她圈抱得更紧实了。 因雁儿醒得突然,龙青木又太过忧心她,所以连外衣裤都未顾得上穿,就跳来安抚。此刻他只着中衣中裤,辗转反侧之时衣襟松斜,又加上刚才雁儿对着他好一阵捶打,现下衣襟半敞,雁儿的脸此时正紧紧贴在龙青木结实敦厚炙热的胸膛上,肌肤相贴的温度经毛孔随血流蔓延至雁儿的五脏六腑替她驱走了寒意,暖了她全身。龙青木亦是燥热。 雁儿葱段白玉似的小手用力揪着龙青木的襟角,缓缓仰起头,秀挺的鼻尖碰到了龙青木刚毅的下巴,龙青木下巴一痒,也轻轻俯首对上她盈盈还挂着泪花的美丽瞳眸,只见那如瑶池般晶莹剔透的瞳眸中,容容饱含了各种无数软绵绵的情愫在眼底潺潺流动着。龙青木看楞了,晃过神,只柔声道 “雁儿,别怕,” 温柔又无比关切的声音,碾碎了她的层层心防,直捣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棉地。雁儿鼻子一酸,继而垂首再倾身往他怀里一钻,边呜呜咽咽啼哭着边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哭得她的后背一抖一抖的,龙青木连忙轻抚着,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只弱小无助的猫。 两人紧紧相拥,一个娇滴滴,一个刚毅柔情,就这样良久。 倾泻在床边的桃色绸幔在摇曳多姿的暖色烛光笼罩下,整个床榻里面尽是漫天绯红,淡淡的透透的暖暖的,更显无限暧昧旖旎。 等雁儿三魂七魄六识一丝不落的全员归位,她才在绵幽烛光中意识到现在是晚上,才惊觉此刻他们正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紧贴在床上搂…搂…抱…抱,这是非常不成体统的。雁儿惊呼一声,倾力推开龙青木,原本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下又满目缱绻依依然的龙青木突然被她这么一推,倒是也猛然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雁儿,遂赶紧从在床沿坐着改为在床边站着,慌乱之中想道歉着想解释着什么。 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己想要安抚梦悸的她,其实也无需这样不管不顾的唐突于她呀,他扪心自问自己内心深处是否就是想乘人之危借安抚之名行冒犯之事,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就只是想紧紧怀抱着她吧!就像那日,从老虫山腹地到客栈,他一路将她紧紧怀抱着。 待内心思绪偃旗息鼓,龙青木顿了一下,满脸歉意言辞恳切道 “雁儿,刚才我只想着你快点平静下来,我不忍你如此惊惧,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唐突冒犯……我” 还未说完,雁儿低着头揪着被子轻声打断他 “你别说了,我……我不怪你” 龙青木愣了愣,面色放缓,余光陡然瞥见自己敞开的衣襟,皱了皱眉,即刻转身合拢,又速速俯身拾起地铺被褥上的袍子往肩背一搭,两手往袖洞里一伸,麻溜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雁儿不看他,垂眸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胸前裹着宽大的纯白色的宽大外披,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青木哥哥的衣服。哦,是因为自己那日被刀疤男撕破了衣裳,雁儿脑袋轰的一声,记忆的引线瞬间又被引爆,脑海忽而腾现出那日刀疤男将她压倒在地,粗暴蛮横的撕破她衣襟时的可怖场景……雁儿猛的将身上笼罩的纯白外披一把扯开,果然,自己原本的衣服领口被撕得一条条的,直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儿,一帧帧不堪回首的残酷施虐画面爆出记忆的枷锁,正无情回放着,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刀疤男龌龊下流的嗡嗡声在回荡,脑海全是刀疤男压在身上埋头在脖颈锁骨和隔着肚兜的胸脯子上来回亲吮羞辱的恶心画面,那恶心的画面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像掉入了世上最肮脏的深潭,即使最后绝处逢生了,但是那一身恶臭的脏污无不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有过这段令人不堪忍受的经历。雁儿眉头紧蹙,眼睛死瞪住自己胸前,浑身发抖,脸痛苦不堪的拧成一团,疯狂抓扯胸前残破的衣裳,仿佛那上面沾染着世间最腐败最龌龊最让人作呕的脏污细菌病毒。她嫌恶自己那被羞辱过得每一寸肌肤,恨不得拿刀亲手将那肌肤剥削掉。 龙青木绑好腰带,转头看见雁儿在失控疯狂抓扯着自己,仿佛不将自己上身的肌肤抓破誓不罢休,外披俨然被扯落,紧紧包裹着[巨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爆的桃花粉色绸料肚兜儿爆入眼帘,龙青木不作他想,只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满心满眼只有雁儿此刻失控痛不欲生的可怜模样,心狠狠一揪,即刻就俯身半蹲到床榻前,夺过她的柔夷紧握在手心从她胸前拿开轻轻放在被褥上,脖颈锁骨全是她刚才用力抓扯的红痕,心又骤然一疼。 “雁儿,你怎么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了,那些人全部被我杀掉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雁儿全身依然紧绷着巍巍颤抖着,目光缓缓转向他,珍珠似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潺潺滚落到苍白的脸颊再滴落到龙青木的手背。 人儿泪在滴,龙青木心儿亦在痛。 雁儿瑟瑟发抖哀声道。 “我要沐浴,我要沐浴,” 她等不及了,她想要马上洗澡沐浴,她要洗掉刀疤男残留在她脖颈锁骨处的口水,她要洗去身上屈辱肮脏不堪作呕的乌烟瘴气,她要洗去那些无法忍受不堪入目的画面。刚才的回忆让她恶心嫌恶得想剧烈呕吐。 雁儿的手挣脱开龙青木宽厚的手掌,一把扑到他怀里,倾力抱住他,呜咽乞求道 “我要洗澡,我现在就要洗澡” 龙青木两手停在空中,不知该回抱住还是该怎么办,只柔声细语道 “好,我马上去吩咐伙计烧水,你身体虚弱先休息会” 话落,却不见人儿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复声道 “雁儿,我去吩咐伙计烧水,你先休息好吗?”轻轻拍拍她的背。 “不!我害怕……你会……突然不见了,”可怜兮兮带着颤音。让人心生不忍。 “你不是要沐浴吗,沐浴得先烧水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我一会就回来”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不要,不要离开我,……你抱着我去,我真的害怕”雁儿惊悸着只把龙青木抱得更紧了。 龙青木楞了一下,只道是雁儿劫后余生惊甫未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此刻衣衫不整又正值深更半夜,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抱着一个娇弱女人半夜去喊伙计烧水,这画面似乎……似乎颇为尴尬诡异。 雁儿见他不动,便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呜咽啜泣道: “青木哥哥,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龙青木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将雁儿从怀里扶起端正,拾起外披将她速速裹了个严实,屏住呼吸,却是不敢再去看她胸前那对惹人犯事之物。面上表情也不曾将鼎沸的心绪泄露半分,只轻柔将她拦腰打横抱起来,徐徐下楼。 此时已然四更天。夜更深更沉。星子也疏淡了。 守夜的小二睡梦正酣被生生唤起,自然是不悦的。不过几日前围桌晚飧之余,已然听闻掌柜的遭遇,他自述那人武力超群,半分得罪不得,自己当时虎口逃生,还说他与她夫人情深义重如胶似漆几日都不见下楼,之类云云。 心里有底,前车有鉴,自然不敢懈怠。 可见到龙青木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如此温柔的怀抱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大半夜来敲门要他烧水时急切的样子,他不禁愕然了。 再看美人额头的毛绒碎发还湿黏在脸上,顿时了如明镜。 此刻他凝视她时的样子温柔得像块玉。 小二咋了舌。不敢去想那画面,只乖乖烧水去了。只心道这两人真爱干净,事后还要沐浴的。 妥善吩咐一番后,龙青木抱着雁儿缓缓步上楼梯。雁儿瞧着他刚毅兼并柔美的俊脸,想着他刚才对别人说话时严肃清冷的态度,再想着他与自己说话时那温柔关切的态度,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待回到房中雁儿还是不肯放开龙青木,她假寐着,如梦呓般呢喃细语道: “青木哥哥,……你心悦我吗?……你……娶我好不好?” ………… 龙青木闻言一惊。 他内心是抵触这个情字,可他的心却总能被这个姑娘牵动。情有时像枷锁,可……有时又似甘霖。 他不能,他深知他不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身在江湖,生死度外,在还未有一方任自己驰骋遨游的天地时,情无非就是束缚之所在。为情所困,实在是愚不可及。自古,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他没有把握自己对雁儿的情感是否能痴心不改白首不离。情海无涯,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龙青木沉思中,雁儿满怀期待着他能有所回应,可她等啊等,只等来他的木然,心酸酸的苦苦的,全是失望。 小二吃力的提着两个木桶晃了进来,热气腾腾,喊了声 “客官水来了”, 雁儿假装惊醒,揉揉眼睛,缩在龙青木怀里,箍住他的手臂挡在身前,只探出脑袋眼睛轱辘轱辘看着。龙青木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眸子看着她。 不出片刻,小二又陆续提来了两桶凉水、一个大澡桶、一个空桶,放定。提起热水桶对着澡桶正欲倒,龙青木蹙眉道 “你出去罢” 小二是求之不得的,俊男美女在床榻上缠绵悱恻之余,还要时刻盯着自己搬搬提提,偶然抬眼不小心对上他们的目光,那是嗖嗖嗖的诡异凌冽。 小二出去,龙青木将雁儿轻轻放置在床榻上,亲力亲为将澡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洗刷了一遍。雁儿张着口聚精汇神的凝视着,她真没想到铁骨铮铮又风度翩翩的江湖剑客竟然会贴心到给一个女子清洗澡桶,一时间,雁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像寒冰见朝阳似的徐徐融化了,滴落到粉色的水潭里,叮咚叮咚激起了无数涟漪。雁儿感觉天好像塌了,自己眼眸里心里只剩下这个男人认真又温柔的身影,只剩下。 ……………… 洗澡桶清洗完毕,龙青木又放好了水,指尖探了探水温,不凉不烫,对着雁儿轻柔道了一声。 “夜凉,速速沐浴罢” 话落就绅士的步出房外,轻轻带上了门。 第五章一厢情愿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此刻除了感觉幸福之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着青木哥哥可真是个正人君子不愧是自己相中的人。 速速脱了个精光,跨进澡桶坐定,打上巨量沐浴脂膏,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反复搓洗,直到肌肤被搓得红通通又红痛痛,她才肯罢手。这时水已凉,夜更深。 她又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体。跨出桶,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替换的衣服啊。刚才卸下的衣服,她断然不会再穿了,不止不会再穿,而且还必须要扔掉才解气。雁儿扶扶额,立在床榻边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早春寒夜的凉意让她哆嗦喘粗气,衣服明日再说罢,抿抿嘴一忽溜就钻入了被窝。 青木哥哥不同于其他男子,当初他全身伤口溃烂蔓延到筋骨导致无法动弹时,她就给他清洗过身子,全身上下每一处她几乎都看到过,虽然当时她是半闭着眼眸给他清理伤口的,但是该看的她还是会透过半闭的眼缝去悄眯眯的瞅一眼。以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比较玄妙又随意。但是又并非情侣。 ………… “青木哥哥,你进来罢” 雁儿打了个冷颤。刚夯实好被褥,又突然异样的蹙了眉伸手就往被窝里一顿摸索,再眉头轻舒,居然从被窝里扯出来一截白色的残袖。这是什么? 龙青木轻轻推开门步入,复关好门,当他看到地上横七竖八乱作一团的衣物时,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无从下脚嘛!俯身捡起雁儿的几件衣物轻飘飘的往青色竹架子上一搭,挥动间,一缕幽香迎面扑来,这香味不似花香清甜果香清新熏香馥郁,是一种奇异的从没有闻过的淡淡的又令人沉醉摄人心魄的香味,视线不由得落到竹架上,……龙青木顿时眉头一蹙,刚才拿在手上的竟是雁儿的桃粉肚兜儿,又突然想到她应该是没有替换衣物的,现下恐怕是赤身裸体在被褥下。雁儿的汹涌澎湃顿时盘踞在龙青木的心头,挥之不去,登时心如捶鼓,全身燥热到面上腾起了汗潮。自己应该早早给她预备好换洗衣物的,却不知怎的就给忘了。 “青木哥哥,你也快睡罢” 雁儿轻唤。 龙青木移步,坐到地铺上。 昏暗的烛光贴心的掩饰了龙青木面上的尴尬之色,让他不至于更窘迫。 雁儿急切的问:“怎么有一截袖子在床榻上?” 龙青木蹙额窘然道:“帮你盖被子时……不小心划破的,所以被卷在被褥里了……不必在意”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轻轻一笔带过。 雁儿“哦”了一声,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更要紧的事情,陡然又问: “青木哥哥,那日是你救了我,你交给我的是神药阿伽陀,不过被山贼拿了,你后来拿回来了吗?……你当时为什么没告诉我那是神药阿伽陀呢?” 龙青木闻言怔了一下,轻声道: “嗯,拿了……幸好还算及时,……你如何知道那是阿伽陀的呢?……我当日没与你说清楚,是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那木匣子是何物,只知道是稀罕宝物!”龙青木努力捋直了舌头。 “喔……我也是那日听肥猪跟山贼献宝,才知道的”雁儿愤然回忆道。 “肥猪?”龙青木面露疑惑。 “就是那个要强娶我的恶徒!”雁儿咬牙切齿! 龙青木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床榻,“……为何……会突然嫁人?”话语迫切焦急。 “我……,说来话长,总归是我不愿意又没办法的,”雁儿微微叹息一声, “我想听”龙青木斩钉截铁道。 雁儿闻言只觉着青木哥哥如此迫切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嫁人,这便是关心在乎她的表现,心里乍然一暖,便把事情经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都说予他听,从爹爹被人讹骗豪赌到自己为救亲爹走投无路再到如何听到阿珈陀如何被山贼羞辱,事无遗细,并着重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迫如何不情愿,并且这个不情愿的原因不止是因为那个人粗鄙丑陋恶心卑鄙无耻这当中更包含了是因为对某人心有所属,所以不甘心嫁做人妇。 龙青木认真倾听着,她父亲的嗜赌成性,那些人的卑劣勾当,通通随着她的诉说一一呈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烧怒火愤懑不平,他一定要让那些欺负她的人付出惨痛代价!当雁儿无比嫌恶的说到肥猪的恶心和山贼的无耻时,龙青木眼底尽是奔腾的杀气,胆敢觊觎他的女人,他势必要让他们不得好死!他也没想到在江湖上神速崛起、区区一年就放倒武林八大高手、并以铁血手腕著称、让人谈虎色变的浮屠门的门徒居然流窜到这僻壤穷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浮屠门的人缘何会认识强娶雁儿的那厮?…… 又心道半年不见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自己在雁儿身边,定不会让她受屈,可是……他能做什么呢?把她带回凌云堡?他虽身为少堡主,但凌云堡少堡主有好几个呢!况且父亲似乎对他也并不格外垂青,每一次派给自己的任务都是极其险峻,任他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毫不懈怠,说是利刃都从磨砺出,百炼方能成钢,说青木你还有很多不足,须得更加用功,方能将勤补拙之类…… 而且最要命的是,父亲对于自己婚事有绝对的主导权,自己妻子人选父亲似乎早就意指慕容世家的二小姐,…………龙青木眉头深锁,面色阴沉,丧气的低着头,止住纷乱的思绪,心下只剩难受和不知无措。不过最后他还是听出了雁儿话里夹带的那个意思。她……她心悦于自己?她的心思他隐隐然是知晓的,每次看向他都是那幽幽依依盈盈秋水的惊鸿瞳眸;冒着狂风骤雨撑着一把残破的油纸伞,只为了让他能按时吃到饭,他还记得当时雨水霏霏顺着她的羽睫和秀美下巴缓缓滴落时,她的脸眸如雨后春荷般楚楚动人,一头名为心动的可爱小麋鹿就这样哒哒哒的一头撞进了龙青木原本紧闭的心扉;当他伤愈立在阳光下热泪盈眶拉起她软软的小手时她那绯红的羞答答的脸眸,他仿佛看到了空气中都漂浮了不计其数的无形粉色泡泡。他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想为情所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方得自在逍遥。这亦是父亲言传身教,望他务必谨记的。 时间像凝固了似的,雁儿窝在被窝里,视线穿过朦胧的烛光幽幽凝视着他,良久,龙青木只说了句 “等我办完手头要事,定帮你料理那些歹人” 雁儿心想就这?又稍等片刻,始终不见他再开口,她终于明白了他似乎并不想对自己的相思之情有所回应。望穿秋水的雁儿煞那间变得黯然伤神起来。 又不忍他如此为难,总不能因为自己当初救过他性命,就强求他爱上自己吧!可雁儿的直觉又悄悄告诉自己龙青木对她跟旁人是不同的。内心隐约又觉得有戏。 怅然的噘噘嘴,感慨道: “我饮下了毒蕈水……为什么却没有死呢?”她确实十分疑惑。 “毒蕈水?……毒蕈熬的么?”龙青木抬眸呜呼哀哉道。 “呃,……嗯”雁儿中气不足。她想起之前他叮嘱她不要擅自制毒,毒物无情,自己又不通晓药理,只怕个万一不小心洒到手上、眼睛里、脸上之类,到时候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听他说摆弄毒物的人往往自身也身负奇毒。 龙青木一阵胆寒,想说什么却找不到突破口,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只记得她说过宁愿死也绝不嫁自己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自己间接害了她。 他黯然垂眸,只静静凝视着自己略显无措的手,若有所思。 雁儿又白目的问: “为什么我没死?我亲眼见过山羊误食了这种白底带紫色花纹的蕈子,一会就满身的烂疮死掉了哩”说到烂疮时的语气竟然带着几丝兴奋。 龙青木心一突,疾言厉色道: “雁儿,你当真对自己如此狠心” 雁儿被龙青木突如其来的发难,给猛的吓了一跳,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待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雁儿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瞥向龙青木,他在说自己狠心,他居然说自己狠心? 瞬间怒火中烧道: “我……什么叫狠心?……谁又不怕死呢?哪个姑娘愿意遍体鳞疮呢?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受那样的折磨呢?……难不成青木哥哥,是希望我随便跟个鸡鸣狗盗之徒了此一生?或是就该屈服于草寇土匪淫威苟且偷生吗?”雁儿越说越觉得委屈,这青木哥哥居然说自己狠心,他一点都不理解自己,鼻子越来越酸,一眨眼功夫眼泪便决了提,泪如雨下,自己难道还做错了不成?难道就应该认命去让肥男强娶,让那山贼强暴才叫做不狠心? 龙青木听到哭声身子一僵,赶紧起来奔到床榻边上去瞧她,只见她身子盖着被褥,手紧紧扯住被角抵着下巴,哭的花枝乱颤我见犹怜,泪珠啪啪的往下掉。龙青木急得赶紧解释 “雁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就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你要知道有命才有希望,命没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雁儿闻言,只哭得更厉害了,什么随便舍弃生命,事关女子名节,怎能叫随便舍弃。他当真是不爱自己,才会觉得自己名节毫不重要,如果被轻薄的是他心仪之人,他定不会如此淡然吧!雁儿愈想就愈发悲痛难当,泪如泉涌,连空气中都似乎流动着肉眼可见的悲伤。怆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被那山贼强暴了去才好,被那肥猪抢娶了去才好” 刺骨的寒意袭卷而来将她团团围住,雁儿又赫然冷声补刀道: “老虫山那日你来追我,想必也只是因为你的阿伽陀还在我这儿罢!” 龙青木被她哭得心下大乱,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她气语连珠开门见山一顿狂轰乱炸,龙青木心不由得就是一惊,面色大变。 心想着,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他哪里说了什么要让她被什么人强暴强娶啊,根本没有!他只是想告诉她,在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的危急时刻,要选择生命,即使失去了名节,只要有命在,就有翻盘报仇和重燃希望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是父亲告诉他的。 当日自己前来追她,一来确是因为阿伽陀,此物必须得带回去复命。二来,也是因为雁儿,他当然不会甘心放手眼看他另嫁作他人妇。倘若没有阿伽陀,那这个可人儿早就因为服毒自戕而一命呜呼了。自己必定追悔莫及,哪里还能和她在这交谈得难分难解呢? 她生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垂涎,这是既定事实。他当然绝不希望任何人染指她,谁轻薄了她,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他在乎名节,但是他更在乎她是否平安。当然他也绝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不会让她给任何人轻薄。只是他现在的处境还不允许将她留在身边啊!他不能!而此时可人儿还是一副无视自己性命的任性模样!仿佛下一次自己不在身边时再意外被人轻薄,她还会选择一了百了来解脱。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将她时刻栓在自己裤腰带上,带着她深入龙潭虎穴冲锋陷阵然后也让她九死一生?不说仇敌如林,单父亲这关就无论如何过不去!以父亲雷霆手段,绝对会毫不留情把可人儿除掉以来维持他做父亲的尊严。 还是……还是将她藏匿起来,不让任何男人有觊觎她的机会? 龙青木焦头烂额,各种面的思绪缠绕成结,乱作一团。 他只知道他唯一指望的是,待自己九转功成之际,将这可人儿带在身边如胶似漆永不分离。可在这之前,也得先有命啊! 龙青木见雁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紧咬着被褥边角的脸上青筋暴起,被窝也剧烈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厥过去。 再这么哭眼睛还要不要了。想靠近去安抚她,却又因找不到切入点导致无从下手,手只能胡乱的停顿在空气中,他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着不好好解释清楚,她真能把自己眼睛给活活哭瞎,用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情真意切道: “雁儿,你别哭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但是在我顾及不到的范围内,你如果身陷囹圄,一定要等着我前来相救,而不是还没等到我你就先舍弃了自己性命。” 他只能解释这么多,其他的他不想多说,自己当日确是为了她而来,但是他不想告诉她,只盼她不要再无理取闹才好。 雁儿现下哭得正忘我,哪里听得进他的废话,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同她说,他那日就是为了她一人而来,而不是因为阿伽陀,并且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觊觎和伤害,他会……他会把她永远带在身边朝夕相处。甚至……她期盼着她的劫后余生能让他有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顿悟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从而承诺娶了她。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他……根本就不爱自己! 这样自轻自贱的想着,又变本加厉的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龙青木已然崩溃,头痛欲裂。 他言辞恳切的同她讲道理,她却执意去纠结自己当日是为何而去追花轿。 果然,父亲说得没错,女人都是麻烦!不如把心思花在运筹登高求索武学上来得实际。 摆摆手, “雁儿,你勿要再无理取闹了,夜已深,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径直坐到地铺上兀自扼腕长叹,双眼空洞愁眉深锁着轻轻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雁儿,更不愿意再多费唇舌。还是让她自己去想通吧!自己只会越描越黑。拉过被褥背对着床榻方向侧身而躺,闭目养神,内心却是愁肠百转。 雁儿越是往悲伤里钻,就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管自己再怎么变换着花样变换着音调去哭嚎,青木哥哥都置若罔闻。 就这样不知道死哭了多久,直到哭不动,青木哥哥不哄她,她也没有哭的动力了。 可是这心里真是肝肠寸断啊,他不哄她,任由自己不住哭泣,可真是铁石心肠!将自己和盘托出的心撕得是鲜血淋淋,拼都拼不起来。他当真是不爱自己!他……他本来就不爱自己的啊!雁儿脑子轰的一下,猛的被这个事实给吓到了。原来他关心她、对她好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的性命而对她报恩而已!她其实内心里一直有数,可就是因着自己的错觉,才让自己不死心的产生了梦幻泡影。如今就连这最后的泡影也都覆灭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纵神女有心,奈何襄王无意!终究是痴心错付罢。 夜凉如水,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雁儿默默在心里起誓: 我,林鸿雁,再也不要一厢情愿了。 第六章龃龉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来时,日光都直直晒到了她的被褥,折射到她的面上,只感觉非常刺眼,还想翻身再睡,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确实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方能养精蓄锐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无情的青木哥哥。昨夜的悲伤愤懑经过睡眠的过渡和思想觉悟的升华已然微不足道。雁儿此刻只想着大快朵颐一餐。 她坐起来,被褥从硕大浑圆的尖端滑落,才赫然记起自己是裸身而眠的,抓过被褥捂住这春光,目光一转,蓦的瞥见一方棕色云波纹的提盒正静悄悄的立于桌案上,旁边摆着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撂华美的淡色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 昨夜还发誓不再对青木哥哥有所期盼,现在因为他的一点关怀,心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不禁在内心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起自己。只要想到龙青木昨晚隔岸观火般麻木不仁!她就怀恨在心、七窍生烟。但是介于龙青木压根没跟她示爱过,也无法给他定个什么苛待爱人的罪名,所以,她只当是擅自给龙青木定位成心上人,上天看不惯眼而给的天谴。经过昨晚辗转反侧间几番内心升华后,她痛定思痛的毫不留情的把龙青木踢出了心扉。只当他是朋友!心上人不哄自己那就是冷漠无情,她绝对无法忍受。朋友不哄自己,不哄也罢!毕竟只是朋友嘛!这样横着跌倒竖着想,立竿见影的就释怀了。 翻身下床,勾起鞋子,就跑去拿那衣裳。交领女式裙袍,手感顺滑又不会冰凉,布料厚实却软绵绵的,粉扑扑的鹅黄色无比娇嫩像春日野穹下的忘忧草,点缀的绣着各色的小花,清雅秀美又贵气。除了这件另外还有、外裤、罗裙、中衣、中裤、肚兜儿,亵裤,发带、发簪,一应俱全。还有一件石榴色的绒锦缎面料的小斗篷。这朋友真是够细心的。 水碧色的罗裙拢共有三层,最里层垂坠感十足,中层是多块竖着的绫罗绸缎拼接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枚倒垂的花盏,线条流畅的块块裙摆便是片片花瓣。最外层是极其轻薄的纱,像九天之上的绵绵云雾轻轻缭绕笼罩着罗裙。 雁儿边咋舌边将它们一一套劳在身上。可惜屋内没有一面足够大的铜镜,不然她真想对着镜子展开双臂转一圈。 揭开盒盖,扑鼻的菜香,还有热气缠绕,一碗山药炖鸡,一碟淮山扣肉,一盅青菜鸡蛋汤。一大碗白米饭,一双竹筷子。 雁儿食欲大动,依次端出,一屁股在竹凳子坐定,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清淡,但是入口丝滑酥嫩,浓香清润,真美味啊!比娘烧的菜好吃多了。 汤足饭饱,雁儿揉揉肚子,梳梳头发,扎了个半丸子头,最后别上白玉发簪,嗯,齐活。 忙完却又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呆坐在床沿。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天啊,龙青木该不会扔下饭食和衣裳就一走了之了吧!他难道还在为昨晚自己啼哭不止的事情而气恼吗?真是本末倒置反了天了!她还未曾问清楚自己为何服了毒却死而复生他怎么就可以抛下悬念一走了之了呢。 雁儿鼻孔倏而冷哼一声,这不就是他龙青木的一贯作风吗? 心里如此想,却转身一头扎进凌乱的被褥上匍匐着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那让人恼火的男人这回真的走了,她内心却突然一下子空荡荡的找不到落点。虽然痛恨他昨晚的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但是毕竟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从屠刀下挽救,这份救命恩情,任谁都会有所动容罢!即使他只是来追他的阿伽陀,即使他只是顺手救了她,即使他只是在报她之前的救命之恩。其实自己还啼哭个什么劲呢!有谁会在乎吗?正欲翻身而起挥袖擦干这该死的眼泪。 “怎么又哭了” 音色如玉髓相击。 雁儿闻声一个激灵翻跃起,揉了揉眼睛,龙青木!他原来并未不辞而别,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挂上眉梢,下意识准备倾身而上扑到他怀里撒撒娇再磨蹭磨蹭,昨晚的誓言和钢铁般的理智刹那间轰过她的脑海,雁儿心口一堵,昨晚这男人如此无情漠视自己,真是欺我太甚。 负气坐在床榻边,扭头不看他, “你别理我!” 垂在床沿的脚并拢,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噘着嘴满脸愤怒。 龙青木看她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正在置气的小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摇摇头,伸出食指勾住她下巴把她脑袋轻轻回正。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让雁儿心尖尖就是莫名一颤。龙青木如谪仙人的风姿“刷”的嵌入她的瞳孔中。怎么办?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是受用这男人的挑逗。明明自己心里头还怒火横烧着呢! 雁儿眉毛轻颦,睁大的眼眸氤氲着明澈的一剪剪秋水,静谧的看着他,眼角睫梢均湿漉漉的。眉目如画,又如出水之芙蓉。 龙青木心怦怦乱跳了几下,面上却依然一派清冷,只是目光却与方才不同了,在她身畔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 “好些了吗?你昏迷数日大病才愈,我唯恐饮食多有禁忌,昨晚才没有问你饿不饿。今日我早早去搜罗了这些食材,可还可口?衣服呢?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拧出水来,溶溶淌进雁儿心坎里。 目光却是灼灼其华,如严冬寒夜里最炙热的篝火。 他此刻的关怀备至亦温柔了她的心扉。 雁儿呼吸一滞,只觉浑身泛热。 他本身就是一股无法言喻的魔力。 教人心身向往,趋之若鹜。 即使脚下万丈深渊,也只想抛下一切跌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所有女人的终极幻想! 就像严冬经历一场冷雨阑珊后又春回大地蓦然腾起雨后彩虹,此刻,雁儿只感觉自己冰封的心正悄然被他独有的温柔所融化,滴出水来了。雁儿眉目含情的微微仰视着龙青木,顾盼生辉的眸光中写满了诗情画意的爱慕。内心不再负隅顽抗只乖乖顺从自己的身体,即使他不配当她的心上人,即使自己已然切断了要爱他的念头,可是他毕竟生得如此的风华绝代、气宇出尘,光看着就赏心悦目。那深邃的面部轮廓里无比精致的线条走势刚毅又柔和,眉如黛山之浓郁盘踞着无边的雄威。薄唇曲线细腻优美透着一丝凉薄感,却更显仙姿。尤其是他那双无与伦比的绝美凤眸,那线条如柳叶般流畅的外双眼皮无法不让人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精灵般的眼梢尖角微微下抑,带出婀娜弧线流畅的飞入扬起的眼尾,刻画出无比深邃精致绝美的眸眶,里面包着璨若星河的瞳珠泛出溢彩的举世流光。 她素日里最是厌恶那些獐头鼠目的雀鼠之辈,如今却不幸被刀疤山贼这样一个歪瓜裂枣给侮辱了,只教她怒骂老天无眼不公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受屈辱。清白的纸被玷污留下令人作呕的污迹,她不甘心不服气,她渴望洗掉这肮脏的回忆,渴望有人在这张白纸上泼去一大盆五彩的染料,覆盖住那墨污只留那耀眼彩釉独占鳌头。她渴望有人能用爱来淡化那伤痕。而这个人选无疑属龙青木最适合。可是他却是个没有心的,当不了爱的救赎者,但是龙青木绰约的身姿却是无形的洗涤剂和更大更浓烈的染料。她疯狂的念头一出,便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了龙青木昨晚犯下的过错。只想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可以原谅他一次的过错!但是她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虽然以他的个性很容易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但是自己现下还指望他好好洗涤泼墨呢!至于还要不要再爱他,其实她也不知道!反正随心而定吧! 雁儿微微攥拳,缓缓阖眸,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冤家!昨晚如此无情冷漠,今日又如此关怀备至温柔如水,当真教人死去又活来。 龙青木吓了一跳,只道她昨晚的气还未尽消。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轻柔道: “昨晚睡得可还好?我可是一夜无眠,只一直聆听着你那边的动静。你气头上闭目塞听,老是要曲解我的解释,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知道吗!雁儿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话语是温柔的淡淡的,但是落到雁儿耳朵里,却是无比沉重。于是昨夜残火又悉数复燃,满眼委屈汩汩流淌,诧愤道:“你昨晚说我狠心,我能怎么办?你知道女子名节清白有多重要吗?你不去谴责那些恶徒倒来说我!你……你无情又无理!”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樱唇因气愤难当而微微颤抖,眼神无比幽怨带着一丝凌利。果然这么快就旧戏重演重蹈覆辙了吗? 龙青木俊脸一阴,大失所望!没有想到过了一晚她还是如此任性冥顽不灵。亏他还以为昨晚她平静下来就会自省思过呢!想来刚才她匍匐在床榻上并不是在悔过痛哭,而是又在没完没了的耍性子。 雁儿这次根本不指望他能来哄自己。只把身子从他身旁用力挪开,轻轻倚靠到床尾的雕花床幔拱架上,再面带嫌恶的别过头,不愿意再多看他哪怕一眼。倾泻在两侧的床幔半掩映起雁儿的脸和她明灭闪烁着的眼眸,倒衍生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和妩媚感。 龙青木冷不丁被她的疏离给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自己昨晚的冷处理看来收效甚微,可人儿一点都不吃这一套。 又紧紧盯着她半掩着的眉目如画的面容,往日秋波流转的瞳眸此刻冒着冷若冰霜的寒气,仿佛隔绝起千山万水的距离。可人儿任性不讲道理现在还一副视他为陌路人的表情,一副要和龙青木桥归桥,路归路的表情。龙青木突然感觉被这可人儿吃得死死的,还顺带感觉到了一丝胆寒。她到底在置什么气?为何置气?他真的不明白。 龙青木叹了一口凉气,“雁儿,我若是不在乎你,我就不会将那欺辱你的贼子大卸八块了,他碰过你的地方我都剁得碎碎的。名节是重要,但是在生命名节无法共存的特殊情况下,你必须要选择生命。”一边说,身子一边往雁儿那边挪。 雁儿听到大卸八块和剁得碎碎的时,只觉得大快人心。她冰冷的眼底又闪过一丝惊讶,龙青木居然也会因为自己而如此狂愤。坚硬的心还未来得及放软,就又听到他后面的谬论。于是刚欲鸣金收兵的怒火们又开始疯狂的厮杀起来! “我宁愿死!也绝不要让我不喜欢的人碰!更何况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宵小鼠辈!”牙关紧咬到脸部青筋暴起,一字一字从牙缝里爆出来,狠狠的回驳着龙青木,瞪向他的眼睛里充斥了无法动摇的坚定和决绝。 雁儿如此激烈的反应给了龙青木当头一棒,猛的怔住,一脸错愕。 搞了半天他龙青木都是在对牛弹琴啊!他的侧重点是生命,而她只聚焦在名节,甚至还不识好歹的歪解成自己希望她被强暴侮辱以换得生机!他感觉又走到了昨晚的死胡同,连对话都相差无几!她为何如此不讲理,难道自己是一个自己女人一旦名节不保就希望她以死谢罪的人,她就满意了? 她坚不可摧的目光写满了固执,那神态仿佛也在向龙青木宣战似的。龙青木嘴角抽了一下,就狠狠竖起了眉毛,胸脯因气闷而剧烈起伏着,金刚怒目般冲着雁儿大吼道: “我没有要你被强暴被侮辱,我只是怕你死掉!你究竟明不明白?……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若是来迟那么一步,你现在早已经在阎罗殿了!” 雁儿如雷贯耳般狠狠打了个寒颤,用梆硬的冷酷面容全副武装起来的保护盾瞬间无声的爆破。 却宁死不屈一倔到底的尖声回呛道: “阎罗殿就阎罗殿!你以为我怕死吗?” 果然!!!!她又在断章取义!! 第七章吃得死死的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龙青木眸中的怒火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冲天的怒意让他飞速扬起右手,对着雁儿的左脸奋力扇去。 抬手间,龙青木的手势走线映入雁儿瞳孔中,她心一突,竟闭上眼视死如归般迎向他挥过来的手掌。 然而巴掌却并没有落在她脸上,脸上只感觉到了他手掌划破空气带来的强劲掌风呼啸而过。 手掌在距离雁儿脸部半寸的空气中猛然刹住。 雁儿睁开双眸,望了望龙青木顿在自己脸侧还没来得及挥下的手掌,又望了望龙青木怒意不减的眸子。双手颤抖的紧紧揪着衣裙,眼眶包了一眶的泪水在幽幽打转。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心碎模样,龙青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居然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雁儿颦眉咬牙道: “青木哥哥!你居然想打我!……我才是受害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我讨厌你!”说完,用力推开龙青木的手,猛的一个趔趄翻身下床,抬脚就想往外奔。龙青木见状一惊,她……她是要抛下自己跑掉吗?强烈的直觉叫嚣着告诉龙青木,若就这么放任她跑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程度严重到无异于绝交。巨大的恐惧感如雷鸣般轰向龙青木,骇然间,不容半分思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爆而起,手臂朝着前头雁儿奔跑着的背影就是用力一勾,竟将她奔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给捞了回来。雁儿像被可怖老鹰从后背一把捉住的无辜小鸡崽似的,疯狂划船似的挥舞着藕臂,面向门口哭喊着扑腾着想要奔向没有龙青木的远方。龙青木亦发狂似的从后面用力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雁儿边哭边疯狂的拍打扯掰死箍在腰间的铁血桎梏,哭得一抖一抖的。芬芳的秀发倾泻在雁儿后背,夹在她后背与龙青木胸膛之间,暗香浮动,龙青木弓下身子俯首用侧脸贴住矮她一截的雁儿的耳廓,毫无章法的胡乱吻了下去,即将失去的恐惧让龙青木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对雁儿的说教,连着理智也一并放弃了。他上次离开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也隐约觉得她爱慕着自己,故而自负的断定她绝不会嫁给别的人。而这一次她是头也不回的就推开他,奋不顾身的逃离他。让他瞬间有如临大敌的恐惧。 龙青木敛了眸子,方寸大乱。 雁儿耳畔的毛绒碎发摩梭着龙青木的脸,痒痒的,想伸手去挠,却不敢将手挪动半分。雁儿如此不听话,自己却如此束手无策,巨大的挫败感笼上心头,让逐渐失控的龙青木又渐渐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而被他紧紧抓在怀里的雁儿,早已经是呆若木鸡。当龙青木的第一串吻落在她耳垂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懵住了。面上也是目瞪口呆。那吻带着急促呼吸声,滚烫滚烫的。他的唇如此柔软。 龙青木移开唇,用下巴抵着雁儿的肩颈,轻吁了一口气。手依然是紧紧的箍抱着她的身子。他知道在她叛逆的怒视反驳他的时候,他就输了,在她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疯狂往外逃跑的时候,他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是非曲直、孰是孰非突然一下子变得毫不重要了。龙青木只想没缘由的跟她道歉认错,只要她不要再逃跑!眸光又突然一暗,又觉得认错只会埋下祸根,以后再闹矛盾可人儿还会如法炮制的往外跑,让可人儿产生只要往外跑就能制服他龙青木的错觉!龙青木绝不能让雁儿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被她抛弃才低头认错。 他亦无法像昨晚一样放手置之不理,毕竟她现在衣服穿的好好的,不像昨夜有一丝不挂的桎梏,所以龙青木昨晚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静静。 想他龙青木何曾如此狼狈过。于是又是一阵焦头烂额、头痛欲裂。当真是无计可施,放手不是,认错也不是。讲道理更不是,讲道理本来就是这次逃跑事件的导火索,自己再跟她讲道理,那无非就是火上浇油。恩威并施这是父亲教导他的,掌权者要恩威并济才能让属下又敬又畏从而誓死追随。可是恩威并施的手段在可人儿这压根行不通,因为她只吃软不吃硬! 龙青木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看来昨晚的罪,是必须还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雁儿方才大吼自己对她态度太凶,也许症结就在这里。可无论怎样,她都会因为自己抱着她不让她跑而觉得跑是个杀手锏,从而以后会屡试不爽。自嘲黔驴技穷的龙青木绞尽脑汁在想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的既能哄住她,又能绝了她以后再跑的念头。心里把三十六计都搬出来了,选了一条最合适的计策“欲擒故纵” “我原本是不能这么快回来的。是我为了早些见到你,就冒死从刀尖上用血行走出一条捷径,九死一生才提前完成了手头使命。我那日来追你,也并不是因为阿伽陀,而是因为你啊!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你却因为一点龃龉就要离开我,看来……看来是你厌弃了我,那我……那我不得不选择放手,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这伤心地了!父亲期盼我长驻南疆,我因心系于你才屡作推辞,你如今厌弃了我,我也没有理由再拒绝父亲了,”嘴上是如此说着,但龙青木桎梏在雁儿腰间的手却依然是不动如山的。 龙青木脑海里飞速权衡着每个词句的利弊,比如绝不拦着,我也没办法,你走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以上这些他是万万说不得的。他吃一堑长一智,这些没有退路的话语,只会激怒冲动型的雁儿。用他血的经验教训去预想说这些词的严重后果,无疑就是雁儿更加怒不可遏的回呛他“不拦就不拦,没办法就没办法,见不到就见不到”然后更加暴跳如雷的挣脱自己。他只极其小心的飞速揣度着衡量着,先用情去正面感化,再婉转的用见不到去间接威胁,甚至模糊她暴走的原因,偷梁换柱的把被自己气到暴走换成是她先厌弃了他而暴走。从而让她产生负罪感和永不见面的恐惧感。 此刻龙青木下巴还忧伤的抵在雁儿的颈肩窝,眼底折射出落魄和惆怅的残芒,颇有几分丧家之犬的味道!内心在无比虔诚的祈祷着她能如他所愿的回头顿悟。 可龙青木爱的定身符一旦挪了开来,雁儿食髓知味的身子便又开始动荡不安,颇有揭竿而起之势! 惊魂未定、如履薄冰的龙青木只得将她抱得更紧。 才几日功夫,龙青木隔空解穴的名场面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且被传得是神乎其神,什么那龙公子武功登峰造极到可以为所欲为将人在无形中杀死。什么他的佩剑是穿云巨石所铸造,只凭剑气就能兵不血刃。在坊间好事者添油加醋下流言竟越传越歪!什么他夫人是修罗化身,满身恶疮又不良于行,是以龙公子总是抱在手上不让他人窥视。他所住的东厢房在流言的发酵下无疑也成为了龙潭虎穴般的存在。又是以昨晚雁儿扰民的惊天啼哭虽犯了众怒,可大伙儿似乎都忌惮龙青木那可怕的武力值,便都只敢怒不敢言,只一大早悄咪咪的去掌柜那投诉,并煽风点火的撺掇掌柜的去当那出头鸟。掌柜的也是有苦难言,只打哈哈的敷衍一通。方才楼上又传来混乱哭喊声,听上去却不似昨夜主打发泄情绪的哀嚎啼哭,而像是在猛虎突袭下发出的呐喊救助。掌柜的怕有个什么好歹,就压迫小二上楼去瞧。这边小二战战兢兢的被掌柜一路驱赶到了楼上,脚步却怎么也不肯往门里面抬,掌柜的狠狠咒骂一句“再不进去!扣你月银”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小二不得不妥协。他深吸一口气,跨步进去。却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家暴现场,明明是家抱现场嘛!只见街坊邻居口中餐葩饮露的修罗仙夫、被坊间神化了的龙公子此刻正无比伤情的从背后屈身赖在他夫人肩头,那哀如孤鸿般的落魄样让小二心都跟着颤了颤。而被他死锁在怀里无法动弹的夫人则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还在企图作最后的挣扎,看架势似乎他夫人是想要始乱终弃、抛夫弃舍!但最后这计划又被龙公子的铁血臂膀给无情粉碎了,所以她才开始恼羞成怒起来。现下龙公子这般与人前高冷傲世的姿态天壤之别着,便是正在用扮可怜的招数来哀求挽留着他的夫人。小二深有体会的不由得惊叹,一代妻奴以现雏形。 此刻,情谭深陷、无限伤情、一心扑在雁儿反应上的龙青木正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游离的一抹余光正好蓦然的瞥到了好死不死的小二,对上小二那悄悄诧异的目光,突然就冒出一种颜面扫地的感觉!想他龙青木铮铮铁汉竟被这弱小女子给活生生摧折了腰,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蹙眉间,炮口对着小二就是一轰: “滚!若敢四处乱说休怪我不客气!” 凌利泛着寒光的眼神飞镖直直射向小二,有横扫千军万马之势。 小二惊呼一声“妈呀!”便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往楼下抱头鼠窜开来。 慢半拍的雁儿只沉浸在龙青木方才的剖白中无法自拔着,神游太虚着,情绪慢慢的平复了。 那无比真挚的似表白又似哀求的话语带着无边的寂寞清冷猝不及防的飘进了雁儿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眶,于是怔了又怔,愣了又楞。 青木哥哥那微颤的声线是如此的哀伤和落寞,就像鸿雁鸟失去配偶殉情前无比哀婉缠绵的惊天一唳,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也深深的触动了雁儿的心弦。 雁儿的心在持续颤抖着。不过她根本没品出龙青木一番话的重点和精髓。青木哥哥在跟自己表白?他居然表白了!不过为了早些见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再说得更直白具体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他说他不是为了阿伽陀,是为了她!!!一道叫做感动的无形闪电对着雁儿就是当头一劈,雁儿只觉得身子骨一软,还好龙青木此刻正无懈可击的箍着她,才不至于出糗。 只仿佛看见自己的心慢慢的碎裂了。为什么突然心碎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九死一生来见自己的感动,是因为他终于肯告诉她不是因为阿伽陀才来追的动容,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厌弃他的不忍?还是因为他不得不放手的失落感?他的意思是自己一旦离开他,他就去南疆长驻,那……那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情窦初开的雁儿心里突然猛的狠狠咯噔了一下,顿时如临大敌。他不要和青木哥哥分开,不要!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总之跟自己要走有关就是了。 雁儿火烧眉毛般釜底抽薪道:“我没有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开青木哥哥!” 龙青木眸光一烁,深邃的眸底泛起邪魅狂狷的涟漪。 雁儿又马上一往情深的急切描补道: “我没有厌弃你,我只是……”想到龙青木居然吻了自己的耳朵脖颈,脸上不禁飞起一阵羞红。羞臊感让雁儿好像忘记自己和龙青木争执的起因了。似乎是因为生命和名节二选一,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才引发一系列争吵。而她看重的其实并不是对错,而是龙青木对她的态度。现在龙青木服了软还间接表白了。她便不再去纠结那些龃龉。心里只剩一阵欢喜雀跃。 “我……我没有厌弃青木哥哥,我还以为是青木哥哥厌弃了我,才扬手作势要扇我”说着眼里声音里都是委屈。 “我怎么可能舍得真的打你!更不可能厌弃你”起伏的低哑声线带着急切和几分愧疚,又透着患得患失的惆怅! 就这样一番互诉衷肠后,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如初了。 不过龙青木此刻心一横,他势要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因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有和雁儿把道理说开,她才能彻底放下心结。 现在形势大好,正是和她掏心窝子的好时机。 “雁儿,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在名节和性命无法两全的危机时刻,若别的男人想要强侮你,你就该用自戕来保全名节!]你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这个女人吗?”声音温柔得像春分时节让万物复苏的绵绵雨丝, “肯定是不爱的!”雁儿冲口而出道。 纳闷龙青木怎么突然问这个奇怪的问题,雁儿低着头一筹莫展,仔细斟酌着龙青木说过的每一个字。思想一阵对号入座后,瞬间醍醐灌顶般“额”了一声。我自己可以保节而死,但如果自己心上人要求自己保节而死,那就完全……变味了!生命是自己的,怎么可以由着别人指手画脚呢! 龙青木眼神亮了一下,情意绵绵的继续说道: “雁儿,那你觉得说那种话的男人是个好人吗?” “当然不是了!凭什么要求女人面临欺辱就自尽,女人是受害方,那男人不仅不怜惜,居然还自私蛮横的要求女人去死!太坏了!” “那你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样的男人!” 龙青木故意挑事的问“原来你不喜欢那样的男人么!”声音透着几分打趣。 “我才不会喜欢一个自私专横视女人性命如草芥的人呢!……我” 雁儿急眼了,拼命阐明自己的观点! 龙青木亲昵的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哼声! 雁儿:“………………” 雁儿眼底闪着光,她知道龙青木在变相的和自己讲道理!又故意的将她引到圈套里来让她自我反省。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龙青木要她惜命是为她好呢。但就是因着他说他狠心,因着他冷落了她一晚上,自己才郁结难舒的。归根究底就是态度问题惹的祸!至于是非对错,其实立场角度不同而已,她和龙青木都没错。就像他说的,难不成龙青木夸她你服毒服得漂亮!这样自己就开心了? 只是雁儿万万没想到的是,龙青木昨夜如此作壁上观,一度让她后退到想另择佳树吊死!任凭她再有先见之明,也料不到事态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惊天逆转。冷傲的青木哥哥为了她转性了。天啊。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不爱他呢!他的温柔他的耐心就是无形的月老红绳啊!雁儿唇畔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她为自己织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梦,把自己悄悄关入了一座名叫爱的琉璃象牙塔。 雁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又陷入了爱情,她甚至忘了问龙青木,男人认为女人面临侮辱就该保节自尽是因为不爱她!那如果有一个男人认为女人面临命节无法两全的侮辱时当弃节保命,那这个男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爱这个女人,还是不爱这个女人呢?如果雁儿没有那么快陷入让人变迟钝的爱,当脑回路清奇的她问出这个问题时,那这又是另外一个独立的龃龉了!! 第八章学武功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龙青木松开手一把将雁儿抱起来放到床沿坐着,自己也轻轻在她身畔坐下。高大的龙青木刚才一直用弓身俯首的姿势去依偎着她,现在他的脖子还真有点酸。 而此时雁儿猛然想起自己要用青木哥哥的吻来洗涤和泼墨的事情,刚才耳朵脖颈浅浅的绵绵的吻不算数。心里虽然笃定了要继续爱慕龙青木,但是她的计划还是不变的。 龙青木浓浓凝视片刻,轻柔道: “雁儿,你想学武功吗?我今日送你去天福观,观主是我母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为人和善武功高强,你去她座下修习,必定有所成就” 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正酝酿着情绪,想怎样才能一举索吻。可是怎么这话题一下就急转弯了? “学武功?……天福观?” 雁儿从没听说女子还能习武的,她的观念里充其量就是绣花织布谋生,都不算正经,寻常女子哪个愿意抛头露面的? “女子学武功者大有人在,雁儿不必瞻前顾后,习武强身健体又能做防身之术,百利无害”龙青木看出她的疑虑。 “我……我行吗”雁儿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翅扑打,空气都饶有震感。目光来回打量着龙青木,是直接倾身而上呢?还是自己再表白一番呢? “为什么不行呢?我听闻我那长辈自小体弱多病,夏日炎炎都需裹秋衣,机缘巧合入了门,区区三年就脱胎换骨,现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 她的修习功法想来适合你” 龙青木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盯着她那细长卷翘的美睫。 “我…………你………”雁儿语焉不详的浑沦着,不知道她说的是[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喜欢我?]还是[我原谅了你昨晚的冷漠,但是你得亲亲我]或者是[是我直接强吻你,还是你主动吻我?] “我一有空暇自然会去见你,所以你切勿偷懒,到时候我可是会检验的” 龙青木微笑着将她额头的一缕发丝轻撩到耳后。 她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扑扑的。烫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可是她刚才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啊。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前面人儿呵气如兰, 他灿若星辰的瞳眸让雁儿看呆了,他的瞳孔仿佛真有一种能将人吸附进去的魔力,浑浑噩噩间不由自主的应了声 “好” 就差电光火石了,雁儿正欲展开双臂紧紧抱住秀色可餐的他,再狠狠蹂躏,心道这男人当真是上天派来整治自己的妖邪!他稍稍对自己冷漠一些就可以令她哭得伤心欲绝,又略略施一些恩惠,就又能让她的心死灰复燃心火焚烧。如今突然又说要分别,为什么自己的情路竟然如此坎坷崎岖!心总是被他牵着走,要她往东她就往东,要她往西她便傻愣愣往西。 “要不要先回家报个平安?” 龙青木心里当然不想她回去,一来恼她父母狠心,二来想必她父母听到风声觉得雁儿已然遇害生死不明,若贸然回去定会再惹风波。不过还是先征求雁儿的想法。 “我……不知道”” 雁儿想着爹娘心里只有弟弟,又想着如果不是青木哥哥,自己早就成了人间幽魂了。只想自己学好武功,将来一技傍身腰杆自然硬。 “那先去学武功罢”龙青木微笑着。 “我看你脸色红润,想来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罢” 话落,放开她的手,转身就去整理行装。 “这……这么急吗?”雁儿惊讶着嘟囔。她作势慢慢展开的藕臂也只能泄了气默默垂下。反正还有时间,她定要将他手到擒来。 “刻不容缓,你早一些去,就早一些开窍”龙青木背对着他,语气淡淡的,却是没有半分转还之地。 龙青木将柜子里的一些衣物卷放进青墨色布囊,银针,各色飞镖暗器,一一包好,也归纳入行囊。其实也没什么赘物。闯荡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来去自如。 雁儿就更没啥身外之物了。摊开双手,瞅瞅,空空如也。只有一件小斗篷还静静的叠放在桌案上。悠闲地用双臂撑着床沿,垂着的脚来回荡漾着。头依然歪着斜眼打量龙青木,是直接扑到他怀里吗?他如今站着,自己垫脚也够不到他的嘴啊? 龙青木利索的将布囊四角缠绕打个结实的结,背在身后,再将余出的布尾在胸前寄个稳当的结。拉过雁儿抄起小斗篷轻柔罩在她身上,三下裹了个结实,手指捏住绸带手锋勾转打个精致的流花结,雁儿撒娇似的嘟囔着: “今天太阳烈,我不要披斗篷!” 龙青木不置可否,柔声道: “乖!外面风大!” 不容置疑的拉过雁儿的小手就牵着她匆匆下楼。雁儿一被他牵住,内心立竿见影的忘记斗篷的事。 紧挨着龙青木行至楼下正厅。龙青木上楼前就办理了退房结账事宜,现下掌柜的只笑眯眯对着龙青木猫了一下腰,和善的道了声“客官慢走”便垂首继续忙活他手中的账本。 穿过正厅的三三两两人流,视野一下子开阔一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漫无目的闲逛,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四五成群挤在一堆买东西,青石板的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色的招牌,有的是木匾额,有的是锦旗做的。有酒肆,布庄,钱庄,茶楼,还有青楼。 雁儿看着这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街景,玩心大动。扯了扯龙青木的袖子,小声道 “我想在街上逛一逛…?” 龙青木扫了一眼雁儿,只拉着她往马厩走去。喂马的小厮见到龙青木,便恭恭敬敬的牵出一匹长鬃飘飘的棕色骏马,龙青木将雁儿拦腰一抱轻轻放在前面的马鞍上,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踩蹬轻盈一跃,雁儿只感觉后背猛然有了结实的倚仗,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龙青木的下巴抵在雁儿的耳后, “以后有机会再陪你闲逛,今日赶路要紧”近在咫尺的声音吹进耳朵,痒痒的。 雁儿瘪瘪嘴,嘴里嘟嘟囔囔,扭过脑袋想再争取争取,谁知面庞扭转间竟鬼使神差般直直迎上龙青木正俯下的脸,目光交错间,红唇相接,两人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雁儿浑身一僵,脑子一嗡,身体蓦然丧失全部知觉,唯一没有丧失的只有唇瓣相贴的柔软触感和温度在疯狂席卷浸润着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即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她的眼眸都只看得到青木哥哥放大的摄人眸睫,璨若星河的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幽深到让人看一眼就足以沦陷。他身上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绵绵萦绕,让人闻到就无法自持,雁儿的内心深处多希望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 喂马小厮适才又给另一个退房的人取了马,眨眼间就看到了这火热的一幕,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嘴,颇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马背上两个人儿都被这无意的触碰给惊到了,龙青木率先回神,头微微一瞥,把唇从她唇上移开,喉结蠕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后,拉住缰绳就是用力一扯,双腿对着马腹一夹, “驾” 马儿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腾。 龙青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没有因这触碰而心动到惊慌失措,只是耳朵浮泛起的一片绯红出卖了他。 转折来得太快,雁儿根本反应不过来,惯性让身体重心往后一仰,龙青木就势将她圈紧,策马而行。 她惊讶于自己的唇刚才居然和青木哥哥的唇贴在一起了的这个事实,她惊叹自己刚才居然如愿尝到了青木哥哥唇的味道,触感温凉柔软,覆之沁人心脾。跟亲在耳朵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淡红色的精致薄唇被上苍赋予着无上诱人的魔力,这个魔力让雁儿不禁抿了又抿只徒留着青木哥哥余温的樱唇。可是这还不够啊, 雁儿早就忘了什么争取逛街的事儿了。就像中了邪似的,一路抿唇,含笑,面色潮红。 马蹄声哒哒哒了一小会儿,龙青木在一家成衣馆门口勒马而停。撩袍一跃而下,再把雁儿抱下马来轻放在地。此刻的雁儿还浑浑噩噩跟梦游似的,恍惚间又踉跄了一下,龙青木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躯。抬眸他的唇映入眼帘,雁儿又是一番心绪不宁。 “雁儿,今日一早我在此处匆匆叫老板娘包了一些衣裳,不知道姑娘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再来挑选几身罢” 雁儿直勾勾痴看着他,龙青木耳廓飞红目光闪烁了一下把头微微偏开不去对上她灼热的视线。雁儿感觉自己眼神太过露骨直白,似乎有失女子德范,便轻快的摆了摆袖子,又促狭的笑了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 “好,其实我逛街也是想着买几身衣服” 龙青木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要快点” 说罢领着她踏入这匾额写着,“霓裳馆”的木屋。雁儿嘴里应着“嗯”就只傻傻的任他牵着走。 ………………………………………… 雁儿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清纯中透着妩媚,妩媚中饱含清纯,鹅蛋脸,明眸皓齿,笑靥如冬日暖阳、夏日清风。肌肤似剥了皮的鸡蛋,细致白嫩毫无瑕疵。不高不矮约五尺三(一米六),体态丰腴,凹凸有致,重约四钧(一百二十斤)。 此刻她终于站在了巨大铜镜前,呆呆的欣赏着自己的美貌与婀娜身姿。她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形容自己外表的时候就直接用上了这些看似不太谦虚的词汇。再说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夸自己“天仙下凡”、“芙蓉花神”,自己夸自己就成了不够谦卑呢! 雁儿在老板娘的带领和推荐下,拢共买了一大堆衣物,大多数是粉扑扑绿油油的衣裳裙子和一些姑娘家的必需之物。一一包好,收了银子又笑吟吟的将两位贵客送出了门,一路送到马前。雁儿心满意足的被龙青木抱上马,又微笑着和老板娘挥手道别,龙青木轻轻跨上马,紧紧搂着雁儿,又继续他们的行程。 “青木哥哥,我为什么中毒了却没有死?”怯生生的提问, 虽然在客栈时的龃龉已过,也只是因为龙青木态度的转变而和好,其他的什么对错却是没有去仔细分辨的。是以她不敢再提毒蕈和恶疮这几个字,怕他内心还是责怪她作践自己性命。只怕自己虽然刻意没提毒蕈和恶疮,他内心也依然要生她的气。遂战战兢兢用眼角余光悄咪咪地向后瞥去, 龙青木闻言楞了一下,只轻飘飘道: “兴许是你制作的蕈毒出了什么岔子吧!” 雁儿把从深入林间摘采毒蕈到烹煮熬制毒汁的工艺流程逐一拆分细细回忆了一遍,她不相信是自己出了差错。脑海里灵光一闪。 “青木哥哥,你该不会把阿珈陀煮了,替我解毒了吧!……你的阿珈陀放哪了?” 龙青木漫不经心又顾盼自雄的幽幽道: “我的内功足以替你疗伤驱毒!……阿珈陀我先让人捎回去了” 雁儿将信将疑的轻“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儿四蹄轻腾,依次小心缓慢的穿过人流涌动的街道、巷口,又深入山脉崎岖小径,山路难行,总算行至怪石嶙峋的拐角处,转眼一条极其宽敞又平坦的官道赫然展现在他们眼前。适才人杂路弯龙青木刻意放缓了马速,又应着龙青木暖腾腾的怀抱,雁儿坐在前面迎着微风才并不感觉寒冷,但是一旦出了横峰侧岭的山谷,没有城内亭台楼阁和群山万壑的屏障,劲风冷嗖嗖的迎面刮过来,当真是避无可避。 龙青木蹙眉拉紧缰绳勒马停下, “吁” 旋即翻身下马,两掌扶住雁儿腰际将她从前鞍抱起轻轻放坐在后鞍上。腰际蓦然间油生一股酥麻,雁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间,龙青木从马首前踩蹬轻轻跨上了马,再拉过雁儿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扣紧。 “雁儿,已近黄昏,寒风刺骨,咱们需得赶在天黑前入住下一个驿站,官道长迢平坦开阔,最适合快马加鞭策马奔腾,快马颠簸,你千万要抱紧我,知道吗?”龙青木肃然道。 雁儿冷不丁被他严肃的语调一吓,只乖乖将他紧紧的箍住,身子也倾力往前挤贴过去。 龙青木背脊一颤,只感觉两团巨硕的弹软坚韧的抵压着他的后背,直教他后背发痒发烫连带着心惊肉跳起来。 策马扬鞭,马儿似乎也格外青睐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驰骋,不用龙青木鞭策,它自己就万分自觉的往前狂奔飞腾,铮铮铁蹄起起落落,风一般的速度。 马背上两人的身体随着马儿四蹄飞腾狂奔而起伏颠簸,雁儿吃吓只能用腿紧紧夹着马肚子,随着马速猛然加快,胸前的凸出重量由颤动骤然变为猛的大起大落。 龙青木极其清晰的感觉到了一对汹涌,正无比凶猛猖狂的对着自己后背丧心病狂般的狂拍猛打,犹如世间最温柔最变态的酷刑,一下一下拍得他心跳紊乱、头晕目眩,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去。犹如身处刀山火海,他不得不鼎力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狰狞暴起,在邪欲与理智的边缘来回摇摆着,迎面刮来强劲的寒风,也吹不走那种热浪。 凸出的重量如此大幅度的上下晃动让雁儿有点吃不消了,顿时腰酸背痛起来,只得使尽吃馒头的力气抱紧龙青木,期望用他后背来压制这起落不停,像是要把他镶嵌到自己的怀中似的,整个上身和脸紧压着他结实健硕的背。 龙青木面部早已扭曲到痉挛,浑身汗如雨下,那凶残暴虐在横冲直撞。终于,龙青木开始极其痛苦的失控咆哮起来。 雁儿被龙青木突如其来的震彻云霄的爆吼声给吓了一大跳。仓惶失措的大喊: “青木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龙青木无比颤抖的声音挤出牙缝: “没……没事!你……你别管我……只……只管抱稳我……” 雁儿半信半疑着,不过既然青木哥哥都这么说了,自己只好先顾好自己,免得有什么意外再拖后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龙青木只将这生理折磨视为上天特予他龙青木的磨砺。身体越是不听话,他就越是要对抗到底,这也是锻炼忍耐力和平衡力的绝佳机会。 雁儿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狂风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吞没,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保她万无一失。只有紧紧抱住他才能让自己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第九章,天福观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和龙青木终于赶在夜幕垂垂降临之时下榻了一个驿站。颠簸了一路,雁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速速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躺到床上睡觉去了。龙青木依然是打地铺。这一夜俩人都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魇都不曾叨扰。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天刚刚拂晓,天边才露出一丁点鱼肚白,鸡还未来得及打鸣呢!龙青木就匆匆带着雁儿退了房,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炊饼,开始一天的辛劳奔波。 沿途的美景鸿城也都是匆匆在雁儿眼底一掠而过的。比如有一面广阔水光潋滟的蔚蓝色湖泊,边儿上有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环绕,湖泊的一角延伸至小树林幽深之处,雁儿从没见过蓝色的湖水,水天一色的绮丽美景让她觉得特别的新奇,她想那条河应该就是湖泊的源头,河里的水流淌至这山谷凹地天长地久就逐渐成了湖泊。奇怪的是极目远眺,小河的水却不是湖泊的蓝盈盈而是碧绿色的。再比如,雁儿发觉他们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去赶路的。越往东,那的山就越高越奇,有的高耸入云,顶峰缠绕着薄薄的雾气,有的山看上去就是一颗无比巨大的石头,只稀稀疏疏点缀着几棵青松翠杉。有的则雄伟壮观得庞然山身拦住整个视野,两只眼睛都装不下,仿佛要溢出眼角。 比如矗立在碧水汪洋中的珊珊水镇,片片房域被水网纵膈错开,连接屋域交通的只有桥,平板桥,拱桥,吊桥,房子是一水的白墙乌瓦,地上一水的青石板,河水倒是不湍急,有的河域无比宽广,看上去房屋就像漂浮在湖泊之上似的。 这些雁儿从没见过的景致让她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坐井观天活得太局狭了!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千姿百态,只以为天下大同,不过都是山山水水男人女人。哪晓得这山山水水也有高低阔瘦浓淡之分。这人的衣着形制也各有迥异。 直到第三日上午,龙青木骑着马儿终于岔入了支歧,往那绿树浓荫的密林小径中碎步奔踏而去。缕缕日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透下来,斑斑驳驳洒落在底下绿油油的萋萋芳草上,草丛里野花多如繁星,灌木遍野。绿林麾下的潺潺小溪,清水涓涓,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越往林间深入,路径竟愈来愈狭促,龙青木只好下马,亲自牵引着马儿小心前行,雁儿则稳坐于马背上悠哉悠哉,当真有走马观花的闲雅之态。 雁儿一路上都在刻意的靠近龙青木,不管是在马背上还是客栈里,只是龙青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无论雁儿怎么使尽浑身解数他都是不动如山,只微笑着规行矩步着,不敢再有半分僭越。自己是姑娘家,基本的廉耻还是有的,什么摸手投怀送抱雁儿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只敢偷偷在脑子里幻想。 雁儿也不会自暴自弃,只用好事多磨来宽慰自己,尤其是像龙青木这样千仞无枝的端人正士,更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雁儿痴痴的望着龙青木气宇轩昂、白衣飘泄的背影幽映在碧叶繁枝中,叹了口气,只觉得这绿野仙踪真是太难彻底收服了。仿佛马儿也被龙青木的仙人身姿给晃迷了眼睛,竟然脚高步低前蹄有失踩了个空,马儿一边惊惧的轻嘶一声一边往前压头趔趄了一下,雁儿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倒去,龙青木即刻扭身伸手去扶,“啊”雁儿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之余已然跌入了龙青木广阔稳当的怀抱。雁儿眸子一亮顺势勾住了龙青木的脖颈,龙青木本想将她扶正,见她直直攀搂着自己,便索性将她从马背上横抱起来,想着山路崎岖,步行比骑马兴许更安全妥当些,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雁儿依依不舍的松开缠绕在他脖颈间的手臂,嘴巴嘟哝了一下。龙青木一面牵着她的玉手一面拉着马儿缰绳,小心兼顾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耳畔隐隐然传来急流倾泻的水哗声,随着步伐拐过一弯山角,缓缓拉开翠枝青叶构成的森林帷幕,视野逐渐开阔明朗,一副沉甸甸又轻雾缭绕的钟灵毓秀的山水画栩栩呈现,只见自己身处的这座巍峨青翠山脉被鬼斧神工斩断成两截,一分为二两片截断面成了对峙而立的悬崖峭壁,极目眺去,两岸千仞绝壁中间是狭隘而深幽的山渊,蓬勃的苍松翠柏抖数的扎根于壁缝之中尽显茁壮傲然,底下是一条一人宽走势蜿蜒曲折、水流跌宕湍急的溪流。 雁儿看迷了眼。惊奇道“哇呀!好奇妙的山势” “这是飞练峡,沿着河干往前不远就是飞练瀑,再跨河拾阶而上不足百步就到了天福观。”龙青木微笑着望着雁儿。 “瀑布吗?我还只在书上看到过呢!”雁儿兴奋的加快脚步。 “这天福观难道是建在悬崖顶上?那么陡峭,上得去吗?”雁儿担忧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龙青木淡然一笑。 两人又沿着河岸走了一会,随着脚步临近内峡,攀无可攀的绝岩峭壁山势逐渐放缓成重峦叠嶂的崇高山峰,高还是高,但是总归还有点借力的坡度,雁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哗哗的水石撞击声咆哮滚滚而来,抬眸仰望就见一大抹珠色的潺潺瀑流垂挂在对面荫萌绿影的山顶凹点之上,细看那凹陷处其实是高山双孪尖峰的交汇点,飞流倾泻,像飞舞的仙女白练,注入底下清澈的幽潭,这瀑布也是溪流的源头,水潭底下都是五彩璘珣的鹅卵石。瀑流激坠撞破空气产生的气浪让瀑布两畔伸出的花枝微微乱颤着,水流砸进潭面拍打出朵朵回旋的白浪,溅出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被日光蒸腾着又化成了柔柔蒙蒙的白雾。朦朦胧胧的雾气缠绕着绿水青山,让人有置身于瑶池仙境的错觉。 雁儿张大了口,感慨万分,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境!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脱了鞋子跳进去潭里好生嬉戏耍闹一番。再光着脚丫子来回在鹅卵石上面走上几遭,最后再捡一些圆润小巧的串成手钏倚坐在瀑流下水潭之畔水雾蒸腾的巨石上,沉甸甸的绿条和烂漫的花枝垂满身侧,脚边簇拥着似锦繁花、萋萋芳草,这景象不就是仙子下凡吗? 龙青木将马栓在河畔一棵浑身枝条打满了鹅黄色花苞的树干上,攥紧雁儿的手徐徐走向溪流中央连接两岸的并排着的两方巨大的垫脚石,雁儿看着安静躺在流水中的两个平整的大石头,又看看对岸被奇花异草半裹在底下的通天而上的石阶,石阶梯是通往瀑布旁边的另一座底座紧连的崇峻山脉,心想着这定是天福观的道姑门专门修凿,想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在这溪流小潭中玩耍脚丫子淌水,不禁衍生了些许憧憬之情。 龙青木拉着雁儿小心的护着,一步步依次踩着垫脚石慢慢跨过了溪流,再更小心谨慎的紧抓着她的手一步步拾阶而上。石阶并不陡峭,阶梯走势呈蛇形,又因着山的坡度比下游平和很多。攀登起来只要抓紧青木哥哥的手由他出力拉着自己向上,自然毫不费力,只需要机械木偶似的抬腿迈步即可。雁儿想着,青木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时常就像个孩童似的缠着他依赖着他,而他总是各种迁就呵护着自己,那种幸福暖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虽然是有恃有恐,但是总的来说青木哥哥可以称得上集美貌英姿德才勇于一身的绝世最佳梦中夫婿。 逐步高升的石阶梯还在向上绵延着,直到被一棵障目的浑身翠绿的巨型杉树伸展开来的树臂遮拦去路,龙青木轻轻拨开翠绿茂盛沉甸甸的枝丫,让雁儿先行跨过去,他再弯腰跟上脚步,松开手,枝丫强劲一扫又直挺挺拦截挡住溪流仰望顶峰的视线。 越过杉树视野豁然开朗,一座不太大的双层道观孤身兀立于一方山腰平地之上,掩映在翠竹浓荫下。屋檐下正方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天福观。平地隐约绵延至山后,道观屋身皆由大小相近的冈石堆砌而成,只上层矗立几根木椽柱支撑瓦梁,每层屋檐都有乌瓦层层叠叠铺设,瓦层两边飞椽像牛角般向上扬起,又像翱翔的飞翅,角尖各挂着一枚铜铃铛。门是黄木竖纹镶嵌着两个巨大的古铜色门环。粗矬矮石勾栏环绕观门半圈。主观旁边座落着几间次屋,也是清一色的石头堆砌。整个道观整体看上去虽敦实质朴无华却隐隐然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幽远气息,又因屹立在群峰环绕的半山腰,故而又透着一股子摘星捧日之势。 雁儿挠挠头,背着手踱步不前,无措的呆立于观门口,怯生生的望向龙青木。龙青木摸摸她的头,倾步上前,拾阶而上,轻扣门环。 一个道姑打扮的年约三十的女子从里打开门。疑惑的瞅了瞅龙青木和他身后默默揪住他白衣一角的雁儿。 “施主,有何事?”道姑口一张一翕。 “道姑有礼,我找观主凌霄道长,烦请通告一声,就说侄孙龙青木求见”龙青木从容有礼的说道。 雁儿像马上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似的躲在龙青木身后,抓着他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轱辘轱辘打着转。 道姑一听龙青木自报家门,又看他一派谦谦君子之态。便将门开至最大,淡然道: “二位施主且先坐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家师。”说罢,便自顾自往后殿退去。 龙青木颔首,拉过雁儿坐下休憩。 殿内龛案上依次并排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底下黄木雕莲刻云桌案上依次摆着时令花果和坚果。桌案两旁是巨大的赤红椽柱直通房顶抵着一方袖珍小阁楼,原来这正殿是镂空的。柱子上各垂挂着五彩龙头八卦竖幡旗,左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右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最下面石板地面上躺着几个整整齐齐的草编蒲团。 雁儿望着这陌生的一切,不由得有点惆怅迷茫起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真实的置身道观内,她不禁又开始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那么爽快答应青木哥哥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习武,心里的一双小手不禁暗戳戳擂起了退堂鼓。 她朱唇微启,拉着龙青木的手晃了晃,“我……” 龙青木反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攥拳将小手裹于掌心,轻柔道: “不必紧张,凌霄道长按辈分是我表姑姥姥,为人极是和善” 雁儿闻言垂首,不再说话。青木哥哥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这样前应允后反悔的事只会让青木哥哥嫌恶。 此时脚步声踱来,两人齐齐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着玄靛色长袍素衣戴道帽面容慈祥可亲的妇人迎着目光从容走来,后面跟着方才开门的道姑。 龙青木松开掌心,起身双手合十恭敬道: “姑姥姥,慈悲。一别五载,侄孙甚为挂念” 雁儿赶紧跟着站起来,只微笑着望着。 凌霄道人亦双手合十,“青木,五年不见你倒是高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除却偶尔痛风,身体还算硬朗”龙青木谦恭道。 “那便好,这次再多带些药草回去。”凌霄道人目光平缓扫过雁儿,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雁儿快见过凌霄道长”龙青木中间顿了一下,略过了凌霄道人的问题。 雁儿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方才被扣在龙青木掌心里的手偷偷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紧张到指甲掐进手心,片刻,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称呼,眼眸蓦然一暗,手顿时无力的垂在两侧。只学着江湖卖艺人士的动作抱拳,行了个垂首礼。柔柔无力道: “雁儿见过凌霄道长” 凌霄道人来时已然撞破两人双手紧扣的浓蜜画面,现下俩人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又尽收眼底,只会心一笑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木儿的紧要之人了!”说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雁儿不置可否,如果紧要之人是出自龙青木的口,她定会欣喜到跳起来。 龙青木耳根脖颈浮出隐红,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凌霄道人紧接着悦色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姑姥姥虽道号凌霄,但也就是个每天种菜浇园的凡俗之人罢了”这话又像对着雁儿说的。显然把雁儿归为了自家人。 雁儿抓抓脑袋,没听出特别意思,两手转而又攥着自己的衣角,歪着头微微打量琢磨着这凌霄道人。只见她头上粘了片树叶,裤脚鞋履上均染了些黄土渍,想必刚才还在地里忙碌,委实是作风平易接地气得很。又见她眉目间透着浑然天成、予乐拔苦的慈悲,嘴角又总是微微向上抿着的,仿佛已然超凡脱俗不受世间万物所扰。 龙青木正色肃然道: “此番侄孙前来,就是想拜请姑姥姥收雁儿为徒,教她武功和道法” 雁儿低着头,征征的看着自己脚尖。仿佛这里一切都与她无关紧要。反正万事都由青木哥哥做主就好了! “昨晚夜观星象,老身所主之星宿麾下一颗辅星光芒突盛熠熠生辉,想来这颗星子便是我今日要收的徒弟罢,当真是天定之缘”凌霄道人笑意更浓,激动得拉过雁儿双手,踱步打量一周,点点头,眼眸中多了几分慈爱。 “雁儿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如秋阳芙蓉,是个天生的有福之人”话语间,微微瞟了一眼龙青木,只道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只不过见二人话语间似乎并未明确这层关系,便只在心里默然暗赞。 龙青木会意,耳廓又是微微一红,直奔主题“雁儿,还不行礼叩拜师父” “啊……”雁儿正因凌霄道人夸她珠圆玉润而暗自窘迫着,直到龙青木唤她才反应过来,只乖乖对着凌霄道人毕恭毕敬的屈膝叩首拜了三拜,面目一派虔诚。龙青木欣然莞尔。 凌霄道人含笑将雁儿扶起,俯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微尘。一手又拉过她的手托于自己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雁儿柔嫩细腻的手背,“甚好,甚好,老身又多了一个徒儿了” 开门的道姑笑吟吟的端了两碗茶过来,龙青木和雁儿一一俯身双手接过。雁儿想着是不是还要敬茶给师父,便捧着茶谦恭的奉到师父面前,“师父,请喝茶”雁儿怯怯的道。 “雁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拜了我,我就是你师父,我素日里和徒儿们都是如朋友般相处的,所以啊,你也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了” 凌霄道人和颜悦色的捏了捏雁儿的肩膀,复道: “体态丰盈,倒不似你师姐刚入观时那般削瘦,想来也是能吃苦的” 雁儿捧着茶无措的看向龙青木,腹诽道,师父话中之意是要自己吃苦受累来为学武奠基? 雁儿心里七上八下,自己能行吗? 龙青木抿了口茶,正颜厉色道“雁儿不怕吃苦,姑姥姥只管好生辖制调教,我只盼她能一瞬千里、日新月异才好” 雁儿的心无法名状的凉了半截,青木哥哥他竟如此期盼着自己变身武林高手吗?是为了要带她行走江湖?如果是这样,自己理应开心才对,可不知道为甚就是感觉心里凉嗖嗖的。试问哪个爱妻子的男人会对妻子鞭驽策蹇指望对方吃苦习武呢?只要抛下功名利禄退隐江湖,不就可以如愿保护到自己吗?世间男子大多好追名逐利,哪里看重这些儿女私情,青木哥哥想必也是这类人罢,跟宏图霸业相比,只怕自己在青木哥哥心里只是二等的存在。 雁儿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呆呆的迎合着龙青木的说辞,违心道: “嗯,……能吃苦”话落,便心事重重的坐到凳子上犯愁,茶也只是捧在手上。 凌霄道人一向火眼金睛,只似笑非笑的扫描了一眼,眼底就闪过洞察一切的光,不过她是个体面人,故而只加强了脸上的亲和力,向雁儿投去欣慰和赞许的目光。 第十章,定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快至午时,龙青木速速将茶一饮而尽,放定茶杯,便起身,从背后的行囊分离出雁儿的包裹,猝然抱拳道“侄孙还有要务需日夜兼程回堡复命,雁儿就劳烦姑姥姥妥善照拂了”一副急于星火之态。 凌霄道人面露惊讶,“竟如此仓促,还想着吃过午饭再挖些新鲜的药草给你母亲带去呢!” “下次吧,今次实在是刻不容缓”龙青木沉吟道。 凌霄道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微微敛眸,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那你去吧!雁儿我定会好生照料教习,……回去记得问安你母,……木儿,你也要多保重自己,切勿肝脑涂地过于竭智尽忠。”声音轻飘飘的,却语带凝重。 龙青木眼底闪过一抹怅然和一丝明灭的微光,面容恭敬的双手合十,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的吁叹道: “侄孙谨记!” 雁儿看龙青木现在就要走,顿时就按捺不住了,将茶杯随意放在桌子上,就起身大步向龙青木靠拢,眼中蓄积了水晶般的泪。 龙青木摸摸雁儿脑袋,凝望一番。极其温柔殷切道: “雁儿,你好好在这升华自己,不要教我失望。知道吗?”说完就抬脚转身要往山下走。 雁儿难过极了,满腹的委屈无处宣泄,只手锋一转,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她方寸尽失,只在龙青木后面紧追不舍的跟,龙青木走两步,雁儿走两步,龙青木回头教她回去,她只低头不动,颤巍巍的手无助的攥紧衣角,眼泪无声的跌落,一颗又一颗,像断线的珍珠。 龙青木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半边,面上却只看到清冷。 他绝不能这样拖泥带水只会真的惯坏了这个丫头。 “不要这么任性”一字一顿只用淡淡的口吻去说,却如同凌利的飞刀咻咻咻的直扎进雁儿心扉。 “我……我只想送送你……青木哥哥” 雁儿正无比踌躇沮丧着,这边凌霄道人笑吟吟的突然出现在观门口,探出身子驻足弥望,仪态万方的挥舞着手臂,冲着雁儿的方向高喊道“雁儿,替为师送送青木罢”话落,便笑着转身又闪进屋内。 雁儿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又激动道“师父都要我送你,你就让我送送你,……好不好?”最后的语气却是带着呜咽的哭腔,眼眸中全是晶莹的泪花在脉脉打转。 视线对上雁儿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眸,龙青木的整颗心软化得跟棉花似的。只柔声道:“那你送到石阶罢” 雁儿雀跃的跟了上去,脚步又因着内心的不舍而陡然放缓,拖延着想要拉长与龙青木相处的时间,前面的龙青木却不解风情,几步就并到拦路杉跟前,拨开枝丫眼神示意雁儿先过,自己后跟上。雁儿失落的瞄了一眼,踟蹰间还是跨步而过,回身望着大煞柔情的龙青木,她是羞于表达的人,但她这次一定要遵循内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 “青木哥哥,我……我好心慌,我不想你走,你……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龙青木闻言心头猛的一惊,下放的步伐顿在空中,雁儿的出尔反尔触怒了他做人的原则,面色勃然错愕又化为凝重,难以抑制的怒火蹭的往上窜瞬间涌上瞳孔,终于忍无可忍铁面厉声道: “雁儿,你为何又任性!之前说好了的,如今又拜了师,现下又反悔,你想教我脸上无光吗?”字字诛心!冷若冰霜! 雁儿预料到龙青木会生气,但据上一次的经验来推测,只要自己坚决反抗到底,青木哥哥就不得不妥协!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如此大动肝火! 这次他的暴怒显然跟在客栈里的暴怒是截然不同的,他似乎怒得有理有据,这次不是态度问题,而是是非对错的原则问题! 他那无情决绝凌利如锋刃的眼神将她自我催眠的屏障无情刺破,冰冷冷的态度冻结了她最后的残念幻想。陌生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儿被他揉得碎碎的,她真的被吓住了,如果手里拿着东西她此刻也会因害怕到手麻脚麻而无意识松开手,即使手心握着的是世上最弥足珍贵之物。 在客栈时她因着将龙青木定义成朋友,而可以不顾形象的撒泼跟他对着干,甚至可以丢盔弃甲的跑掉,而现在自己把他定义成爱人,反倒变得很被动了。在客栈即使龙青木吼自己,自己也只有愤怒,而现在只要他稍微严厉那么一丁点儿,自己的整颗心瞬间就哇凉哇凉的。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龙青木,犹如惊弓之鸟,脸上冷汗涔涔,眼泪夺眶而出,正汩汩往外流淌着,颤巍巍的睫羽尖一下子沾上了无数小露珠,心头斡旋着无垠的委屈却因理屈词穷而无处宣泄。 雁儿垂着脑袋,身体不知道是因龙青木要离开而过度心慌还是因刚才龙青木冷面斥责了她而害怕,竟然抖如筛糠,双手环抱住胸,身体无力的缓缓蹲下,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的要结冰了,瞳眸黯然失色满是绝望和心碎,视线逐渐模糊,内心万般抵触这个天福观!她不想和青木哥哥分离,不想! 龙青木见状,怵然纵身跃到她所处的下级石阶上,屈身展开健硕的臂膀环绕她周身以防她跌落,蹲下轻轻扳正她蜷缩的身子,捧着她的脸,寒光兵刃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的眸光山色,那里此刻正风雨交加、山河支离破碎。 四目相对,目光划破寒冰,直击雁儿心底,暗香浮动,雁儿眉头轻拧,一腔似水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声的凄楚之泪,龙青木目光稍沉,明明是她任性态度反复,怎么反倒自己有种闯祸了的感觉!心里这么想身子却更凑近雁儿,龙青木自诩老成持重,却独独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日里无往不利的英雄气概,只要正面杠上这可人儿无辜楚楚泪眸时,总是悄然败下阵来。这种感觉真是教人挫败! 鼻尖相碰,气息交换间,龙青木迎着她盈盈无措的泪眸,徐徐靠近再靠近,终于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 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会心一击,瞪大了瞳眸,青木哥哥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内心的委屈瞬间被瓦解!只剩泛滥的懵。 紧接着龙青木湿滑温热的舌尖又鬼使神差的探出双唇轻轻扫了一下雁儿温润细腻的脸颊,龙青木自己亦是心惊肉跳,不禁在内心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而反骨的舌尖却始终不肯停下扫荡的步伐,一路攻城略地像母猫给猫崽顺毛那样,细碎又无比温柔的吻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湿润。 她的泪咸中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这是心爱之人泪水的味道,这泪水是为他而流。这奇怪的占有欲让他意乱情迷,蠢蠢欲动。 “唔……”雁儿吃吓的微吟一声,心如锤鼓,又如鹿撞。龙青木态度转变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触识告诉她刚才龙青木吻了自己的脸颊,还伸出舌头……,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奢举,他的唇是这般温软,落在脸上痒痒的,他这次是实打实的主动请缨来吻自己,而绝非偶然触碰!内心深处莫名腾起一股异样火流随着血液循燃周身,身体火速回温,第一个动作便是倾身而上伸出双手攀附住龙青木罡硬修长的脖颈,巨硕抵在他胸膛上肆意冲击扫荡,那强劲的力量和重量,纵然隔着三层衣物,巨赫的触觉冲击力也能让胸膛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绝美的诱人形状和强大的韧劲。龙青木眸色骤然一深,雁儿的迎合之举无疑是寂静黑夜里的一枚惊天炮仗,彻底惊醒了龙青木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一头叫做欲望的猛兽。如同打开了一个压抑已久的叫做邪念的开关阀门。龙青木闷哼一声,逐渐失控的心立刻变得狂悖无道起来。松开捧着雁儿脸颊的手转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她堪堪一握的无骨柳腰,疯狂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拢,对准雁儿的双唇暴风骤雨般用力吻下去,唇倾覆之时,雁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厚积薄发的感情顺着离别的缺口放肆流淌,唇唇相覆,你来我往,温热清甜。覆于雁儿后脑勺上的劲手一路向下,大掌从修长的天鹅脊背游刃至灵韧的腰窝,龙青木游走的手锋和来自胸膛丧心病狂的触感把雁儿婀娜娉婷的身体曲线尽数勾勒到龙青木脑海之中,龙青木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沸腾到翻滚了,热气汩汩的从毛孔中不断蒸腾出来,他的衣衫都湿透了,身体某处也极其的躁动不安。他觉得此刻自己俨然一只迎着春日春景在发那什么的公猫,再不打住,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在这崇山野岭修行之地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龙青木咬牙松开雁儿的唇瓣,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只见她落满五彩光晕的睫羽微微颤动,双目含情脉脉,红唇更浓,娇艳欲滴,仿若晨曦镶嵌着露珠的火红蓓蕾,又如春日绿枝上最红艳的桃李,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更如同龙青木生命中的一把黯然销魂的劫火在他心里播撒开无数火种,直勾得龙青木孽火焚身,才移开的薄唇又重新覆了上去。这次吻得更用力更浓烈更炙热,仿佛要把这十九年来无边的压抑寂寞清苦统统悉数宣泄尽,用这人儿的缱绻柔唇来补偿和填补自己内心无际的空虚和澎湃叫嚣着的渴望。雁儿如暴雨打花枝般颤悠悠的承接着他浓烈馥郁的吻,这滚烫的吻接得雁儿骨头都酥了,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唇之力。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白纸上此刻已经被龙青木瓢泼大雨般巨量的洗涤剂给清洗得一尘不染,紧接着又被他用巨型毛笔狠狠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雁儿只感觉内心无比充实和无比的满足。 良久,在残存的理智一触即溃之际,龙青木终于目光明灭闪烁着渐渐放开了她的唇,目光溶溶包含了无限深情,凝视着雁儿承受自己粗暴蹂躏后微微肿起的唇瓣,这是他的杰作,龙青木满足的脸上展开春风拂柳的笑容。 雁儿身心都柔得像要化成一滩水,眸光烁烁,如梦似醉,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此大胆的主动迎合着攀附着,羞答答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 龙青木笑意更浓,心道这人儿再怎么任性反骨最后还不是乖乖臣服在自己唇下唯我是从。喉结鼓动了一下,收敛起邪念,正色和颜道: “雁儿,就送到这罢!” 雁儿颦眉不舍,只感觉当真是冰火两重天,方才的浓情蜜意竟也无法磨灭青木哥哥要撇下自己的决心。伤感之余,攀在龙青木脖颈上的藕臂又不自觉拢紧了一些。 龙青木见她低着头不搭话,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只是自己再也不敢声色俱厉的训斥于她,不管她有多理亏,方才她被惊吓到的无助可怜样,让他充满罪恶感。只得放弃雷霆手段,硬的不行来软的吧!哄一哄就好了。 “嗯?……乖”声音极度温柔,深情的眸光带着攻势拢罩住雁儿半仰起的玉脸。雁儿的心毫无悬念的又一次被他温柔的旖旎给融化了,只顺着他摄人心魂的温柔瞳眸顺从的说 “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晓得理应如此,他温柔的乞求她,她就该无条件答应。她沉醉在他温柔的眸光里无法自拔,她想即便现在龙青木叫她去死,她也会点头乖乖说 “好” 龙青木低头温柔的在她樱唇上轻啄了一下,唇畔勾起绝美弧度,眼角浮现一抹邪魅的微光。这个可人儿真是太好降服了。 龙青木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目送你上去!……不许讨价还价!嗯?”鼻尖再极其宠溺的轻哼一声。 雁儿在龙青木接二连三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好” 这招数果然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虽然每次都被她杀个措手不及,但龙青木总能在紧要关头让她乖乖束手就擒,这样一来二去自然熟能生巧,龙青木便逐渐摸清了门路,掌握了窍门,顺便还萃取了真谛,开始应付自如起来,甚至还越来越得心应手。 雁儿抬脚往石阶上迈,一步三回头,快退回到杉树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青木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龙青木眼眶微微睁大,眼底隐藏着千年积雪,眸中看不见喜怒。 “我迟早会娶了你!” 轻柔沉稳又笃定的诺言随风飘荡进雁儿的心里扎了根。 雁儿欣喜若狂,青木哥哥终于答应娶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自己在月老庙求神拜佛许了无数次的心愿终于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进去吧”龙青木摆摆手,微笑道。 “我要看着你走到对岸山脉拐角那里”雁儿得寸进尺。 龙青木摇摇头。哭哭哄哄亲亲抱抱已然耽搁了良久,绝不能如此拖泥带水。龙青木足尖一点,如飞鸟凌波般纵身一跃,整个人便落到了对岸拐角处。 雁儿吓了一跳。视线随龙青木的身影而跳跃。 此时她立于山腰,正低头幽幽往下俯视着, 龙青木转过身,挥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走,我再进去!”雁儿扬起左手作喇叭状大喊,清甜柔美的声音在峡谷之巅回荡。水碧色的裙子随山风飘荡翻飞,从山脚仰望去,活像一枚清新的绿色蒲公英。 龙青木含笑也学雁儿以一手作喇叭状放在唇边。“你先进去,我再走。” “不!我要看你先走”雁儿看到龙青木笑着学自己的动作,心底激起了开心的小浪花。 “不可以不乖哦!” 龙青木恐雁儿又突生变数,故作嗔怒,收敛笑意。 雁儿闻言悻悻的。想着此番一别,重逢之日遥遥无期,适才两人又这样那样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只会比以往更难熬更寂寞,这样引导着自己,胆子又不知不觉壮了一圈。两只手齐齐扩住唇周,放大音量,“青木哥哥!雁儿好喜欢你!雁儿!……雁儿要永远跟青木哥哥在一起!” 压轴之言一出,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龙青木瞪大了眸子,面上一派讶然,浑身僵硬征征的杵在原地,这赤裸裸又无比炙热纯真的示爱,竟让他一时之间忘却自己原本的征途。山河褪色,眼眸只剩山腰间的人儿的各种样子在不停闪现,娇媚的、柔弱的、讨好的、乖巧的,无一不是为他。 雁儿猫腰眯起眼睛细细眺去,她看到了龙青木此时的表情是震惊着的,他眼眸里满是浮动的粼粼水光,视线却是无比灼热直直的凝向自己,嘴巴也微微张着,整个一副动情之态。看来自己的杀手锏收效卓越,雁儿心满意足的调笑一声,抬脚钻进了杉树绿幕里不见踪影。 ……………… 倩影消失,只徒留龙青木一人在沉思回味。 片刻,也含笑牵马而去。 龙青木和雁儿互相俘虏着,又相互放逐着,闯入对方心坎里喧宾夺主的将情丝挥洒自如着,已然是郎情妾意。 他决定为爱让出一条路,他要让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为他开出最娇艳的花,结出最诱人的果。 宏图霸业,温香软玉,他都要。 第十一章叨叨鹅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雁儿躲在树后意犹未尽的兀自痴笑,片刻,扒开茂盛的树枝探出头直往山下俯眺。青木哥哥的身影不再,只徒留一座空旷寂寥的峡谷在独自落寞着。 雁儿心里一酸,强忍着泪水,离别虽然苦觞,但是她有龙青木给予的承诺,他这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只要有根情丝牵连着,就依然是近在咫尺的。这样念头一转,心里一下子由阴转晴。接下来她要好好努力学武功,绝不让青木哥哥失望。 脑海里闪过青木哥哥霸道强势的手腕扣住自己压向他缠吻的动情模样,雁儿立刻心潮澎湃起来,脸上一片娇羞绯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像吃了蜜一样甜。以后自己梦中只有谪仙人给予的酣甜,再也不会有让人作呕的魑魅魍魉来肆意作恶。 一路娇嗔含笑提着裙子跑回观内,正迎头赶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在正殿内悠哉悠哉的拂尘打扫,雁儿搓搓手,笑吟吟鼓起勇气小声询问道: “呃……小道长,我师父呢?” “谁?……”小道姑抬眸,反应过来,才听师姐说了师父又收徒的事,眼下这个姑娘想必就是自己新师妹了。 “师父在后厨炒菜呢!你以后要尊我为师姐知道吗?我和你同名,不过是燕子的燕哦,”说完,发觉雁儿一直都是脸上挂笑的,便停下挥动的拂尘,也客气的冲着她咧嘴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无比洁白。 雁儿被活泼热情自来熟的师姐给逗乐了,笑得更盛,陌生感一下子消失,只觉得这个师姐是极好相处的。 “师姐!师父在炒菜?” “对啊,师父不经常下厨,不过今天看你初来乍到,就想亲自烧几道好菜给你” 雁儿心里一暖,这个便宜师父也太接地气了吧! 便快步穿过正殿,瞄准冒着袅袅炊烟的次屋快步迈去。 屋内轻烟弥漫,两个着青黑素袍的身影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里头蹲坐着烧火的是开门的道姑,一手拿火钳对着灶洞深处戳戳扒扒,一手忙着添火加薪,脸上粘了些黑烟灰。靠近门口背对着雁儿的是师父大人,她袖角高撩正把手里的大铁锅巅得风生水起,那干劲冲天的模样配上观主的身份似乎颇有滑稽之感。 雁儿只道她师父真真是个德高望重又毫无架子的可敬可爱之人。又因着他是龙青木的姑姥姥,自己又和青木哥哥亲了嘴,许了诺。只觉得师父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一想到龙青木,雁儿心头眉梢都是美滋滋的,脸上亦乐开了花。 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再巅几下锅,一道喷香的红烧豆腐就大功告成可以起锅了,凌霄道人眼角露出满意的光辉,侧身去拿碗橱里的瓷盘,抬眼就看到雁儿神游天外的倚在门框上兀自傻笑着,脸上还浮着红晕。 “雁儿,送完人回来了?”边问边将手里的菜勺一颠一扣,热气腾腾的菜肴就在盘子内盛装好了,色香味俱全。 雁儿回神绵绵的应了声 “嗯” 话落,手疾眼快的接过师父手中的菜轻轻放置在后面的桌案上, 开门的道姑抬头瞅了瞅,只对着雁儿笑了笑。 师父则慈爱的盯着雁儿的脸,眼角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雁儿,再烧完这个土豆红烧肉,就可以吃饭了,你,饿了没有?” 声音无比和蔼关切。 雁儿搓搓手,摇头“还好呢!早上和青木哥哥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现在还不怎么饿呢!” 凌霄道人亲昵的笑了一声,操起藤刷三下五除二的将大铁锅洗涮干净,再坐定锅身烧好油,葱姜蒜辣椒依次丢进锅里爆香,再将五花肉块悉数倒入锅内,噼里啪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师父挥动锅铲来回翻炒,红白相间的肉块立马煎炸得金黄酥脆。 肉香混合着佐料的辛香,四溢扑鼻刺激着味蕾,雁儿不由得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 紧接着一竹筛子的土豆块倾入。最后放水黄木锅盖一覆。 “闷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师父腾出手捶捶手腕子,再一掌撑住灶台,一手敲打敲打腰椎,转过身望着雁儿,脸上笑呵呵的。 烧火的道姑突然起身对着凌霄道人用请示的目光说道: “师父,我有点内急,你让师妹看一下火罢” 凌霄道人扭头微笑着道: “那你去吧!我叫雁儿帮手就行” 道姑颔首,一手捂着肚子匆匆向外走,路过雁儿身畔时视线不曾看她只低头疾走出去。雁儿不置可否,顶上她的位置,提起裙子操起火钳就下蹲往灶洞里瞅去,四五根粗壮的木柴错开交叠正燃烧得凶猛。雁儿屁股挪到树桩小凳子上坐好,裙脚撩起来用腿夹着。 凌霄道人看着雁儿被火光映得明亮的小脸,一脸慈笑道: “雁儿,方才烧火的是你大师姐,她的名字叫静宛,在正殿打扫的是你二师姐,叫周燕,还有一个去鹿僕山采药去了,是你三师姐,叫陆慈” 雁儿抬眸认真的听着记着。心想二师姐我见过了,看上去年龄比自己小,也要叫师姐?却没敢真的去问,兴许只是按照拜师先后而不是实际年龄。不过叫一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丫头做师姐,总有点怪!不过二师姐看上去似乎是极好相处的,快言快语,笑得也无比真挚,眼眸清澈见底,没半分城府心计。 至于大师姐,虽然她也对自己微笑,但是刚才正眼都不看自己就直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总感觉有点难亲近、难捉摸。 “雁儿,她们三人都是极好相处的,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心都是又正又好。”凌霄道人似乎端倪出雁儿的忧虑,只慈眉善目的安抚着她。 “嗯!”雁儿呆呆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探头去瞧火势,看要不要把木柴夹拢一些。似乎并不在意这三个师姐好不好相处。 凌霄道人仔细的端详着雁儿所着的衣裳,一袭明艳无双的石榴色绣蝶锦缎小斗篷,玲珑到只有腰际长,底下倾泻着红色素纱罗衣,水碧色绫罗百蝶裙。虽说这颜色是浅淡怡人的,但总归是俗气的红配绿,不过雁儿穿在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庸俗之气,倒是显得她格外明艳可人,好像她那张芙蓉玉面天生就镇得住一般人忍无可忍的红绿配似的。果然美人胚子都是不挑衣裳的,即使是死亡搭配也依然霍霍不动她的美丽气质。 凌霄道人笑笑着“雁儿开春乍暖,怎么还裹着斗篷” 雁儿被凌霄道人这么一说,倒真觉得有几分闷热,又因临近火堆,衣衫底下不知不觉起了细汗。 “我觉得这几日天气暖和,可青木哥哥硬说外面风大,非要我穿着这斗篷。”说罢,便扯开流花结,起身将斗篷脱了下来搭在一把半人高的斑驳的竹椅子背梁上。随着斗篷被揭去,底下隐藏的撩人风景登时展露无遗。 凌霄道人望向雁儿胸前的巨硕,她朝凳面一屁股落坐的时候,那一对硕大跟着无比用力的大幅度晃动了一下,那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凌霄道人顿时眸色一深,这不又了然于心了。 凌霄道人笑笑的垂询道: “雁儿,你和木儿是如何认识的?你的娘家是何方人士呀?看你穿着精致不菲只怕是个富家千金罢” 雁儿抬眸,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一提起心尖尖上的男人,她自然是心里嘴角都泛着蜜意。 只柔柔甜笑道: “我和青木哥哥是偶然相识,那时候他身负重伤躺在竹林深处一动不动,我是尾随着一只野兔子进到里面才发现他的,然后……我就照顾了他个把月”说到他重伤时,雁儿脑海不自主的闪回龙青木遍体鳞伤浑身血污躺在竹林残叶堆里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紧。又感觉他那个样子很像一个因受伤而坠入凡间的天使。 回神又想到师父后面还问了几个问题,便垂眸瞅了瞅自己的衣裳和罗裙: “这衣裳和裙子都是青木哥哥带我去成衣店,我依着自己喜好挑选的。……怎么,很贵吗?我当时只觉得好看,拢共买了好几身呢!……我家在晋洲狸县一个小山镇上,我也不是富家千金,我家就是……帮人种田的” 雁儿眨巴着眼睛如实道来,睫毛如轻羽闪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凌霄道人心下顿时了然,心中不禁夸赞起木儿有情有义、知恩必报。又想着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注定的缘分。只是木儿对这姑娘究竟是何打算?她父母双亲可曾知晓她被木儿带到自己门下学武?细细斟酌拿捏一番,还是不问为好,木儿心思缜密,想必一切自有他的打算,自己又何必多费唇舌。只管教习好她,乐得自在。 突然一阵大嗓门嚷嚷畅叫扬疾般破空而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赶紧摆坛作法净化山灵之气。赶紧、赶紧。”一个高亢又如铜铃般响亮的女声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喧哗。 “净化什么啊?……怎么了师妹”是二师姐周燕疑惑的声音。 大嗓门却并不理会周燕!径直略过她奔向灶屋。来人正是凌霄道人的三徒弟陆慈!外号叨叨鹅。 “师父,……师父,师父”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急躁! 摆弄着火钳的雁儿闻声抬头好奇的竖起耳朵。凌霄道人亦是斜耳倾听,正欲喊话徒儿师父在炒菜,遇事不要惊慌!启唇之时,一个身影风驰电掣般朝屋里扑腾进来,迎头撞上凌霄道人严厉的目光,吓得立刻倾力伸脚一刹,身子惯性往后一仰,双手反方向划船似的又扑腾了几下。口中气喘如牛却硬是喋喋不休道: “师父啊,我在山上采药我无意看到一对男女居然……居然光天化日在石阶上苟合打野!我的天呐!太不知廉耻!太有伤……风……化……了!” 最后三个字音因为惊愕而被拉得老长,因为她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叙说之余余光蓦然瞥见蹲坐在灶前正双手扶着火钳大眼无辜望着自己的雁儿,自己口中的当事人。 “啊,…她,…她就是那个跟白衣男人在石阶苟合的女人…………怎么,怎么在这烧火啊?” 她蓦的瞪大了眼眶,结巴着自言自语! 大师姐静宛和二师姐周燕俩人不约而同皆循着最开始的喧闹声大步冲进灶屋,只道是发生了什么塌天大事!前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大嗓门嚷嚷着什么苟合打野之事!又陡然指证这个今天刚来的师妹!顿时,又不约而同联想到师父的侄孙白衣男子! 于是乎!一瞬间,屋内五人面上皆是一派诡异的惊愕!气氛达到冰点,极其尴尬! 第十二章其实我有点心虚 - 雁儿飞飞 - 春花秋果 凌霄道人歪斜着身子,一手撑着高高的灶台,一手叉腰,微瞪着眼眸,看看陆慈,再看看一脸错愕的雁儿,心道木儿纵然再血气方刚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荒唐之举罢!这个徒儿素日里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定然是夸大其辞胡说八道! 大师姐立于门口凌利混着讶然的眼神射向雁儿,腹诽道:果然,不止长得狐媚举止亦放荡,且看她如何出丑,眼眸的讶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看笑话的嘲弄。 二师姐一只脚还在门槛外,一副不可置信的望着雁儿,不会吧!不会吧!呃!…… 雁儿刚听到陆慈说什么石阶苟合的事,她一时根本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自己!只好奇的像听话本先生说书似的,直到陆慈惊讶的指证她!脑海里才砰的闪过一道惊雷,怎么,原来她说的是自己和青木哥哥!可是,亲嘴儿接吻并不算苟合打野吧!雁儿望着屋里所有人异样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内心真如万箭穿心般难受。这个突然冒出的丫头居然胡说八道败坏自己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三师姐陆慈抽神,转头挥舞着手又焦急对着凌霄道人正经八百的大喊: “那个白衣男人呢!师父,这种不知廉耻的观光客的香火钱千万受不得,更不能留他们吃饭!再多钱都不可以!”话语正气凛然斩钉截铁! 雁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刚欲大声反驳,奈何这个女的嗓门大得清奇,雁儿樱唇刚启“我没有……”话还没蹦出来,就被那女的雷鸣般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压下去了。 雁儿急红了眼睛,抓着裙摆,直跺脚!内心无比酸楚无助,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眼泪刷刷刷的直往下掉。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青木哥哥!你在哪里?雁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边凌霄道人见陆慈越说越离谱,一副不将狗男女正法誓不罢休的模样,顿时脸色铁青,双手叉住腰,一改之前的和蔼之态,厉声喝道: “住口!孽徒!休得胡言!” 陆慈此刻正在劲头上,“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陆慈脸上,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凌霄道人!懵然道: “师父!你……你为何要打我”话毕,便委屈得哭出声来!嘴角却是紧抿着,满是不服气! “她是你师妹,我今日收的新徒!你向来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谁不知道你,如今倒越发颠三倒四了,连你师妹的名声你都要诋毁!你太教我失望!”凌霄道人指着陆慈,极其强势的对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炮轰! 陆慈听到收徒二字,目光一震,不可置信的歪头看向雁儿。 静宛亦是惊讶,师父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信任这个初来乍到的丫头,诧异的眼神偷偷扫向雁儿。 雁儿显然也被凌霄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了。笑脸佛似的师父竟然金刚怒目般对那人大打出手。此刻,被打者还在虎视眈眈的仇视着自己!心里感激师父护在她这边。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让她闭嘴不言就可以洗清的,自己必须杠到底,不然就真如白布染缸只有被她们暗暗戳脊梁骨的份了。雁儿上前一步,委天屈地的愤然道: “你为何要冤枉我!我哪里在石阶上苟什么合了?如此胡说八道,你定要遭天打雷劈!”字字铿锵有力! 陆慈眼一瞪,怒不可遏,捂着挨过打的半边脸,“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凌霄道人见陆慈挨了打还如此逆反,扭头抄起锅铲对着周慈的背部就是一挥,怒骂道: “孽障!你聋了吗?叫你闭嘴,没听到吗?”扔下锅铲又准备去捂住她躁动的嘴。 雁儿已然被陆慈所放的厥词气得是七窍生烟,差点就厥过去!扑过去,浑身颤抖着指着周慈的鼻子大骂道: “你看见什么了,我没做的事情你是怎么看到的,你是用腚眼子看到的吗?” 众人被雁儿脱口而出的粗俗秽语给惊得瞠目结舌! 雁儿旋即又转头对着凌霄道人说道: “师父,你千万别拦着她,我今天一定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做出了这等不堪的苟且之事!” 凌霄道人见雁儿话语梆硬,非得峙出个对错不可!只得松开揪着陆慈衣领的手。两人剑拔弩张互有说辞。凌霄道人不想再任由周慈说下去,蚌鹬相持赤裸裸的把话说穿,羞臊的只会是出家人的脸面罢了。而她们对峙出来的话是万万不好听的,她可不想从她们口中还原出什么非礼场景。不过陆慈虽然咋呼,但却是个不会说谎的老实人,想必定然是亲眼目见了什么不礼,但是苟合打野肯定是夸大其辞耸人听闻!且先听她们各自分辨,自己再从中作梗,化干戈为玉帛吧! 周慈被激怒得牙关颤抖、暴跳如雷!此时此刻被羞辱得脸上闪过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黑!一巴掌拍开雁儿直抵在她鼻尖前头的手!狠狠蔑视着雁儿。“你……你……你和那个白衣服男人缠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的!那没羞没臊的画面当真是闪瞎人眼,你敢说你没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儿嘛,你们看,她的嘴唇就是被那男人亲肿的” 众人视线齐齐锁定雁儿的朱唇,果然,艳如劫火,微微肿胀撅起。 大伙儿不约而同的蹙眉。 雁儿气势汹汹丝毫不示弱,咬牙道: “没错!我……我是和青木哥哥抱着亲了嘴儿,那又怎样!他是我未来夫婿,临别一吻,发乎情,止乎礼,乃是人间常情!除了亲嘴儿,我们并再无半分越举,更不曾妄想跨雷池半步!你这蹄子凭什么说我和青木哥哥在苟合打野?你眼睛当真瞎了”雁儿完全略过自己亲嘴儿也属于礼不合的事实,只急着戳破陆慈苟合打野的谎言。苟合打野对姑娘家来说太过骇人听闻,无异于猛洪决堤。 众人的焦点亦都集中在苟合打野这四个字上。山野春景中男女畅游中偶尔打个啵、清个嘴儿也并不稀奇。 凌霄道人在听到未来夫婿四个字之时,眼框微微睁大了一下, 瞳珠黠转,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玩味之意。面上却只和其他人一样一副想要调停争端的急切样。 雁儿也没想到自己与人对峙起来,竟如此泼辣口不择言!当下哪顾得上什么淑女仪态,只想着撕破那人撒谎的嘴脸!也许事关自己和青木哥哥的名誉,触痛了她的底线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旁的大师姐静宛不耐烦了,两人吵了半天都是各说各的,丝毫没讲到重合点嘛!摆摆手。 “三师妹,除了亲嘴儿,你究竟还有没有亲眼目睹他们行别的那种苟且之事啊?” 这话一针见血。 陆慈捂着脸目光游离回想着,半晌,只虚虚的答: “没有!非礼勿视,我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嘛?不过那白衣男人饿狼扑食的样子,简直就像……哦,对了,你们还记得前年我们在茅曲峰遇到的群狼配对的场景吗?那白衣男人就跟那发情的公狼一样,披发阳狂、如箭在弦!在即将要扒她衣裳的时候,我吓得立马躲进树丛里,万万不敢再瞧了,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发了情的男人跟发了狂的恶狼一样,是绝不会放过他口中的食物的!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 “原来你压根没看见他们行苟且之事啊,” 大师姐手极不耐烦的一挥,脸上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趣,似乎不想情绪外露又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温婉面孔道: “这些乌糟事等吃完饭再辩个真切吧!你们肚子不饿,我可饿了”说完委屈的看着凌霄道人,希望她发话。 雁儿听到乌糟事三个字,心里一刺,明明她是清白的,怎么亲个嘴是那么不堪的吗?怒火攻向陆慈厉声道 “什么扒衣裳,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和青木哥哥只亲吻了,其他什么都没做!你竟然拿你自以为是的可笑臆测就来一锤定罪!你当真是人神共愤呐你!……我林鸿雁对天启誓,如果我和青木哥哥当真如你所揣度的做了苟且之事,那我不得好死五马分尸天打五雷轰!你发誓,如果如我说的我只是亲吻而无其它不堪,那你便应了这个毒誓!你敢吗?” 眼睛如铜铃般死瞪住陆慈。 凌霄道人越听越觉得陆慈糊涂理亏,再说都闹到赌咒发誓的份上了,自己想和稀泥也无从下手了。嘴角一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又给了陆慈一记耳光。寒冰般的眸光轰向她,面上一副言语路绝之态。 凉声道: “你即刻收拾了行囊,滚下山去,我只当没你这个徒弟!竟然如此的没头没脑、刚愎自用、以偏概全、正道歪学!以往只道你生性直爽不阿,才多有纵容,现如今居然如此以偏概全的随意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我看你的心已经长歪了。既然你已然偏离了正道,我这天福观容不下你,你滚!” 陆慈惊恐万状,师父的逐客令像一把飞刀瞬间刺破他的负隅顽抗,底气一下子爆泄。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凌霄道人脚下,抱住她的大腿激动的摇晃着乞求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你……你居然要赶我下山!以往我烧糊了半框草药,打碎了白玉九连环,你都能原谅我,为什么这次却如此决绝!我只是如实把我所看见的说了出来而已啊!上个月大师姐发现香油客偷偷在峡谷草地里苟合禀告了您,您还因此夸赞她刚正不阿,将那一对狗男女打下了山。为什么这次轮到我,您却要赶我走?”声泪俱下,话里却颇有几分反唇相讥之色。 凌霄道人被她抱晃得身子左摇右摆。 “你…还…不…知…错?”一字一顿从满面寒冰的凌霄道人牙缝里挤出来,格外摄人。 周燕不知什么时候奔到了陆慈身畔,在旁边急得大喊:“认错吧!师妹!” 雁儿目睹师父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底气更盛,又见陆慈如此做低摇尾口中却还是振振有词,怒焰顿时高了几分,气呼呼的怒视着陆慈。心想都已经对峙出事实真相了,在场所有人都分出了对错。我便不再负屈含冤了,余下的也只是她胡搅蛮缠罢了。哼!这个狗屁三师姐当真是可恶至极!最好赶下山去! 大师姐静宛闻言,心道怎么将自己也拉下水了,上前几步,幽幽拾起扔在一旁的锅铲,回身揭开锅盖,一边抄盘子盛装土豆红烧肉,一边唉声叹气规劝道: “师妹啊,我上次奉师父之命下山贩完药材,刚返途出了山角,好死不死就迎头撞上两个人正一丝不挂的纠叠在一处,你哪怕在远一点的隐蔽草丛里苟且,我也权当看不见,蒙眼尚可摸过河,可那两人猖狂到偏要选在咱们天福观出路正当口,你说谁能忍得了?我只得蒙眼捡起几块石头就朝奸夫淫妇丢掷出去,这才把他们砸开,又速速爬上山禀告了师父,师父才将那两人的包裹丟下山一并将狗男女打了下去!你说要是咱们不会武功,只是一般的修道士,那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负!…………你拿我上次遇见的事儿作比,你真是糊涂至极,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我是铁板钉钉的亲眼目见两人一丝不挂交叠着,你呢?不过是看到两人亲个嘴儿就臆测他们后面还会有不轨之举。你这不是拿瞎猜当事实吗?……再者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你还记得还俗的秀林师姐吗?她因别人以意逆志污蔑她与旁人私通,一气之下便溺了河。直到她父母告了官,好在那县令明察秋毫,花了大半年审问无数人,才真相大白还了她的公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我记得她还给你缝制过新衣裳呢!你惊闻她死讯之时还义愤填膺的说过[看到事情表面一角就开始揣测整体全局,然后妄下定论,这就是在作恶]那请问你现在又和你曾经憎恶的舐皮论骨的小人有何区别呢?而且,你方才说到扒衣裳之时目光闪烁不定,估计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看错了吧!” 陆慈被大师姐的话怼得是哑口无言,脸上懵了又懵,眼睛里阴晴不定着。她平铺直叙得平淡无奇,却是字字诛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陆慈眉头紧锁,瞪大了眼眶,轻咬着嘴唇,松开抱住凌霄道人大腿的手只无力的垂着身畔,头也缓缓垂下。众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跪膝前的地面上,莫名多了几滴水痕。 雁儿惊愕于大师姐的深藏不露,原想她为人难以捉摸,却想不到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心人。心里的形象一经改观,看大师姐的眼神瞬间充满善意。 凌霄道人用充满柔光的眼神幽幽望着静宛,满眼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许。瞳眸中涟漪波动,似乎又是想到了那个逝去的人儿,那个曾经无比乖巧善解人意的徒儿。 似乎,所有人都变得无比伤情起来,就连憨喇的周燕也暗淡了目光,一脸颓然。 雁儿楞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到大师姐说她遇见过真苟合,她听到还俗的秀玲师姐被人污蔑清白而自尽。可是自己不认识大师姐口中的那些人。自然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不过她能察觉秀玲师姐似乎是她们每个人心中的白月光,以至于能让陆慈这颗顽石一瞬间就翻然悔悟、悲从中来。 凌霄道人伤感片刻,垂眸打量着脚下溃不成军的陆慈。只淡淡道: “你可知错?知错就赔礼道歉。不知错就滚下山!” 陆慈抬眸,眼中蓄满了泪,沙哑着嗓子凄然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是我犯了糊涂,是我在作恶!”然后拖着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跪行到雁儿跟前,磕了一个大礼。 雁儿吓了一大跳,眉头一皱, “赔礼道歉即可,跪拜之礼,我消受不起!……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不耐烦的伸手去搀她胳膊,陆慈不动如山,用自惭形秽的眼神遥望着雁儿,情真意切道: “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是为糊涂。我不该以己度人,是为小人。我舐皮论骨、以偏概全、污你清白,是为作恶。我无地自容。我不想下山不想离开师父,师妹,求你宽恕于我,我定日日反省,重新做人” 雁儿瞪大了眼,这么直白赤诚的做低赔礼,想叫人继续发难都难。 “你起来吧!你跪着真是折煞我了。孔子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知错能改就好!我不会计较!” 又伸手鼎力去扶,陆慈颤巍巍转头瞄向凌霄道人!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才乖乖任由雁儿将她扶起。 静宛和周燕都步调一致的长吁了一口气,总算风平浪静了。她们也不想去追究亲嘴儿的不礼,那白衣男人可是师父的侄孙儿,师父看起来也颇为器重他和这便宜师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这点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凌霄道人面上万分欣慰,轻轻拉过雁儿的手和陆慈的手,将她们的手合叠在一起,笑颜一舒,正色道: “今天这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要再提。雁儿慈儿你们务必要摒弃前嫌、友爱互助,才不枉费你们大师姐苦口婆心的劝解之情。” 又牵过周燕和静宛的手,将她们四人的手紧垒成堆,再抬手用虎口将掌堆掐牢,语重心长道: “你们四个都是为师的好徒儿,日后定要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匡扶正道!切勿离经背道而驰!” 四人齐齐挺胸抬头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换,大师姐脸上堆起一派望妹成龙的神态,二师姐一副和气生财的笑,三师姐陆慈则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为方才的龃龉而自责。 雁儿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况且这陆慈也不算什么坏人,只是一时糊涂犯浑罢了。自己辩驳时说自己只是亲了嘴儿,亲嘴儿这个词其实弱化了那浓烈香艳的画面,将那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场景无限清新化。陆慈其实也算得上无辜,当时青木哥哥狂吻自己时那欲壑难填的模样,让她脑海猛然间闪过羊入虎口的奇怪错觉,害她当下真的以为青木哥哥会直接将她按在石阶上扒个精光。 雁儿心里暗暗喘了一口气,她不想风波过后仍留芥蒂,便提气轻轻拍了陆慈的手背一下,凑到她耳边,极小声的剖白道: “我不怪你,其实我……我也不该和青木哥哥在石阶上如此忘我的!是……是因为我们才久别重逢不过区区几日就又得被迫分离天各一方,所以才……才引发了此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师姐!你再自责那我才真窘迫呢!” 说到青木哥哥时,脸上浮起一阵羞红。说到天各一方时,面上又堆满了凄苦。她真的不敢再在众人面前提起青木哥哥了,提起他,众人肯定就会联想到陆慈举报她苟合的乌龙画面。就算没有苟合,自己和青木哥哥亲嘴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说不定会在心里偷偷腹诽揶揄!毕竟大白天的未婚男女亲在一处,总归是有伤风化的。幸好陆慈没有抓住这点大做文章。雁儿蓦然有点做贼心虚,甚至不敢直视众人的眼睛,生怕从里边看出什么异样的眼光! 陆慈愣了一下,也没预料到雁儿会如此作低伏小反来劝解她,明明是自己夸大其辞诽谤了她,顿时卸下了心防。 片刻,个个绽放一个友善的笑。异口同声道 “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匡扶正道!” 声音无比嘹亮。 这一番荒诞无稽的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唇枪舌剑劳心费神后,大伙儿也许真的都饿了,师徒五人,抽桌子的抽桌子,拉凳子的拉凳子,盛饭的盛饭,摆筷子的摆筷子。个个喜笑颜开,不亦乐乎的忙完,就团团围坐,大快朵颐起来。仿佛什么芥蒂隔阂都从不存在过。 桌上摆了五道菜,土豆红烧肉,豆腐烧肉,干笋闷肉丝,清蒸鳊鱼,干煸豆芽。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雁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偷偷扫过,她们脸上都洋溢着浅笑,屋里氛围当真是其乐融融,现下肚子也当真是饿了,而饥饿时的饭菜总是格外的喷香好吃。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