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曜日生辉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前195年,高祖晏驾。 南越国初为汉朝藩属之国,两相交善,互通有无,至吕后独揽朝政,与南越王赵佗交恶,危急之下,赵佗于前183年自立为“南越武帝”,宣布脱离汉朝,并大败长沙国、隆虑侯周灶,扬威南疆,闽越、西瓯、骆越、夜郎、同师等国纷纷归顺,南越国日臻中兴。 时赵佗封族弟赵光为苍梧秦王,建苍梧王城,作其行都,蔚为繁盛。苍梧王有一子名为赵南烛,年二十一,生得风雅俊秀,颇好仙道侠义、神仙鬼怪之说,闲时喜与好友扶仑到城东几公里外的西江七里洲上鼎忻阁酌饮,论各处集之访仙奇闻。扶仑家本在苍梧城东北方大灵山中藿虞村,祖上为战国时楚人,因躲避战祸而携族人迁徙至此。虽幼时家贫,但扶仑父善贩山珍到苍梧城,从而在城里开得铺子经营,送扶仑入私学,由此结识贵胄子弟赵南烛。大扶仑一岁的赵南烛生性达观洒脱,对神仙鬼怪之说颇为痴迷,而扶仑内敛沉稳,天资甚为聪颖,好读上古典籍,腹中经纶自不须言。 七里洲地处江心,四面临水,沙洲江渚氤氲迷人,又有奇石嶙峋芳草萋萋,景致甚美,别有系人心者。初春某日,当晨曦微露,赵南烛与扶仑立于洲顶鼎忻阁外,眺望秀拔群山,苍梧王城在秀丽山水中意欲沉醉。这时,只见远处涛浪滚滚中有一叶独水舟如梭般驶来,待近洲畔,舟上一团雪影凌空跃起翻转,倏忽间赵南烛与扶仑眼前便多了一位身背冰清剑的白衣侠士。 但见来人着一袭素白衣衫,髻上罩一黄金珰武弁大冠,眉眼之间英气逼人却掩不住一丝秀丽,挺直鼻梁下的樱桃小嘴朝赵南烛、扶仑撇了撇,“怎么,两位见到本公子也不隆重地表示一下欢喜?” 随之,赵南烛与扶仑相视一笑,“莫公子,好酒早已备下,里边请”,说着长袖一展,引白衣侠士到阁内梓昀亭入座。晶莹剔透的白玉雕龙翡翠几上,扶仑用上等铜酒筩稳稳盛好三杯枸酱酒,礼节性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端杯一饮而尽。酒香四溢,甘美醇厚,惹得赵南烛与扶仑口中的“莫公子”一副飘然状,“我莫公子行走江湖,品过再多佳酿,也还是独惦记咱南越的红果子酒”,言毕嘟起嘴来,若有所思。 赵南烛莞尔,“暄翮妹妹,有时候我在想,你要真是个男儿倒好,我和扶仑俩会多个真正的铁杆兄弟,可惜你终究像个看起来总也长不大的姑娘家”。 “好啊,你俩,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照样仗剑走天下,你们看我这造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难道不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比你俩还吸引女孩子的目光,是不是?”莫暄翮不服气地瞪眼瞅身旁两人,一身英武侠士打扮却言如童稚装腔做调,赵南烛与扶仑都低头假装看着杯中佳酿忍笑。 眨眼间,赵南烛与扶仑眼前人影一晃,瓣瓣粉色桃花纷纷飘扬,落在廊檐、几上、地面,花雨之中,见一袭白衣、仙袂飘飘的清雅女子,玄天舞剑,招招式式,如风如影如幻,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而是梦境。 玄素冰清剑回鞘刹那,耳着环佩明月珰、长发翩然的莫暄翮仰面怔怔,状如迷离,却又迅即笑靥如花,一双星眸含情万端,“怎么样,我的玄素冰清剑法可有精进?” 貌似沉醉中的赵南烛与扶仑正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清丽窈窕、旖旎可人的莫暄翮,点点头,再一次相视而笑,不同的是,赵南烛的笑是明朗的,和煦如春日的暖阳,而扶仑的笑则是温柔的,隐蓄似山涧缓缓的溪流。 莫暄翮是赵南烛、扶仑的少年玩伴,其父莫寒寿为王城掌管舟兵的左将军,祖上本是中原人,莫将军的父亲便是当年秦征南岭时的五十万大军中一员。莫将军在军营长大,曾得高人传授法术,又善使铁剑,御剑之术超群,威名震一方,是苍梧王甚为倚重的武将。 当年,莫将军年过三十膝下仍未有一子半女,莫夫人妫粼是其北征长沙国时途经灵渠所遇,为求子到家乡漓江拜寻仙神,却遇强恶天气路上受阻,折回家中连发高烧不退,一晚梦在一空阔之地得见双龙托珠曜日生辉之像,醒转高烧已退,不久得孕,诞下一眼眸澄澈无极的女孩儿。 莫暄翮自幼敏慧异常,过目成诵,不但做得一手好诗文,且好习剑术胆量甚大,眉目之间英气逼人,甚得莫将军喜爱。因膝下只得此一女,便也从小当做男儿般教养,小小年纪大有乃父之风。到及笄之年,更常爱穿男子衣裳,扮作俊逸侠士,时常出入江湖,游历各国,见识亦甚广阔。 赵南烛走上前,双手抄在怀里,看着眼前明媚的莫暄翮,边踱步边沉吟,“其实很多时候我和扶仑都猜不透你,觉得你一时是天真浪漫的孩童,一时是沉峻如冰的侠士,一时是妩媚多姿的佳人,一时又是豪爽宏达的好兄弟,几多重面目叠加在你身上,把我们都绕得好复杂”,说罢望望扶仑,扶仑却摇头。 “你自发表你的观点,无须非带上我。” “我倒觉着,莫公子与暄翮是个很好的矛盾统一体。虽然你在我们面前时常很不着调,星移斗转之间,我们也倒是早就习惯了。至少有一点我很清楚,你是莫将军麾下有男儿气概的女中英杰,也是我们的好兄弟、好朋友”。 莫暄翮眼中带笑,“还是扶仑说得中肯呢,南烛哥哥”,径自走回梓昀亭。 三人且又坐了下来,扶仑和赵南烛都定了定神,看向莫暄翮,知道她这次回来定又有很多秘幸欲要言说,见面戏耍一下本也是三人间见惯不惊之事。 第2章 苍梧之野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南烛哥哥,扶仑,其实,我这次回来,心里颇不宁静,不知何谓,总有恍惚无措之感”。 莫暄翮些微蹙眉,与之前的她竟又判若迥异。 “你们知道,我从小性子就野,胆大无忌,爱天南地北地闯,家人也任着我。这次,我再行长沙国,一为好奇,二来探秘,我们虽长于苍梧王城,而我却一直对舜帝南巡时崩于苍梧之野的传说心神久往”,莫暄翮似陷入了一种恰梦非梦的境态中。 “实不相瞒,我的母亲实为舜帝后裔,曾告知我不少上古秘事,我暗自记于心,想去苍梧之野一探究竟。可是母亲告诫我必须年满19岁才能去那里,且决不能破此戒。本来去年八月我过完生日就立马要去,诸事烦扰到得这近前才启程。 从王城过去,路途也不算远,不消十日,便到得九嶷山,霞蔚云蒸、仙气袅绕下,罗岩九举,群山莽莽,龙盘虎踞,雄浑巍然,至高无上,当真帝韵非常。虽都说舜帝眠于这苍梧山的蓊松翠柏间,可舜陵实际位于何处,却一直成迷。我曾经便四处打探过,多言其就在主峰舜源峰山脚,也有传在女英峰下,可我询问母亲,她让我到三分石探探。 在去三分石之前,我依照母亲的嘱咐,先上舜源峰峰顶,到得北边绝壁,在仰天临风、有如冕毓的千年石枞前拜了三拜。千年石枞虬枝劲叶,高耸云天,一丛有九叶,一叶又有三棱,长青不凋,据说这世间只此一株。在我叩拜时,我发现石枞突然金光闪现,可又转瞬即逝,让我百思不得解。不及多想,我便采摘了一丛九叶石枞,然后离开舜源峰,去向萌渚岭北麓,欲从香炉石峰登顶三分石。 虽我轻功上佳、法力不低,可要寻得三分石真身,委实不易。这时节,群山云雾弥漫,一里一重天,如同置身鸿蒙初开的世界中,我独自一人迷失于茫茫雾海,根本辨不清方位,我就胆量再大,那时的自己也免不得一丝惊惧。” 莫暄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若是要给自己壮胆。 而身边的赵南烛和扶仑,正入神地聆听,四周静籁无极。 “一个峰头一个峰头轮转,每每以为到得香炉峰顶,可却又隐隐看见前方似有更高的山头在云雾中,难以估量自己到底置身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在一座峰顶,我看到前方有两人高左右的模糊影像,什么都顾不得便挪过去,待到近前,伸手触摸,发现是一株含苞的杜鹃,倒是有些欣喜。已经略有些疲惫的我倚在杜鹃枝叶旁休息,想到到处云遮雾罩,连峻极于天的三分石都隐没不现,当真是给我出了大难题。 要到得三分石,我早知极艰难,但此事关乎隐秘,我仍旧决意独立寻找,若找当地土族高人引路,怕引起不必要的行踪秘泄。就算最终寻不见,我还可凭法力破雾而出,不至葬身于此。 这样思虑之下,我屏息凝神坐定一个时辰,然后掏出怀中的一丛千年石枞,用秘法引灵,须臾之间,左前方云雾渐渐褪下衣衫,一座高峰的上半身在周遭迷云中显出,绰绰巍峨,挺立着庞然巨石,还带着丝丝金光。 我赶紧摸索着攀过去,到得香炉峰,便意味着三分石咫尺可近。一路尽是参天古木,渺渺妙竹,分外幽静。香炉峰顶,我作法将千年石枞幻立在巨石一端,那一端巨石中间下凹,两端却又峭然凸向空中,恰如一樽凭供焚香花纸的香炉,我俯身三拜,再从如浑圆响鼓的巨石另一端下香炉峰,朝其正对的东面探去。 去向三分石的路更为艰难,虽就在七八里外,但我约摸也走了半个时辰。一路置身丛林,虽依旧浮云缭绕,但总算视野渐渐开阔,四周山峦如在脚底,极目望去,终于看到映出云端的三分石。我怀揣的千年石枞隐隐发光,俄倾,在我眼前出现了一头尾卧于地、腰挺于空、昂首向天腾飞的黄金蛟龙,一阵惊愕之中蛟龙不见,只见山巅鼎立有并峙的三峰,当真直冲霄汉,极险极峻。 但是,眨眼功夫,眼前胜景又在云雾中乍隐乍现,连续过得七八个峰峦,我再施纵轻功攀凌上峰顶最高处的巨石,尽管它险峭摩天,对我来说亦非难事。巨石底部庞然卧于峰顶处坪地,但腰部拨地而起,一分为三,孤出群峰之上,直插天际,耀眼如同浮在白云之中的仙山神殿。 我站在三分石的最中央,四周眺望,感觉自己是那样渺小,那样茫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想寻找传说中的瓦棺贝冢,千年龙魂栖身之处。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手中攒捏着铜酒筩的莫暄翮转过视线,顿了顿,凝神望向远方,形神竟似有些呆滞。 “暄翮,你怎么了,究竟遇到何事让你如此失魂一般?”右手边坐着的扶仑曳了一下莫暄翮的衣角,赵南烛也满面惊诧。 可莫暄翮还是凝神,过了半柱香时光才缓过来,而赵南烛与扶仑就在旁边静静相陪,怕是打扰了莫暄翮的梦呓。 “我真的觉着,那场梦就像引魂帜,把我的精魂都给吸去了一般,让我这段时间常常沉醉,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莫暄翮犹如醒转,打起精神继续讲述。 扶仑动了动嘴角,抢道:“暄翮,你说,那场梦?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我站在三分石上,感觉到大地猛颤起来,异常钧烈,三分石中央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金色光圈,光圈表面莹亮如一口深奥的古井,我如同站在了古井豁口,而千年石枞的九叶在这时分开串成一个绿色的光环把我包围,带着我往下坠。 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向何方,除了九叶石枞的绿色光环就是无尽黑暗的空洞。直到最后,我落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说不清是在何处,四周都是岫烟弥漫,那种感觉更像是在仙境,可我明明又是向三分石峰顶朝石中地心坠落。宫殿大门上方并无匾额,不知换作何殿。 正当我欲进入宫殿大门时,一只浑身赤红的大鸟落在门前,貌似不让我进去。我向它叩拜,它竟吐出赤、黄、绿、蓝、紫五种颜色的气体,氤氲如云,而地上遍是珠尘,那珠千年石枞,插在大门正前方的珠尘里。 随即,我眼前一黑,便倒下了,梦里萦绕出一幅境像。” 第3章 角宿未旦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境像里,是一座环在碧水中的岛屿,而那岛屿的模样,是一幅象山水月的奇景。一头站在水里豪饮甘泉的巨象,而在鼻腿之间,是一轮临水明月,而那象山上,仿若另是一番异域世界。”说到这里,莫暄翮眼里泛出一丝奇特的光芒。 就在此时,她停下了讲述。 “然后呢?”赵南烛和扶仑齐声惊问。 只见得莫暄翮一丝苦笑:“没有然后。”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我醒来的地点,是在舜源峰山下的一处农家。”莫暄翮说着,扫视了一下两位好友惊疑的脸。 “其实我也始终没能明白,当初明明是从三分石石顶坠入幻境之中的。不过我最初是到达的是舜源峰,到醒来也在舜源峰,是不是要让我有去有回呢? 我醒来时正值当午,下床看到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婆婆正在隔壁厨房生火,准备侍弄饭食。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说,‘姑娘,你可醒了,俺和俺娃子都差点以为你活不过来了’。 我摸摸还在生疼的额头,询问老婆婆我为何在她家醒来。她说是七日前儿子陆钟上山采药时在离北边绝壁生长的那株千年石枞不远的地方发现我的。他想是哪位侠士到此处来拜祭舜帝陵而晕倒此处,结果细看是一清丽女子。见我鼻息微弱,他就不顾山路艰险,奋力把我背到了家里,熬制上等草药为我调息养气。哪想,我整整昏迷七天七夜,脉象稳定,但是却一直陷入沉睡。 好在我终于醒来,在老婆婆的儿子陆钟回来后,我向他们母子道谢,留在他家一起喝了一顿野菜粥。我称陆钟为陆大哥,他是十分憨实善良之人,老婆婆说因为家在山中,又很贫穷,上年岁了也还没娶上媳妇。 对他们母子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在临走时,留下了些碎银,希望陆大哥能够娶上一门媳妇,好好过日子。兴许有机缘,以后还能再见。 我回程途中的每天夜里,都会梦到那幅象山水月的境像,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次行苍梧之野,搞得我都丢魂落魄,这在之前还未曾有过。” 说完,莫暄翮长叹了一口气。 赵南烛倒是笑了:“差点没把你这条小命儿给丢了,我的暄翮妹妹。” “丢不了,我的南烛哥哥。”莫暄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看着他。 “这好像是恢复正常了”,扶仑看着莫暄翮。 “见到你们我当然要生龙活虎了,莫公子岂是能给你们比下去的。你们是一年出去一次到处搜集神仙鬼怪传说,而我是每个季节都要出去不同的地方寻访仙山神祗,行侠仗义。我觉着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的人生才是最有意思的人生。”莫暄翮把喝干的酒杯放到扶仑跟前,扶仑就再掺了一杯酒。 “我和扶仑是想编撰一本《志怪浮经》典籍,你的生活我们自然向往,只想着以后能和你一起游遍九州,看尽繁华”,扶仑微微笑。 “知道我为什么十五岁起就敢独自出入江湖,探访各路神秘奇诡之地?”莫暄翮问道。 赵南烛首先接话,“胆子大呗,这是大家都看见的。胆大得连我们两兄弟都从来不相邀一块儿去……” “你们不是不知道,我都年满十九岁了,之前父母给我强介绍了几门亲事,都不成,每次未到成亲时男方就或病或灾一命归西,人传我是天煞孤星,都没人敢上门提亲了,可怜我这一表人才呀”,莫暄翮故作委屈状,一脸无奈。听到此处,赵南烛和扶仑都默不作声。 “年十四岁时,一向康健的我得过一次重疾,遍请名医,折腾半月有余,怎么也无法好转。父母心忧万分之时,某天清晨门房进来通报守在我床前的父亲,说有一高盘云髻、衣衫华贵的美人求见,自称前来给小姐治病。父亲赶紧让进来,见来者年二十有余,华光熠熠,姿容甚美,但却从未见过。想必应是仙人,父母赶紧叩头求救,来人长袖一拂,我的周身曜灵乍起。那人对我父母说,我是角宿托生,且纯阳之体,故而女身男命,虽有神灵护佑、百邪不侵,但灾厄也非轻,须得到天门开启,归于真处。这次看似重疾,其实是命劫所定,她说我三个时辰后便会醒转,待来年可以让我多外出走动,江湖历劫,或有奇缘。母亲询问来人是何方神圣,她只答叫牡丹兰君,以后还有机缘再会,就化作一道金光从东边窗棂消失。” 莫暄翮没有告诉赵南烛和扶仑的是,那次重疾,她又梦遇母亲怀她前所梦到的开阔之地双龙托珠曜日生辉之象,其父得神灵启示这是不能外宣之秘,因而除莫暄翮自己和父母,其他人盖无所知。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角宿未旦,曜灵安藏?”扶仑仰天而念。 赵南烛道:“扶仑,你念的是屈子《天问》之句吧?” 扶仑点点头,继续说道,“角宿,也即角木蛟,以蛟为象征,东方青龙七宿之首,也为二十八宿之首,其有两颗星如苍龙的两角,乃斗杀之首冲,最为善战。古籍上有将角宿二星看作天宫两扇大门之说”。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这或许与你的未来命运有关系?”赵南烛喃喃。 扶仑沉吟:“我想,这次去苍梧之野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或许是舜帝先灵在向你昭示着什么?” “这点我可以确信无疑,但你们是否知道我从三分石顶光圈里跌入幻境中的宫殿前见到的可吐五色气体之气的红色大鸟?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奇异。”莫暄翮说。 赵南烛和扶仑皆摇头,却又同时问道,“那象山水月的梦境呢?是否与其有关联?”种种谜团缠绕在两人脑海里,不得其解。 第4章 象山水月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略一会儿,莫暄翮说,“我昨夜回来询问过母亲,她说也从未见过那种鸟,但听我描述,像是传说中的上古神鸟凭宵雀。” “这,我们倒从未曾听说过。”赵南烛和扶仑再次摇头。 “我查阅上古典籍,只在天书九卷里见得只句描述,确实是凭宵雀,一种与舜帝有关的上古神鸟”。莫暄翮道。 赵、扶两人吐出一丝惊疑。 “我不曾知道凭霄雀,但我隐约觉得象山水月之梦中境像可能指向的是漓山”,扶仑定定地看着莫暄翮。 赵南烛也似有所悟:“或许正是,漓山那边为西吁王统治之西瓯部族杂居之地,也是西瓯人的世居领地,之前一直与我南越国对抗,虽如今归顺,已趋羸弱,但各部族势力尚存,情形也颇复杂。我大前年曾随父王入桂林郡拜会过西吁王,途中听得些许漓山传说,要不我和扶仑随你前往探个究竟?” 莫暄翮点点头,“我正如此所想,如果两位没什么其他要紧事,我想即日便启程。启程之前,我须再询问一下我的母亲,父亲当年便是在灵渠附近遇到母亲的,自随父亲来到王城,母亲就再未回过漓江故土。她虽是我的生身母亲,但她的身世我和父亲都并不知晓得很清楚。至少从我这次的际遇来看,母亲或许了解一些不为我们所知道的事。” 此时已暮霭时分,三人当即下七里洲,刚抵城门,便遇父亲随从橙度慌张奔跑,一见莫暄翮立即行礼,“小姐,将军正差我上七里洲寻你,说有急事,请小姐赶紧回府”。莫暄翮让赵南烛和扶仑两人二更时在西北城门外桂江畔落云酒肆汇合,急下就赶回了府。 推开掩着的书房门,莫暄翮只见一向英武沉稳的父亲坐在椅上,眼中留着清泪,看暄翮进来,连忙用宽袍长袖轻轻拂拭,“翮儿,你母亲不见了”。 莫暄翮心中一紧,急问父亲。原来今日莫将军赶早从西南漓水关练兵回来,吩咐下人置办席筵,一家人好好乐乐,却遍寻不见暄翮母亲。平日里,暄翮母亲几乎不大出门,近里也无走动的朋友。莫将军甚是怪疑,昨夜暄翮才赶回家,今晨又去七里洲与赵南烛、扶仑两位好友相会,作为母亲的莫夫人应当在家等候女儿回来才是,却是不见人。 最后,莫将军在夫人枕下发现了其一直佩戴于身的双龙托珠琉璃坠,那是诞下暄翮时莫将军特意用秦王赏赐的一块海外进贡的琉璃石打制而成,琉璃石被一分为二成为两块一模一样的双龙托珠琉璃坠,莫暄翮与母亲一人一块,都贴身而戴。而今,空留坠在,却不见人。 看着父亲手中紧紧握着母亲的那块琉璃坠,莫暄翮问道,“爹,这些日子母亲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没有,又或者对你说过一些看似合情理却又暗藏玄机的话语?”莫将军摇头。 “这倒奇怪,我昨儿个回来母亲都好好的,还听我讲了许多这次去苍梧之野的经历。我总觉着,母亲有我所不了解的一面。”莫暄翮言道。 借此,她向父亲叙述了九嶷山之行的种种疑窦。莫将军失神看着琉璃坠,想起昔日途经灵渠时在漓江畔遇到莫夫人时的情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翮儿,你也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块琉璃坠我留下,为父也上年岁了,过个几年,我就向秦王请辞,以后到大灵山中布衣躬耕,了此余生。” “父亲,你这是为何,难道不寻母亲了吗?”莫暄翮跪在父亲跟前,难以置信。 莫将军叹了口气,“这就要看你了,翮儿。” 莫暄翮沉声不语。 莫将军继续说道,“你不是又正打算起身去漓山么?象山水月之梦境,或许冥冥中就注定了你与它的联系。你自出生就身具异象,为父知道你终究是要归去的。也罢,此生有这一段父女之缘,我已足矣。” “归去?我归哪去?虽然女儿平日里性子野,爱到处闯荡,但我的家在这里啊”,莫暄翮抬头望向父亲,惶惑不已。 莫将军慈爱而认真地端详着女儿,如同端详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那清丽盈人的脸庞,灵气透射的眼眸,让他陷入无限的冥思中。良久,他强忍住眼眶泛起的晶莹,挥挥手,示意暄翮离开,“或许你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寻求到答案的。如果真能再见你母亲,无论她会不会回来,你都要记得,她的名字叫妫粼。当然,也许也可能那只是个传说。你去吧!” 在父亲书房门外,莫暄翮叩首拜了三拜,再在自己府院内环伺一遍,似要把这一切都要牢牢印入自己的记忆里。她不知道这一行会怎样,但既是角宿托生的纯阳之体,无论遇到何种艰险,都会壮着胆子走下去。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她是女子,却生有男子的凌云豪情,苍梧之野、象山水月的牵引,无论祸福旦夕,是生是死,她都要寻到母亲,捕捉天机。 她与从小侍奉的丫鬟霏霏、蓝絮等府中众人一一作别,像在举行一种隆重的仪式,大家虽都不懂那个豪爽不拘、英气纵横、喜欢让人称她为“莫公子”的暄翮小姐,但她与下人却都相交甚好,待人平等、亲和,广结善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大家也都甚喜欢她。 也许…… 她再一次回转头看看家宅,离去的脚步显得坚定而沉重。 暮色沉沉中,她来到熟悉的落云酒肆,赵南烛和扶仑早已在此等候。说是酒肆,其实不过一间芭茅所搭的陋亭而已,几年前的一天,这里便出现了一位年过七旬的青衣老叟,在亭边挂了条名为“落云酒肆”的布幡,每晚刚到戌时准时出现在亭内,到子时前准时离去。 亭内只摆一张木桌、几个土碗,桌上放着一坛没有名字的酒。每晚老叟都在这里卖酒,从开始无人问津到夜晚上下船赶路之人甚至王城好酒之人都慕名到这陋亭来喝上一碗酒,来人随便丢上一个铜子儿就可以喝上一碗温热的酒,酒性虽烈,但醇净绵甜,回味无穷。喝过的人无不赞叹是好酒,以至赵南烛、扶仑和莫暄翮三人也慕名而来,偶尔夜间无事也就相约来这里碰酒喝。 第5章 青衣老叟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不过,青衣老叟基本只卖酒,却很少与客人搭话。他个子较瘦小,不过六尺许,两鬓很有些泛白,但一身布衣干净简练,双眼炯炯有神,客人喝酒时,他便兀自坐在一旁怅望江边静默不语。 喝过他酒的人传言那酒不仅可使筋骨强健,还有定神祛邪之效。但老叟每晚只卖这么一坛酒,定时来,定时去,哪怕酒早已卖光,他也要在亭内坐到近子时才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向哪里。 最初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三人怀疑过酒里或许有名堂,但观察之下也无发现任何问题,便也放心到此喝酒。不过,要来这里喝到酒也不容易。就那么一大坛酒,来晚了,就无酒可喝了。有时运气不佳,就只能败兴而归。 这晚赵南烛与扶仑在和莫暄翮分别之后各自回家备好行李,向家里稍作交待便到落云酒肆等待莫暄翮。不知何故,酒肆显得冷清清,除了他俩,也不曾见得其他人到来酒肆,青衣老叟还是如故静默地坐着,仿若世间一切皆与他没有关联。 两人并无多大喝酒兴致,一人要了碗酒,也就这么坐着小品小饮,相对静默。今晚恰好十五,玉盘当空,分外皎洁明亮,脉脉银辉映射在酒肆的茅草上,落得地面繁星点点。“暄翮还不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扶仑有些担心。 赵南烛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应该不会,若真有事,她会给我们个信儿的”。 不一会儿,一身男装、身背玄素冰清剑、素白衣衫的莫暄翮来到酒肆。 还在酒肆外的时候,她便隐约察觉似乎有些异常。 “两个呆子”,她心里暗暗有些担心,但还是故作镇定,缓缓走上前去,再大剌剌地往赵南烛、扶仑对面的椅凳上一坐,咧着嗓子道:“老倌,给倒一碗酒来”。 老叟一如故往并不应声,只就静揣揣地倒好酒放到莫暄翮面前,遂转身将白帕子往右肩回搭,背对着莫暄翮,咳嗽一声,用低沉的嗓音道:“莫公子,漓江之水酿的酒可是好喝?” 赵南烛和扶仑煞是一惊,欲起身抽剑却见莫暄翮眼神示意勿须妄动,莫暄翮苦笑一声:“阁下往日的酒倒是好喝,今日之酒怕是不那么容易喝得”。 青衣老叟却不回转身,望向江中月影,片刻之余,水面波光激起,茅亭四周已是青光筑起结界,把四人包围在内,莫暄翮三人又惊又惧,不知该作何。 这时青衣老叟才捋一捋白色长须,朝着三人说道:“三个小娃倒是不知天高地厚,月圆之夜不管不顾就径直出门来了,幸好是撞到了我这里,不然不知被什么妖魔鬼怪抓去烹了煮了也不知”。 “这么看来,老伯倒不是要加害于我们了?”扶仑首先定定心神,问道。 青衣老叟不做声,只定定看着莫暄翮。 莫暄翮叹了口气,“我是铁了心要踏上这条路了,没想时候倒还选得好,月圆之夜。不过,南烛哥哥、扶仑,此去若是艰险重重、生死难卜,悔是不悔?我并不想连累两位!” 赵南烛反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平日里英武豪气的莫公子怎的今日婆婆妈妈的,大半夜赶路就算撞鬼我也愣不怕,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说罢拍了拍扶仑的肩膀,撩起扶仑身上从小佩戴的凤冠鸣血璧,“何况扶仑也有宝物随身,不是?”弄得扶仑有些惶窘。 “你就别拿扶仑开玩笑了,扶仑有些身弱,你又不是不知,这凤冠鸣血璧一直护佑扶仑平安,可是上等佳物”。莫暄翮再不理赵南烛,而是出乎意料地向青衣老叟一揖,“请恕我后辈三人冒昧,阁下刚才言素常所卖之酒来自漓江之水所酿,不知前辈何方高人?” “漓江一尘水,只余梦浮生。何不得?何不知?”青衣老叟自顾自言道,似在答话,也似未答话。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前辈,看你来此卖酒的时日,莫不,你是别有用意?”扶仑道。 青衣老叟轻哼了一声,道:“本就有此用意,何来别有用意!” “我看你在这守候这么几年,也就为等这么一天罢了。”莫暄翮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杯中之酒,脸有凄然。最近所遭遇之事太诡异而不可思议,母亲又突然失踪,莫暄翮的心里早已心急如焚,却又只能强自抑制。 赵南烛有些急了,抢道:“我说你们哑谜来哑谜去,究竟是要做什么?前辈,我们也是要赶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青衣老叟双手后背,踱步沉吟,倒笑了起来,“赵公子,你可是秦王嫡子,倒恁也如此这般沉不住气。我若有加害你们之心,你们怕早已是地府冤魂了。今日时辰已晚,明晨再走又当如何!” 扶仑绕着木桌走上一圈,说道,“我们虽说不是没大半夜里行船赶路,但今日仿佛是有些特殊。就快到子时了,每逢月圆之夜,正值北斗星移,鬼门大开,阴气最盛之时,太阴会帜,五灵血咒也将开启。” “我想正是如此,可前辈,料你是知我们将欲前往何处,专候在此,真只是阻我们步入险境?还望你能说个究竟才是。”莫暄翮道。 青衣老叟似没听见,瞬间功夫便收好碗具、用竹篓背着空酒桶,留下一句“不应知时无须知,应知时自然知”,便穿到结界之外,消失不见。 这时,只剩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三人面面相觑。 赵南烛颓然一下坐回椅凳上,“我还说大半夜里赶路有意思呢,结果那青衣老叟把我们给关这了。咱三人不是最喜欢在一起论访仙、神鬼之类轶闻了,尽管纸上谈兵的多些,但这次决定深入虎穴,必定是会遇到些艰难险阻,咱既然决定去,又何惧这些”。 “正是,但既然前辈对我们没有歹意,这样做想必自有因由。马上子时了,前辈倒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准时已极!”扶仑道。 莫暄翮想一切虽无头绪,但一切必也将渐渐露出端倪,也就不再思虑那许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直信奉这个道理。 如此,三人便就在茅亭里对付一夜,沉沉睡去。 第6章 不速之客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第二天醒来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茅亭周围的结界已然消失,昨夜安排好的船只早在江畔等候三人。王城西北恰是桂江河口,而漓江在桂江上游,要去得漓江,莫暄翮三人必得走水路。桂江水域亦属莫将军统管,江岸江上均屯驻有大量舟兵。 知暄翮将赴漓江,莫将军特调遣一只小型战船护送三人出苍梧郡界,刚上得船,莫暄翮便认出是父亲的亲信随从雷本和副手两人,点头示意之下,三人赶紧就准备好的清水洗把脸、吃点东西填肚子。 过得一会儿,雷本走上前行礼,“三位公子,昨夜属下在船中等候,一直没见着你们,只得上岸到落云酒肆寻,将军治军严明,我等军士一向是不得随意到此处来喝酒的。我看到三位公子一直在亭内品饮畅聊,兴致甚高,便也不敢近前打扰,只在远处等候,见三位无恙便也放心。还好现在可出发了。” 三人心里猛是一惊,想雷本看到的应是幻境,那青衣老叟神秘诡异,真不知是何来历。还好昨晚对他们不是歹意,不然可是危险。 出得苍梧郡,三人离岸稍作歇息,便另雇一船继续前行。江中多激流险滩,行船不易,除莫暄翮外,赵南烛、扶仑功力也都不弱,自是对付得过去。一路看尽两岸奇峰异洞,秀山丽水,别有一番神韵。 见得旖旎风光,三人心情大好,于舟中引经论典,吟诗唱赋,好不自在。莫暄翮的急切心情也稍缓,凡事随缘造化,多所担忧也是无益。 撑船之人是两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听两人说起是同村伙伴。与赵南烛三人皆遵从汉人祖辈的习俗不同,他们是南越国的西瓯土著,身穿藏青色苎麻半袖、本色苎麻裈,系着浅黄色苎麻腰带,跣足。留着短发,手臂上刺有金蛇纹身,据说是他们部族的图腾。 几日后,到得漓江水域,在一处岸边停船稍歇时,见一年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到岸边,与船上的撑船小伙胡噜几句,赵南烛三人也乍是听不懂。他走近赵南烛,询问能否搭船去突突峰。但见那人着青黑色粗麻单衣,扎着月色头巾,一副普通山民打扮,但个子高大壮实,浓眉俊眼,扶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又见那人手臂上也有金蛇纹身,定是与两撑船小伙同一部族。 见他想搭船去突突峰,赵南烛怕途中生变,并未应承。来人执意要搭船,还说他识路,可以带路到赵南烛和扶仑要去的地方。一边转悠回来的莫暄翮见到那人,怔了一下,那人也正好盯着莫暄翮,弄得莫暄翮脸有些微红,径自上了船。 船正要划走,那粗犷的男音再次响起,“喂,等等!”便一个浪翻跳上了船舷。 赵南烛有些不悦,“这位兄台,我刚说过了,咱们不同路,不太方便你搭船,为何你还要这般不讲理?” 看这男颇似有些功夫,扶仑在赵南烛身旁小声道:“我看还是不要随便搭载人得好,免得旁生枝节”。 赵南烛点点头,“我也是此意”。 那男不管不顾,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道:“哼,我就不下船,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赵南烛恃着世子之尊,不屑与他交手,握住汵风剑柄转向一边。扶仑则静默,只能任由他去。 此时船已继续行进,莫暄翮冷不防将在岸边采折的一支形如蝴蝶的粉色花射向来人,那人一个激灵避过,转手接住花。两人便在船上空手缠斗起来,一会儿在船舷,一会儿窜到船顶,一会儿在江中蜻蜓点水,因只是试其身手,莫暄翮并不多使功力。那人也不落下风,正打斗间,莫暄翮只觉双腿一麻,踉跄之下跌在了舢板上,还好扶仑眼疾快步上前拉住了她。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一个眉目秀气的侠士去采朵花干什么,原来倒是个红粉佳人”。 “你是何人?竟下阴招点我鹤顶穴!”莫暄翮甚是恼怒。 那人反倒乐起来,“姑娘,我看你合我眼缘,想请你到突突峰做客”。 “不去,我才不去什么突突峰做什么客,怕你也没安什么好意”。莫暄翮狠瞪着来人。 这时,扶仑走上前,正色道:“兄台,你要强搭我们的船也就算了,我们可以载你到突突峰,但还请你行个方便,我们也有要紧事得赶路”。 赵南烛也道:“我们素不相识,也无仇怨,阁下为何此般与我们为难?” “我这也是为难么?我不过是看三位器宇不凡,想交个朋友,尤其是这位女侠,很有兴趣认识一下。”那人向着手中莫暄翮采的花吹口气,一副自得神情。 莫暄翮气鼓鼓:“无赖,简直不可理喻。” “哈哈,交朋友是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朋友可交本也美哉,不过要看兄台是交哪样的朋友?”赵南烛戏谑一般忽然调转口风。 那人啷当一笑,“你俩位俊逸之士在下想高攀做个兄弟,而那位女侠嘛,倒想求着做个老婆。” 莫暄翮愈发惊得眉毛都要竖立起来,站在扶仑身旁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差点要拔出剑来。 此时,船突然偏离了航道,向右侧支流划去,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三人大惊,厉声喝道:“这是要做什么?” 那人依旧笑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俩小伢是我的手下,不是说要交个朋友么,我是想让三位到突突峰做客而已。” 几道绳索早已猝不及防从船侧飞出缚住了三人,动弹不得。只见船身四周弥漫开金色的雾,一股浓烈的腥味呛得三人昏了过去。 赵南烛与秦王五子从小拜于苍梧第一剑客韦高珩门下,一套诛光剑法舞得出神入化,难逢敌手。扶仑知易理、擅五行之术,也曾学得一些大灵山法术。此行三人虽知前途凶险异常,却也未曾敢轻易露底,不到情急之下不便妄动。因此也就顺势就势,看究竟是何名堂。 第7章 蛮汉逼亲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赵南烛和扶仑二人醒来时,发现身在敞亮的脚洞里,他俩坐在地下,被绑缚在洞中大厅堂的两根石柱上。厅堂四周有数个小洞和走廊,大厅堂往内里去貌似有一个泛着粼粼水光的地下湖。 洞顶分布着多个浅平半圆穹形凹入洞顶中的石穴,犹如一个个石锅。此外,各处密密垂下形如团龙、飞凤、灵蛇、异果、奇花、长笋、青莲等物的石钟乳,千奇百怪,色彩缤纷,看得赵南烛和扶仑眼花缭乱,怀疑自己坠入了人间仙境。 “咦,暄翮呢?”赵南烛四处扫视,虽知两人都平安,却都陷入担忧中。 扶仑很平静地背靠着石柱,吁了口气,“那人把我们困在这里,却又不见暄翮,怕是把她单独关了起来。他之前不是说对暄翮感兴趣,要带到突突峰做客,还说什么要求着暄翮做老婆”。 “那你还这么镇定?万一那人真是起歹心,暄翮有事怎么办?”赵南烛着急起来。 “着急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咱俩得想办法摆脱束缚,逃出洞去,才能寻找暄翮在哪里”,扶仑的担忧其实不逊于赵南烛。认识这些年来,暄翮的眉眼发稍、嗔怒悲喜,他都记在心里。虽她亦有小女儿情态,更多的时候却是白衣剑侠,刚毅烈性,如同西风烈马一般桀骜。如果她一时万种风情,又妩媚娇憨,总会让他回味无穷。 这时,一熟悉的身影进来放了一盘果子在两人面前,恰是那撑船的其中一小伙儿,赵南烛叫住正要离去的小伙,“伢子,麻烦禀告你们那头儿一声,我们有话要问他”。 小伢不答话,径自走了。 “没用的,我们现在的状况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好好琢磨出去的办法吧!”扶仑道。 赵南烛叹口气,“也是,咱也就想宽一些,暄翮可是角宿托生的纯阳之体,性子暴烈得很,那歹人怕落不到什么便宜。见山攀山,遇水涉水,那就见招拆招吧!” 两人相视一笑,强自精神,继续默契起来。 此时的莫暄翮也已醒来,被捆绑在一岩洞内室的石床上,浑身酥麻,动弹不得。她定了定神,料想自己应该是在那人所说的突突峰洞穴中。 这间石洞并不很大,但甚是凉爽,岩壁较为光洁明亮,只少量稀疏的钟乳石和石笋,有些简单的被褥、家什,想是作为卧房之用。 过了一个时辰,莫暄翮听到了低沉的脚步声,正是把她抓来的那船上不速之客。 也不知赵南烛和扶仑身在何处,是否平安,莫暄翮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与来人周旋,探得虚实,再作应变。 “还没告诉你,我叫董嗣钦,是突突峰的峰主”。来人坐在石床边沿,却是换了一身华贵一些的衣裳。他看着莫暄翮,眼神里泛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意。 莫暄翮也瞪着浓眉俊眼、颇有男子气的那人,沉声道,“你抓我来这做客,是何用意?” 董嗣钦笑了笑,“之前不也说过了,我的突突峰缺一位峰主夫人”。 “那你也不能胡乱抓人来当峰主夫人”,莫暄翮把头扭向一边。 董嗣钦用他有力的大手硬拨过莫暄翮的头,再俯身近距离看着她,浑身散发出浓厚的男子气息,说道,“我可不是胡乱抓人的,你在济沙峡口见我第一面的时候,那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被他这样看着,莫暄翮自有些面红耳热,只能随便找个托词,“我只是看你有些面熟而已”。 当时那一征,莫暄翮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遇见某个人,那种莫名的悸动之感是连她自己也难以解释的情愫吧。 董嗣钦突地执起莫暄翮的手,“不管怎样,反正我是动心了。我这人就这样,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得到手,你在这里好好安歇,明晚咱就成亲。我先走了,明日会再来。” “你个强盗、无赖,我才不会和你成亲。你把我的两个朋友怎么样了?”莫暄翮甚是着急,本想着快点到漓山探寻母亲下落和解开玄机,却不料落到这蛮汉手里,又动弹不得。 董嗣钦再次俯下身,贴着莫暄翮的耳畔道,“你放心,他们好着呢。不过你最好也要乖点,不然我可是会强来的”,说着做势要解开莫暄翮的衣衫。 莫暄翮又羞又恼,“别,只是这成亲来得太快,我总得考虑一下。” “我董嗣钦定下的事,可是由不得不答应的。再说,我突突峰上下千多号人,也都看着。”董嗣钦语气坚决。 说罢,董嗣钦走出了洞口,来到绑缚赵南烛和扶仑的脚洞中。 “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当初在船上被迷昏时出现的金色雾团和腥味?”扶仑小声问赵南烛。 赵南烛应声道:“怎么会不记得。” “再想到船上两个小伢和那人手臂上的金蛇纹身,我推测抓我们来的人怕跟金蛇狂妖有关系,或者说,那人有可能就是蛇妖”,扶仑道。 赵南烛应道,“或者说有很大可能,照这样事情倒有点棘手……”。 正说着,听到洞口有脚步声响,两人立马装睡。 “知道你们并没有睡着,装没有必要”,董嗣钦站在两人面前。 两人睁开眼,只见那人比在船上时穿得要庄重大气一些,却掩不住草莽习性。 赵南烛道:“你说请我们到突突峰做客,怎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董嗣钦解开腰间所缠的一壶酒,放在两人面前,“在下董嗣钦却有失礼之处,不过,不这么做又怎么请得你们到这突突峰来?看你三人行装,想必是从南边苍梧郡那方向来的。你们只需忍耐一下,等我和你们同行的那女侠成亲之后,自会放了你们的!” “什么?”赵南烛和扶仑两人同时惊问。 董嗣钦得意地看着两人,“我马上就要娶得她做突突峰峰主夫人了,怎么,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呢?” “我南越国对于婚嫁之事,也总得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暄翮出身大户人家,你怕是强娶逼婚!”赵南烛脸都气绿了,在他心里,一直待暄翮如同亲妹妹一般,看她受此强逼,那烈性子怎么忍得住。 董嗣钦道:“那是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这里是我部落的地盘,要怎样那是我说了算,可不兴你们那一套。” 扶仑心里更是翻江倒海般难受,但又不能刻意表现出来,只得一边应付一边想策略,“我三兄弟是一块儿玩耍长大的,她从小就气概像个男子,你要娶她,等于娶个母老虎回家,到时可莫要后悔。” 赵南烛也趁机说道:“董峰主,你是不知道,你要娶的女侠在我们那是没人敢娶的。你看我哥俩年纪也不小了,也都还光着,虽然身边有个长得也不差的女侠,但我们可也不敢娶她。她呀,煞气太重,命硬克夫呢,之前说过好几门亲事,还没成亲男方就莫名其妙一命呜呼了,此后没谁敢给她说亲呢。你倒好,不怕遭厄,我俩都替你担心着呢!” 董嗣钦狐疑地看着两人,“有这么说自己朋友的?” “他说的是事实,不是唬你。”扶仑面不改色。 第8章 何问君情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董嗣钦哈哈大笑,“少来,你俩还是乖乖呆着,别想跑得出这里,等我和女侠成了亲,咱也就成亲戚了,到时再带你们参观参观我的突突峰。” “你!”赵南烛和扶仑甚是愠怒。 “这洞中各处盘踞有数条剧毒金闾蛇,洞口也是毒蛇守护,你们就算能解掉捆绑也难逃蛇口!”说毕董嗣钦走出了脚洞。 二人听此倒吸了一口凉气。赵南烛之前运功想松掉捆绑的金丝绳,却奈何反而越捆越紧,消耗了不少体力,扶仑见此也不敢再轻易折腾。手脚被缚,只能以口代手揭掉酒瓶木塞,喝起酒来。 第二天,在突突峰中央、长达上千米的巨大天洞里,数百土著山民正忙碌着宰杀鱼贝、烹煮饭食,洞中诸多石器和青铜器农具无规则地于各处摆放着。四周有几十名手执短剑、弓矢的男丁巡视。还有一些人或身上缠着蛇,或口中含着蛇,自得其乐地耍弄着各种毒蛇。天洞仰面朝上,有阳光射下来,而要出天洞则要从凿出的长长石阶上去洞的顶部。天洞中央,是一根大的天然石柱,石柱是雕刻着一条巨大的金蛇,张牙吐信,带着邪气与张狂。石柱两边,是两个体型硕大的铜鼎,鼎上刻着繁杂的蛇形花纹。整个洞中人声鼎沸,很是热闹,今天峰主成婚,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一早,两位大婶来到洞中,给不能动弹的莫暄翮梳洗后换上了女装。莫暄翮静静躺着,想到苍梧之野的际遇,想到母亲的突然失踪,想到一路的种种波折,多许滋味涌上心头。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母亲的离去,让她悲伤难抑。 中午开始,天洞中一片欢腾,众人嚷嚷闹闹,吃吃喝喝,庆祝着峰主的娶亲。天洞与莫暄翮所在的岩洞中还需弯弯拐拐经过数十个各式奇异的溶洞,不是内部之人,断难找得准方位,认路出去。突突峰为漓江支流的一座孤峰,方圆约有十里,处于地形复杂的峻岭险隘之间,是比较适于居住的水中山峦。此峰顶部略为平坦,聚集了上千西瓯土著部落居民耕作,圈养野畜,而部族之人则居于峰中各个岩洞,过着较为原始的群居生活。莫暄翮所在之处为突突峰的中央天洞里侧长狭岩洞尽头,而赵南烛二人则在左面。在突突峰两端,还有一些天然穿洞,看起来犹如山峰的两耳。 到得夜幕降临,天洞中点起了数个火堆,山民或几个人、或上十人围聚在一块,拍起铜鼓,载歌载舞。 莫暄翮正闭目凝神,等待着董嗣钦到来的那一刻,想像着他或许正喝了许多酒,偏偏倒倒地欢喜万分朝洞口走来,做新郎的人总是最盼着洞房花烛的,尽管这新房简洁无比。也不知为什么,从见他第一面的那刻,她就有种奇异的感受,或许他可能是妖,尽管船上被迷时出现金色迷雾和腥膻气,但她在他身上感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妖气。她竟自对他是有些感觉的,但她身负要事,是断不能在这多耗时日的,更不可能成这所谓的亲。但是这里,她应该探个究竟。 这样想着,睁开眼,发现董嗣钦正看着他,他的身上也没有一丝酒气。莫暄翮一弯新月眉含情微露,樱桃小嘴红润晶莹,一袭浅粉色丝缕衣衫,胸部内襟以上至脖颈肌肤露在外。虽是成亲,董嗣钦还是依莫暄翮之意给其换上自己的衣裳,不讲究那多繁文缛节。 看着窈窕可人的莫暄翮,董嗣钦坐在床边,俯下身,摸着莫暄翮的脸颊,想着她英气逼人的白衣女侠模样,而如此却是妩媚含羞,风致楚楚。他喜欢她,是自然的,才不理赵南烛和扶仑那什么命硬克人的唬人话。 他嗅着她身上沁人的体香,想要吻上她时,却看到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突然怔住了。从小到大,他见的多是山里的姑娘,她们是平凡而朴实的,第一次见这样灵性脱俗的女子,便要强娶来做老婆。知是她不愿,也怕她性子烈,没想洞房之前,她这般温柔,更猝不及见她落泪。 “你要想损我清白,我就咬舌自尽”,莫暄翮知道,男人总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的,先来软的看他怎么接招。那泪,不过仅是因为思念母亲。 董嗣钦伸手用衣袖擦拭莫暄翮的眼泪,再撩撩她的秀发,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我的烈马儿,你真会咬舌自尽?你要咬舌自尽,还是先咬掉我的舌头算了。” 一句话说得莫暄翮又羞恼起来,狠眼瞪着董嗣钦。 “不管你怎样闹腾,今晚定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说罢就要脱掉自己的衣服扑上来。他知莫暄翮中了他的蛇蛊迷魂散,动弹不了。 但见莫暄翮眼泪又留下来,汩汩不断,他缓下了动作,叹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子这般用强,在他的信念里,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就是一切。 正迟疑间,董嗣钦感到一阵猛力,莫暄翮已从石床上飞身而出,玄素冰清剑对准了右手撑在石床上、上身赤裸的他。 “我的蛇蛊迷魂散竟然对你不管用?”他一阵惊愕。 此时的莫暄翮已经敛去眼中清泪,换之以冰冷表情,玄素冰清剑寒光闪烁,锋刃锐利。莫暄翮看着董嗣钦,冷冷地说道:“你那点小伎俩也想来对付我?” 董嗣钦打个冷颤:“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只听莫暄翮哼了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好吧,我不是你对手。我只能说,我不是妖”,董嗣钦把头低下,又重新仰起来,看着莫暄翮的眼,说,“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就要霸王硬上弓?你真是不怕做我的玄素冰清剑下之魂了!”莫暄翮的脸依旧冷冰冰的。 董嗣钦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莫暄翮,语气坚决,“那我也甘愿。” 莫暄翮苦笑一声:“有的人,偏偏喜欢在刀尖上跳舞。” “那你要把我怎样?”董嗣钦问道。 “我要你帮我个忙,肯是不肯?”莫暄翮的语气和缓起来。蛇蛊迷魂散本就奈何不了百邪不侵的莫暄翮,紧闭双眼假装沉睡如同做个不太好的梦一样被董嗣钦一路抱来石室里的,她偎在他怀里时竟有那么一丝丝的异样感触。 董嗣钦长吁口气,“好吧,谁叫我喜欢你。就算得不到,我也不想失去。是要我放了你的两位朋友?” “人本就是你抓的,放他们是天经地义,不算帮忙。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莫暄翮用剑尖挑起董嗣钦的衣服扔到他胸口。 第9章 金闾蛇神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哎,莫公子,这地方岩洞众多,蜿蜒曲折,把你找到可不容易。”赵南烛的声音传进洞口,原来赵、扶二人正进得洞来。 看到董嗣钦的模样,赵南烛暗自有些幸灾乐祸,“怎么,你真以为能在莫公子那里讨到便宜呢”。扶仑则盯着董嗣钦,神色不悦。 “以后再对莫公子起歹念,就直接把你扔到江里喂鱼”,背着诛光剑的赵南烛抄着双手道。 刚穿好衣的董嗣钦摊开两手,撇撇嘴,“遇到你们,我是真糗了。算了,我认栽!” “他们已经让整个突突峰的人都处于了昏睡状态,现在需要的就是你帮我们忙了!”莫暄翮收起剑,朝着董嗣钦笑了笑。 董嗣钦无奈道:“刚才不也答应了你,这忙,我今天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虽然,我就想强娶你,也没搞成!”说罢低下头,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似的。 之前赵南烛随秦王到漓江沿岸拜会西吁王和西瓯各部族首领,对于漓江一带风物人情都有所了解,亦曾专门拜访高人求教数种蛇毒制毒解毒之方,对于各类蛇虫习性皆能有所应对,扶仑亦精通医理药理。 第二天便是董嗣钦要强娶莫暄翮之日,赵南烛和扶仑早已想到解脱方法,是夜四更后两人御气凝聚四周灵力,卸掉金丝绳之力,顺利使之松软脱出。此脚洞甚大,他俩是被关在近内洞之处,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为怕被洞口看守之人发现,两人决定另寻出路。 两人花了一个时辰,仔细摸索了突突峰中各个或深长莫测或高敞如殿或曲折迷离或暗连潜河的岩洞,还好峰中之人都是些山民,警惕性不算很强,大半夜里早已睡得酣然,各个洞口值哨的也难例外,少许警醒之人也可用法力轻松解决。溶洞的景致确实甚美,千形百状,鬼斧神工,很多洞内连通地下湖。分洞也甚多,很容易迷路,好在各处皆点有很多火把,不至于摸瞎。虽遇一些凶险,经历了好些波折,但皆化夷为安,对付那些毒蛇怪虫,倒也难他们不到。 但找来找去都没发现董嗣钦的居所,见中央巨大天洞里侧有一个石门,石门上有神秘的蛇形符号,两人费了番思索才找到机关开启石门,想是董嗣钦的地方不许其他人打扰,要寻到莫暄翮所在的岩洞,虽是九曲十折,但因为是处于一条长狭甬道的尽头,所谓一条道走到黑,反而显得容易了点。 到尽头处,却开阔起来,见一汪大的泓池,倒映着池边红似珊瑚、绿似翡翠、黄似玛瑙、白似积雪,发出光怪陆离的幻致光彩的水晶岩,四围是重重叠叠的漂亮石屏,池中有一木质长廊,长廊中央是一个九尺见方的池心亭,通到前方刻有“鎏珠洞”三字的洞府,莫暄翮早已从石床上坐起,打坐养神,她知道,凭两位好友的本领,自会寻来的。 未免打草惊蛇,三人只做了眼神交流,一个统一的计划已然形成。赵南烛和扶仑两人迅疾赶在天亮前返回被捆绑之处,第二天白天在峰中之人大肆喧闹庆贺峰主娶亲时好好闷头睡了觉。撑船小伢还送来了点好酒好肉,说是峰主娶亲赏的,看赵南烛两人一副懒散样,也没有疑心。第二天夜晚,两人按计划用法术令峰中众人沉沉睡去,赶到鎏珠洞。 “看来你这点本事,倒还真不像是个妖!”赵南烛耸耸肩,有股戏谑的味道。 莫暄翮走上前,盯着董嗣钦,“我们让你帮的忙,就是让你带我们见一下突突峰的镇峰蛇妖!” 董嗣钦一听,立马作揖告饶,“我说三位大侠,你们就饶了我吧,这突突峰中都是些淳朴山民,哪有什么蛇妖!” “我知道你们西瓯的部族善于捕蛇、食蛇,以蛇为祭祀,你和那两撑船小伢手臂上的金蛇纹身应该与你们突突峰的神物有关。我看这峰中颇有些灵气,倒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恐出得一条巨型金蛇大妖。你要不带我们去见它,我们是不会甘休的!”赵南烛道。 “你应该得相信我们的本事不是?”扶仑补充了一句。 董嗣钦把心一横,“那你们把我杀了吧,反正我对莫公子无礼,已经是触怒了你们!” 这时,莫暄翮坐到董嗣钦旁,撅着嘴,做出顽皮状,“你不是答应过要帮我的,难道又耍赖?!之前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看着莫暄翮的娇媚模样,董嗣钦当真有一些软化,“我的女侠,你的脸色可真比我们漓江的天气一样,一会儿一个变,我真拿你没辙。你们不会是要找到金闾蛇神杀了它吧?那可万万使不得,它是我们突突峰上千号人的守护神哪!” “瞧你说得,我们与它无冤无仇,杀它做甚?我们此行为到漓山,有很多困惑须解,若这金闾蛇神有几百年以上的修为,也许可向它求教一二。”扶仑道。 董嗣钦狐疑地看着三人,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松了口气,“那随我来。”三人随着董嗣钦走出鎏珠洞,随董嗣钦站在泓池中央的亭子外,董嗣钦进前扭开亭子两边的石珊瑚,亭子地面便出现了通往地下的石阶。 从石阶往下走数十尺,竟到得一瑰丽斑斓的敞亮大厅堂,足足有上百丈宽,石壁被人工开凿得比较像一间大卧房,陈列着石床、石器、玉器、石桌、衣物、长矛等物,能够听到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从石壁传来,甚是清脆悦耳。在厅堂的一侧,却是深不可测的绝壁险壑,整个厅堂石府如同在地域边缘一般,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个月会有七天的时间睡在这,陪伴着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董嗣钦道。言毕,他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入口里,鼓着腮帮吹出一段像是乐曲的哨声,声音消停之后,仍是一片静默,董嗣钦看着前方深涧,叹口气道,“这个时候把它叫醒,它可能会有一些不高兴。” 过了良久,听得“呲呲呲”的粗怪声音,深涧里竟有水浪上涌至绝壁边缘,呼啸呜咽间,一头浑身赤金、长出四肢、初具蛟形的金色巨蛇露出小半个身子在四人面前。 “我看它不是金闾蛇神,而即将修炼成深渊潜蛟了!”莫暄翮一声惊喜,董嗣钦也至跟前,惊呼:“数日不见你身影,没想你真的快修炼成蛟了,我的朋友!” 莫暄翮定定地看着金闾蛇神的眼睛,金闾蛇神也盯着莫暄翮,发出低沉的男性嗓音:“你们可有些吵到我了,说吧,何事?” 莫暄翮双手抱拳,恭敬道:“扰蛇神清修,实非得已。吾乃莫暄翮,苍梧王城人士,数日前曾赴苍梧之野得遇奇缘,启象山水月之梦境,返家且遇家母失踪。母亲妫粼,本出漓江某部族,然吾自小未曾到得母亲故土,亦未知究底。慕汝为漓江神物,待得数日,将化蛟升灵。数百年间,汝必知许音息,故斗胆求见,祁指点一二,谢过!” 第10章 把盏作别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在一旁的赵南烛和扶仑听得,俱皆诧异,赵南烛道:“暄翮,你母亲不见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起!在七里洲上不是听你说回来还询问过她问题吗?” “难道,那天刚到城门口橙度急忙忙来找你就为这事?”扶仑反应过来。 “正是我上七里洲见你们之时!”莫暄翮说着闭上双眼,泪珠滚落在清丽盈人的脸上,看着让人莫名心疼。 赵南烛用左手轻拍了一下莫暄翮的肩膀,以示安慰,扶仑抬了抬手,终又收了回去,却见董嗣钦向金闾蛇神问道:“他们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知道些许,能不能帮帮他们?” 金闾蛇神眨眨眼,道:“我在这漓江中生活也快有五百年了,你说你的母亲叫妫粼,我只能告诉你她是舜帝后人,其他的,你将来会知晓。” “这么说,我亦是舜帝后人?”莫暄翮不敢置信。 金闾蛇神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所言的苍梧之野奇遇,象山水月梦境,是怎样一番情形?” 莫暄翮简要叙说了一下,却听金闾蛇神道:“今日得见你,也算吾幸。没错,象山水月是意指漓山,但并非真漓山,那也许只是一个古老到捕风捉影的传说,具体,你还须再到漓山去求证。此时正值初春,你们要等到烟雨飘渺时再上漓山,时辰为五更后的卯时,山腰岩洞内有一酿酒的青衣老叟,见到他,问完问题,辰时之前必须离去!” “青衣老叟?”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来。 金闾蛇神看着三人,静了会儿,才说,“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他了!” “见是见过,不过,哎”,赵南烛讲了下过往情形。 金闾蛇神听罢思索了会儿,道:“夜半子时,阴阳大会,水火交泰,称之合阴,是一日中阴气最重之日,尤其十五月圆之夜,凶煞之气非常。你们从苍梧王城过来,如那时出发,水域中的鬼怪力量大增,必定会遇一番大的凶险,青衣老叟阻你们确为好意。” “那他出于何故要帮我们呢?我早觉着他几年前来到苍梧王城卖酒,定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来。他居于漓山,过来卖酒若是普通人也得有几日路途,可他却是每晚准时出现,且看他会法术,必定是高人”,莫暄翮道。 这时只见眼前金雾一闪,金闾蛇神化为一身着金缕衣的年轻俊秀青年,站在了四人面前,他笑了笑,道:“要解开这个谜题,得靠你们自己了。行了,我能回答的就到这里了。” 说毕,他看了看莫暄翮,若有所思,“天命不凡之人,终将归于真处。可惜我修为不足,化龙尚须千年,只能守在这漓江突突峰峰底勤加修炼。你们去吧!” “那就不敢多所打扰了,感激不尽!”莫暄翮与赵南烛、扶仑意欲告辞离去。 董嗣钦却拦住了他们的脚步,道:“且慢!” 三人面带疑惑,“怎么,对莫公子还贼心不死?”赵南烛抿抿嘴。 “我……不是,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我就说过想与你们交个朋友,当时见你们三人器宇不凡,必是大侠士大英雄,是真心想跟你们交朋友,当然,因为一点私念唐突了莫女侠。我是想请你们带上我一起,我也很想去经险历奇,这突突峰峰主我也当腻歪了!”董嗣钦道。 赵南烛立马抢道,“不行,我们怎么能让你随我们去冒险!”扶仑也表示否定,董嗣钦又望着莫暄翮。“他要去送死,丢了小命可别怪着我们!”莫暄翮略无表情。 “是我自己要去的,哪怕真是要入狼窝虎穴,我也认了。你们让我带你们见蛇神,我也带你们见了。这回,你们是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哼!”董嗣钦一副嘴硬样,如同之前要强娶莫暄翮一样,反而让赵南烛三人忍俊不禁。 金闾蛇神化身的俊秀青年叹了口气,“哎,男大不中留。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清修时,也没谁和我说话解闷了!” “哪里呢,我想随他们去走走,看看,他们说的事我是万分个好奇,在说漓江我本就也很熟嘛。老朋友,等我陪莫女侠找到母亲、陪他们寻踪解密之后定再回来陪你!”董嗣钦看起来很是跳脱。 俊秀青年赧然一笑,“知道你这猴急性子,有这奇事,定是要跟着去的,怕是要做莫女侠的小尾巴了”。说得赵南烛三人都笑起来,连董嗣钦也都笑了。 说着,董嗣钦从石桌下拎出一坛酒来,招呼大家坐一块喝酒。 原来,董嗣钦自小就是个孤儿,是突突峰一山民在附近河岸捡来的,由山民集体带大,山民们靠在峰顶平地种些作物、采渔捕猎为生,日子过得清苦。董嗣钦从小身体健壮,是一捕鱼打猎的能手。峰上山民相传岩洞深处地下河内有一条巨大的金闾蛇神,一直在护佑着峰民,祭蛇神纹金蛇纹身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8岁时的一个清晨,他跑到山峰右侧穿洞内玩,发现了个身穿金缕衣的男孩,那天也正是蛇神兴起,出洞来看看。 当时董嗣钦只觉这男孩穿着特别,两人便一起玩耍起来,临别时,穿金缕衣的男孩要董嗣钦保守秘密,并让他第二天再来一起玩耍。如此,过得几年光阴,那男孩终于告诉董嗣钦他就是居于突突峰峰底深涧中的金闾蛇神。从穿洞往里有一个狭小的密道进去可以到达鎏珠洞前泓池下的深涧一侧,董嗣钦专门在泓池中建亭凿石阶贯通敞洞。 两人时而在敞洞内饮酒斗乐,金闾蛇神也传授董嗣钦一些功夫、技艺,董嗣钦渐渐成长为突突峰部族的峰主,带领着峰民沿岸行船载客、与其他部族往来贸易,女人耕作纺织,男人行猎捕鱼,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有声有色。一个月里,董嗣钦有一半的时间就睡在中央天洞内,一半的时间会住在鎏珠洞和深涧上的敞洞内,与金闾蛇神作伴,他感到安宁、踏实。二十岁出头的董嗣钦一直未遇到真正令他动心的女子,直到莫暄翮的出现。 不知不觉,已快到天亮,金闾蛇神化作的俊秀青年对董嗣钦说:“你此番要随他们去,作为朋友,我送你一样东西”,见董嗣钦手臂上金蛇纹身金光一闪,如同加了一道护身符,而后金闾蛇神化作原形消失在深涧中。 董嗣钦带着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三人从深涧旁的密道里出穿洞,“要不我们在这穿洞里稍作休息?”董嗣钦道。 扶仑摇头,“峰上众人马上要快醒来,我们还是即刻离开这里前往漓山得好!” 说罢三人下得突突峰,董嗣钦撑开自己惯常使用的船,莫暄翮也换上男装,进得船上,就和赵南烛、扶仑两人拉下布帘酣睡起来。 第11章 烟雨漓山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三人醒来已是下午,扶仑主动向董嗣钦借便装换上代替他撑船,董嗣钦得以休息一会儿。 美丽的姑娘耶 请你看过来 这里的小伙唷 乖又乖 彼此丢个梭梭眼 夜里梭进梦里来 哥哥哥哥莫心急 妹妹天生是你人 你若有情丢个话 妹妹与你定终身 妹妹有情哥有情 两岸青山作媒证 今生非妹我不娶 来世继续定终身 两天里,漓江都是风和日丽的,他们欣赏着如诗如画的奇山丽水,心情甚为愉悦,不自禁地饮酒击节,听着沿途山民的歌儿倍是怡情。董嗣钦的山歌亦是好听,高亢悠扬,雄浑有力,有时引得水中鱼儿也蹦了出来。一座座巍然独屹的山,恰是大地上凸起的一根根神柱,耸入云天,擎起头上朗朗乾坤。 整个漓江流域,都是西瓯部族的地盘,散居着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个部落,但都归于西吁王统治。大汉朝口中的蛮夷半羸之地,却是别有一番旖旎风情。水中江渚多有各色水鸟闲庭信步,各个部落山民虽有小异,但多世代承袭着祖辈“翦发文身,错臂左衽”的习俗。江岸各个部族的领地并不能随意乱闯,因有董嗣钦相随,显示着几人游客一般地友好,一路倒也风平浪静。兴起时,莫暄翮和赵南烛这俩活泼性子的人也自学起了水中叉鱼弄虾的事,不亦乐乎之间,唯有扶仑喜欢一个人伫立船头,看着无边美景兀自沉醉,感叹这钟灵毓秀之地。 “这两日未曾有雨雾,漓山在江之西岸,不如我们先到东岸的穿月岩上等候,等得仙雾一起,我们瞅准时间就上漓山”,董嗣钦道。 赵南烛三人表示赞同,“如此甚好”。 一路得见不少水中酣游的大象,更令莫暄翮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触,那象山水月的梦境在自己脑海一遍遍闪现,却仿若一念之间原本低头饮水的大象置身的漓江变成了一块大陆,以大象为形的陆地衍生出一个奇异的世界。她猛地眨眨眼,定神细思,却又不知所以然来。 不知觉间,船已行至穿月岩下,对岸正是阳江与漓江汇流处的象山水月之境,“那只大象真是可爱,成千上万年了,一动不动地把那长鼻子伸进江里喝水,好像从来没有喝饱似的”,穿上女装的莫暄翮俏皮地指着漓山,在船上伸开双臂飞舞,活像个淘气鬼。 董嗣钦长大了嘴巴望着他,眼前的莫暄翮换上浅粉色衣衫,细弯的柳叶儿眉,忽闪忽闪灵气逼人的眼睛,挺翘的鼻子,樱桃般水润欲滴的小嘴,秀气的脸庞分明就是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哪会是曾经在鎏珠洞里用玄素冰清剑指着他、神色冷峻的莫女侠。看到董嗣钦惊讶的样子,莫暄翮蹲在船舷上,以手托腮白了他一眼,用脆生生的声音说,“董嗣钦,你是不是傻了呀?”接着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身背诛光剑的赵南烛打开一把漂亮的羽扇,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习惯了就好!” “你们看那象鼻与象腿之间的圆洞,江水漪漪,穿洞而过,当真若明月浮水,奇哉!你们又看穿月岩,峰头昂然向空,中有圆月如同一只明亮的眼睛,一在天,一在水,怕是上古仙人之作!”赵南烛也甚是兴奋,身旁的扶仑微微而笑。 莫暄翮格外雀跃,“我要先行一步了”,说罢飞身直上穿月岩,群袂飘然,大有仙子之韵,看得董嗣钦又呆了。 “呆子,赶紧停船靠岸”,赵南烛用扇柄敲了敲董嗣钦背脊,在董嗣钦的一生“哦”中三人便也飞身上得穿月岩。 此时已近黄昏,夕晖笼罩,一层橘红色的轻纱蒙住了漓山,江面红霞掩映,好一幅绝美画卷。 穿月岩内,莫暄翮围着火堆绘声绘色地给赵南烛、扶仑、董嗣钦讲起了一些她闯句町、入闽越、访夜郎的奇闻,谈及各处鬼怪、轶事眉飞色舞,也逗得三人哈哈大笑,就在这欢笑声中四人困意渐渐来袭。 “下雨了!”一向惊醒的扶仑将莫暄翮、赵南烛、董嗣钦叫醒,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嘤咛,雨点飘进岩洞来,蕴湿了微弱的火光,让四人感受到几许凉意。一起身,凉丝丝的雨像荡秋千一样荡到脸上,如同美人的纤纤酥手轻轻摩挲,既柔和,也舒爽。四人齐齐望向江上,此刻的漓江,正如一个神秘的仙子,着一袭乳白色的雾纱,于若隐若现中虚无缥缈,让人恍然若梦。虽然天色仍有些晦暗,但能隐约看到漓山前有青光乍现。 “看样子已经过卯时了吧?我们这就准备着去赴约会!”莫暄翮煞是兴奋。 董嗣钦一愣,“不会吧,我们四个人去跟一青衣老头子约会?” 莫暄翮用右手食指一摁董嗣钦的脑门,“呆子,我们是与漓山约会!” “那咱俩先约会吧,让我亲亲!”不顾赵南烛和扶仑在旁,董嗣钦作势就撅起嘴要往莫暄翮脸上拱,莫暄翮赶忙逃到一边,飘下穿月岩,钻到船内。 “你呀你!!”赵南烛瞪了他一眼,拉着扶仑便也下穿山去,夜色朦胧,扶仑脸上不悦的表情董嗣钦不曾看到。 “唉唉唉,又把我落最后,等等!”董嗣钦也急匆匆随着下来。 把船停靠在水月洞内,云雾缭绕中从南麓南极洞口,登上象眼岩的南眼,再盘旋而上,终于在山腰上找到一飘散出浓烈酒香的大岩洞,岩洞左侧有一大圆石,上刻“醉梦漓山”四个字,宽敞的岩洞口有一木门掩映。 “嘘,看我的”,莫暄翮鬼主意一起,示意赵南烛三人先藏一边,独自一人叩击木门,却不说话。最开始无人应门,莫暄翮就加大力度,猛地啪啪啪拍起来,过得一会儿,见是那落云酒肆的青衣老叟豁地一声拉开了门,见是莫暄翮,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清早地吵老朽窖酒,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有事吧?” “老伯,你干嘛那么严肃嘛,我呢,这次亲自登门拜访,是想买坛酒喝”,莫暄翮一脸稚气童真的模样,活像这老叟的孙女一般神情。 青衣老叟咳了一声,“我这酒窖,可不是谁人想进就进的!” “那你有什么条件?上次你把我们三人困在落云酒肆内,我还没谢你呢。你的法阵我破不了,但今儿个我是非要进你的酒窖喝酒,你就行行好嘛,老伯”,莫暄翮竟撒起娇来。 藏在大圆石后的赵南烛三人听着甚觉好笑。 “旁边的三个小娃,还是出来吧,你们都随我进来”,青衣老叟衣袖一挥,转身进了酒窖。 第12章 天象之谜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进得酒窖,才知洞中乾坤大。这南通水月洞,东达阳江的漓山酒窖长约三十多丈,宽约十丈,储藏着一坛坛飘散香气的美酒,洞内有一点温湿。酒窖中央,有一白玉象牙桌,上面摆放着精美的琳琅酒器。 青衣老叟说道,这酒都是天上象神从仙界盗得神曲,以漓江之水酿造而出,酿造在山顶酒坊,而窖藏在岩洞中。看着这满窖美酒,莫暄翮倒是心中怅惘起来,这漓山方圆也不算大,在三分石下地心幻境中的宫殿前所梦象山水月梦境无疑是这里,可是与千年龙魂究竟是何关联,母亲又在何处,种种谜团在内,令她困惑不已。念及此,将才的调皮劲被冲得烟消云散,看着神色凝重的她,青衣老叟在酒窖内跺着步,仿佛就等着她开口。 “老伯,我知道您是一位高人,来此特地想请教您一些问题”,莫暄翮出其不意地朝青衣老叟鞠了一躬。 青衣老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你母亲妫粼正是我女儿!” 几声“啊”不可避免地回响在酒窖里,莫暄翮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你就是我的外甥女,具有舜帝血脉的龙族后裔。世人只知舜帝有一子商均,为尧帝次女女英所生,却不知其实帝后娥皇亦生有一子,但是却为虹龙之身。舜帝当时操劳国事,励精图治,又忙于处理各方复杂关系,且四罪之一的驩兜贼心不死,据三苗之地,与丹朱联手,明里暗里与舜帝争斗,又一直妒忌舜帝娶得娥皇、女英二位美人,当时形势险恶,娥皇生下虹龙之后为保其性命,未告诉正与皋陶九州寻访民情的舜帝,而是拜求华胥母神,华胥母神看漓江一带灵气充盈,便遣九天玄女将虹龙放于漓江,让其居于漓山之底,成为漓江龙王。这漓山,本为九天玄女座下天象所化。 两千年前,舜帝南巡至漓江,年事已高的他带着诸位老臣,一方面为体察百姓生活,一方面也为一个郁积于心的愿望,来看望他一直未得见的儿子虹龙,他于一个深夜独自来到漓山,终于父子相见,之后不久崩于苍梧之野。” 青衣老叟神色端凝,隐隐有忧色,继续说道,“你们应当也猜到了,我就是这漓江龙王,舜帝之子虹龙,翮儿你的外祖。虽两千年修行,但却一直谨记九天玄上神之嘱托,在这平静度日,碌碌无作为。然平静之日终有打破之时,后来我与漓江的一美丽女子相恋,生下你的母亲妫粼,她终究是凡人,天命难永。而你的母亲妫粼某天独自到灵渠玩耍,与攻打长沙国大胜归来途中的你父亲相遇,一见钟情之下,不顾劝阻执意随同去了苍梧,从此再也没能回过漓江。后她向我求救,我化身赶到苍梧王城,才知你重疾难愈怕有性命之虞,此病甚邪我拿着亦焦头烂额,直到那牡丹兰君出现,才知原委。” “那次重疾,我不断梦见开阔之地双龙托珠曜日生辉之象,听母亲说她也是因为梦这境象而怀上我的。重疾之后,我一直对苍梧之野千年龙魂栖身之处甚为着迷,心心念念要去寻觅,及至在三分石中央随光圈往下坠,进入幻境中,见一无名宫殿,殿前遍是珠尘,有吐五色真气的赤红色大鸟,我眼前一黑,继而倒下,梦一象山水月之境象,之后回到苍梧王城,准备继续探寻象山水月梦境之谜母亲却又不见。母亲失踪前曾告诉过我,吐五色真气的赤红色大鸟,名叫凭宵雀。”莫暄翮喃喃道。 青衣老叟点点头,“正是凭宵雀,千年龙魂守护神鸟。那无名宫殿,当就是传说中的瓦棺贝冢,千年龙魂栖身之处。可你的出身,注定是不凡的,你的母亲,应该被抓去天象仙岛了。而那牡丹兰君,应该也来自那里。” “自牡丹兰君出现后,我就知道离那个日子不远了。从此我就经常化身这副模样守在苍梧王城外,可也只能这样守着。我虽是千年虹龙,但却不可干预人间之事,以免触及天规。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自有它的轨迹。他们抓去你的母亲,终不过是为了引你去。天门终将启之!”青衣老叟长叹一声。 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三人都惊讶得定定地不能言语,而莫暄翮的眼里突然泛出奇异的光芒,询问青衣老叟道,“外祖,虽然我还未能明了‘角宿未旦,曜灵安藏’的涵义,但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必得从容前行。那您告诉我,天象仙岛是什么样的地方?” “你于千年龙魂栖身之处悟到象山水月境象,想是舜帝的神灵指引你先寻来漓山,从我这里了解天象仙岛的传说,再指点你去那里。世上极少有人知道存在着一个伏象仙岛,说是仙岛,其实也未必是。有机缘者才能寻得一鳞半甲,前去那里也许便是一条死生未卜的难归之路。 说起象,与舜帝有极大的关联。舜帝后母所生之子名曰象,一直当舜帝是死对头,千方百计想取舜帝性命,最终未得逞被流放。舜耕历山,象为之耕,鸟为之耘,与象结下不解之缘。舜帝至孝,仁义,无论文治还是武功,皆盖世无双。 有一个传说,相传当年有九条孽龙盘踞在九嶷山的‘蟠龙洞’‘九嶷岩’等处,肆意作恶危害生灵,舜帝闻之决意南巡,踏遍三湘四水、五岭三山,终抵九嶷山。鏖战九年,舜帝带人将三分石天湖池里那条最厉害的老蛟龙在内的九条孽龙一一斩杀,也因年事已高积劳成疾,病倒于三分石下,皋陶大人询问其遗言,舜帝嘱咐不可厚葬,只需在三分石下择一黄土高地,用瓦棺布衣掩埋则可。手指三分石上天湖池后,舜帝龙驾归天。舜帝崩逝之后,人们刻了块三千斤重的龙碑,启灵当日,突然飞临八只白鹤引路,两头大象卷鼻抬碑,将舜帝龙体下石坎,砌上瓦棺,白鹤又从四面八方衔来紫蚌壳,形成‘瓦棺贝冢’。 那抬丧的两头大象实为这漓山真身与幻身所分化。”青衣老叟道。 扶仑若有所思,接话道,“我似乎明白了,龙王,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漓山为天象真身,而天象还有一个幻身叫做伏象仙岛?” “确实如此,那伏象仙岛据说从没人去过,它在南海之上”。青衣老叟用窖中之酒,做法现出一番奇异景象来:茫茫无垠水域,仙雾缭绕,四围琉光荧射,顺着琉光往内穿越,却是一低头伸鼻酣饮的巨象,瞬间巨象变成巍峨象山,象山顶部展开变成一阔岸无边的异域世界,那似乎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上古时代。 第13章 喁喁天问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看着眼前的境像,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人愈发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这普世之间竟还存在着可以通往上古时代的奇径。 “你们应该都大致明白了,如果选择去,你们恐将回到尧舜时代,去到那里能不能再返现世的南越国世界,殊无可知”,虹龙敛色道。 莫暄翮看了看外祖,再看了看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三人,说道,“这样吧,伏象仙岛我一个人去,母亲我是决意要寻到她。南烛哥哥、扶仑、嗣钦,你们三人还是最好回去,我不愿你你们跟着我一个人去冒险!” “那怎么行,说好一起的,怎么能把我们撇下,坚决不行!”赵南烛很是生气,负手兀自气鼓鼓。 扶仑拍拍赵南烛的肩膀,道:“你也别生气,暄翮也是顾念我们安危。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要一起随着去的,朋友就是要生死相随,哪管那许多生死!” “扶仑说得对,我都丢下突突峰峰主不当了,还在金闾蛇神面前信誓旦旦,你不让我跟着一起前去,那我的脸往哪搁呀。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愿意做我老婆,可我只想能跟着你,哪怕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我也乐意,你就别想把我给甩掉!”董嗣钦毫不示弱。 烛龙微微而叹,“翮儿,你这性子,既刚且柔,阴阳水火,多面合一,是不可多得的不世奇才,切莫辜负上苍赐你的一切。 他们要随你一起去,就由他们吧。天之四灵,神宿汇聚,合当如此。气运无常,各安其命。此去伏象仙岛,路途遥远,你们可一直行水路从东京湾出海,但要出海,你须要到海边渌浮崖拜访一位叫偱愔的仙人,向她借涴绿舟,此舟可潜行海底也可凌空飞行,非它不能到得伏象仙岛。若她不肯,你就告诉她‘苍梧之野,千年龙魂;伏象仙岛,重华之羽’这十六个字,将这一坛醉梦漓山送与她。这漓江之底虽与南海相通,但需你们自己去历劫。”说罢烛龙长袖一挥,一坛醉梦漓山缩小至掌中,交给莫暄翮。 “外祖,不曾想今日一面,终要再别!”莫暄翮跪了下来,泯然沉重。 烛龙将莫暄翮扶起,道:“翮儿,无须如此。你们行往南海,要绕开象郡之外徼南岛继续南行,若逢岛人倒立行走的禺中国、生有双头人的列襄国、人身鸟首的盐长国、盘旋食木赤蛇的灵山,记住速速远离莫做纠缠。要及至黑青之水,穿越遍满若木的若水之域,才有可能得见伏象仙岛的极光。虽然很有可能寻不到,但是我相信你,你是舜帝龙裔,天门必将由你去开启。那伏象仙岛,既在海底,也在天上!辰时快到,你们速速离去吧!” 一阵飓风旋起,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几人被猛地震出漓山酒窖,落入了漓江中。 “哇啊,好冷!”董嗣钦打个喷嚏,头个从水中露出脑袋,寻找着同伴门,还好都是江边长大的,水性都不赖。 见到彼此浑身湿透的样子,几人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尤其董嗣钦见到莫暄翮的模样,伸手想过来揩油,却被莫暄翮挥拳打开,扶仑与莫暄翮对视了一眼,一起游向停在水月洞口的船上。 “你说你外祖可是漓江龙王,脾气这么大,一挥袖就把我们全给摔江里喝水了,恁不厚道”,和赵南烛一起爬上船的董嗣钦对着莫暄翮嘟囔着。 赵南烛甩了甩湿透的衣衫,笑了笑,“你就别嚷嚷了,小心被龙王听见把你扔哪个莽林子里喂妖怪去!” 四人在水月洞中生火拷干衣裳,饥肠辘辘之余再抓了些鱼虾来拷着吃,董嗣钦一边殷勤地拷着食物,一边朝莫暄翮挤眉弄眼,莫暄翮就回瞪过去,赵南烛倒是呵呵笑着,扶仑却是把脸扭向一边,索性不看。 清晨的漓江云雾缭绕,身披白纱的座座奇峰峻岭倒映在水中,分不清天上人间。呆呆地置身于仙境中,良久良久,终于决定启程继续前行。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出自汤谷,次于蒙氾。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兔在腹?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何阖而晦?何开而明?角宿未旦,曜灵安藏?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鸱龟曳衔,鲧何听焉? 顺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伯禹愎鲧,夫何以变化? 纂就前绪,遂成考功。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洪泉极深,何以窴之? 地方九则,何以坟之?河海应龙?何尽何历?鲧何所营?禹何所成? 康回冯怒,坠何故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洿?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南北顺堕,其衍几何?昆仑县圃,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焉有虬龙、负熊以游?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靡蓱九衢,枲华安居?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寿何所止?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 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闵妃匹合,厥身是继。 胡为嗜不同味,而快朝饱?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启棘宾商,《九辨》、《九歌》。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帝降夷羿,革孽夏民。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冯珧利决,封豨是射。 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纯狐,眩妻爰谋。 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为黄熊,巫何活焉? 咸播秬黍,莆雚是营。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白蜺婴茀,胡为此堂?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撰体胁鹿,何以膺之?鼇戴山抃,何以安之? 释舟陵行,何之迁之?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汤谋易旅,何以厚之? 覆舟斟寻,何道取之?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妺嬉何肆,汤何殛焉? 舜闵在家,父何以鱞?尧不姚告,二女何亲?厥萌在初,何所意焉?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吴获迄古,南岳是止。 孰期去斯,得两男子?缘鹄饰玉,后帝是飨。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 帝乃降观,下逢伊挚。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说?简狄在台喾何宜? 玄鸟致贻女何喜,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 干协时舞,何以怀之?平胁曼肤,何以肥之?有扈牧竖,云何而逢? 击床先出,其命何从?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 昏微遵迹,有狄不宁。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眩弟并淫,危害厥兄。 何变化以作诈,而後嗣逢长?成汤东巡,有莘爰极。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 水滨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汤出重泉,夫何罪尤? 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会晁争盟,何践吾期?苍鸟群飞,孰使萃之? 列击纣躬,叔旦不嘉。何亲揆发,何周之命以咨嗟?授殷天下,其位安施? 反成乃亡,其罪伊何?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穆王巧挴,夫何周流? 环理天下,夫何索求?妖夫曳炫,何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 何恶辅,谗谄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沉之?雷开何顺,而赐封之? 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详狂?稷维元子,帝何竺之? 投之於冰上,鸟何燠之?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 伯昌号衰,秉鞭作牧。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迁藏就岐,何能依? 殷有惑妇,何所讥?受赐兹醢,西伯上告。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 师望在肆,昌何识?鼓刀扬声,后何喜?武发杀殷,何所悒? 载尸集战,何所急?伯林雉经,维其何故?何感天抑坠,夫谁畏惧?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初汤臣挚,後兹承辅。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勋阖、梦生,少离散亡。何壮武历,能流厥严? 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中央共牧,后何怒? 蜂蛾微命,力何固?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 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两,卒无禄?薄暮雷电,归何忧? 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长。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行舟途中,莫暄翮、赵南烛、扶仑三人朗朗吟诵起屈子的《天问》,纾解心中万千惘惑,而撑船的董嗣钦则听着三人的吟诵,心中荡起一股豪情,虽然他并不那么懂得其中含义,但仿若自己也将投身到一件惊天伟业中。 仗得法术,行船便也快捷些,不日终于到得东京湾。海边有个渔村,四人上得岸边,看到岸上熙熙攘攘,恰似集市。莫暄翮依旧一袭男装,英气逼人的模样,集市上的人看到四人,无不多看几眼,在南越国的疆域里,这里是属于象郡的范围。 在一鱼摊买了些带鱼、鲳鱼、梭子蟹后,董嗣钦顺道向卖鱼的中年大叔打探起来,“老板,想向你打听个地方,渌浮崖要怎么去哩?” “你说什么?”卖鱼大叔似没听清楚似的,用右手廓着耳朵询问。 “我是说渌浮崖在什么地方?”董嗣钦大声重复一遍。 卖鱼大叔奇怪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低头继续忙活生意。 莫暄翮三人摇摇头,示意继续前行。 这集市虽不算很大,但也还算热闹,虽然各处风俗迥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走到哪都会有喝酒的地方,思来想去,四人还是走到了一处酒馆内坐下。要了些海鲜、唤作无涯的酒,董嗣钦把小二叫住,“喂,小酒倌儿,想问你个话呢”,边说着边将一个铜子儿塞到他手里。 “大侠,你有啥尽管问,好说好说”,个子不高、左脸带颗黑痣的瘦瘦小酒倌儿满脸堆笑。 董嗣钦磕了磕瓜子,顿了下,道,“想向你打听个地方,就是那个渌浮崖怎么走?” “渌浮崖?”小酒倌儿张大了嘴巴,仿佛合不拢的样子。 他呆了会儿,然后转身跑进了堂内。 过得一阵子,一个满脸横肉、额上铺着块疤的瘸腿壮汉走到了四人的酒桌前,问道,“是谁要打听渌浮崖?”他的大嗓门惹得其他桌的酒客纷纷将目光扫过来。 “原来来了几个不要命的疯子”,有的酒客嚷嚷着撇了几眼四人又把目光收回去,有的看着四人英武不凡,倒是好奇地继续盯着看。 身背玄素冰清剑的莫暄翮用右手叩了叩桌面,朗声应道:“掌柜的,是在下想要打听渌浮崖的所在!” 看着秀眉白嫩、一副瓜子脸却又英气逼人的莫暄翮,那壮汉反倒有些吃惊,再扫了扫董嗣钦、扶仑、赵南烛三人,抄着双手,说道:“几位大侠看来是远道而来,打听渌浮崖作甚么?” “听说那比较好玩,我们几个呢,想去看看!”董嗣钦嬉笑着,一副作死的模样。 没想到壮汉敛色一转,极为愤愤:“哼,玩?你们是要拿命去玩?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这附近几个村子有多少人丧命在那渌浮崖!” 第14章 偱愔鲛仙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怎么会这样?”扶仑、赵南烛、董嗣钦、莫暄翮四人同时惊愕起来。 壮汉长叹一声,道:“你们看我如今的这副模样,可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这条命的。说起来,那渌浮崖不是个真实存在的崖,而是每当涨潮时才会出现在海边,到了晚上,崖上会出现一个美丽的鲛人,说起来长得可真是漂亮啊,是个正常男人都抵受不住那诱惑。她会用十分美妙的歌声吸引过往的船只和岸上的男人,只要听到那歌声,就会如同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朝她那方向走去,然后随着那渌浮崖慢慢沉下去,最后尸骨无存。那简直是冷血噬人的妖魔啊! 我之前听说此事,还有点不信,怕是人瞎编妄传,仗着胆大、学过点功夫,男人嘛,又有那么点色心,便趁一个涨潮的夜晚去看个究竟,就带着师傅赐我的宝物伏魔镜,我站在岸边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了美妙至极的歌声响起,然后一座崖从海中升起,那个美得如画中人般的鲛妖就斜倚在崖上。她穿着一身红衣,髻发妖娆纷乱,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碧波倾浪中鳞光闪闪,身段可诱人了。 唱的什么虽然听不懂,却确实非常好听,歌声中好像带着一股哀怨,让人禁不住如同丢了魂一般。我早将两只耳朵塞上事先准备好的布团,但听着那歌声,感到自己不听使唤地往渌浮崖挪动脚步,恐惧之心充斥了整个大脑,仗着仅有的一点意识我猛地甩脑袋往回跑,跌跌撞撞地都吓尿了,额头磕出了血,腿给不小心撞岩石上摔着了。危急时刻,紧紧攒住的伏魔镜形成结界挡住了歌声的诱惑,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我到处警告附近村子的村民和能打上交道的船只,让他们千万不要涨潮的晚上出来,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哎,也算我命大啊,自己没多大本事,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听得壮汉的讲述,四人听得倒有点毛骨悚然,莫暄翮心想,那吃人的鲛妖不会就是外祖口中的偱愔仙人吧,如果真是,那也必须得会会了。 “掌柜的,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有兴趣,那么漂亮的人儿,歌声又美妙,我再怎么也得见识见识,不然也枉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是!”董嗣钦看了看几人,昂着头,抛出这句话来,一下吓得壮汉说不出来,只把他瞪着。 “去不得啊,去不得啊!”周围的酒客都来了兴,一个劲地劝。 董嗣钦不理会,反倒愈来愈来劲了,拍着胸脯,嚷嚷道:“我嘛,也许你们不信我有那本事,但我身旁的三位朋友嘛,那可是一顶一的大侠,别说她一个鲛妖,就是十个鲛妖,也不在话下!”说毕又朝着莫暄翮挤眉弄眼。 “呆子,敢张口大话!”莫暄翮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董嗣钦只好缩着头乖乖坐好。 “如果依掌柜的所说,真有那害人之鲛妖,那看来我们得小心为上。掌柜的,我再问你,你可听说过叫偱愔仙人的没?”赵南烛问道。 壮汉摇摇头,这时扶仑望了望大家,道:“关于鲛人,《海内经·海内南经》有过记载。说是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朐国皆在郁水南。郁水出湘陵南海。一曰相虑。离耳,锼离其耳分令下垂以为饰,即儋耳也,在朱崖海渚中;雕题,黥涅其面,画体为鳞采,即鲛人也。鲛人鱼尾人身,是人鱼之灵异者。传说南海鲛人神秘而美丽,她们擅于织水成美称龙纱的绡纱,入水不湿,也会泣泪成珠,皆价值连城”。 “传说把南海鲛人说得那么珍贵,可却没说鲛人会吃人哪!”董嗣钦又忍不住嘟哝起来。 “你们看”,莫暄翮突然撇到不远处有个卖漂亮衣衫的摊子驻足了一个长相分外妖娆美丽、穿着红衣的奇怪女子,看着不像是世间之人,她不由分说赶紧追了出去,没想到那红色人影一晃就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是不见,无奈之下她只得回到酒馆,坐到座位上。 “噗”了口气,她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奇了怪了,明明看见的!” 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和壮汉些人疑惑地看着她,董嗣钦凑近莫暄翮道:“咦,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如离弦之箭一样呼地冲了出去,是不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你们真没看见?”莫暄翮也疑惑地望着周围的人。 扶仑道:“暄翮,你是看见什么了?” “正在呆子说话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瞥见远处卖衣衫的摊子前侧身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奇怪女子,看起来很是妖娆也很美,但是就是感觉不像是人!”莫暄翮道。 赵南烛敲了敲桌面,和扶仑对望了一眼,道:“不会吧,难道这么巧,我们要找她的时候她恰好出现了。那她究竟是南海鲛妖还是偱愔仙人?” 莫暄翮将食指放在鼻翼与上唇之间,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是。可按理说真要是仙人怎么又会害人,看来这个谜只有等涨潮时的夜晚才能揭晓了”。 当晚,他们也就留宿在这酒馆楼上的客栈里,订房间的时候,掌柜问他们怎么住,董嗣钦马上抢道:“赵公子和扶公子一间,我董大侠和莫公子一间”,说完就把手伸向赵南烛,让他掏钱,一副贵族子弟你不掏钱谁掏钱的样子。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莫暄翮猝不及防地提着董嗣钦的左耳,恶狠狠地问他。 董嗣钦痛得马上改口求饶:“莫大侠饶命,你单独一间房,赵公子和扶公子一间,我一间”,说着主动从怀里掏出银子付房钱。 “董大侠,哈哈,那以后改口叫你大虾得了,这外号不错!”赵南烛笑呵呵地上了楼,扶仑嘴角抽了抽,也跟着上了楼。 莫暄翮这才拍了拍董嗣钦的肩,“呆子,走吧!”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海边都没有要涨潮的情形,可是赵南烛却突然发起高烧来,且不断地说着胡话,仿佛中了邪一般,嘴里叫着“不是我,不是我……”,让莫暄翮、扶仑、董嗣钦三人手足无措,无论是请附近的大夫还是用法力都毫不管用,急得三人团团转。 “南烛哥哥,你跟着我出来冒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秦王交代,哎!”莫暄翮看着床榻上浑身冒着热气,嘴唇惨白无色的赵南烛甚是心忧。 一天夜里,天色晦暗不明,突然就听得远处海边潮起的巨大呼啸声,紧接着美妙而又空灵无比的歌声从海上传来,越来越近,莫暄翮感到四周的人都在慌乱逃离,推开窗,看到楼下乱作一团,“大家快跑呀,往北边跑”,掌柜的大声嚷起来,捂着耳朵带领着奔逃。 她看到同样从房门出来的董嗣钦,两人立马去赵南烛和扶仑的卧室,发现两人都不见了,这下越发感觉不妙,赶紧下楼出外寻找。 第15章 涴绿之舟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莫暄翮施纵轻功,飞上各个房顶眺望,董嗣钦总是慢半拍地追上来,不一会儿,他们终于看见朝向海边的扶仑拼命追着速度极快的赵南烛,情急之下,莫暄翮拔出玄素冰清剑,筑起玄素法阵,将海边的村子都隔离开来,再和董嗣钦追到海边。 扶仑与莫暄翮合力,终于将失去意识的赵南烛挡在海岸上,见对面浮起一座虚无如白霜的嶙峋山崖,斜倚在上面发出美妙歌声的妖娆红衣鲛人突然止住了歌声,看着赵南烛,尖细的声音涌出一股哀怨,“我等了好久,终于把你给等到了!” 莫暄翮、扶仑与董嗣钦一楞,赵南烛原来是中了这鲛妖的邪。“敢问阁下是否是偱愔仙人?”莫暄翮吸口气,定声问那红衣鲛人。 “你们找我作甚?你是个女人,那你又是他什么人?”偱愔仙人指着赵南烛厉声问道,欲扑上前来掳去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赶紧护住赵南烛,莫暄翮抽剑与偱愔仙人斗起法来,两人正缠斗不可开交,赵南烛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见此偱愔仙人竟掉转身扑到赵南烛面前,抚摸他的脸颊,止不住泪眼婆娑,而掉下的眼泪都化作了颗颗晶莹的珍珠落在地上,看得莫暄翮三人竟不知所措。 “他是我们的朋友,叫赵南烛,循愔仙人,难道你认识他?”莫暄翮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董嗣钦很是气恼地呛声道,独有扶仑比较沉默。 赵南烛清俊的脸上渐渐泛起微红,眼睛陡地睁开,但仍旧如没有意识一般。 “你说过你会来找我,可是我等了一百多年,都没有等到你,你负情负义,莫怪我今天要了你的命!”循愔仙人再欲发起狠来。 “且慢!有话好好说清楚,他是苍梧秦王之子,才二十岁,怎么可能会是你等了一百多年的人?”扶仑沉声说道,“你仔细看看他,切莫认错人!” 循愔仙人看着赵南烛,眼神里充满着无限哀怨,却也掩不住万般柔情,只任一粒粒珍珠滚滚而落,“怎么会认错,这张脸,我每天做梦都梦到,日日盼,夜夜盼……” 莫暄翮微一动容,略自有了计较,道:“我猜测,循愔仙人所提之人应该可能南烛哥哥的往世”,有办法了,“循愔仙人,还请你听我一句话,我想用还灵法术,开启你面前的人往世记忆,兴许能知道一二。” “可是,这样会很损耗你的功力……”扶仑有些担忧。 莫暄翮看了一眼扶仑:“这是当下唯一的办法”。 原来,循愔仙人本是天宫凌霄池内一尾美丽的雪鲮,后受命下界到南海,成为鲛人,与雕题部族的人生活在一起,成为首领,协助鲧治水,然鲧终治水无功,流放于羽山,被火神祝融杀死。偱愔仙人受牵连难返天界,一直郁郁居于海底龙绡宫,光阴不经意间流转。 两千年后,有一夜到岸边的海面透透气,却不经意遇见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正站在海边,白衣揽胜,身背散发釉色光芒的青铜古剑,眉眼清朗,俊秀非常,不知是要渡海还是只是眺望海面。可是,就这样,他们相遇了,彼此一见倾心,男子随偱愔仙人到水中龙绡宫生活。两人夫唱妇随,偱愔歌唱,男子舞剑,度过了好一段美好光阴。男子说,他不仅喜欢偱愔绝世美丽的容颜,也喜欢她那无双美妙的婉转歌喉,他是那样沉醉在她美妙的歌声里,可是终有一天,男子说他思念家乡父母,想回去看望他们,让偱愔等他回来。结局是他一去不回,偱愔天天到海边等待,一年又一年过去,可是再等不到他的出现。悲怒之下的偱愔迁怒于世间男子,于夜间涨潮时渌浮崖上用美妙而哀怨的歌声,迷惑过往船只和岸上男子,让他们丧失心智,最后落入海中漩涡,成为鲛鲨的腹中食物。 那男子本是战国时韩人,世代为剑客,后国灭之后流落江湖,到处行侠,后欲访海外仙山,至岸边遇见偱愔仙人,相恋之后流连不思返,后念及亲人,辞别偱愔,不知沧海桑田,返家找寻亲人却是时移世更,所有亲人已皆过世,痛心自责之下一夜苍老,再往南海,一路奔劳,累极终于衡山之巅。此生投胎苍梧秦王府,成为贵公子赵南烛。 莫暄翮看了看偱愔仙人,道:“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涯而思无尽,此人非彼人,往生事,往生情,你们本非不同族类,如今你也已知晓,他非故意负你。还请放下才好!”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扶仑也唏嘘不已。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气质,却是不一世之人,偱愔仙人知前世因果之后不免对着赵南烛慨叹,陷入对往昔的回忆中。还灵法术实为母亲所授,第一次使将出来,耗功不少,莫暄翮被董嗣钦扶着在一边休息。过了会儿,赵南烛渐渐地开始恢复意识,醒转来看见面前的偱愔仙人,迷惘地问她:“这位姑娘,你好像很面熟,我们认识吗?” “南烛,你终于醒了!”一旁的扶仑惊喜地说道。 偱愔仙人没有回答扶仑,转身意欲离去,回到海中,“仙人,请等一下,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莫暄翮急切地道。 “那你有何事?”红衣妖娆的偱愔仙人冷冷看着莫暄翮,没有一丝温度。 莫暄翮站起来,向已经回到渌浮崖上的偱愔仙人行礼,道:“在下是想向仙人借用涴绿舟!” 偱愔仙人一惊,神情突变,愈发冰冷地说道:“涴绿舟可是凡人随便借得的!” “苍梧之野,千年龙魂;伏象仙岛,重华之羽”,莫暄翮凛然说道,一袭白衣,柳眉星目,清丽无伦。 听着莫暄翮说的话语,偱愔仙人定定地看着她,久久地,像是读出了什么东西似的,一挥衣袖,变得柔和起来,“许是天意。你们上来吧!” 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瞬即上得渌浮崖,随着偱愔仙人慢慢没入海底,终于到得龙绡宫。龙绡宫广域无边,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红色珊瑚,许多翩游着的美丽鲛人,真的是容易让人流连忘返,莫暄翮感叹。 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高大宫殿,进得宫殿,不知又走了多久,穿过一扇密门,两边都是晶莹剔透的水中珍物,前方终于出现了一艘硕大的、两侧带有金色飞翼的船舰。 偱愔仙人带着莫暄翮四人上得涴绿舟上,“哇塞,能在海底畅游,也能在空中翱翔,这么神奇的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我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操作它了”,董嗣钦左摸摸右摸摸,止不住说道。 再看看偱愔仙人、莫暄翮等人的神色,兴奋的董嗣钦又硬生生把头缩了回去。 第16章 伏象仙岛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这涴绿舟一直放置于这龙绡宫中,造好后就没人使用过它。当年舜帝命部下仓邪前往南服荒缴造涴绿舟,以备进一步南巡,涴绿舟造好后仓邪却不知所终,涴绿舟沉入龙绡宫,由我一直看管着”,偱愔仙人道,“没想今日得缘解去我数年幽怨,往昔我也害不少人失去性命。为补过失,我就教你们如何使用着涴绿舟。” 一听偱愔仙人要让赵南烛掌舵,董嗣钦一听不乐意了,嘴巴翘得老高:“哼,我可是响当当的船夫,你这世家子弟还想来抢我的饭碗,不干!” “大虾,你忘了?!”扶仑提醒到。 赵南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董嗣钦和扶仑,董嗣钦憋声不再言语。 莫暄翮装作不相干地摆摆手,取出袖中的一坛醉梦漓山,将之还原大小,赠予偱愔仙人,偱愔仙人难得地笑笑,道:“我终知晓你是谁,其实伏象仙岛我也说不清有多远,也许它可能就近在你的心中,也可能远在天涯海角。途中有很多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海岛,为使你们不绕那些许弯路,我送你们一件东西”,偱愔仙人手一挥,一缕霜白如织的鲛绡纱系在涴绿舟的桅杆上,“这绡纱为我亲手所织,有它能为你们指引方向,早日到得伏象仙岛。还有,你们一人服一颗这个龙浴珍珠丸,可葆你们永驻容颜。” 见偱愔仙人如此,莫暄翮四人自是感激不尽,拜别偱愔仙人后,赵南烛掌舵、董嗣钦为大副,开启涴绿舟,升入海面,往前航行。茫茫海面,一时惊涛骇浪,一时风平浪静,一时雨雾缭绕,一时霞光晚照,说不清的诡谲多变,四人就这样随着绡纱灵力的指引,遇到怪异的岛屿、暗礁,涴绿舟就腾空飞行避开目标。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见天蓝色的海水变成了一片黑青之色,汪洋肆意,而忽然之间水里生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树枝,不断往上窜,遮漫了头顶的天空,犹如不小心进入到了幽秘的丛林。 看着这番景象,扶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青之若水,我们已经进入若木林中了,还好有绡纱引路,不然我们可要麻烦大了……” “我想也是,看这幽暗无边的水域,蔓生的若木林,很容易迷失,丧生于此都不可知”,莫暄翮点点头。 涴绿舟快速地弯弯绕绕,如同在黑暗的迷宫里穿梭,把董嗣钦都吓得不轻:“我的妈呀,这地方是什么玩意,当真让人害怕”,反倒赵南烛一直很沉静地掌着舵,坚定得不可思议。 “你不是大虾么,这么胆小,枉以前那股猴样”,莫暄翮点起火烛,兀自闭幕眼神闭目养神。 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奇怪的熏风,莫暄翮四人在无知无觉中倒下,唯剩涴绿舟在若水中飘摇前行。 待得四人醒来时,迷糊睁开眼,竟发现面前是一片金光闪现的无边天幕,当中出现了一面明镜,明镜里,是无边无际的水域,水域上有一只巨象,巨象正低着头,扬鼻酌饮澹澹清水,象鼻和象腿之间形成一轮圆月。忽然,这头巨象脚下的水域变成了陆地,而巨象也变成了漓山一般的陆上岛屿,快闪之下,让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莫不惊呆了。 “伏象仙岛,我们终于到了!”莫暄翮道。 四人互相看看,眼神中充满无限惊喜,“那我们就把涴绿舟停在这里,回去时再还给偱愔仙人。” “快进去镜中,万一它消失就遭了!”莫暄翮拉着扶仑三人快速跃进了明镜中,结果他们却失去重心不断往下跌。 在四人的“啊,啊,啊”声中,掉入了累堆的稻谷草垛中。 “啪啪啪”,刨开压在身上的稻草垛儿,四人气喘吁吁地站起来,看着彼此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看你,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稻草屑儿……”董嗣钦指着莫暄翮说道。 莫暄翮不服气,“还说我,你不是吗?”说罢抓起一个草垛儿就朝董嗣钦身上扔,董嗣钦跑躲开,“你你你,小心坏了你的女侠形象”,边跑边做鬼脸。赵南烛和扶仑看着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把我放好的稻草垛儿又弄乱了!”突然一个高大魁梧、身穿麻衣短裤、相貌清奇的年轻男子站在他们面前,指着被莫暄翮四人弄乱的稻草堆,很是严肃地说道。更奇异的是,那人竟然双目有两个瞳仁! 四人惊愕得目瞪口呆,这时,莫暄翮和扶仑就感到,他们真的来到了尧舜时代,而面前这人就是年轻的舜帝! “对不起,我们从很远的地方过来,迷路了,不小心弄乱了你的稻草垛儿,这就给你赔不是,你们三个赶紧把稻草垛儿摆整齐!”莫暄翮先站出来向面前的人道歉,使眼色让赵南烛三人把稻草垛儿复原,董嗣钦和扶仑还好,赵南烛这簪缨世家子弟第一次干这粗活。 来人站在一旁看莫暄翮四人完璧归赵,再仔细打量四人,问道:“这里是历山下的妫丘,看你们四人与我族人皆不相同,不知来于何处?” “我叫赵南烛,与三位朋友莫暄翮、扶仑、董嗣钦来于极南之地,初次见面,多有打扰,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赵南烛一边拱手,一边向面前的人介绍莫暄翮三人。 面前的人也拱手行礼:“客气了,我叫妫重华,你们叫我都君亦可!” 一听赵南烛也霎时明白,而董嗣钦则不明就里,“这位妫兄,我们有点饿了,想讨点吃的,成不?” 妫重华顿了顿,应道:“好的,你们随我来,恰好爹娘和弟弟不在,我这就给你们弄点吃的!” 说罢,妫重华就领着四人来到离稻草垛儿不远的一间茅屋中,让他们在茅屋中等候,便转身出去了。莫暄翮四人看看这间不大的茅屋,几根不平整的木椽支撑着,石头垒成的床上铺着稻草,床边摆放着一些石斧、石铲、镰刀、锄头、陶罐、瓦罐、木棍等器具,他们就席地坐在房间内的草榻上。 “哇”,董嗣钦站起来,在门口张望了下,带着疑惑,“莫女侠,你那做龙王的外祖说我们来到伏象仙岛可能会回到尧舜时代,不是吧,两千年前的人住的地方原来是这样的,还是我那突突峰漂亮多了”。 莫暄翮却是想起了悬在腰间的双龙托珠琉璃坠,一看没有丢失,心道还好,便松了口气。她又抬起董肆钦的手臂看了看,发现之前被金闾蛇神施法变淡的金蛇纹身,是彻底不见了,看来是被隐藏了起来。被莫暄翮拉住自己的手,董肆钦倒是挺乐呵的,不由凑近她,“这么喜欢拉我的手啊,那就多拉一拉。” 谁知莫暄翮立马就甩开了他的手,啐道,“呸,想得美。” 赵南烛也四处望了望,说道:“没想两千年前的时代我们就这么来了,我们此行目的一为帮助暄翮寻母,二为追寻千年龙魂之谜,那叫妫重华的人应该就是未来的舜帝,这里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十分陌生,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啊,你说什么,他就是未来的舜帝?”董嗣钦张大了嘴巴,扶仑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莫要声张。 不一会儿,妫重华端着些粗粮、霍羹过来,招呼他们吃饭。看着眼前的食物,四个人着实没有胃口,但饥肠辘辘之下看着妫重华和善的眼神,想到面前这人就是千古舜帝,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不一会儿肚子里就翻肠打滚般难受,赵南烛差点受不住就要吐出来,还是强自忍住了。 第17章 浴火重明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董嗣钦还好,漓江一带西瓯部族生活习性本也比较原始,不像赵南烛、莫暄翮、扶仑三位侵染的汉人习俗那么开化,莫暄翮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见识不少倒也能忍受,扶仑小时生活在大灵山中也吃过一些苦,唯独赵南烛锦衣玉食惯了。 “好你个孽种,竟敢私自带几个奇丑八怪的人到家里来吃饭,本来粮食就不够,他们今天吃掉的粮食你必须叫他们给我吐出来!”这时一个尖声厉气的女人站在了门口,气势汹汹地双手叉腰,一副五大三粗的悍妇模样,她的身后站在一老一少,还跟着一个年轻小姑娘。老的佝偻着腰,拄着个木棍,眼睛看上去是盲的。而少的则圆滚滚,个子中等,一看就是有点营养过剩。小姑娘身形苗条,长发轻挽,长相秀丽,睁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上去挺是机灵。 看到这场合,莫暄翮想这三人定是传说中舜帝名声不好的瞎老爹瞽叟、后母壬女和同父异母弟象及妹妹敤手无疑,又一听那悍妇说自己四人是“奇丑八怪”,一下来火了,头个站出来瞪着眼道:“我说这位大娘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们不过远道而来,吃了你家粮食,反正吐是吐不出来了,你要怎样!”赵南烛三人也是没个好气。 却见妫重华上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母亲,还请勿责怪他们,一切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私自带人到家里来。他们吃掉的粮食,孩儿这就进山里抓些原鸡来补上,以赎罪过!” “哼,有什么了不起,粮食是我们吃的,我们几个去,多抓些原鸡赔你就是,何必难为自己家人!”董嗣钦也一脸不屑。 那悍妇不依不饶,“他们一人吃了一份粮食,必须要得一人给我抓一只原鸡回来,否则,重华你个臭小子,晚上就在屋外跪一夜!”说罢就和瞽叟、象回了隔壁宽敞的石砌大屋子。而那小姑娘则边走边回头看向几人,尤其多看了赵南烛几眼,被她母亲恶狠狠地拉着走了。 此时是下午时间,妫重华领着莫暄翮四人往山里走去。一路上,赵南烛问妫重华:“敢问都君多大年龄?” 妫重华言道:“在下虚长了二十岁,赵兄你们几位呢?” “真是凑巧,我小长都君一岁,暄翮与扶仑刚好与你同岁,这位董兄呢,呃……对了,大虾,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没告诉过我们你几岁呢!”赵南烛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董嗣钦作一脸委屈状,“什么我不够意思,明明是你们不够意思好不好,嫌我没文化强词夺理是吧?你们又什么时候问过我多大年纪了!呵,我就不告诉你们,看你能把我怎么着!”说着说着不理几人就往前走了。 “把头转过去,认认真真地给都君说你的年龄,要不,我就一剑劈了你!”莫暄翮人影一闪,施展轻功就跃到前面挡住了董嗣钦去路,玄素冰清剑指着董嗣钦眉间。 “好我的莫女侠,你不要动不动就拿你那把利剑吓唬我,我照做不就得了嘛!”董嗣钦乖乖地转过身,向着妫重华作个揖:“都君大神,我董嗣钦今年廿一岁,不厚道地做得你兄长啦!”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莫暄翮收回剑,想到他们四个两千年后的人竟然敢跟未来的舜帝称兄道弟,觉得甚是惶恐又好玩。当然,舜帝本人肯定没有这意识。突然听得妫重华带着疑问地看着她:“莫女侠?你不是位男子么。” 听得妫重华这么一位,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又一声笑了,只听赵南烛解释道:“我这暄翮妹子,从小性格像个男儿,又喜爱穿男装,我们也都当她是兄弟惯了,你莫见怪才是!” 妫重华仿似茅塞顿开般释然:“我说呢,眉宇间确实有股柔媚,少有男子长这么秀拔的!”一句话说得莫暄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还有,我娘说你们七丑八怪的,主要是你们穿的衣服,还有你们的打扮,跟我们这儿的很不一样”,听得妫重华这么一说,莫暄翮四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确实,都相差了两千年,他们身上的衣物与上古时代差别很大。 这历山丛林茂密,路甚难行,还好妫重华从小长于斯,莫暄翮又见他很有一番功力,轻轻邃邃间便扒开道路,“大家跟紧一点,我们要抓原鸡就去外围山谷里抓,往丛林里走猛兽虫蛇很多,很多族人都在里面丢了性命。” “没事,都君,以后我们陪你并肩作战。我也是在山林里长大的,抓原鸡我可是很有一下子的”,董嗣钦竟与妫重华并肩而行,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们进得山下一凹谷里,隐隐有溪流之声。看到前面是一低矮的灌木丛,“嘘”,妫重华作势让莫暄翮四人蹑手蹑脚地行走。 只见妫重华先在地上撒一些谷粒儿,然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简易渔网在四个角拉起来,离地约两尺高左右,布置好后五人便跃到附近大树上观看情况。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有一只原鸡慢慢朝谷粒儿踱过来,但是又小心地四处张望,确信四周无人之后便大着胆子飞到网子旁边,小心翼翼地啄食起来,接着胆子越来越大,一路走一路吃,头也不抬地走到了网子下面,最后吃到网子中央,却被网住了,正挣扎时,妫重华把网一收,就将逮住的原鸡关在了倒立着的一个大竹篓里,再用一根竹管吹出一种气体让原鸡昏迷,只剩翅膀还在扑闪扑闪。随后,重新拉起网,“后面的交给你们了,董兄、扶兄!”妫重华让董嗣钦和扶仑在此看住场地逮野鸡,而他带着赵南烛与莫暄翮去山林里面走,想去抓捕只小麂给几人做晚餐。 对于抓麂子,妫重华一般是拿着木棒快速地奔跑、追逐,把麂子累得精疲力竭再一棒敲昏捉起来,这也练就了妫重华过人的速度。古木参天的高大树丛里,三人就这么走着,妫重华一边注意听着四周响动。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听得“嗷嗷嗷的狼嚎声,三人心中一惊,却见两只发着绿光的眼睛在暗丛中闪烁,猛不及地朝着妫重华扑过来,妫重华与它搏斗在一起,莫暄翮和赵南烛正抽出剑来,猛地看见妫重华身后不知怎的飞出一只形似鸡、鸣如凤的火红色大鸟,在妫重华头顶鸣叫盘旋,而狼见到这只鸟就一转眼跑得没踪影。更奇特的是,这鸟每只眼睛里都有两个瞳孔,周身闪着金光,也一下飞向山林深处不见。 “难道是,重明鸟?”莫暄翮带着惊疑地看着神鸟飞去的方向。 “你是说,上古十大神兽之一重明鸟?”赵南烛也相当兴奋,但很快反应过来上古二字不该如此冲口而出,好在妫重华似乎也没在意。 妫重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望向远方,说道:“南烛、暄翮,你们也认得重明鸟?” 莫暄翮说道:“以前听说过,这也是第一次见。” “不错,是重明鸟,其实我也第一次见。昨年,远邦掋支之国向尧帝敬献重明鸟,浑身如赤焰金光环绕,重义且可搏击猛兽、辟除妖魅邪物,百姓们奉若神鸟,甚为恭敬。看天色快黑了,我们还是先返回与扶仑、嗣钦他们汇合。”妫重华带着莫暄翮、赵南烛开始往回走。 第18章 瞽叟夜梦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一路上倒没看到麂子出没,妫重华只好采摘了些野菜和野果,回到抓捕原鸡的地方,董嗣钦便挥舞着手臂,叫到:“今天运气好,可抓到七只原鸡,还有一只小麂子!” 扶仑见到三人回来,也微微笑起来。 “正好,我们就在这附近架起火拷麂子和两只原鸡吃,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妫重华说。 “耶,真好!”莫暄翮和赵南烛不由互相击起掌来,董嗣钦则嘴里早在咽着唾沫。 说罢边动手,五人该捡柴的捡柴,该生火的生火,就这样,在树林里围着火堆烤起小麂子来。不一会儿,麂子肉香便随着嗤嗤的火苗窜动声飘散开来。 “来,快尝尝”,烤熟后,妫重华用别在腰间的刀镰将烤好的麂子肉撒上一些盐巴,再割成块递给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细嫩鲜美的麂子肉让几人好好饱餐了一顿。虽然他们在南越国也吃过,可还是觉得这晚的野味最难忘。 赵南烛边吃边说:“都君,你看现在咱都是朋友了吧?” 正在拷着原鸡的妫重华点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认识你们,我很高兴。” “那我想问下,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人生地不熟的,无家可归,你看能不能收留我们一下?”嘴里大口嚼着麂子肉的董嗣钦也插嘴道。 妫重华沉吟了一下,道:“这好办,我反正是和爹娘、弟弟分开住的,那屋是小了点,我们把晒的稻草铺开来,大家今晚先挤着睡,明天我带你们去山里砍树木,给你们搭个屋棚,虽然简陋,但也可以凑合着住!” 一听妫重华如此说,扶仑、赵南烛和莫暄翮也很欣喜,莫暄翮也说道:“甚是感谢都君,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以后你就当我们是家里人,耕作、猎狩、捕鱼、制陶这些,我们都一起做活儿!”她想,如今身在尧舜时代,母亲不知从何找起,跟随在舜帝身边,可以一边辅助其干一番作为,一边想办法探寻母亲消息。 饱餐一顿后,几人提着原鸡、野果、野菜循路回到妫重华的家门外,妫重华说,“麻烦几位先去把坝子上白天晒的稻草垛儿搬到屋里铺好,你们留着野果,我先把原鸡、野菜拿去给爹娘,收拾碗具,侍候他们休息”。 莫暄翮四人把稻草铺好,蜷坐在地上,隐约听得院内妫重华父母所住房屋那边传来大声的训斥声与辱骂声,赵南烛与董嗣钦忍不住想出去看个究竟,被扶仑拦住:“还是别去得好,你们去了反而更添乱。” “扶仑说得有理,我们还是安静地呆着等他回来”,莫暄翮说道,她让董嗣钦一边留意门外动静,一边给他们讲起了关于重明鸟的故事。 “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那就顺应天时,随都君,也就是未来的舜帝大展一番才干,造福万民。寻母之事还在还无丝毫头绪,也要从长计议,不知南烛哥哥、扶仑、嗣钦有何异议?”莫暄翮道。虽然想到舜帝是自己先祖,但此刻,当下,他们神奇地相遇到了一起。 “甚好!”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三人异口同声。 莫暄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我和都君、南烛在山林深处看到了传说中的重明鸟,这让我想起了,母亲曾跟我讲过舜帝便是重明鸟托生。说到这,有一个传言叫瞽叟夜梦。舜帝本为黄帝次子昌意之子帝颛顼的六世孙,有颛顼生穷蝉,穷蝉生敬康,敬康生句望,句望生桥牛,桥牛生瞽叟,瞽叟生虞舜之谱系。虽为龙裔,但自五世祖穷蝉起便为庶人,处社会下层,家境甚是微寒。 我们白天所见的舜帝那瞎子老爹,年轻时候本身不瞎但非常好色淩霸,在一美丽的贫家女子刚刚父母双亡的第二天,就将其强占,又把她带回家,每天让她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劣等的食物,还动不动肆意打骂不休。一天他到山里打柴,见到一只赤凤想要捕捉回家,设圈套先把巣里的雏凤给弄死,赤凤激怒之下啄瞎了他的双眼之后就飞走了。 不久舜帝母亲握登去山里砍柴,看到四周的天空上同时出现四道七色彩虹环绕,蔚为奇观,回去后就感到有了身孕入怀。传说四虹当空,自盘古开天地始,可是五千年一遇。此后的一晚上,瞽叟梦到一只长着双眼珠的重明鸟对他说要给他当儿子,看着重明鸟每个眼眶里的两只眼珠,他就想到自己失去的双眼,恼恨非常,几乎被吓醒。可自从梦见重明鸟之后,他的老婆真的怀孕了,想到梦境,他几次三番想加害老婆腹中胎儿,可那孩子注定福大命大,顺利生下来,是个白胖胖的小子。那天真的有一只重明鸟落在家门口鸣叫,等孩子出身之后便再也不见。邻舍好奇都凑过来看,都愣住了,发现新生儿的眼窝竟跟重明鸟一模一样,都各有两个瞳仁,见此异象都夸他有福,而唯独他自己心里万分不安,认为这孩子注定是自己的克星。舜帝母亲握登受尽苦难,总算护得幼小的孩子周全,可是还是在舜帝五岁时莫名死亡。天赋异禀的舜帝从小就艰辛劳作,练得一副好身板,又自山林里习得高强武艺,虽然瞽叟百般刁难,却一直尽心侍奉,不曾有丝毫不敬,因此也获得乡邻的赞誉。 后来,瞽叟续娶了另一部落因嘴碎成大龄姑娘嫁不出去的女子壬女,生下小儿子象,本就嚣张跋扈的继母愈发目中无人、两面三刀,教唆得象也傲很非常,三人联合起来污蔑、欺辱舜帝,想尽一切办法想除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有善良的妹妹敤手暗中帮忙,聪颖非常的舜帝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多年如一日,不失为子、为兄之道。而他的至孝、宽厚,也让他声名远播。而舜帝为人仗义,经常帮助邻里乡亲,祛除妖魔鬼怪、豺狼虎豹,做了很多好事。” “如此说来,瞽叟夜梦,当真成就了一对冤孽父子。可叹这一家人,却是展现出两样完全不同的人性。天佑舜帝,应时而生,成就千古神话。来之则安之,我也是这句话,在这尧舜时代,我们亦可大展身手以酬壮志,这不也是我们一直所追求的吗?”赵南烛说。 董嗣钦听得这么一说,也是大拍胸脯,说道,“我董嗣钦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一腔热血还是有的,跟着你们,我觉得人生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边说着,边挤眉弄眼地看着莫暄翮,“当然,还因为你!”说得莫暄翮拿眼回瞪他。 “谁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呀?”妫重华不经意地就出现在了门口。 赵南烛、扶仑、莫暄翮一致地指着董嗣钦,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弄得董嗣钦地脸都涨红了,“好啊,你们好过分,都君,你看他们都戏弄我”,妫重华笑着拉下藤条做的半边门帘,便也坐在了董嗣钦旁边。 “家里窄了点,又简陋不堪,今晚只能委屈各位了,很有些对不住!”妫重华看着几位说道。 赵南烛朗声笑笑,“都君说的哪里见外话,人之一世,本就幕天席地,无须那么多计较!” “都君,我想问你个问题”,莫暄翮突然带着稚气俏皮地询问。 第19章 是为有巢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妫重华微微而笑:“自然,暄翮尽管问!” “为什么你的父母和弟弟对你都那么不好,而你却能一直报怨以德,始终仁孝礼恭呢?你的心中真的没有怨恨吗?”莫暄翮睁着灵气的双眼,吐了吐舌头。 依然是微微而笑的妫重华敛敛衣袖,低头略一沉思后,才说:“心若宽辽,诸事皆微。我非完人,但我认为天地人伦之道应该遵循,使万民开化,明德知礼。父终为父,弟终为弟,不仅应友亲人,也应友他人,友世间万民,建立起人伦秩序,勤于耕作,坚守德操,这样天下才能臻于昌泰。且现今天下各部落林立,四处战乱不休,殚精竭虑,又洪患流泛,百姓生存艰难。我虽不才,但祈能为苍生多尽些许微力。” “都君心怀天下,志在云天,我等甚为佩服!”赵南烛心潮澎湃,扶仑、莫暄翮、董嗣钦也是好生称赞。 妫重华忙拱手谦虚道:“不敢不敢。天色不早了,大伙儿且就安歇!”茅屋虽狭窄陋小,但这一夜,几人仿佛睡得特别香甜。 天一微亮,妫重华便起床晨扫,烹煮野菜粥,准备好父母、异弟、妹妹的饭食,董嗣钦也早早起来帮忙。 吃过早饭,几人便带着刀斧进往历山中,用了大半天砍下好些原木、树枝、竹条、藤条,再搬到妫重华住所旁,附近村民看来了陌生面孔,见是妫重华的朋友,便也热心帮忙。众擎易举之下,下午所有建造房屋的材料都被搬了来。 “谢谢了,乡亲们!”妫重华不断向帮忙的乡邻拱手致谢。 乡民们都挥挥手,“重华,你待家人那么孝顺,又时常帮助大伙,本事也大,可是我们的福音,别跟我们那么客气。我们明儿再来和你们一起搭房子!” “好叻,感谢!”莫暄翮几人也都向善良的乡邻们致以谢意,虽然累了一天,但想到就快要搭起自己的屋子了,还是掩不住兴奋。 就在此时,扶仑突然看到妫重华的茅屋一角在开始冒烟,马上大声喊道:“不好,有人要烧重华的屋子!”一听扶仑的声音,妫重华、扶仑、赵南烛、董嗣钦赶紧找木桶到附近井里提水扑灭火星,莫暄翮则跃上茅屋顶部,看到了鬼鬼祟祟往妫重华父母所在屋子那方向的树丛里跑的妫象,不禁怒火攻心,小施轻功就追上前堵住了妫象的去路,用剑指着他额头,厉声喝道:“怎么,你跑啊!” “火就是我放的,怎么着!”那妫象反而泛起白眼,一副无赖相。 莫暄翮愈加愤怒,玄素冰清剑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一时间寒光闪烁:“是你父母指使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说!” “呵”,妫象面对利剑在前,却无丝毫惧意,“就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们四个不知哪里来的人,一来就吃我们的粮食,占我们的地皮,还有理了,有经过我和爹娘的同意么?我就是看不惯妫重华那个长着四只眼珠的怪物,还留你们在这撒野,我呸,你们赶紧滚远点!” 听得这么说,莫暄翮反倒收起剑,褪去怒意,嘴角难以察觉地笑笑,就一个扫腿踢到妫象的胸口,再一阵拳脚相加,打得妫象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这才觉得解气一些。对付野蛮人,那就用野蛮一点的手段好了。看着蜷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妫象,莫暄翮双手抄着,死死盯着他,直到看得他发悚,才缓缓吐出话来:“你不是很拽么?那再拽给我看看。念在你是都君的弟弟,我饶了你,但是这地儿我是住定了,我不但要盖房子,还要盖个漂亮的大房子。回去告诉你那瞎子老爹和八婆老母,最好给我老实点,要再敢欺负都君,别怪我不客气,滚吧”。看着妫象灰头土脸地往自个儿屋里逃去,莫暄翮这才往回走,看着妫重华的茅屋还是被烧着了一些,还好损失不算大,赵南烛几人已经帮着把房子填补起来。 本就忙碌了一天,身体有些倦乏,再这么一折腾,几人都有些支撑不住,汗流浃背地再从妫重华屋里搬出石凳便坐了起来,眼看夕阳西下,天边飘起红霞,终于可以大口喘着气,用袖子扇凉。 “暄翮,刚才去哪儿了?”妫重华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莫暄翮。 “额,这个,我只是去查看一下是谁放的火。”莫暄翮貌似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查出是谁哪个乌龟王八放的火了吗?”董嗣钦有些狐疑。 莫暄翮看了看妫重华,撇撇嘴,有点无奈,“你们这些聪明人,想也想得到”。 妫重华默然不语。 赵南烛倒有兴致起来,“我说这放火的人也恁蠢,早不放吃不放,偏偏赶巧在我们都回来的时候放火。要是早些一把火烧了都君的茅屋,我们几个今晚都得风餐露宿了不是,所以啊,该庆幸”。说得扶仑也微微笑了下。 “大家都饿了吧,你们也累着了,我给大家弄点吃的去。”莫暄翮准备起身。 董嗣钦也拍拍屁股站起来,“莫女侠,我也去!” “其实这大虾人挺不错的,有意思”,妫重华开口看着董嗣钦的背影说道。 “哈哈,你也叫他大虾了!”赵南烛和扶仑都笑了起来。 此后十几天时间里,莫暄翮几人在妫重华和乡邻壮汉的帮助下,终于建起了五间宽敞的木藤屋,还筑起篱笆弄个小院子,喂养了条山中觅得的神犬瓠看家。那瓠生得白头黑颈、耳长尾卷又浑身五色毛,煞是可爱,也很尽职。大功告成后他们去山里打了些野味,采了些野果,招待帮忙的人吃了顿饭,又极力劝说妫重华也搬进新搭的屋子里来,妫重华坚决不肯,还是要坚持他原来的生活方式。赵南烛等拗不过,只好随他。这些时日里,瞽叟、壬女、妫象时常在一旁挂着一张死人脸般地看着,都被莫暄翮狠狠地盯了回去,还好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新屋搭成的第一晚,几人在小院子里点起火堆,围坐起来,烤着野味,妫重华先去给父母、弟弟送了些后也一块儿坐下,边吃野味边侃起来。 “你们说,第一个教人们建房子的人,可真是了不起!”董嗣钦很有感慨地道。 妫重华也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是有巣氏,我们人类最初的时候,居无定所,常年在野外露宿,饱受野兽虵虺的荼毒,生存环境异常险恶。是巣皇的出现,教会了人们开始从地面转移到树上,用树枝与藤条建造起房屋居住,可遮风挡雨,又可躲避猛兽毒蛇与洪水的侵袭。人们普遍学会在树上建造房屋后,就可以不必再居于原始洞穴中,后来人们又学会了在地上建石屋、木屋、茅屋,就这样,一辈辈,一代代,延续至今。” 第20章 舜耕历山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大巣氏是我们发明建造房屋的祖先,他因为这样巨大的功德而被推举为部落联盟的大酋长,被后世尊称为‘巣皇’。原始蒙昧时代,不单同一部族的人内部通婚,而且连亲兄弟姐妹间也互相结为夫妇,也是巣皇改变了这一不伦风俗,开始与其他部落、氏族的通婚。 我读古之典籍,据说大巣氏就出生在我们苍梧。不过历史传说,究竟事实如何,也未可考。”扶仑接着说道。 莫暄翮、赵南烛、董嗣钦也啧啧称奇。 “你们原来来自苍梧!”妫重华叹道。 差点忘记相差两千年的时空,莫暄翮四人一下反应过来,只能呵呵呵地掩饰。当然,妫重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态变化。 “现在春分刚过,马上要开始种稻谷了。房子搭建好了,我们明天就开始带着工具去山谷中多开辟些田地,播谷种粟,喂养些猪牛羊,这样,日子也就可越来越丰裕起来了。我虽不过是一介平民,但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努力,为自己,也为苍生谋福!”妫重华的话,赢得赵南烛、扶仑、董嗣钦、莫暄翮的一致赞许。 第二天开始,赵南烛四人便也换上了粗布衣衫,真就当起了躬耕之民,他们在妫重华的带领下,在历山的各个河谷、山谷、能引水的地方都开辟出数块田垄,层层而围,很有梯田的模样。砍树、除草、挖土、垒边界、用锄头翻耕、灌水、插秧,一步步工序都扎扎实实。同时,他们还在田畦上栽上一株株桑树,等桑树长成,就采摘下嫩绿的桑叶,铺在圆箕里养蚕,再缫丝织布,制成绸缎,做带花纹的精美衣衫。又在屋边多砌了几间石屋,围上栅栏,又来圈养猪、牛、羊。历山一带,有密林、低山、土岗、平地,也有湖泊、河流,相互交错,土质肥沃,水源充足,不单可以从事农业生产,也可采集、渔猎,是上好的部落聚居之地。 除了妫重华,董嗣钦倒是很有一副蛮力,是一耕作好手,令莫暄翮三人都不禁刮目相看,董嗣钦反倒不乐了:“哼,我这不过是为了在暄翮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嘛。再说了,我可是突突峰峰主,从小就干力气活,哪像你们仨!”一席话说得赵南烛和扶仑在田里更拼命,而莫暄翮则咯咯笑起来。一天干净衣服出,脏泥巴衣服回,几人心里却很有成就感似的。 一日上午,几人正在忙活,突然一汉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还没近前就挥手喊道:“都君,你快去看看,祁家和仁家又为田界不清楚的事打起来了,谁都不肯让谁!” 妫重华一看是隔壁家的箴纲,便扔下手中活计,跟着箴纲一起去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笑容回来,一看妫重华的表情,赵南烛四人知道事情解决得顺利。 到了晚饭后,妫重华让董嗣钦看守屋子,以免瞽叟、壬女、象三人心怀不轨前来搞破坏,然后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一起到二里路外的祭祀场地各个石炉里点起火把。那祭祀场地是很早的时候就筑起的高台,拾级而上高台,左侧是下弦月、右侧是上弦月,居中的圆石上刻着伏羲六十四卦,高台四周也是石头垒砌,刻有二十四节历法。 妫重华走到伏羲六十四卦前的大方鼎前,点起火炬,再三作揖,默念祝祷之词。莫暄翮施展轻功四处查看,赵南烛和扶仑则一人在一边大声敲起鼓来,鼓声震天,伴着火光映得头顶的夜空也染上了火红的颜色。听得鼓鸣,各处村民也都举着火把顺着小路赶到了这里,见得晦暗不明的夜色中四处如同点点星光汇聚,一个时辰之内,数百部落男女成员就汇聚到了祭祀台前。 随着赵南烛和扶仑再一左一右大力击鼓,妫重华站在高台中间,闹闹穰穰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听妫重华发话道: “诸位乡亲们,今晚上把大家召集到我们的伏羲坛来,是想与大家商议,日后定下个农耕的规矩,有规矩才成方圆,以后大家互相遵守,以期更和睦相处。 一直以来,我们做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紧张,为了争点口粮,很多人不是多开辟耕地,而是互相想将自己的田界划得更宽,你争来我争去,不相让。与其如此,大家何不更勤劳些,多开垦田地呢?这些日子以来,我与我的几位朋友一起垦了些地、养了些蚕,也伺弄了些家畜,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点成果我们愿意大家一起分享。我希望大家能一块干,互相礼让,人人都有地种,不争田界;有衣穿,不受天寒地冻;有粮食、有肉吃、有野菜粥喝,不饿肚子。大家可愿意?” 话落,人们纷纷高呼起来,“重华,你这么孝顺、有想法的人,我们大伙儿愿意跟着你一块干。你说得对,与其去争那田界,还不如自己勤快点,多花力气开荒、植桑养蚕、喂养牲畜,把日子越过越红火!”不知有谁说了这么句,大家呼得更厉害。 这时,藏在暗处的莫暄翮做法让一只浑身赤红、闪着耀眼光芒的重明鸟从伏羲六十四卦里飞出来,攀在妫重华肩头鸣叫,把大家都惊住了,把妫重华当做神明一样,不但可驱降邪恶,而且像领袖一样,带领着他们。众人散去之时,莫暄翮又发现了瞽叟、壬女、妫象三人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的身影,趁妫重华招呼众人没注意到,出现在他们面前,吼道:“怎么,你们三人也来了,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么?”三人一见是莫暄翮,赶紧灰溜溜地逃走了。 此后,部落居民开垦的田地越来越多,争田界之事鲜少再发生。仁义、友善的妫重华,很受众人称赞和敬重,大家都愿意与他为邻,甚至有的人慕名而来,将房子筑在附近。三年之后,部落的规模就越来越大,舜的名望也日益远播,他被推举为了有虞部落的首领,有着莫暄翮四人的协助,将部落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说,来到这里,我们一下活活老了两千岁呀,我们这两千多岁的老人,身子骨竟然还这么硬朗,哈哈”,一日清晨,正在山麓挖沟筑渠饮水,趁妫重华不在的时候,董嗣钦跟赵南烛、扶仑弹闲起来。 “得了,小心我一锄头挖过来,把你命根给挖没了”,看莫暄翮也不在一边,正在挖土的赵南烛猛地回一句,扶仑也转头瞅着董嗣钦笑了笑。 董嗣钦颇有些自讨没趣的样子,吧唧一下,又埋头干活儿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突见敤手气喘吁吁地跑将过来,朝着正在忙活的赵南烛三人挥手,不顾累得满头大汗,一边张望一边问道,“我哥去哪了,要出事了!” 离了半里地左右的莫暄翮也看见了敤手,赶紧停下手中活计奔过来,忙问道:“什么事?” “我昨晚睡前听到隔壁我爹娘在房间里商量,他们弄到了一种毒药,要趁你们都出去的时候毒死瓠,还要把你们的房子都给烧了。我娘还说,她去算了一卦,说今天这日子正可以大功告成。听到后我心里很着急,想去找你们,可我哥看着我,我根本出不去,一早他们又看住了我,趁他们忙着要行动了我赶紧找机会跑来告诉你们。” 第21章 陡然失屋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小姑娘的脸因着急而涨得通红,一听得如此,莫暄翮立马反应过来,“南烛哥哥,咱俩这就先回去,万一房子真被烧着就惨了,扶仑,你和大虾、小妹去山里找都君,赶紧告知他一起回来!” 说着,莫暄翮和赵南烛就飞也似地往家里赶,可惜还是来晚了,他们的房屋已经在熊熊的火光里坍塌、化烬,正在燃成焦炭的檩子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也四处找不到瓠的尸首,怕是已被扔到火里烧成了一堆白骨。而饲养的牲畜也陡然不见,想是被偷走了。 恰不巧,今天附近的男女老幼都在妫重华的带领下到山间打渠筑坝了,亏得敤手来通风报信,但最终结局依旧如此。看着成为一片焦土的家园,莫暄翮和赵南烛都捏紧拳头,恨不得扒了那瞎老头子、泼皮悍妇和莽猪妫象的皮,但他们只能极力镇定,还得等妫重华回来再说,但他们也知道结果,至孝的妫重华不会拿他的父母和弟弟如何。 “还好,当初留了一手”,莫暄翮心里暗想,当初她晚上和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在房屋下修了暗室,将他们的宝剑、南越国带来的衣服、金银、饰物等贵重物品都藏了起来,就为了防着瞽叟三人的不轨之心。不想今日,他们和妫重华的房子还是被焚毁了。 没多久,妫重华、扶仑、董嗣钦和敤手也急匆匆赶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凄凉景象,都惊愕住了,尤其敤手,毕竟是小女孩子,哇哇哇蹲地哭了起来,“对不起,哥,是我通知你们晚了,害得你们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莫暄翮走近前,安抚敤手,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都忍不住叹息起来。却见妫重华走到化为黑冥的茅草屋地基下,用带回来的锄头,用力挖了起来,不多时挖开的土层里出现了一个长形木匣,妫重华丢开锄头,取出木匣,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到莫暄翮五人面前,用很凝重地表情说道:“还好它在。” “哥,原来你把五弦琴藏在地下!怪不得爹娘他们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敤手惊叹起来。 更不恰巧的是,这时天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几人脸上、身上,湿透了他们的衣衫,而此刻的沉痛心情,让他们无处躲避,兀自在雨里静静伫立。 妫重华手执琴尾部已经有些许发黑的五弦琴,对着苍天喊道:“天无绝人之路,房屋焚毁,可再另建;人心焚毁,不可重铸!” 这一喊,把做完坏事后躲到别处又折回家避雨的瞽叟、壬女、妫象三人吓得发了抖,他们赶紧蹑蹑趋趋往屋内走,妫重华反而叫住他们,“爹、娘、二弟,你们外出劳作归来没及时避雨,着实辛苦了。小妹,快回屋伺候爹娘和二哥更衣休息!”说毕将五弦琴给扶仑拿着,依旧恭恭敬敬地瞽叟、壬女行礼。惭愧的三人都背对着妫重华,不敢看向他。 “我不!”敤手甩手负气起来。 莫暄翮握了握敤手的手,言道:“小妹,听你大哥话,看你身上也淋湿了,回房去吧!”听着莫暄翮温柔的话语,敤手再看了看妫重华坚毅的眼神,终于还是朝自己的爹娘、二哥走去。 互相看看彼此的模样,几人在雨中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走,咱回山里去!”妫重华从扶仑手里拿回五弦琴,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往山里走,天又渐渐开始放晴,眼看正午时间,饥肠辘辘的五人便在山里采了些野果子充饥。 在一棵大树下,五人找来些树叶铺在地上,坐下休息了起来,“跟着我,让你们受累了!”妫重华很带歉意地说道。 “再说这些,我们可真要很生气了”,赵南烛微微一笑,递个果子给他。 忙着啃果子的董嗣钦也说,“都君,你们我们这几个大活人,把房子再建起来不是。”一句话惹得莫暄翮和扶仑向董嗣钦投入赞许的目光,董嗣钦抬起头嘿嘿笑起来。 “我娘亲死得早,虽然爹和后娘时常打骂我,但他们始终是我的父母。从小我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到山上放牛羊,除草、犁地、春耕秋收、洗衣做饭、刷锅洗碗,什么活都干。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一直相信,这些都是老天爷对我的磨砺,我想我会闯出一番事业来的!”妫重华说道,莫暄翮四人也都点点头。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下午咱找些竹子、树皮、树叶、茅草先简易搭个棚,今晚先将就住在这里,明天咱们就翻越这历山到西麓我娘的老家妫水边重新建屋,继续开荒垦田,你们觉得如何?”妫重华看向赵南烛、莫暄翮、扶仑、董嗣钦。 莫暄翮理理乱发,将一个果子在眼前抛来抛去,说道:“都君,我们也正有此意。离开那三个不怀好意的人,再好不过,这样我们的日子也要清净许多。” 就这样,几人靠着大树打了会儿盹,下午便就在大树下搭了个棚,附近相邻知道他们房子被焚毁的事,都异常气愤,但又佩服妫重华的气量和冷静,纷纷言道要帮着他们一起再把房子盖起来。 到了夜间,莫暄翮告知妫重华她和赵南烛、扶仑要回被焚毁的房屋地基处取他们的物件,让董嗣钦留下来,三人便带着工具径自再返回原来的房屋地基处。莫暄翮做法在四周筑起结界,让外人看不到内里情况,先让赵南烛和扶仑找到地下暗室的石门,进去取东西,自己一个人去往隔壁的瞽叟家。趁人不注意,她掠上房顶,掀开一片瓦,看见壬女和敤手正在灶房里煮晚饭,香气飘散出来,看来正在炖鸡,这令还没吃饭的莫暄翮甚是犯馋。估摸着是今天诡计得逞,他们要好生庆祝一番。 “哼,你们烧我们的屋子时没及时赶到逮个现形,碍于都君的面又不好明惩治你们,让你们逍遥又太便宜你们”,想到这,她气愤难平,拿出准备好的八百力,先吹一管九转迷魂香致壬女和敤手昏迷,再轻轻跳下房梁进屋在锅里撒上大量八百力,狠狠踹了壬女一下,“拉死你们”,再给敤手喂了解药,便神不知鬼不觉离去,与赵南烛和扶仑汇合后,带上他们的物件回到山中。 回来时,妫重华和董嗣钦已经架起火堆,在烤着原鸡,董嗣钦先就给莫暄翮递了一只鸡,“快吃吧,一定饿着了”,莫暄翮欣然接受了这番好意。 “来来来,你俩的”,为了安抚赵南烛和扶仑,他也赶紧一手一只地递上,弄得赵南烛和扶仑笑了起来,“你就那么怕我们说你重色轻友嗦”。 董嗣钦伸了伸腰,自嘲道:“无家可归的感觉真好,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对月望星辰。” 听得董嗣钦这么一说,莫暄翮停下啃原鸡的动作,“哈哈,大虾,你怎么也这么掉起书袋来了”。 “哎呀呀,跟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在一起,我也不知不觉地激发自己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嘛”,董嗣钦嘲莫暄翮嘟嘟嘴作亲吻状,弄得莫暄翮忙拿原鸡遮挡,妫重华和赵南烛、扶仑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22章 琴箫和鸣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这时,却见妫重华取出五弦琴,轻轻抚着上好桐木雕制的琴身,长短不一的五根弦,各是宫、商、角、徵、羽五个音位,他再抚着略有些发黑的琴尾,灼灼地很是心疼,说道:“我常年在田间山中劳作,听得许多大自然的奇妙之音,早思忖着做一把琴,弹奏世间美妙的乐音。十五岁那年我在历山中寻得整棵绝好桐木,花了半年的时间将它精雕细制而成,再做了一个木盒,自己又琢磨出了几支琴曲。也通些乐理的父亲想得到这把琴,我不舍,有次不注意父亲他们差点烧毁这把琴,还好我抢救及时,为防他们再起歹念,我就只能将它装入木盒里埋在地下,只能在很思念娘亲的时候取出来到山中弹奏一番。” 看到妫重华抚着五弦琴,似有忧思,想是在无限思怀着早逝的娘亲,从小饱受折磨、虐待,却又顽强坚韧,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为绚丽的绽放,像极了自由生长、矢志弥坚的木槿花,“当真如舜花”,莫暄翮一边沉思,一边自言自语道。 “暄翮,你在说什么呢”,扶仑看着莫暄翮,弄得大家都把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来。 “呃,我是觉得都君很像这山中的木槿花”,莫暄翮带着娇憨地不好意思起来,双手合十,美丽的脸庞、清逸的长发,在火光的映射中带着迷人风情,一时看得妫重华、董嗣钦、扶仑、赵南烛都怔了。 而莫暄翮却看向妫重华,她知道,他想要为他们弹奏,“都君,打断你了,我们都很想听听你的琴曲!” 妫重华对着琴再凝视了一会儿,便将五弦琴平放在地面上,然后席地而坐,抚琴而歌。琴音细腻、平和而又沉稳,委婉缠绵间,回旋往复,一种淡淡地心痛感在萦绕,歌声清扬悠远,直入心间,听得莫暄翮几人如痴如醉。但见莫暄翮起身,白衣胜雪,伴着琴音,翩翩而舞,任裙裾飘然,容色绝美,当真是天地间一幅动人的画卷。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扶仑和董嗣钦不知不觉看着起舞的莫暄翮,于扶仑,那是深藏的情感;而于董嗣钦,是热烈的幻想。扶仑想要取出怀中之箫相和,却转念一想箫也本为舜所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陟彼历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 瞻彼鸠兮徘徊,河水洋洋兮清泠。 深谷鸟鸣兮嘤嘤,设罥张罝兮思我父母力耕。 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母远兮吾当安归? 仿若过了良久良久,琴音才停下来,妫重华与五弦琴一起形成古雅通脱的气韵,而莫暄翮白衣跹然卓然出尘,这实有血缘关系的两位天龙之属,当真如此仙逸。“都君当真好琴艺,不知词曲唤作何名?”见莫暄翮已经敛衣而坐,赵南烛问道。 微微扬眉的妫重华正襟危坐,言道:“就叫《思亲操》如何?” “很好!”赵南烛四人很是欣喜地道。 “我看南烛的风采气度很适合我这五弦琴,这就将它传与你,如此可好?”妫重华满含微笑地看着赵南烛。 “怎敢掠都君之美!”赵南烛很是惊诧。 莫暄翮也看着赵南烛,“南烛哥哥,都君要赠予你你就接着好了,此等美事,你要不允,我可要让都君赠给我了!”赵南烛这才手接五弦琴作谢。 妫重华再看着扶仑,眼里充满欣赏之意,“扶仑,我看你和南烛都是清雅之士,你话不多,但沉稳通透,这样,我还制作了一种乐器,想赠予你”。 说着,妫重华取出放五弦琴的木匣,打开下面的暗格,竟放了一支管箫,他用管箫再吹奏了一遍《思亲操》,比之五弦琴音更幽怨迷离,深情处,让人不禁动容。 “一直以来,劳作虽然艰辛,但于我,不过劳筋骨、饿体肤而已,磨砺心志是大好之事。我甚是爱好乐理,一边劳作便也一边也想把我所思所想倾吐出来,就再做了这么个乐器,称它作‘箫’,想它正好适合扶仑的性情,见到你便也起了此念”,妫重华道。 扶仑接过箫,“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想着自己怀里还揣着只箫,以前常和赵南烛、莫暄翮在七里洲上,赵南烛抚琴而歌,莫暄翮御剑起舞,而他秉箫而立,三人雅致不输子期、伯牙。轻柔幽雅的箫声,在船行江中也常萦绕在赵南烛和莫暄翮耳边。赵南烛有把七弦琴,放于鼎忻阁内,此时得舜帝亲赠五弦琴,顿觉无上荣幸。 “舜帝甚能揣人心性”,莫暄翮看看赵南烛和扶仑,这样想着,可董嗣钦却貌似不乐了,“南烛和扶仑都有礼物了,那我呢,总得送我个礼物安抚民心吧”。 “你别当真,他闹着玩呢”,莫暄翮赶紧打圆场。 妫重华笑了笑,“大虾倒是有些猴急,你放心,好礼在后面,我不也没送暄翮礼物吗”。 “就是,我都没吼,你倒吼起来了”,莫暄翮向董嗣钦瘪嘴道。 怕把场面弄尴尬了,董嗣钦怪自己口快失言,忙拍自己大腿,补道,“都君,你呢,知道我这人,不过瞎起哄,有点小小地嫉妒南烛和扶仑不但一表身材、武艺高强,又这么得人赏识,并非真想要什么礼物。虽然我有些差距,但我也要拼命追赶”。 “他呀,其实不是想要别的,就是想要你把暄翮送给他”,赵南烛开起玩笑来,但马上想到玩笑开得不对,舜帝可是暄翮的先祖。 妫重华倒确实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董嗣钦对莫暄翮有心思,还是说道,“南烛可说得不对,暄翮不是我之物,哪能拿她送人?” “就是,乱说话,小心我打你”,莫暄翮装作气鼓鼓的样子,却又转念,“为了惩你乱说话,现在就罚你和扶仑抚琴奏箫给我们听!” 赵南烛静坐抚琴,扶仑按孔吹箫,两人将刚才默记于心的《思亲操》再次演绎了一番,琴箫相合,龙吟细细,凤鸣阵阵,如同在互相倾诉,无比和谐。 这次莫暄翮抽出玄素冰清剑,白影如团,凌空而舞,溅起片片飞花落叶,在空中化出朵朵剑花,把做观者的妫重华和董嗣钦带入了飘渺的世界中。他们不曾知道的是,聆听《思亲操》,也让莫暄翮念极自己的母亲,美丽的母亲,温柔的母亲,“她究竟在何处?此生此世,我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寻到你”,不忍自己的泪滑落,她只能执剑起舞于空中,让琴箫的幽婉麻醉自己的神经,忘却俗世纷扰。 顷刻间,天也老,地也荒,只余琴声清扬,箫声鸣咽,剑舞九天,今晚沉醉如斯,不自觉间,已是繁星缀天,五人就这样在燃着余烬的火堆边和衣而睡。 第23章 在水一方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第二天一早,他们先是召集部族有威望的长者和青壮男女在伏羲坛开了个会,选举出人品获得公肯的箴纲、毋渔、桥松枝、过箕子四人负责统辖部落事务,小事可自行定夺,大事及时向妫重华几人汇报,又再选举出八协领、十六墟长,还建起自己的军事队伍进行操练,以防范其他部族的攻击和侵犯。 “如今,该做安排的已安排,我指望咱有虞部族顺着这三年的发展,继续让人口、财产、牲畜、田地更兴旺,仁义孝悌、兄友弟恭、明德教化、乡谐邻睦,而这,今后都要靠大家的共同操持了!”妫重华拱手向众人致意。 众人都高呼起来,“都君,我们都听你的,有我们在,你放心!”看到部族民众如此,妫重华几人心里也算甚慰,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前行,重建房屋,开辟疆土。 部族事务安排下来后,妫重华便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往历山西麓行进,到达妫水边。此时又值初春时节,妫水畔,恁的是新绿夹岸,桃李芬芳,杨柳成烟。河中清流盈盈,波光荡漾,如走珠泄玉般淌过明沙,一只只舟筏,随意地搁浅着,一个个木桩,悠闲地栖息着数挂渔网,而河边不远处的洼田里,几只牛犊在静静地啃着青草。 “这是我姥爷、姥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过他们去得很早,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早已离我而去”,站在妫水边,妫重华眺望彼岸,甚有忧思。 赵南烛看了看莫暄翮,近前拍拍妫重华的肩,“嗨,此言差矣,那我们不算是亲人?”妫重华看着大家,很舒心地笑了。 五人齐齐站在河边,眺望这片水草丰美的诸沃之野,妫重华继续说道,“看到对岸了吗,那就是宝带。这妫水源于妫泉,那妫泉日夜不息地汩汩而出,成千上万年盘旋回环地溢聚,形成的妫水润泽了这片土地。这妫水水域甚为宽广,从妫泉到此处,足足有上百里。妫水最终流向历山北麓,分为三股支流而去。今后,就把这里变成我们的美好家园如何?” “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赵南烛四人齐声道。 扶仑轻叹,“水活则山青,水富则地肥,风水宝地,当真好地方!” 董嗣钦也伸伸懒腰似地,“我说,咱以前的房子没了,在这建起新房子住下来可比住在以前那地方老看三张死人脸还要时时提防被算计好得多。我想在这建个小房子,栽上几株桑树,喂上几头猪牛,再娶上一房媳妇,那小日子肯定好美”,遂就做起青天白日梦来。 “瞧把你美得”,冷不丁莫暄翮就敲了董嗣钦一个栗子,“你们先在这等我,我四处看看,寻个好地方安家”,言罢瞬间就轻点地面,成一团白影在水上飞掠,玄素冰清剑在水中挽起朵朵剑花,煞是好看。 董嗣钦摸着微疼的透顶,嘟哝道,“这女侠就是女侠,做啥都是飞快,怪不得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一句话又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但见沿河上下,水流清亮似琉璃,如琴音一般淙淙潺潺地响,丝绸一般涟涟漪漪地淌,晶莹剔透得没有一丝杂质,让莫暄翮的心满心欢喜。乍见一宽阔的溯洄处,有一绿树掩映、花团丛簇的水中江渚,顿时所有目光皆被吸引,不自禁想起儿时父亲便教她吟诵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可不是我一直做梦都想寻求的地方!”带着巨大的欣喜之心,她跃上水中高地,像个小女孩一般在红花绿树从中飞舞,浑然忘却了还在等待着她的妫重华、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尽着她的花容月貌与这天地浑然一体。 “暄翮,暄翮,原来你在这里呢!”玩得尽兴的莫暄翮这才从忘我的梦境中停下来,是赵南烛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温润临风的妫重华四人已经翩翩立在水滨,望着水中江渚上又歌又舞的她。 一脸灿若玫瑰的莫暄翮朝着几人挥手,“怎么样,我找的地方不错吧?”随之便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扶仑看着他,满是和煦如春风的笑意,“你刚才,念的是《蒹葭》吧,我最喜欢的句子!”莫暄翮顿时泛起羞赧的红霞,更添娇艳的颜色。 赵南烛四人便也上得江渚,对于此地,颇为满意,“还好没人来开荒,留了这么个福地给我们”,妫重华说道。 董嗣钦看着娇媚的莫暄翮,嘴角都要流起口水,忙做擦拭的样子,“女侠,我们在原地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来,只好也寻来看看,巧不巧在这发现你跟个疯子似的一个人在这里乱舞,现在舞够了?那咱快找些吃的吧,饿扁我了,要把我饿扁了损了我的英俊模样娶不着媳妇只好把你给娶了!”说着就老鹰抓小鸡般朝莫暄翮扑过来。 莫暄翮赶紧躲到妫重华身后,妫重华就板起脸来,“大虾,咱俩去河里抓些鱼回来烤,就着带来的干粮先把中饭吃了,下午还得干活!” 见妫重华发话,董嗣钦赶紧乖乖地随着一块去抓鱼了,未来的舜帝是最不能得罪的,妫重华英明神武、卓尔不群的盖世之姿,也令他倾仰不已。 见妫重华和董嗣钦去忙活,赵南烛和扶仑便也准备好家什,找出火石、火绳,架锅生起火来,莫暄翮去采摘了点荠菜来先煮在锅里。 趁着扶仑拾柴生火、莫暄翮照看锅里的空档,赵南烛也唱起《蒹葭》来,这曲还是他们三人在七里洲上饮酒纵歌、谈天说地时谱就的,就在这歌声中,他们静静等待着妫重华和董嗣钦回来。 “扶仑,你是否也觉着将才我们站在岸边,看着暄翮站在这中央饮歌翩翩而舞,袅娜娉婷,风流旖旎,正是那在水一方的绝美仙子?”赵南烛若有所思地道。 扶仑没有答话,但是满眼含笑,却又不欲莫暄翮看到,便低头拾柴火。 但其实莫暄翮注意到了,虽然她性格刚烈顽强,铁骨下亦柔情万端,女孩子的心思毕竟是善感的,也免不了愁思,扶仑的情意,她明白在心里,但面上却装作惘然不知,“南烛哥哥,你看我们这农夫模样的,都在忙着,你却一个人在那闲侃,还拿我来取笑,快过来盛荠菜汤”。 待得妫重华和董嗣钦提着几尾鲜活的鲫鱼回来,五人支起小木棍将鲫鱼烤得喷香,就着点自备的干粮,和着荠菜汤,就这么对付了中午饭。 第24章 虞舜伏象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经过一番辛苦,五人在水中江渚建造起了八间木屋,东厢三间是赵南烛、扶仑、董嗣钦的卧房,西厢三间为客厅、厨房和仓储室,里弄两间是妫重华和莫暄翮的卧房,外围筑起栅栏,房屋前后左右各圈起篱笆栽种些各色小花,桃源一般,这样也就有了一方栖居之所。对于这样的布置,几人都甚为满意,妫重华还将他们的居所取了个名字,叫“妫汭皋”。 有了新的居所,五人又扛起自己制作的耕具,开始了他们烧荒垦地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了就以野果子和干粮充饥,夜间就在水滨抚琴而歌,唱起《思亲操》。他们将历山脚下一处处杂草丛生、岩石陡峭、不太适合耕种的地方历经艰辛开辟出来,再饮水灌溉,栽种谷物、小麦,使之变为良田,再分给附近墟落的村民,让他们有更多的田地得以生存。 一天,他们累了正在田间休息,妫重华叹息道,“以前,我一个人外出垦荒,常常食不果腹、挨饿受冻,日子孤单而贫苦,但我甘愿。如今,有了你们相伴在身旁,愈加让我感到做事更有劲儿更得心应手!” “都君,我们何尝不是一样,能遇上你也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正在拿把芭蕉叶扇热的赵南烛说。 妫重华向莫暄翮递了壶水,“很少有女子像你这么能吃苦的,不得不说,我一向很佩服暄翮妹妹!” “我不过是不想被你们比了去!”莫暄翮接着水壶就咕咚咕咚往喉咙里倒,俨然不顾及形象。 董嗣钦也掀开葫芦嘴喝起水来,“她呀,要是哪个男人能把她比了下去,她还不要了谁的命”,说着斜眼瞅了下莫暄翮。 莫暄翮白了他一眼,“有都君在,你就敢这样大肆损我,哼!” 不一会儿,他们看到路边有数十个扛着农具的村民在奔跑,好像逃命一般,妫重华赶紧上前拉住其中一个汉子,“大哥,你们这是作甚,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好了,有好大的怪物,比房子还高大,那背都足足像个小丘,两只耳朵呼呼如扇子一样,有四只大蹄子,一只蹄子都能活活把人踩死。不但践踏庄稼不说,还见人就用一个很长的鼻子卷起来打圈,然后活活摔死,那边摔死了好多人啊,血流遍地!还是赶紧跑,求个活路得好!”说着那汉子就继续逃命去了。 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一听说是长鼻子怪物的叙述,反应过来应该是野象,“没想到还有野象害人,须得马上去看个究竟”,莫暄翮念道。 妫重华顺着逃难村民所指的方向,和莫暄翮四人立马往前奔,进入一个山隘口,见到一个很宽阔的谷地,谷中有小河蜿蜒而过,是个适宜耕种的坝子。谷中一片狼藉,随处可见丢失的农具、衣物,还有被践踏得东倒西歪的麦苗、豆苗、青草。再往里走,越来越清晰地看见地上血迹斑斑,有的或被摔得脑浆迸裂肢体不全,有的或被踏成肉泥,其状惨不忍睹,让几人心里一阵阵发寒。此时正值午后,阳光强烈,四周散发出阵阵腥味,熏得几人颇为难受。 妫重华冲在最前面,见到一头巨大的长鼻怪物正蹲着,用鼻子去触躺在它面前的一头小长鼻怪物,那小长鼻怪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两边长牙被硬生生拔出来扔在一旁,两边腮涌出大股大股的暗红液体,流成两条小溪。其中一只长牙被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抱着,而那汉子浑身满是鲜血,头歪在一边,躯体被踩得支离破碎,想是被气极的长鼻怪物发狂踩死。另一只长牙滚落在另一边的泥地里。 见到有生人靠近,那长鼻怪物猛得站立起来,喉咙中发出“嗷嗷嗷”的叫声,一声连着一声,听起来无比凄厉、悲凉,猛不防就卷起长鼻,向妫重华袭来,正沉浸在面前悲惨场景的妫重华冷不防就被长鼻卷起,被抛到空中甩来甩去,怕是也要把他活活摔死。见此情景,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立马围上来,欲与长鼻怪物搏斗,“放开他”,莫暄翮吼道。 见四个人围着它,那长鼻怪物稍微停下了动作,已经被震得有些头昏脑胀的妫重华强自镇静下来,喝道:“你们且慢,别要伤了它!” 被长鼻卷起来的妫重华借力抓着长鼻怪物的左前腿,毫无惧色地望着怪物的眼睛,好像从他的两只眼睛里也发出两道光芒,在与怪物做交流,此刻,一只巨大的长鼻怪物,一个生就重瞳的英伟之人妫重华,就这样彼此凝视。 他的右手在长鼻怪物的左前腿轻轻抚摸,那眼神也表示着友好,尽管他已经被箍得快喘不过气来,但还是竭力地做出动作。 莫暄翮想起了象山水月镜像,不自觉地一个凫跃就翻到野象背上,抓住两只象耳,野象嘶鸣起来,一下把妫重华给甩到了地上,趁此机会赵南烛和扶仑双双跃起把妫重华救到一边。 “这里是伏象仙岛,我是被象山水月之境引来,象与我有着莫大的关联,我要相信自己,我可以做到”,心中默念的莫暄翮伏在象背上,用她的纤纤玉手摩挲象的皮肤、两只大耳、额头,让发狂中的野象感到一丝舒服与平静,不知怎么的,野象真就没那么狂躁了,渐渐地,竟四肢弯曲跪了下来,长鼻垂在地上。莫暄翮从象背上来,伏在它的耳畔,看着它的眼睛,很温柔地触摸它的长鼻、獠牙,用她的方式表示着友好,更意想不到的是,莫暄翮竟近前亲吻了野象的鼻翼处,而野象却没有一丝反抗,反而看起来温顺而温和。 这一幕幕,看得妫重华、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都呆住了,他们不敢相信,原来、其实莫暄翮一直都这么大胆! 而妫重华也不顾身体的疲乏,和莫暄翮一人一边,都抚摸着大象,这一下,弄得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也大胆起来,他们也上前趴在野象的躯体边,轻轻摩挲着它的肌肤,表示着他们的友好。 “我知道,你不是要故意伤人的,他们杀了你的孩子,想要拔取它的牙,是吗,唤作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容忍自己的还在无辜惨死的”,莫暄翮在象的耳边,对着它轻语,而这话,妫重华四人都静静听着。 随之,四个大男人起身用锄头在地上挖开一个个土坑,将惨死的小象和村民都一一埋了起来,还在每一个土堆前都插上一块木牌。安葬之后,站在小象的墓前,几人都躬身致礼,而野象看着这一切,似有所感,又“嗷嗷嗷”地仰头悲鸣起来。 妫重华上前,主动牵起象鼻,将它送入了远方的沼泽湿地深处的丛林才返回。忙碌了大下午,几人都已疲惫不堪,回去的路上,董嗣钦又调侃起来,“都君,那长鼻怪物你唤它作什么?” “象,我觉得这长鼻、大耳、巨足、利齿的怪物,用象称呼很合适”,妫重华一边行走答道。 董嗣钦笑了起来,“看来你对你弟弟还是很有意见的呀,他一直那么欺负你,你弟那长相,五大三粗、肥头大耳,倒是跟这怪物着实有点像,哈哈!” 赵南烛和扶仑也跟着笑起来,唯有莫暄翮持不同意见,“你们别再说是怪物了好不,难道你们忘了象山水月了!” “当然没忘,这不大家累了一天,图个乐子解解闷嘛,是吧,都君”,赵南烛说道。 妫重华无奈地笑笑,虽然,他不解什么是“象山水月”。 第25章 象耕鸟耘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此后,妫重华几人便四处奔走,广而告之,让人们不得再伤害野象,也不能去侵犯他们的领地,更不得私自偷取象牙。妫重华制服野象的事也流传开来,大家纷纷称赞他们是英雄,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起来,愿意听从他们号令,跟随他们开荒种地。 在妫重华五人的倡导和开解下,各个墟落的村民间互相扯地皮、争粮食的事情渐渐少了,邻里和睦、勤劳耕作,蔚然成风。 而不久后的某天午间,劳作了一上午的五人正在田边休息,那里有四根石柱撑起的一块简单而粗糙的大石板,周高中低,正中间还有一个圆孔,妫重华正趟在那打起鼾声。而赵南烛、扶仑、董嗣钦、莫暄翮则在一边搭起的草棚内休息。 睡得正香之时,有很大声的“噗呲噗呲”鼻息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瞌睡瞬间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妫重华五人竟看到那头他们曾经制服过的大象从对面山林里走过来,一步步,踏着脚下的土地,走到他们开垦之处,扬起它的长鼻埋进土里,一下一下地垦起土来,还甩着长鼻去河里取水浇灌土地。 几人莫不惊喜万分,“还能再见到你”,高兴不已的妫重华朝着大象挥手呼叫,却见它再用长鼻卷起地里的大石块,将它们甩到一边的杂石丛中去。 “它在帮我们开垦土地”,还是扶仑先反应过来,而莫暄翮早已奔到大象前,欣喜地看着它劳作。 凭着那样大的力气,不到一个时辰,大象就已开垦了一亩多地,大家纷纷围上前,要它歇息会儿,它竟真的四肢蹲下来呼呼喘着气,头还左右轻轻转动看向大家,“你太棒了”,莫暄翮又摸着它的大耳,爱怜地为它哈气。 大象也眨眨两只眼睛看着莫暄翮,仿佛懂得她的意思,如此灵性的巨型哺乳动物,让妫重华五人分外喜爱。稍作休息后,他们又忙碌起来,虽然劳累,但彼此做伴,配合默契。此后每天,大象一早从它生活的丛林出来,和妫重华五人一起劳作一天又在黄昏时分返回丛林。不仅如此,大象还带来了数十头同伴,让莫暄翮他们更为惊喜,一致决定要训练大象们的耕作规范性,更好地帮助他们开垦出良田来。它们也会用巨大的力气把荒湿之地踏翻一遍,便于人们撒下种子发芽。见到大象耕地的奇景,周遭部落的村民纷纷涌上来看究竟,他们欢喜赞叹,也顶礼膜拜,认为妫重华一定是上苍派下来救苦救难的福星,连大象这样他们以前都叫不出名字的大怪物也被驯服,还能帮助他们耕田犁地,可谓闻所未闻。 人们也不再害怕大象这样巨型的动物,而把它看做是知恩图报、吉祥的象征,大象与人就这样成为了和平相处的朋友。有了大象们的帮助,村民们开垦的荒地越来越多,遍种庄稼之后,到处都是喜人的绿意。豆苗突突突不断往上窜,桑麻抽枝发芽,稷黍在田里日渐茁壮,正当庄稼欢快生长的同时,田地里也不其然地冒出了非常多的杂草,乱而杂,严重影响着庄稼的生长,各种不知名的害虫也出现了,弄得植物叶子被啃噬,作物枯萎,妫重华五人和众多部落村民每天顶着日头地拔除杂草,捕捉害虫,累得腰酸背疼,还是不得根治,杂草和害虫反而愈来愈多,愁怀了众人。 “怎么办呢,我就算用法术也只能抵得了一时,这岂不是要累死我们!”莫暄翮坐在大石头上用蒲葵叶扇着风,跟坐在一边同样汗流浃背的扶仑小声说。 董嗣钦、赵南烛也感到很是疲倦,看着遍处重生的杂草、害虫,和焦灼的百姓一样愁眉不展,而妫重华则定定地凝视着天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似的。“你们看那是什么?”突然,他们听得不远处的村民在叫道。 只见从远处天空密密麻麻飞来了很大一群小鸟,而且源源不断,那些小鸟飞到妫重华面前翻飞点头,叽叽喳喳,好像在说着什么,然后又纷纷飞到田间地里,埋头去啄掉那些杂草和害虫,留下庄稼。一时间四周都聚集着小鸟,如同代他们耘田,而且不知疲倦,一刻不曾停歇,这样壮观的情形,看得众人都惊愕万分,而他们也都把这看作是妫重华吸引来的。 不久,方圆百里的杂草和害虫被除了个大不多,小鸟们还学着人的样子,用嘴含着粮种再均匀地播到地里。只要有妫重华几人在地里干活,总会呈现百鸟朝凤、象耕鸟耘的景象,动物们也在地里留下很多粪便,滋养庄稼长得又壮又好,人们从此轻松许多,想今年定是个丰收年,不由得欢喜万分。 “这都君真是天上仙人下凡,不但能制服凶猛的大象,让大象为咱耕地,还能引来成群小鸟为咱除草呢,你们说不是仙人下凡是什么,那些大象和小鸟肯定也是女娲大神派来的!”人们互相传诵着,越传越神奇,“象耕鸟耘”成了流芳千古的佳话。 人心向一,妫重华五人将历山、妫水区域的各个部落民众都统一起来,成立一个大部落联盟,有虞部族实力进一步增强。他们把开辟出来的良田沃地都分配给各部落村民耕种,收获的丰裕粮食也都平分给大家,教习众人学会先进的耕种技术,大象们不但会帮人们耕地,还被调教得具有防御能力,帮助部族之人抵御外族侵犯和攻击。 秋收后,农闲一些的时候,几人也会到妫水北向上百里外的一个天然古泽“雷泽”那边去,听说那流水舒缓,滩湾众多,沿岸芦苇飘荡,轻絮成带,水草丰美,是个让人神往的天然渔场。一说又要去捉鱼,董嗣钦最来劲,“这个我最在行了,在漓水一带,我可是捕鱼的好手,不说第一,起码也是第二”。 “哟,大虾,你这么谦虚起来,那是要把第一让给谁呢?”赵南烛又打趣嚷嚷着的董嗣钦。 董嗣钦一副不屑的神情,“第一嘛,当然是漓水龙王了,江中的鱼都归他管,谁能赛过他呀”,一听原来如此,这董嗣钦又在变相拍莫暄翮马屁,赵南烛和扶仑噗呲笑了,而妫重华却不明就里,只能摇摇头,带着渔具往前走。 莫暄翮朝董嗣钦吐吐舌头,快步往前跑去。见得泽滨处处都是参天古木,苍郁葱珑,冬春常见飘雪,夏秋却又多雨,七滩八壑,如九龙聚首,朝向泽心。泽面呈鱼肚形,水面宽阔,妫水湍流而入,与另两条大河交汇成巨泽。此泽只一个出口,底位较高,而口径狭窄,以致水易进而难出,积而成泽,水深鱼多。 这雷泽真是大,尤其那浩荡的芦迎风飘扬,惹不得又要让她高兴一番,很想扑进泽中好好尽情游弋。但看到数百人都趁着农忙时节都聚集到雷泽捕鱼,到处都是人,又顿失了兴致。 妫重华沿着广阔无垠的雷泽询问正在捕鱼的男女老少,有来自附近村子的,也有来自几百里以外的部落的,不一而足,都说这里的鱼又大又多又肥美,远近的人都爱到这里来捕鱼。 第26章 捕鱼雷泽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但几人却发现人们用作捕鱼的工具五花八门,有的自己制作出像模像样的漏筛一样的丝网,有的在一根光滑的木棍前端接一带钩的钓线,有的用尖端叉开的硬树枝,有的用竹竿做成削尖四头的鱼叉,有的用竹篾编成的撮箕捞鱼,有的干脆徒手涉入水中捕捉,他们捕鱼的方法也各不相同。仔细观察之下,妫重华和董嗣钦都发现他们大多不得要领,瞎忙一气捕得的鱼却很少,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满载而归。 “打死你,打死你……”不多时,有好些处都发生了几人甚至十几人群殴一人的情况,一些人见得某人猎捕上来的鱼多,眼红嫉妒,就纷纷涌上将竹篓里的鱼哄抢一空,还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谁叫你捕的鱼多,哼,看你还得瑟”,打完人之后还不解气,一矮瘦的汉子再踹上一脚,还吐几口唾沫,把被抢劫一空的竹篓扔到地上“哇哇叫”的人旁边。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有时一人钓到了大鱼,旁边的人起歹念就上去把鱼抢走,说是他钓上来的鱼,捕到鱼的人气不过就大喊“你抢我的鱼”,而抢鱼的人不甘示弱就挥舞着鱼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嚷嚷,“那那那,你们都看到了,鱼在我手上,肯定是我捕的鱼,你这不要脸的想夺我的鱼是不是”,说着就要踹人,如此蛮横不讲理,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最后弄得本来捕到鱼的人愤而离开,再不就是打起架来,整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摩擦、争执与纠纷不仅发生在两人、几人、十几人之间,各个墟落的人也各自组成捕鱼队伍,经常为争夺一个好的地盘而大打出手,互相你争我夺,扯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那是家常便饭,群殴流血伤亡事件也是时有发生,搞得偌大的雷泽之域鸡飞狗跳颇不宁静。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莫暄翮鼓着腮帮子叹气起来,“这些个愚民,当真是缺少教化,烦扰这原本优美宁静的雷泽”。 “我有办法”,妫重华眼眸亮光一闪,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就知道良方已在妫重华肚子里形成,改善这种局面指日可待。 他们一起动手用粗布和麻作原料,再仔细捆卷做成网状,捕起鱼来,效率比其他人都要高,清晨到来,至午时带来的几个竹篓里面都几乎已盛满大小不一的鲫鱼、鲢鱼、草鱼、带鱼、腔棘鱼等各色鱼类,看上去让人羡慕不已。见此情形,附近的渔民都禁不住涌上前来,团团围住作势就要哄抢,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一人守住一方,莫暄翮持玄素冰清剑、赵南烛持诛光剑、扶仑持涔风剑、董嗣钦持翎飞梭,气势如虹,把妫重华、渔具、捕获的鱼都护在中央,震慑得诸人都不敢靠近,啧啧称奇。 这时,站在团围中央的妫重华朗声而告:“诸位乡亲父老,我妫重华先在此向大家见个礼。我五人今日于此捕鱼,收获颇多,是为可喜。但也见连日来这雷泽之域因鱼多而美,各个墟落成百上千的人都来此捕鱼,出现甚多纷争,以致有人恃强凌弱,殴斗之事时有发生,严重扰乱雷泽的平静,致不良之风蔓延,我等深为忧心。大家眼前这些鲜活的鱼,我捕来不是为自己而食,而是为分给大家,从今日起,连续一个月,你们每天都于日落之前都到我们捕鱼所在的地方来,每日限领三尾鱼回家,不得哄抢,不得争执,有序排队领取。今天没有领到的,就明天再来领取。也麻烦你们帮我们向整个雷泽捕鱼的兄弟姐妹转达我刚才的话,还有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捕鱼当是你们中最多的,那么我们自有略好一些的捕鱼技法。你们中有谁愿意掌握我们的捕鱼技术的,欢迎前来观看,我必倾囊相授!” 一些认识或听过妫重华的乡民开始鼓起掌来叫好,不相识的人见得眼前这位高大英武、眉骨高耸、双耳肥厚、天庭饱满、地额方圆的重瞳之人,还有护鱼的四位堪称人中龙凤的俊美年轻人,都不由得暗自叹服,当下便各自散去,四处传播妫重华的话语,“我们有福了,天降神明来帮助咱了!”引得四处一片欢呼惊叫声。 这样,每天他们除留下极少量自食的鱼之外,都把大量捕获的鱼悉数分给前来雷泽捕鱼的各个墟落村民,尤其是捕鱼少的人,于此同时,他们认为与其分鱼给大家,更好的方式是将他们掌握的先进捕鱼技术传授给诸人,这样才是久长之计。他们便分开来,到各处手把手地教给他人捕鱼的方法,每人捕获的鱼多了,能够自给自足,也就少与他人争执、哄抢了。 此外,他们还顺着雷泽沿岸,四处寻找好的可做渔场的滩涂,并招募人来专门打理,分区域养殖各类鱼种,各行其道互不干扰。某天,有虞部落的鹿吱墟落的渔民前来报告,说本来属于他们的渔场被新来的扦嗷部落数十人夺走,他们当时势单力薄被肆意欺辱,气愤不过找来同墟落的人准备大动干戈,夺回自家渔场。 “切不可如此!”听说后,妫重华让董嗣钦留下捕鱼,赵南烛和扶仑传授捕鱼技术,他和莫暄翮速速赶到出事渔场,面对抢夺渔场的扦嗷部落之人,对带头唤作菇姮的黝黑大汉拱手说道,“这位仁兄,尊部落乡亲来这雷泽捕鱼,我作为有虞部落族人有失远迎,还请容谅。来者是客,虽然这渔场本为我属于鹿吱墟落所有,但今日我便把这渔场让与前来诸位,另还传授你们捕鱼之术,你看如何?” 那菇姮见妫重华如此这般大度,其人威凛如天神,又见身旁男装英飒美俊的莫暄翮,不禁多看几眼,好生喜爱,倒也不欲再起风浪,略带愧色地拱手,表示愿为妫重华之友。 但鹿吱墟落的人便不乐意了,前来报告的姚棹嚷起来,“都君,我们都万分敬重你,也都听从你的,但这明明是我们的渔场,却让他们外人侵犯夺去,欺人过甚,你拱手相让不说,还要教他们猎鱼,他们凭什么,我就不服,你们说是不是?”鹿吱墟落的人也齐声附和,他们都气狠狠地怒盯着扦嗷部落菇姮诸人,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且慢!”妫重华手一扬,震声说道,“各位乡亲,无需着恼。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在此郑重向大家承诺,今日之内我必会为大家再寻一处好的渔场,还有,凡鹿吱墟落的人,若有谁愿意弃渔从耕,我会拿出自己的良田赠送给他作为补偿!” 听妫重华如此说,姚棹为首的鹿吱墟落之人立马噤声,鼓掌表示赞同,也为妫重华的崇高德行而叹服,“都君真是个大善人呐!” 渐渐地,人们掌握了更好的织网、捕鱼技术,捕得的鱼也能自足了,妫重华几人捕鱼甚至用直钩、漏网,意在把鱼让给旁边的人捕,让别人捕得更多,令身边的人感慨不已。 如此,在妫重华五人身先垂范下,不仅历山的百姓辛勤耕耘,渐渐呈现安居乐业的气象,村落不断发展,部族规模愈来愈壮大。而且,由此带出了一批专业从事捕鱼的民众,他们开始迁徙到雷泽附近居住、生活,形成了一个个渔村。妫重华五人的真诚待人、谦恭礼让与乐助好施,感染了雷泽之域所有捕鱼的人,深受感化的百姓一心向齐,开始互让渔场、你帮我扶、同享成果、和谐共处,敬妫重华五人为天神一般。后面,妫重华和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还将雷泽一带方圆百里划分为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大片区,将各个墟落的捕鱼属地划分开来,各自抱团而居,但又互帮互助,造舟猎渔,并广泛进行滩涂养殖,百姓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 一系列善举,不仅赢得了民心,更树立了妫重华的威望,方圆数百里的各个部落进一步被妫重华五人统一起来。手下更有雄陶、续耳、柏杨、东不识、秦不空五位贤人,皆是得力干将,辅助妫重华将有虞部落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27章 凤瞩华胥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一日上午,妫重华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沿雷泽漫步,见风和日丽,心情自也格外舒爽,便也闲谈起来。 “这雷泽源出雷首山,经妫水、澭水、沮水三条河流汇聚而成,历山峡谷每发洪水,杂物腐果野尸便也会随洪流一起注入这雷泽,故而泽深草茂,食充耳足,也鱼虾肥壮。传说这雷泽之中有雷神,龙首人颊,一旦鼓腹便会惊雷滚滚,以致春夏秋三季都多雷雨,由此得‘雷泽’之名”。凤族女子华胥到此雷泽,踏大人迹,与雷龙合而生天帝伏羲与女娲大神。这里,便是华胥部落曾经的生息繁衍之地”,妫重华说着,望向烟波淼淼的水面,甚为感慨。 扶仑也说道,“据传华胥、伏羲之时,自雷首山到雷泽一带屡见落凤鸟,当时并非稀禽,是而华胥部族崇拜落凤鸟,以凤为图腾,可惜自黄帝之初,已鲜觅踪影。百鸟朝凤,尊贵已极,莫不这古时神鸟概机缘者才能得见?” “天皇伏羲为龙之始,圣母华胥为凤之祖,龙腾中天,凤舞九皋,天下兴盛也!”赵南烛也心有所触。 莫暄翮却若有所思,看着四人道,“那这样,今儿个咱不妨查看一下澭水、沮水沿岸,往雷首山方向走,我心中隐约有种莫名之感,可否?” 妫重华四人自点头应允。 正往东行走中,天色突然暗沉下来,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女侠,我看要不咱还是赶紧找地儿躲雨吧,万一待会儿狂风暴雨袭来,给淋成个落汤鸡就不妙了”,董嗣钦先就建议起来,妫重华、赵南烛和扶仑则没有说话。 莫暄翮凝视着天空,“要躲你自己躲去,又不是没淋成过落汤鸡的经历”,几人这就想起了当时房屋被焚毁后的那场大雨。 “雷龙上神,我可以有机会见到你吗?你是太古神龙,想必或许知道我的母亲会在哪里!”莫暄翮心中默念着,几多期许,几多惆怅。 扶仑看在眼里,他隐约猜测到了。而妫重华和赵南烛也知想必莫暄翮有心事,便也随她。眼见如此,董嗣钦也未再吱声。 天色越来越暗沉,仿佛黑暗在刹那间就将吞噬大地,四周渔民皆已往家回避,唯有莫暄翮五人立于雷泽之滨,毅然望天,真就霹雳闪电四方而击,阵阵轰鸣,震得人两耳昏聩,难受不已。 五人捂住耳朵,极力镇定,好在功力高强,唤作平常人,早会被电击而死。此刻,见雷泽之中巨浪滔天,涌荡拍岸,泱泱成奔腾之势,俄而明光乍现,与闪电汇融,泽中有巨龙伏出,飞出水面,游弋于上空。龙身人面,是甚为英俊的男子,它鼓起肚腹,则惊雷滚滚,电闪如鸣,天呈异象。 此时,更见雷首山方向飞来一金凤,与雷龙相缠绕,一吐水,一喷火,及至中间形成一明珠,熠熠生辉,看得五人难以置信,“龙凤托珠!”莫暄翮不自觉地被牵引,瞬间腾空跃入异象之中,与雷龙、金凤、明珠一起消失在了雷鸣电闪之中,顷刻间涌潮褪却,泽面风平浪静,天地间异常明亮,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余下妫重华、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事。 “暄翮不会被那雷龙和金凤劫走了吧?”董嗣钦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好。 赵南烛双手抄在怀里,“这还用说,不过应当不是劫,而是神明启示,召她去而已!” “我想那金凤应当便是华胥母神化身,天皇伏羲的父母召暄翮去,必定有所用意,看来暄翮真不是一般人”,妫重华却是一脸镇定,似有所悟。 “那,暄翮还会回来吗?”董嗣钦狐疑地看向妫重华。 妫重华嗯了声,“应当会,我们就在这安等吧!” 扶仑也在心中默想,暄翮自出生就身带异象,难道,天门将启? “看哪,红日当空!”赵南烛再度惊诧起来,对着无穷的天象变幻,四人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就这样,四人一直在雷泽之滨静静等待,一直等到夕晖晚照,等到薄暮西冥,等到夜色如漆,却不见暄翮任何踪影。 不甘心之下,妫重华、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就在泽边搭棚住下来,白天捕鱼,晚上放灯,如此安等。 他们由最初的淡定,变为焦急,变为担忧,“暄翮究竟被带去哪儿了,真是急死个人了!”董嗣钦有些难以忍耐。 “再等等!”妫重华强自忍住同样的焦灼,示意大家镇定。 终于在第七日的夜晚,他们极目远眺,终于看到泽中央波光粼粼,有一白点渐渐飘近,不久后白点成白影,渐渐清晰,“是暄翮,是暄翮……”,看清莫暄翮从水中慢慢飘来的时候,四人终于欢呼起来。 不过,当浩浩泽水将莫暄翮送至岸边时,妫重华四人看到莫暄翮是紧闭着双眼的,但是面颊微红,如同酣睡一般,董嗣钦想上前将莫暄翮抱起来,却被扶仑抢了先,莫暄翮依偎在扶仑怀里,美丽的面庞宁静而安谧。 “她终于归来了,走,我们带她回家吧”,在郑重地向雷泽俯身三跪拜之后,扶仑抱起莫暄翮,妫重华、赵南烛和董嗣钦则举起灯火,四人夜行往在水一方的“妫汭皋”返回。 扶仑抱累时,其余三人就轮流抱起莫暄翮,没有倦意,没有思想,只知道朝他们的家走去,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鸡鸣天亮,用体温温暖着怀中的莫暄翮。 终于回到家中“妫汭皋”,莫暄翮安然卧在床榻上,依旧没有睁开眼,妫重华四人终于支撑不住,齐齐趴在床沿打起盹来。 其实,莫暄翮一直在梦中,可是那梦隐隐约约,不甚分明,雷龙先是把她带入泽底龙宫,金凤又把她带入雷首山顶,仿若身在云端仙境里。一切记忆却又是模糊的,她分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终见到身着锦衣华服头戴凤冠的美貌妇人,自称凤华胥,对她说,寻母之事无须着急,天命自有安排。此后她便就一直浑浑噩噩,处在凌乱无极的混沌状态中。 逢得午时,她得以醒来,睁开眼,欲回想梦中情景,却又脑袋生疼,再闭目凝神一会儿才缓和下来。一看妫重华、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个大男人竟都伏在自己床边沉睡,尤其董嗣钦鼾声如雷,还留着口水。 先撇开其他,想了想,莫暄翮突然顽皮心起,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跑到门前园圃里,抓了几根青草,便挨个挠起妫重华、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的耳朵来,兀自沉睡的几人用手掏了掏耳朵,还是不睁眼,只顾自个儿睡自个的。莫暄翮却不知他们劳累数个时辰将她抱回家,要知道,岂不要感动到热泪翻滚。 “唔,看来他们确实是太困了,算了,我也很饿了,还是先弄点饭吧”,这样想着,莫暄翮就到厨房熬了大锅粟米鱼粥,再炖了只鸡,炒了些清淡小菜,忙活了好一会儿,搞定后在院中石桌上摆好,飘香的饭菜终于把酣睡的妫重华四人熏醒了,他们也是腹中空空,很有饥饿感。 四人揉揉惺忪睡眼,伸伸懒腰,去打些水来洗把脸,感受着明媚的秋日阳光,再看莫暄翮已经醒来,为他们准备好了午餐,心情异常舒畅,之前养的一黑一白两只狗狗也欢叫起来。 “暄翮,可好?”见到站在庭中等待他们的莫暄翮,妫重华微笑着问道。 莫暄翮举起手中的黍酒笑着示意,“你们不是见到了吗,快来吃饭!” 第28章 上虞制陶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暄翮,你被雷龙和金凤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苦等了七天七夜都不见你?”席间,赵南烛终还是忍不住问。 莫暄翮一愣,“七天七夜,有那么久?” 看她茫然不知的样子,妫重华倒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我其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直迷迷糊糊的,在梦中一般,见到了天皇伏羲的母亲华胥,她让我把心放宽,诸事自有安排,其他的我也就不知道了,醒来也便这样了”,莫暄翮说道。 妫重华拍拍莫暄翮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那就如此了,已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喜事,来,大家快吃!” 揭过此篇,万物入枯,天气渐冷,妫重华又抄起了往昔的旧活,“这季节虽天冷,但我们仍有很多事可做。我十四岁起就经人指点,会制作陶器,听说上虞是个很适合制陶的地方,不如我们前去!” 赵南烛、扶仑与莫暄翮相视而笑,董嗣钦也呵呵傻笑起来,“正好,天再冷,忙活着也会觉得心暖热!” 妫重华也就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往妫水上游黄河之滨叫上虞的地方行进。经历些许时日,五人终于到达苍莽奔涌的黄河之滨,在上虞诸冯村住下来,“知道什么土质适合做制陶的原料吗?”妫重华站在河岸边,询问莫暄翮四人。 从无制陶经验的赵南烛、扶仑与莫暄翮摇头,而董嗣钦则得意起来,“哈哈,终于有三位大侠答不出的问题,这个我知道,是红胶土,喏,你们看上虞这地方,到处都是红胶土。而且呀,又在黄河边,水源十分充足……” “再有,离繁华的城邑负夏很近,制作好后可以运进城内贩卖,城里的陶器市场可是比较发达的”,妫重华边说着,边向董嗣钦投去赞许的眼光。 “你们看这红胶土,纯净而细腻,从黄河上游冲击下来,可塑性上佳,是制作黑陶的不二原料”,妫重华随地掬起一捧红胶土,让莫暄翮、赵南烛、扶仑和董嗣钦观看。 扶仑仔细地观验着红胶土,询问道,“我突然想起,似乎红胶土主要也就黄河流域才有?” 妫重华点点头,赵南烛也记起秦王宫中和自家府邸里也珍藏有少量从中原流传过来的黑陶上品,价值不菲,向莫暄翮示意,莫暄翮微微一笑,这就要了解黑陶肇始者千古舜帝的制陶经历,心中不禁有些小激动。 “我也会制陶,只是一般用的高岭土,我们那可没红胶土这么好的制陶原来”,董嗣钦感叹之余,也就和赵南烛三人一起随着妫重华一起动手干起来。 妫重华选择了河滨的一处高岗之地,在此建窑做器什。“大虾,你说说,烧制陶器的主要步骤是什么?”正在存放红胶土的妫重华问起董嗣钦。 在干活的董嗣钦甩甩肩膀,“你考我呢,首先要选择好的烧制原料,接着对红胶土进行精细加工,最后就是烧结成器了,对不,都君?” “大虾,都君是让你说给我们听,让我们学习呢,这呆子”,莫暄翮撇撇嘴,而赵南烛和扶仑则埋头顾着干活。 妫重华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笑起来,“我们现在先将采集的优质红胶土存放在这里,你们看,我之所以选取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地势比周围稍高,光线好,能够比较好地接受阳光直射,这样便于红胶土的翻晒。搬来的这些红胶土也差不多是经过五年以上风冻的陈泥,风冻过的红胶土才不易开裂,使用起来方便得多”。 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人在妫重华的指导下慢慢地熟悉整个制陶的流程。加工环节,他们把风冻好的红胶土都齐齐倒入搅拌池,然后导入净水,一边细致地搅拌,一边还要不断观察泥浆的密度,若密度太大就会难以通过下面的滤网,这时就需要再多加水来稀释泥浆。所有通过滤网的泥浆都会流入专门的沉淀池,直到整个沉淀池全部被填满,红胶土的淘洗过程也就告一段落。淘洗后,他们在沉淀池上盖上纱窗,防止落入灰尘形成杂质。对红胶土进行淘洗是首要步骤,由此过滤掉影响成色的渣滓,沉积后的胶泥就这样变成优质的制陶原料。 淋泥后,就是砸泥饼子、框泥条,每个细节,每个步骤,妫重华都要求非常精细,手把手地指导莫暄翮四人,什么时间装窑,火候怎样判断,停窑时间多长,出窑的注意事项,道道工序都不能含糊。 在烧陶过程中,经过试验和探索,聪敏无已的妫重华找到了一种运用密封匣钵来使陶坯受热均匀的方法,一下子降低了烧制的劣品率,此法一传播开来,上虞一带的烧陶人都大呼受用。此外,他不仅仅从前膛上方观察火候,还首个在陶窑的后壁开孔放入泥条来观察火候,从而对黑陶烧成火候的判断更全面、可靠和准确。 “都君一发明窗锥,整个陶窑的世界都亮了”,董嗣钦戳戳手,呵呵地笑起来,作为后世之人的他始知这“天子眼”流传自舜帝。 当历经辛苦制作出第一批黑陶的时候,看着摆在地上齐齐整整、造型精美的件件器皿,董嗣钦、扶仑、赵南烛、莫暄翮四人都惊愕了,“真是美丽诱人啊”,他们都忍不住上前触摸,这可是他们在妫重华带领下做出来的成果。 从陶埙、陶壶、陶鬶,到陶南瓦、陶杯、陶鼎,他们都一一学会烧制,注重选料,严看火候,揉泥到位,力求把自己的作品都制得精美绝伦,所谓“诚制陶,皆不苦窳”。精湛工艺做出来的黑陶,薄如纸、黑如漆、明如镜、声如磬,不仅非常美观,而且经济耐用,价格实惠,一拿到负夏城里售卖,便深受人们喜爱,迅速风靡开来,十分畅销。 从最初的五个人、不大方地,规模不断壮大,渐渐地,所雇的烧陶人越来越多,烧陶上虞河畔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鳞次栉比的陶器窑,上空浓烟滚滚,蔚为壮观。各部落的族民都使用他们生产的陶器,很多商贩听说后都来到负夏城争相求购,有南面的雒阳、新安、顿丘、渑池、济源等处商人,亦有来自北境翼城、沁水、阳城各处的人,还有来自西侧的绛县、闻喜、夏县商客。 远近制陶的人们都过来向妫重华五人请教制陶之术,而他们也非常乐于传授于人。在走访的过程中,妫重华发现大多数人多用泥条盘筑法,手制出来的陶坯都十分粗糙,烧窑过程方法不到位,最后成型的陶器器胎较厚重,表面也缺少光亮,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他和莫暄翮四人一边将先进的制陶技术教给人们,也一边拜访技艺娴熟的制陶人,虚心求教,进一步优化工艺流程,探索新的制陶方法,不断摸索,反复试验,到处推广,使得各处出产的陶器皆一改旧观,变得工艺精巧且品种繁多。 妫重华的制陶声誉远播黄河流域,南疆北域有越来越多的人专业从事制陶,陶器的风靡也让负夏这一交易城池成为闻名的陶都,吸引成千上万的部落族民。 第29章 以仁服人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因为陶器的供不应求,东夷之处有的不法陶工看重其中的巨大利益,开始动起歪脑筋,偷工减料起来。他们不仅在揉泥功夫上不下足劲,也将烧火时间缩短,使得生产出来的陶器表面看无二致,但实际质地脆弱易碎,被人买去后大呼卖家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糊弄人,而卖家却因省时省料省工而昧着赚黑心钱。一时间陶器市场劣质品成堆,无序竞争,混乱不堪,引起众怨。 “那些个商家,简直太坑人了”,四处打探回来的董嗣钦和赵南烛讲起如今的投机成风都愤愤不平。而他们制作的陶器原本备受推崇,此时也受波及。 在自家陶厂监管的莫暄翮和扶仑都望着妫重华,知道他定能想出应对办法。 妫重华沉吟一会儿说道,“咱辛苦经营起来的制陶名声决不能丢,如今涤化风气、利一方百姓势在必行。尤其东夷蛮荒,民风浇薄。这样,我看南烛和大虾就留在此处,一方面照常制陶,另一方面随机应变。暄翮、扶仑随我另带一些工匠到卫地去,再设一个陶厂”,商量之下,五人便行动开来。 妫重华和莫暄翮、扶仑在卫地寻得三亩地,精心研习造坯和制陶技术,努力以先进的烧制工艺制出坚固耐用的陶器。在制陶的过程中,妫重华探索出了轮制陶器作业技术,将最初的手工制陶改进为轮制,还给原本光莹素洁的陶器增加柳叶纹、方格纹、人字纹、绳纹等美丽的纹饰。此外,他们更改进陶口,使之由大变小,更加美观。他们请来乡民观摩整个制陶过程,让人们对他们所制作的陶器放心、安心。诸多器型多样、立体精致、栩栩如生的黑陶成品,一制成便被喜欢它的人们抢购一空,远近闻名之下,使得那些以掺假做虚渔利的陶人一下子变得生意冷清,门可罗雀。 瞅准时机,妫重华知道初步目的达到了,与莫暄翮、扶仑会心一笑,知道该等那些人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几无生意的其他贩陶人带着极大的不满与愤恨,操着棍棒家伙,就气冲冲要闯入妫重华三人的陶器店,一副要打砸抢烧不干休的态度。莫暄翮和扶仑站在妫重华身旁不禁偷笑,这些人加起来打架都不是他们对手,顶多让他们撒撒泼罢了。有一身武艺的莫暄翮和扶仑拦着,没谁能靠得近店门口,只能站在门前街道上,围成了一圈大声喧嚷。 黑压压的人越聚越多,妫重华站在门前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们,等他们闹闹穰穰个够,见再怎么嚷面前站着的三个人也都和颜悦色,显得十分镇定,最终悻悻地也渐渐声音越来越小了下去,直到没人吭声。 这时,妫重华才向众人拱拱手,大声说道:“大家儿个今日汇集在敝人处,在下自也知道因由。我想说的是,诸位真以为我是为了争夺大伙儿生意,让大家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吗?有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懂,我只是个制陶的人,而其他人买谁的陶器决定权却不在我。我这店在此,人家若要来买,我做生意之人定不能推;人家若是不买我的货,我自也不能强求人买。诸位有否想过,这些时日里,为何同是做陶器的,为何我这店里的陶器大家都喜欢来买,而诸位的却难以销出去呢?难道责任真在我这一方?还请大家有理的评评理!” 围在四周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心自肚明的他们不敢再大声嚷出来。一身男装、英气逼人的莫暄翮看着众人,接起了话茬:“那是因为我们做的陶器经久耐用且价格公道,而诸位所做的陶器却松脆易碎,价格又高,如此对比下来,你们的陶器自然卖不出去,我说的对吧?”说完眼光四周扫射一番,目所及处尽是羞赧的神色。 “你们这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害我们没生意,哼!”人群中还是有一满脸横肉的青年壮汉抛出不屑的神色,还继续怂恿道,“大伙儿说是不是”。一句话又激起不少附和之声。 此刻,扶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对面店中买了三个陶罐过来,先将其他两个放在地上,另外一个以手托着站在前方,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莫暄翮手指一弹,扶仑手中的陶罐尽皆裂为了碎片,随之引来了一片惊愕声。他再叫两个旁边的男女站过来,用小木棍随意一敲,同样很轻易就碎裂了。 妫重华俯身拾起一块地上的碎陶片,对着众人说道:“大家都看见了,刚才被震碎的陶罐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你们店家自己用,愿意用这样松脆的陶罐吗?肯定不会!既然如此,那么推己及人,作为店家,又怎么浑做些软脆的陶器去卖给别人呢,还要敲竹杠卖高价?”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狡辩起来:“向来我们做的陶器大家都要来买,那是因为你来这里做陶器了,大家才不再买我们的,而都跑去买你家的。可见是你之故,哪里是我们的货色松脆!” “那我看这位兄台讲的话可当真是混淆是非了”,妫重华听得此话,让扶仑从店内也抱了三个陶罐出来,同样随便叫了三个围观者用坚硬的木棍敲打,众人却是只听得砰砰响,声音清脆响亮,却是丝毫没有将陶罐敲碎,观者无不称赞。 随后,他继续郑重而言:“刚才大家也看见了,我们店里的陶罐质量如何。大伙儿扪心想想,从前你们做的陶器,之所以大家都要买,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不得不买,并不是诚心喜欢或者说真觉得你们的陶器好,所以你们才可以哄抬价格次货贵卖。这就好比饥荒之年,大家没粮食吃而只能吃糠咽菜啃树皮,也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吃,而非喜欢吃。现在大家都将自己做的劣质陶器强行卖给他人,这跟拿草根糠屑去强迫人吃是一个道理,都是不仁德的做法!都是卖陶罐的,为什么就不能做到童叟无欺,诚信经营?” 面前众人齐声高喊:“我们手艺人卖陶器只知道求富得富,哪管那些仁不仁的大道理,你当真是多管闲事!” “非也,有仁才有富,若连仁都不要,哪里能致富?你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很好的证明?”妫重华不疾不徐地说。 一句话又说得尽皆默然,见此妫重华趁机引导:“常言道,我不欺人,人不欺我;我若欺人,人亦必欺我。我们人之所以不同于禽兽,就是因为我们求的是仁这个字。现在在场的诸位眼里只盯着求富,却罔顾求仁之心,以次充好欺骗他人,劣行成风。观诸百工之事,要是都和各位一样窳陋,皆制作劣品次货出来,你强卖陶器给别人,别人也强卖其他的物件给你,试问还有谁能得富?诸位只是制作陶器,可大家也知道每个人必须向其他人购买的物品,多得难以数计。你们要以一种物品敌百千种物品,怎么能敌得过?如此尽皆乱套,就算你们卖伪劣陶器得了便宜,又能在其他必须购买的物品上能落得了多少好?尤其各行各业都效仿你们这样的话,你们岂不要亏得多得多?所以说,不讲仁而去求富,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正是!”妫重华入情入理的这一席话终于说动了围聚的诸人,若有所悟地点头道:“你说得很是有理,怪不得近来很多物件都不耐用,原来如此啊”,醒悟之余大家都不由得称道起妫重华的高贵品质,他们的举措再一次受到褒扬。 自此之后,无论是制假的陶工,还是方圆数百里内的人们,皆以妫重华五人为榜样,诚实做人、认真制陶、诚信经商,市场上出售的陶器不再粗制滥造、劣品充斥,尽皆坚固耐用了。妫重华以德为先,礼重教化,众人在其言传身教下终于改过自新,风气渐渐淳厚,重德行善成为做人之准,人皆追随妫重华。 随着制陶技术的不断成熟,妫重华创造出了陶车、陶马、陶瓶、陶人、陶爵等更多种类的陶器,除黑陶外,灰陶、白陶、彩陶也相继出现。不仅如此,妫重华甚至在寿丘制作起锅碗瓢盆等日用品来便宜卖给各部落族民。妫重华五人制陶的地方遍布在了历山、雷泽、上虞、姚墟、卫地、负夏、瞽冢、诸冯、寿丘、顿丘、河滨等各地。 第30章 高柄圣杯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寒冬天气里,妫重华顾不得冰冻手冷,如痴如醉地把自己关在陶窑里,莫暄翮很好奇他在琢磨烧制什么物件,便偷偷嗫嗫嘘嘘地藏在他身后,却听他在摩挲着一烧制成型的黑陶器皿喃喃自语:“还是不够好,始终达不到理想的温度,该当如何?”一边说一边叹气。 “嘿,都君,你手中拿的什么东西呢,好漂亮!”莫暄翮猛地窜到他跟前,欲要抢那器皿细细端详,猝不及防的妫重华被很是吓了一跳,“暄翮,你这鬼丫头,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莫暄翮吐了吐舌头,接过器皿认真观察起来,原是一精致的酒杯,杯口呈浅盘形、较大而稍浅,杯身分两部分,上部直而浅,下部较深收缩呈尖底,再垂直入柄内,中间部分有一折棱,柄呈束腰竹节形,整个陶杯形态纤巧而秀致,有着一种节奏感和韵律美,让她爱不释手起来,“好个都君,这么美的玩意儿也不拿出来分享,一个人在这偷偷摸摸”。 “我揣摩做这么个陶杯很久了,试验了很多次才有如今你看到的模样,不过我仍觉不够满意,你看这壁还是稍厚了一点,还有我在想烧制的温度仍然不够,不过又苦无良方,正巧你来了,看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让它能耐久一点”。 这么一说,莫暄翮倒想起自己是至刚纯阳之躯,身为龙裔,或可融合法术来获取至明真火。念及此,她对妫重华说道:“都君,无须太担心,我或许会有办法”。 如今,陶窑已有很大改进,封窑技术的掌握和快轮制陶,使得制出来的陶器器型做工精细,匀称规整,质地坚硬,可以达到很高的火候。而这妫重华要制作的黑陶高柄杯却又是黑陶之最,难度极大。莫暄翮、扶仑、赵南烛、董嗣钦四人便也在旁帮着想办法解决忧困。 这高柄杯制作过程极为复杂,陶泥必须要是经过反复数十遍淘洗的细泥,做成陶胎后也不能见一丝杂质,否则皆要前功尽弃,要求的质地必细密到无法渗入一滴水。将陶泥准备好后,再经木炭烧制,让弥漫在陶窑中的滚滚浓烟经过“熏烟渗碳”,得使烟中碳粒渗入坯体而成黑色,最后出窑雕刻,如此十几道工序,每道工序都容不得丝毫闪失,才能求得杯壁极薄极均匀。光胎体表面都要经过长时间的打磨,让千挑万选来的石英、云母、绢云母等物的颗粒能顺着一个方向排列,集中收纳强光线,致表面能熠熠闪光。再加上镂孔和装饰纤细的划划纹,使得技艺精湛无比。莫暄翮是至刚纯阳的龙裔之女儿身,耗了一些法力终于粹取到至明真火,帮助高柄杯完美塑形能长久留存。扶仑却是至阴至柔男儿体,两人刚柔相济、阴阳共生,合力使这高柄杯臻于精妙绝伦。 当最终的成品展现在眼前时,妫重华五人团团围在桌前,眼里闪烁着兴奋与喜悦。这器壁超薄、细腻坚硬、头重脚轻的家伙,上是敞口侈沿深腹的小杯、中是如倒置花蕾的透雕中空柄腹、下是覆盆状底座,由一细管形高柄贯连起来。杯腹装饰有六道凹弦纹,细柄中部鼓出部位中空且有细密呈笼状的镂孔。妫重华在柄内特意放置了一粒陶丸,用来稳定重心,手拿高柄杯时,陶丸碰击笼壁会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响声,十分动听。 “真是杰作呢,我的天!”董嗣钦爱不释手地围住黑陶高柄杯看。 赵南烛也点点头,“这物件制作这么不易,我们也只能小批量做出一些,先保管起来,或许日后会有用武之地。都君,你看如何?” “可。我思忖着做礼器比较合适,先送一些给各部落首领、长老,其余另做打算。”妫重华道。 莫暄翮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向四人建议:“我有个想法,咱们把制作出来的黑陶高柄杯带到妫汭皋,那里是钟天地灵气的地方。我们五人一人留一个高柄杯,择一时日我用法术将天地清气、各人灵气全部注入杯中,方可以此为媒介,假若几人分开,只要有此杯,便可知彼此旦夕祸福。” 妫重华四人都为莫暄翮的提议而啧啧称奇,而扶仑却突然灵光一闪,遂对众人说:“我有个想法,既然高柄杯已经注入了我们几人的灵力,再加上都君起于历山躬耕,有伏象之德,何不将之命名为伏象杯?”一言既出,妫重华和莫暄翮、赵南烛、董肆钦无不拍手称好。 恰此时诸事抵定、联盟各部落民心顺应,深冬时节,他们便分赠一些黑陶高柄杯给旗下各部落尊长后回到妫汭皋,封存了几匣高柄杯。 五日后的一早辰时刚到,五人遴选出最精致的五个黑陶高柄杯,齐齐摆放于院中香炉前的高桌上,先对天地行叩拜礼,再团坐于前,莫暄翮趁群龙行雨之刻,引灵做法,集天地清气、各人灵气于高柄杯中,使之具有异常能量。虽会耗损功力,但长住于妫汭皋这在水一方的佳地,再勤加修行,反而修为不断增益。 有虞部族的人们,在妫重华五人的统一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定居农耕生活,制陶、渔猎、采集各业也都十分兴盛,他们教百姓弹唱《思亲操》,让《思亲操》四处传诵。 趁天日愈益冰冻霜寒,妫重华五人在河滨肥沃的洼地种上一些耐寒的蔬菜,整地、修田埂、积肥、挖渠,或与墟落村民一起逗乐子,却也另有一番热闹滋味。 一日恰好得闲,五人在自家院内围炉品酒,细论部落诸事,却隐隐听得河岸那边有人在呼喊,妫重华先便出院探看,却见对岸是忠心追随者、鹿吱墟落的姚棹在叫他,姚棹身边还站着一个长身青衫、白须仙骨的老者,再后面不远处还有十数着军士服的人,“都君,有人说一定要来见你!” 妫重华见来人气度不凡,便也不多言,亲自撑船过来迎接,行礼之后,那老者上到船上,捋着长须,兀自负手而立,只朝着妫重华淡然微笑,直到上得“妫汭皋”,见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四人也已在屋前恭候。他再细细打量四人,眼神互转,随即点点头,“果真难得!” 见来者颇为善意,妫重华再向老者拱手行礼,“不才妫重华,适尊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宽宥!” “老朽旸谷羲仲,上门叨扰了!”那老者却也向他们拱手行礼起来,见几个后生晚辈皆是不世英才之象,尤其见到莫暄翮,眼神里精光一露,似颇有所获一般。 一听得是帝尧顾命大臣、四岳之首、东夷部族首领羲仲,妫重华五人甚是惊喜,忙半跪见礼,“羲仲大人屈尊寒舍,实乃上幸,快里面请!” 羲仲被请进院内,四周扫视一番,又见杯中酒,便对五人说道:“看来今日老朽来得正是时候,把盏言欢,好啊!” 妫重华赶紧给羲仲斟上一杯相敬,“今日尊客远来,吾侪定要好好求教一番! “正是!”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也异常欣喜。 “你当是个女儿家吧,我看你刚中实则带柔,有英武之气的女子,甚好!”羲仲多看了看莫暄翮,倒把莫暄翮弄得不好意思了,妫重华四人倒却笑起来。 莫暄翮赧然一笑:“承蒙羲伯伯夸奖,暄翮怎敢生受!”其实,她心里在想,羲仲此时到来,必有因由。羲仲是日神羲和之子,佐尧帝治理天下,受尧帝命与羲叔、和仲、和叔兄弟四人分驻四方,观天象,制历法,训民耕,又为四岳之首,备受尧帝器重。许是他们建立的有虞部族势力逐渐庞大,影响早已波及到整个东夷,羲仲甚至帝尧耳闻他们事迹,必有计较。此番亲自登门,或是一探虚实也未可知。看来时机快要渐渐来临,赵南烛也心里有了谱。除此,扶仑却觉莫暄翮为至刚纯阳、角宿托生的龙裔之躯,而羲仲为日神之子,灵质或是有同。 “实不相瞒,老朽这番前来,一是久闻诸位大名,一直未得亲见,二是老朽好生欣赏能制作出这绝妙玩意儿的人来!”羲仲说罢竟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陶高柄杯,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赞不绝口,引得妫重华五人莫名惊诧。怕是某人什么时候就将妫重华赠予的黑陶高柄杯又敬献给了羲仲。 妫重华忙笑道:“羲仲大人真是谬赞了,不才制出这高柄杯,成品虽不多,但大人若是喜爱,不才必当奉送!”不待言,莫暄翮早去取了一枚上好的黑陶高柄杯呈给羲仲。 羲仲也不推迟,却更哈哈笑了起来,“你看,我这老头子今儿个倒是不歉脸地像是讨东西来了,也罢,礼我手下,同时也一并交了你这五个小友。都君,前途不可胜量啊!”边说边拍了拍妫重华的肩,这意味着什么,或许不久的将来便可见分晓。 “羲仲大人,这还有三个高柄杯,烦请大人转赠羲叔、和仲、和叔三位大人,也是不才一番薄意!”妫重华从莫暄翮手里再接过三个高柄杯,呈给羲仲。 询问妫重华很多关于天下识见,妫重华见微知著、对答如流却又谦逊平和,莫暄翮四人各身怀绝艺、文韬武略,羲仲此行甚为满意,尽兴之后离开“妫汭皋”,与随从扬尘而去。 “羲仲居郁夷旸谷,观日出,定春分时日;羲叔居南之交趾,观日中,定夏至时日;和仲居西土昧谷,观日落,定秋分时日;和叔居北之幽都,观昴宿,定冬至时日”,这四岳对舜帝未来之路可是极为重要,莫暄翮与扶仑对视一眼,共识已生。 第31章 娇妍芳姝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极冷之时,莫暄翮和扶仑在家守着,妫重华与赵南烛、董嗣钦三人带着附近墟落村民到历山打猎,趁动物脂肪厚皮毛好,多猎些兽皮回来御寒。山中野猪、黑熊、鬣狗、四不像、香獐、狗獾等动物颇多。 念及父母弟妹,妫重华决定回到妫丘看看,自从离开,忙于各项事务,一直还未抽身回去拜见父母,甚责自己不孝。看着妫重华的愧疚之心,赵南烛忙宽慰,“都君,咱远离妫丘也恁久了,是当该找时间去看看,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很多事情并非你所愿,况且……”后面的话他未再说下去,怕提起瞽叟、壬女、妫象的不好之语引妫重华多心,妫重华一向那么重孝道。 可直肠子的董嗣钦却不管不顾地接下话茬:“况且什么,不就是那瞎子老头、嚣张老母、蠢猪莽象都不是什么善茬么,有什么好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似的,都君又不是不知道,就那水灵的小妹妹还不错!” “大虾,你这呆子!”赵南烛堵得简直想敲破董嗣钦的头,狠瞪了他一眼,董嗣钦却回瞪他一眼,“我说就说了,怎么着,反正莫女侠又不在”。 “好啊,回头我告暄翮去,看她怎么收拾你!”赵南烛负气往前走,不理董嗣钦。董嗣钦反而往前跨步追他,“喂喂喂,我不过开开玩笑嘛,还不是愤恨当初瞎子老头他们一把火烧了咱的房子,心里来气!” “咱现在住的地方不是更好吗,就当因祸得福好了!”赵南烛吁了口气。 而妫重华却没有理会他俩的闹腾,自己带了几件缝制好的兽皮外衣和几只打死的野兽,径自往妫丘的父母家赶去。 房舍还是曾经的房舍,只是天寒四处都是寂静无声,看来爹娘和弟妹都在家烤火懒出了,赵南烛和董嗣钦陪着妫重华在屋外驻立许久,也不知他心里在想甚,终于,妫重华在门外重重地叩了三下,声若洪钟:“爹、娘、弟弟、妹妹,我回来看你们了!” 过了一会儿,扎着两条发辫、容色秀丽的敤手从门里探出脑袋来,见到哥哥重华脸露喜容,想大声呼喊但还是忍住,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往赵南烛身上看,赵南烛向她笑了笑以示见面问候之礼,唯独董嗣钦有点被忽视的感觉。 敤手又蹭蹭蹭进门,想是去通报了爹娘和二哥,三人出来站在门口,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表情冷冷的,瞽叟拄着拐杖咳了一声,妫象愈发胖实圆滚,见莫暄翮没有来,本存的惊惧之心变成了得意。壬女依旧招牌似地双手叉腰,扯着嗓门道:“哟,在外面发财了,还知道回来看看爹妈,带什么好的来孝敬了,别让我们白养你一场!” 一听此话,赵南烛望向妫重华,他非常镇定、恭敬地站在父母面前,听着壬女拿刺耳的话语,也只能装作视若无睹,心里却不由得狠骂“三个混球、狗娘养的”,窝火不已,转念又想“这与舜帝从小所受苦难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太不值一提”,忖自己涵养容度远不及舜帝,便也觉释然。同时他扯了扯左边的董嗣钦,打住他牙缝里要挤出的“呸”字。 “爹,娘,二弟,小妹,冬日天气寒冷,不肖这从山中猎了些野味,制了些兽皮给你们添置点衣衫”,妫重华说着便递上三人带来的东西。 壬女立马让妫象接下东西,心有所喜却仍贪心不足,“哎,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也就这么点”,故作翻了翻白眼。 “那我多常送些吃穿用度的过来,你们安心过冬!”妫重华忙歉身道,这才让壬女表情好看一点。 “好了,我们也累了,想继续回房歇息着,你去吧!”壬女一副不耐烦地表情,搀着瞽叟就转身回屋,妫象瞟了一眼三人也跟着进去了。 却见敤手先是掩好门,却再轻轻打开一条缝溜出来,轻声说道:“哥,走,咱去一边说话去!” 说着就拉住妫重华的手往附近树林庇荫处跑,赵南烛和董嗣钦也赶紧跟着。跑到不易被发现的树丛中,敤手才松开她的小手,重重喘口气,继续而欢呼雀跃,拉着妫重华转起圈圈来,“哥,让我好生看看,许久不见,你生得更英俊高大啦!”,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不禁把赵南烛和董嗣钦憋着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见到欢跃活泼的小妹,妫重华也是分外高兴,拉住她问道:“小妹,哥走后的这么些日子,你也可好?” “老样子啦,不过哥呀,我可听说了你和南烛哥哥他们做了好大一番事业呢,周围的乡亲们提到你都崇拜无比,快跟我讲讲你们的英勇神奇,我好想听听!”敤手拉着妫重华的手一甩一甩地,煞是兴奋。 妫重华哈哈一笑,看着惹人怜的小妹,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那些都是人瞎吹罢了,不过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哼,才不是呢,你唬我,我哥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敤手瞪瞪眼,继续说,“哥,我有件事想求你!”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了撇丰神俊朗的赵南烛,似有羞色。赵南烛只是装作不知,依旧和董嗣钦满带笑意地看着兄妹俩。 “说吧,我的妹妹有什么想让哥做的事?”妫重华许久不见敤手,也很是爱怜这讨人疼的小妹。 敤手吧唧了一下小嘴,语气很肯定地道:“你必须先答应我,我才跟你讲!” 妫重华想应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便欣然应允。 “大哥你真好,那你这就带我一块儿走吧!”敤手一下蹦跳得三尺高,笑声很是欢快。 妫重华和赵南烛、董嗣钦一下惊了:“小妹,你是说要跟我们走?” “你刚不是答应了吗?不能说话不算数!”敤手做出一副非允不可的架势。 还未等妫重华答话,董嗣钦抢先说了:“敤手妹妹,我们不是不想带你走,而是你难道能不经你爹娘允许就擅自离家,不怕被责骂?再说了,你也知道你爹娘、二哥向来不喜欢你大哥,可别让你大哥又枉担个罪名!” “哎呀,大虾你讨厌,我整天和爹娘、二哥呆在一起,不烦死也要快闷死,天天盼着能见到你们,可我一个人又没法去找你们,今天好不容易盼来了,又不想带我走,呜呜呜”,说着便要哭起来,噘嘴委屈的神情让妫重华直叹气。 心疼妹妹的妫重华最终同意带妹妹一起回“妫汭皋”,一听哥哥答应了,敤手的脸上立马转阴为晴,蹦跳地拉着哥哥的手想前走,心里乐开了花,“我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英雄人物的”,她很自豪有这么个大哥。 敤手一路都被妫重华被万众敬仰、追随、称颂的景象给震惊了,简直觉得哥哥像神一样的。再见到在水一方的“妫汭皋”,更是欣喜不已。回到“妫汭皋”的家中,在家谈诗论词的莫暄翮和扶仑见是敤手也跟着回来,立马上前拉住。 “哟呵,敤手妹妹不单长高了,还愈发是个标致的美人儿了!”莫暄翮摸摸敤手的头,喜欢这水灵的小妹儿。扶仑站在一旁,微微一笑。 一句话说得敤手像棵娇嫩欲滴的含羞草一般,更加动人了,犹知赵南烛在旁,忙躲进哥哥怀里,“你瞧暄翮姐姐,尽是拿人家取笑!” “哈哈,现在咱家可是有两个美人儿了,莫女侠柔而刚,敤手妹妹娇而媚,咱可是有福呢!”董嗣钦也忍不住夸起来。 赵南烛拍拍董嗣钦的肩:“大虾,这夸得有文化,我喜欢!”惹得大家都笑起来。莫暄翮白了一眼,和扶仑一同去做饭,董嗣钦也忙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去。 第32章 敤手成画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自从敤手来后,几人再筑了两间房供她居住。敤手聪慧而灵巧,时常忙着一块做这做那,针线活儿好,又烧得一手好菜,大家伙儿在一块很是热闹。 大冬天里,妫重华、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不但要打理好有虞部族的诸项事务,还要不时外出采集、渔猎,河里结上厚厚的冰层,他们就想办法在冰层上凿开一个个冰窟窿,让一尾尾鲜活的鲤鱼、草鱼、鲢鱼接二连三从冰层下窜跳出来,再用篾条或木叉串起带回去。或去打来原鸡、野兔、獾猪、果子狸、野山羊、麋鹿等野味,采摘些荠菜、蘑菇、木耳、蕨菜、青蒿、秋葵,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尤其晚上的时候,六人围住火堆,妫重华弹奏五弦琴、赵南烛弄剑、扶仑吹箫、莫暄翮起舞、董嗣钦飞梭、敤手唱歌,有诗有歌有酒有乾坤,真正是人生得知己,不亦乐乎! 妫重华四个大男人一般不常进敤手的房间,唯莫暄翮喜与她嬉戏、玩闹,不多时便会去串门。见得只要其他人带了野味、野菜、鱼、陶器、日用品等回来,敤手都要或站在一旁看,或拿在手里仔细观察,闲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人去吵扰。莫暄翮还见敤手时常去采集些一品红、铁兰、水仙、红梅、长寿花、鸡冠花等花叶,或者偏红、黄色的泥巴,问她是做什么,她却笑嘻嘻地一闪而开,秀发在小脑袋后面一甩一甩的,忽就跑得没影儿了。询问妫重华,他笑了笑,“她呀,从小就喜欢这个,你去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一次,趁敤手不在房间,莫暄翮偷偷溜进去,这才仔细瞅看起来。以前不曾细看,“咦”,原来敤手偷偷在她房间的墙壁上、门户上东涂西抹,想是用手蘸着花叶的浆汁、泥巴,勾勒出各种动物、植物的形象,尤其跑跳自如的野牛野马野象,竟画得活灵活现,有神情有姿态,当真如要从墙壁上跃出来似的,栩栩如生。一回想,终于记起曾在古籍上看过,敤手就是图画的创造者呢。莫暄翮越看越是有兴致,不禁叫出了声,却听得背后“啊”一声,倒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莫暄翮背对着门在入神地观看墙壁上的画,不知什么时候敤手已经进了房间,“姐姐,你偷看!”敤手两只小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哪只眼睛偷看了,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莫暄翮反而朝敤手做鬼脸,“敤手妹妹,你画得这么好,为何还要瞒着我们呢,让大家一块儿欣赏你画的东西不是更好吗?” 敤手垂下头,小大人一般叹口气,“我从小就特喜欢画画,可是爹娘和哥哥老嫌我弄脏墙壁,训斥我,唯有大哥一直说我画得好,鼓励我坚持下去,我在家也只敢偷偷地画,怕被爹娘发现挨骂画了又只能想办法擦掉。我也怕你们会不喜欢我把墙壁弄得太脏,所以只能关起门来自个儿画!” 一听敤手这么说,莫暄翮笑了,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小丫头,这哪是弄脏墙壁,而是给这墙壁增辉添彩呢,反正我是很喜欢,而且我敢保证南烛、扶仑、大虾三位哥哥也一定会很喜欢的。以后呀,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想什么时候画,画些什么,都可以随处画,想画多少画多少!” “真的呀?”敤手晃晃两条清新马尾,神色天真而娇憨,别提有多高兴了。 莫暄翮点点头,拉着敤手的手出来庭院,待妫重华四人回来,故作责怪起妫重华来,“都君,敤手妹妹画画得那么好,你也替她保密着,都不告诉我们,白让我们当你是好朋友了,真不够意思!” 妫重华走到敤手跟前,轻揽着妹妹的腰,呵呵笑道:“我这不是等你们亲自去发现宝藏吗?要真觉得敤手画得好,以后咱家墙壁尽由她画去好了!” 扶仑、赵南烛和董嗣钦一下来了兴致,“真的?怪不得小丫头有时鬼鬼祟祟像有什么事藏着呢,原来如此,呵呵,快让我们欣赏欣赏!”说着就迫不及待到敤手房间去看了。妫重华、莫暄翮也和敤手随着一起。 “啧啧”,在赵南烛和扶仑安静欣赏敤手所作图画时,董嗣钦发出声来,“我这粗人虽然不懂画,但也是觉着画得很形象,真的很好,敤手妹妹,好样的”。 见大家都这么夸她,敤手非常欢跃,瞥向赵南烛,“南烛哥哥,那你觉得我画得好吗?” “当然”,赵南烛看着莫暄翮,很爽朗地笑了。 敤手的这一问赵南烛,神经本就偏大条的董嗣钦倒没觉出来,但妫重华、莫暄翮和扶仑却都心里一动,“难道这小丫头,喜欢上南烛了?”而赵南烛却似没有察觉一般,看不出表情的变化。 而敤手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不曾意识到自己小女儿情态的发问将自己的内心袒露无遗。 “敤手,今年多大了?”莫暄翮突然问起来。 敤手倚在妫重华身边,两只秀巧的小手各拨弄着自己的松疏马尾,俏皮地回答道,“十六岁啦!” “都快长成大姑娘了,来,先跟我一块儿去做饭吧,还有大虾,生火去!”莫暄翮牵着敤手就走出屋子。 留下妫重华、赵南烛和扶仑看着墙壁上的画,妫重华略思索了一下,才欲言又止地说道:“南烛,我一直当敤手是小孩子家,这下看来她心里可是藏得有事了,哈哈”。 赵南烛一怔,随即莞尔,佯作不知一般,“我看她是自己画的图得到大家的认可,开心罢了!” 妫重华将手搭在赵南烛肩上,再轻轻叩了叩,呼口气,“算了,咱不谈这个,扶仑、南烛,咱去屋外走走!” 大家见着敤手一天天地愈发亭亭美丽,画图的技巧也日渐成熟,莫暄翮四人都是两千年后的人,虽然他们因时代的不同并没有刻意把南越国先进的事物运用到这里来,但或多或少还是对敤手在绘画上有一些提点。从最初单纯的描摹动物、植物,到进一步绘出人物形象、场景,从静到动,从朴素到丰实,那时没有笔、纸、刀也没有砚、墨,就靠着双手用简单的花枝和有色泥巴作画。莫暄翮、扶仑帮着制作大块一点的竹片、木片、树皮供敤手使用,帮助她技艺的提高。 可是,莫暄翮发现敤手开始边画画边走神起来,经常有若有所思的样子,尤其是赵南烛随着妫重华、董嗣钦一起出门时更明显,敤手会嘟着嘴陷入茫然中,当赵南烛回家时她会很欢喜,整张小脸上挂满烂漫的神色。她还会主动把自己画在树皮上的画给赵南烛看,让他品评。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见赵南烛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便也不好多插嘴说什么。只互相间递个眼神,道敤手这小姑娘恰似情窦初开,心系赵南烛这样丰姿俊逸的男子,也属人间常事。 有好些次,莫暄翮也想主动询问起敤手的心思,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怕她还小,要是唐突了让小姑娘家羞涩窘迫却也不好,许是顺其自然为佳。毕竟,赵南烛表面淡然自若,心里是何反应大家也实难猜测。 第33章 流水落花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不知不觉,又到仲春时节,正当姹紫嫣红、百花竞艳,见着上虞部族四方皆富庶、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妫重华几人心中都颇为欣慰,站在妫水之滨,感受和风的吹拂,却见得各处都有熙攘的青年男女和少量伴行的老人小孩,一起奔着西岸的凉台方向去,方圆几百里的人皆是如此,各个身着盛装,神情欢跃。 “又到一年一度的春季凉台花会了,秋季还有一次。平日里十天一墟是定例,仲春、仲秋各一次的凉台盛会是部族各墟落人们最重视、规模最大也最热闹的节日了,与龙台、西台、琅邪台同为东夷四台。凡年满十八的青年男女,都翘首盼望这个节日,渴求在花会中寻得理想的意中人。”妫重华望着人群,对莫暄翮、赵南烛、扶仑、董嗣钦、敤手说道。 这时,姚棹在原处向几人挥手,双手放在嘴边外扩作喇叭状大声喊道:“都君,走,去凉台赶大墟去!” 妫重华爽朗一笑,答道:“你先去着!”姚棹便就高高兴兴地先掉头走了。 敤手去撅起嘴来:“这姚大叔早就有家室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人家当然是想看漂亮姑娘去,哪个男人不好这一口呢”,莫暄翮故意以手当扇子给自己扇起风来,“不过呢,我倒有个想法,这凉台花会一年也就两次,以前忙着各种活计,今儿个时日正好,本公子也想去瞅瞅!” “莫女侠,不是吧,你去想怎样?”董嗣钦张大了嘴巴。 莫暄翮白他一眼,道:“当然是相个漂亮姑娘带回家,这还用问!” 董嗣钦嘴巴张开都快合不拢了,赵南烛笑着拍了拍他:“莫公子向来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你这贼心不死的是不是吃醋了!” 董嗣钦摇摇头,把嘴合上:“关键我都还不知道这能吃哪门子的飞醋!”扶仑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莫暄翮,没有说话。 “暄翮说得对,趁得闲,我也想去看看这凉台花会,青年人能觅得佳偶,本是人生美事乐事”,妫重华看着几人说道。 莫暄翮、扶仑自表示愿相随,赵南烛对着董嗣钦笑道:“大虾,要不你就陪敤手妹妹呆在家!” “凭什么你们去把我甩在家,休想!”董嗣钦仰起脖子表示不满。 敤手也站出来,气鼓鼓的,“就是,南烛哥哥要去,那我也要去!” “啊……”这下轮到妫重华、莫暄翮、扶仑惊愕了,没想情窦初开的敤手竟这么直白地表达出了赵南烛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赵南烛更是眼神流转,有些神色不自然。 董嗣钦看着大家奇怪的表情,故意嘿嘿笑起来,凑到敤手耳边探问:“我说敤手,你是喜欢南烛吧?”他的大嗓门一出,其实大家都听见了,弄得敤手面红耳刺,气愤道:“大虾,你好坏!”便往家跑,赵南烛见状也追着敤手去了。 “你这冒失鬼,去凉台去吧,早点被哪个姑娘看上弄回家管管,没轻没重的,你让人家小姑娘家颜面上怎么是好!”莫暄翮有点想暴打董嗣钦一番。董嗣钦自也知自己说话冒失了些,便讪讪的默然不语。大家也都赶过去看看动静,但见赵南烛和敤手双双在屋外半里地远的水畔青石边说话,见此都只站在一边。 “我们还是回房等吧,让他俩自己解决”,妫重华示意大家别走近。 莫暄翮叹口气,“敤手喜欢南烛,这大家早就知道,可也不知道他俩能成不能成”。 “南烛清逸朗俊,知书识礼,有谋略又达观,是个容易让女孩子倾心的男子,年纪也不小了,我倒想有这么个妹夫,可不知南烛如何作想”,妫重华道。他是不知,扶仑心却在想妫重华和敤手都是莫暄翮的曾祖辈,跨越两千年时空的赵南烛,怕是于情于理难接受的,况他们本非为谈情说爱而来。 站在水畔青石边的敤手眼望江水,心中柔情翻涌,她已有十六岁了,从初识赵南烛,便心系于他,少女青涩而纯真的感情,终是要捅破的。此刻,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站在身后的赵南烛。 水畔绿草如茵,杨柳飘絮,各色野花盛放,彩蝶儿在花丛中翩舞,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也正是少女怀春的时节。微风轻轻拂面,吹照敤手娇艳如花的面庞,虽羞恼于董嗣钦的直白,却也期待着赵南烛的回音。 赵南烛在敤手身后兀自静静站立好一会儿,连空气都是沉默的,这一会儿,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敤手”,他轻轻唤着她,双手将她的身子转到自己面前,羞得敤手不敢抬眼,只脸色绯红地将目光投向身旁花丛。 再沉吟了一会儿,赵南烛看着敤手垂下的美丽长睫毛,终于决定出口:“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听我说出我的想法,好吗?” “你说吧,南烛哥哥”,敤手依旧低下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道。 “在我心里,你是个很美好很可爱的小妹妹,很讨人喜欢。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的心里早已住了一个女孩,她和我从小青梅竹马,一直在南方的家里等着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会和都君、扶仑、大虾一样,做你的好哥哥,也会一直当你是好妹妹,好吗?”赵南烛对敤手很认真地说道。 一直低头的敤手听到赵南烛的话,猛的一个寒颤,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仰头望着高大挺拔的赵南烛那张英俊迷人的脸,那张无数次在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脸,却对着她说下这番万没想到的话,如同叛了自己的死刑,无异晴天霹雳,瞬间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里泪花如断了线的珠子。 “你早有意中人,为什么从没听谁提起过,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时急火攻心的敤手浑身颤抖起来,无意识间抓着赵南烛的双臂,却又后退,突然就猝不及防地跳入河中。 面对敤手情状不知如何是好的赵南烛,突见敤手不能接受事实而落水,立马扑入水中救人,不放心两人的莫暄翮早偷偷伏在近处的蒹葭从中观察,也担心敤手知道赵南烛无心于她会受不住。 当浑身湿透的赵南烛抱着昏迷的敤手上岸来时,莫暄翮赶紧上前接住敤手,将她扶回房间床上,为她擦洗更衣。还好救得早,敤手并未呛多少水,但还是受了寒有些昏迷不醒,赵南烛回房换了衣服也过来一刻不停地守在敤手床边。 妫重华、扶仑、董嗣钦知晓后也紧着围在敤手屋里,“小妹,怎么就这样任性!”知道敤手从小跟着父母亲、二哥一起生活,难免沾染些坏脾气,有时性子执拗而倔强,却没想就这么受不住刺激跳进河里。 “我……”赵南烛很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妫重华,旋即又低头看向床上仍在昏迷中的敤手。 妫重华摇摇头,“不用歉意,我明白,这本不怪你!” “她吃下去的水,我已给逼出来了,没有大碍,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我来守着,你们都出去吧!”见莫暄翮这么说,妫重华四人便只得都出屋外去。 通夜,莫暄翮就守在敤手床前,待到第二天清晨她出去打水进来给敤手擦脸时,发现敤手已醒,呆呆地侧着身子,眼神涣散,留着清泪。 莫暄翮不禁恻然,心中怜悯起这样水灵的小妹妹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本为人世常情,又能怨得谁。她将布条打湿正欲为敤手擦脸,敤手却缓慢地摇摇头,趴在床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喃喃道:“暄翮姐,他不喜欢我,他真的不喜欢我……” 放下水盆,莫暄翮坐在床沿,轻轻拨开粘在敤手脸庞的发丝,温柔地说道:“傻孩子,南烛哥哥并不是不喜欢你,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曾懂”。 敤手并未看莫暄翮,目光定向别处,沉默起来。打小她就受爹娘宠溺,连顽劣的二哥象也得处处让着她,又自忖生得标致,还有妫重华这样英明神武的大哥,她一向都觉得自己应该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随着年龄渐长,小女儿情思也开始萌芽,直到遇到赵南烛,如同一缕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她的心房,却不曾想思慕的男子却拒绝了自己,如何不教她心伤。 女孩儿的心思,莫暄翮何曾不懂,只是这结果,她早已猜到,但还是忍不住黯然。“敤手妹妹,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懂得,即使你爱的那个人不爱你,你也要自己爱自己。活得漂漂亮亮的,才会有更好的男人来爱你!”将手搭在被子上,莫暄翮柔柔地注视着她。 第34章 凉台花会 - 零下千年之伏象传说 - 东方灵绮 “暄翮姐姐,他说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没有骗我吧?”敤手微微抬起头来,看向莫暄翮。 原来南烛是这么告诉她的,这也不失为一个适当的理由,莫暄翮脑子里飞快闪过,浅浅而笑,回答敤手:“是的,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不但长得很美,也很聪慧,十分知书达礼。他们两情相悦,早有婚约。”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敤手,你是大女孩了,应该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抚着敤手的头,怜爱这样天真无邪的小妹妹。 敤手沉默了一会儿,眼圈虽然仍旧红红的,但终于点点头,羞涩地破涕为笑,这才起身自个儿梳洗,不多时,又是一娇楚动人的少女。 莫暄翮拉着敤手迈着小碎步走到赵南烛面前,妫重华、扶仑和董嗣钦也站在一旁,只见敤手抿着嘴唇,有点不敢正视赵南烛,而细细声地说:“南烛哥哥,你还会当我是你的妹妹吗?” 赵南烛用手搭了搭敤手的肩,笑了,“我不是早已说过嘛,你一直都是我心里那个美好可爱的小妹妹,在大家心里也都是”。 如此大家方才安下心来。黄昏时分,莫暄翮约着赵南烛沿河岸散步,笑他道:“你呀,就会找理由糊弄女孩子,可惜了那么伶俐乖巧的小妹妹,你却不接受人家”。 “你我也二十出头的人了,对于感情,其实我们又能参透多少。敤手是不错的姑娘,只是我们毕竟没有可能,一切因由,无须我多言”,赵南烛停下脚步来,“她应该好好找个能照顾他一生一世的男子,而不是……”。 莫暄翮也心中怅然,“我们来这里也一晃时日不短了,母亲的下落没有头绪,舜帝正是政治前途快要迎来光明之际,只能顺应天命而为之。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探到母亲的音讯,亦不知何年可以回到两千年后的时空。还是好怀念以前南越国的日子,你不是一直说你想行侠江湖、快意恩仇?” 赵南烛嗯咛一声,“其实我们现在也很好,只能这么想了,不是?” “我也才想起,咱三人这么大年龄了,竟也其实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感情,却还要以兄姐之名劝慰敤手,不也好笑不是?”说罢莫暄翮不禁苦笑。 赵南烛也莞尔,“你倒是经历了,大虾不是一直对你贼心不死么?” 一听这,莫暄翮憋着嘴,“那呆子,可别说了,要是有你和扶仑一半的睿智、稳重也好!” “我倒不觉得,大虾有大虾的好,不过他注定不能真正走进你心里去,我明白。咱俩和扶仑从小一块玩到大,还有谁比我和扶仑更懂你呢”。赵南烛提起扶仑,莫暄翮心里倒是微微一动,她和赵南烛有些相像,都是外热内也暖,有着各自的骄傲。而扶仑外冷心热,心思总归要藏得深些,只是有的事玄妙而不可言,她能感到扶仑默默的关切、甚至对董嗣钦的小吃醋。她天就热血心肠,却也孤高桀骜,虽三教九流遍交义士仁人,但涉及到感情,却是很难有人能入得她的眼界的。身边的赵南烛和扶仑,自是她欣赏的男子,如今来到这上古时期遇见自己曾祖辈舜帝更是意气相投,堪称一番奇遇。 “那如果,像偱愔仙人一般痴情的人呢?”赵南烛突然问正捡起河边一块形状不规整的鹅卵石掂着的莫暄翮道。 “也许,一旦爱了,真就会有那边无尽的缠绵与相思吧”,莫暄翮旋即陷入沉默,脑子里各种思绪乱窜。两人就这样在杨柳依依的河畔缓步行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生性比较喜静的扶仑决定留在家里,正好与敤手作伴,两人探讨作画技巧。而妫重华则和莫暄翮、赵南烛、董嗣钦离开妫水中央绿水掩映、花团丛簇的妫汭皋,一起去赴凉台花会。莫暄翮自是惯旧的男儿装扮,白衣出尘,俊秀不凡,生生地快把妫重华、赵南烛、董嗣钦三个须眉男子比下去,以至于董嗣钦又要表达不满:“我说莫公子,你这么一弄,万一到时花会上漂亮姑娘的眼睛全朝你身上去了,弄得我们仨价真实货的大帅哥多没面子哪!” “那万一她穿女装,又要把全场青年男子的目光都吸到一处,那咱仨岂不要成众人的眼中钉了,相比之下,我看还是她穿男装对于我们有利一点”,赵南烛倏地打开羽扇,就朗笑一声与妫重华并步朝前走,只弄得董嗣钦抓耳搔腮地恨恨,吐出一个“切”字也赶紧跟上来。 “你俩这什么逻辑,我好穿什么穿什么,谁也管不着”,莫暄翮便再不搭理,飞扑向片片鹅黄的菜田和油翠的麦地,又见路边桃红柳绿、彩蝶纷飞,当真花香满径,处处春意盎然,心情变得无比欢快起来,还情不自禁地采摘一朵油菜花,站在田野间,景美花娇人也明艳绝伦美目流盼,看得也着盛装的妫重华、赵南烛、董嗣钦都不禁心里一动。而妫重华穿着淡青色长衫,剑眉重瞳,长身玉立,挺拔岸伟,很有厚重感的英武之气,天生带有一种万夫难敌的王者气质。赵南烛一袭月白色缭袍,腰间挂着翡翠环佩,较妫重华偏瘦,但雄姿英发,俊朗飘逸却又温文尔雅,好一翩翩浊世佳公子。董嗣钦则是水墨色麻衣,额上往后系有一发带,唇边隐隐有短胡须,健壮孔武,相比妫重华和赵南烛,多了粗狂之气,奔放的雄性力量明明显显,他对莫暄翮爱慕而又敬畏,爱喧闹却又心思简单。 往妫水西岸偏北方向,视野越来越开阔,一马平川的绿色田地近处,是肆意汪洋的花海,而穿过花海,便到达凉台。凉台方圆几十亩地的范围,比四周要高出三四丈许,甚有壮观气象。 登临台上,感受清风吹拂,清凉异常,大觉心旷神怡,再四野环顾,涤胸荡怀,殊为畅快。原来这凉台之下,便是清沙作底的潍水;夹岸上,树木蓊郁青葱,银色细沙柔软润肤,高大挺拔的栗子树沿河铺陈几十里。河畔处处水草丰美,鸥鹭纷飞,野鸭嬉戏,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河面甚宽,清澈流波四季不断,木舟竹筏扁扁而留,泊成一片热闹的风景。 来此凉台,即可从北、南、西三面登土梯拾级而上,也可从东面凭舟而临,由于游客时常络绎不绝,有的人在这里建起了间间木屋、茅屋、石屋或者土屋,贩卖起各色物件来,也有不少人筑房居住,汇聚了制陶、捕鱼、打猎、手工编织、冶铜、造舟、做弓箭和农具等诸工百艺之人。北边是各色房屋、街道,南面主要为“百花会”活动区,各氏族、墟落之人爱来此互通有无,趁墟赶市,也有祭四时天地,但大家最盼望的,还是这一年两次的“百花会”。景美、物美、花美、树也美的凉台尤其是青年男女定情、约会的最佳去处。 “都说平生不到凉台,可谓人生一大缺憾”,妫重华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聚到此,貌似若有所思。 莫暄翮暗暗一笑,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妫重华,顽皮地道:“都君,你也老大不小了,来此是不是也想寻个意中人呢?”妫重华却摇摇头笑笑。 赵南烛咳咳一声,向莫暄翮抛了抛眼色,“我看思春的是你差不多……” “莫公子有我陪伴着就好了,不用再来这地方找如意郎君,南烛,你就别把我想得那么没有魅力嘛!”董嗣钦窜到赵南烛和妫重华面前,又坏笑地盯向莫暄翮。 莫暄翮鼓起腮帮子,旋即又恢复平静,“本公子不过是来看热闹的”,说罢不理三人,自己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行走在人群中,边走边流连。 她看到不少人满是欢欣地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叶子裹好的土撒在凉台各处,尤其是俊俏的姑娘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甚至双手合十,好似在默念期冀自己能够在此得遇良缘。 “以花定情,这真是个浪漫的地方”,莫暄翮低头凝视着有人刚在地上撒下的一培土,发现眼前站着几个人,抬头一眼,原来是五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姑娘,各自都手拿着不同的花环,当中数右二中等个子的姑娘生得最俊,都傻愣愣看着她,见她回看她们,又都低头抿嘴而笑,羞涩的模样让人生怜,“莫公子,好生艳福”,赵南烛和妫重华、董嗣钦走来,轻展羽扇,朝着莫暄翮笑。 莫暄翮装作俨然不知,只淡淡而笑,五位姑娘看着妫重华、赵南烛、董嗣钦三人都是一表人才,不由得更惊羡,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啧啧,长得真好看”之声,继而私语起来。 四人礼貌地向姑娘们致意,便向前继续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