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之女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是大熙国祥云郡主,月宝雨。 我的爹爹是大熙国道丰皇帝的第二子。他是道丰皇帝与侍女所生,虽然出生不高,但是从小善骑射,又极具军事才能,年轻时曾数次领兵次击退胡人。道丰二十五年,爹爹诛杀了谋逆叛臣叶坤,被封为庇民大将军。爹爹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母亲。我母亲穆王妃当年有“惊鸿仙子”的美誉,可惜母亲天生患有哮症,在生我时因分娩引发气喘。我一出世,她便香消玉殒了。爹爹悲痛欲绝,立誓此生不娶。 据说,道丰二十六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大熙国气候异常,正逢大旱,连续六月未降雨。大熙国原本湿润的土壤变成了厚厚的干土,植物萎蔫,果实脱落。土壤水分不足,使得大熙国的农作物面临大量减产或绝产。多个都城井泉枯竭或河沟断流,以致出现了“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遍野人相食”的凄惨景象。皇祖父道丰帝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然而就我出生的那一刻,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好像一把利剑,把天空劈成了两半。狂风大作,豪雨夜袭。这场神奇的大雨竟足足下了一百日,缓解了大熙国的严重旱情。皇祖父道丰帝龙颜大悦,当即为我赐名“宝雨”,并封为祥云郡主。尽管我的出生使亲生母亲哮症发作,撒手人寰,但我月宝雨还是被举国上下视为祥瑞之女。 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像极了母亲,又是爹爹唯一的孩子,爹爹把我捧在手心里视作珍宝。我和爹爹一起在大熙国的都城洛都生活了八年。道丰三十五年,皇祖父又封爹爹为穆王,并赐穆王府于南阳城中。于是,八岁那年的秋天,我随爹爹和他手下的几万兵马以及众多奴仆下人离开了洛都,迁往南阳城。 离开的那天,七叔叔来送我。那年我八岁。七叔叔十六岁。灰白色的天空,颤抖地下着雨。我哭着说:“七叔叔和宝雨一同去南阳城。”七叔叔轻轻地替我擦拭着眼泪说道:“宝雨别哭,总有一日七叔叔会接宝雨回来的。”那天的雨,像银灰色又黏又湿的蛛丝般,织成一张轻柔的网,网住了我和七叔叔。 记忆中,七叔叔的样子已经有点模糊了。只记得他有着两道修长整齐的俊眉,和一双清秀的丹凤眼。所有叔叔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他就像一个大哥哥,那么亲切,那么温和,那么俊朗。七叔叔每次来我家,我都会吵着让他带我去爬云叶山看云海。每次爬云叶山,七叔叔总会在前面笑着向我伸手说:“宝雨,把手给我,七叔叔拉你上来。”风吹着他的发丝和发带,他脸上的笑容很柔和。我实在是走累了,他就背着我爬山,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别六年,我再也没见过七叔叔了。如今的七叔叔,已经是大熙国景裕帝。 别父离府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一别六年,我再也没见过七叔叔了。 我脑海中一时回忆着有关七叔叔的片段,一时又想起刚刚爹爹对我说的一番话。爹爹一向铁血威武,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落泪:“宝雨啊,明天你就要动身进宫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爹爹……无法陪宝雨一同入宫治病。” “爹,您别担心。皇上就是我七叔叔,他一向喜欢我,小时候还背我爬过云叶山呢,他会照顾我的。”我安慰着爹爹。 爹爹默默流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说:“他现已是当今皇上,你不能再叫他‘七叔叔’了,皇上太后面前,你要礼数周全,谨言慎行啊。” “宝雨知道了,会小心的。”我答应道。 “你在洛都不比在南阳城里,切记遇人遇事忍让三分。即使……皇上太后给你脸色瞧,你也要低眉顺目地忍着点儿啊。”爹爹略带哽咽地说,“爹爹的宝雨从小就是最聪慧漂亮的孩儿,原本应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如果宝雨在宫中受到委屈,那都是……都是因为爹爹不好,连累宝雨受苦……孩子,你要记住,任何情况下,保全你自己是最重要的,爹爹会想尽办法把你接出宫来的……” “爹爹放心,宝雨明白,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嘴上这样说,心中却以隐隐感到此番进宫决不会只是治哮症这么简单。要说治我这哮症,爹爹也请过不少名医为我诊治。大夫们都说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皇祖父在世时十分疼爱我,都未寻出个能治我病症的御医。这会儿子怎么突然传召我入宫治病了?爹爹既然不打算告诉我原委,想必是有他的无奈。 这六年来,爹爹经常与五叔雍王的部下在房里商讨事情直至深夜。我虽不知道他们具体忙些什么事,但从爹爹的神情中我知道他们必是在做极重要的事。几个月前,皇祖父病重驾崩。七叔叔登基成了新君。父亲更是整天唉声叹气,彻夜不眠。听刚才父亲说话的口气,这次进宫名为治病,实则倒像是父亲无奈将我交至宫中似的。难道是皇上和太后要将我留在宫中吗?留我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在宫中能有什么用意呢?人人都知道祥云郡主是穆王爷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把我被扣留宫中的唯一作用,只能是牵制爹爹。难道这便是我被宣旨入宫的真正原因吗? “郡主,不早了,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发去洛都呢。”贴身侍女小月轻声说着帮我解衣。我点点头,虽然躺下了,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平静。 想到要与爹爹分离,我一夜无眠。天亮了,小月帮我梳头,镜中的脸儿略显苍白。小月取来了香膏胭脂,准备帮我涂抹。我忙推开小月的手:“小月,听爹爹的口气,我此番进宫恐怕另有隐情,宫中之人未必能待见我们。不必打扮得夺目招摇,徒生是非。” 小月惊道:“小月糊涂了,郡主此番进宫并非为了治疗哮症?” 我苦笑道:“一切尚未可知。” “宝雨,”父亲也已来到我房中,“爹不在你身边,你更要乖巧稳重,在宫中万不能顶撞皇上太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学会坚强面对……爹爹对不起你……” “爹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自己当心身子,朝廷的事别总那么挂心。”我忍着眼泪道。 我和爹爹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王府门口。下人们也都抹着眼泪来送我离府。时值深秋,府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片片树叶清晰可见,枯黄着,遍地招摇。我再次看了看爹爹,望了一眼大门牌匾上的“穆王府”三个字,转身上了马车。 在这样一个萧瑟的秋天,我离开了一起生活了十四年的爹爹,离开了南阳城穆王府。 董大将军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董将军名叫董玉璋,身高八尺,肩膀比一般人略宽,站在那里像一座石塔般英姿挺拔。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走起路来更是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因辅佐七叔叔景裕帝登基有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这次护送我去洛都的就是这位董大蒋军和他的几位随从。 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已到达了以丝绣闻名的宣阳城。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来。下车时,我笑着向他说道:“此番入宫路途遥远,有劳董蒋军照顾。”他用一双虎目审视了我一下,颌首抱拳道:“祥云郡主客气了。今日我们便在这客栈过夜,明日继续赶路。” 晚膳,董蒋军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也许是因为前一天没睡好,又加上马车颠簸的关系,我觉得头疼腹胀,一点食欲也没有。特别是那蟹和虾,我一点儿都没碰,只吃了几样蔬菜和米饭,就回房睡下了。才睡下不久就被外面嘈杂的声响吵醒了,我想唤小月问问出了什么事,可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声。我正准备起床瞧瞧出了什么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郡主?郡主?” 我将一件披风套在褒衣外去开了门,敲门的正是董蒋军。他着急地问道:“郡主可有上吐下泻?” 我摇头说:“不曾上吐下泻。” 看到他脸色蜡黄,我忙问道:“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他略略松了口气说:“我们几个入夜后便开始又吐又泻,怕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菜。郡主没事,在下便放心了。” 我又问:“将军可曾见着我的侍女小月?” “郡主不必担心。小月姑娘许是……去茅房了。我看今晚郡主只吃了蔬菜和米饭,十有八/九是那虾蟹有问题。亏得郡主没有吃。” 我见他嘴唇发白,又问:“将军现在感觉如何?可有请大夫来诊治?” “郡主不要担心。在下尚能坚持。现下夜已深了,我们对此地又不甚熟悉,加上我们几人均有食物中毒症状,还是待明天天亮了再去请大夫比较妥当。”他无奈地说。 我想了想说:“我随身带来的草药中,有一味紫苏叶能治呕吐腹泻,你随我进屋取些,煎汤服下。” 说完便转身进屋,从床底下装草药的包裹中找出了紫苏叶,正欲交付给他,谁知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炫跌倒在床上。董蒋军忙着急地扶起我,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我只是略有些头疼。”刚说完,我就一阵腹酸,不禁捂着肚子。 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我的褒裤,说道:“郡主,你……你……” 我低头一看,只见雪白的绸缎褒裤上印出鲜红的血迹,像一朵一朵红梅花儿似的。我顿时傻了眼:“这……这是什么?哪儿来的血?” 片刻后,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郡主别怕,别怕,这应该是……应该是……月事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想起小月曾对我说过女孩家长大了,每个月会有癸水来潮。我顿时羞得脖子都红透了,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正当我和他二人都觉得十分尴尬之际,小月回房见董蒋军也在房内忙问道:“郡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听董玉璋说道:“郡主身体不适请好好休息,小月姑娘既已回房,在下……先行告退。”说完便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众人腹泻呕吐的症状都减轻不少,大伙一起上街逛了一圈,抓了点应急的草药。我和董将军还是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可他的目光一直没有正视我。原本话就不多的他,眼下更加少言寡语了。 在上马车前,他递给我一包草药说:“昨晚郡主给我们煎汤药的紫苏叶应该是治疗自己哮症所用的吧。早上我去抓了点紫苏叶,这路途遥远的,郡主可别缺了药才好。”我接过药包。他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对我说道:“此地沿江,秋季风大,郡主用丝帕遮挡口鼻,以免风沙诱发哮症。” 我接过丝巾,向他道了声谢。这是一方宣绣丝帕,朱红色真丝方帕的一角绣着几朵浅蓝色的祥云,如雾般缭绕,不愧是闻名大熙国的宣绣。我不禁一笑,这个董大将军倒挺细心。 再次相见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再次见到七叔叔是在太后的东寿殿。踏进东寿殿时,我的心情却有几分忐忑。当年那个像大哥哥似的七叔叔现在会是什么模样?皇上和太后又会如何待我? “祥云郡主拜见皇上,太后娘娘。”我下跪行礼,低头不敢直视座上的皇上和太后。 “平身。”太后不急不慢地说道,“宝雨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我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太后。这位皇祖父生前最心爱的妃子看上去气质高艳,雍容美丽。我眼角余光感觉到侧前方有一道目光正直直地射向我的脸。我知道那是七叔叔的目光,但一时却没有勇气侧目相望。六年了,他还是那个亲切的“大哥哥”吗? “几年不见,宝雨更显丰神玉姿,只怕比当年的惊鸿仙子更胜出几分啊。”太后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身子可好?入秋了有没有发病啊?” “谢太后娘娘关心。大夫说宝雨的哮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很难根治。近段日子气温未见骤降,并不曾发病。”我一五一十地回答。 “快赐坐,”太后说道,“早想把你接进宫来了,可是怕穆王爷舍不得。今天总算见着宝雨丫头了。皇帝,我瞧这宝雨长得玲珑精致,聪慧乖巧,想多留她在宫中陪陪哀家,你看怎样啊?” “母后身处后宫,不免寂寞。既然母后觉得与宝雨投缘,朕和穆王去说说,且让宝雨在宫中住下,慢慢医治这哮症顽疾,也可时常陪伴母后。”七叔叔望着我问道;“宝雨觉得如何?” 我这才看清七叔叔的面容,他还是那张白皙秀气的脸,只是看上去比六年前成熟了许多。身姿瘦削挺拔,举手投足还是一贯的儒雅,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我。 “谢太后垂爱。宝雨自当伴太后娘娘左右,尽心竭力孝顺太后娘娘。”我浅浅笑道。是否留在宫中,甚至要留多久,又岂容我自由选择?既然他们希望把我留下,我又如何能不顺着他们的意? “好极了,温公公,你差人收拾好栖霞殿,待用过午膳后,朕要亲自送祥云郡主去栖霞殿。另外,安排几个能干得力的宫女太监去栖霞殿伺候。”七叔叔高兴地吩咐道。 我正要叩谢皇上,只见一红一黄两位妙龄女子款款走近殿来。左边的红衣女子身材高挑,佩戴的首饰花钿极为奢华,面容清秀,神情高傲。右边的黄衣女子身形娇小,头上居然还戴着一顶幕离,黄色半透明的薄纱遮挡住了容貌。她取下了幕离,一脸稚气,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二人一同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太后娘娘。” 七叔叔上前一步,边去扶那位红衣女子便说道:“平身。” 太后指着红衣女子向我介绍道:“这位是皇后娘娘。皇后是董大将军的妹妹,秀外慧中,掌管后宫事务。那位拿着幕离的是兰妃,她是哀家的侄女。她肤质娇敏,一晒太阳就会起疹子,所以戴着顶幕离。” “月宝雨见过皇后娘娘,兰妃娘娘。”我向她们行了个礼。 兰妃睁大眼睛叫起来:“这就是祥云郡主吧。人人都说我长得美,可我却从没见过一个女孩长得像郡主这般好看的。” 皇后娘娘瞥了兰妃一眼,轻笑道:“兰妃妹妹成日只知道比美,也不怕皇上太后笑话。” 大家随便聊了几句,兰妃就先行告退了。 午膳时间到了,太后、皇上、皇后和我四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一同用膳。七叔叔时不时地为皇后布菜,偶尔也为我和太后布菜。他望着皇后的眼神,温柔的可以挤出水来,仿佛忘记了还有我和太后的存在。我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二人恩爱的样子感到尴尬还是害臊,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我低着头,就这样食不知味地用完了入宫后的第一顿午膳。 一丝迷惘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栖霞殿虽然处于皇宫的偏僻之地,但是景色真的很美。尤其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红光是那么的柔和。第一天来到栖霞殿,我就望着红彤彤的落霞出了神。你能感受到这日暮时分的静谧和寂寥,却不会感到一丝的悲凉和惆怅。 “宝雨还是那么爱看云儿吗?”清朗的在我耳畔响起。这是七叔叔的声音。 我忙欠身行礼:“皇上吉祥。” “宝雨怎么和七叔叔这般生疏。”他望向落霞,叹了口气,“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七叔叔。” 一时间,我也说不出话来,不知该称他“皇上”还是“七叔叔”。望着他,我心中有些困惑,总觉得他和午膳时有些许不同。 他侧过头看了看我说:“宝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你见到七叔叔不高兴吗?” “宝雨也很想念七叔叔,只是宝雨出生至今从未离开过爹爹,有些思念爹爹罢了。”我轻声回答,心中的确也想试探一下七叔叔让我独自进宫的原因。 “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你和穆王见面的。”七叔叔淡淡一笑,沉默了片刻,指着夕阳问道:“宝雨,你在清晨时分看到的太阳是金黄色的,而在黄昏时刻看到的太阳却是血红的,你有没有因此而怀疑过这不是同一个太阳?” “三岁孩童都知天地间只有一个太阳。这一点宝雨自然不会去怀疑。”我心里却默默地说着下半句:可惜人与太阳又怎会相同呢? 七叔叔深深地望着我,幽幽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宝雨,我把你抱在怀里,你的小脸粉嘟嘟的,两只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闪亮。你就那么冲我一笑,嘴角绽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宝雨果真是如宝似玉啊。”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继续说道:“七叔叔想你了,想把你接进宫来。” 我脸上甜甜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你平日里除了去向太后请安,也可去藏经殿看看书,尽量少与其他人接触。我每天都会来栖霞殿看你的。”说完,他对我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落霞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样一个清风朗月,温润如玉的男人,如果不是我的七叔叔,我也许会爱上他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有一丝迷惘…… 他每天都来栖霞殿看我,一般都是在傍晚时分来一小会儿。有时他与我肆意徜徉在落日的余辉里,有时他在殿里坐着看会儿书就走。偶有几日他像是有心事,说睡不着,来我这儿下了彻夜的棋。人前,我称他“皇上”,独处时我还是叫他“七叔叔”。 自我进宫以来,七叔叔隔三岔五地给我不少赏赐。其中有一块雕刻着祥云的极品大血珀吊坠,品相极佳,又与我“祥云郡主”的封号相合,我便拿来挂在颈上。在血珀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我肌肤胜雪。七叔叔见我带着好看,于是又赏赐给我许多不同品种花色的项链珠串、花鈿金钗、玉器琥珀。 危机乍现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自我进宫以来,七叔叔隔三岔五地给我不少赏赐。其中有一块雕刻着祥云的极品大血珀吊坠,品相极佳,又与我“祥云郡主”的封号相合,我便拿来挂在颈上。在血珀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我肌肤胜雪。七叔叔见我带着好看,于是又赏赐给我许多不同品种花色的项链珠串、花鈿金钗、玉器琥珀。 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闲了。我每天除了去东寿宫向太后娘娘请安,还有等张御医来栖霞殿给我把平安脉,其余时间都闲着。 实在找不到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我就把那些赏赐的项链珠串剪断了,把不同材质、颜色的珠子重新搭配组合后,再串起来。这样一来,每串链子都是自己设计,独一无二的。想到七叔叔偶有失眠的症状,我寻思着以前在南阳城为我诊治的李大夫曾说过琥珀有安神镇定的作用,便取了108颗翳珀珠子串成一串佛珠手串,又挑选了3颗稍大的金珀作为隔珠,最后把我挂在颈上的那块祥云血珀吊坠剪了下来当作背云串在佛珠上,送给了七叔叔。他接过这佛珠手串就不住地赞我串得甚是别致,日日戴在手上。 一日早晨,小月伴我去东寿宫给太后请安的途中,遇到了皇后和兰妃。兰妃远远地就和我打招呼:“宝雨这是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吗?” 我向她们行礼请安并答道:“正是。” 皇后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道:“祥云郡主不仅人长得漂亮,手也巧得很啊。” 我觉得皇后似乎在隐射什么,便浅浅笑道:“皇后娘娘过奖,宝雨从小随爹爹长大,只会做些最简单的女红而已。” 兰妃说道:“手巧就手巧嘛,宝雨真是谦虚,我和皇后娘娘都觉着皇上手腕上那串佛珠别致得很。听说那是宝雨做的,心里就想着什么时候也宝雨也给我和皇后娘娘做一串,这比我芳流殿里那些千篇一律的俗物新颖多了!” “宝雨现居宫中,百无聊赖时也会串串珠子打发时间。承蒙娘娘们不嫌弃,宝雨串些供娘娘们戴着玩便是。”我应承道。 皇后一笑,又对我说道:“郡主小小年纪不仅手巧,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难怪皇上日日王栖霞殿跑呢。” 我见皇后脸上虽带着笑,但言语之间有丝不悦之意,连忙行礼解释道:“宝雨小时候常去七叔叔家玩,众多亲戚中,与七叔叔感情甚是亲厚。此次久别重逢,皇上怜爱宝雨年纪小,远离爹爹,在宫中又没什么熟人,所以经常来瞧瞧。宝雨自是非常感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怀。” “七叔叔?看来郡主与皇上确是感情亲厚。”皇后笑道:“皇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别说其他妃嫔,就连兰妃妹妹那儿,恐怕都有个把月没去过了。唯独去栖霞殿看郡主倒是一日不落。想来是祥云郡主生得一副锦心绣肠,难怪皇上不胜喜爱。” 我故作平静地答道:“回皇后娘娘,栖霞殿乃欣赏落霞之佳地,故因此得名。皇上喜欢来栖霞殿观赏夕阳西下的景色。若娘娘有兴趣也可陪同皇上一同前来。宝雨自当在栖霞殿恭候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上刚刚登基,且不说外有那胡人边疆滋事,连自家人中都不乏狼子野心者伺机而动意图不轨。皇上为此劳心伤神,不想还有兴致每日巴巴地跑到栖霞殿去赏景?”皇后冷笑着继续说道,“对了,有几日皇上晚上留在了栖霞殿里,想来是赏完了落日,意犹未尽,又赏了日出吧?” 这番话不仅包含讥讽之意,还夹枪带棒有所影射,我不禁呼吸急促起来,忙低头说着好话:“宝雨年少无知,皇上说要下棋,我一时竟未想到皇上国事繁重,本应劝着皇上早点回宫休息。确是宝雨的不是啊。” 皇后见我字字服软,句句讨好,一时也挑不出什么大错,便与兰妃离开了。 待她们走远了,我不由一阵慌乱。皇后为何会对我满含敌意?更让我感到心惊的是皇后那句“连自家人中都不乏狼子野心者伺机而动意图不轨”。难道有人觊觎七叔叔的皇位?我又不禁回想起临行前爹爹对我说的那番话以及当时他脸上忧虑的神情。若皇上和太后此番宣我入宫真如我猜的那样是把我抵扣宫中以牵制爹爹,那么皇后口中那狼子野心的自家人是否指的是我爹爹?这可是满门抄斩的谋逆大罪关乎性命,我无论如何得找个机会,让七叔叔准许爹爹进宫一次,当面向爹爹问清此事。 皇后心思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董玉颜出生名门,才貌双全,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我哥常说我任性,我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孤高。 六年前第一次见到皇上,我就喜欢上了他。那时他还是先帝的七皇子。我们董家多的是威武勇猛的铁血好男儿,但却没有一个是像他那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像他那样进退有度的男人,成为皇上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果然,他战胜了自己最大的政敌――五皇子雍王,成为了大熙国的景裕帝。而我也在几个月前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皇后。 尽管他的女人很多,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最宠爱的是我这个皇后。且不说我哥是扶持他上位的大将,他自当对我董家人格外看重。就只单单从他对我那温柔的眼神和语气,从他会贴心地为我布菜,从他和我一起走路时会轻扶我的腰这些与众不同的举动中我就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意。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喜欢我的身体。他刚刚登基有千头万绪的事务要处理,所以经常会夜宿在熙和殿。但除此之外,他几乎夜夜都留在了我的凤鸾宫里。想到这一点,我便觉得自己是个最幸福的女人。 前段时间,他有心事。那雍王没有夺得皇位,虽然心有不甘,但胜负已定,在皇上和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倒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众皇子中那穆王与雍王为同母所出,素来亲厚,这本也没什么。只是近来他们频繁互通书信。最重要的是,那穆王虽盘踞南阳城,可是他手上有不少兵马。皇上和哥哥对此不得不有所忌惮,对穆王采取点制约手段。 正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会下旨把那个祥云郡主接到宫里来。接来就接来呗,可皇上还命人把栖霞殿整修装饰,亲自挑选了殿内的纱帘,命人特制了熏香。那栖霞殿里的棉花被褥也全换成了蚕丝的,说是棉花有可能会引发祥云郡主的哮症。还有栖霞殿内所有能开花的植物统统被移植或撤走,换上了绿叶植物。就连皇太后东寿宫庭院中那几盆大金丝菊也被撤走了,说是花儿也可能会引发哮症,祥云郡主请安时会经过此处庭院,生怕引发哮症。我从未见过皇上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说白了,那个叫月宝雨的小丫头不就是个被抵扣在宫中的人质而已吗?不过,听哥哥说那祥云郡主不仅长得丰神玉姿,且颖悟绝伦,是南阳城里有名的才女,看来我得安插肖公公到栖霞殿去当差,监视她的举动,以防这月宝雨与那穆王雍王做出些对皇上不利的事儿。 皇上也不知着了那小丫头什么道儿,自从她入宫以来,皇上天天都巴巴地跑去偏僻的栖霞殿看她。也许是皇上见那丫头长得聪明漂亮,又怜惜她孤单无依,才日日去瞧她。皇上既喜欢去,我虽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对此事有所微词。可是,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居然有几日皇上留在了栖霞殿里过了夜。 肖公公每日都会向我汇报一次栖霞殿的事儿。肖公公说皇上去栖霞殿只是陪那丫头看看落霞,甚至只是坐着看会儿书。那月宝雨每日除了请安,就诊,就只是呆在栖霞殿里串些珠子。 我看那小丫头表面看上去挺安分,实则巧捷万端。若她月宝雨真的没耍心计,没施手段,皇上怎会留恋栖霞殿彻夜未回?果然,皇上近日手上多了一串翳珀佛珠。我又岂会不知珠串是那小丫头做了送给皇上的。我曾故意试探过一次,说喜欢那串珠子让皇上送给我。皇上只说翳珀佛珠并非贵重之物,且次佛珠款式太长不适合女子佩戴。翌日送了串深海珊瑚手串给我。皇上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看得出来,他对那串佛珠极为珍视。每晚就寝前,他都会将那串珠子轻轻擦拭,至于檀木盒中。月宝雨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我能感觉到皇上对她的感情并非只是叔侄亲情那么简单。我担心事情像兰妃猜测的那样,皇上对那风姿绰约的月宝雨有些情难自己。 太美的女人是祸水,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儿不假。 突发变故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过几日太后要在御花园内举办一场家宴。原因是皇后娘娘有喜了。我思来想去,和小月一起为皇后娘娘串了一条珍珠和珊瑚相间的长项链。既能与皇后手上戴着的珊瑚手串相配,又因珍珠与珊瑚皆是安胎之物。用完午膳后,我与小月便往前往凤鹫宫去送去。 雨后初晴,今天的太阳特别闪眼。我和小月走在御花园中一条鹅卵石的小径上,两边的枫树红叶似火。远远望见兰妃往这边走来,今日日头高照,她又戴起了那顶黄色幕离。兰妃也瞧见了我,向我招手,急急地往我这边走来。这兰妃有点小孩子心性,只见她跑得飞快,把身后的侍女甩开老远,她的贴身侍女小翠着急说道:“娘娘,才下过雨,石子路滑,娘娘慢走啊。”话音未落只听她“哎呦”一声,结结实实滑到在我跟前。 我忙上前询问道:“兰妃娘娘摔着哪儿了?”边说便取出丝巾替她擦拭手上的污泥。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瞧我又在宝雨面前出丑了,把你这漂亮的丝巾都弄脏了,我让人洗了再还你。”边说边站了起来。 我见她没事笑着说:“不用了,娘娘别摔着了就好。”说完把丝巾塞进了衣袖。 “宝雨,不瞒你说,皇上最是喜欢皇后姐姐。我在宫中不免寂寞,现下可好,你入宫治病,我们俩又年纪相仿,平日里正好有个伴儿,你多来我的芳流殿走动走动。”我笑着点头。 这时,她的侍女们也已赶到,纷纷紧张地下跪认错。我说道:“快扶你们娘娘回宫,传御医去瞧瞧才是。”一干人等这才匆匆离去。 小月见她们走远了,笑着说:“郡主,你说这兰妃怎么一点儿没有娘娘的样子,做事毛毛躁躁,还真像个孩子呢。 深宫寂寞,她又不得七叔叔宠爱,也真是个可怜人哪,我心中暗暗想到。 皇后娘娘并不喜欢我,她收下项链没瞧一眼便起身说要去玉池赏鱼,向我下了逐客令。 从凤鹫宫回来,我就一直坐着等七叔叔。昨天我和他约好今日下午一同用点心,想借此机会向他提让爹爹入宫一聚的事儿。可是天边已看不见一丝一缕的红霞,七叔叔还是没有来。我心下正觉得奇怪,入宫至今七叔叔每天都来栖霞殿,今日又是特别约定好了的,他至今未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差小月去熙和殿问问,宫门口匆匆忙忙来了一众奴才。领头的太监说道:“太后娘娘有旨,传祥云郡主去凤鹫宫问话。” 小月问道:“公公可知是什么事儿?” 那太监说道:“奴才只知道皇后娘娘下午赏鱼时落水,小产了。” 我忙问道:“皇后娘娘现在如何?” “皇后娘娘至今未醒,御医说情况……不好啦。” 我心中大惊,难怪七叔叔今日迟迟不来,皇后娘娘好端端地怎会落水?太后重视皇嗣,皇后刚怀上孩子,连家宴都还没办却已发生这种事定是大怒,可为何要传我去问话? 我忙说道:“小月,快随我前去凤鹫宫。” 遭受嫁祸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凤鹫宫内,奴才跪了一地。皇后娘娘正躺着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没有一丝活气。七叔叔坐在床边,握着皇后娘娘的手。董玉璋也来了,他站在床边,望着憔悴的妹妹,一脸的担忧。太后与兰妃坐在椅子上,两人也不住地抹着眼泪。太监通传道:“祥云郡主到。”一屋子主子全都看着我。董玉璋一双虎目瞪向我,太后更是满脸怒容,一副要把我剥皮抽筋的模样。 我深吸口气,跪下行礼。“祥云郡主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我感到地上很凉,但太后和七叔叔并未让我起身。 “祥云郡主今日下午身在何处?做了些什么?” “禀太后娘娘,宝雨得知皇后娘娘有喜,便串了一条珍珠珊瑚项链。今儿用完午膳把项链送来凤鹫宫,当时皇后娘娘说要去赏鱼,宝雨便向娘娘告退,直接回了栖霞殿。” 我觉得在众人面前若说回宫后在一直在等七叔叔实有不妥,便只说“回了栖霞殿”。 “这么说你知道皇后要去赏鱼?” “是。” “所以你尾随其后,趁人不备迷晕侍女和皇后二人后,推皇后下水,对不对?”太后厉声问道。 我惊道:“宝雨指天发誓,并未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请太后娘娘明察。” “看来你是不准备承认了?!” 此时我一头雾水,虽不清楚此事来龙去脉,但我心中知晓定是有人裁赃嫁祸便道:“太后娘娘,皇后落水与我有何利,我为何要害皇后?” “你这个贱人,伙同你爹一起谋害皇上子嗣,快快从实招来!”太后激动地叫道。 我胸口一窒,太后居然脱口而出咬定我与爹爹同谋害皇后。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背上这满门抄斩的谋逆大罪,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太后娘娘,某害皇后兹事体大,不知太后娘娘有何证据能说明是臣女所为?” “好,你这刁滑的丫头想来是不会轻易承认的。小翠,把你当时所见说出来,看她如何狡辩!” “奴婢遵旨。今日兰妃娘娘与皇后娘娘相约赏鱼。可兰妃娘娘在御花园与祥云郡主偶遇时不慎滑倒,伤了腿脚未能赴约。”只见兰妃的贴身侍女小翠跪着说道:“本来兰妃娘娘随身携带着鱼食,可兰妃娘娘未能前去,玉池又离凤鹫宫较近,所以皇后娘娘就差贴身侍女碧儿回宫取鱼食。我与皇后娘娘在玉池边等候。奴婢只觉一方丝巾蒙于我口鼻,传来一阵异香,便不省人事。待碧儿取了鱼食来到池边才发现皇后娘娘落水。” “既然你被迷晕,这又如何证明是臣女所谓?”我盯着小翠问道。 “奴婢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了丝巾的颜色和款式。那是方橙色丝巾,一角绣着几朵深绿色的祥云图案。”小翠低头说道。 这时兰妃接着小翠的话说道:“方才小翠禀明事情经过时,太后娘娘本想搜宫彻查这条丝巾,可是……”兰妃目光望向董将军,“董将军却说……却说……” “董将军却说宝雨有一条类似的丝巾,是吗?”听到兰妃如此说,我登时心澄如镜,午后御花园散步时,我曾用这块丝巾为兰妃擦过手上的污泥,她曾瞧见这块丝巾的颜色样式。而这件事前后串起来便知是兰妃一手设计,捏造出来栽赃与我。原本想借太后之令搜出这条丝巾,偏巧这条丝巾乃是董将军在宣阳城送我的。我看了看小翠,问道:“这丝巾是何颜色样式,你且再说一次?” 小翠不假思索地说道:“奴婢看得很清楚,是橙色丝巾,一个角上绣着几朵深绿色的祥云。” 洗脱嫌疑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丝巾展开问道:“小翠能否确定一下,你所看到的是否是我手上这条丝巾?” 众人眼睛皆望向我手中的丝巾。丝巾是朱红色的,一个角上赫然绣着几朵浅蓝色的祥云。 小翠看着我手中的丝巾迟疑道:“这……款式与我所见的一样,只是颜色……”说着,用眼角去瞟兰妃。 太后拍案而起:“款式一样已经足够,这定是她的丝巾了。这丝巾并非宫里之物,还有谁会有此丝巾?哀家现在就派人去搜栖霞殿,说不定她宫里还有绿的蓝的很多条呢! “太后不必派人去搜,我只有这一条祥云款式的丝巾,这一点董将军可以作证,因为这条丝巾是董将军在宣阳城时送给我的。”我坦然说道。 这时,一言不发的七叔叔突然问道:“董将军,可有此事?” 董玉璋答道:“禀皇上,这条丝巾的确是臣在宣阳城时送给郡主挡风沙的。太后娘娘,其实也未必能以此武断是祥云郡主谋害皇后娘娘。这件事情疑点很多,毕竟丝巾的颜色、绣花的颜色与小翠所说皆不吻合。” 这时,小翠磕头说道:“禀太后娘娘,许是小翠把颜色记错了,现在想想果真是红色丝巾,上面绣的是浅蓝色祥云呢。” 我说道:“小翠记住了丝巾的款式,颜色没记清也很自然,许是当时中了迷香,神志有些糊涂。小翠,我说的对吗?”我笑了起来,众人都不解地望着我。 “正是……如此。”小翠答得底气有点不足。 太后对我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突然起身,缓缓走到兰妃面前说道:“兰妃娘娘的幕离真是漂亮,可否借我一看。” 兰妃略一迟疑,但还是把幕离递给了我。 “太后娘娘,小翠不仅说对了款式,颜色也说得一分不差。”我接过幕离,走到太后面前跪下道,“请太后娘娘带上兰妃娘娘的幕离再看一下这条丝巾的颜色是否是橙色的?祥云是否是深绿色的?” 太后一脸疑惑,但还是戴上了幕离,只听她说道:“果然变成了橙色的丝巾,绣着深绿色的祥云。” “人人都知兰妃娘娘肤质娇敏,所以戴着幕离,难道小翠你在玉池被迷晕前,也头戴兰妃娘娘的这顶幕离吗?”我问道。 小翠无言以答。 “禀太后、皇上,今天午后在御花园里兰妃娘娘滑到在地,臣女曾经用此巾替娘娘擦拭手上的污泥。兰妃娘娘曾夸此巾漂亮,当时娘娘头上便戴着这顶黄色幕离。小翠赶来时,臣女已替娘娘擦完泥污,并已将此丝巾藏于衣袖内。因此小翠并未见过此巾。她所说丝巾的颜色样式,想必是兰妃娘娘教给她的吧?” 此时小翠早已吓得簌簌发抖,哪里还敢回答。兰妃尖声叫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当时根本不在场,休得陷害与我。”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此番无故受害,最大的得益者是谁?”我继续缓缓说道,“而此次皇后遇害时偏偏碧儿不在场,只有小翠一人在场,分明是小翠故意没带鱼食,为的是支开碧儿,这样一来小翠便有了陷害皇后的时间和机会。小翠,我说的对是不对?” 小翠泪流满面,几乎是趴在地上。事已至此,兰妃已不容抵赖,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太后娘娘,宝雨已将谋害皇后娘娘真凶的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方法,一一道明,请太后娘娘明断。” 董玉璋已按捺不住,冲上前去抓住兰妃的衣领,将她想抓小鸡一样提起来抛在地上,一字字道:“你这毒妇,将我妹妹残害至此,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我定一掌劈了你。” 太后此时勃然大怒,指着兰妃,颤抖地说道:“你……你还是哀家的亲侄女,居然做出伤害皇嗣的事情,真是畜生啊!” 在兰妃主仆二人呼天抢地的求饶声中,听得七叔叔淡淡说道:“来人,将这贱婢凌迟处死。将兰妃打入大牢,听候发落。所有芳流殿婢女太监,统统杖毙。”七叔叔嫌恶地看了惊恐万分的兰妃一眼,目光转向我说道,“宝雨快快起来,地上凉,别生了病。” 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膝盖冰冷刺骨,正想起身,可一口气憋于胸口喘不上来,眼前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失去意识前,我隐约看见七叔叔和董将军两人同时冲到我面前,将我身体扶住。 晴天霹雳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一片混沌。眼前一下看到皇后瞪着眼睛说道:“自家人中都不乏狼子野心者伺机而动意图不轨。”一下又看到太后拍案怒斥:“你这个贱人,伙同你爹一起谋害皇上子嗣,快快从实招来!”顿觉一身冷汗,心跳得厉害,不停地喘着气,耳边听得有人不停地在唤我的名字。我费力地睁开眼睛,见到七叔叔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宝雨,宝雨”七叔叔一双丹凤眼放着光,“你醒了,御医说你着了凉,受了惊,现下烧已退了,感觉怎么样?” 我哭着说道:“七叔叔最疼宝雨,宝雨从未做过对七叔叔不利的事情,今后也决不会做的。” 七叔叔轻拍着我的背说:“七叔叔知道,宝雨怎么会害七叔叔呢?宝雨别哭了。” 我顺势把头埋在七叔叔的怀里:“爹爹不在身边,宝雨就要在七叔叔怀里哭个够,呜……只有爹和七叔叔疼我,宝雨想爹了……呜呜……”我愈发哭得大声。 “宝雨别哭了,七叔叔……过段时间便派人去把穆王接来。”七叔叔用丝巾轻轻拭去我的眼泪说道,“来,七叔叔为你喝药。” 我才喝了几口药,便听得殿外响起董将军急促的声音:“皇上,臣有要事禀报,实在不容耽误。” 七叔叔放下药碗,对我温柔地笑了笑说:“宝雨,七叔叔有点事情要处理,得空了马上会来看你的。” 说完,便离殿而去。 小月这才急急跪倒在我床边哭道:“郡主病了三日,可把小月吓坏了。” “七叔叔日日都来此看我吗?” “郡主,皇上每日一上完早朝便来此陪你,董将军有急事就来栖霞殿禀报,皇上出殿听完便又入殿陪着郡主,连午膳晚膳也在栖霞殿用呢,每日直到晚上方才离殿。”小月说道,“小月觉得皇上对郡主极是喜爱,断不会伤害郡主一分一毫的。” “郡主,皇后娘娘传你去凤鹫宫聊些私话。”肖公公禀告,“对了,娘娘说只您一人前往。” 我叹了口气,心想皇后娘娘刚刚小产,皇上却一直在栖霞殿伴着我,以皇后的性子必定记恨与我,现下传我去凤鹫宫恐怕没什么好事。 凤鹫宫中,皇后屏退了下人,只碧儿一人伴随身侧。皇后脸色还是有点灰白,眼下两块乌青,可见休息的不好,身体并未康复。 “祥云郡主身体可恢复了?”皇后娘娘脸上并无半分关心之情。 “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女只是有点风寒,现在烧已退,身体并无大碍。” “郡主只是有点风寒,皇上便整日守候,看来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我只得说道:“臣女谢皇上、皇后娘娘垂爱关怀。” “月宝雨,你少来这一套,你给我说实话,皇上和你是不是……是不是……”皇后始终未把下半句说出口,但话中意思已很明显。 “娘娘,七叔叔对我的关爱只是一种对家人的关心情切,并无其他。”我忙解释道。 “呵呵呵,”皇后笑得很难看,直笑到眼泪掉下来,“月宝雨,我身为他的皇后,所怀的是他的骨肉,此番遭害小产,他只每天晚膳后来瞧一下就走,却整日逗留在你的栖霞殿。傻瓜都不会相信你们只是叔侄情义!”我无言以对,的确如此,我和七叔叔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连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你说不出话,便是心虚默认了!”皇后狠狠看着我。 “并非皇后娘娘所想的那样,臣女这几天皆在昏睡之中,与皇上也从未有过任何不当关系。皇后娘娘,皇上是我的七叔叔啊,我们万万没有不伦之事啊。”我跪下辩白道。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雍王早就向我哥哥供出你根本不是你爹亲生的,你是你娘和叛臣叶坤苟且来的孽种!!你爹堂堂穆王,居然贪恋你娘的美色,捡了个别人穿过的破鞋,还把个野种当宝似的养了十几年!我说的对不对?”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你说什么?” 皇后大笑起来,狰狞地说道,“月宝雨,我看你还能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你爹与那雍王一伙意图谋反,现在已被我哥哥所擒,关入了宗正院。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你爹一样,尽做些龌龊下流的事。你以为勾|引了皇上就能保全性命?谋反罪按律当诛,你们穆王府上下到时候一个都逃不了。你那七叔叔说不定现在就在熙和殿与我哥哥商定哪一天将你爹凌迟处死呢!” 我顿时觉得晴天霹雳,爹爹是我唯一的至亲,若他死了我便活不下去。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站起来转身向熙和殿飞奔而去。 一次赌博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熙和殿外侍卫把守,将我拦在殿外,我在殿外大叫起来:“七叔叔,七叔叔,宝雨有事求见!” 只见殿内缓缓有二人走出,正是七叔叔和董将军。七叔叔意外地看着我,微笑着说:“宝雨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望着七叔叔,忍住眼泪强笑道:“七叔叔,我爹在哪里?” 我知道我脸上的笑只怕比刚才皇后的笑更难看。七叔叔看着我的脸,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宝雨,穆王有些事需要协助宗正院彻查。” “宗正院?”我心口一阵憋闷,“七叔叔,你刚才不是答应我,过几天接他来看我的吗?” “宝雨,七叔叔本想慢慢告诉你此时的原委。”他不敢看我。 我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原委?你所要说的原委是不是我们穆王府主子奴婢都处心积虑要害你,所以你要诛杀我们满门是不是?” 他忙说道:“宝雨别急,七叔叔无论如何不会伤害宝雨的。” “那么是不是准备将穆王府的上下人等和芳流殿的奴婢一样统统杖毙?”我苦笑着望着他,继续说道:“七叔叔说想我了,所以接我入宫。原来如此,我只是被你当人质抵扣在宫中的,是不是?”我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晕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七叔叔在唤我“宝雨”,感觉到柔软的唇贴在我的脸上。猛地,我脑子里拼凑出所有的事情:我是娘和那个被爹爹诛杀的叛臣叶坤的孩儿……我爹娶了我娘……我爹助雍王谋反……穆王府将满门抄斩。不,不管我是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爹爹那么疼爱我,养育之恩比天高。现在最紧要的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必当倾我所有去救爹爹性命。想到七叔叔那关切的眼神,感觉着他温暖的手和唇,我暗暗决定赌一把。 “七叔叔,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我闭着眼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我心口好疼好疼。” 七叔叔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我宣御医来替你诊治。”说着便欲起身宣御医。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放贴在自己的胸口,哭着说道:“我只想七叔叔抱着我,别走,别走。宝雨不要七叔叔走。” 他将我拥入怀里,亲吻着我脸和唇。我感觉他的唇在发烫,又朦朦胧胧地哭道:“七叔叔,皇后说我不是爹爹的孩儿,我好难过,呜……” “宝雨别难过,从今往后七叔叔会保护你,爱护你,把你捧在手心儿里。” 我继续哭着说道:“可是,我又有一点儿开心,你不是我的叔叔,我好开心……” 我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叫着我的名字:“宝雨,我的宝雨。”他的舌蹿入我的口,与我的舌纠缠在一起。我感觉到他脸上、口中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我不要你是我的叔叔,我不喜欢你给皇后布菜,不喜欢你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皇后娘娘。”我含糊地说着。 鱼水之欢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他整个人覆上我的身体,一边吻着我,一边解开我的褒衣的系带。他的手伸入我的肚兜,突然我胸口一凉,他的吻覆上了我的身体,将我的柔珠含在口中。我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他的吻一路往下,像温暖的春风一样拂过我的每一寸肌肤,吻上了我的私密。我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顿时满脸红潮,心跳加快起来。 我感觉下身柔软处被他抵着,听得他有些迷乱的声音:“宝雨,我可以吗?”我心中有些紧张,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温柔和小心翼翼。我看着他俊美柔情的双目说道:“七叔叔,宝雨好喜欢你。” 说完,我便后悔了,因为下一刻我身体深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温柔如水的他此刻满眼都是**,像汹涌的洪水般将我吞噬。 在我身体深处,他把多年来对我的渴望释放了一次又一次,最终**的波涛总算恢复了平静。而我也在极度的疲劳中昏昏睡去。 当我醒来时,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了。七叔叔已下朝回来,他用湿巾轻轻替我擦拭着脸和身子。见我醒来了,便柔声问道:“宝雨,身子可有不舒服?” 我轻轻一笑,说道:“身子还有一点儿疼。” 他笑着吻了吻我的额角,“肚子饿了吧,传午膳好吗?”我点点头。 他边为我布菜,便对我说道:“五日后便是十二月初五,那天是太后寿诞,又逢胡国大王斛拔耀前来我国朝贺,并商议和亲事宜。我想过了,就在隆重的朝贺大宴上昭告天下,封你为懿妃。” 我轻声问道:“七叔叔,我封妃的事,爹爹知道吗?爹爹他......真的与雍王谋反了?” “那雍王知道你爹不能失去你,便利用你的身世胁迫你爹发兵援助他谋反,你爹害怕你的身世被揭露后会与反目他,因此并未检举雍王谋反之事,与雍王也确有些书信往来,但还未有谋反之实举。”七叔叔慢慢地吃着,慢慢地说着。 “爹始终还是因为我,才会被那逆贼所牵连。”我说道,“既是没有谋反实举,能否放了他?” “宝雨,其它事情我都能依你而为,唯独此事事关重大,众臣相早已上奏请求尽快诛杀反贼,按我大熙律法对谋逆之事知情不报,应按同罪论处。我若随心所欲处之,岂能服众?目前我能保住你,是因为我对那些大臣们说你是先帝钦赐的祥瑞之女,要封你为妃更是将顶受各方压力。” “这么说,七叔叔是不能给穆王府上下一条活路了?”我惨笑道。 “七叔叔只能保住宝雨永生平安富贵,荣宠无限。”他低头说道。 “有爹爹,才有宝雨。爹爹若死了,宝雨又如何活下去?宝雨又如何能做你的妃子?”我心中无限悲凉,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唯一的筹码,无非就是七叔叔对我的这份情。可这份情,也救不了爹爹。 七叔叔愤然起身,双目犀利地盯着我说:“月宝雨!你才下了朕的床,就对朕说你因穆王而生,为穆王而死,那么昨晚的一切算什么?算你为救爹爹而向朕献身吗?好一个孝女!朕若不能放了他,你就不愿做我的妃子是不是?你说,你究竟将朕于何地?” 我心如刀绞,低头无语。这最后的一搏,我输了。眼泪如决堤的江水。我倾尽所有,都无法从爱我的七叔叔手中救出爹爹。 七叔叔见我不语,更是怒气难遏,拂袖而去。 合作伙伴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对着镜子描着眉,轻声问小月:“小月,人人都说我长得极像母亲。既是惊鸿仙子,应该是能让男子一见倾心的吧?” 小月笑道:“郡主生得仙姿玉色,男子见了无不惊为天人。就连见惯了美女的皇上都唯独迷恋郡主一人呢。” 小月见我没有接话,又试探地说道:“郡主,皇上已有二日未来栖霞殿了呢。不知道那日郡主与皇上因何不悦,小月行为见过温文尔雅的皇上如此大发雷霆。但郡主既已是皇上的人了,若是为小事而争,郡主就服个软吧。” 我笑着说:“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替我去向皇后娘娘传个话,我有话想对娘娘说,未时在雨荷亭等她,保证她来了绝不会后悔的。” 未时。雨荷亭。 “二日后的朝贺答宴上,我想请娘娘帮我个忙。”我平静地说出请求。 “怎么你觉得我会帮你吗?”皇后不屑地轻笑。 “不瞒皇后娘娘,皇上原来已准备在后日的朝贺大宴上昭告天下,封我为懿妃。”我望着她骤变的脸色,缓缓又道:“可如果我能和亲到胡国去,永远地离开七叔叔,娘娘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胡国乃蛮夷之地,你为何会愿意去胡国和亲?”她怀疑地看着我。 我笑道:“娘娘,如果宝雨和亲到胡国,身负维系两国友好关系的重任,那么七叔叔与众大臣还会不会冒着两国交恶的可能,去诛杀我那并没有谋反实据的爹爹呢?与胡国大王和亲之人当是我大熙国的皇族贵胄,祥瑞之女,又怎可以是反贼之女呢?您说对不对?” “我该怎么帮你?”皇后娘娘想了想,终于问道。 “在朝贺大宴上,你就说有一份特殊的贺礼要献给太后娘娘。这份贺礼,便是宝雨献上的一曲舞蹈。” 皇后娘娘恍然大悟道:“那胡国斛拔兄弟的风流是出了名的,以你的姿色在那胡国蛮夷面前舞一曲的确会令他思之如狂。在你一曲舞完后,我会趁势介绍,就说你祥云郡主刚及舞勺之年,待字闺中。” “皇后娘娘过奖了。谢皇后娘娘相助。”这一次,皇后娘娘成为我得力的帮手,合作的伙伴。 接下来的二日,我在栖霞殿中加紧练习舞蹈,为了不惊动皇上,我并未请来宫中乐师,而是让小月以琵琶为我伴奏。 每当小月告诉我皇上这几日如何闷闷不乐,我心中就隐隐作痛。我知道,如果我的计划顺利,也就意味着自己和七叔叔今生无缘。也许我高估了自己,高估了七叔叔对我的感情。他毕竟是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犯众怒。可是七叔叔啊,你要杀的是我的爹,我月宝雨身为人女,如何能置身事外?爹爹,我是救定了。既然你不愿帮我,我就靠自己来救爹爹。取悦胡人非我所愿,但你却逼我至此。为了爹爹,宝雨必须如此。 再见了,七叔叔,我在心里和你道别。 倾城一舞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十二月初五,晴。 “郡主真是神仙般的美人。”小月赞道,“奴婢们竟都看得痴了。更别说皇上看见呢!” 我望着镜中人,翦水秋瞳清波流盼,粉色小口浅淡如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凝脂。乌黑柔顺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玉雪含芳簪。 我在殿外的大树下静静地看着大殿内的一切。大殿上,太后、七叔叔、皇后坐在正前方的三个金漆雕龙宝座上。那位胡人装扮,气宇轩昂的男人大概就是胡国大王斛拔耀吧?他看上去三十出头,身材魁梧高大,胸脯横阔,皮肤黝黑。他脸部线条凌厉,双眼睛精光四射,两道眉毛如刷漆般浓密乌黑。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大约二十岁的男子,穿着紫色柔缎华衣,身上每一件饰物都价值不菲,奢华至极。他长得与斛拔耀一点儿不像,生了两条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肌肤甚是白皙。此人应该是斛拔耀的弟弟斛拔烨。曾听爹爹说过,斛拔耀的这位弟弟是大熙女子所生,他对大熙语言风俗都极为了解。因此斛拔耀每次来大熙朝贺,都会带着斛拔烨。 只听得皇后娘娘说道:“皇上,今日是母后寿辰,臣妾有一件特别的礼物相送与母后。” 我缓步走上殿堂。今日我穿了一袭白色纱裙,身后的裙幅如雪月光华般流动轻泻于地,熠熠生辉。腰间用浅紫色丝软烟纱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纤细的腰间,随着我的步子微微摆动着。我目光始终不敢去瞧七叔叔,但我感到了他惊艳的目光。而那位斛拔耀在见到我的瞬间,眼神凝固在我脸上,几乎忘却了呼吸。 我从容来到大殿正中,施施然向众人欠身行了个礼。 小月抱琴而坐,幽幽弹起了琵琶曲,边弹边唱道: 夜无眠,是谁将琵琶轻轻弹? 声声拨乱我心弦,你可也听见? 你曾说我是你前世离散的红颜,相约这一世相见,再续前缘。 前生我曾踏上你的船舷,沦落尘世间,同病相怜泪湿了青衫。 可是那根红线另一端攥在别人手里边。 我恨生前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 今生我又走过你的跟前,你却记不起昨天,逝水的容颜。 其实我不求你太多的爱怜,只要多留意一眼,我也就无憾。 来生我还会是你的红颜,不管缘深浅,一定会来与你再相见。 佛说这份情感转姻缘需要几千年修练。 我等不到那一天,依然会与你擦肩。 夜阑珊,谁在将琵琶轻轻弹? 万千心语在指尖,你已听不见。 惟愿这清弦,似月色泠泠水涓涓,穿越人海的荒烟,流入你心田。 穿过浮华的尘幻,流过你心间。 【歌词摘自《琵琶语》--掉线的珠儿版作词:天姥遗珠】 随着小月的琵琶曲调,我开始舞动起来。 清颜白衫,乌丝墨染,彩带飘逸,如若仙灵,白纱舞动,我仿佛是一个从梦境中走出来的精灵。我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轻盈。琵琶声清泠于耳畔,水袖长纱折甩、收、旋、转,行云流水,若飞凤起舞。飘逸得犹如漫天飞扬飘洒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清澈的甘泉仙子。我看到斛拔耀如痴如醉的看着我曼妙的舞姿。眼里窜动着火苗,那是一种渴求的火苗,**的火苗。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了。 一曲舞毕,我傲世而立,恍若仙女下凡,令座下众人不敢逼视。静默片刻,大殿之中掌声四起。 皇后自然而然地笑着对斛拔耀等人说道:“这位神仙般的人物便是我们大熙国的祥云郡主月宝雨。先帝曾说,宝雨乃天降祥瑞。她是穆王爷的千金,刚及舞勺之年,待字闺中。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大熙第一美女啊。今日太后寿辰,又逢胡国大王前来朝贺,臣妾特地让宝雨献舞一支,为大家助兴。不知斛拔耀大王觉得这舞跳得还满意吗?” 斛拔耀火热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望着我,用有些生硬的熙国话说:“今日能一睹祥云郡主的绝代风采,本王真是不枉此行啊。我胡国与大熙比邻而居,此番前来朝贺,也希望能以和亲之事重修两国之百年友好……” 七叔叔生生打断了斛拔耀的话,淡淡笑道:“我大熙人杰地灵,美女如云。这小丫头雕虫小技哪能入了斛拔耀大王的法眼,大王谬赞了。” 斛拔耀听七叔叔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正要接着说话,只见身边的斛拔烨起身作揖,用一口极为纯正、流利的大熙话说道:“禀告皇上,我王兄瞧着祥云郡主的神态模样极似我们胡国雪山上的玉雪女神。正所谓天赐佳人,若祥云郡主能与我胡国和亲,必是两国人民的福泽啊。还请大熙皇帝将‘玉山神女‘赐予我胡国,完成两国和亲大事。” 七叔叔看了看我,对斛拔兄弟说:“祥云郡主才十四岁,年纪尚幼,不如稍后容朕问过穆王和郡主本人的意见后再回复斛拔耀大王吧!” 情断义绝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夜凉如水,月如钩。 我依照温公公的传话来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 七叔叔在假山后负手而立。他缓缓转身对小月喝道:“滚。”小月仓惶退下。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皇后的主意?”七叔叔怒视着我问道。 “这是我的主意。”我平静地说。 “月宝雨,别忘了你前几日还在我的身下承欢,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你这残花败柳之身去和亲,你以为斛拔耀会善待你吗?” “残花败柳?没想到今日七叔叔会这样形容我。”我望着他说道:“好,就让我以这残花败柳之身救回爹爹和穆王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吧!请七叔叔成全。” 一片静默。 九叔叔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说:“宝雨,别再和我怄气了。听七叔叔的话,去对斛拔耀说你已心有所属,不愿和亲。” “我若不去和亲,七叔叔可会放了我爹?” “我身为大熙皇帝,若对犯了谋逆罪之人不予处置,如何定国?我又如何堵上大臣们的悠悠之口?” “哈哈哈。”我顿时笑起来说:“我一直以为七叔叔是喜欢宝雨的,原来我错了。七叔叔心中装的只有你的皇位和江山吧?你说我爹知情不报罪同谋反,上有大熙律法你不得不办。其实,你明知爹爹没有反意,只是忌惮他手上的兵权。宝雨说的对不对?” 望着他痉挛的面容,我继续说道:“如今,你虽想留住我,却不愿自己出面伤了你与斛拔耀的关系。让我自己去对斛拔耀说不愿和亲。宝雨总算看清楚了七叔叔的心。七叔叔可以做个明君,但却不是宝雨的良人。” “那斛拔耀才是你的良人?你就如此执意要嫁给他?”他一字字道。 “宝雨若能去胡国和亲,我爹爹自然就不是罪臣。七叔叔也不用为如何处置我爹爹而伤神。” “那你当晚在栖霞殿向我表白心迹,一夜鱼水相欢,只是为了让我能放了你爹爹?”他发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的脸,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 我心中钝痛,只想快点了解此事,便狠狠心,冷冷看着他说:“那晚皆因宝雨救父心切,才故意委身与你。” “宝雨对我从来不曾有情?” 看到他的眼泪,我的心一抽。我转身不去看他:“宝雨一直把你当做叔叔,不曾有半分其它情义。” 许久,他才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朕,成全你。” 脚步声渐远。 我身子一软,忙一手扶着石壁,一手紧紧捂着口,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我对七叔叔情根已种。那晚在栖霞殿我所有表白亦只是随心道出我的真实情感。 可是,如此,我与你便无法回头了吧。 我顿觉得浑身好冷,仿佛一盆凉水浇在背脊上。仍不住弯着身子咳喘起来。 忽然,一件披风轻落在我的肩头:“祥云郡主这么晚了还有雅兴在御花园散步?” 我猛地抬头。两道叶眉,是他,斛拔烨。 我勉强露出个微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便转身想离开。 “祥云郡主怎么急着走啊,是不是心虚了,生怕我听到了什么?”他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我强装镇定地望着他说:“你听到了什么?” “既然你即将成为我王兄的女人,那么过去的一切还是忘得一干二净的好。王兄性情刚烈如火,是个不容背叛的人。我,什么都没听见。祥云郡主好自为之。”说完,他向我一笑,便径自离去了。 大婚之夜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那日御花园一别,我再也没见着七叔叔。听说他病了,我想去探望但始终没有踏进熙和殿。 和亲圣旨一下,我爹爹便交出了兵权,出了宗正院,回到了南阳穆王府。我的苦心终究没有白费。 在这段时间里,我学了些简单的胡国语言、文字和风土人情。小月知道我要去胡国和亲,竟似比我还伤心,整日眼泪汪汪。而我自入宫以来身心也备受煎熬,一日比一日瘦。 我应该会在胡国度过此生,与七叔叔已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吧。 二个月后,我由董将军护送,带着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抵达了胡国都城楼兰。 今日,楼兰城的百姓们都张灯结彩,庆祝胡国大王斛拔耀与大熙国祥云郡主大婚。 今夜,楼兰王宫,灯火通明。 胡人的床特别大。我端坐在大床上,静静等候着我的丈夫斛拔耀。几位婢女在整理着红色的纱帐。胡国地处北端,胡人都爱吃牛羊肉,善骑射。因此不论男女身材都十分高大,就连这几位婢女的身高也几乎与大熙男子差不多。 一位名叫如琪琪格的婢女率真直爽,我用与她已有些熟络。 “月妃娘娘的脸蛋真是好看,真正配得上我们的大王。”她羡慕地望着我说,“只是熙国人长得都像娘娘这般瘦弱吗?” “熙国人的确比胡国人长得纤弱些。”我用生涩的胡国语说道。 如琪琪格递给我一个小金碗说:“娘娘请吃些参片。” 我笑着说:“谢谢,我不爱吃人参。” 如琪琪格凑近我悄悄说道:“我们大王是金虎下凡,身高八尺有余,威猛神勇,平日里一个晚上要几名妻妾伺候呢。您还是……服些参片为好。” 我取了一片含在口中慢慢咀嚼。 斛拔耀走了进来,那双如火的眼睛落在我的脸上。 “宝雨参见大王。”我行了礼。 我的心砰砰地跳,手心都是冷汗。今晚,我要与这个几乎比我年长一倍的陌生男人同床共枕。我甚至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你害怕我?”斛拔耀一直用熙国话与我交流。 “没有。” “给本斟酒吧。”他把酒壶递给我。 我接过酒壶为他斟满一杯,双手递到他面前。低头不敢看他。 他抓住我的手,我手一抖,酒洒在他的衣襟上。我忙凑近,用丝巾替他擦着衣服上的酒渍。当我抬头时,才发现他的脸和我的脸离得很近,我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忙低下头。 他一手扶着我的头,舌头舔上了我的唇,然后有力地启开我的唇,舔着我的齿,吸着我的津液,与我的舌纠缠在一起。另一只手接着我的衣服。我告诉自己,我现在是他的妻子,必须面对这一切。 阅女人无数的他熟练地解开了我的衣裙,一手探进了我的身体,揉捏着我的蓓蕾。有过一次男女之事,我的身体感觉到了他身体某处的坚/挺时,敏感的一僵。他似乎感到了我的僵硬,抚摸着我长发,轻轻叫了一声“宝雨”。然后他的吻落在我的朵垂上,颈上,胸上……我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七叔叔,宝雨好想你。” 话一出口,我惊觉失言,忙看向他。他眼中迅速升腾起一种愤怒的火苗,嘴角一抽,把我重重推在床上,我被摔得眼冒金星。此时,他已覆上我的身体猛地一挺身,直贯而入。那是一种我无法承受的大,我只觉得似有锐器刺入我的身体,觉得自己的下体快要被撑破了,巨大的痛苦使我不由叫了一声。即使第一次承欢,也没有如此痛苦。我紧闭着眼,咬紧了唇。我知道,我没资格叫。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他疯狂地撞击,一下接着一下。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我本能地伸手去推他的胸,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竭尽全力地攻击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下体裂开时尖锐的剧痛,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我知道,那是我的血液。 这无边的刑罚持续了不知多久,我的眼泪湿透了枕头,我的眼睛肿得刺痛,我的腿已经酸疼得无法并拢,呻吟着向他求饶…… 婚后生活(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第二日清晨醒来,斛拔耀已经离开。而我根本无法起床。小月看着床单上遍布的血迹,身上遍布的淤青不禁潸然泪下。女医替我诊治时,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告诉我,我的下身裂开了道小口子,给我处理了伤口。 斛拔耀走进来与女医交流了几句,递给我一碗止疼汤说:“喝下止疼汤。跟我出去,家人等和你着见礼,熙国人等着饯别。”我乖乖站起来,任由侍女们为我梳妆打扮,强忍着不适跟着他出去做我该做的每件事。 我知道,尽管梳洗打扮过了,但我的样子还是十分狼狈。我的眼睛下方泛着青紫,眼睛因为哭了一夜而红肿得像两个核桃。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下身到现在还是火辣辣地感觉,使我不敢坐实,用手肘使劲撑着椅子的扶手。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董将军满脸担忧的神色,斛拔烨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而斛拔耀的那群妻妾的脸上则带着一种嘲笑。 午后,斛拔耀带着我和一干随从去狩猎。我与斛拔烨在一顶大帐子里等他。 小月关心地递上水说:“郡主,休息一下。坐在椅子上等大王吧。”我轻轻坐下,这张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狐皮垫子,坐上去倒挺舒服。 “这椅子坐得可舒服?”斛拔烨说道,“可怜我的狐皮披风被你坐在了屁股底下”。 我忙尴尬地想起身还给他。 “你坐都坐了,还是等洗干净了再还给我吧。”他嘲弄地说道。 我心想着这讨厌的家伙一点儿没有君子风度。谁知斛拔烨忽然又冒出一句:“看你眼下泛着青紫,想必昨天晚上的**过得不怎么样啊。” 我白了他一眼,这人长得斯文,说起话来简直像个无赖混混。 那斛拔烨居然可恶地对我说了句:“笨女人,自讨苦吃。” 我望着帐外,不去搭理他。 接下来的三日,斛拔耀均未宣我侍寝。我每天过得倒也自在。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受不了。斛拔耀吩咐婢女,每天逼着我吃一个羊胎,和一个仙人掌。我实在受不了那羊胎的味道,天天都是捏着鼻子吃下去的。 第四日晚上,我正与小月在房里串珠子。斛拔耀来了。 “参见大王。”我微微有些瑟缩。 “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知道了。” “来了几日,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有。”我壮着胆说,“能不能不吃羊胎和仙人掌?” “不行。” “为什么?” “羊胎和仙人掌能治哮症。”他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从大熙来了几位园丁,白天我去植园看他们教奴仆们种植一些农作物。” “有没有想你爹?” “想。” “有没有想我?” 我当然不会自讨苦吃说“没有”,但我也实在说不出“想他”二字,便低头抿着嘴。我心中清楚,沉默对于强者来说是一种风度,对于弱者来说,是一种智慧。 他揽我入怀,用他的脸摩挲着我的脸说道:“说,你的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能装着我。” “是,我的眼里……心里……身体里……只能装着斛拔耀。”我终于还是照他的话说了。 婚后生活(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有没有想我?” 我当然不会自讨苦吃说“没有”,但我也实在说不出“想他”二字,便低头抿着嘴。我心中清楚,沉默对于强者来说是一种风度,对于弱者来说,是一种智慧。 他揽我入怀,用他的脸摩挲着我的脸说道:“说,你的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能装着我。” “是,我的眼里……心里……身体里……只能装着斛拔耀。”我终于还是照他的话说了。 他再次要了我。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大婚晚上那样对我,动作轻柔许多。我闭上眼睛,承受着身体的颤栗,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七叔叔那张俊美的脸。 自那日后,斛拔耀天天要我侍寝。真不知他的精力为何如此充沛,夜夜都折腾个不停。 “斛拔耀,我困了。” “不准睡。” “斛拔耀,我腰好酸。” “明日让小月炖个羊腰。” …… 斛拔耀有许多妻妾。我夜夜专宠,倒也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一方面,我是大熙前来和亲的郡主,身份尊贵;另一方面听瑞琪琪格说曾有一位侍妾煽动几位王妃,企图对我不利,结果被斛拔耀充为军妓。从此无人再敢对我有所微辞。侍女们都说:“娘娘惠美,大王专宠娘娘一人。” 我能感受到斛拔耀对我很好,只是七叔叔那种万般柔情,七叔叔那种俊美儒雅,七叔叔对我那份从小至大的爱慕,七叔叔与我的第一次……这些,已根植在我的心中,是斛拔耀无法取代的。我知道,自己今生恐怕无缘再见到七叔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慢慢淡忘那双丹凤眼。要和我共度一生的,是眼前的斛拔耀。 斛拔耀喜欢带我去广袤无垠的草原。那一片片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野花点缀的草原,仿佛一块色锦绣的巨型大地毯。我喜欢躺在这如绿海般的草原上,觉得犹如置身于乘风破浪的远航海轮上一般。我指着清新碧波对斛拔耀说:“雨,你看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密密层层的柔软嫩草美吗? “好美,只要来到这里我就顿时感到自己蕴含着无限的生命力,忘却了一切烦恼。”也许,我已渐渐喜欢上了胡国,也许我真能忘记洛都,忘记七叔叔。 到胡国的第二个月,我的月事没来。斛拔耀兴奋地请大夫给我诊脉。结果大夫说我并没有怀孕,只是因为我年纪小,刚行月事,难免不准,过个三月半载的就会好的。 我的哮症倒是见好了许多。许是那羊胎和仙人掌的确有些效用。听侍女们说那仙人掌喜热,在胡国无法存活。我所食用的仙人掌,都是斛拔耀差人从遥远的南方国家送来的。一段时间下来,我的身体倒是比原先稍微丰满了点,脸色也红润多了。 这段时间没看到那个讨厌的斛拔烨,听说他一个月前去南方做了次生意,过几天再回来。如琪琪格告诉我,斛拔烨已故的生母也是大熙国的女人。难怪他的大熙话说得这么好,难怪他从头到脚透着南人的秀气,一点儿不像个胡人。每次看到斛拔烨,他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感到有那么点儿不舒服。准确的说是心虚,他总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我,仿佛能把我心里所想看个透。 穆王染疾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自我到胡国和亲以来,每过几日便会收到一封爹爹家信。斛拔耀都会笑眯眯地亲手把信交给我。虽然信中无非是让我保重身体,不要挂念他之类的关照。但只要收到爹爹的信,看到爹爹的字迹,我心情就会很好。只是,这次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有收到爹爹的家信了。我总觉得这不太合乎常理。七日前我月事来潮,斛拔耀没有让我侍寝,我已几日没和他说上话了。我走到斛拔耀的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听到斛拔耀的声音:“这几日南阳城的瘟疫可有所控制?”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至今仍未控制住。为了安抚民心,景裕帝携众御医,亲自前往南阳城视察疫情。”斛拔烨答道。 “穆王现下情况如何?” “前几天只打探到穆王的贴身仆人已染病身亡,穆王好像也被传染了,现在身死不明。” …… “王兄,此事要不要告知月妃?” “不能让她知道。” “可是月妃与穆王父女情深,若是隐瞒此事,万一穆王有个……” 我实在听不下去,推门而入道:“,斛拔耀,我爹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身死,让我去见见爹爹吧。” 斛拔耀将我扶起,说道:“南阳城瘟疫病势凶险。这瘟疫又无药可治。你去太冒险了。我……不能答应你。” “若爹爹有个差池,宝雨连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实在没有颜面活在世上,定会追随爹爹而去。”我毅然望着斛拔耀坚决地说道:“你不同意,我还是要去!” “不行!”斛拔耀不由分说地挥了挥手,“来人,将王妃所在房里。” 尽管我大声叫着,可还是被两个侍卫拖回了房间。我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我跌坐在床中,拼命想着潜逃出去的办法。直到天黑,我已几乎绝望。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斛拔烨的声音:“把门打开,大王要见月妃娘娘。”接着是一连串开锁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斛拔烨走了进来:“娘娘,跟我走。”我刚想开口问他,只见他想我是了个眼色,我连忙识相地合上嘴跟着他走。 那些侍卫见到斛拔烨,也不敢拦我们。 直到楼兰宫的后门外,他才停了下来。面前停了一辆马车,还有五个人。 “这是四名护卫和一位胡国大夫,他们会和你一起去穆王府。”他对我说道。我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瘟疫乃恶疾,所以你一切行动都要听大夫的。省得死在南阳城,害我王兄伤心。”斛拔烨看了看我,叹口气,塞了一个包袱给我;“里面的银子给你路上用。还有一株雪山莲花给穆王炖汤喝。” “谢谢你。”我第一次如此全心地感激斛拔烨。 “早点回来,省得我被连累。”他看了我一眼。 我带着巴特尔、莫日根、另两名护卫和一位胡国大夫日夜兼程行了五天终于到达了南阳城。 再次走在南阳城的街道上,我有些近乡情怯。街道上没什么人,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茶楼、酒楼都停止开放。距我上次离开,不过是半年光景。可如今的南阳城看上去是那么萧条。爹爹,女儿回来了。 爹爹房门外仆人们忙进忙出,见到我都惊喜得热泪盈眶。我心心念念记挂爹爹,顾不上招呼,便推开了房门。我一眼就望见床上的爹爹,他睡容安详,面色也有丝红润,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不少。 当我抬头看向床边的那一瞬,我惊呆了。 我看到了张御医、徐御医,还有俊美无双的七叔叔。 又见爱人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七叔叔转过头,也瞧见了我。他愣了一下,轻轻说道:“宝雨莫要担心,穆王病症已退,刚刚睡着了。” 七叔叔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我便泪如雨下。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恍如隔世,本以为我已渐渐淡忘他了。可再见到七叔叔时,他的容貌、声音、动作对我仍有着致命的魅惑。 我们就这样互望着。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直到身边的胡国大夫轻咳一声,我才想起身后还有胡人,我已经是胡国月妃,与七叔叔这般失控实在极为不妥。我忙转身吩咐下人安排他们去房间休息,并关照胡国大夫去熬雪莲汤。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也不敢踏出去。我怕见到他,会无法自己。 夜已深。 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想见,又不能见。这种滋味实在令人煎熬。 正当我迷迷糊糊之际,我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我睁开眼睛,黑暗中我看到了七叔叔如水般的眸子。” “宝雨,都是七叔叔不好。七叔叔不该对你生气,不该把你送到胡国去受苦。”他流着泪说道。 “七叔叔”我喃喃叫着,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擦也擦不尽。 “七叔叔早该知道,宝雨喜欢七叔叔,就像七叔叔喜欢宝雨一样。”他将我拥入怀中。我被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所包围。 他的吻索上我的唇。 我沉醉在他的怀抱中,沉醉在的吻中,被他的温柔占有,吞噬…… 温柔的缠绵持续到清晨。 “宝雨,三日后便只管经往马蓝城出发回胡国去。我已将董将军派往胡国,待你一入胡国地界,董将军携一干死士自会动手将你劫下。”七叔叔给我一个玉瓶又说道:“你在离开马兰城后将这‘清风软经散’的瓶塞拔掉,那些胡人闻后二个时辰便昏昏欲睡,无法施展功夫,到时董将军来接应你,便能万无一失。” “若斛拔耀发现我被劫会怎样?”我震惊地听着他说的话。 “那措手不及的斛拔耀发现你被劫时,董将军已把你送到了马蓝城。马蓝是我大熙地界,斛拔耀就算知道你在马蓝也只能干瞪眼。董将军一行乔装打扮,而且你祥云郡主是在他胡国被劫,我还没向他斛拔耀要人,他又如何能找我要人?到时候他也只能对外发丧说胡国月妃病逝。” 我又问道:“那斛拔耀会不会来南阳找我爹爹?爹爹知不知道这件事?” “穆王一直病着,还未告知此事。但是当你启程去楼兰时,我已同时派人将穆王接去洛都。”七叔叔再次吻上我的唇说:“宝雨,我在洛都等你。” 我的心乱成一团,我没有告诉七叔叔是斛拔烨偷偷放我回来的。我不敢想,如果我真的再也不会去了斛拔耀会不会善罢甘休?斛拔烨又会怎么样?还有随我一同来的这些胡人又改着呢么办? 胡国大夫说,雪莲乃补身圣品,第二日,爹爹果然精神多了,能下床走动走动。 “宝雨啊,”爹爹久久望着我,叹了口气说,“爹爹年轻时,太过执着于爱恨,结果孤独一生。到头来被人牵制,差点招来杀生之祸。” “爹爹,宝雨会好好孝敬您,今后你再不会经历痛苦了。”我把头埋在爹爹怀里。 “宝雨,那斛拔耀对你怎样?” “他……对宝雨疼爱有加。”我想了想说道。 “可你心中所爱却是皇上,是不是?”爹爹微微一笑,“经过这些事儿,爹爹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你与皇上之情。” 他继续说道,“你出生时,先帝封你为祥云郡主,说你是我大熙的祥瑞之女呢。记得爹爹年轻时,胡国就经常侵犯滋扰我熙国疆民。为了平息战乱,爹爹曾挂帅出征。而今我的宝雨肩负和亲之任,成为了胡国王妃。对熙胡两国的关系起了至关重要的责任。宝雨真了不起,你是爹爹的骄傲,是我们大熙月家最出色的女孩儿。” 爹爹的话让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是啊,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牵涉到无辜的人的性命。我无法随心所欲。 不告而别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从爹爹的房间出来,看到丫鬟小苏端着一盆玫瑰花瓣水往七叔叔所住的房间走去。 我快步上前唤道:“小苏,皇上呢?” “皇上去县衙了,说是过会儿回来午睡片刻。我先去打扫一下房间。” “皇上最喜欢清心露的味道,你将这瓶里的清心露滴在玫瑰花瓣水里,为皇上擦拭房间吧。”说完,便把那瓶“清风软筋散”交给了小苏。 “是,郡主。”小苏接过玉瓶。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里默默算着时间。七叔叔回房后,药性要二个时辰才发作,那么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候。 果然,晚膳时下人来报,说皇上睡着正香,还没起。 早在我把“清风软筋散”交给小苏时,我在心中已做了一个决定。我与侍卫、大夫并没有等到三天后再离开,而是连晚膳也没用,就匆匆上了回胡国的马车。 我了解斛拔耀的性格,他不会轻易罢手的。我无法置小月的安危于不顾,无法置斛拔烨以及我身边的这几名护国侍卫的安危于不顾,更不能置两国百姓的安危于不顾。所以,我用“清风软筋散”迷昏了七叔叔,趁他还未醒来以最快的速度启程回胡国。即便他醒来了,发现我已离开,也发作不得,无法明说。 终于,如我设想的,我们顺利地到达了胡国地界。 然而,当斛拔耀的身影出现在山坡前方时,我的心却是那么慌乱,我私自回了南阳城,他会如何对我? 他看到了驾着马车的莫日根后,骑着一匹骏马飞快地向这边冲过来。 “月宝雨,你给我下车!”他怒喝道。 我只得强装镇定缓缓走下了马车,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 “月宝雨,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逃出楼兰宫的!”他抓着我的胳膊问道,“你可知罪?” “我的确是私自离宫,可是爹爹养育之恩大于天,如今身染恶极,我身为女儿难倒不该服侍左右吗?”我辩驳道。 “你已经是我胡国的王妃,应该一生一世本份地待在宫里服侍我。亏你堂堂郡主出生,还身负和亲重任,不知道出嫁从夫吗?”他嘲笑道。 “倘若我是一个不孝之人,又怎么配担负和亲重任呢?”我反问道。 “明明犯了大错,还尖牙利齿的,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斛拔耀边说边把我往马背上一扔,策马奔向楼兰。我横着身子卧在马背上,被颠得头晕眼花,肋骨磕得生疼。真是一个粗暴的男人!我心里暗暗骂道。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楼兰宫。当我被他从马背上揪下来的那一刻,忍不住地呕吐起来。那些秽物尽数落在了斛拔耀的身上。 “你这个女人!”斛拔耀咬牙道,“来人!将王妃身上清理干净,关起来!”他又对着我一字字道;“你如果再不安分,我就把那个叫小月的婢女充为军妓!” 我不再与他争辩什么。在这楼兰宫里,我没有资格和他叫板。当我被清理干净,送回房间后,我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小月。她的双颊红肿得像馒头,一见到我就哭了起来:“郡主,小月以为你再不回来了,你这是去了哪儿呀?” “我去了趟南阳城。好了,别哭了。都怪我连累了你。斛拔耀让人掌掴你?”我心疼地安慰道。 “小月不要紧,只要郡主回来就好。”小月泣不成声。 受到冷落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三天了,斛拔耀没有来看我。 我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生活一切照旧,只是不能出去。 五天了,斛拔耀没有来看我。 小月对我说道:“郡主,天气越来越冷,您哮症未愈。我去让她们做一件胡人穿的皮毛披风给您吧。” 一炷香的时间后,小月气呼呼地说:“这些胡人说大王近日宠幸塔林塔娜,那些奴婢都在为塔林塔娜赶制新衣。我说那我自己来做,可人家说,就连皮毛也要等塔林塔娜挑剩下才能给我们呢。” 我笑笑道:“算了,我们带来的衣裳还不够多吗?” 一周了,斛拔耀仍然没有来。 小月说道:“郡主,这几日送来的膳食真是难以入口,也不知大王是否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照这样下去您非得生病不可。我去求见大王。” 我说道:“不用去说了。大王若想的到我们,下人也不敢送这样的膳食来。定是斛拔耀气还没消,有意整我。” 二周了,斛拔耀还是没来。 胡国的冬天确实比大熙冷得多。傍晚,小月磨破了嘴皮子,才从库房讨来了些炭火。她点着了炭火,只见一股浓烟冒起升腾。我素来闻不得烟雾。小月大惊失色,急忙用棉被去扑那炭火,可是那滚滚黑烟仍不停地往外冒着。 我觉得呼吸困难,本能地往屋外冲去。刚到门口,便被两个侍卫拦下:“大王有旨,月妃娘娘不能出去。” 小月忙说道:“月妃娘娘有事要见大王。” “大王今日陪塔林塔娜去打猎了。”侍卫说道。 我想开口向他们解释,可一张口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小月急得叫起来:“娘娘有哮症,闻不得烟气。你们再拦着娘娘,要是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两名侍卫一犹豫,望了望屋里的黑烟,还是让我们走了出去。 我与小月才走到庭院,就听见一个妩媚的声音:“大王,臣妾明日想骑马。” 我抬头望去,看见斛拔耀搂着一名美艳性感的女子从拐角处走来。她,应该就是近日得宠的塔林塔娜。 斛拔耀看见了我,便搂着她向我走来,说道:“本王不是让你不能出房门一步吗?来人,将小月婢女送去红帐子充为军妓!” 我恨他的无情,急忙拦在小月面前说:“只因我想点火取暖却引发浓烟,咳嗽不止,所以才与小月出了房间。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望大王明察。” 斛拔耀挥手示意塔林塔娜退下,瞪着我说:“难道还是本王不讲道理了?” “若不是屋内起了浓烟,我也不愿来这冷冰冰的院子。” “冷冰?月妃是怪本王冷落你了?”斛拔耀一步步走近我,一把抱住我说道:“好,那本王就赏你一晚。” 我拼命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是斛拔耀力大无比,把我抓得牢牢地,我一点儿都动不了。他一路把我拖到他的房间,往屋里狠狠一推。我跌倒在地,急忙用手肘一撑,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我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看到斛拔耀向我逼近,我慌忙忍着剧痛往里爬了几步。 这时门外响起斛拔烨的声音:“王兄,我有事想和你商议。” 斛拔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嘴中说道:“今晚,我要好好‘打赏’月妃,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样的你(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冷冰冰?原来月妃是责怪本王冷落你了?”斛拔耀冷笑着一步步走近我,一把抱住我说道:“好,那本王就赏你一晚。” 我拼命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是斛拔耀力大无比,把我抓得牢牢地,我一点儿都动不了。他一路把我拖到他的房间,往屋里狠狠一推。我跌倒在地,急忙用手肘一撑,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我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看到斛拔耀向我逼近,我慌忙忍着剧痛爬起来,往里逃了几步。 这时门外响起斛拔烨的声音:“王兄,我有事想和你商议。” 斛拔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嘴中说道:“今晚,我要好好‘打赏’月妃,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斛拔耀继续走向我,将我摁在桌上,我的脸重重撞在桌面上,想用手支起身子,可是手臂显然已经骨折,无法动弹。忽然,我背上一沉,斛拔耀整个身子已压在我的背上。我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仍由他从背后将我长裙内的褒裤扯下。 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经狠狠地进入了我的身体,发疯似的撞击着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塞进我的身体似的,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我感到下体传来阵阵痛楚。 我忍受着疼痛,默默告诉自己:我是大熙郡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出声来。一种屈辱涌上心头,可我仍然一声不吭。 “你可以三日不见我,一周不见我,二周不见我!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他边做着动作,边沙哑地嘶吼道。 突然一滴液体流进了我的嘴里,苦涩的,是斛拔耀的眼泪。 累极,我渐渐昏睡了过去。恍惚中,我感觉到他将我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醒来时,头疼如裂。我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固定在了两片木板上。 小月正在擦拭我的脸。我惨淡一笑说道:“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小月红着眼睛说:“郡主,其实大王本不会这样对你。我看的出来,他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别总是顶撞他,逆他的意。” “他要把你送到红帐子离去做军妓,你还帮他说话。”我苦笑道。 “小月也希望郡主能过得幸福。大王真的很在意你,他只是气你心里没有他。你昏倒后,他在你床边坐了整整一天。刚刚才去梳洗用膳呢。”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小月起身去开门。斛拔烨一身月白色华衣走了进来。 他静静望着我说:“王兄心中有你,你别激怒他。原本他只是想关你两天以作惩罚。可是,他传了那几位与你一同去穆王府的侍卫大夫问话时……得知你曾与景裕帝眉目传情,所以……”他顿了顿又说,“你已经是胡国王妃,若想生活的快乐一点,就应该……把在大熙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你这么聪明,想一想我的话吧。” 说完,斛拔烨转身走了出去。 小月也乘势劝说我:“烨公子说得对,一会儿大王来看您,您就开口向大王讨个饶,认个错,说你不该私自离宫” 我看着小月关切的脸,心里想着斛拔烨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斛拔耀不一会儿果然来到了房门口。看到我醒了,他眼中有一丝喜悦。他慢步走到我床前问道:“手还疼吗?” 我点点头。 他取了桌上的汤药,来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汤,送到我嘴边。我轻启樱唇,药汁顺着口,流入了喉。苦涩的,和他的眼泪一样。 斛拔耀,这样的你,我该如何对待? 这样的你(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斛拔耀不一会儿果然来到了房门口。看到我醒了,他眼中有一丝喜悦。他慢步走到我床前问道:“手还疼吗?” “嗯。”我点点头。 他取了桌上的汤药,来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汤,送到我嘴边。我轻启樱唇,药汁顺着口,流入了喉。苦涩的,和他的眼泪一样。 斛拔耀,这样的你,我该如何对待? 斛拔耀继续给我喂着药,说道:“第一次看到你时,你舞了一曲《琵琶语》。那绝代的风华,我此生都不会忘记。你年纪小,素来身子弱,本想把你呵护在手心里,一生一世爱你疼你,可是却……”他看着我说:“我把你弄伤了,你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只是恨你不能体会我对爹爹的感情。” “我知道你与穆王父女情深,可我怕万一那瘟疫……”他没有说下去,停了片刻才说道:“当我知道你不见了,我快急疯了,你知道吗?我不能忍受你逃离我的身边。” “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我轻声说道。 他似吐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把你关在房里,是想你向我认个错。可是你……我也想好好对你,温柔地对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在你面前失控。” 我望着满脸无助的斛拔耀。一向高高在上,拥有至高权利的他,此刻居然能好声好气地向我诉说衷肠,一丝感动拂过我的心头。 “你本就是个粗暴的男人。”我笑着嗔骂他一句。 他也笑了。药已喂完,他轻轻放下碗,将我搂入怀里。 “宝雨。”他唤我的名字。 “嗯?” “叫我耀。” “嗯,耀。” “宝雨。” “嗯?” “看你身子小小的,怎地比我们胡国的女人更倔强?” ……我不知怎么回答。 “宝雨。” “嗯?” “你在穆王府想我了,所以你爹一醒便匆匆赶回来。莫日根说天黑了,劝你过一夜再走你都不听,是不是?” ……这个问题我无法如实回答。 “宝雨。” “嗯?” “你看到我和塔林塔娜在一起,吃醋了,所以才说不愿去‘冷冰冰’的院子,对不对?” ……他果然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斛拔耀。 “宝雨。” “嗯?” “你喜不喜欢我狠狠地要你?” ……我瞪了他一眼 “宝雨,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 他吹熄了蜡烛,爬到了我的床上。只是这一次,他只是握着我的一只手,安安分分地睡在我的身旁,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当时那一瞬,我觉得也许我真的能从此与他好好地相处,相伴一生。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这一夜,我睡得很安心。 他每日都会早早地处理完国家事务,赶来陪我。 “宝雨,我回来了。” “这么早?” 他挑着浓眉,揶揄我道:“其他女人,哪一个不是催着我早点去看她们,要她们。只有宝雨,好像对我避之不及似的。大概是你这小小的身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我,所以我早点回来让你多‘适应适应’我啊。” 说着便将我扑倒在床上…… 你信我吗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来到胡国和亲后,的确使得两国关系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斛拔耀近日要处理的国事也并不多,成天拉我去各处逛。 胡国虽然没有熙国的繁荣热闹,但也有一派独特的风光。他每天都会带着我去一个对我来说新奇有趣的地方:胡国的广袤的草原,麻园,谷园,牛羊牧场,甚至还有饲养青鼠、貂鼠、雪狐的地方。 斛拔耀告诉我,这是斛拔烨在三年前差人饲养的。饲养这些青鼠和貂鼠可以为胡国王室提供御用的皮毛,剩余的皮毛货品斛拔烨会带到南方去做生意。我不禁暗笑,这个斛拔烨,满脑子就想着经商。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南方做生意。难怪从头到脚都穿戴得奢华无比。这两兄弟的性情、兴趣倒是完全不同。 也许是前段时间来回奔波的缘故,从南阳城回来已经四周了,可我总是恹恹的,胸口闷得慌。昨天从鼠园回来就头晕起来,晚饭连一口都吃不下。 斛拔耀着急地说道:“都怪我,带你去鼠园,别又是哮症要发作了。来人,传大夫。” 不一会儿,女医匆匆赶到。还是那位在大婚第二天就为我诊治的医女。也许是因为她会说点大熙话,又是一名女子,所以斛拔耀便让她替我瞧病。上次我月事没来,也是传了她来诊治的。她替我诊治了一会儿,问道:“娘娘,您月信可有来?”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发现月信时间已过了,只是我葵水才来不久,又不太准时,自己竟把要来月信的事给忘了。我如实答道:“不曾来。” 这女医倒也奇怪,又替我反复诊断了好久,才跪下说道:“恭喜大王,月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了?!”斛拔耀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宝雨,我们有孩儿了!我们有孩儿了!多久了?” “应该是刚刚怀上不久。大约一个多月。”女医答道。 突然他又似想起什么,急忙又向女医问道:“我见你诊治了许久,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女医迟疑着说:“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斛拔耀有点急了起来。 那女医突然用胡语说道:“小人有些疑惑不敢说。” “快说!”斛拔耀已有些不耐烦。 那女医继续用胡语说道:“小人记得娘娘一个月半月前离开了楼兰去探望亲人,而这次娘娘回到楼兰宫之后,前二周被禁足于此,可一般来说二周之内的身孕是断不出来的……所以小人有些疑惑。” 听到女医的话,头上渗出冷汗来,心里不知怎地一片慌乱。 斛拔耀的笑容一僵,起身狠狠踢了那女医一脚,道:“滚!” 那女医仓惶退下。 我的心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被子。 只见斛拔耀背对着我站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那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和我一样的紧张,胆怯。 “宝雨……你……” 我知道此时我不能有半分的迟疑和犹豫,我抢着说道:“耀,我离开楼兰去穆王府时,随身同行的还有几名侍卫和大夫。我们在穆王府只逗留了一夜便回来了。一路上我始终与侍卫、大夫在一起。” 原谅我吧(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知道此时我不能表现出半分的迟疑和犹豫,我抢着说道:“耀,一个半月前我离开楼兰,随身同行的还有几名侍卫和大夫。我们在穆王府只逗留了一夜便回来了。一路上我始终与侍卫、大夫在一起。” 斛拔耀,是我对不起你。在穆王府的那个晚上,我和七叔叔的确是曾经情不自禁。但事已至此,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知道我与七叔叔之间的事。 “景裕帝那天……也在穆王府吧?”斛拔耀闭着眼睛说道,“听说你和景裕帝感情很好。” “七叔叔一直很照顾我,自我嫁到胡国来后,心中颇为思念亲人。当时看到七叔叔在照顾病重的爹爹,我的确很感动。他不仅是皇上,他还是我的亲人,我的七叔叔。”我解释道。对不起,我对你说了谎。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七叔叔,为了太多太多人和事……我没有选择。 斛拔耀一直低着头,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抓不住他此刻的情绪。只听得他说:“女医说若是两周的身孕,是断不出来的。” “那女医不也曾说过我年纪小,月事不准,暂时不会怀孕?可这才多久,我就怀上了这个令你怀疑的孩子?” 我听到了斛拔耀急促的呼吸声,然后他疯狂地夺门而出。 我也跌坐在了床上。小月进房来不知对我说着什么。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一方面,如果真如女医所说,二周的身孕是诊断不出来的,那么,我肚里的孩子是…… 另一方面,我对斛拔耀的不忠、隐瞒、欺骗令我感到深深的不安。一种愧疚,一种对未来的恐惧,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使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今年的春雷似乎来得特别的早。轰隆隆……滚滚的雷声作响着。在烟雨蒙蒙的情感世界里,我和斛拔耀都在寻寻觅觅自己想要的感情,想要的人。第一场春雨中粘住了我们的情绪。可我现在只能更拼命地追寻属于我的路。 这隆隆声也让我的脑子随之一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知道如果斛拔耀不相信我的话,那么等待着我和这个孩子的,将是可怕的死亡。 “小月,拿把纸伞过来。”我必须为了自己和孩子做出最后的努力。 “郡主,外面打着雷呢。您身子还没好……”小月握着手中的伞说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向她解释什么。只是从她手中抽出雨伞往屋外走去。 清晨的凛冽令人发抖。庭院里的一切还和冬天时那么灰蒙蒙的。我走到斛拔耀平时看书议事的殿前,对两名守门的侍卫说道:“我要见大王。” “月妃娘娘,大王有旨,任何人都不想见。” 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就夺门而出,又下旨任何人都不见,可见他的心里现在一定很混乱。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女医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的话。至少他目前还没有断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至少,斛拔耀对我还是有情的。 “斛拔耀,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在殿前大声说道。 原谅我吧(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清晨的凛冽令人发抖。庭院里的一切还像冬天时那么灰蒙蒙的。我走到斛拔耀平时看书议事的殿前,对两名守门的侍卫说道:“我要见大王。” “月妃娘娘,大王有旨,任何人都不想见。” 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就夺门而出,又下旨任何人都不见,可见他的心里现在一定很混乱。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女医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的话。至少他目前还没有断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至少,斛拔耀对我还是有情的。 “斛拔耀,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在殿前大声说道。 他没有回应我。 “斛拔耀,你说过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你忘了吗?” 殿里没有动静。 我哭着向他说道:“斛拔耀,你知道吗?我原本恨你,恨你的粗暴,恨你不让我见爹,恨你伤害我。可是,直到我尝到了你的眼泪,我才知道在你伤害我的时候,我已先伤害了你。你那么温柔地为我喝药,你那么‘讨厌’地逼我吃羊胎,你那热烈地看我的眼神……不知不觉间,我心里对你的感情开始生长。”尽管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可我确说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真挚动人。 “可原来你说的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场。哈哈哈……”我仰天笑了起来,要让他相信孩子真是他的,我必须作出被冤枉的愤怒和绝望,“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既然你不相信我,既然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我和孩子就在这殿门外,你想怎么办就……”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猛地推开门,满脸是泪地冲了出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的颤抖,他吻着我的脸颊,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那一刻,我分不清脸上的液体是我们的泪水还是雨水。原谅我吧,斛拔耀。我会用一生来补偿你。 我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两国。爹爹写来的信中反复关照让我当心身体,好好养胎。七叔叔也命使者送来了金银、丝绸、瓷器、燕窝、灵芝等赏赐,还让使者传话,说我为两国的和平共处作出了贡献。 斛拔耀每天都让人炖补品给我吃,对我愈发的关心呵护。每日午膳后还拉着我去散步。 有时候斛拔烨、呼突璟会直接来我这儿找斛拔耀商议事情。他们不避讳我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听不懂他们那种纯熟的胡语。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对语言极有天赋,这些日子生活在这里,加上以前曾经学习过胡语,我对他们的话竟能听懂个七、八分。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尽管七叔叔把我家到胡国和亲已经表示出了要与胡国和平相处的诚意,但是斛拔耀并没有减少两国边境上的兵马。 几天前斛拔烨又离开了胡国。胡国的土产很丰富,有人参、蜜蜡、北珠、生金、青鼠皮、貂鼠皮、狐狸皮......斛拔烨就是去南方做这些生意。这个刻薄而又多疑的男人临走前还叮嘱斛拔耀“驻守边境的兵马不能减少”。 将军之死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几天前斛拔烨又离开了胡国。胡国的土产很丰富,有人参、蜜蜡、北珠、生金、青鼠皮、貂鼠皮、狐狸皮......斛拔烨就是去南方做这些生意。这个刻薄而又多疑的男人临走前还叮嘱斛拔耀“驻守边境的兵马不能减少”。 对于胡过来说,南面与富庶繁荣的大熙国相邻,西面与荒蛮强悍的青荻国相接。大熙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是三个国家中国力最强的。因此胡国|军队的中干力量都集中在与大熙交界的地界上。 而青荻国是三个国家中土地最为贫瘠的国家,国力并不强。只是青荻人异常凶狠,经常到相邻两个国家的边界都城进行烧杀掠夺,完事后就像土匪流寇一般窜走了。他们时不时地出来打一把,打完就溜。虽然让人恨得牙痒,但又没有办法。斛拔耀也曾多次想讨伐青荻,可考虑到泱泱熙国才是心头大患,所以不曾向青荻起兵。 斛拔烨走后,斛拔耀每天都会照例向呼突璟询问一些邻国动向。 这日,斛拔耀正陪我在植园散步。呼突璟忽然来报:“大王,臣有事禀报。” “说吧。” “熙国的庇民大将军董玉璋被景裕皇帝赐了毒酒。” “可知为何赐他毒酒?” “因为董玉璋觉得我胡国虽然已与大熙和亲,可是仍不停地在熙胡边境操练兵马,所以就三番五次进言让景裕帝攻打我胡国。景裕帝在朝堂上说‘朕刚刚把公祥云郡主嫁给胡国,你让朕灭胡国,这不是陷朕不仁不义吗?’可那董玉璋却坚持认为护亲戚是小仁,讨伐无道是大义。郡主身为大熙之人,应该维护大熙朝廷的大义。景裕帝便发怒下旨道‘董玉璋陷朕于不义,辜负庇民大将军头衔,一意主张攻打胡国,赐毒酒一壶,焚尸火场。再有主张伐胡的,定赐死不饶!谁要讲情就同罪论处。’就这样把董玉璋赐死了,还查封了将军府,现在闹得满城都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景裕帝为了与我胡国和好,居然把屡立战功的大将都杀了。”斛拔耀又问道,“现在熙国由谁统领三军?” “禀大王,现在统领三军的是原先的护国大将军——穆王。” “穆王?”斛拔耀大笑起来,“可不正是我的岳丈吗?” “正是月妃娘娘的父亲。” “好极好极,既然是自家人,那就将驻守在马蓝城外的驻军撤回大部分。把兵力集中对准西部的青荻。密切关注青荻动静,若青荻再有任何不法举动,随时准备与之开战。” “大王,可是烨公子临走前关照‘驻守边境的兵马不能减少’啊。”这斛拔烨虽说是斛拔耀的王弟,他却一直以商人身份自居,还让众人唤他为“烨公子”。 “现在情况有变,穆王怎么说也是我的岳丈,他一向疼爱宝雨,现在宝雨有孕,他等着做外公还来不及呢。”斛拔耀高兴地说道。 “是,大王。臣遵旨。”呼突璟领命而去。 劝与不劝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大王,可是烨公子临走前关照‘驻守边境的兵马不能减少’啊。”这斛拔烨虽说是斛拔耀的王弟,他却一直以商人身份自居,还让众人唤他为“烨公子”。 “现在情况有变,穆王怎么说也是我的岳丈,他一向疼爱宝雨,现在宝雨有孕,他等着做外公还来不及呢。”斛拔耀高兴地说道。 “是,大王。臣遵旨。”呼突璟领命而去。 看着呼突璟远去的背影,我不禁陷入了疑惑:算起来爹爹自从上次知道我有孕写来一封信后,便再没收到过他的信。若真如呼突璟所说,我爹爹被任命为三军统领的话,倒也的确是不便写信给我。那个高大威猛的董将军死了吗?他辅佐七叔叔上位,七叔叔一向最信任器重的就是董将军。一杯毒酒,就这样把他的生命了结了? 我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正想劝说斛拔耀不要移兵西部,可又一想,他们刚才是用胡国话议事的,我也不便插嘴此事。想到斛拔耀刚才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又实在做不到眼见斛拔耀遇到危险而不相劝,便旁敲侧击地挑了个话题试探了一下。 “耀,我爹爹很久没给我写信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宝雨,”斛拔耀扶着我的肩头说道,“董将军因向景裕帝进言攻打我胡国,而被赐了毒酒。你爹爹现在统领三军。你虽说是他女儿,但毕竟嫁入我胡国,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能写私信给外族。”他坦诚布公地向我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七叔叔怎地让我那大病初愈的爹爹来担当统领边关将士的重任?”我一副担忧模样。 “我胡国已与熙国和亲,两国边疆自然不再有战事。再说那景裕帝料定你爹是我胡国岳丈,我斛拔耀又岂能向自己的岳丈出兵呢!”斛拔耀笑道。 不安的感觉却隐隐扯着我的心头,挥之不去。一边是挚爱至亲的七叔叔和爹爹,一边是对我一往情深的斛拔耀。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劝与不劝?我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斛拔耀见我若有所思,又对我说道:“好啦,宝雨。别再为此事担心了。有生之年我胡国与熙国是不会再起战事的。待我平定西北的青荻后,便成为了真正的北王,宝雨便是北后。我们一起坐拥这北国天下。” “耀,不要去青荻。”我脱口而出地说了这一句。 “怎么了?”斛拔耀有点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想为孩儿积点德,战争毕竟会使许多人家破人亡。”我无奈地解释道。 “宝雨,你只道不战便能使百姓免于苦难,却不知只有我一统北国天下后,才能使我国与青荻的百姓得到更好的生活。” 我一时语塞。毕竟此事关系到七叔叔和我爹爹,我若再行冒昧进言实在极为不妥。 殊不知,正是我一时的犹豫和缄默,使我今后的人生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早知七叔叔会使出铁血手腕,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阻止斛拔耀派兵西行的。 半城烟沙(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七日后,斛拔耀亲自率领胡国精兵六万全速前往西部青荻。呼突璟留守楼兰。 一个月后,斛拔耀与青荻军在黑水城交战。首战大获全胜。 可就在前一天,胡国与大熙的边境上发生了一件意外事件。夜间,胡国|军营的一条犬跑入了大熙境内。几个大熙士兵将这条犬烹食了。 本来死了一条犬在我们熙国人眼中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胡人敬重犬,将犬视为神物,全国上下不得杀犬、食犬,因此当胡国士兵发现此事后,情绪非常激动,还未上报此事就已经与熙国士兵隔着分界线互骂了起来。然后,口角之争演变成了群殴事件。结果打死了一名熙国的士兵。这场闹剧最终居然升级为了一场战争。 胡国人彪形体壮。论肉搏,大熙士兵自然敌不过胡国士兵。可打仗与肉搏不同,更重要的是这次胡国边疆上的主力部队已经去了青荻。十个打一个,没有输的道理。 大熙的铁骑终于踏入了胡国。胡国兵马不足,斛拔耀又远在青荻。尽管胡军奋起抵抗,拼尽全力,可是这一次,大熙的军队一路上拿下了延尖、温翔、哈都,眼见就到攻到楼兰了。 呼突璟早在两国开战时就命人快马兼程赶去禀告斛拔耀了,算起来已有八日了。斛拔耀必定在三日前就已经知道了楼兰发生的一切。 楼兰宫里没有斛拔耀坐镇,已经乱成了一团。呼突璟让宫里人收拾东西往西逃去,指派禁军侍卫们分批保护斛拔耀的几个儿子女儿以及女眷们坐马车往西逃。他看着我时的那种眼神简直像毒箭一般。但他还是让八名禁军侍卫护送我和小月上了一辆马车。我们就这样随着胡国的部队、宫人落荒而逃。望着马车外萧瑟的楼兰城,令人叹息。这里再不见往日的热闹熙攘,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慌乱。 马车颠簸得很厉害,小月虽然一直搀扶着我,可我的胃里像有东西在翻腾着。突然,马车停了。电光石火间,我感觉到了什么,倏地拉开了门帘。 烈烈西风中,一身戎装的斛拔耀,脸上交织着丝绝望、愤怒、不甘、无奈与疲惫.….. 他将我揽入怀中,口中喃喃说了一句:“我接到消息就日夜不停地赶了回来。宝雨,还好你还在这里。” 我鼻子一酸,对他说道:“耀,对不起……” “傻瓜,你说什么对不起。”斛拔耀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 “听呼突璟说大熙的军队就快到了” “我们的军队几天前已在往东撤,会来接应我们。我们再走个二天就能和大部队汇合了。” 只见呼突璟也赶到了这里,对斛拔耀说道:“大王,熙军就在几十里外,快些赶路吧。” 斛拔耀点了点头,又问道:“熙军领头的将军是谁?” 呼突璟看了我一眼说道:“是穆王月霆。” 月霆,正是是我爹。是我爹领着熙国的铁骑踏上了胡国的土地。 半城烟沙(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斛拔耀没说什么,只是扶着我准备进入马车:“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与我同乘一马,还是先上马车吧。”他又递给我个小包袱说道:“这里面是金丝软甲,你穿上它若遇混战亦能防护身体。还有一把麒麟瑞兽刀,是我胡国的宝物,能辟邪护身。” 呼突璟忽然跪下,抱拳对斛拔耀说道:“大王,穆王月霆故意挑起事端,杀我士兵无数,夺我胡国家园。大王此时应将这女人绑起来才能服众。” “闭嘴!战争与女人无关。月妃是本王的女人,现在还怀着本王的孩儿。” 呼突璟激动地说道:“要不是看在这女人关键时刻大还能用来掣肘穆王,便该杀了她。什么两国和亲?统统是那些南蛮子使出来的诡计。熙国人素来阴险狡诈,变化多端,大王您不要被美色迷惑了……” 话没说完,斛拔耀已经一巴掌打在呼突璟的脸上,骂道:“你再敢对月妃不敬决不轻饶,你滚吧。” “小月,接下来赶快路会很辛苦。你照顾好月妃。”斛拔耀对小月吩咐道。 “是,大王。” 帘子放下,马车启动。 我心乱如麻。马车颠簸得厉害,我闭目坐在马车里。也许是孕妇比较嗜睡,我竟然坐着睡着一会儿。梦到爹爹与斛拔耀互相搏斗的可怕场面,我才顿时惊骇地醒来。这才感觉到马车越驶越快。我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已经入夜。心下怀疑许爹爹的军队可能越来越近,快要赶上来了。斛拔耀故此才不分昼夜拼命地赶着路。 果然,大半夜时,隐约听见了后方传来的厮杀声。看来双方已经交战了。我听得斛拔耀大声对我说:“宝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马车!” 我紧紧攥着披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满耳都是让我心惊的打杀声,惨叫声。天哪,如果爹爹来了,我该怎么办?眼看爹爹杀了斛拔耀,然后跟他回熙国?不,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斛拔耀? 只听得马一声嘶叫,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将军有令,车中之人可能是祥云郡主,不得伤及!”我听到隔着马车熙国响起了熙国话。然后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甚至还闻到了淡淡的血的味道。我实在不放心斛拔耀,便打开门帘,向外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战争。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这些平时身强力壮的士兵在顷刻间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生命,被血光吞噬。我的眼睛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什么是手。血红的手,血红的脸,血红的刀剑……这一切都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撕碎。地上遍是尸体。 顿时,空气中布满了血腥味。 黑暗中,我的眼睛努力地搜索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我看到了呼突璟的眼睛。那是一双已经杀红了的可怕的眼睛。而这双可怕的眼睛此时也正瞄着我,不过他手里还拉开了弓。 呼突璟,莫日根的师傅,胡国第一射手,此时向我拉开了弓。 一支弓箭向我飞来。 我甚至听到了箭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嘶”的声音。 下一秒,一张我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斛拔耀。 好好活着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一支弓箭向我飞来。 我甚至听到了箭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嘶”的声音。 下一秒,一张我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斛拔耀。 他整个人奋力扑到我面前,将我有力地抱在了怀中。“哧”的一声,箭从他的背部穿入,右胸穿出。他闷哼了一声,身体向地面坠下。 “耀!”我惨呼着跪在地上扶着他的身子,“你干嘛这么做!你真傻!!” 这个男人居然生生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了一箭。我心一下子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呼突璟不知何时已跪倒在斛拔耀的身边,他瞪大了血红的双目望着斛拔耀,嘴中叫着“大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后的几名护卫也围了过来。 “呼突……璟,本王不准你……伤害宝雨。你可……记住了?”他虽然怒目瞪视,但声音中透着虚弱,大口地喘着气。 “是……大王。臣……罪该万死啊。”呼突璟抱头痛哭。 “宝雨,别哭了,我没事。”斛拔耀眼睛只张开一条缝,费力地对我说了一句,便晕厥过去。 将他上半身轻轻抱在自己的怀里,我不忍心看他胸口的箭尖,但我又忍不住地去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迹。“耀,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逃脱的!”我心中默默地说道。 胡国|军队到底是寡不敌众,东方初现鱼肚白时,我们一干人已经被大熙的军队包围了。熙国|军队因顾忌我这个祥云郡主在这些胡人中,所以没有放箭,只是把我们团团围了起来。 终于,我看到了爹爹。他身边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看他的装束与爹爹一般,似乎身份也不低。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对呼突璟等人喊道:“斛拔耀的妃妾子嗣俱已伏诛,尔等放下武器。大熙皇上开恩,若你们现在放了祥云郡主,就免你们几人一死。” 呼突璟等人听后皆是一脸愤怒。他们并没有放下武器,而是警惕地看着熙国人。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斛拔耀的妃妾子嗣竟然已经全部被杀。 我开口说道:“爹爹。放了斛拔耀,宝雨跟你回大熙。” “宝雨,皇上有旨,要取斛拔耀的首级。君命难违,爹爹不能就这样放了他。” 我一手缓缓掏出了斛拔耀送给我的麒麟瑞兽刀,拔出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说道:“若他死了,宝雨也无法活下去了。” “宝雨,你快放下刀,你这是何必呢?!”爹爹着急地说着。 “斛拔耀对我情深意重,舍身为我挡箭。”为了让爹爹了解我的决心,我又说道:“更何况……我已怀了他的骨肉。如果您执意要杀他,就让宝雨随他而去。” “这….这叫爹爹如何是好?”爹爹一脸急切的表情。 我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匕首的刀尖已刺入我粉颈。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流。 “不要啊,宝雨!”爹爹瞪大了眼叫道。 此时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突然说道:“穆王,皇上叮嘱要把祥云郡主毫发无伤地带回大熙。若此次祥云郡主有所损伤,我们就无法完成皇上的交付的重任。保住郡主的性命为重。”没想到这戴面具的男人竟然会出言保我。 “好,宝雨,爹爹答应你放了斛拔耀。你先把刀放下,你已经受伤了!”爹爹眼睛盯着我的脖子,着急地劝阻我。 “给他们八匹马,其中包括爹爹与这位将军的坐骑。”我一眼看中了这两匹汗血宝马。 我对呼突璟等人说道,“把大王抬上马车,留一人在车中照顾。让那两匹汗血宝马来拉车,其余人骑着马护送大王与大部队汇合。” 不一会儿呼突璟一行人已坐上了马,我从马车的窗口望着脸色灰白的斛拔耀,心中轻轻道了句:你一定要活下。对呼突璟说道:“大王醒后,就对他说我突然发病已死,断了他的念想。告诉他,我要他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因为冲动而做傻事。” “是。娘娘珍重。”呼突璟答道,并向我深深一鞠躬,驾马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那一瞬间百般滋味,定格成再也无法回首的遥远。 心中的乱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那一瞬间百般滋味,定格成再也无法回首的遥远。不用再回首,不用再泪眼朦胧。斛拔耀,我走了,承载着你给予我的热情与关怀的爱也将永远的流走了。也许没有了我,你不会再有难舍。 我手中握着麒麟瑞兽刀,满怀着对斛拔耀的愧疚,坐上了返回大熙的马车。 尽管我们已经行了一天的路,空气中仍是充斥着血腥味、马粪味,着实令我作呕难熬。黄昏时分,极目望去,我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眼睛所及之处,无不是残骑裂甲,铺红了地面,直至天涯…… 我望着眼前这无限悲凉的景象,甚至可以想象出激战时人头飞滚,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的情景。有多少人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 金戈铁马争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这场战争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一条犬?因为我祥云郡主?抑或是因为这天下? 小月一脸悲伤的神情,抹着眼泪直说:“郡主,大王真的很可怜。” 斛拔耀在呼突璟的护送下,应该不久就能与胡国的部队汇合吧?那一箭刺在胸口,他能挺得住吗?他,应该会活过来吧?如果他醒来,知道自己的妃妾、子女尽数被杀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他知道我死了,又会怎么样……尽管我从来没有爱上过这个男人,但此时心中对斛拔耀却有那么多的放不下。 遇爹爹,回大熙,见七叔叔……这一切居然没有带给我一丝的喜悦。见到胡国如此狼藉,斛拔耀如此收场,我心中充满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如果没有我,如果三军首领不是我爹爹,斛拔耀会不会这么轻易地中了圈套,败得这么惨?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你早知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你还会不会对我用情如此? 一整天了,我没有一点儿胃口,只喝了点水。脖子上的伤居然感觉不到疼痛。爹爹来车中看过我几次,我只说因害喜感到稍有些不适,让他不必担心。 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发生过得跌宕起伏的往事在我脑海里上演了无数遍:离府入宫后遭受陷害;与七叔叔相恋相爱;知道身世后的震惊痛苦;联手皇后在盛宴一舞;与七叔叔狠心分手和亲胡国;大婚之夜的失言;婚后斛拔耀对我的关心疼爱;得知爹爹生病逃回穆王府;再见到七叔叔的一夜缠绵;重回楼兰宫后与斛拔耀冷战与和好;得知怀孕后的担心与斛拔耀的无条件接纳;董将军的死讯;斛拔耀执意攻打青荻;直到大熙军队打到楼兰,斛拔耀千里赶来接我却意外地为我挺身挡箭……我心中一时分外凌乱,难以平静。 眼泪,也不知流了多久。终于,我不再哭了。追忆的过去太过伤感,我只能将浮沉的往事掩埋起来。我必须打起精神带着伤痛的过去继续生活下去。我不知道此番回了大熙,我又该如何面对七叔叔。而我现在身为胡国的王妃,七叔叔又该如何处置我? 去大熙路途漫漫,却剪不去我心中的乱。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问道:孩儿,无论如何,娘带你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应该是个正确的决定吧? 一夜听雨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洛都的街道上满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每条街头都有各种各样的小贩在叫卖,有卖古董的,卖胭脂水粉的,卖字画的,卖小点干果的,还有算命的,卖茶水的……洛都的人们仿佛从来不知道熙国与胡国之间的这场战争。 在这块大陆上,唯一能与熙国加以抗衡的胡国在这次战争中元气大伤。而大熙,无疑是目前周边国家中最昌盛繁荣的第一强国,稳居绝对的霸主地位。各方小国纷纷来朝拜、进贡。大熙开创了空前的盛世。人人都称景裕帝为“大熙国一代明君”。 紫霞殿的傍晚还是那么美。缠绵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庭院中的玉兰的芽苞已在枝头萌出,安静而孤傲。回到紫霞殿时,七叔叔已在庭院中等我,温公公在一旁为他撑着伞。蒙蒙春雨中,七叔叔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清风般的笑容。 温公公笑着向我行礼道:“郡主总算到了,皇上在这里等了您好久了。” “宝雨。”七叔叔温柔地唤道,“多少次,我梦见我们在这庭院里再次重逢,今日终于梦想成真了。” 听到七叔叔这一声久违的呼唤,我的眼泪莫名的流下。 “七叔叔,你还要宝雨吗?”我哭着问道。 “无论你在何地,千里或者万里,我都同样深深地思念着宝雨,疼爱着宝雨。”七叔叔轻轻地说道。 再次见到七叔叔,听到他说话,我依然会心动。原来一个女孩子对自己初恋情人的思念竟然会像缠树的青藤一般,在这个春日的雨露中飞长着。而七叔叔,就是我心中的那棵常春树。 七叔叔牵着我的手走入殿内,婢女们随即在圆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品官燕汤、桂花鱼条、菊花里脊、玉笋蕨菜、鲜蘑菜心,每一样都是我爱吃的小菜。温公公、小月与其他婢女太监识相地退下了。 那天的雨,就这样滴滴答答,戚戚然然,地下了一整晚。雨,那么的柔弱,轻灵,就像人的感情。 锦被下,七叔叔与我占有了彼此,多日的思念和爱慕得到了释放。我把脸埋在七叔叔的胸口,默默地流着眼泪。雨点打在石子路上,听上去好似有一种历经迷茫后的沧桑感。 “七叔叔,为什么一定要攻打胡国?”我还是问了一句。 “宝雨,你不在的日子,我体验到了沮丧、失望、思念、等待、受尽煎敖,然后豁然明白,我无法因为你的离开而放弃。”七叔叔摩挲着我的手诉说。 关于斛拔耀,我与七叔叔都只字不提。也许,斛拔耀是我们俩心中永远的伤痛,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触及与斛拔耀有关的人和事。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只希望在七叔叔的怀里依靠着。 我们没有睡,而是相拥着静静地听了一晚的春雨。我们仿佛听一位老朋友诉说着淙淙流淌的往事,也仿佛听到了我们真情的奔泻。只是这种奔泻有着一丝隐晦,有着一丝苦涩。 因我而死?!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七叔叔去上早朝前轻吻着我的前额,对我说道:“宝雨,皇后之位目前暂不能废。近日我会下旨择日赐封你为懿贵妃。你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后。你身子弱,多睡一会儿。上午张太医会来给你把脉。” 我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张太医来为我把脉。 “张太医,不知胎儿现下可好?”我问道。 张太医把了脉后说道:“郡主体虚,年纪又尚小,加上长途劳顿导致胎象不稳。臣为您开点安胎药。” 送走了张太医不久,皇后娘娘来了。 “你,还是回来了。”她踏入紫霞殿看见我的第一句话便叹着气说道。她一身蓝白相间的裙衫,穿得十分素净。几个月不见,她看上去分外憔悴,想来这段时间她过得也并不好。难道董将军被赐毒酒的事居然是真的?可即使如此,为何董将军的事没有牵连到她这个妹妹?我虽然不知道董将军之事的原委,但无论如何,这位皇后得不到丈夫的真爱,目前又失去了家人的支持,终究是一个可怜人。再说这皇后虽然不喜欢我,但性情直爽,喜怒哀乐尽数摆在脸上,比起那阴毒的兰妃要率真得多。我对她也有几分同情。 “皇后娘娘吉祥。”我向她行礼问候。 “吉祥?”她自嘲地说道,“自从你出现后,我何曾吉祥过?” “无论宝雨是否出现,娘娘还是大熙国的娘娘。喜也是一天,愁也是一天。过得开心与不开心,全凭娘娘自己选择。”我出言劝解道。 “娘娘?”皇后娘娘惨然地笑道,“没有了哥哥,我这皇后还能做多久?” “娘娘,何出此言?”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要赐死我哥哥?”皇后一字字道。 难道董将军的死另有隐情?听皇后的语气,好像董将军的死与我有关似的。 我忙说道:“难道不是因为董将军向七叔叔进言攻打胡国?” “是,我哥哥的确是几次三番向皇上进言攻打胡国。可那只因他当日在楼兰宫里眼见你受到斛拔耀的凌辱,整日寝食难安。原本皇上让哥哥在胡国境内劫持你,可是你却提前回了胡国,哥哥没能救你回来更是心急如焚,便向皇上提出攻打胡国。这些你可知道?” “你说什么?”我当下一愣。 “早在皇上下旨派你去胡国和亲时,我哥哥就反复要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是何等的聪颖,哥哥曾经在宣城送你丝帕,还有当日我小产,你昏倒在凤鹫宫时,哥哥出手扶你,这些皇上都看在眼里,哥哥对你的情意皇上又怎会不知?”皇后娘娘激动地说道。 我瘫坐在了椅子上。天哪,董将军居然是因我而被赐了毒酒?!他的死居然是因为我!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哥哥一向是那么尽心地辅佐皇上,皇上也一向器重哥哥。可他错就错在对皇上心爱的女人念念不忘,终于挑得皇上恼羞成怒。月宝雨,现在你明白这一切原委了吧?” 无法言说的心情。原来,我曾轻轻的在别人心上划下痕迹,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直到今天才发现那人的心迹,只是逝者已矣,我连向他行个礼,道个歉,减轻一点内心愧疚的机会都能没有了。 “娘娘,这一切宝雨竟从未知晓。我不知害董将军至此。”我先安慰皇后道,可您永远是皇后娘娘,宝雨绝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 皇后娘娘也不知信不信我说的话,只是神情恍惚地走出了紫霞殿。 我心里却是疑团重重。七叔叔真的就因为董将军暗恋我而将他赐死了吗?早上七叔叔说“皇后之位暂不能废”又是为何呢? 你的孩儿!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午膳时,七叔叔就来了。 圆桌上布满了精致的菜肴,还有一盅香气四溢的补身汤。 “宝雨,昨晚没有睡好,身子可有不适?”他牵着我的手来到圆桌边坐下。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不适。七叔叔,宝雨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哦?是什么事?”七叔叔似很感兴趣地望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我轻轻地告诉他:“宝雨腹中所怀的是七叔叔的孩儿。” 七叔叔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只是过了片刻,才说了一句:“是吗?” 一股酸涩突然涌入我的心中,我费力地动着嘴说道:“你,不信我?” “听说皇后上午来看过你?”七叔叔为我夹了一个虾仁儿,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饭问道:“你们聊了些什么?” 我心中凄苦,但仍如实地回答道:“聊了……董将军。” “宝雨害怕七叔叔容不下斛拔耀的孩子?”七叔叔并未看我,只是淡淡问道。 “你不信这个孩子是你的?”我心酸地问道,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宝雨怎么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的?”他还是那么轻声轻气地问道。 “我偷偷逃回穆王府看爹爹那天,月事才刚刚结束几日。自王府我与七叔叔……那一晚后,回到胡国斛拔耀就因气我擅自逃走而将我软禁了二周才消气,这之后才过了十来日,大夫就查出我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当时大夫还说两周内的身孕是查不出来的。斛拔耀因此事还曾怀疑过我。”虽然七叔叔的不信任令我伤心,但目前更紧要的是我必须将事情的原委向他道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在两军在楼兰交战那日,你用匕首刺着自己的颈脖,当着众将士的面为斛拔耀求情,还说你腹中已怀了斛拔耀的孩儿,可有此事?”七叔叔平静地听我说完后问道。 “是。”看来七叔叔并未相信我的话,我继续解释道,“只因斛拔耀当时为我挡了一箭,身受重伤。我实在不忍见到他死在我面前。” “斛拔耀为你挡了一箭?” “是。” …… 静默了片刻,七叔叔才拉着我的一只手,对我说道:“宝雨,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儿,到时候我会册封我们的孩儿为太子。” 我挣脱了他的手,哭着问道:“什么叫做‘还会有孩儿’?这么说你是不想要我腹中的这个孩儿?” “宝雨,对不起。”七叔叔闭着眼睛说道,“我不能忍受你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我想到你与斛拔耀曾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就心痛得难以自己。” 我声嘶力竭地说道:“这是我与你的孩儿!” “宝雨,你可有想过斛拔耀的孩子若成为我大熙的皇子会怎样?!我岂能把大熙江山就这样拱手让给胡人?!”七叔叔拉着我的手臂说道。 我悲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宝雨,打掉这个孩子,忘掉过去的一切,我们永远相爱地在一起。好吗?”七叔叔乞求地对我说道。 我站起身痛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谁说爱不是一种伤害呢?只是斛拔耀选择了伤害自己,而七叔叔选择伤害别人。” “宝雨!”七叔叔缓缓把汤递到我面前说道:“乖,喝了这碗药汤。把过去的统统忘掉,好不好?” 宝雨别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宝雨!”七叔叔缓缓把汤递到我面前说道:“乖,喝了这碗药汤。把过去的统统忘掉,好不好?” 我望着七叔叔,曾经的快乐回忆就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我摊开手心还是紧握拳头,水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尽。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道:“不,我不能喝。这个孩子是我的,可它也是你的!” “宝雨,你可知那日那么多将士都听到你说腹中怀了斛拔耀的孩子。人人都知道这孩子是斛拔耀的。你叫我如何能留下它?宝雨,我不愿逼你。只是这一胎于情于理都无法留下,你明白吗?”七叔叔向我问道,他始终认为我为了保住孩子而在骗他。 “于情于理?于情,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不愿逼迫我;于理,虎毒不食子,它是你的亲生孩儿。”我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既然七叔叔怀疑这个孩子,觉得它会令你蒙羞,怕它会夺你的江山,那么就让我带着这个孩子离开皇宫吧。我会走的远远的。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你,宁愿离开我,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七叔叔那双丹凤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你如此轻易地就想到与我了断?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挥手将汤药打翻在地上,几乎是吼叫着说道,“是的。若你定要逼我舍弃了这个孩子,我便会连你也一起忘掉,包我们的感情也一并舍弃!” 药汁尽数泼在地上,有几滴溅在了七叔叔的龙袍一角。 七叔叔看着我,眼睛里升起了熊熊烈火。过了片刻,那团火终于熄灭了。他吸了口气,转身推门走出了紫霞殿。温公公匆匆跟上前去为他打着伞。 人生充满选择,所以人生充满变数。我以为回到亲生父皇身边,对腹中的孩儿是最好的。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七叔叔会让我打掉这个孩子。风从大开的门中灌入。这料峭的春风吹在身上令我瑟瑟发抖。我赶走了小月,独自蜷着身子,低着头啜泣起来…… 一双靴子出现在我模糊了的泪眼前。靴子黄色的缎面上绣着金红色的飞龙,一朵一朵粉色、蓝色的祥云色彩明艳。我缓缓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的居然是七叔叔含着泪的眼睛。 “宝雨,别哭。来,起来,地上凉。”七叔叔将我扶起,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我相信你的话。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儿。”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说道:“以后,不要再说与我分开的话了,好吗?” 我一时间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也许再美好的人也不会十全十美,再美好的爱情也不可能一尘不染,没有一点儿杂质。七叔叔是一国之君,他毕竟已经习惯了那么高高在上。可他始终还是放下了皇上的架子来安慰我,包容我,相信我,接受了这个令所有人怀疑的孩子。 出家修行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翌日,七叔叔昭告天下祥云郡主因哮症急发病逝于紫霞殿。 大熙国将“祥云郡主”的丧事办得隆重有加,甚至出现了举国哀悼的盛况……人人都道祥云郡主神仙下凡,一出世便解了大熙的旱情,刚及舞勺之年又为了国家大义远嫁蛮夷,为大熙奉献一生,却无奈红颜薄命。从此,在这个世上,再无祥云郡主月宝雨。 天慈寺,是大熙国皇家御用的佛寺。当人们在为我的“离世”而叹息的同时,我已被赐法号“慧觉”,奉旨为“已故”的祥云郡主荐福,并被接入了离皇宫不远的天慈寺中带发修行。 我此次出家当然只是七叔叔做的“台面”上的功夫,目的只是用来掩人耳目。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祥云郡主已是胡王的妃子,腹中还怀着胡王的孩子。七叔叔要纳我为妃始终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实在是难堵悠悠众口。但如果我不是祥云郡主的话,情况便不同了:皇上去天慈寺时临幸了“慧觉”,一段时间后,“慧觉”身怀龙嗣,被接入宫中封妃。这充其量也只是一段关于皇上的风流轶事而已。 我住在天慈寺里的一间客房里,除了有小月和两个嬷嬷服侍我。张太医每天上午都会来天慈寺为我把脉,并且送安胎药来。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贴身保护我的侍卫也一同来到了天慈寺。我在房中时,他们便会站在门外;我离开|房间时,他们会尾随在我的身后。而他们的首领,就是那位戴着面具的将军。说起这位神秘的将军,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走路的姿势,他的背影,他会不自觉地刻意转头回避我的目光,还有他经常会在窗外站上一会儿……只可惜那张面具将他的容貌连同表情统统掩盖了起来,让我无从了解他的神情。虽然我们没有说过话,但有时我抬起头,会看见他正站在窗外,我总觉得他仿佛一直在看着我。 我毕竟不在皇宫中,七叔叔无法日日来看我,但他每过三日便会来天慈寺看我一回。本来今日七叔叔上完早朝要来看我,可直到我午睡起床还未见他来寺。我有点儿担心,七叔叔是不会无故失约的,不知宫中是否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位戴着面具的将军,今日竟也未曾见到。于是我起身批了件衣裳到院里去走走,边走边等他。可眼见天快黑了,七叔叔仍然没有来。 小月看了看天色,对我说道:“小姐,不如我们入屋去等吧,这早春天气变化不定,早晚还是清冷得很,您要注意身子啊。” 我摇了摇头说:“整日在房中坐着也闷,还是在这院中等等吧。”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我欣喜地迎了上去。可定睛一看,却是那面具将军。 那面具将军见我迎了上来也一怔,马上又用那沙哑干枯的嗓子说道:“姑娘别等了,皇上让末将传话给姑娘,他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来天慈寺了。” “将军可知所为何事?”我疑惑地问道。 “边疆一代发现邻国有异动,急需派兵处理,皇上恐怕要过几天才能来。”他的嗓子特别的沙哑低沉。 “可知是哪处疆界起了异动?”我忙问道。 他迟疑了几秒,才答道:“发生异动的是北部的马蓝城。” “什么?”我听后心中我一惊,迟疑地问道,“那难道是胡国……” “正是……斛拔耀的兵马。”他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和谈前提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什么?”我听后心中我一惊,迟疑地问道,“那难道是胡国……” “正是……斛拔耀的兵马。”他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真的是斛拔耀!即便斛拔耀恨七叔叔杀了他的妃妾儿女,可是这才一个月不到,他的右胸的箭伤应该还没痊愈,再加上胡国这次元气大伤,按理他不会这么快就起兵啊! 我忙问道:“将军可知现在战事情况如何?” “未曾想那斛拔耀居然这么快就起兵,且此次胡人反扑异常凶猛,我楼兰城将使毫无准备。七日前楼兰城已失守,守城的李枫将军被斛拔耀生擒。更重要的是,皇长子淳钰也在楼兰城,一并被斛拔耀所擒。”面具将军说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皇长子淳钰今年才五岁,是七叔叔与柳嫔娘娘所生。那柳嫔正是李枫将军的亲妹妹。看来斛拔耀这么快就起兵也是因为得知皇长子淳钰正在舅舅李枫府中省亲,所以来了个釜底抽薪。 “那皇上准备如何应对?” “那斛拔耀占领了楼兰城后,派了呼突璟带着使节要求和谈,估计明日呼突璟等人就能抵达洛都。”面具将军继续说道,“胡国人一向骁勇善战,上次之所以轻易偷袭胡国能够得手,只因那斛拔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撤离了边疆兵马。皇上本想一举擒杀斛拔耀,可是……却被他逃走了。如今要杀他,也非易事。再加上皇长子淳钰现在还在那斛拔耀手中。因此皇上也有与胡国和谈的意思。” “照这么说,既然皇上也有和谈之意,那这次和谈应该能顺利地进行了?”无论是七叔叔,皇长子淳钰,还是斛拔耀,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有所损伤。 “那倒也未必见得。只因那斛拔耀提出了一个令皇上十分为难的和谈前提。如果皇上能满足这个前提,那么呼突璟明日抵达洛都后就将进行和谈。可是这个和谈前提恐怕皇上很难做到啊。” “究竟是什么前提令皇上如此为难?”我一心希望和谈顺利进行,听到皇上恐怕无法答应和谈,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说起来……”面具将军望着我说道,“这个和谈的前提倒是都与姑娘有关。” “与我有关?”我好奇地问道。 “那斛拔耀意思主要是说祥云郡主是胡国的王妃,死后自然要将祥云公主的棺木送回胡国厚葬。”面具将军说道。 斛拔耀提出的这个和谈前提在旁人听来似乎是合情合理。可我知道,表面上看来斛拔耀是想要回自己王妃的棺木,私底下斛拔耀一定是对我的猝死并未全信,他只有亲眼看到棺木中的尸体才会相信我已死。而七叔叔虽然心里愿意与胡国和谈,可他手上哪儿有我的棺木交给斛拔耀呢?如果七叔叔不交出棺木的话,那么斛拔耀很可能会怀疑七叔叔谎称祥云郡主已死只是掩人耳目的伎俩。 “那么皇上可是拒绝了这次的和谈?”我着急地问道。 “皇上……”面具将军顿了顿说道,“却是答应了。” “皇上答应了?”我心中疑惑万分。 “是的,皇上答应了他们的和谈前提,今天已经命人将郡主棺木挖出,抬至洛都的穆王别院。至于皇上究竟会明日究竟会怎样给出郡主的棺木,末将也不知道。皇上只是关照末将要在此日夜守备,全力保护好姑娘。” 君无戏言,七叔叔怎么会答应了这个不可能做到的要求?我心中万分疑惑,可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多谢将军相告。有劳将军了。” 付之一炬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面具将军离开前答应明天中午来天慈寺告诉我和谈之事的进展。我回到了房间后,思绪万千。想到斛拔耀提出的和谈前提,想到七叔叔答应明天把棺木交给呼突璟,我就头疼得厉害。黑沉沉的夜终于来临了,仿佛无边的墨涂抹在了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看不到。我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睡觉,心中突然很慌,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第二日起床,我便心心念念盼着面具将军能早点带来有关两国和谈进展的消息。又一次站在院子里急切地等待着,看着那棵古树,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它。作为有血、有肉、有思维的人,却无法像它那样不畏严寒霜冻,不畏盛夏酷暑,不畏环境恶劣,不畏气候变迁,无悲无喜,无牵无挂,一如既往,顽强生长。 直到中午时分,面具将军走进了院子,他一言不发地在那棵参天古树的花坛边坐了下来。他带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见到他举手投足一副颓然的样子,我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浑身燥热不安。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问道:“皇上是如何交出棺木的?” “皇上……没有交出棺木。”他低着头说道。 “那么和谈的事怎么办?皇长子淳钰怎么办啊?”我着实为七叔叔捏了把汗。 面具将军抬头望着我,声音竟然是哽咽的:“姑娘,皇长子会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将军快快告知原委啊。”小月也着急地问道。 面具将军似难以启齿地说:“姑娘,我若告诉你事情的原委,你……千万不要太过伤心。”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将军请说吧。” “昨晚,穆王别院被春雷击中,起了大火。”面具将军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刀剜在我的心坎上,“整座别院连同那出土的郡主棺木一同......化为灰烬。”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要停止跳动了,艰难地问了一句:“我爹呢?” 他呆呆地摇了摇头,轻轻地一阵叹息。 兀的,我惨淡一笑。我早该想到,七叔叔又怎可能拿得出一个未死之人的棺木?这一场火,烧掉了祥云郡主的棺木,烧掉了混乱的局面,也烧掉了身为皇上的七叔叔无法再隐瞒下去的谎言。我,真是太蠢钝了! 整个世界突然暗了下来,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脚下一软。面具将军将我一把抱住,只听得他说:“姑娘,你有孕在身,千万要节哀啊......”便失去了知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七叔叔的怒斥声,张太医的应承声,还有小月的哭泣声……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我感到身下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 我的心,更痛。我感觉好象全身都被抽离了似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消失。 突然发现,我明明已经醒来,却竟然没有勇气睁开眼睛,没有勇气见到七叔叔,没有勇气问一问他为何这么残酷?为了大局,牺牲了我的爹爹,又一次将我伤害得彻彻底底。 我,已一无所有。我失去了祥云郡主的身份,失去了至亲的爹爹,失去了心爱的孩儿,失去了圣洁的初恋,也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仰…… 我所拥有的一切珍贵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了。 我做不到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心念一动,却未想到眼珠竟也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太医,她的眼睛好在转动。你快来看看!”七叔叔的嗓音听上去黯哑中带着兴奋。 “是,皇上。”张太医答道。 我知道已无法装作继续昏睡的样子了。当张太医的手即将覆上我眼皮的那一刻,我只能咳嗽几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我万般不愿地看到了七叔叔的脸。他那双丹凤眼此刻通红通红,一脸的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宝雨,你觉得哪儿不舒服?”七叔叔伸手来抚摸我的脸。我把头一转,避开了他的手。 他嘴角的微笑霎时僵化。 我们就这样难堪地沉默了几秒。七叔叔向小月使了个眼色,小月忙上前将我扶着坐起后。七叔叔终于开口说道:“宝雨,先喝点药吧,你身子还没好。”他舀了一勺药汁,送到我嘴边。而我根本没有心情喝药。 “我腹中孩儿可在?”尽管剧烈的腹痛告诉我孩子存在的可能极小,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宝雨,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儿的。” 当我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个结果时,心中还是一阵酸楚。 “我爹爹是死是活?”我只想把事情弄个明白。 “穆王……已去了。”他艰难地说道。 我的心又随之一颤,我强忍悲痛冷冷问道:“你命人放的火?” “放火前的半个时辰我已差人宣穆王进宫议事,可是不知为何穆王始终没有进宫。更不知穆王为何会……葬身火海。”他懊丧地说道。 “哦?若我爹爹没事的话,胡国人又岂会如此轻易相信穆王别院真是被春雷击中,祥云郡主的棺木被烧真是一场意外?”我嘲讽道。 “宝雨!”七叔叔吃惊地望着我说,“你觉得我会杀了你爹?” “哈哈哈哈,你不会吗?”轻蔑地反问了他一句。 “宝雨!我也觉得穆王死的蹊跷,当日便已派宗正院着手查明真相。” “不用费精神来糊弄我了!你觉得我就如此蠢钝,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吗?”我咬牙说道,“你怎么没把我处死放置在那棺木中,这样对于促成和谈一事岂不是更为万无一失?” “你竟如此看我?!”七叔叔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我暂缓和谈之事,跑来这里日夜守着你。不想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是啊,你还来这寺庙做什么?你放心回宫吧,去救出你的儿子,坐稳你的江山。现在我腹中那个被你怀疑的孩儿也已经死了,再没有一个人有可能夺走你的大好江山。” 七叔叔双目含泪,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宝雨,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难过,喝点药休息一下,你这样生气对身体无益。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吗?” “七叔叔是真心希望我身体康复?”我望着他,缓缓说道,“那你就放了我,从此我们再不相见。” 七叔叔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他红着眼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雨檐上,打湿了深夜。我坐在在黑暗中,满腹的泪水,我不能哭出,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哭出来就会彻夜不停。 让我离去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最爱的人杀死了我最亲的人! 爱情就像瓷器一样,一旦出现裂缝,哪怕再细小,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曾几何时,七叔叔那温柔的微笑是如此拨动着我的心弦。我们的每一次对视都充满了深情和会意。而今,我和他的一切都随着穆王别苑的那场火变得模糊了。直到烟雾散了,梦醒了,我终于看见自己陷在那虚幻的爱情里的可笑模样。 于是,七叔叔在我仇恨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离开。我望着他凄然的背影狠狠嘶叫道:“月霖,我恨不能杀了你!” 七叔叔闻言后,颤巍巍地停住了脚步。他并未回头,只是莫名地说一句:“斛拔耀,朕小瞧了你!” 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雨檐上,打湿了深夜。我坐在在黑暗中,满腹的泪水,我不能哭,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再为他流一滴泪;我不能哭出,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哭出来就会彻夜不停。 可是我始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如同这夜雨,点滴到天明。窗外,那位面具将军一步不离地站了一夜。我似乎还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息声,总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熟悉,一定是过去曾在哪里见过。 “小姐昏迷至今已经两天米水未进,瞧你瘦得都不成样子了。”小月心疼地说道。 镜中人瘦削的尖下巴,脸上只剩两只空洞的大眼睛,我自己看了都有些害怕。 小月为我梳洗完毕后,面具将军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姑娘用些早膳后把药服下。这是早上刚熬的药。” “拿走吧。”我挥了挥手说道,“我不要吃。” “姑娘若不用膳,不喝药,身子如何能康复?”他着急地劝说道。 我懒得多费口舌,便向他点了点头说:“放下,我过会儿就喝。” “皇上吩咐了,姑娘喝完,末将方能离开。”他许是看出了我的敷衍,竟不肯离开,“姑娘执意不喝药,岂不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这病若不只好,只怕会落下病根。” “我不要喝!”听到“皇上”二字我就燃起仇恨的怒火,“如果月霖肯放我走,我的身子自然会康复。” “姑娘别急,身子才是重要的。先把病治好,其它事情才会有转寰的余地啊。”他苦口婆心地劝解我。 “你告诉月霖,他若肯放我走,我自会喝下药。”我知道七叔叔始终还是舍不得我死,我便以此为要挟赌一赌,“不然,就让我死在这天慈寺里。” 那面具将军见我如此固执,一时也拿我没办法。可他仍然没有放下药,僵持了片刻后,他弯下身子凑近我,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先喝下药,待身体稍微康复了,末将一定会想办法让姑娘离开这里。” 我虽然隐隐觉得这面具将军对我似乎格外关心,可他此刻居然出言答应帮我逃离这天慈寺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吃惊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认识你吗?” “末将……并不认识姑娘。”他慌忙说道。 “若不认识我,将军为何戴着面具?又为何要帮我?”我不相信他的话。 “末将的脸上有一条丑陋的伤疤,故此带着面具。至于救姑娘出寺,乃是收人之托。请恕我无法相告此事。”他颌首说道,再一次将药递到我面前,“姑娘还是先喝药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熬不住的。” 我望了望他,终于接过药碗,将汤汁一饮而尽。 永恒瞬间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望了望他,终于接过药碗,将汤汁一饮而尽。 他没有必要骗我。而且,我对这位面具将军一直有着一种无来由的信任感。 一生中的第一次爱,注定无法轻描淡写。七叔叔火烧穆王别苑,爹爹死了。爹爹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这些年他无怨无悔地为我付出。我无法杀了七叔叔,只能放弃与他的感情。因为我无法再面对七叔叔,我甚至无法继续在这洛都生活下去。 我没有办法替爹爹报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所以我只能在自己心碎的地方,轻轻打一个结,草草地缝补起来,阻止伤痛再流出。 这几日,七叔叔没有来天慈寺。也许他在忙着与胡国和谈救皇长子,也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这样也好。 逃出天慈寺,离开七叔叔,成为了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强大信念。我要远离这里,忘记这里。接下来的几日,我尽管身体虚弱,没有胃口,但我尽可能一日三餐都吃上一点,汤药也是一顿不落地喝下去。四肢渐渐有了些暖意,小腹处也不似原先那样冰冷了。 我在寺里设立了爹爹的灵座,每日早晚供祭,逢七设斋祭奠。 面具将军还是每次都看着我把要喝完才离开。他暗中将逃走的计划告诉了我。整个逃走计划将在爹爹七七那日实施。 我写了封信给七叔叔,信中说道我想将爹爹的骨灰撒在云香山,爹爹七七那日在云香山的云际峰摆个斋台,办个仪式祭奠爹爹,为爹爹舞上一曲,送爹爹最后一程。几日后,温公公前来天慈寺传话,说七叔叔准奏了我的要求,并会在爹爹七七那日亲自到云际峰,与我一同送穆王这最后一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四月初九,晴,云香山,云际峰。 云香山的山体呈椭圆形,长段的山约18公里,宽约9公里,绵延的30余座山峰,犹如折叠的屏风。青峰秀峦,银泉飞瀑,尤其以那瞬息万变的云海奇观闻名天下。 而云际峰正是整个云香山山群中最高、最中心的一座山峰。云际峰下是卧龙谷,听说卧龙谷里时常有虎豹豺狼出没。一般人不会冒险去那里。春天的云际峰云雾缭绕、如梦如幻,素有“春如梦”的美誉。 我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站在云际峰的峰巅。周身笼罩着轻烟薄雾,人也似在云中雾里,似真似幻,风姿清丽,娇美难言。全身素白的我将乌黑的长发垂泻在肩头腰间。这黑与白竟然交织出一种无双极艳。 晨光灿烂,但我的脸上仍然少了一层血色,显得有点苍白,若有似无的病容使我脸上带着一种淡淡得忧伤,反倒如异花初胎,充满着一种柔弱的美。 小月的琵琶缓缓弹奏起曲子,我身影流动,风吹仙袂,当真是素肌不污天真。 我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美极清极冷极的仙子,一瞥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回眸,都有一种绝尘脱俗气息。我如轻云般慢移,如旋风般疾转,甩袖,扭腰,下摆,动作一气呵成,舞动着我心中的悲欢离合。 云雾在我的脚边、腰际、脸畔缭绕着。一阵风吹来,我的衣袂飘飘,似要翩翩飞起。突然,我身子飘移,伸开双臂,在云际峰巅处纵身一跃…… 在我身子坠下山峰的那一刻,我居然清楚看到了远处七叔叔的脸。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这一幕似被定格了。就这样,我将他连同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起纹丝不动地凝固在了那一个永恒的瞬间里。 无法接受(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云雾在我的脚边、腰际、脸畔缭绕着。一阵风吹来,我的衣袂飘飘,似要翩翩飞起。突然,我身子飘移,伸开双臂,在云际峰巅处纵身一跃…… 在我身子坠下山峰的那一刻,我居然清楚看到了远处七叔叔的脸。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这一幕似被定格了。就这样,我将他连同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起纹丝不动地凝固在了那一个永恒的瞬间里。 七叔叔,斛拔耀,无论是擦肩还是错爱,无论是背叛还是守望,能够在这个红尘中相遇、相知、相爱,本身就是一种奢侈。聚合离散、缘起缘灭皆是天意,何必去问是劫是缘? 我的身子疾速地下落。几秒种后,我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有韧性大网,随即被人抱在了怀里。也许是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的关系,坠崖的失重感使我觉得头晕极了,灌入口中的冰冷空气使我无法呼吸,我头脑晕乎乎的,只感觉到有人换替我换衣裳。 再见了,七叔叔。再见了,洛都。洛都的云香山会是我一辈子不会再提起的地方,但却也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 无法接受(月霖的内心独白) 宝雨的离去,直到现在对我来说还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我深深地沉浸在自责与悔恨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身为一个皇帝,我本以为自己对男女感情无悲无喜,从不会执着于爱恨。可是宝雨,就这么幽幽地走到我的眼前,轻轻走入我的心里。 的确,也曾有过无数次,我劝说自己放弃对她的感情,但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放弃她。 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少年时,她的笑容就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当年她随穆王离开洛都时的那场雨竟会时不时地飘过我的心头。 于是,我登基后便一直想着法子接她入宫,哪怕她只是我的小侄女,哪怕我只不过能经常看一看她,哪怕明知她的爹爹可能与雍王一伙意图不轨,我还是全心地准备着接她入宫。 当她进宫后,我会不自觉地想去栖霞殿见她,我拼命压抑着多年来对她的情愫。 当我得知她不是穆王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我的亲侄女时,我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心头居然有着一丝窃喜。 拥有她的那一晚,我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第二日,她要我放了穆王。我拒绝了她。因为作为一国之君,我决不能姑息一个与逆贼同道的臣子,更何况穆王手中握有兵权,这当然也是一个收回兵权的好机会。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聪慧的她了然于心。 可是我的宝雨啊,虽然长得小小的,却有着不服输的性格。为了救穆王,她居然联手皇后,当着我的面硬生生勾|引了斛拔耀。胡国向我开口讨一个女人,出于大局,我不能回绝,尽管我心里是多么不愿将她给任何一个男人。我硬着心肠不去见她,因为我怕见到了她,我会反悔和亲之事,我会舍不得她走。我只能对自己说,月霖,时间会冲淡一切。 无法接受(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无法接受下(月霖的内心独白) 宝雨就这样去了胡国。但是我对她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我无法忍受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于是,穆王府传出疫症时,我带了御医和药品去南阳城安抚民心,天知道我每天都在穆王府里期待着她的到来,期待着与她的重逢。她,果然来了。我决定这一次再不放她走,可是她却没有听我的安排,又一次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我彻夜失眠,难道她对斛拔耀有了感情? 当我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我的心像是在被狠狠地切割着。那一刻,我对斛拔耀起了杀心,我要将宝雨夺回来,我知道,宝雨心中爱的人是我! 那斛拔耀本就是有勇无谋之人,我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本来,斛拔耀难逃一死。可是宝雨居然以死相逼,放走了他。 虽然我心中疑惑,生气,但我克制住了。至少,宝雨回到了我身边。我像重获至宝一样将她拥在怀里,整整一个晚上,我舍不得合眼,只想感受她在我身边时的那种满足与幸福。 虽然我并不完全相信那个孩子的来历,但我深知宝雨性子倔强。我不能冒着失去她的风险逼她喝下落胎药。我告诉她了,我愿意与她一同保住这孩子,我亦相信那腹中的孩儿是我的。一切都等孩子出生后再说。于是,我昭告天下祥云郡主病逝,我要名正言顺地与她厮守一辈子。她,从来就只是属于我月霖的。 可那斛拔耀打仗的本事不小。马蓝城失守,李峰与长子淳钰被擒,我要与斛拔耀成功和谈,就不得不想个办法蒙混过关。我交不出宝雨的棺木,便只能用火将那空棺木烧了。 可是,爱她如我,这么地了解她,我又怎会将她爹爹烧死? 而宝雨再不信我。她居然一口咬定是我有意害死了她的爹爹。她居然想离开我! 宝雨小小年纪一下子失去了爹爹,失去了孩儿,身心受到重创,可我知道更令她伤心欲绝的是:她以为是我杀了她的爹爹!就因为我曾将她远嫁和亲,就因为我用计攻打斛拔耀,就因为我曾要她打掉胎儿,她便认定我为了自己而杀了她的爹爹!要我放弃深爱的她,我会痛苦;而宝雨要放弃爱她的我,又何尝不会心碎?这种相爱而不得不放弃,让我们都痛不欲生。 看到她那么伤心,我的心也很痛。可是宝雨啊,即使我对别人再心狠手辣,我也断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啊! 我害怕她看我时的那种眼神,我不敢去天慈寺看她。我暗地里让面具将军向我禀报她每天的饮食起居。 出乎意料,我收到了一封她写的信。当她说要送穆王一程时,我马上准奏了,我以为我和她会有转机。 云际峰上,我又见到了她。 她,那么瘦,可还是美的倾国倾城。她立于云际峰之巅,在雾中翩翩起舞,就像一个天外飞来的仙子。可是她,一转身居然迎着晨光,就这么飞下了山峰。 她是故意的,在她飘下山崖的那一刻,她居然还看着我!我的心跳几乎快要在那一刻停止了! 我冲到峰巅往下看,却只望见一片云雾。她,我的宝雨居然就这么在我的眼前华丽地消失了.….. 她这是在惩罚我!可是宝雨,你怎能因为对我的误会而轻生?!你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这样让我永远失去你! 往事历历在目,我怎么也无法抹去,我更无法相信宝雨就这么死了。我派了大批的军队下山搜寻,可是,他们居然给我送来了破碎的衣服,宝雨头上的玉兰簪子和一堆白骨。禁军统领推测宝雨坠入了卧龙谷后,被野狼吃了。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我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少人会有我现在这样的心情。 老天爷,我真得不甘心,为什么你赋于我一个挚爱的人,却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南苏,澜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身上盖着轻薄的丝绸缎被。我警惕地拉开被子一看,身上穿的并不是先前在云际峰跳舞时的衣裳。我心中大骇,忙撑着身子欲坐起。 这时,三个长相俊秀,穿着锦衣的丫鬟快步上前扶起我。为首的那位长着一双会说话似的杏眼,透着股机灵劲儿。她笑着对我说道:“姑娘,您可算醒了。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衣裳呢?”我着急地问道。 “姑娘莫急,您现下在去往南苏的船上,安全得很。您的衣裳是我们给您换的。公子吩咐了,您原先穿的衣裳和发饰须取下,公子已让人将衣物弃置于云际峰下的卧龙谷了。” “你们是?”我向她们投去询问的目光。 “奴婢名唤千秀,她们两个是千香、千荷。我家公子派我们来服侍您。姑娘有任何要求只管吩咐我们去做。” 我满腹狐疑地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姓唐。公子说了,他是姑娘的一位故知。姑娘只管好生将养着,等日后到了南苏澜园,自会与公子相见。” 这里装饰豪华,居然是一艘船?我脑海中拼命搜索着故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唐性的贵公子。索性也不去想了,看样子这位唐公子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 千秀每日都会端来燕窝汤给我食用。我胃口不好,喝不下时,她就笑着对我说:“公子说姑娘易喘咳,这燕窝能润肺,对姑娘身体有好处。公子特地关照每日都要请姑娘服下,姑娘还是吃一点吧。” 看来,这个唐公子对我了解的不少。 船在江上行了六日。 我精神好多了,千秀扶我到船头去站一会儿。我放眼望去,江河中大部分是些乌篷船。艄公站在船艄上,轻轻地摇船橹,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也有几条和我所乘坐的一样装饰豪华的游船穿插其中。远处的堤岸上人头攒动、铺子林立、客来商往,一派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的景象。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我问道。 “回姑娘的话,这儿是南苏城。”千秀笑着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澜园了。” 南苏城。澜园。 明媚的春光透过桃花树洒下来,斑驳的树影印在在青石板路上,一缕缕的阳光好似碎金般的亲吻落在我的身上。一缕淡淡的春风带起似雪的花瓣,漫天飞舞。似有似无的暗香浮动在空气之中;鸟儿在茏葱的佳木和烂漫的奇花中剔透欢快地鸣叫着,声音婉转而又清亮。远处有一条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假山石隙之下。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池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与鸟啼声相印成趣。 尽管我从小出生在王侯之家,皇宫内院也住了不少日子,见惯了奢华气派的宫廷建筑。但也委实不得不惊叹这澜园的变幻无穷和独具匠心。整个澜园占地约20余亩,是一座景观别致,功能齐全的园林建筑。 静观阁,漪如楼,修竹馆,杏桃坞,舒月亭,香檀轩,沁花房……可以说这个澜园是集住宅、祠堂、书院、园林于一身的豪华建筑。 丫鬟们将我带到了一座意境见长的楼前,千秀说道:“姑娘,公子交代,请您在这漪如楼住下。” 漪如楼,整座楼被池沼所环抱。以白色玉石为阶,走廊也为白石所铺。雕甍绣槛,连屋檐上也塑有凤穿牡丹。 公子唐烨(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丫鬟们将我带到了一座意境见长的楼前,千秀说道:“姑娘,公子交代,请您在这漪如楼住下。” 漪如楼,整座楼被池沼所环抱。以白色玉石为阶,走廊也为白石所铺。雕甍绣槛,连屋檐上也塑有凤穿牡丹。 无论是我住过的的穆王别院、南阳穆王府,还是栖霞殿、熙和殿、东寿宫都建造得十分对称的,左边怎么样,右边也是怎么样的。可这澜园里的每一个建筑绝不讲究对称,反而好像是在故意避免对称似的。东边有了一个亭子,西边却是一道回廊。可妙就妙在无论你站在哪个地点,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无论你走到哪里,眼前的景致都在不停地变化,整个澜园充满着一股子自然之趣。我惊叹主人家的因地制宜和别出心裁,心中猜测那位唐公子定是一个不拘一格的人。 我随千秀走着,嗅到淡淡的檀香味。 “姑娘,这漪如楼和旁边的香檀轩都是以上等的檀木料修建。公子说姑娘命里喜木,又闻不得花儿的香气,所以以檀木修建楼宇最适合姑娘居住。” 走进漪如楼,推开了正房的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落地屏风。 “公子说,南苏的冬天虽比北方暖和,但是有点阴冷,湿风比较大。姑娘天寒时易发哮症,所以在屋子里放一个屏风来遮挡开门时室外灌入的寒风。这样就不易引发咳喘了。”千秀笑着说道,“姑娘你看,公子还亲笔在屏风上面画了画呢,上面的那句诗是公子所提,说是赠与姑娘互勉。” “哦?你家公子赠与我的诗句?”我细细望着屏风上的画,那是水墨画的竹子,枝干挺拔有力,节节分明的竹子随着风吹雨打,侧向一方。带给人一种随遇而安的启示,画得颇具清新飘逸之感。所谓画如其人,这在写意竹子里最能够表现的淋漓尽致。 画的右上方果然写了一句诗:雨洗随心舞,风吹从意行。落款只有“唐烨”二字。 唐烨?我并不认识此人。 我又喃喃地轻念了一遍“雨洗随心舞,风吹从意行”。这位唐烨公子应该是想告诉我人生遇到逆境绝境时,应把爱恨与得失皆放下,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有新的局面产生这一道理。可是心中已千疮百孔的我,真的能忘了爹爹的死,忘了狠心的七叔叔,忘了深情的斛拔耀,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儿……我眼里起了雾气。 千秀看到了我眼中的泪水,递给我一个墨绿色的锦盒说道:“公子让奴婢把这个锦盒给您,里面是公子写给姑娘的字条。公子说当姑娘心里难受时,可以取一张看。” 我接过锦盒,好奇地打开,看见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赤橙黄露青蓝紫七张纸条。我打开了第一张赤色的纸条,上面清秀飘逸地写着:绝境正是希望的开始。所以不要失望,不要放弃。 我在桌边坐下,千秀为我泡了盏茶,递了上来。我看了看茶盏里漂着莲子心。这莲子心正是莲子中间青绿色的胚芽,味道极苦,我正想把茶盏放下。千秀忙向我说道:“公子说莲心虽苦,却是一味良药。用来泡茶,有清热、安神、强心之效。只要姑娘心不苦,吃什么都不会觉得是苦的。” 看来,这个唐烨公子一定是对我的境遇和爱好十分了解的人。我把茶盏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莲子心的苦味迅速在嘴里蔓延。但是不及我心里的苦。 公子唐烨(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看来,这个唐烨公子一定是对我的境遇和爱好十分了解的人。我把茶盏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莲子心的苦味在嘴里蔓延,但是不及我心里的苦。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取出第二张橙色的字条,打开,上面写着:人的感情,就像一座房子,有时会动摇,有时会破漏,有时会倒塌。但既然是房子,就一定会有一扇门,只要你走出去,就是一片自由的天地。 我不觉莞尔一笑。唐烨,此人有点意思。 在漪如楼的第一个晚上,是我这段时间来睡得最安心的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用了早膳,我又想起了那只锦盒,便取出黄色的纸条轻轻念道:如果你对每一天都充满着期待,那么你会在澜园的每一处都找到惊喜。 接下来的几日,我让千秀带着我将整个澜园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 果然,我发现了许多意外的“礼物”。比如,在沁花房里,我发现了许许多多的仙人掌,千秀说是唐公子为了给我食用特地命人栽种的;在修竹馆里,我发现了一幅我正在舞《琵琶语》的丹青,上面写着“倾城一舞”,也是出自唐烨的手笔;在静观阁的神台上我居然发现了爹爹和娘亲的灵座;舒月亭的石凳子上,贴心地铺上了狐狸皮的坐垫;在杏桃坞的中央我找到了一个华丽的露天舞台,杏桃坞东西两面分别有一个赏日出和日落的平台;最后,我还在香檀轩里发现了一大口漆雕木箱。 我打开这口雕漆木箱,里面尽是各种材质的宝石散珠:有珊瑚、象牙、东珠、各种琥珀、西域灵骨和松石、青金石、各色翡翠、羊脂白玉、雕花金珠、极品沉香……满满一大箱,每一件的成色都极佳,每一件都打了小孔,可见是供串珠子用的。在箱子底部还有很大一个绸缎包,我打开一看,原来是各色的玉线绳。我心想,这人倒是大方,居然把这么多极品的宝石打了洞供我串珠子打发时间? 看到这些珠子,我果然技痒,便命丫鬟将这口木箱抬回漪如楼。 这位唐公子如此细心用心,我倒真想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可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澜园。我问千秀:“不知你家公子可否现身相见?”千秀笑答:“公子曾交代这段时间有事要忙,等事情忙完了,自会回澜园的。” “你家公子多大年纪?是官是商?”我还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公子二十四岁,已从商多年。”千秀有问必答。 有了这些散珠,我在澜园的日子过得虽然清静,倒也不算无聊。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已到了六月初。我将这些散珠都串成了各种饰品,有项链、手串、佛珠……由于材质和颜色比较丰富,又加上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每一件都各不相同,充满新意。 千秀直赞道:“难怪公子会准备这些散珠。姑娘,您做的这些饰品当真是独一无二、美幻绝伦啊。” 我微笑不语。 “姑娘,公子见了一定也会赞姑娘巧夺天工的。” “是吗?只是你家公子也不知何时来澜园。” “姑娘,奴婢接到消息,公子这几天就要到南苏了,马上就回澜园看姑娘来了。” 听到千秀的话,我心中竟有着些许期待。唐烨,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我认识他吗? 公子唐烨(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四月午后的阳光下,无一不在张扬着优雅的华衣男子正站在花园里。枝头的石榴花碎落下来的花瓣,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 终于,我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唐公子。 “见过公子。”我轻声道。 他转过身,两道叶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一张坏坏的笑脸,给他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我望着那两道熟悉的叶眉。 居然是他? “你是斛拔烨?”我失声唤道。 “我的母亲姓唐,我的熙国名字是唐烨。”此时他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正泛着迷人的色泽。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的五官,完美的脸型。熙国的装束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是你救了我。我居然没有想到唐烨的‘烨’与斛拔烨的‘烨’是同一个字。” “小脸和嘴唇总算有了点血色。”他向我挤了下眼睛说道,“看来还是这澜园的水土适合你啊!” 本来有许多感谢想对他说,可他一开口,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我没有接他的话。 他继续暧昧地说道:“从今天起,我不用再回胡国了。我可以日日与你同住在澜园了。” 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觉得有点不自然,便说道:“男女授受不清。唐公子既已回澜园住了,我也该搬出去了。” 嘴角勾着一抹弧度,继续说道:“哦?我费了那么多人力,花了那么多银子把你带到这,你就这么走了?” 这人说起话来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刻薄。 “你花了多少银子救我,我还你便是。” “安排你逃出天慈寺,并把你安全劫下送到南苏,一共花了十万两。你预备怎么还我呢?”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无言以对。我目前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十万两可是一笔巨款,我该如何偿还? “还不出银子来就乖乖留在澜园里。” 我的确还不出十万两,也无处可去。可我总不能就这样留下来白吃白喝吧。 “不过,你也不是白住这里的。香檀轩那口雕漆木箱里的首饰是你做的吧?”他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慢条斯理地说着,“那些首饰看上去倒是做得很有新意。我正好打算在南苏开一个饰品阁,你帮我管账如何? 我想了想说道:“不如你出本钱,我来设计和制作饰品,利润我们分账。” “哦?怎么分账?”他扬了扬眉毛说道。 “纯利润五五分账。怎么样?” “五五分账?那如果亏本呢?用你一生来‘偿还’我?”他温温淡淡地问,故意将“偿还”二字拖得特别长。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世上没有比他更恶劣的人了。 他见状笑着说道:“好吧。纯利润五五分账。相信你不会让我血本无归的。” 从那天开始,每一件饰品,我都会配制一片小木牌,木牌上会用行楷提一句诗。只属于这件作品的诗句。 每件饰品是独一无二的,每句诗也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将饰品与木牌装入一个锦盒。锦盒上绣着饰品阁的名字:唐宝阁。 开张剪彩(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从那天开始,每一件饰品,我都会配制一片小木牌,木牌上会用行楷提一句诗。只属于这件作品的诗句。 每件饰品是独一无二的,每句诗也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将饰品与木牌装入一个锦盒。锦盒上绣着饰品阁的名字:唐宝阁。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月宝雨这个人。我现在的名字是宝随心。“随心”二字取自唐烨写的那句诗:雨洗随心舞,风吹从意行。 “唐宝阁”这个名字正是从两个股东的名字中采撷而来的:唐公子的“唐”,宝姑娘的“宝”。 唐烨这几天一直为了唐宝阁开张剪彩而忙前忙后。一向很有女人缘的他请来三个南苏城的大名人为唐宝阁剪彩。 芳龄二十的苏戏当红花旦秦嫣姑娘。 年方三十的南苏才女慕容蓉姑娘。 年逾四十的南苏城张知府的夫人。 届时她们三人都会戴上我亲手制作的一件唐宝阁饰品来出席剪彩仪式。 秦嫣姑娘项上会挂着一串红珊瑚项链。血红的深海珊瑚珠子中点缀着几颗洁白的象牙珠子,红白相间,艳丽夺目。 慕容蓉才女的手腕上会带着一串翡翠手串。几颗金色雕花珠子点缀在碧绿的翡翠桶珠中相得益彰,墨绿与金色恰如其分地显示着才女的睿智与贵气。 而张知府夫人的左手则会持一串108颗沉香佛珠。三颗蜜蜡隔珠衬托着极品沉香,将中年妇人的典雅和内敛表现无遗。 唐烨与我将一切细节都精心策划好了。只是,临到开张剪彩的前几天,出现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都是因为唐烨要张贴开张告示,在告示上将写明唐宝阁开张当日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都将来到剪彩仪式上与大家见面。 问题就出在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都要求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一位。唐烨也曾提出按照年龄大小的顺序来写名字,无奈这三位名女人都十分坚持己见,非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一位,如果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她们就不来参加剪彩。 唐烨苦笑着说:“名女人果然个个难伺候。看来剪彩之事也只能作罢了。” 我摇了摇头说:“剪彩之事断不能就此作罢,一定会有办法的,让我再想想。” “随心,别伤神了。你做的饰品那么别致,没有她们剪彩,唐宝阁照样会生意火爆的。”他凑近我说,“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去看花灯?今晚南苏城举办的可是走马灯大赛哦!” “走马灯?”我心头突然灵光一闪,大喜道:“唐烨,我想到办法了!!开张那天她们三人一个都不会少。” 我胜券在握地说道:“快命画师为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画丹青。三张丹青的大小尺寸要一模一样的,并将三人佩戴的饰品一同画入丹青。” 唐烨疑惑地看着我,一边命人去请画师。 第二日三张丹青已齐齐放在我的面前。我让唐烨请来了一位专门制作走马灯的灯匠将这三幅丹青做成了一个由三面构成的走马灯。 我在灯内点上蜡烛,蜡烛产生的热气流,推动着轮轴。当这个走马灯在唐烨面前缓缓旋转时,他惊呆了。 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的画像在面前循环滚动着出现。谁也说不清哪张在前,哪张在后。当然她们三人都能认为自己的画像是排在第一个的。 {公告:各位亲,由于银银羽下周有一堂公开课要着手准备,所以今日狠下心通宵六更,接下来一周可能木有更新哦!亲们请体谅银银羽并非脱产作家。对不住各位啦!} 开张剪彩(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在灯内点上蜡烛,蜡烛产生的热气流,推动着轮轴。当这个走马灯在唐烨面前缓缓旋转时,他惊呆了。 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的画像在面前循环滚动着出现。谁也说不清哪张在前,哪张在后。当然她们三人都能认为自己的画像是排在第一个的。 我望着不停旋转的走马灯,高兴地笑了起来,说道:“唐烨你看,我成功了!” 正当我望着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的时候,唐烨突然将我拥在怀里,紧接着我感到温暖而又柔软的唇接触到我的皮肤。他,居然在温柔地吻着我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吻使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当场愣住。直到几秒钟后,我才慌乱地推开了他。 看到我惊恐的表情,他眼中满满的柔情在片刻中尽数退去,恢复了平时的清明。他又扯起了那讨厌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说道:“看你为唐宝阁费尽心思,我就奖励你一下。” “唐烨!!”这个无赖说出的话总能让我在瞬间怒火中烧。 七月初七,晴。 唐宝阁在这一天正式开张了。那只巨大的走马灯已提前好几天被挂在了唐宝阁的门口旋转着。三位名女人的丹青华丽而又炫目地在人们眼前掠过。 听说三位名女人要来,南苏城的男人女人,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态聚到了唐宝阁。 盛装打扮的唐烨今天也格外的神采奕奕。 从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佩戴着我亲手制作的三件首饰现身唐宝阁的那一刻起,“唐宝阁”这三个字就深深刻在了每一个前来围观的女人的脑海里。秦嫣那串红珊瑚项链的美艳,慕容蓉那串碧绿翡翠手串的知性,张夫人那串沉香佛珠的典雅留在了在场每一个风姿气质各异的女人的心中。正所谓,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一切,在二楼的我尽收眼底。我清楚地看到楼下每一个女人的眼中都写满了惊艳与羡慕。直到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三人款款离去,人群还是久久不散。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兴奋与激动的心情。喜悦之情写在了我的嘴角眉间。几个月来,心头的阴霾,在那一刻居然烟消云散。那一刻,我真正感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打开了唐烨送我的锦盒,取出了一张绿色的纸条,就着窗边的月光,我念出了上面的文字:当你心中种满了喜悦与希望,“悲伤”在你心中便没有了立足之地。 我将纸条折好,放入锦盒。嘴角带着微笑,我望向天空,弯弯的月儿斜斜地挂在天空中,笑盈盈的,星星也挤满了天目,正向我眨巴着眼睛。怎么那种顽皮劲儿像极了唐烨? 我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看着星星会想到唐烨。那个人说起话来总是能把人给活活气死。但是,唐烨,无论如何,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体会到存在的幸福。谢谢你,唐烨! {公告:各位亲,由于银银羽下周有一堂公开课要着手准备,所以今日狠下心通宵六更,接下来一周可能木有更新哦!亲们请体谅银银羽并非脱产作家。对不住各位啦!} 风生水起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三年后。 在大熙国,唐宝阁的饰品,形式之多,花样之广是任何金楼银楼所不及的,唐宝阁的饰品受到各个年龄阶段的女子的追捧,令每一个女子心驰神往。 我的设计从不迎合起起落落的流行时尚,因此也就不会落伍。但凡是出自唐宝阁的项链,无论在用料上,还是在款式设计上,无疑都是精益求精的上品,以雕刻精细、玲珑剔透而受到瞩目。 更为重要的是,我牢牢把握住了人们的情感需求在寓意吉语上做足了功夫,每件饰品都托物寄情、表达美好的心声意愿。 比如有为还未出阁的姑娘所设计的:幻彩项链、紫晶坠子项链、青珑挂珠项链、金碧莲花项链、绿雪含芳链…… 有为已婚少妇所设计的:流光绝影项链、梅英采胜链、日永琴书链、牡丹链、蝴蝶链…… 有为儿童所打造的颈链,如:三才项圈、事事如意链、集瑞链、福在眼前项圈喜鹊登梅链…… 有为伉俪所打造定情项链,如:天机锁链、雪魂情丝链、秘魔灵珠项链……这些饰品将恋人的心声娓娓道来。 有为中老年妇人所设计的项链,如:景福长绵链、五蝠捧寿链、日月升恒万寿链、仁风普扇链、万年吉庆链、瑶池清供链、西池献寿链、万年嵩祝链、天保磬宜链、卿云拥福链…… 有专为孕妇所设计的童子平安链。我选用特大的不规则椭圆形的珍珠,看上去就像一顽童。在珍珠左边串一颗蓝宝石的宝瓶。顽童后面串了一个小小的金如意,将其与宝瓶连为一体。整个连在一起便称为“童子报平安”。熙国乃是一个重视香火传承的国家,这条项链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我甚至还专为戴重孝时女子设计了首饰。这些孝期链选用银制、灰白玉、沈香木等材质,或是不经雕饰有骨质感的,或光素白银的。 我还根据季节更迭,设计了颜色鲜艳的秋冬款的项链,和颜色素净的春夏款的项链。 唐宝阁的饰品完全凌驾于潮流之上,使各大富豪乃至皇亲国戚都青睐有佳,逐渐成长为奢侈品牌。人人都觉得带上唐宝阁的饰品是地位、身份、情感、意境等方面的享受。人们不仅为自己佩戴而买,更为下一代而珍藏。 当然为了将唐宝阁的饰品推广给普通百姓,我与唐烨还发展了一个子品牌,名曰――唐宝小筑。唐宝小筑里售卖的饰物使用的是不太昂贵的材质制作的,如砗磲、玛瑙、银、铜、各色琉璃、陶瓷珠子等,以适应不同消费群体的需要。 现在的我,已经不用再亲力亲为地制作每一件饰品。我只需用笔画出造型独特的饰品款式,并通过聘请当地最优秀的工匠将我的大作完成。 {公告:各位亲,由于银银羽下周有一堂公开课要着手准备,所以今日狠下心通宵六更,接下来一周可能木有更新哦!亲们请体谅银银羽并非脱产作家。对不住各位啦!} 新的生活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现在的我,已经不用再亲力亲为地制作每一件饰品。我只需用笔画出造型独特的饰品款式,并通过聘请当地最优秀的工匠将我的大作完成。 大熙国,无人不知“唐宝阁”这个名号。“唐宝阁”这个名号也成为了大熙顶级奢侈品的象征。据说有一串“唐宝阁”的红珊瑚项链还作为礼物馈赠给了西南方的孔雀国。 而“唐公子”和“宝姑娘”也成为了百姓心中极赋传奇色彩的人物。 人人都知道唐公子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清雅以极,而且家产丰厚。因此唐烨上街,经常会引起女子围观尾随。害得他为此苦恼不已。甚至还戏说他也要带着顶幕离上街。 而宝姑娘就更为神秘了。由于我很少出门,偶尔上街也带着幕离,因此街头巷尾传出许多有关我容貌的猜测:有的人说宝姑娘虽然身材姣好,但是天生脸上长有胎记,相貌丑陋;有的人说宝姑娘原先是个绝色,可惜出过天花,容貌已毁;也有人说看宝姑娘的身影就知道是天仙下凡,只是不愿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天姿…… 记得刚来到南苏城那会儿,唐烨不允许我出澜园。现在虽然偶尔会允许我上街逛逛,但他要求我出澜园时必须带上一顶幕离。而且直到如今他还是坚持派六个侍卫跟着我进进出出。 我的身体状况倒是好转了许多。每天一顿燕窝炖仙人掌对治疗哮症的确是有效的,我再没发过哮症。刚来时每个月只要月事一来,我的腹部就会传来阵阵剧烈的绞痛。只能整日躺在床上,无法起身。这每月一次的折磨,会让我想起失去的孩儿,想起失去的爹爹,也想起失去的爱情……唐烨托人打造了一个小巧的暖炉,外面包上了一个棉布套子给我焐肚子。有了这个小暖炉,我的腹痛果真减轻了不少。 尽管唐烨还是那么“毒舌”,说起话来还是有点刻薄,但不可否认,他对我极好。三年来,唐烨几乎一直留在南苏城里,只有每年的年底才会回一次胡国,但他必定会在除夕的前几日赶回来,因为他说要陪我守岁。 记得来南苏的第一个生辰,唐烨神神秘秘地带我去了一座山,山中有好多口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唐烨说温泉特殊的水质及对我的身心健康有益处,所以就买下了这座山,取名“随心山”。我隔三差五地就喜欢去“随心山”泡温泉。 来到南苏的第二个生辰,唐烨将“唐宝小筑”的经营权全部交付于我。我还记得当时他为笑着对我说:“我希望看到一个自信快乐的宝随心。” 虽然我知道唐烨限制我的活动范围,要求我戴着幕离上街,派人保护我都是为我好,但还是忍不住三天两头向他抱怨。他经不住我的啰嗦,想了很久才答应我道:“好吧,过段日子让你不戴幕离出去玩一次。” 于是,在我来到南苏的第三个生辰前夕,唐烨居然带我坐上了远游船,去了西南的孔雀国。 异国生辰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于是,在我来到南苏的第三个生辰前夕,唐烨居然带我坐上了远游船,去了西南的孔雀国。 17岁,在异国他乡,我度过了人中最特别的一个生辰。 孔雀国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新奇有趣而又神秘的国度。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唐烨就一边带我游玩,一边向我介绍着这里与大熙每一处的不同。 孔雀国多得是深山雨林,奇花异草。在大熙,兰花可是名贵的品种,比较难养。但在孔雀国,到处遍地都是兰花。唐烨说,因为这里雨水丰富,兰花的植株只要经过一两个雨季,就会蓬蓬勃勃地长成一大丛。 孔雀国的人穿着打扮也很奇特。他们的两个裤腿看上去像两个灯笼似的,样子很滑稽。刚看到那儿人的穿着时可把我笑坏了。唐烨告诉我,因为孔雀国的天气比熙国热,当地的人喜欢用长长的布将双腿松松地包缠起来,再把布的两端卷在一起,穿过两腿之间,塞到腰背处。这样穿着会比较舒适凉爽。 无论是在农舍还是庭院抑或只是田路边,你都会看到大片大片艳丽的花,这些花的鲜艳得夺人眼目。尤其是一种花,长着橘色的花瓣却镶着黄色的边缘,花芯里的丝丝柱头像烟花一样地飞散着。唐烨说,那叫火焰花。 在我生辰那日清晨,我还没有睡醒,唐烨就把我拉下床,说:“随心,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我不要礼物,让我再睡一会儿。”我睁着惺忪的睡眼。 唐烨手上抓了件我的披风,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了出去。 “唐大公子!至少让我梳洗一下再去吧。” “看你这瘦瘦小小的样子,梳洗了也漂亮不到哪里去。”他扯着嘴角说了一句。 真是个“毒舌”男!我心中暗暗骂道。 他带我小跑了一阵,在一个池畔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朵朵睡莲静卧一泓池水中。我正想埋怨他。他却指着池中的睡莲说道:“嘘。随心,她们马上就要绽开了,快看。” 我惊呆了!只见晨曦下的一朵朵粉嫩的睡莲经过一夜的休眠,此时正在那张绿色的“暖床”上缓缓地舒展着身体,她们正伸着懒腰,敞开双臂,欣欣然睁开了眼睛,向整个世界绽开她灿烂的笑脸。 在这个清晨,我和唐烨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池畔,看着朵朵睡莲悄悄开放。 “唐烨,你看,她们就如同襁褓里的婴儿一般天真烂漫。” “随心,每一种花,都有它独特的花语。你知道睡莲的花语是什么吗?”唐烨突然问道。 “是什么?”我望着他问道。 “迎接朝气,抛去暮气。”唐烨望着我说,“这就是睡莲的花语。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随心,你看这睡莲就尤如为爱而生的女子。虽然经历夜晚的凄迷,但终究会因为晨光而绽开。” 我已预感到他会说什么,便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随心,睡莲都能因为晨光而醒来,那么你能不能因为我而醒来呢?” 听着他清润的声音,我真的很想说一声“好吧”,但我的唇却始终动弹不得。为了那些想忘却的,为了那些不能忘却的,也为了那些忘却不了的一切和一切。 为了我心尖上还有那最怕触碰到的一点点痛。 睡莲,醒着。而你跟我呢? 也许,我们在醒与睡之间。 你是笨蛋(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的唇却动弹不得。为了那些想忘却的,为了那些不能忘却的,也为了那些忘却不了的一切和一切。 为了我心尖上还有那最怕触碰到的一点点痛。 睡莲,醒着。而你跟我呢? 也许,我们在醒与睡之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一时间我们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我听见脚下传来“呼呼”的声音,唐烨似乎也听见了异声,我们同时看向我的脚下,顿时色变。 一条蛇,正在我的腿边。 它黄褐色的身子,身体前半段竖起,高昂着头。它头部的形状很是奇怪,像一个椭圆形的汤勺。此刻这怪物正望着我“呼呼”作声。 “别动,是五毒蛇。”唐烨低声说着,慢慢向我走了一小步。他双手提起出门时顺带的那件我的披风,看样子是欲将披风往蛇头上盖去。 也许是唐烨的说话声或脚步声惊动了蛇,突然,那条蛇转头对准了唐烨。唐烨微微蹲下身子迅速将披风盖向蛇头。眼看披风快要盖上蛇头的那一瞬,蛇居然张开大口向着唐烨的脸喷射了一股毒液。唐烨本能地用手往眼睛上挡去。同时他的脚已经踩上了被盖在披风下的蛇。我见状忙和他一起狠命踩起了那条蛇。我疯狂地踩踏着,直到披风下的蛇没了动静,看样子已被我们俩踩死了。我俩都惊出一身汗,同时瘫坐在地上。 我忙问他:“你的眼睛被蛇毒射到了吗?” “没有。”他答道。 见唐烨的手仍挡在脸上,我忙伸手拉下他的手仔细地端详他的双目。还好,叶眉下的那双星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可再往眼睛下方一看,只见唐烨的右边的脸颊明显红肿了起来。我顿时想起昨天唐烨的右脸颊被蚊子叮咬后,被他自己给抓破了,当时我还笑他来着。糟了,定是那五毒蛇的毒液从他脸上的伤口里渗了进去。 我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张嘴贴上了唐烨的右脸颊,用力吸着那红肿处。果然,我感到口中吸出了液汁。我忙吐去口中毒液,继续shun吸他的右脸颊。直到口中吸到的是一股腥甜。我才松了口气。可此时我才发现,他那双眉目正一瞬不眨地看着我的脸,而我的手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的口鼻之中还弥漫着他身上一贯带有的那种淡淡的檀香味。 我马上缩回自己的手,唐烨却反过来将我的手握住说了一句我做梦都想不到的话:“随心,你这个笨蛋!”然后,他顺势将我拥入怀中,一只手托着我的下巴,同时他那柔软清香的唇覆上我的唇。 正当我想将他推开时,舌头突然上传来了一阵钻心疼痛。我这才发现,唐烨并不是在吻我,而是在用力shun吸着我舌尖。是啊,昨晚我因为舌尖上长了一个溃疡,疼得不肯吃晚膳呢。刚才我在给他的右脸颊吮毒液时,忘了自己的舌头上也有伤口。 “啊,好疼!”我仍不住叫了起来。 可他却用两只手固定着我的头,继续用力shun吸我舌尖上的那个溃疡。 你是笨蛋(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啊,好疼!”我忍不住呼起痛来。 可他却用两只手固定着我的头,继续shun吸我舌尖上的那个溃疡。 “放开我!”我用力推他。 “你话说的越多,蛇毒行走得越快。”他扯着嘴角说道,“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每隔1个时辰为你吸一次毒,直到吸不出毒液或你的舌头肿胀消退为止喽。” 看着他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我在心中骂他是无赖。 他摸着自己的右脸颊,戏谑地说道“你亲我亲的那么用力,想来你是想用实际行动给回答我啊!” “唐烨!” 他打横抱起我,边走边说道,“谁让你吸蛇毒的?自己舌头上有伤口都不知道,真是笨蛋!”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许说话,也不许动。已经很重了!” 你才是个笨蛋!好吧,看在今日你是在为我庆祝生辰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了。我心中暗道。 回到居所后,唐烨找了当地的大夫来瞧,大夫说我们都没事。唐烨还是命人熬了甘草绿豆汤,说是能解毒。一天中逼我喝下了三碗。 几日后,我随着唐烨,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回大熙的远游船。 孔雀国,的确是个很美丽,到处都充满着生机的地方。 “孔雀国,真是人间仙境。”我喃喃说道。 “随心,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来这里的。”唐烨柔柔地说道。 一到澜园,唐烨就收到飞鸽传书,斛拔耀有要事找他商议。刚将我送到澜园的他又匆匆启程去了胡国。 唐烨不在的日子很清静,清静得甚至有点无聊。 三年来斛拔耀从未急召过唐烨。很不巧,我去香檀轩找唐烨时,他正好不在,而我正好看到了那张飞鸽传来的纸条。 斛拔耀命唐烨速速回胡国娶妻。 唐烨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如他这般风采翩翩的公子,一直孤身一人的确是于理不合。其实三年来,他对我的心意,我怎会不知?他已经为我耽误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唐烨,你真是个笨蛋。我在心中叹息着。 唐烨没有告诉我此事。我自然也不会去问他。不能给唐烨任何承诺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婚姻大事呢? 我搁下笔,舒了一口气。将自己刚设计完成的手串稿图竖起来看了看。唐烨的生辰快到了。我特地赶在他生辰之前设计了一对男女手串。 两串手串都是用青金石圆珠与银莲花珠相间串起来,再坠上一个银莲花托,花托是空心的,内有一颗小银珠。轻轻摇动,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珠子略大的那串是帝王青色,由男子佩戴。珠子略小的那串是车菊蓝色,由女子佩戴的。 我见惯了各种名贵的珠宝玉器,唯独认为青金石最适合唐烨。我在小木片上写到:蓝,是一种代表希望的颜色,是一种代表平和的蓝颜色,是一种代表善良的颜色,是一种代表着祥瑞的颜色。 其实“希望、平和、善良、祥瑞”也是唐烨给我的印象。 千秀看了看说:“虽说青金石算不上十分名贵,但公子生得秀气,这青金石与银珠倒极能衬出公子的优雅气质。我把稿子送去工匠那里吧。” “不用送去了,反正我也没事做,这次就由我自己来串吧。” 烨的心事(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有追求、有目标、有憧憬、有寄托。 我唐烨,没有坐拥江山的兴趣。因为我知道人们只看到一国之君所拥有的权贵与显赫,却看不到一国之君满怀的寂寞。 我唐烨,没有金戈铁马的志向。因为我知道输和赢都不会是永恒。你能担得起胜利的荣耀,却放不下生离死别的无奈。 我唐烨,喜欢山水草木,喜欢做做生意,喜欢在世俗生活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感受着成长。简单的说,我喜欢的,只是生活本身。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穿了一袭白色纱裙,腰间用浅紫色丝软烟纱系成一个蝴蝶结。那日,我也穿了一袭浅紫色的柔缎披风。 她拖着轻泻于地的裙幅从殿外翩然走来,飘散在纤细腰间的秀发随着步子微微摆动着。那一刻,我觉得仿佛自己的记忆深处早就住着这么一个人似的。 她看上去年纪很小,但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通透。 她就那么自顾自地婆娑起舞,没有看到在场每一个男人眼中的迷醉。 倾城一舞。 这样不凡的女子,注定有着不凡的人生。 在这两个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面前,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第一次我体会到了无力感。 当大哥向景裕帝要她时,我看到了景裕帝眼中的不舍。果然,在后花园的假山旁,我听到了她与他的话。月霖,原是她心上的人。但月霖,始终是一个以江山为重的精明的帝王。 月色下,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伤心。我情不自禁地将自己身上浅紫色的披风盖在她孱弱的身子上。 从不向耀隐瞒事情的我,这一次,却没有将她与景裕帝的纠葛告诉自己的大哥。 她与耀大婚那晚,我整夜都在庭院里踱步。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应该是在为她担心吧。因为耀是一个独占欲那么强烈的男人,如果他发现她并非完璧……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她,眼睛和嘴唇肿得那么厉害,走起路来的姿势那么别扭。 殿中伺候的女婢告诉我,她居然不知死活地叫了一声“七叔叔”。 于是我将狐皮披风垫在了狩猎帐子里的座椅上。看到她坐在椅子上还用手支撑着身体。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笨女人,自讨苦吃”。 不知为何,自从她嫁到胡国来,我便觉得在这楼兰宫里一日都呆不下去了。在连续失眠了几日后,我终于决定提前去南方做我的生意。可才走了不久,我却又仍不住想回楼兰宫去。再次看到她和耀时,他们的帝妃关系似乎已经颇为融洽。 可偏偏在这时穆王身染时疫,命悬一线。耀将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回南阳穆王府去。可我知道,她从来就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她嫁到胡国来就是为了救她的爹,此刻若不让她见见穆王,简直比要她死还痛苦。我想,喜欢一个人,更应该重视她的喜怒情愁。 所以,我拧了耀的意思,暗地里放了她,还派了几个人护送她去了一次南阳城。 当她从南阳回来后,耀与她冷战了二周。我看得出,耀是很在意她的。可不知为何,她总有办法将耀惹恼。我知道自己不该管他们帝妃之间的事,可是当我看到耀将她拖进屋子,听到屋子里传出她的惨叫声、呻吟声时,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到她受伤害,于是我不合时宜地在屋外求见耀。 烨的心事(中1)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当她从南阳回来后,耀与她冷战了二周。我看得出,耀是很在意她的。可不知为何,她总有办法将耀惹恼。我知道自己不该管他们帝妃之间的事,可是当我看到耀将她拖进屋子,听到屋子里传出她的惨叫声、呻吟声时,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到她受伤害,于是我不合时宜地在屋外求见耀。 耀,其实很可怜。因为在她身上,耀没有获得安全感。虽然耀没有发现她和月霖的过去,没有发现她心中的所爱,但是耀一定能感觉得到自己并没有得到她的心。早已习惯了被女人们追随侍奉的耀,唯独在她的眼中,却找不到自己。 所以耀才会不断地与她闹别扭,对她生气发怒,甚至粗暴地对待她。 我觉得耀比我更可怜。 也许是觉得耀可怜,也许是见不得她继续受苦,我找耀谈了一次。我只想告诉耀,折磨自己心爱的人,其实就是折磨自己。 “只有让她感到快乐,你才会快乐。”说完了这句,我离开了胡国。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逃走。我并没有去南方做生意,而是静静地回到了南苏,我的澜园。这是身为人弟、人臣的我,唯一能做的事。 没过多久,耀传来的书信上说他们有了孩儿,他正在慢慢赢得她的心。虽然心里有着痛楚,但如果她能就此平静安乐地生活下去,简单快乐地相夫教子,那么我,不会去打扰她。看到耀字里行间透露的喜悦,我以为自己会静静地在南苏过一辈子,再也不回胡国。 可是人生总是那么不可预测。当我听到月霖杀了董玉璋的消息后,便预感到熙国将要对胡国下手了。于是我写了书信告诫耀:与熙国交界处的兵马决不能减少一兵一卒。 一条苦肉计,月霖赢得了耀的信任;一招调虎离山,月霖将耀的兵马引去了青荻;最终一个人为的意外事件,大熙的铁骑堂而皇之地踏上了胡国的疆土。 我乔装打扮总算找到了胡国的主力部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耀。呼突璟告诉我,她用自己的性命胁迫穆王放了耀,自己却跟随穆王回了熙国。 她,做起决断来还是那么果敢刚烈。只是我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她用生命逼迫穆王放了耀,为何不随耀一起与胡国|军队汇合?她为什么会怀着耀的孩子回熙国去,让孩子从此永远离开爹爹?聪明如她,怎会不了解月霖的心机?又怎么敢让自己的孩儿去冒险? 我心中的怀疑,在找到了那名女医后,得到了证实。她腹中的孩儿十有八|九是月霖的。这才是她回大熙的重要原因。她,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她若继续待在耀的身边,便要日日忍受良心的谴责。 可是,以月霖的性格,又怎会接纳她肚子里的孩儿呢?宝雨,你真的好傻! 在伤人和伤己中,你总是选择伤害自己。让我怎么能放下你?! 耀刚刚能坐起来,就已开始商讨攻熙大计。 我在耀的眼中看到了仇恨,抢妻之恨,杀子之狠,夺国之恨……提到她,耀摸着右胸的伤口,轻轻说了一句:“原来,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景裕帝。” 景裕帝昭告天下,说她病逝。耀不相信!他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带回身边。 我更不相信!那个洞悉进退的她,那个倔强坚强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草草离世!我不相信! 烨的心事(中2)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提到她,耀摸着右胸的伤口,轻轻说了一句:“原来,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景裕帝。” 景裕帝昭告天下,说她病逝。耀不相信!他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她带回身边。 我更不会相信!那个洞悉进退的她,那个倔强坚强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草草离世!我不信! 以胡国现在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打下熙国的,所以耀预备挟熙国皇长子以令景裕帝月霖。耀想用皇长子换熙国边疆的五个重要城池,换两国休战的协议,还有,她的棺木。 知道耀所作这个决定的第一时间,我便告别了他,启程赶往洛都。万一她还在,万一月霖为了救长子,交不出棺木的他会不会情急之下对她……虽然我知道月霖与她的情意,但是我害怕万一,害怕她遇到危险…… 我动用了人脉,支付了巨额,请来了熙国第一杀手组织“影子楼”帮我找她,救她。终于,我见到了她——“影子”带我在天慈寺的屋顶上看到了一身素衣的她。 月霖终究相信了她,接纳了他们的孩子。我本想让影子楼在暗地里保护着她,直到熙胡二国签订好盟约。那时,我便能放心地离开。 可是,可是我没有料到呼突璟杀了她的爹! 耀,居然是那么耿直的耀,居然是从来都不善心计的耀让呼突璟这么做的。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身心受到巨创的耀,一心认定只有穆王的死才能让她与景裕帝彻底决裂,才能让她自觉自愿地回到他身边。 见到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的她,见到丫鬟端出一盆有一盆血水,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而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有把握那个戴着面具的将军是董玉璋。不光是因为那熟悉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更是因为面具下那双炽热的眼睛,如同以前一样,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站在窗外的他,紧紧攥着双拳。 那一晚,我和他,两个男人,一个在窗外站了一夜,一个在屋顶趴了一夜。 在“影子”的保护下,我与董玉璋谈了一次。我想与他合作救她。虽然他没有当场给我答复,但是我有把握他会与我合作的。因为我看到他眼里深深的忧虑。 果然,当董玉璋见到她醒来后米水不进,绝望惨淡的表情时,他终于和我结为同盟一起展开了营救她的计划。 这期间我回了一次南苏。在澜园里,我做了些准备工作,并把千秀等几个丫鬟带来接应她。 月霖怎么也没有想到,云香山天际峰上她那纵身一跃,就是我们联手的逃脱计划。“影子楼”早就勘察了地形,选中了天际峰,“影子”们用天蚕金丝网接住了她。而月霖只看得到一片云雾。选择天际峰,本就因为那里是观云海的圣地。终日云雾缭绕。 我让“影子”把她的衣服、簪子连同一堆人骨扔于卧虎谷。 看着“影子楼”的人把她安全送上了游船,我才匆匆赶回胡国。 我私底下救走了她,这件事是瞒着耀进行的。所以我必须赶回胡国。我告诉耀没有她的消息。穆王和她的棺木都付之一炬,她或许真的死了。接下来我留在耀的身边帮助他处理完了与熙国和谈的事宜。 耀对她的“死”很怀疑,一直无法接受。我虽然心系南苏,但为了不让耀起疑心,却也只能故作平静地留在胡国。 几个月后,我才回了南苏,一路上我既兴奋又有些不安。我不知道她看到我会是怎样的反应。 在澜园里,我见到了她,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红润。她睁着大眼睛打量着我。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来,她对我的印象不太好。 她说要离开澜园,我不得已只能以还债为由将她留下。 烨的心事(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她说要离开澜园,我不得已只能以还债为由将她留下。 小小的她,不是喜好安逸生活的女子。我乐意看到不平凡的她,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小小的她,做的饰品真正别致至极。从小见惯了名贵珠宝的她对各种宝石的颜色和材质搭配得心应手。她的手很巧,更可贵的是她总能在寓意上别出心裁,做足功夫。于是,她手下诞生的每一件饰品,都似有了灵魂。 小小的她,做起事来非常用心。唐宝阁开张前夕,她整日埋头打理着那些饰品,还富有新意地设计了宣传剪彩的计划。 小小的她,有着不妥协、不服输的倔强性子。当我为秦嫣、慕容蓉与张夫人三人之中谁的名字写在第一而束手无策,打算放弃请她们剪彩之时,她居然将她们三人的画像制成了走马灯,巧妙化解了一场危机。 唐宝阁开张那天,她坚持要在二楼观看开张剪彩的情形。我永远记得,那日,她的脸庞熠熠生辉,她的双眸流光溢彩。 当我让她起个新名字时,她那双大眼睛注视着我,然后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三个字:宝随心。 我的心跳当下漏了一拍。“雨洗随心舞,风吹从意行”,这是我写给她的诗句。她从我写的句诗中撷取了“随心”二字作为名字。她,应该不讨厌我了吧? 我与她在南苏红红火火地过了三年。唐宝阁、澜园、随心山……到处都有我们共同的美好回忆。她会对着我大声地笑;会在我面前毫不设防地睡午觉;会“唐烨唐烨”地大声直呼我的名字;当我从胡国回澜园时,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可尽管如此,我从未开口向她表白。因为我知道,在三年前,在那遥远的洛都,她曾经为爱伤透了心。我不想逼她,我期待的是一份舒适、默契的感情。 她总是向我抱怨,不能随意上街,不能将面目展示人前,可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景裕帝或者耀发现了她,将她抢走。毕竟南苏也是熙国的一个城池。董玉璋告诉我景裕帝这几年从未放弃对随心的查找。 所以,我心中一直有一个计划:赚足了银子,带上随心,远离熙国,去一个周边的小国家。从此隐姓埋名生活下去。于是,我在三年中曾几次到南方邻国去游历考察,觉得孔雀国周边几个小国都是不错的选择。 随心今年的生辰是我带着她去孔雀国度过的。果然,她喜欢那里的气候、植物。我在睡莲池边向她坦露我对她的情意。可是谁知一条五毒蛇向我的脸喷射了毒液,她居然想都不想就踮起脚,用嘴来吸我脸颊上伤口里的蛇毒。 那一瞬,真是太美妙了。她柔软的唇好比新鲜的玫瑰花瓣,我简直醉了。 等我回过神来,才想起她的舌尖长了溃疡,她昨晚还直呼舌尖痛呢。我情急之下撬开她的贝齿,用力shun吸她的舌尖。她痛得掉下了眼泪。我知道她很痛,可我必须用力吸出溃疡里的蛇毒。她是傻瓜吗?女孩子怎么会这么粗心?可我心里又有一丝甜蜜。她,吻了我的脸。她,愿意为我吸毒。 回到澜园,我接到了耀的信。这几年,他几次三番催我成婚,我都一直找理由推脱,耀对此一直很费解。而我待在胡国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年中只在年底待上一周便匆匆离开,耀为此也曾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已有心仪的女子了?怎么不见你带给大哥看看?怎样的女子才能被你看得上眼呢?”我真怕耀对我会有所怀疑。 这次耀在信中明确表示,如果我不在十天内赶到胡国成婚,他便派呼突璟送新娘子来南苏澜园。若呼突璟一来,我将随心藏匿于澜园三年的事定是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所以我当即启程赶往胡国,准备当面拒绝这桩婚事。 临走时,我看出随心脸上的有着一丝不悦。随心,等我回来,我便准备带你移居孔雀国。我在心中暗暗说道。 兄弟嫌隙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不知为何,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烨居然有种陌生感。尽管他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尽管他说起话来谦和有礼,但我能感觉到他变了。 这个弟弟虽然是南人所出,但他自小与我亲厚。我到哪里总喜欢带着他,因为他聪颖灵动,而且身上自然带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烨从小就很得女人的喜欢。十几岁起,他身边就从来不缺少女人,可他却一直坚持不娶。以前我总觉得这个弟弟眼界高,既然那些莺花燕草不入他的眼,那就由他慢慢挑。可如今算算年纪,他也已经二十七了。 就拿这次来说,述律茜敏是我们胡国公认的才女,可他咬定不娶。是什么使他如此坚持? 以前偶尔也能见到他身边留一二个女人伴着,可现在却总是独来独往。又是什么使他不再看任何一个女人?难道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人? 最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隐隐觉得烨的这些变化与那件事有关。 虽然我没有追究,但我不是不知道当年他曾悄悄放宝雨回南阳;我不是没看到下人来报宝雨死讯时,他脸上的僵硬;我不是没看到当我要与景裕帝和谈时,他匆匆赶去熙国的慌乱;我也不是没看到当年与熙国和谈以后,他向我告别时的一丝紧张。 这几年来,他待在胡国的日子越来越少。熙国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着他? 他与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我能感觉到他有些回避我。难道他有什么不敢面对我的事? 她,真的就那么死了吗? 难道这几年他之所以留在大熙,是因为…… 难道宝雨,她还活着…… 我不敢想,不敢问……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怕事情的真相如我所猜?还是怕希望过后又是失望? 前几个月,我与呼突璟本想去烨南苏的家小住几日,但是烨居然婉拒了。我之所以没有派人去南苏查看,是不想伤了自家兄弟多年来的感情。 要烨娶述律茜敏,一方面我的确是为他的婚姻大事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思。其他的事,我什么都能不与烨计较。唯独她,我不能让给他,绝对不能!因为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变得无法不去占有。 对她的感情,总是那么浓烈而又遗憾。当初我的确很疯狂,那时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她是一个倔强、有主见的女人,我只想让她对景裕帝死心,安安心心回到我的身边。为了让她彻底与景裕帝决裂,我让呼突璟对她的爹下了迷香。这是我一生中最愧疚于心的一件事。 因此当烨也说她死了时,尽管我觉得事有蹊跷,但我仍然愿意去相信。因为我觉得当时即使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也无法面对她。 为什么我和她的感情总是那么充满遗憾?遗憾比景裕帝晚一步认识她。遗憾对她的爱已经无法想当初那么坦然。 呼突璟说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应该用点心机。可我现在才发现人生和感情,还是简单一点好。不过,人往往在事情变得相当复杂的时候,才会遗憾地顿悟这个道理。 物是!人非?(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这几年来栖霞殿并不冷清,与往常一样,我黄昏时常常会到这里来坐坐。这里的丫头奴才还是四年前的那些人儿,唯一不同的是,栖霞殿的女主位不再是那个狠心的女人。现在栖霞殿中住的是惠嫔和二岁的小公主烟雨。 惠嫔虽然不算漂亮,出身又低,但是她很贤惠,更重要的是她对那个狠心的女人的事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会告诉我许多关于那个女人的点点滴滴。因为惠嫔,就是那个女人的丫鬟――小月。 说实话,自从那个狠心的女人从云际峰跳下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每晚都会梦魇到那堆白骨、破碎的衣衫和那支碎发簪。可是等到我稍稍平静下来后,觉得事情有许多疑点。小月说她在跳崖之前情绪已慢慢安定下来了,每日都有按时服药、用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怎么会轻生?即使她再孝顺,怎么可能就这么跟着穆王一起去死?就算她一心求死,在净慈寺也可以求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云际峰上?还大费周章写信给我,难道这是她向我报复的一种手段?我深深陷在痛苦、困惑与遗憾中无法自拔。 小月是那个狠心的女人离开后的第二年,才被我召进栖霞殿的。其实从开始到现在,我每日来栖霞殿找惠嫔,只是想和惠嫔聊聊那个女人,我只是很想知道她从小到大遇到的每一件事,包括入宫前的,包括在胡国的,包括在净慈寺的。 偶尔有一次,我们边喝边聊有点醉了,于是十个月后,小月生下了公主烟雨,成为了惠嫔。 从惠嫔嘴里,我知道了许多以前并不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比如,宝雨第一次来癸水时,被董玉璋看到了;比如,是斛拔烨偷偷放她回南阳看穆王的;比如,衣柜里那件淡紫色披风的由来;比如:在净慈寺里,董玉璋曾整夜在窗外看着她……很好!董玉璋、斛拔烨!!你们一个深受我熙国重用,一个是盟国贵胄,如果那个狠心的女人真的就那么死了,这笔旧账便作罢;如果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俩的性命,朕,要定了! 偶尔注意到有一个嫔妃手腕上戴着的念珠挺别致的,随口赞了一句,不想后宫嫔妃们居然都对“唐宝阁”的饰品青睐有加。外交使节居然还把“唐宝阁”的一件饰品赠与邻国。我熙国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奢侈品品牌“唐宝阁”?每次看到那些个嫔妃所带的串珠,我居然都会想起那个狠心的女人,想起我手腕上的念珠。“唐宝阁”,也许是“宝物”的“宝”吧,真巧,那个狠心的女人名字里也有一个“宝”字。这种金楼银楼名字里有“宝”也很常见,也许是我想多了。 前几天,我越看太后手上的那串新念珠,越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同样是几种不同材质的珠子混搭,同样是那种特别的打结方式,同样是那么内敛低调的奢华,怎么那么像那个狠心的女人做的?我忍不住着人去调查“唐宝阁”的东家。今日,温公公来报,“唐宝阁”的东家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姓唐,叫唐烨,未婚。女的姓宝,叫宝随心,未婚。原来这“唐宝阁”的名称正是取自这两个股东的姓氏。可是,“宝”这个姓氏倒是从未曾听见过,而且她名字中也有一个“宝”字。唐烨的“烨”居然正巧和斛拔烨的“烨”亦是同一字。会不会太巧了?两个这么年轻的人,居然打造了我大熙第一奢侈品牌真是不简单,根据他们的年纪推算,也应该正是在这几年里打造出的品牌。想着这些,我便寝食不安。我决定要亲自去一次南苏,亲眼见一见唐烨和宝随心这两个人。 物是!人非?(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物是人非之――月霖 我带着温公公、董玉璋、惠嫔等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去南苏的旅程。 南苏,的确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当地的百姓普遍都比较富庶。豪门大宅亦不少见。澜园,是南苏最有名的奢华园林建筑之一。今日,我终于到了澜园。 望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江南名园,我却停下了脚步。朱红色的门漆刺痛着我的眼睛。这朱漆大门的里面,真的住着那个让我想了多年的女人吗?她,今年应该已经十七岁了。以她的资质,应该会出落得何等风华绝代? 我对她的感情还真的是很复杂。爱她,怜她,恨她。因她的蕙质而爱;因她的境遇而怜;因她的绝情而恨。 宝雨,再见面,我们还找的到归路吗?宝雨,再见面,我们该如何理清如乱麻般的感情? 许久,我终于示意张知府上前去敲门。一向从容镇定的我,此刻心跳得格外的快。 朱漆大门缓缓地打开。丫鬟奴仆听张知府说明了来意后,恭恭敬敬地将我们一行迎进门。一路漫步在澜园中,我望着园中的一景一物想像着那个狠心的女人这几年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离开了洛都,她应该过得很轻松快乐吧?她可曾想过我? 正想着,莲花池边一个女子的身影引入我的眼帘。她侧折着纤腰,玉腕隐约呈于轻纱下。此时她那含着春水般的双眸清波流盼,玉嫩的脸上泛着笑靥,这淡淡的一笑无比动人心魂。尽管比三年前高了些,但我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来!真的是她!是这个狠心的女人!她,居然在笑!! 物是人非之――宝随心 今日我月事来了,腹痛隐隐,用过午膳便躺在贵妃椅上休息,躺了一会儿,觉得午膳吃下的食物滞留在胃中有点不适,便让千秀陪我去园中走走。来到荷花池边,我驻足停留了下来。眼前的荷花池令我想起了在孔雀国时,唐烨带我去看睡莲时发生的戏剧化一幕,不觉轻笑起来。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张知府的声音:“宝姑娘!”我正奇怪一向很少来澜园的张知府,怎么这会儿子来了?我循声望去,瞬间石化。 我看见了七叔叔!在那么多人中,我一眼看到了七叔叔!在他身边的是面具将军,还有那个贵妇模样的是小月!这可能吗?他居然来了澜园!是他找到我了,特地赶来的?还是正巧微服私访?我该怎么办?若此番被七叔叔带回宫去,那定是再也无法逃出来了。刹那间我心头掠过了千百种滋味,无数种想法。 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片刻,我收回了目光,强自镇定地向张知府行了个礼说道:“民女见过张知府。张知府今儿个怎么来了澜园?” “宝姑娘,今日是圣驾驾临,‘唐宝阁’的饰品名扬四海,皇上想亲自见见‘唐宝阁’的东家,以资鼓励啊。”张知府满脸笑容地说道。 我望向七叔叔,跪下行礼说道:“民女宝随心拜见皇上!” 我就这样在地上跪了大约三四秒,七叔叔的声音响起:“免礼平身。” 他的声音很冷,我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我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一边。 我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缓缓地,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才停下脚步。旁人也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和七叔叔面对面站在池边,他轻轻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民女叫宝随心。” “宝随心?”他轻笑一声,说道,“姑娘是哪里人?” “民女是大熙国宝云人,父母因瘟疫很早就过世了。”幸好唐烨早就打通关系,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并关照我熟背于心。宝云那一带的确曾瘟疫肆虐。大部分百姓都死了,活下来的也流离失所。 物是!人非?(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物是人非之――月霖 我带着温公公、董玉璋、惠嫔等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去南苏的旅程。 南苏,的确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当地的百姓普遍都比较富庶。豪门大宅亦不少见。澜园,是南苏最有名的奢华园林建筑之一。今日,我终于到了澜园。 望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江南名园,我却停下了脚步。朱红色的门漆刺痛着我的眼睛。这朱漆大门的里面,真的住着那个让我想了多年的女人吗?她,今年应该已经十七岁了。以她的资质,应该会出落得何等风华绝代? 我对她的感情还真的是很复杂。爱她,怜她,恨她。因她的蕙质而爱;因她的境遇而怜;因她的绝情而恨。 宝雨,再见面,我们还找的到归路吗?宝雨,再见面,我们该如何理清如乱麻般的感情? 许久,我终于示意张知府上前去敲门。一向从容镇定的我,此刻心跳得格外的快。 朱漆大门缓缓地打开。丫鬟奴仆听张知府说明了来意后,恭恭敬敬地将我们一行迎进门。一路漫步在澜园中,我望着园中的一景一物想像着那个狠心的女人这几年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离开了洛都,她应该过得很轻松快乐吧?她可曾想过我? 正想着,莲花池边一个女子的身影引入我的眼帘。她侧折着纤腰,玉腕隐约呈于轻纱下。此时她那含着春水般的双眸清波流盼,玉嫩的脸上泛着笑靥,这淡淡的一笑无比动人心魂。尽管比三年前高了些,但我还是一眼能认出她来!真的是她!是这个狠心的女人!她,居然在笑!! 物是人非之――宝随心 今日我月事来了,腹痛隐隐,用过午膳便躺在贵妃椅上休息,躺了一会儿,觉得午膳吃下的食物滞留在胃中有点不适,便让千秀陪我去园中走走。来到荷花池边,我驻足停留了下来。眼前的荷花池令我想起了在孔雀国时,唐烨带我去看睡莲时发生的戏剧化一幕,不觉轻笑起来。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张知府的声音:“宝姑娘!”我正奇怪一向很少来澜园的张知府,怎么这会儿子来了?我循声望去,瞬间石化。 我看见了七叔叔!在那么多人中,我一眼看到了七叔叔!在他身边的是面具将军,还有那个贵妇模样的是小月!这可能吗?他居然来了澜园!是他找到我了,特地赶来的?还是正巧微服私访?我该怎么办?若此番被七叔叔带回宫去,那定是再也无法逃出来了。刹那间我心头掠过了千百种滋味,无数种想法。 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片刻,我收回了目光,强自镇定地向张知府行了个礼说道:“民女见过张知府。张知府今儿个怎么来了澜园?” “宝姑娘,今日是圣驾驾临,‘唐宝阁’的饰品名扬四海,皇上想亲自见见‘唐宝阁’的东家,以资鼓励啊。”张知府满脸笑容地说道。 我望向七叔叔,跪下行礼说道:“民女宝随心拜见皇上!” 我就这样在地上跪了大约三四秒,七叔叔的声音响起:“免礼平身。” 他的声音很冷,我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我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一边。 我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缓缓地,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他一直走到我面前才停下脚步。旁人也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和七叔叔面对面站在池边,他轻轻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民女叫宝随心。” “宝随心?”他轻笑一声,说道,“姑娘是哪里人?” “民女是大熙国宝云人,父母因瘟疫很早就过世了。”幸好唐烨早就打通关系,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并关照我熟背于心。宝云那一带的确曾瘟疫肆虐。大部分百姓都死了,活下来的也流离失所。 物是!人非?(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民女是大熙国宝云人,父母因瘟疫很早就过世了。”幸好唐烨早就打通关系,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并关照我熟背于心。宝云那一带的确曾瘟疫肆虐。大部分百姓都死了,活下来的也流离失所。 “几年不见你当真把朕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七叔叔看着我一字字问道。 我只能装傻到底:“小女生于民间长于民间,又怎么能有幸见到龙颜?小女当真不认识皇上。” “哦?当真不认识?”七叔叔有点恼了,他嘴角划出一道讥讽的笑,反问道,“宝姑娘长得和朕的一位故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姑娘年纪轻轻便打造了大熙第一饰品的招牌,想必定是聪慧过人,明断是非。不如你来给朕评评,朕与这位故人上过床算不算认识呢?朕与她曾孕育过共同的孩儿算不算认识呢?” 我低着头,强迫自己将眼泪逼回眼眶说道:“世界之大总难免有相似的人和事,民女真的不认识皇上。” 七叔叔闻言,缓缓取下手腕上那串琥珀念珠,展示在我眼前,对我说道:“宝姑娘不仅长得像我的那位故人,连兴趣爱好也和她一样。素闻宝姑娘制作的饰品名字最是别致,你来给朕的这串念珠起个名字吧。” “皇上之物自然不是凡物。民女才疏学浅,不敢在真龙天子面前献丑。” “宝姑娘真是谦虚。既然你不敢给这串念珠起名字,不如这样吧,朕倒是起了三个名字,宝姑娘来给朕挑一个,好吗?” “民女遵命。” “你看这翳珀真是鲜红似血。”七叔叔咬牙狠狠地说道,“第一个名字叫血肉相连,第二个叫剥肤锤髓,第三个叫摧心剖肝。不知宝姑娘觉得哪个名字最好?” 我一言不发低着头。 “听说‘唐宝阁’的股东还有一位姓唐的,怎的还不见他来接驾?” “回禀皇上,唐烨已经出远门好多天了。”我答道。 “唐烨是不是斛拔烨?!” “民女愚钝,不懂皇上所指是何。” “月宝雨!你到如今还要装傻?!” 我心中暗道:除了装傻,我已没有别的办法。 “启禀皇上,”千秀突然上前几步跪倒在地说道,“我家唐公子是孔雀国国王的义弟。”千秀一语既出我已心领神会,定是唐烨关照千秀如遇意外便这样说,七叔叔定会对孔雀国国王义弟的身份有所忌惮。 “唐烨真是孔雀国的人?好,就算他不是斛拔烨,月宝雨,你是自己跟朕回洛都?还是等朕把你绑回洛都?” 我把心一横说道:“皇上,民女早已嫁唐烨为妻。洛都虽然繁华,但我身为女子自当出嫁随夫,孔雀国国王也多次催促夫君早日带我回孔雀国生活呢。” 七叔叔闻言震怒,剧烈地咳嗽起来。温公公急忙上前说道:“皇上您一路赶来南苏没有好好休息,许是旧疾又发了。还是先回知府请御医看一下。皇上,龙体为重,明日再来澜园找宝姑娘叙事也不迟啊。” 七叔叔瞪了我一眼,脸色苍白,虽然强忍着,但仍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费力地喘着气。温公公与面具将军扶着他,众人尾随其后,小月转身之际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多年主仆的默契使我眼尖地看到她从袖子里掉下的一张小纸片。终于,七叔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澜园。 待他们离开,我才捡起那小纸片,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今夜就逃。 连夜出逃(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终于,七叔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澜园。待他们离开,我才捡起那小纸片,上面面赫然写着四个字:今夜就逃。 怎么办?怎么办?我做梦也没想到,时隔几年,我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遇到了七叔叔。尽管刚才我表面上很平静,可是天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吃惊、慌乱!听到他的话,我心中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什么“血肉相连”“剥肤锤髓”“摧心剖肝”?!明明是他无情地将我的一切摧毁。爹爹、孩儿、对爱情的信仰……每想一次,就痛一次。在内心深处,我觉得这一切是一种报应,是我对斛拔耀不忠在先,是我在七叔叔将我远嫁胡国、发动战争杀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对他居然还存有一丝幻想,带着我可怜的孩儿回到了他的身边。也许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刚才,我不是没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双目,我不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浓烈的爱恨,我不是没看到他那愈发瘦削得薄如纸的身躯……可是,这一次,我再不会回到七叔叔的身边,我再不会对七叔叔存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了! 我知道,我若今夜不逃,七叔叔这次把我带回宫去,我便断没有再一次逃出的机会。 而若是出逃,我能逃得掉吗?小月应该不会没有一点把握就冒死写这张字纸条让我出逃。看刚才的情形,七叔叔应该也是刚到南苏,他看上去满脸病容,好像正为病痛困扰。面具将军和小月刚才相遇时一定也都认出了我,可他们都没有吱声相认。小月与我主仆多年,情同姐妹,可以说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面具将军亦曾冒死将我从净慈寺救出来,我一直觉得他是那么的熟悉。他们俩都是我信任的人。也许今夜出逃,是我唯一的胜算。 可是即使我今夜就逃,我又该逃到哪里去?怎么逃?即便真的逃了,唐烨,他还能找的到我吗?想到这里,我又焦急万分,不禁愁眉深锁。 “姑娘,”千秀轻轻唤我,她低声说道,“公子在启程去胡国之前,有一个锦囊交给你。” 我接过锦囊,惊喜之余不禁有些埋怨:“唐烨有锦囊给我,为何直到现下才说?” “公子说,若一切太平,这个锦囊便用不上了。因此不必先交给姑娘,平添姑娘心烦。公子叮嘱千秀,只有当连续五日未收到公子的书信,或者有其他难以应对的突发事件发生时,才将锦囊交给姑娘。” 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忙从锦囊里取出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去孔雀国,那里有人接应。船已安排好,随时待命出发。勿需带任何东西,让六名贴身护卫带你和千秀一起走,越快越好。我会去找你。 心里,顿时有种满满的感觉。唐烨,他走得匆忙,却仍然心细地为我想好了后路。我立即通知护卫首领如风,我们八人随即启程。走之前,我将亲手为唐烨制作的生日礼物的两串青金石手串取出,放在香檀轩的案几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取走了其中的一串与那个锦囊一起随身收好,其余钱财物品我一样都没有带,便离开了澜园。 连夜出逃(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走之前,我将亲手为唐烨制作的生日礼物的两串青金石手串取出,放在香檀轩的案几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取走了其中的一串与那个锦囊一起随身收好,其余钱财物品我一样都没有带,便离开了澜园。 一出澜园的门,如风等人就将我围在圈内,低声说了一句:“有人在监视我们。”看到他们紧握手中的剑,我也顿时紧张了起来。循着如风的目光望去,我看到对面的街角拐弯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定定站着。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那个孤单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是面具将军!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仍像以前那样能感觉得到他正在注视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目光是热切的。对于他,我觉得不止是一种熟悉和信任,更有一种亲人般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亲哥哥一般。 他看到我正望着他,依然一动不动。 “姑娘快上马车。”如风见面具将军没有动静,感觉到来人并无恶意,便催促我上车。千秀扶着我走上马车台阶。 我鼻尖有点发酸。 面具将军多次置安危于不顾,无条件地帮助我。而今日一别,我与将军便再无后会之期。想到面具将军那默默看着我的样子,想到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向他道,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有郑重地对他说。 登时,我猛然退下了台阶向街对角跑去,我一口气直跑到面具将军的面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抱上他的脖子。 他魁梧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片刻,他也伸出双臂将我搂入怀中。 我潸然泪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打了一个颤,然后他轻轻放开了我,依旧默不作声。 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抬头望着那张面具说道:“谢谢你,大哥。”此时,如风已将我抱起,施展轻功将我送回了马车。 上车,离去。 从车窗中我看到街对角那个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在红金色的夕阳下,那个身影终于变成一个小黑点,不见了。 这一幕,那日,那人,那记忆,成了永恒。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没有很多的语言,但是大哥,我会永远记住你。感谢你,曾经给我一份深厚的关爱! ―――――――――――――――――――――――――――――――――――――――――――――― 最后一抹残阳终于也消失在了天边。夜幕降临,临江的地方阵阵风灌入马车,我感到一丝凉意。 如风打开帘子对我说道:“姑娘,有人追来了。我们要迅速上船。”说完便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果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后方出现了点点星火,由远至近人头攒动,定睛一看全是衙门的差役。远远地,我就认出了七叔叔单薄的身影,他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一路狂奔而来。 七叔叔还是追来了。 前方江面水波荡漾。船静静停靠在江边。 “月宝雨――你敢上船试试!”七叔叔厉声喝道。 我们八人向江边跑去,迅速登上了船。 船动了,在江面上犁出一道道四溅的水浪。 我站在船头,转头望向七叔叔。 一路狂奔至江边的七叔叔,发丝在晚风中凌乱地飞扬着。双目通红的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宝雨,站住――”许是江风灌入了他的口中,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突然他用力一咳,急忙用手捂住口,顷刻,刺眼的鲜红液体从他修长的指缝中渗出。身边的侍卫迅速上前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那一抹鲜红刺痛着我的眼睛,我忙别过头背对着他,不敢看他。 “宝雨,朕没有杀穆王……”他用尽力气一字一字说道,接着又响起了连续的咳嗽声。 我的心像被什么紧紧揪了一下。我强忍着想转身的念头,狠心不去看他,直到他的咳嗽声越来越模糊…… 船划出的水痕片刻又消失在起伏的水面中央,难以再寻出刚刚的痕迹,留下的只是涌动的波浪。 马林象国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船行千里,到了孔雀国后,我们却并未上岸,只是让船停靠了半日后,转而去了孔雀国的邻国――马林象国。这是唐烨的安排。我们也是到了孔雀国后才得知唐烨的这一安排的。我想他一定是想故意透漏给七叔叔我要去孔雀国的假消息,其实一早就安排了我们去马林象国。他还真是谨慎,连锦囊里的纸条上都刻意写了“去孔雀国”。 一到马林象国,就有大竹轿在岸上等我们,直接把我们接入了大皇宫。马林象国的皇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眼望去,看到的都是重重叠叠屋顶、贴了金箔或木雕过的廊柱、高高耸起的塔尖、彩瓷砖贴出来的屋脊、琉璃瓦的屋顶……窗户以及佛龛上到处嵌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烈日高照,整个大皇宫金碧辉煌。 可是最让我瞠目结舌的,要数这宫中的侍从。整个宫中来来往往的侍从皆难辨男女,明明瞧着是男子的身材,却偏偏抹了脂粉,画了黛眉,点了朱唇,还穿着七彩长裙,真是让人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孩向着我的竹轿飞奔过来,一帮侍从玩着腰,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他嘴里叽里呱啦不住地叫着我从来没听到过的语言,看他的手势是在示意侍从们停轿。果然,竹轿即刻稳稳地落了地。 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那小孩居然冲到了我面前,双手捧起我的脸,而他的脸凑到离我的脸只有几寸的距离,才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起我来。 与此同时,我也打量着他。他的眼眶部位的外形与我们熙国人不同,眼睛有些凹陷,很大很迷人。右眼睑下有一颗美人痣。鼻子和嘴巴都长得比熙国人宽。他头发有点卷,戴着一顶黄金皇冠,上面镶嵌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 “你就是宝随心?”这小孩居然开口说了一句熙国话。 我刚想回答,男孩变声期特有的那种扁扁的怪异声音随着那小小的上下滑动的喉结而响起:“烨哥哥说的神仙似的女人就是你?身材平平,嘴巴小小,长得很一般嘛!看不出哪点配得上烨哥哥啊。”他摇着头,脸上带着一副失望的表情,挑眉看着我,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似乎在等着看我脸上浮现出窘迫的表情。 “马林象国的女孩子都像你这样美丽热情、英姿飒爽吗?”我浅笑着轻轻问他,指着那些难辨男女的侍从说道,“你比他们更有女人味。” 我话音刚落,他的脸就涨红了,两条眉毛竖了起来,鼓着腮帮子说道:“我是王子!是男人!” “哦?是这样啊?”我抱歉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啊,把你认错了。” “像了,像了,说起话来和烨哥哥一样气得死人。”他指着我气呼呼地说道。 这死小孩自己长了一颗美人痣,却可怜了那些高大的男侍从,从头到脚被这死小孩整得不男不女的。 就这样,我在马林象国的生活,就在与这个死小孩的斗智斗勇中拉开了序幕。 也许真是与唐烨生活久了,我居然能驾轻就熟地使用他的“毒舌”招数。而这个死小孩每次“气势汹汹”地来找我的茬儿,结果却都在我温温淡淡的笑语中以失败告终。我每次都能轻轻松松地将死小孩的“招数”化解,而那小孩虽然从不死心,却一次都没有赢过我。 微阳王子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马林象国的国王早已年过六旬,虽然育有十五个孩子,可是其中十一个都是女儿,只有四个是儿子。大王子已将近五十岁了,二王子和三王子不幸相继离世。 这个天天来找我茬儿的死小孩,正是国王最小的儿子――微阳。 微阳是国王的老来子,又生得漂亮聪明,老国王对他格外宠爱。每每这个小儿子犯下错,闯点祸,老国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因如此,微阳王子在这皇宫里想怎么整人就怎么整人。那些涂脂抹粉的侍从就是出自微阳之手。 马林象国的男孩十二岁行成人礼。微阳王子十二岁那年,老国王向唐烨订下了一个皇冠――微阳头上那个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皇冠正是我亲自设计的。我还记得唐烨接这份订单时说这个皇冠是一个相邻小国的王子在成人礼上加冕所用。 因此,第一次与微阳相遇,当我认出了这个亲手设计的皇冠时,心中便已知晓这个死小孩的身份。只是我猜中他嫌弃自己男生女相,便故意出言激他。 微阳王子虽然顽劣不驯,爱捉弄人,但本性十分淳良天真,天资也很聪颖。身为马林象国的王子,他从小就学习多种外国语言,能说一口比较流利的熙国语、孔雀国语。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嗜好,那就是易容。说白了,就是他喜欢把男子打扮成女子,把女子易容成男子。 据说,微阳王子出生时,老国王曾请占卜司卜卦,长司说必须在行成人礼之前把微阳当做女孩子养,否则恐有夭折之劫。因此,从小微阳就是女孩子扮相。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微阳渐渐讨厌起自己男生女相,所以他开始将自己的“痛苦”施加在侍从们的身上。他不仅对侍从下手,还将侍女打扮成男子模样。多年下来,他反串易容的手法之精妙高超,已无人能企及。 当你漫步在马林象国的大皇宫里,眼前出现的“男人”很有可能其实是个女人,而你所见到的“女人”也许原本是个男人。 人人都对这位小王子敢怒不敢言,人人都对微阳言听计从,可是微阳偏偏不喜欢别人顺着他哄着他。我看出他的小孩心性,日日驳他的话,他反倒是没事就往我这里跑,还一口一声“宝姐姐”,总是屁颠屁颠跟在我身边。 虽然我平安顺利地到达了马林象国,虽然唐烨说过“会来找我”,虽然国王和微阳都对我很好,可是我发现自己却没办法静下心来生活。白天我想象着唐烨会扯着嘴角的一抹笑,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斗嘴;七叔叔指缝里渗出的那一抹红时不时跳在我眼前;晚上我更是辗转难眠,不知唐烨在胡国会发生什么事;若是实在累极睡着了,我还会做一个接一个的恶梦:梦到唐烨被七叔叔抓住,被斛拔耀质问,还有,梦到他和胡国女子成婚生子,再也不来找我了……每当醒来时,我都是满脸泪水。 在这马林象国能说熙国话的人实在不多。能与我一样关心唐烨,能和我一起谈论唐烨的人也很难找到。而同时又有渠道帮我打听熙国和胡国消息的人更是非微阳莫属。于是,我与这个坏脾气的小王子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两个消息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这几天我成日心虚不宁,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午饭过后,微阳匆匆赶来说:“宝姐姐,今日父皇与丞相说了两个与你有关的消息。” 看到微阳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着急起来:“什么消息?快快说来。” “第一个消息是大熙皇上定于秋后纳妃。” 我苦笑道:“他是否纳妃与我无关。” “与宝姐姐有关!因为这位即将册封的妃子是大熙皇帝从南苏澜园带回洛都的,名叫宝随心。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不禁瘫坐在椅子里。 “宝姐姐,你说大熙皇帝是不是疯了?”微阳不解地说道,“你明明在我马林象国的大皇宫里,他上哪去找来第二个宝姐姐为妃?” 我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太阳穴,说道:“皇上是在试探。” “试探?” 千秀着急起来:“皇上早就怀疑唐公子就是斛拔烨,所以故意放出消息说宝姑娘在他手上。皇上这是在逼公子现身啊!” “烨哥哥不是早就安排人把你接来马林象过了吗?他才不会上当呢。”微阳不以为然地说。 “那倒不一定。这三年我一直住在澜园这件事,唐烨一定是瞒着斛拔耀的。斛拔耀并不好对付,所以在我离开澜园前,唐烨已经暂时停止了与南苏这边的联系。他暂时也没有办法联系上马来象国这边。也就是说,唐烨并无确切消息得知我成功逃离熙国。”我对微阳细细分析道,“皇上必定封锁了关于南苏澜园的一切消息。” “烨哥哥听到皇上纳妃的消息必定会想办法先去澜园求证一下吧?”微阳问道。 “皇上不会给他求证的机会。”我叹口气道。 千秀颤抖地说道:“此时,澜园的人,除了宝姑娘、我、如风等人,其余的恐怕都……” “那烨哥哥岂不是会上了那熙国皇帝的老当?”微阳拍案惊起。 “宝姑娘,公子该怎么办?”千秀“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说,“宝姑娘一定要想想办法救公子啊!” 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微阳,还有一个消息是什么?” 我等了许久,微阳都没有吱声。 我深吸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直直望着他说道:“没关系,说吧。” 他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烨哥哥,他……他……” “唐烨怎么了?!” “公子怎么了?!” 我与千秀同时厉声问道。 微阳瞟了我一眼,说道:“烨哥哥下个月大婚。” …… “公子要大婚了?你没听错吧?”千秀瞪着眼睛问道。 “我会听错?!父皇安排我带着外交使节去祝贺呢!”微阳不平地说道。 …… 终于,我吁了口气说道:“总算这个消息还不坏。” 这回,轮到微阳和千秀瞪着我了。 “姑娘,你……” “宝姐姐,你气糊涂啦?” “微阳,你前日打赌输给我,承诺要答应帮我做三件事,还算数吗?”我笑着问道,努力让眼中的雾气消散。 “当然了,可是烨哥哥要大婚,我可没办法帮你啊!” “你带外交使节去胡国祝贺,带上我。” “啊?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跟着我去胡国贺喜?” “你不是总说自己的易容之术无人企及吗?”我笑道,“这次正好检验一下你的绝技。” 千秀问我:“宝姑娘,你真要亲眼目睹公子大婚?你真得不会难过吗?” “千秀,只要我赶上唐烨大婚,就能想办法向他报平安。”我拍了拍千秀的手说,“其实他身为胡国王爷早该成婚了。现下没什么比他的平安更重要,你说呢?” 千秀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晚到一步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我原本身材就比较纤瘦,现在微阳又将我的脸涂得又黑又黄,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仅如此,这个死小孩还按照他的审美观,将我的小嘴化宽了许多,嘴唇也化得厚了些,有了几分东南国家人的长相。虽然易容后的相貌普通的不会让人多看一眼,但至少铜镜中印照出的,的确是一个与微阳年龄相仿的大男孩儿。我现在的身份是微阳王子的陪读小齐。 微阳好似很为我不平:“宝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何把烨哥哥抢回来……” “我与唐烨一同走到今日,若还奢望再往前走,便是贪了。你也不希望烨哥哥受到伤害吧?” 我低下头,默默看着那串青金石手串陷入了遐思:我先与七叔叔定情,后又嫁给烨的王兄为妻。如今,我们俩要想在七叔叔和斛拔耀两个王的罅隙中求得一线缘分谈何容易?身处这个乱世,既然没有天赐,便无法妄想良缘。面对我们的感情,后退一步觉得遗憾,但是若没有神佑,我们若再想向前一步,便是贪了。 我打开窗户,望着满天繁星,星星调皮地眨眼,又让我想起了唐烨。这三年来,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真的很想那个家伙。我若找到了他,他也许会想办法带我离开吧?我们会不会……会不会还有一丝希望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唉,我与你经过几年的兜兜转转,未曾想最终的结局还是无语问苍天。” 想到再过几日,就能见到唐烨了,我心中既紧张又激动,满脑子都是胡国,唐烨,斛拔耀,还有那位才女述律茜敏……和以往一样,我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斛拔耀好像很重视这场婚礼。到了胡国边境,就能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外都挂起“青牛”和“白马”的图腾旗,示意缔结良缘。 楼兰城,已经找不到了当年兵荒马战的痕迹。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 晌午时分,我就跟着微阳入了楼兰宫。快到宫殿了,我也开始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前服侍过我和斛拔耀的宫女。我经过易容,她们当然认不出我。奇怪的是她们的脸上并无半点喜庆之象,反而神色都很慌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她们怎么会是这种表情?我隐隐预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突然从大殿里传来一阵呼救声“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这声音好熟悉,是――如琪琪格!那个曾经与我比较投缘的小宫女。我推了推微阳,加快脚步来到宫殿外。 虽然看不真切,但我隐约能看出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宫女正是如琪琪格。还有,那个如火一般的男人,那个曾经因为我失去了太多太多的男人――斛拔耀。 此刻斛拔耀咆哮道:“是不是你故意放走了王爷?说,他到哪里去了?!” “大王饶命,奴婢真的不知王爷去哪了。昨晚王爷说累了,很早就睡下了。奴婢真的将门上了锁。” “你是怎么在殿外伺候的?!人不见了你到现在才发现!”随之而来想起“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听到他们的对白,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胡国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斛拔烨。我千里迢迢来到胡国,本以为总算能见到他,可是,他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唐烨会去哪里?澜园?洛都?那岂不是十分危险?! 残酷真相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听到他们的对白,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胡国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斛拔烨。我千里迢迢来到胡国,本以为总算能见到他,可是,他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唐烨会去哪里?澜园?洛都?那岂不是十分危险?! “大王,王爷他……会不会……会不会去了洛都?”这个声音也很熟悉,应该是呼突璟在说话,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如果王爷真的去了洛都,恐怕会有危险。且不说夺爱之恨,我担心景裕帝会将当年穆王那笔账,算在了王爷头上。毕竟当年穆王的死,使景裕帝这几年来含恨错失了月……憋屈了这几年,他会不会……认为是王爷所为?” 听到这一句,我的心,瞬间停跳了几拍。 呼突璟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将穆王那笔账算在了王爷头上”?什么叫做“含恨错失”“憋屈了这几年”?难道七叔叔真的没有杀我爹?那么我爹是……斛拔耀杀的? 我不禁想起那日船驶离南苏时,七叔叔站在江边被风吹得凌乱飞扬的发丝;我想那日起七叔叔修长手指中渗出的那一抹刺眼的红;我想起最后七叔叔一字字咬牙说着“朕没有杀穆王”;我想起当年跳下云际峰时七叔叔那惊恐的表情;我想起我与七叔叔那可怜的孩儿…… 居然是斛拔耀!居然是一向带我坦诚真挚的斛拔耀! 我只觉得胸口气息一滞,忍不住咳嗽起来。微阳忙扶住我,拭去我的眼泪,轻抚我的背帮我平喘。微阳虽不是十分清楚这些往事的来龙去脉,但他多少知道一些我的经历。见我神色异常,便轻轻推我说道:“宝姐姐,你没事吧?要不我现在先带你回去休息,改日再来。” 我这才缓过神来。而此时斛拔耀也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斛拔耀先挥手示意将如琪琪格带下去,然后微笑着大步向我们走来;“下人不懂事,让微阳王子见笑了。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这位小兄弟是?” 斛拔耀的目光投向了我。 微阳说道:“这位是我的陪读好友小齐。” “小齐参见大王。”我微微颌首,双手合十置于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马林象国的礼。 “烨王爷喜事将近,我们特地带了些马林象国的名贵特产向他贺喜。不知王爷今日可在宫中?”微阳笑着说道。 “微阳王子真是客气。烨弟今日偶感风寒,正在卧床休养。本王先代烨弟谢过王子。”斛拔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说得很自然很流利。 “看来大王今日有事处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吧。” “王子从万里之外赶来一定舟车劳顿,呼突璟,好生安排王子休息。” …… 我的脑袋像被抽空了一样,他们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房间。 “宝姐姐,你这样可是要穿帮的……” 我抱着头,终于忍不住开始哭起来。微阳惊呆了,他着急地扶着我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宝姐姐?” 此刻,我一个字也不想说,只想彻彻底底哭一场。 我错怪了七叔叔三年。我错恨了七叔叔三年。他的确多次向我强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我爹,可是我却没有相信他。想到他在澜园说着“剥肤椎髓”、“剖心摧肝”的样子,想着他那愈发瘦削的薄如纸的身材,我的心里就开始钝钝地痛。 唐烨,唐烨又该怎么办?他平时挺精明,难道这次真的就这样找到洛都去,那岂不是非常危险?七叔叔若真将这口冤气出在了唐烨身上……我不敢想下去。只要想到唐烨,我的心就感觉像是被针刺的那种尖锐的痛,让我简直痛得无法呼吸。 他是那么一个带给我平和与幸运的人,他是那么一个爱我而又尊重我的人,他是那么一个知我懂我,处处为我着想的人……我不敢想象那么美好的他遇到一丁点儿伤害!不行,我要去洛都!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唐烨找回来。 重回洛都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这些年来,我、唐烨、七叔叔、斛拔耀四人就像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彼此折磨着,究竟谁欠谁,没有人能说得清。 我恨斛拔耀杀了我爹!可是斛拔耀,他也曾热烈地爱过我,他也曾舍命地救过我,他也曾因我和七叔叔而失去了至亲的家人。我又何尝不是亏欠他许多、许多…… 七叔叔,是我心中最初的悸动!是我误会了他,离开了他多年。想到那一抹刺眼的鲜红,我的确感到心疼。而我们若真的在一起又会幸福吗?他的心中装着江山,装着一干妃嫔、子女,我真的能一辈子都温顺满足地接受这不纯粹的爱吗? 想到唐烨,那温暖如春风般的唐烨!我对他又是怎样的感情?我已经忘了七叔叔了吗?我说不上来。我只知道现在我必须尽快回熙国找他。 这些日子下来,我已学得了给自己易容的方法。我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微阳,趁着月色悄悄地回了大熙。 微阳是马林象国的王子,也是胡国的座上宾,不能让他陪同我回大熙。 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现在也该由我自己来了结。再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卷入这场“混战”。、 这一次独自回大熙,我居然没有一丝害怕,没有一丝慌乱。唐烨,等着我…… 到了洛都,我在皇宫附近的云来客栈住下。苦苦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唐烨只比我早离开胡国一日,他现在已经在皇宫里了吗?现在的他应该会进宫去求证那位“宝随心”的真假吧?我必须混进宫中,在不让七叔叔察觉的情况下找到唐烨。 宫中的侍卫太监们平日最喜欢到老大福点几个小菜,喝点儿小酒。于是我每日从早到晚坐在老大福的楼上。守了几日,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几个太监上楼来,骂骂咧咧地在一张桌前坐下。 “你说我伺候栖霞殿那个主儿有多倒霉?每日要送那么多吃的不算!连屎盆子都比别的宫多出几倍!每天端饭菜、倒屎盆子弄得胳膊都抬不起。”其中一个太监拍着大腿抱怨。 “哈哈哈,我说小六子啊,这民间女子食量大,怎么能和宫中的娘娘们相比!你就认命吧!”坐在左边的那个太监笑着说道。 坐在右边的那个尖嘴猴腮太监说起话来:“小六子,栖霞殿新贵入主,人家将来可是宝妃!你伺候得好点儿,将来有你的好处!多少人想往栖霞殿调呢!你不知道吧?我们敬事房新来的那个小九子可是削尖脑袋想去栖霞殿当差呢!” “谁爱去谁去!”小六子白着眼说,“吃那么多,拉那么多,还从来不让进殿里去,以为自己是个九天仙女儿呢?我看保不齐是个丑八怪!你说这也真是奇了,皇上一向不喜欢太过丰腴的女子。怎么就从民间带来这么个主呢?”小六子继续抱怨,“唉,原来的惠嫔娘娘多好啊,谁知跟皇上去了次江南就被打入冷宫了。现在倒好,换来这么个吃货!” 尖嘴猴腮的太监压低声音说道:“皇上一向喜欢惠妃,这次废妃听说是因为他和将军……” “哈哈哈,这惠妃看上去贤惠,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哈哈哈……” “那将军成日带着个面具故作清高,居然敢睡皇上的女人!以前眼睛都不朝你我瞧一眼,现在还不是和你我一样,成了个‘没种’的!哈哈哈哈……” 医员小齐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哈哈哈,这惠妃看上去贤惠,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哈哈哈……” “那将军成日带着个面具故作清高,居然敢睡皇上的女人!以前眼睛都不朝你我瞧一眼,现在还不是和你我一样,成了了‘没种’的!哈哈哈哈……” “你说皇上真会册封栖霞殿那位为妃吗?我可是一次也不见皇上临幸她啊。”小六子又愁眉不展地说。 “我们敬事房当差的都知道,皇上这次从江南回来咳病又犯了,这段日子一个嫔妃都没临幸过呢。” “前几日太后张贴皇榜招纳高明医者敢情是在给皇上找大夫呢!” …… 我没有听下去,而是径直走到告示墙前,揭下了皇榜。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唐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小月和面具大哥,我只知道无论未来要面临什么,我现在都必须进宫去。 久病成医,我凭着多年来看病所积累的医学知识,顺利地通过了太医院的测试,被温公公带到了熙和殿。 跪在龙榻前,我静静地看着七叔叔。刚睡着的他微微蹙着眉,呼吸不太平稳。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虽不高,但有些低热。 我正想缩回手,谁知七叔叔突然抓住我的手,喃喃说着:“宝雨……宝雨……” 我用力想将手抽回,七叔叔登时惊醒过来了。他正扫视这我的脸。片刻,问了一句:“你是谁?” “在下医员小齐,拜见皇上。”我压着嗓子说道。 “医员小齐?”七叔叔打量了我一下说,“朕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时,温公公上前说道:“皇上,医员小齐是今儿上午揭了太后的皇榜经太医院测试后,方入宫来的。” “哦?”七叔叔听着温公公的话,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医员小齐!”七叔叔说道,“替朕诊治吧。” “皇上请将不适症状诉出。” “朕经常咳嗽,时感气喘,有盗汗之症。” “可有胸痛咳痰之症?” 七叔叔点点头。 “皇上食欲如何?” “经常感到食欲不振。” “可是常有低热现象?” “午后常有低热现象,感到人困体乏。” 我细细地给七叔叔把脉,脉象细弱。可见他阴亏体虚。我又观察了七叔叔的舌苔,他的舌苔比较薄细,舌头呈嫩红色。看他那瘦削的身材、上次在江边咳血,再根据七叔叔刚才描述的症状,以及观察脉象舌苔得出的推断与我心中那不安的猜测一致。七叔叔极有可能是得了肺痨。所以他才会咳嗽咳痰,盗汗体乏。所以他的身体才会极剧消瘦。想到七叔叔居然得了如此可怕凶险的病,我不禁皱起了眉,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医员小齐,你怎么了?朕得的是什么病?” 我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忧思劳倦导致正气虚弱五脏亏损,尤以肺部为重。应安心静养,凡事不要过度担忧。目前在下先开张养肺补阴亏的药方,皇上先按药方将养着。” 我走到案前,刚想伸右手,突然想到七叔叔认得出我的字迹,于是伸出左手提笔写到:北沙参、天冬、麦冬、阿胶、生地、熟地、三七、贝母、服苓、山药、百部獭肝用来润肺养肺;百合,玉竹、羊奶、甜杏仁、白芨、仙鹤草、藕节、白茅根,丹皮、蛤粉滋阴止血;柴胡、地骨皮、功劳叶、青蒿治低热;白术、鸡内金、生谷芽补气。(特此声明:此药方乃作者杜纂之内容,未经权威方认定,请勿照方治病,如有照方治病者后果自负) 又见小月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肺痨!居然真的是肺痨!对于渺小的人来说,得了肺痨就表示时日无多了!没想到短短几年,我的七叔叔居然病得如此严重。 都怪我!是我错怪了他!不然他的病不会发展的这么快。我想救七叔叔,我想让七叔叔康复起来,可是这世上谁能有把握治好肺痨呢?我能做的,只是默默陪在七叔叔身边…… 我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温公公。温公公又交给婢女送去太医院验方抓药。 “医员小齐,”背后响起七叔叔的声音,“朕觉得口渴,给朕倒杯水来。” “是。”我恭敬地答道。 我心中嘀咕着七叔叔从来不饮白水,一向只饮温公公泡的龙井,怎么这回会让我倒凉水呢?我刚想伸手提壶,顿觉两道犀利灼热的目光正射向我,电光石火间我似明白了什么。忙伸出左手提壶,右手接杯。斟完茶后,我将杯子送到龙榻前。七叔叔接过茶杯,碰了碰唇又交还于我。我心里暗暗叹道:好险,以后在七叔叔面前说话做事要格外谨慎。 出了熙和殿,温公公将我带到太医院,关照我每日到太医院等候差遣。温公公走后,我便留在太医院里看着医书。 “张太医,求求您救救惠嫔娘娘吧!”一阵哭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这正要去给太后把平安脉呢!跟你说了我没空去冷宫!” 宫中之人,受宠时众星捧月,失宠时地位一落千丈。我虽然不认识惠嫔,但也不禁为这位娘娘叹息。 “惠嫔娘娘虽然暂时呆在冷宫,但她毕竟是烟雨公主的生母,您就行行好瞧瞧她吧。这些首饰您收下,张太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拿回去吧,我可不敢收。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这惠嫔和铁面将军……唉,现在宫中没人敢接近他们。好了我还得去东寿宫呢。” “张太医,张太医……”那位宫女哭叫着。 惠嫔和铁面将军?那宫女的话让我顿时想起在老大福里那几个太监所说的话,我清楚记得他们说惠嫔跟着皇上去了江南,还和铁面将军发生了什么暧昧之事。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小月也跟着皇上去过南苏,那他们口中的惠嫔会不会就是小月呢? 待张太医走远了,我上前对那位哭泣不止的宫女说:“我是医员,你带我去看看惠嫔吧。” 冷宫。颓垣碎瓦,荒草枯木。 面前的女人嘴唇没有一点颜色,面色发黄,眼睛也凹陷了下去,眼中满是惊惶和恐惧。“你别过来,你走开!你别伤害将军,求求你们饶了将军吧!不要不要!”她看到我后惊叫起来,双手抱着头。 虽然神志有点异常,但她,的的确确是小月没错。是什么事情,让她收到如此巨大的刺激? 我望着眼前的小月,感到无比心痛。但我不能认她,因为我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我只能强忍着震惊在她面前坐下。 “娘娘,您别怕,我是医员。”我微笑着对小月说道,“我是来给您看病的,你看――”我将药箱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们不要那样对将军,他是好人呐!”小月激动地哭起来。 我顺着她说道:“别怕,告诉我铁面将军怎么了?我好替他看病啊。” “他们……他们把将军……啊――啊――”说到这里小月高声尖叫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得出小月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时间不能逼她,所以说道:“不怕,不怕,那些人被我赶走了,面具将军没事。” 如此残忍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他们……他们把将军……啊――啊――”说到这里小月高声尖叫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得出小月一定是受到过什么刺激,一时间不能逼她,所以说道:“不怕,不怕,那些人被我赶走了,面具将军没事。” “真的?”她带着泪痕怯生生地问道。 “是的,他真的没事了。你放心休息吧。”我喂她喝了点水,看着她睡下。 我让小宫女跟我回太医院抓些安神的药。那位小宫女倒是忠心,跪在地上对我千恩万谢。我扶起她问道:“铁面将军到底怎么了?惠嫔娘娘怎么会变得如此失常?” “这……这女婢……不敢说。”她慌张地说道。 见她不肯说,我又说道:“若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那我又怎么去医治惠嫔娘娘呢?” “医员大人,您是好人。奴婢说了,您可千万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啊。” “我自然不会向别人提及,你只管说吧。” “惠嫔娘娘和铁面将军原本是陪皇上去南苏出巡的。但回来后皇上震怒,奴婢虽不曾亲眼看见,但听太监们说……”那个小宫女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铁面将军被皇上……当场……当场……给阉割了。当我见到惠嫔娘娘时,她就已经变得像现在这样了。可我不信娘娘会和将军私通,娘娘一向心系皇上。” 听了她的话,我顿觉耳边嗡嗡作响。我料想当时七叔叔一定是因为气他们俩在南苏时串通起来放走我,可是他居然对铁面将军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简直让我不敢相信。 “你可知铁面将军现下在哪儿?”我追问道。 “铁面将军处以宫刑后,交给宗正院了。医员大人,您可千万别去找他,皇上可是恨毒了他了。”小宫女好心地关照我。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回去煎药吧。”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一路小跑去了。 “医员小齐!医员小齐!”身后传来小太监的叫声,“皇上有旨,宣您去栖霞殿。” 我一路跟随小太监往栖霞殿走去,心想不知七叔叔突然召我去栖霞殿有何用意。 快到栖霞殿时太阳也快落山了,我看到前方树丛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太监背对着我们,正在向殿前张望。 小太监看到了熟人,跑上前去打招呼:“小九子,你到栖霞殿这儿来干嘛?” 我不由仔细打量那个叫“小九子”的太监,我记得在老大福里也听到过这个名字,就是那个“削尖脑袋要往栖霞殿换”的人吧? 小九子转过身的一瞬我屏住了呼吸,终于,我看到了一张平庸无奇的脸。他看看我们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栖霞殿的小雪,是我的同乡。” 我想到会不会这小九子也经过易容了呢?于是我经过他身边时,抱着一丝希望将袖中的锦囊抛在地上,装作没有察觉,目视前方地走着。 “这位大人,您的东西掉了。”小九子捡起锦囊,叫住了我。 我转头看向小九子,他笑嘻嘻地把锦囊递还给我。 “哦,谢谢你。”我接过锦囊,终于能确定这位小九子不是唐烨,因为这个锦囊就是唐烨让千秀交给我的那个。而眼前这位小九子,却不认得这个锦囊。 不想放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当我们即将到达栖霞殿店门口时,只见温公公推开栖霞殿的宫门,以及几个太监婢女正抬着七叔叔从殿门口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名太医。 我快步上前说道:“温公公,皇上怎么了?” “哎呦,小齐,你怎么才来啊,皇上用过晚膳非要到这里来,结果才和…...聊了一会儿就这样了。”温公公着急地说道,“先回熙和殿吧。”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又匆匆赶回了熙和殿。两位太医替七叔叔诊断好后就退下了,说是皇上只是一时气闷,一会儿就会醒的。 温公公不放心,让我在一边陪着:“小齐,上回皇上服下你开的药后感觉不错。还有你做的那只香囊,皇上说闻了以后确有平喘之疗效。你就留下来照顾皇上吧,要是能治好皇上的病,你可是前途无量啊。” “是,温公公。”我答应道。 众人退下后,我又一次望着沉睡中的七叔叔,我突然发现只有当他像现在这样睡着了,我才不怕他,我才能好好地和他呆一会儿。 他的眼珠在轻轻颤动,嘴里又开始叫着:“宝雨……宝雨…..你快回来吧……” 我将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铁面将军如此残忍?为什么你要对小月如此残忍?为什么你要对你自己如此残忍? 七叔叔慢慢张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我,问道:“小齐,你说实话,朕的病还有救吗?” “皇上,病症能否痊愈,要看患者的心态。若患者忧思过甚,终日折磨自己,那又如何康复的起来呢?” 他望了望我说道:“你倒说说看,朕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折磨自己?” “皇上,小齐不才,但小齐知道,很多时候,能放下是一种解脱,不能放下就是一种折磨。” 他怅然说道:“小齐,当你错过了自己心爱的东西,你就会明白,要放下,谈何容易?” “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有的是不经意间发生所以来不及挽回;有的是犹豫不定,还没决定时已经擦肩。皇上应该随缘。” “可朕是明明白白懂得,却明明白白的错过。你说朕怎么会甘心?” “皇上,小人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师徒二个和尚同行。走到一河边,遇见一女子在河边徘徊,原来女子怕水不敢过河,师傅什么也没说,背起女子趟过了河,徒弟目瞪口呆,却又不好多问,二人走出去数里,徒弟实在憋不住了就问师傅:‘男女授受不清,你为何背其过河?’师傅说了一句‘我过了河就已经放下了,而你却背了几十里。’皇上应该知道一个人所以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心。” 我看了看七叔叔说道:“所以皇上您不是不能放下,而是不想放下。” 他惊异地看着我说:“不想你小小年纪就能说出真么多道理。朕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小齐只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我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若皇上朕要赏小齐,小齐可否提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 我装着胆子说道:“今日在太医院,小齐看到一个婢女来替主子求医。可是却无人理睬。只因这位婢女的主子身在冷宫。于是小齐出于不忍,去瞧了那位娘娘。可惜的是她神志已有些不清。” “哼!他们俩是咎由自取。别替她求情了。”七叔叔挥了挥手说:“他们让朕错失了最爱的东西。” 七叔叔所谓的爱,当是给自己怨恨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情感的纠结和复杂,让七叔叔的自私与占有并存,**与利益并存,他的爱不再是单纯的奉献与祝福,更多的是无休止的索取与刻薄。 爱,伤不起。而七叔叔的爱,却无休止的在伤。 看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没有搭话。我不想惹得他恼羞成怒。 待他入睡后,我在纸条上写下:爱的初心是简单的,就是健康,快乐,幸福。夫妻之爱如此、情侣之爱如此,友情之爱亦如此。 无声交流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爱,伤不起。而七叔叔的爱,却无休止的在伤。 看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没有搭话。我不想惹得他恼羞成怒。 待他入睡后,我在纸条上写下:爱的初心是简单的,就是健康,快乐,幸福。夫妻之爱如此、情侣之爱如此,友情之爱亦如此。 我将纸条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塞进了装着草药的香囊里。这张纸条七叔叔应是不会发现的,我也并不是为了写给他看。今时今日,许多话我已没有办法对七叔叔讲了,便只能用这个方法,求得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 接下来的几日,我每日午膳后除了给七叔叔请脉开药外,还会陪他聊一会儿天,知直到他午睡熟了才离开。七叔叔在汤药调理下,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 他也的确没有发现那张纸条。而我写的第二第三第四张小纸条也分别扔在了七叔叔的废弃的手稿盆儿里或是点龙涎香的那只香炉里。尽管写纸条、扔纸条时很紧张很刺激,但我觉得这是我和七叔叔之间一种无声的交流。 另一方面我没有发现唐烨的踪迹,但却从张太医那里探到一点儿关于铁面将军的消息。张太医每日会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他称之为“蚕室”。 我记得在我大婚出嫁胡国前,曾读过一本告诫女子遵从妇德的书。书中曾提到过“蚕室”是指那些在受过宫刑的人,因创口极易感染,若要保全性命,就必须留在像蚕蛹一般的不开门窗的密室中,在不见风和阳光的环境里待上百日,创口才能愈合。而自我进宫以来,只听说过铁面将军受过宫刑。因此张太医每天都在治疗的人很可能就是铁面将军。 我便诚恳地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小弟从来不曾有机会得见大夫是如何救治那些受了宫刑之人的,不知您可否带小弟一同前去,让小弟亲身学习一下?” “小齐客气了,皇上可是十分看重你啊!假以时日,你在太医院里也一定会有所发展的。我们也是互相学习啊。今日你就随我一同前去吧。” 我忙提着药箱,跟在张太医身后。 走着走着,我发现张太医居然是在往栖霞殿走。我心中疑惑,但为免多问被他怀疑,我只得一言不发跟着他。 进入了栖霞殿后,我发现殿中每一道门都有侍卫把守,而且门窗紧闭。终于来到偏殿,张太医推开了房门―― 我终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他的脸上带着那张熟悉的铁质面具。我实在没有勇气向他的下身看。我只觉得眼眶里氤氲着雾气,头皮开始发麻。 当张太医揭开纱布时,不可避免会将伤口撕扯到,我看到铁面将军紧紧攥住床单,手上青筋暴起,硬是一声不哼。 为快乐争取到一丁点儿和铁面将军接触的机会,我鼓起勇气张太医说:“张太医,让小弟学着您的方法试一试如何?” 张太医点点头,起身走到一边。我坐在床边,伸出颤抖的手,分外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着。 任我如何拼命地强忍,一滴眼泪还是从我的眼眶里落下,滴在铁面将军的手背上。 铁面将军的手一颤,他望着我。趁着张太医站在我的背后,我只用夸张的口型极轻地叫了一声“大哥”,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待包扎完了,我只得忍着心中的不舍跟着张太医离开了房间。 悲喜相认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晚上,我在太医院的院子里来回地踱步,在栖霞殿里看到铁面将军的那一幕涌现在我的脑海里。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自责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头一看,来人却是是小九子。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小齐大人,我舌头上有一个溃疡,吃起东西来很疼,该怎么治呢?” 溃疡?不会那么巧吧?上次小九子明明没有认出锦囊,这几日过去了突然来找我,我自当谨慎一些,不能轻易相认。 “你……”我强自镇定,对自己说要冷静,我说道:“吃些莲心绿豆等降火的食物,溃疡不日即可消失。” “请问吃睡莲能降火吗?” 我惊呆了,说道:“睡……莲,亦有……降火的功效。小九子,你是哪里人?” “我的家乡在南方,”他笑着说道,“那里有卖一种青金石和银珠儿串起来的佛珠手链,可漂亮了。”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无法镇定了,我兴奋地问:“你是唐烨?” “小人不是唐公子。小人是唐公子派入宫的。小齐大人可认得宝姑娘?” “我正是宝随心。唐烨现下身在何方?” “唐公子去澜园探听消息,腿脚受了伤,无法进宫,现在宫外养伤。他派我入宫来寻找姑娘的下落。” “他伤势如何?”我紧张地问道。 “姑娘放心,不碍事。只是......目前走路不太方便。那日我总觉得您掉下锦囊并非偶然,便将此事告知公子,他让我来找您问几个问题。说是若确认您是宝姑娘,就请您赶快出宫去,他准备好一切带您离开大熙。” “好,我会出宫去。但你转告唐烨,我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办成,无法安心地离开,请他再等我一段时间。”铁面将军因我而伤,小月因我而疯,七叔叔病得如此厉害,我现在没法就这样离开,“你帮我问问唐烨有没有办法将铁面将军救出去?” “是,宝姑娘。我会转告的。等有消息我再联络你。”说完,小九子身手敏捷地隐没在夜色中。 唐烨,再等等我!等我们救出铁面将军和小月,等我看着七叔叔的病情稳定下来。到那时,我们就能毫无牵挂地离开了! 一连几日,我去七叔叔那里请脉后,便又随张太医去栖霞殿治铁面将军。虽然每天看到铁面将军,但我和他都不敢说一句话。这日,张太医戏说道:“这苦差事,你到是乐此不疲,不如从明天起,你独自去‘蚕室’吧?” “好啊,能替张大人分忧,小弟自是十分愿意的。”我心中暗自得意。 当铁面将军看到我独自一人推开门时,他便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我,将门关上后,便扑到他的腿上大哭起来:“大哥……大哥……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我泣不成声。 “傻姑娘,不关你的事。别哭了,小心哮症又犯了。” “大哥……你打我吧,大哥……我恨我自己连累你和小月……” “你还进宫来干什么?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出宫去吧!” “大哥,我已经找到了唐烨,我正让他想办法把你和小月一起救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和铁面将军相拥痛哭。此时此刻,只有眼泪能诉尽我们的悲欢。 竹篮打水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小九子又来太医院找我。 他递给我一个小瓶子说:“宝姑娘,这里装的是‘离魂散’,服下后第一日会暂时失去说话能力,四肢无力,不能动弹。第二日起会进入假死状态。假死状态将维持两个昼夜。到时候就宣告将军已死,只要他们把将军的‘尸体’抬出宫,或弃入乱葬岗,唐公子的人立刻会来接应。接应之日最快也要定在六日后。所以你三日后给将军服下药即可。至于小月姑娘,唐公子说皇上应该不会去伤害她,况且烟雨公主在宫中,小月未必肯与你一起离开。” “嗯,就按他说的办。谢谢你,小九子。”我接过“离魂散”点头说道。 “唐公子让您提醒将军,在服用‘离魂散’前要多摄入些食物,毕竟假死两日是很伤人体元气的。” 唐烨说的在理,一下子想要救出将军和小月恐怕不太现实。小月已是七叔叔的妻子,又育有烟雨公主,相信她不会永远待在冷宫的。只要能将大哥救出,我也算是放宽了一半的心。现在还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叔叔的病。 我捏着小瓶子,悲喜交集,一夜都没合眼,直到早上才累极睡着了。醒来时已到了去给七叔叔请脉的时辰了。我匆匆来到熙和殿外,不料还没进殿,就听见了七叔叔咆哮的声音:“她就这个皇宫里,就在我身边,给我把皇宫翻个遍也要找把她找出来!” “是!” 我走入殿中,看到婢女跪了一地,七叔叔手中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地上是那个装着药材的香囊。看到这些,我知道七叔叔已发现了纸条,知道了我的存在。我手心里全是汗,瞬间把自己骂了千八百遍。我真是不该写那纸条!我肠子都给悔青了。 我战战兢兢出了熙和殿,又匆匆忙忙感到栖霞殿。 “大哥,”我兴奋地眼泪都掉了下来,“唐烨带来了‘离魂散’,你服下后第一日不能说话,四肢无力;第二日和第三日便进入假死状态,届时我们会把你救出去的。你这两日可要多吃点东西!七叔叔已经发现我在宫里了,他到处找我,只要我们熬过这几天,就永远离开这里。”我将药瓶递给大哥。 “宝雨,”大哥的声音有一丝哽咽,“这样做很危险,我不值得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险。你应该趁现在就和唐烨走得远远的!” “大哥,若没有你,我早就被七叔叔抓住了。若不是为了救我,你又怎么受那么多苦?大哥,只要出了宫我们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话没说完,听见外殿传来太监的说话声:“皇上有旨,铁面将军罪当下油锅!除非宝姑娘现身救他,否则今晚就是他的死期!你们让开,现在我们奉旨来拿人。”声接着是一阵踢门声和脚步声。我心头一惊。 大哥拍着我的背说:“宝雨别怕,没事的。”正说着,突然我感觉他将什么东西塞入了我的嘴里。等我反应过来,药丸已经滑下了喉咙。 “宝雨,听着。你刚刚吃下的是‘离魂散’”大哥脸上带着淡淡的苦笑,“大哥命数已定,我若不让你服下药丸,只怕你会自曝身份,做出无谓的牺牲。大哥已是废人,不值得你牺牲一辈子的幸福。我只想看到你快乐地生活下去。” “大哥……不……不……”尽管我使劲想说话,可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连面部肌肉都僵硬得不能动。 “宝雨,大哥爱你……”门砰地一声被粗陆地踢开,许多人涌了进来,将大哥架起,拉了出去。 惨绝人寰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大哥……不……不……”尽管我使劲想说话,可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连面部肌肉都僵硬得不能动。 “宝雨,大哥永远记得刚认识你时,碰巧看到你第一次来月事。从那时起,我整个人就好像被你烙印了似的……大哥……爱你……”门砰地一声被粗陆地踢开,许多人涌了进来,将大哥架起,拉了出去。 一口大鼎被置放在御花园中,青铜大鼎里盛满了热油。 那鼎中的热油冒着泡,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时不时地还会从鼎中爆溅出几滴油来。缕缕青烟从大鼎中冒出。 尽管离开大鼎有些距离,但我仍能感觉阵阵热浪袭来。鼻子里嗅到热油的味道,令我作呕。 几个太监把大哥拉到油锅旁,七叔叔站在凉亭里,脸色分外难看,他喘着气大声说道:“月宝雨,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将铁面扔入油锅里给炸了。哈哈哈,铁面,你不顾生死放她走,可她明明在这宫里,却不肯现身救你。哈哈哈……你真是枉做好人,自作多情啊!” 大哥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不到面具下他是怎样的表情。 可是他,原来是他,是那个龙行虎步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多少名门小姐芳心暗许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粗中有细,会送我丝巾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护送我千里远嫁胡国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敢为我与皇上反目成仇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站在我窗外,默默守着我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明明很爱我,却帮着唐烨让我逃跑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在街角默默注视着我离开,却不敢相认的董大将军! 是那个为了我被处以残忍酷刑的董大将军! 老天爷啊!你杀了我吧!让他活下去!让他活下去!! 可是我想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想动,却没有一点儿力气!手抬不起来,脚迈不出步! 老天爷啊,我不要看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我不要听那油锅该死的声音! 此刻,我宁愿自己是瞎子!是聋子!可是,我却连眼睛都闭不上! 我只觉得眼泪不停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我觉得眼睛刺痛,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些朦胧。 “月宝雨,你再不出来,铁面就要被炸了!”七叔叔厉声说道。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般觉得七叔叔是那么的可怕,此刻我好恨好恨他!我想大声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可是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我感觉心脏被收紧,喉管被压缩,我想呕吐,可是我却动不了任何一块肌肉。心口犹如刀绞,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动手!”七叔叔声嘶力竭地下令。 “哧拉――”一声巨响。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太监将大哥活生生地推入盛满沸油的大鼎中。 在我泪水落下的这一刻,这世界由清晰变得模糊,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确是如此的清澈明晰……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眼前受苦、消失。 七叔叔,我恨你!真的好恨好恨你! 辛酸一世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第一次发病好像是她跳崖那天吧。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风格外清冷。她衣袂飘飘地飞下了云际峰,独留我在峰上吹着凄苦的风。 我执意在云香山待了整整三日三夜,终于发起了高烧,被抬回皇宫。太医说因为一段时间以来,我过度忧思、疲劳体虚,云际峰的湿寒侵入了我的脏腑。 从那时起,我就止不住地咳嗽。这该死的病断断续续折磨了我几年。喘咳症是一种很奇怪的病,当你觉得这个病已经离你远去的时候,它却时不时跳出来折磨你一下。 就好像在南苏,见到她的那一天,这该死的病又来找我了。我喘咳得透不过气来,只得入县衙府稍做休息。我下令让董玉璋和张知府一起带着衙役将澜园包围起来,密切监视。我只修了一个时辰,当症状稍微缓解时,我决定亲自去澜园把宝雨带回来。 可当我再次进入澜园时,她居然已经不知去向。惠嫔、董玉璋!朕绝不轻饶你们! 我拼尽全力带着衙役们追向江边,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看着她无视我的怒喝,毅然决然地登上了船,我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剜着。宝雨,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一次,为什么? 唐烨、惠嫔、董玉璋,朕一个也不会饶! 董玉璋!你食君之禄,却几次三番破坏朕与宝雨的感情,致使我们之间几乎再无重续前缘的可能。你敢觊觎朕的女人!你明知朕被这段感情折磨,你还敢两次放走宝雨!好!朕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君臣!朕要让你从此断绝了对宝玉的心! 我终于还是将董玉璋处以宫刑,关在栖霞殿里,并放出消息要立宝随心为妃。为的就是要引出唐烨。 另一方面,我在澜园也设下了埋伏,只要唐烨出现,便让他有来无回。 宝雨,朕就赌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唐烨死!只要他们三个都在我手里,你也只能乖乖回到我身边。朕要扳回这最后一局! 近来,喘咳之症日趋严重。服了太医开的药也不见起色。我每天都心烦意乱。太医说我的病症会导致脾气暴躁。母后张贴皇榜,我并未反对,因为这也不失为一个捉捕唐烨的陷阱。要抓鱼,总得先引条河道吧。 医员小齐不会是唐烨,人能够装扮得老,但无法装扮得小。那矮小稚嫩的样子是无法伪装出来的。好吧,朕有耐心,朕就在这皇宫等着你! 澜园那里传来消息,唐烨出现了,但他似乎有绝顶高手陪护,居然逃掉了。可他们一定也损失惨重,因为他们引爆了三个炸弹。 前日,宫女春香跪在我面前请罪,说她偷拿了我的一个装药的香囊。这本也没什么,只因春香的妹妹近来喘咳,所以她想拿去看看香囊里有些什么药材,照样做一个送给她妹妹。可是,问题就出在香囊里有一张小纸条,春香不认得字。她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主动向我坦白,并将纸条交给我。那纸条上用极小极清秀的行楷写了一行字:爱的初心是简单的,就是健康,快乐,幸福。夫妻之爱如此、情侣之爱如此,友情之爱亦如此。 这字迹我认得,是宝雨写的。记得小时候,我手把手地教她练过行楷。 我感到血液一下子涌上来,每个毛孔都在扩张。我下令搜遍整个皇宫,定要找出宝雨。可是偏偏没有一丝踪迹。明明就在眼前,可我却捕捉不到她的行踪,我不甘心。我决定逼她出来! 站在御花园里,不是为了赏景,不是为了散步,而是为了油鼎炸人。我的确是气得发狂,可是我的心又何尝不痛?我知道,太医虽然说我得的只是喘咳之症,其实我已时日无多。董玉璋,你就再对朕尽忠这最后一次吧! 宝雨最终还是没有露面。铁面被推下大鼎后,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今日我醒来,看到母后正坐在我床边。眼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张太医上前来替我诊治。我问道他们为何不见医员小齐?他们说是医员小齐年纪小,在御花园受到惊吓,背过气去了,此刻尸体已送出宫去。 我心中顿觉怀疑。便问太医院有无验尸?张太医回答说只是发现呼吸和脉搏全无,便诊断是死了。太医们忙着替我诊治,故不曾替小齐验尸。现尸体已送出宫二日了。 我立即起床,下令马将军带兵二千前去寻尸,若找不到尸体便兵分四路找人。 小齐?宝雨?若你真是宝雨,你何其忍心见我如此? 两世为人(上)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大婚之前,影子楼的人接应我逃出了胡国。我每天都只有这一个念头――要入宫去救随心。我想起宫中还有一个朋友,他是太监小九子。 小九子家里穷,所以十几岁就入宫做了太监。几年前为熙国太后祝寿的那个晚上,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随心的那个晚上,正巧被我撞见他私运宫里财物。当时他声泪俱下地告诉我他的娘亲身染恶疾,生命垂危。他偷宫里财物是为了给娘亲看病。于是我请了大夫去替他娘亲治病,给了他娘亲一些银子买药材补品。小九子称我为“恩人”。 我让“影子”帮我通知小九子先在宫中打探栖霞殿的虚实。而我在入宫救随心之前,必须先去澜园确认一下,哪怕只是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在“影子”的贴身保护下,我潜入了澜园。 澜园里空无一人。我找遍了整个园子,只在明月轩发现了一串青金石手串。正当我们要离开澜园时,发现园子外面全是埋伏着的衙役。他们将园子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火头箭射入了园中。“影子”的轻功极高,带着我飞上屋顶。正在我们要飞走的那一刻,一颗圆形炸弹投了过来。“轰”一声巨响,我感到腿部传来剧痛。 大夫替我诊治了,我的腿伤到了筋脉,三个月内不能走路了。 小九子每二日来向我汇报一次宫中的情况。一直以来,他都一无所获。 有一天,小九子告诉我他见到一个锦囊,可惜里面是空的。他把锦囊还给了主人――一个新入宫的医员。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仔细问了他锦囊的颜色材质和款式,没想到居然和我给千秀的那个大致相同。于是我让他用“舌头上长溃疡”、“睡莲”、“青金石手串”等旧事替我去试探那个医员。 结果真的是她!我找到了我的随心!我心中不由狂喜。 小九子昨天将“离魂散”送去给随心了。我们准备带着董将军一起离开。只是有一点,“影子”告诉我“离魂散”服下后即使服用了解药,对于体质较弱的人仍然有可能产生一些轻微的后遗症状。 我已让影子楼的人于三日后在宫外接应。只要再过几日,我就能和随心一起离开这里,离开熙国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一种难掩的幸福。 门,突然被踢开了。小九子抱着个人进了屋叫道:“公子,这是宝姑娘!”我定睛一看,随心正毫无意识地躺在他怀里。我的心又被狠狠揪住了。 可我还有更担心的事,影子楼的人要三天后才来接应,而我若就傻傻等三天,实在是太冒险了。至少,我得带着随心离开洛都城。我让小九子照往常一样回宫去,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将“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趁景裕帝病倒,赶快出城。于是我放了一个信号弹通知“影子”来支援。然后雇了辆马车,与宝雨一同上了马车。虽然腿脚不便,但我还是整整赶了一天的路。一切都平静得出奇。 两世为人(中)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第二日,我们刚上路不久,就听见后面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像是一个马队,不像普通百姓的阵仗。我心中一紧,心想可能是景裕帝派出的追兵。我加快了赶车的速度,在路岔口拐到一条小路上。可即便这样,我并没有摆脱后面的追兵。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清晰。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前方并不宽阔的路上,居然偏偏并排停了三辆马车,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进退两难,只得停下马车。而此时我已听到后方衙役的叫声:“前面的马车停下检查!朝廷追捕逃犯!” 我快速入了马车,将随心藏于座位下并盖上坐垫和衣服。只要不入车检查,应该不会发现端倪。此时,车外已传来衙役的呵斥声:“停车检查!” 这些衙役不认识我,他们很可能只是来追拿随心的。于是我吸口气,拄着拐杖下了马车,满脸笑容地对衙役们说道:“哟,是官爷啊!” “车里还有人吗?你是干什么的?” 我心想马车中没有货物,若我说自己是做生意的他们一定不会信。 于是我说道:“唉,我是个专给外地人带路的车夫,这车里面没有人,就我一个人……”我拉开马车的窗帘说道:“您看!” “带路的?就你一人?你坐在马车里干嘛?” “赶路赶得累了,稍微打了个盹儿休息一下。” “把车门打开!” 看样子他们是要入车检查了! 就在这时,突然车外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本王子雇的马车也需要检查?” 我转过身,看到了微阳那张桀骜不驯的小脸! 他扁了扁嘴,说道:“本王子见了熙国皇帝倒要问问什么是待客之道?” 那个领头的衙役上下打量了微阳一番,见微阳的确长得不像熙国人,便没底气地问了句:“请问这位小王子可有通行文书?” 一旁的外交使节连忙上前递上文书。 那衙役看了以后,双手递还道:“在下惊扰了王子殿下,告辞。” 马队远离后,微阳跳起来抱着我说:“烨哥哥,我想死你了!我特意来找你和宝姐姐的。宝姐姐在吗?” 我点点头,说道:“她昏迷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将宝姐姐抱到我的马车里吧。” “嗯。” 在微阳的陪伴下,我们顺利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眼看快到临江城的都城了。我们在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这几天我心急如焚,明明给随心吃了解药,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在昏睡中,她口中喃喃地叫着“大哥,大哥”。看着她的样子,我真的心疼。于是我每天都会守在她身边过夜。 今天也不例外。夜凉如水。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一阵阵倦意涌上来。就在我快要合上眼的时候。随心突然尖叫了起来:“大哥,不要啊!大哥!大哥!” “别怕,随心。只是噩梦。我在你身边。”我安慰她说,令我惊喜的是她这次竟然张开了眼睛。我兴奋地说:“随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可她的样子竟似一点儿也没听到我说的话,继续睁着空洞的双眼大叫着:“大哥!不要啊……”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忙点起了灯,再回到床边仔细看她。只见她眼睛根本没有与我对视,不停地挥动着手臂,口中仍叫着“大哥”。 我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说道:“随心,我是唐烨啊。” 不料她竟然拼命想挣脱我的手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没有声音?” “随心!随心!”我唤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安静,啊――”她掩面叫道。 我在她的耳边击掌,她亦没有反应。我这才发现,她根本听不见声音,也就是说,随心失聪了。 烛光下的她脸色是那么的苍白,我将她搂入怀中。可她居然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不点灯?” 我轻轻松开她,将手掌在她眼前晃动,可是她那双大眼睛居然一眨不眨。 我无奈地苦笑,笑到流下了眼泪。人生总是这样,当一个苦难眼看就要结束,剩下很多东西你还没来得及整理时,却已经把你带入了下一个开始。 我温柔地将随心再次搂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说道:“没关系,随心。一切都会好起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怕……” 两世为人(下)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这一夜,我就这么一直抱着随心直到天亮。这一夜,我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翌日,我让微阳带着随心先坐船回马林象国。而我,必须做完一件事再去马林象国。 据说在胡国玉女峰上有一种罕见的雪莲子有养心通脉、清肝明目、祛痰润肺的神效。随心还只有十八岁,我不能眼看她就这么在盲聋中渡过她的大好年华。 在看到微阳和随心登上船后,我启程,向着胡国出发了。而在一日后,“影子”也终于和我汇合。在二十万两黄金的利诱下,“影子”终于答应陪我去玉女山摘雪莲子。 我们在马兰找城里找了最好的铁匠定制了两个冰镐、两副冰爪、和两条绳扣后,便来到了玉女雪山。 八月,并不是攀登雪山最好的季节。天气阴晴变化不定,时而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时而狂风乍起,冰雹倾泻;时而大雪纷飞铺天盖地。 大地一片银白,一片洁净。积雪很厚,道路非常难行,如果一个不小心踩空,那么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影子”在前面小心探路,我踩着他的脚印跟进。借助着工具,“影子”带着我登上了玉女山。玉女山直插云霄,像一名傲然挺立的女神,山峰上终年积雪,那是一派雄奇壮丽的景象。在几千米高的雪山上步行对于我这个长期生活在平原的人来说,真有那么点不适应。“影子”稍微走快一点,我就跟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连续攀登几日后,我们已经接近山巅。这儿真是仙境。一会被云雾完全环绕,一会云开雾散,豁然开朗。放眼望去,眼前都是层层叠叠云彩,被阳光照射出绚丽的光芒。那种感觉,就如同自己正站在彩云之巅。我伸手遮挡一下耀眼的阳光,可就在手遮在额前的时候,我看到在那绚烂的云雪之间,有一朵纯洁无暇的花,那是――雪莲! 我顾不上把这个发现告诉“影子”,便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伸出冻得颤抖的手,将这珍贵的雪莲摘下。 这一刻,喜悦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从我的心房里倾泻出来。我的幸福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每一根血管里都跳动着快乐。我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向“影子”挥了挥手中的雪莲。 “影子”也兴奋无比,大声叫道:“你找到啦!” 我热泪盈眶地点点头。向他走去。随心,我找到了雪莲,我回来了!! 可就在这时,我发现脚下的雪块居然在滑动!再看周围的覆雪都在滑动!只听得“轰――”一声沉闷的巨响,大量的积雪瞬间倾盆而下。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我的身体已失去了平衡,我心中却担心手中的雪莲,便奋力将它塞在衣襟里,接下来我只感到雪劈头盖脸地袭来…… 我不知自己滚了多久,最后的意识只感到冷,极冷。我的腿像针刺一样的痛。 随心,对不起…… 随心,想你…… 一直等你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耳边又想起“哧拉――”一声恐怖的声音。我又一次回忆起那几个太监将大哥活生生地推入盛满沸油的大鼎中的情景。 我记得在我泪水落下的那一刻,这世界由清晰变得模糊,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居然是如此的清澈明晰……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暗,我脚下一软,感觉有人来扶我,耳边响起了小九子的轻声:“姑娘挺住……” “皇上,皇上……快传太医!快……”我听见众人皆唤着“皇上”,召唤着太医。 我眼前漆黑一片,只感觉小九子打横抱起了我,我的四肢一分一秒愈发僵硬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小九子慌张地叫道:“温公公,温公公!您看,医员大人不知怎地……不好啦!” “哎呦,你别添乱了,皇上都没醒呢!去去去!” “温公公,医员大人没气儿了!” “真没气儿了?” “是啊,您让太医瞧瞧他吧!” “太医都在给皇上会诊呢,谁有空去看他啊!”温公公不耐烦地说到。 “那……那……您看,这医员的尸体该放哪儿呢?”小九子战战兢兢地问。 “笨蛋!快把脏东西扔到宫外的乱葬岗去!” “是!是!” …… 接下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有意识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大哥,我感觉好怕。“大哥,不要啊!大哥!大哥!”我惊惶地叫道。 可是奇怪,我的眼前怎么是一片漆黑?我的耳边为何一片死寂? 我感觉有人拥抱着我,可他是谁?为什么不说话?我大声地叫,大声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有人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这是梦境吧?应该是的。 也好,我不要醒来,我不要听到大哥已经……让我继续睡吧…… 好长好长的梦终于结束了。当我张开眼睛时,仍然一片漆黑,耳边仍是一片死寂。 就是这样了吧。原来不是梦,原来不是!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将在黑暗和死寂中度过。 许多天了吧?我已接受了这个现实。我聋了,瞎了。 每天都有人喂我吃汤药,喂我吃饭菜,还有水果。 这里应该是马林象国吧?只有马林象国的芒果才会这么甜,这么大。 一双手捧着我的脸。是谁?我试着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应该是微阳吧?宽宽的嘴,凹陷的眼睛。对了,仔细摸还感觉得到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呢。 我是怎么来到马林象国的?应该唐烨救我出来的吧?为什么他不在?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否则,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此刻,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可是,现在的我有资格想他吗?我是个又瞎又聋的人,配不起他。所以,他走了?我苦笑到,他帮了我那么多次,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微阳拉着我的手在干什么?哦,好像是在我手心里写字:等……烨……回……来 我忙拉住微阳的手写到:他……在……干……什么? 微阳写到:寻……药! 寻药!唐烨在为我寻药! 微阳又写到:等……他 等他,他在为我寻药,他会回来的,是他交代微阳照顾我的!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唐烨如此待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呢? 唐烨,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最后结局 - 雨迹舞婆娑 - 银银羽 大结局之——唐烨 猛然醒来,我感到冷。极冷。我的腿刺痛,一动都动不了。 抬眼望去,这里是——楼兰宫? 耀的脸印入我的眼帘。 “算你命大!这次幸亏雪莲救了你一命!” 我闻言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襟。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衣服都已被换了! “雪莲……” “大夫说你冻伤了,若不食用雪莲驱寒,你早就归西了。” 我的心一沉,我千辛万苦为随心找来的雪莲,居然被我自己吃了?!那随心的病该怎么办? “你去摘雪莲干什么?献给景裕帝?”耀嘲讽地说,“景裕帝的咳喘病须得食用雪莲方能祛痰止咳,你以为你冒死找来雪莲,景裕帝就会把宝雨赏给你?” “景裕帝也在找雪莲?” “呼突璟陪熙国人上雪山,正巧发现埋在雪中的你。这才送回楼兰宫。哼,现在任那些熙国人找遍玉女山,都别想找到雪莲了!你最好别让景裕帝知道你吃下了雪莲,否则,他会饮血疗症的。” 耀说道饮血疗症,我才想起雪莲乃神物,大部分食用过雪莲的人,他的血液亦带着雪莲的神奇功效。然而,也有个别特殊体质的人,一旦食用了雪莲,他的血液就变成了一种剧毒。想到这里,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景裕帝,看看我的血能不能救你的命…… 大结局之——月霖 胸口的疼痛就像海潮,一浪涌过一浪。 搜寻雪莲的兵马至今一无所获。这是命吧?人不能不认命,即使你是皇帝。 可就在我认命的时候,有一个人说他能治我的病。而更令人想不到的就是——那个人是斛拔烨。 就这样,我喝着斛拔烨的血,慢慢康复起来。就这样,我整整喝了斛拔烨半年的血。 熙国、胡国修订了百年交好协定。斛拔耀不再是我的仇人。 一切就以这样戏剧性的结尾而告终。不然,我还能怎样? 每回想到那些物是人非,就仿佛是在聆听一曲悠然伤感的曲调,倍感凄凉。我收起了心中的遗憾和软弱。 做好一代明君,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 只有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才黯然感叹,又一个日夜在回忆的指缝间蔌然流逝。 再见了,宝雨!再见了,我的爱! 大结局之——随心 微阳每天早晚都会来和我聊天,当然,是用写字的方式。尽管我嗓子能发声音,但是因为我听不见自己说的话,所以也习惯用写字的方法和别人沟通。每一天,我都在期盼中醒来,又在期盼中入睡。 一天、两天、三天…… 一周、二周、三周……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微阳从信心满满地让我“等烨回来”一直到现在都不敢向我提“唐烨”这个 名字了。反倒是我,总是笑着安慰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年后的一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一双手轻着我的脸庞,从眉、眼、到鼻、唇。 “是谁?”这是一双男人的手,但直觉告诉我,他绝对不是微阳。 …… 没有回答,对方只是轻轻将我扶起,将漱口水递到我嘴边。 “你是……”我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测,我怕得到的回答会让我失望。 他又将一个汤勺送到我嘴边,轻碰着我的唇,示意让我喝药。我迟疑了一下,喝了下去。 腥咸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好难喝,是我从来没有喝过的药。 我就这样由着他喂完了一碗药。我伸手想触摸他,感知他。可是我的手却碰到了一个圆形的木质品,好像是一个车轮。 我感觉到车轮慢慢在往后退。他走了。 从那天起,他每日都会来喂我三次药。 我问过微阳和千秀他是谁?他们都告诉我,他是一名大夫。 可是,大夫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动作?大夫怎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我不相信,于是有一次我在他喂我吃药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可是那次触摸却让我吓了一跳——他的手臂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条一条凹凸不平的疤痕。 也许,是我认错人了。也许,我真的太想他了。 可是,那种亲切的感觉明明就是…… 吃了那腥咸的药约一个月,我觉得我的耳朵似乎能朦朦胧胧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而他除了喂我吃药,还会讲故事给我听——在手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他身上的气息好像唐烨,可是为什么他不与我相认?为什么他坐着轮椅? 清晨,带着满腹的疑问,我醒来了。门发出“嘎吱”的声响,然后传来一阵轻柔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那串手串的声音!那串青金石银铃手串的声音! 好美的声音,好美的一天!因为,我等到了我的爱……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