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宗城郊 - 青州兵 - 大几大 东汉末年政局不稳,外戚揽政,宦官弄权,士族专吏,对西羌战争持续数十年,花费巨大,徭役兵役繁重,加之土地兼并现象严重,民不聊生。当下朝廷,百姓则早已对其失去了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大贤良师张角创立太平道,以“济世救民”为核心,凝聚人心,在贫民中树立了威望,信众多达数十万。后张角将太平道教众——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信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一渠帅,由他统一指挥,效仿秦末“陈胜吴广起义”,为大规模的起义做好了准备,意图推翻汉朝,并建立由太平道统治的新天下。 大贤良师与信徒相约在光和七年三月初五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兴兵反汉。可是事与愿违,在起义前一个月,一名叫做唐周的门徒告密,供出京师的内应马元义,马元义被车裂,官兵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并且下令冀州追捕张角。 光和七年二月,在马元义车裂之后,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改变预定计划,在冀州邺县提前起义。因为起义者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或“蛾贼”,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 此时冀州的太平道徒一时云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真定县,建立了起义指挥部。由于太平道势力谋反已久,早已经在州郡官府、富贵人家的墙壁上,以白土书写“甲子”二字为记号,所以整个起义过程迅速而有条不紊。 冀州起事后,短短一个月间,天下教众无不响应。大汉冀、青、幽、并、兖、豫、荆、扬,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时间反民不下百万。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还有因灾害而逃亡的流民、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因征伐鲜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乃至于占据山野的强盗、对朝廷不满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队伍中。他们联合起来攻城略地、诛杀官吏豪强、四处劫掠,一个月内,全国八州三十二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这时远在帝都洛阳的皇帝刘宏急召群臣商议,如何应对当今天下之事态。 有人建议惩治奸党,有人提出限制宦官,有人建议拿出皇帝的私房钱充入军资,有人要求敞开骥厩散发御马与兵,还有人建议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绩……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扬扬,刘宏这会儿方寸已乱,只好承诺全部采纳。 经过一番商议,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抽调北军、羽林军乃至宫廷侍卫,并在三河招募乡勇勉强凑成四万人马,任命在京述职的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儁为右中郎将,由此二人率师出关作战,讨伐豫州颍川一带的黄巾军。另外,任命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与张角主力周旋。 朱儁又上表招募下邳的孙坚为佐军司马,坚带同乡里少年及募得各商旅家兵和淮泗精兵,共千多人出发与朱儁部联军。 就在官军出征之日,太平道渠帅张曼成攻杀南阳郡守褚贡,响应冀州张角。 汉军在首战并未得利,于四月,朱儁军就被黄巾波才所败而撤退,皇甫嵩唯有与他一起进驻长社防守,被波才率大军围城,汉军人少,士气低落。又汝南黄巾军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黄巾军并未因汉室的动作而有败退的迹象。 五月,渠帅波才围汉军于长社。汉军兵少,军中皆恐。黄巾军依草结营,会大风,皇甫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汉军主力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阵,贼惊乱,奔走。 恰巧遇见前来支援的骑都尉曹操的三千兵马,皇甫嵩逐与曹操、朱儁合军,更与贼战,三面夹击,斩杀数万人,汉军大胜。 六月底,张曼成已经屯宛下百余日。结果被南阳太守秦颉主动出击,斩之。 皇甫嵩、朱儁、曹操、孙坚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黄巾余军想逃到宛城,但孙坚登城先入,众人蚁附般推进,大破敌军,馀贼降散,三郡悉平。其后皇甫嵩率军讨伐东郡,朱儁部讨伐南阳郡。 冀州方面,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馀人,张角等唯有撤军至广宗。卢植建筑拦挡、挖掘壕沟,制造云梯,将可攻下城池。正值皇帝派宦官左丰视察军情,有人劝卢植贿赂左丰,但卢植不肯,左丰便向皇帝诬告卢植作战不力。 刘宏大怒,用囚车徵卢植回京。京师唯有下诏再重新调整:皇甫嵩、朱儁部结束豫州、荆州战事后立刻率军北上;冀州战事暂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之。 就在董卓接替卢植准备整军再攻广宗城之际,城郊一处山岭上的树林旁边。 二十几名年轻的黄巾军正在战场上,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服色,身上是黑色的粗布短衣短裤,腰间束了白色的粗布腰带,腿上打着白布绑腿,脚上则是草鞋。因为天冷,他们脚上缠了原本可能是白色,现在已经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裹脚布。众人脑袋上并不是黄巾军那种包头土黄布,因为大家都把长在头上扎了一个髻,所以在脑袋上箍了一条褐色粗布带,猛看上仿佛是一支奔丧的队伍。 一位175cm左右的浓眉大眼的青年停在战场中央,棱角分明脸庞有着少年轻人特有的圆润感觉,怎么看都不过弱冠的模样。此人名叫张略,20岁,是黄巾军中的领兵五十人的“队率”。虽说官小,不过他是“黄巾力士”——张角麾下精锐的亲卫营。 张略走到一名汉军的尸体前,那名汉军大概是个小军官,腰间配了一口制式环首刀。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十几名汉军被他带领部属给被干掉了。那名军官见到张略等人冲出来之后拔腿就跑,被张略撵上去一枪刺死,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鞘。 因为方才的激烈运动,张略大口喘着气,此时是冬季,气温只有五、六度,从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就凝结成了一团团的白雾。俯下身,他从尸体上解下刀来。将刀拔出鞘来一看,这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制式军刀,全然没什么稀奇。 “队率,咱们要不要去追那几个狗腿子?” 这名说话的人叫杜远,是麾下伍长。 这队汉军在和一伙儿当地的豪强家兵见面,正好被出来刺探军情的张略他们看到。张略就带着部下布下埋伏,他自己带着一半的兄弟偷偷摸过去动突然袭击。这十几名官军们看到突然从树林里面冲出十几名黄巾军来,立刻吓得一声喊,扭头就往山下跑。逃跑的汉军一头就撞进了张略布下的口袋阵里头,被彻底围了起来,十几人转眼就全军覆没。而那群豪强狗腿子则是扭头就往山上跑,此时已经远远的跑得没了踪影。 听罢杜远言语,张略笑道:“追谁去啊?咱们这次是刺探军情。快点,打扫完战场,继续前进!” “队率,这些汉军的尸体怎么办?”旁边另一位黄巾军的军汉问道。 此人叫做卞喜,也是一伍长。 “别留在这边的路上,搜完之后找个没人的山沟把他们扔进去就行。”张略答道。 兴冲冲的二十几名黄巾军军汉在汉军的尸体搜索起来,怀里的钱物,携带的兵器都被拿走,连其脚上的布鞋也被拽了下来。黄巾军军汉们最后又把汉军的腰牌,腰带都给解下。 张略站在旁边看着同袍们搜索,他原本想看看到底都搜出来些什么,然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感慨起来:“我这就穿越了?” 三个多月前,张略本是一名某边防连的上士司务长,奉命去团部军需处领取给养物资,结果回来途中翻车了,接着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东汉末年的20岁“黄巾军士兵”,经过三个多月的煎熬,是带领五个十人队的“队率”。 回到光和末的张略悲哀地发现,光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一伙流窜的盗贼就足以让你丧命!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你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拿起武器去杀人,只有这么做,你才能活下去。 本想参加官军,可在投军的时候,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差点就被贪婪残暴的官军将领当成黄巾贼杀头充数去领赏,好在自己是军人出身,单兵格斗基础好,一番打斗艰难脱逃后,遇见了张角的部队,就当了一名杂兵,然后因战功从杂兵转为“黄巾力士”。 黄巾阵营中其实也有不少大汉军官,所以仿照汉军把黄巾军成了几等。 最差的就是杂兵,他们的武器都是木头或者毛竹削制的刀、剑、枪,战斗力很低,战时这些杂兵往往都冲在最前面,是用来充当炮灰消耗敌军锐气的,所以,张略能够活下来并且成为一名“黄巾力士”是很不容易的。 好一点的就是刀盾手了,杂兵在杀死十名以上官兵后自动转为刀盾手,刀盾手的武器一般都是朴刀和木盾。 再好一点就是长枪兵,长枪兵的身上披了轻甲,虽然不见得能挡住箭矢,但那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每个刀盾手都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一名长枪兵。 刀盾手和长枪兵是黄巾军的中坚,在炮灰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就该他们上场了。 势力大一点的黄巾军军中还有弓箭手,弓箭手算是黄巾中最安全的兵种了,只要不遇到汉军骑兵,他们基本上都能幸存下来。 最后就是精兵了——黄巾力士。 每个黄巾首领都会从军中挑选力气大、身体壮的士卒组成精兵,这些精兵身负重甲,装备精良,有些还配有战马,一般都担当首领的禁卫军角色。这些精兵轻易是不会上战场的,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参战。 事实上,古代的乱世远比想象当中要残酷,更非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简单,就算张略拥有两千年的智慧,能够预知未来,可要想在这个等级森严、野蛮血腥的时代出人头地,仍旧难如登天。 用张略自己的话来说,他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忘不了第一次斩杀敌军,头颅落地那喷射鲜血的场景,当场就呕吐了。 搜身此时已经完成,汉军的尸体上最终只剩了一条没了腰带的裤子。他们的上衣也被剥下来,此时毕竟是冬天,黄巾军汉们多一件外衣也有助保暖。 收拾完衣甲、兵器后,十几名汉军携带的钱财不多,张略登记造册后让负责后勤的伍长廖纯把财物收起来。 “出发!”张略命道。二十六人的小队扛起自己的装备,在张略的带领下向着西南方向继续前进了。 此时广宗城外汉军大营,中军帐。 生得身高一米七八,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头大耳,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横肉,再加上那打着卷的大胡子显得十分凶悍的汉军主帅董卓叫骂着: “我凉州子弟为抗外敌,所以世代习武,出了多少能征惯战之人?可是朝廷不加重用,提拔的却是那些百无一用的高门子弟,都是踏马的绣花枕头!我在凉州打了这么多年仗,深知其中忧患。朝廷踏马的真是用人不明。” “董公慎言啊!”一个文士劝道。 “文优啊!”董卓开始口无遮拦了,“大家想想,派到我们凉州的都是些什么鸟人?孟佗因为给张让送过一斛葡萄酒便当了刺史,他会打什么仗?他滚蛋了,又弄来一个梁鹄,成天耍笔杆子不干活,都说他书法绝妙,我踏酿的也看不懂!呸!别踏马的扯淡了!” 诸幕僚听他言语粗俗无不皱眉,但句句都是实话。 李儒开口道:“此战我军恐怕不能获胜啊!输就输在那帮北军的司马上!” 董卓闻言一脸气愤:“那些人都是踏马的贵族子弟,哪里把我这个西凉粗人放在眼里?军队靠的是令行禁止,可是他们不服我的调遣,各自为战岂能不败?要是带着我自己的兵,十个张角也被我擒杀了。” “主公那得保存实力。”另外一个文士道。 “文和有何妙计?” 贾诩想了想道:“我归洛阳替主公去打通张让等人关节。” ......... 从广宗城出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昨天的遭遇战中歼灭了十几名汉军,这场胜仗激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太久。这次出前每个人背后都背了一个打成四方形的行军背包,携带了干粮与自己的装备。打了胜仗之后,又把缴获自汉军的装备携带在身上,更增加了大家的体力消耗,每个人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哈…呼…哈…呼…队率·,我们要……要不要歇歇?”跟在张略背后的杜远问道。因为太过于疲惫,杜远的脸都有些白。问完这句话之后,杜远已经没力气继续说不下去,只拄着长枪弯腰喘气。 张略完全能够理解杜远想休息的建议,带着小队就在这根本没有道路可寻的山里穿行,他早就记不清一路上到底砍断了多少阻碍道路的树枝,斩断了多少半人多高的荒草与枯萎灌木。即便是体力充沛的张略此时也满身是汗,双脚胀痛。 他抬头继续向着密不透风的树林前方看了片刻,转过身喊道,“兄弟们,咱们上次也是在林子里面歇过,结果一歇就走不动了。后来继续往前走才知道,再往前不过十几丈就能走出去林子去。林子里阴气这么重,歇久了有伤身体。前几次就有兄弟染了风寒,既然咱们吃过这亏,何必再像以前那样在林子里面休息?现在继续走!” 张略的嗓音清亮,这么一番冀州土话喊出来中气十足。喊完话,他就继续迈步前进。见张略如此坚持,麾下诸人也不再多话,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去。后面的兄弟们中的确有人因为在林子里面歇久了染了风寒的,听到张略这么说,他们迈动沉重的步伐开始继续行军。有人带头行动,整个队伍随即继续前行。又走了好一阵,众人现自己终于穿过了那片林子,到了一片平缓的山坡空地上。有空地就意味着能休息,强撑到现在的兄弟立刻瘫软般坐在地上。 第二章 计划伏击 - 青州兵 - 大几大 傍晚,队伍穿出树林,张略喊道:“老杜、老卞。带领你们的部下生火做饭。” 说完,张略挥刀起身砍树枝。 火头一起,连几乎瘫在地上的兄弟也动弹起来。众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火堆边聚集。等大家都围拢在两堆篝火旁边,张略才与军汉们一样,坐在了行军背包上。 半个月前,汉军的围城封锁把黄巾军逼到了绝境,“人公将军”张梁命令不少小部队外出,试图找到与外界联络的道路。半个月来,张略数次带队出动。这次出动是走的最远的一次,部队已经连续行军六天。 火堆散的热力驱走了兄弟们身上的寒意,有些兄弟看着恢复了生气,有些忍不住打起盹来。一位兄弟正在试图转换一下坐姿,结果他身体抽搐了一下,猛然出一声呻吟,就捂着腿倒在地上。他抱住腿,嘴里出诶呀唉呀的痛苦声音,因为剧痛还忍不住猛力吸气。没有人惊讶,这些天每个人都有过好几次如此的经历——腿抽筋了。 旁边的兄弟上去按照张略教授的办法,把那位兄弟的腿拉直,把绷直的脚往后掰过来,以顺时针方向慢慢转动。 “抽筋是因为太久没吃盐!这次咱们绕到汉军背后,一定要弄到盐!不然的话,再走几天,大家谁都顶不住。”张略大声说道。 食欲不振,四肢无力,抽筋,头痛,这都是缺乏食盐的结果。若是这么继续下去,汉军迟早能对黄巾军占据全面的优势。 抽筋的毕竟是年轻人,剧痛之下他也忍不住眼泪汪汪,片刻之后就在战友的帮助下缓过劲来。 “热饭!”张略喊道。 从昨天消灭的汉军身上缴获了量的食盐。他本想省着点用盐,现在看是不行了。然后把命令负责后勤的廖纯把食盐拿出来给大家分了,汉军携带的食盐不多,分到每个兄弟手中也就不大的一点。立刻有兄弟把几颗盐粒放进嘴里,尽管咸的皱眉砸吧嘴,那种法子内心的舒适感却根本掩盖不住。 坐在张略身边的伍长卞喜和其他兄弟一样把自己的饭拿出来。那是一个破成两半的小竹筒,用长草重新捆成没破开前的完整模样。一个竹筒就是一顿饭,好计算,也好携带。大家纷纷把自己的竹筒放到了火堆旁边,用火加热竹筒。 坐在火堆边揉了一阵自己的小腿,卞喜说道,“队率,汉军到处扎寨,从南边绕过去太难了。咱们这了个走法,再向南很可能就到了魏郡了。咱们还不如先回广宗。回到广宗之后咱们不走南边,而是往西走。这南边的小路上都有汉军,西边的小路多,应该会少遇到汉军才是。” 没有回答卞喜的话,张略从行军包里抽出了两块木牍,打开之后,可看见有些用炭笔画出地形草图,因为是多次描画的,笔迹粗细不一。看了一阵地图,张略指着一个方向问卞喜:“那里是东南么?” 卞喜身为伍长,还承担着辨别方向的任务。他随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山头,答道:“那里是正东。” “很好,咱们就向东南方向去。”张略向卞喜说道。 说完,张略转头看向麾下两名什长——裴元绍、周仓: “裴君、周君,到了官道上,你部跟着我冲锋!” 只见两个精壮大汉异口同声道:“放心吧!定然能把汉军杀得落花流水!咱们可是黄巾力士。” “吃饭!吃饭!”张略道。 得到命令之后,部下们纷纷拿过自己的竹筒。解开竹筒外缠绕的草,竹筒里面是已经焖熟的米饭,米饭中还混合了不少其他豆子。兄弟们纷纷把手中的盐粒洒在米饭上,除此之外,既没有菜,更没有酱料。这样的饭已经是黄巾军最近一个月的常态。 竹筒已经在火边放了一阵,里面冰凉的米饭再次变得热乎乎的,饥饿的战士们埋下头开始吃起了这顿只有咸味的豆子米饭军用口粮。 次日上午,张略带着队伍绕到了官道旁一座高高的山峰上。脚下踩着满是青苔的山石,身边是凛冽的山风,往下看,一条道路蜿蜒盘旋的向着远方延伸而去。极目眺望,道路在树林以及山岭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却能非常清晰的判断出道路的存在 双手环抱在胸前,张略静静的看着前方的官道。裴元绍、周仓等人站在他左右,更后面的则是千辛万苦抵达目的地的黄巾战士们。山风很烈,将这一众黄巾战士们颇长的头带尾部吹的在空中飞舞起来。 裴元绍将手中的长枪戳在山石上,向前走了一步,探头想看看山崖下。张略一把拽住裴元绍,“小心些,都到这里了,不要为了一时痛快再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裴元绍立刻退了回来,点头回答:“诺。遵命!” 张略命道:“大伙分头找下山的路,卞伍长你留下来。” 说完,他就掏出自己的那画了地图的木牍,让卞喜帮助确定方向。 裴元绍他们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众人在距离官道半里地的山坳处设下营地。这里林深草密,甚是隐蔽。可张略竟然不放心,他派兄弟们到官道上好几处地方,亲自目测看不到营地里面的情况,这才开始扎营。 营地倒是简单,两根长枪尾部在地上固定好,头部绑在一起。这样的两对支撑点上面架上一杆长枪,用草绳捆起来,再盖上布,就是一个能容纳六个人挤着睡下的帐篷。现在天冷,挤在一起也能保暖,兄弟们倒也没有意见。 卞喜作为本地人,他和几名兄弟解散了头,包紧了头巾,就出去探路。 这年头没有现代通讯器材,探路靠的就是走路,卞喜、周仓他们这一走就是一天音讯皆无。张略自然没有闲着,他带着部队对伏击阵地,撤退路线做了全面的准备。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卞喜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看到汉军的运粮小队了!最晚中午前他们就能到这里。”卞喜颇为紧张的禀报道。 “真的么?汉军的运粮队都运的什么?”裴元绍性急的率先问道。 “管他们运的什么?把汉军一杀,他们运的东西都归我们啦!”张略笑道。 其他的兄弟们也意气昂扬的点头称是。 汉军的运粮队是大摇大摆的行动的,很快就被卞喜他们发现。见张略胜券在握的模样,见到因为有机会伏击汉军而洋溢着欢乐情绪的众人,卞喜立刻担心补充了一句:“汉军有一曲兵马,得有两百多人!” 这摆明了泼冷水的举动却没有达到效果,裴元绍豪迈的答道:“两百多人又怎么了?咱们可是‘黄巾力士’!各个都是一挑三的好汉!伏击汉军,绝对能把汉军杀得落花流水。” 而其他兄弟已经开始询问张略,“队率,咱们怎么打?” 张略思付了会——虽是伏击,而且卞喜等人观察了汉军,得知汉军并没有很防备的模样:速战速决。 确定了计划之后,部队立刻行动起来。而这行动居然是把战斗时候用不着的所有东西都给运到隐蔽的地点先给藏起来。张略的解释是,这次是抢完了就走,撤退时候尽量轻装。暂时带不走的物资自然不能便宜了外人,须得先藏起来,有时间了再来取。 第三章 追缉粮队 - 青州兵 - 大几大 前期准备结束之后,部队就埋伏在准备好的阵地上等待起来。伏击阵地设在官道有山坡的那边。经过仔细的搜索,这片地面距离官道二十几米,地面基本是平的。部队穿戴了草扎成的帽子,披上了草衣。就趴在草丛里面,卞喜在张略的命令下亲自在官道上看了埋伏阵地。却见那里只能看到一大片浓密的草丛,看不到有任何人。 阵地准备的挺好,兄弟们一上阵地就现事情不太对头了。官道毕竟是官道,哪怕是打仗期间行人稀少,却也没有达到无人行走的程度。为了不暴露伏击阵地,兄弟们趴上了阵地之后就不能动弹了。尽管身上有用来隐蔽的草衣,兄弟们穿着从汉军那里缴获的棉上衣,身下也垫了不少草。这不动弹的情况下寒气依旧不好抵挡。 而且按照卞喜所说的,汉军中午前就会到达伏击地,却没想到汉军运粮队走的颇慢,过了中午时分还没出现。裴元绍忍不住用质疑的语气问卞喜,“你不会露了什么马脚,让汉军看出迹象了吧?” 没等卞喜反驳,张略打断了裴元绍的话,“老卞已经习惯了咱们的行军速度,按咱们的走法,应该早就到了。” 这下裴元绍不吭声了,卞喜气鼓鼓的瞪了裴元绍一眼,却也没有反驳什么。毕竟是卞喜的预测出了问题,即便是张略替他做了解释,可眼前的错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在张略为了预防变化,让大家各带了一竹筒的军粮,现事情不对,命令大家又吃了一顿饭,总算是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在高处瞭望的兄弟们终于下来禀报,官道上出现了汉军的队伍。 与之前卞喜回报的情况相同,这支汉军带了一批驮马队。驮队大概由五六十匹驽马组成,包括驮队赶马人的与负责押运的汉军,共有两百多人。张略的队伍只有二十六号人,二十一名兄弟用长矛,五名兄弟用弓箭。 汉军并没现精心躲在草丛里的黄巾军,他们甚至就没有对任何能够埋伏的地方观察过。躲在伏击阵地上的卞喜反倒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汉军的运粮队,他发现汉军的队伍防备极为松懈,汉军驮队为了照顾马匹,不想让马匹费太大的力气,速度相当慢。而汉军也就和牲口保持了相同的度,懒洋洋的走着。汉军的中军大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带队,反正周围有不少卫兵护卫着,只是看不清到底是护送着什么人。 就在汉军运输队的中军刚过后没多久,卞喜眼睛就亮了,在后队的驮马上居然运的是肉干。卞喜的眼睛里面差点就看不到汉军与其他驮队,肉干几乎占据了卞喜有的注意力。而此时,卞喜听到身边不止一个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想到若是战胜了汉军之后就有可能吃到肉,卞喜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战斗的勇气。 正在想这个时候,卞喜觉得肩头被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的张略转头低声说道:“传令下去,准备冲锋!” 命令就这一个接一个人的传达下去,就在低声的言语越来越远,命令传遍部队之后。就听草丛一响,张略猛然从隐蔽阵地上站起来。甩落了头上的草帽以及身上的草衣,张略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在半空,大吼一声,“兄弟们,跟着我冲!” 也不往后看,张略挺起长枪向着汉军队伍杀了过去。 伏击阵地距离官道不过二十几米,从站起来开始不到半分钟,张略已经杀进了对这突如其来变故完全愕然的汉军队伍。 跑在张略身后的卞喜亲眼看着张略几步窜到汉军队伍中,长枪毒蛇般刺出,一枪就扎进了张略正前方一名汉军的咽喉。张略此时已经站定脚步,他轻轻扭动枪杆的同时抽回手臂,鲜血就从那名汉军脖子上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根本就不看这名已经没救的敌人,张略的半转过身,伴随着一声怒吼,“杀!” 他的长枪又刺入了另一名汉军的咽喉。 只比张略慢了片刻,紧跟而上的裴元绍、周仓跟也已经冲到汉军队伍近前,他喊了一嗓子“杀!” 手中的长枪也狠狠刺入了旁边一名汉军的小腹。跟在裴元绍身后的周仓冲到了裴元绍前面一点,他飞起一脚踹在被裴元绍刺中的汉军胸腹位置上,那名汉军一声惨叫就放开下意识抓住裴元绍枪杆的手,向后倒去。 更多的黄巾军军汉已经上了官道,他们之间配合的相当默契。伸手矫健如张略的,一个人就能解决敌人,而凶猛有余技巧不足的战士们则两三个对付一名汉军。转眼间,就有五六名汉军命丧当场。 分到张略手下之前,卞喜一直是守城部队的人,并没有什么野战的经验。尽管在张略手下也接受过一些战斗训练,卞喜还是被这些战友展现出来的强劲战斗力吓得一哆嗦。 就在卞喜只顾看战友是如何作战的片刻间,张略已经接连刺死了四名敌人。汉军哪里想得到会遭遇到如此凶狠的敌人。卞喜亲眼看到汉军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哆嗦,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上都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敌人,张略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攻击的位置都在汉军咽喉,赶上前几步,又连着刺死了两名汉军。 “怂卞喜,你看够了没有?要是看够了就开始杀!”裴元绍正跟在张略身后又解决了一名汉军,他扭回头对着卞喜大吼一声。 卞喜被这声怒吼吓的打了个哆嗦,虽然知道自己要打仗了,也冲出来了,然而卞喜现在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经置身于战场之上了。看着张略等人或者干净利落或者凶猛无比的刺杀着敌人。看到了汉军被这突袭杀了个措手不及,确定了自己身处战场的卞喜把其他想法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随便盯住距离最近的一名汉军,也不管能否刺中,竭尽全力的出一声嘶吼“杀!” 卞喜挺枪就刺了过去。 张略在伏击汉军运粮队的战前制定的作战核心就是近战肉搏、速战速决。 部下们在战斗中表现出了卓越的战斗力。裴元绍等“黄巾力士”,冲进了汉军的队列之后立刻展开了迅猛的杀戮。甚至连卞喜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也在用相当笨拙却远比汉军勇猛果敢战斗方式投入厮杀。 汉军也如同张略料想的那样,遭到直接攻击的后队与中军的结合部位被猛烈的打击给吓傻了。后队的汉军们扔下辎重撒丫子就逃。而中军部分则是向前面逃窜。 “追!别让汉军跑了!”张略喊了一嗓子,就向着汉军的中军追去。能冲散敌人阵列的最佳人选无疑是敌人的溃兵,若是驱赶着汉军逃窜的家伙冲进汉军的中军,很容易就能造成雪崩效应。 无意识的群体行动向来拥有着无法想象的裹挟能力。溃兵裹着不知所措的部队一股脑的逃窜,只要汉军队列完全乱套,短时间内这么一股人流只会玩命的逃跑。等汉军溃逃之后,张略就能够带着兄弟们的掠夺战利品。那是最佳的结果。 裴元绍、周仓战斗经验丰富,哪里不清楚这点。听到张略的号令,战士们也不去追杀那帮扔下辎重的汉军,大伙跟着张略向汉军的中军队伍猛冲过去。 在汉军的中军中,带领这支运粮队的押运官满脸是汗战战兢兢的在三名骑者面前。那三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穿着北军甲胄。 北军,汉代守卫京师的屯卫兵,中央禁卫军之一。设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等七校尉,分别驻守长安城中及附近各地,并随军出战,中尉也改称执金吾,不再统率北军。东汉时,省去中垒,并胡骑入长水,虎贲入射声,置北军中侯以监五营,称为北军五校。 第四章 狭路相逢 - 青州兵 - 大几大 这三人是北军的郎官,官职佐军司马。秦汉时期,郎官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主要职责,亦随时备帝王顾问差遣。后汉武帝从董仲舒议,始使郡国每年保荐孝廉、秀才为郎中。两汉郎官常有出任地方长吏的机会,时人视为出仕的重要途径,也是汉代培养储备干部的一种模式。 只不过到了东汉末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郡国所保举的人都是世家高门子弟,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董卓要夺了他们的兵权,这些人眼高手低,卢植在时,因为威望高还能弹压的住,可是董卓威望不如卢植,还是个粗人,这班二世祖自然是看人下菜了。 一直紧咬着黄巾军不放的汉军三个多月前开始围困广宗城。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汉军终于在广宗城南城北各建起了一座大营,加上其他的各路部队的布置,此时已经对广宗完成了包围。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这些二世祖靠家族恩荫,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沿途地方上的孝敬自然也不会少。而且运粮这事说大不大,却总是个事。等剿灭了黄巾军,这么一件小事也能算成郎官的功劳。既然里子面子都能有收获,北军郎官们自然是欣然从命,还说董卓虽然是粗人,但是会做人啊。这些蠢货殊不知等他们回去,自己的部曲已经被董卓收揽了。 运粮队的军官是幽州人徐荣。徐荣也苦啊,因为自己是幽州人,和董卓麾下的凉州籍军官多有不和,所以才被董卓派来监视这群二世祖。 就在这三名郎官有说有笑的骑着马前行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喊杀的声音。坐在马匹上为首的郎官叫袁昂,他扭过头,越过数十名身后步行的汉军伍长,就见到十几名手持长枪的家伙吆吆喝喝冲上了官道。见到只有这么点人,袁昂心中并没有生出什么特别的紧张感觉。 虽然郎官们当中无疑是有来混资历的勋贵子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无能之辈,平素里面他们也是要进行各种相当严格的操练。郎官分三六九等,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武功来博取皇帝的认同,低等侍卫也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勇武甚至军功得到皇帝的提拔。 见到汉军阵形大乱,袁昂并没有畏惧惶恐,他骑在马上,位置比较高。张略他们冲出来的时候袁昂大概数出来,冲出来的人就是二十人左右。而汉军前军、中军加起来还有至少一百人且处于有纪律的条件下。 沉着脸,袁昂对面前的押运官徐荣道:“徐君!贼匪最多二十几个人。你说你跟过董将军打过仗,也说你从董将那里学到了阵法的能耐。现在你就带四十个兄弟迎上去,用枪阵打那些贼匪!逃回来的那些人若是敢冲击我军的阵列,那就立刻给我砍了。去吧!” 徐荣听到一半已经准备带兵前去迎敌,一听要把逃回来的汉军击毙,他又怔住了。袁昂若是别的时候自然会大雷霆,然而贼匪们正在冲过来,袁昂也来不及脾气了。 他对徐荣喝道:“有我们哥几个在,你害怕什么?只要能打死这帮贼匪,我们自然给你说话撑腰!若是你败在这里,我们哥几个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我们哥几个若是没死,你觉得我们哥几个能放过你么?” 这话如同鞭子猛抽一样让徐荣打了个寒颤,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操着幽州话对已经慌乱的部下喝道:“列队,迎敌!” 等四十几名部下准备好了队列之后,徐荣喝道:“向前走五十步!边走向跑回来的兄弟们喊话,让他们躲到路边去!” 徐荣几道命令下去之后,他的部下们立刻服从了命令,他们一边前进,一面喊道: “兄弟们,往路两边躲!” “兄弟们,往路两边躲!” 张略他们此时正追着清汉逃兵,那帮汉军逃兵们听到了喊话,又见到正前方出现了汉军整齐队列,纷纷向道路两边逃去。原本都是人的道路上,片刻间就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而汉军的队列清楚的看到对面杀过来的人不过二十人的模样,立刻就恢复了信心。徐荣一声令下,汉军的队列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开始准备列阵。 此时张略他们距离汉军队列的距离还有三十多米远。张略一看汉军的变化就知道战斗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计划。 现在张略要做的选择只剩了两个,要么就是全力前冲,要么就是马上撤退。若是现在停顿下来,让汉军在三十几米的距离上从容列队放箭,十几名手持长枪的黄巾军兄弟只会遭到被屠杀的结果。 现在逃跑当然能够跑掉,可这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局面就等于前功尽弃。天知道汉军下一次的运粮队什么时候能到,张略他们带的粮食不多了,不可能连着埋伏十几天。到了嘴里的肉再吐出去,张略是绝对不甘心的。 不想撤退就只有猛冲,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念间,张略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由于竭尽权力奔跑起来,他连再喊一嗓子的气也匀不出来了。 对面的徐荣一看张略不仅没停,还加快了步伐,摆明了要杀进汉军阵列里面。他立刻高了八度,“贼匪不过就这么十几个人,大伙儿快开弓放箭!放箭!快放箭!” 汉军士卒也在军官的催促下准备开始射击。 双方此时比拼的就是熟练度,比拼的就是勇气。张略看的清楚,三十几名列队的汉军列成三队,摆了个三段击的架势。在这些人后面,还有二十几名汉军的长枪手。败退的汉军绕过了迎击的汉军,从官道两边跑到汉军阵列背后。按照汉军的如意算盘,大概是希望通过三段击给与张略他们重创,接着由长枪手冲杀上来解决剩下的战斗。 张略现在穿在脚上的鞋不是布鞋,更不是李宁、耐克,是双草鞋。他很清楚,一开始能跑得这么快,冲的这么猛,都是靠了这鞋的功劳。方才他如龙似虎的连杀十几个汉军,脚上这双合脚的草鞋可是出力极大,同样受损不少。如果继续这么跑下去,草鞋的带子肯定要断。 心里面有了顾忌,张略的冲锋度明显慢了下来。对面的汉军不知道是不是见到张略冲锋度变慢后心里面压力变小,他们手上的度更快起来。抽箭、扣箭、蓄力开弓,虽然每个人的步骤快慢不同,但是每个汉军手上的动作给了张略极大的心理压力。 “草!不就是鞋掉了把脚扎破么?跑得慢命都没了,我怎么就这么傻呢?”而张略片刻间就想明白了这点,他再也不管脚上的鞋到底怎么样,腿上就加尽了全力,10来秒就冲进军阵里。 张略凶性大发。既然左手已经无法用力,干脆放开右手中的枪杆,抽出了充作砍山刀的单刀。也不管那个已经举长枪的汉军,右臂奋力挥下,单刀狠狠的砍进了正前方汉军的脑门。 这一刀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寻常的铁刀硬是削掉了汉军的半个脑袋。在断刀劈开的缺口处,红红白白的东西清晰可见。张略一脚踹在那名已经变了尸体的汉军胸腹处,尸体往后飞了出去。 此时张略距离最近的汉军不过半米多点,可汉军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张略,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张略挥动右臂,又斜着劈开了另一名汉军的咽喉。杀鸡般的惨叫只响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接着一声非人的惨叫响了起来,“妈呀!” 这声惨叫看来是道出了汉军们的心声,其他的汉军或早或晚的出惨叫声,接着扭头就跑。后面的人反应稍微慢点,被最前排的家伙迎面撞了个趔趄,有些用力过猛的干脆就把后面的汉军给撞倒在地。仿佛倾斜了葫芦架,汉军们你碰我我碰你,歪歪斜斜的整个乱成了一团。 第五章 对战徐荣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从后面赶上两步,他左劈右砍,两名汉军惨叫着扑倒在地上。接着连跨两步,挥刀劈向一名汉军伍长的后脑勺,环首刀切进了他脑袋里面,仿佛遭到了雷击的蛤蟆一样,那汉军浑身一抖,然后定在当地。 看到刀切进了这汉军的脑门,张略很清楚这家伙已经死了。他尝试着握紧松开自己发麻的右手后,麻木的感觉依旧还在,右臂已经能用不上力道——脑壳不愧是人体最硬的地方。 张略放开右手中的刀柄,任由脑袋上留着把刀的汉军尸体自己倒地。右脚点则住地上的枪杆中央靠前点的位置一碾一挑,长枪就飞了起来,他抓住飞上半空的长枪。 这时徐荣发现了张略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就挺着长枪冲张略而来。 张略见一军官模样的人朝他而来,也不含糊,拿着长枪摆开了架势。 “幽州徐荣再此!”徐荣喝道。 “什么居然是名将徐荣,差点擒获曹操的徐荣。”张略暗道。 他持枪在手,几个闪身,来不及细想,对着徐荣就是一个突刺,这一刺看似简单,实际上留了两招后手,徐荣把手中长枪狠狠一挥,和张略以硬碰硬。 张略也不轻敌,自己的力量虽然比不了举重冠军,但也绝对不小,可是却发现这徐荣的力量也不比自己弱,这一招对拼,反而是张略吃了点亏。 徐荣的力量或许是瞬间爆发?!张略也不在意,后退几步,以小巧的招式对敌,自家的枪法融合了不少的后世军训武技,也有几种以变化为主。 张略变招,徐荣则是老套路,一把长枪上下翻飞,左突右刺,气势雄浑稳重,还真颇有几分的枪术神韵。 两人一来一去、你来我往的打了三十多回合,张略也摸清了徐荣的实力——他的力道算不上顶尖,不能这样耗费气力——拳怕少壮。 这三十多回合,每一次硬拼张略都会保留几分力量,或者用各种手段卸力,可是徐荣没有,在他恣意的挥霍之下,三十呼和之后,两人的力量就拉平了。 又打了二十多招,张略仍旧气定神闲,但是徐荣却在呼哧呼哧的喘气,招式也慢了很多,张略了一个破绽,等着徐荣出手之后,长枪猛地一挑,正好打在徐荣的手腕之上。 徐荣只觉手腕酸麻,用不出力量,“啊呀”一声,再也握不住长枪。 徐荣眼疾手快拾起武器,立马变成防守姿态。 旋即继续进攻而来,他的枪法甚是精妙,双手拿着长枪的中段,把一杆长枪当成了短矛和齐眉棍使用,以手作为支点,长枪从左右两方轮流攻击,招招强攻,凌厉快速,一根长兵器用成了双手短兵器。 接下来一连十几招,张略只守不攻,一把长枪左遮右挡,任凭徐荣出手也毫无办法。此时徐荣的耐力不如张略越打越心急,心急了手就急了,招式也变得散乱,张略看明白了他的步战武功原理,左手猛然探出抓住了徐荣之枪,自己右手挥枪顺势上撩,徐荣如果不撒手,这一下那就能打断他的手指头。 徐荣猛然转身,反手把枪背在了背上,借着腰腹的力量挣脱了张略掌控,可他不知道,张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长兵和人对局,常有被抓枪杆上撩断手指的招式,用长兵的人也大多会背转身以肩膀为支点使用杠杆原理脱离控制,这种招式张略在近三个月的厮杀中见得多了,早就想到了对策。 徐荣的枪太长了,他的掌控没有那么厉害,张略抓的是中段,距离他已经很近了,他这一背旋虽然夺回了枪,却把后背暴露给张略。 张略一脚踢出,一记重腿把徐荣踹晕在地。 此时的战局发生了逆转,徐荣踹晕后,汉军无主,可接踵而来的则是冲上来的周仓等黄巾力士,他们手中的长枪毫不留情的向着阵形崩溃的汉军狠狠刺去。在一片惨叫声中,汉军中军的应急部队就此崩溃了。 对那些敢于作战的部队而言,兵器就是他们争取胜利的根本。对于逃命的败兵而言,兵器则是阻碍他们求生的障碍。在通向广宗城的官道上,崩溃的汉军运粮队纷纷扔下碍事的长枪、长矛,背对着追杀的黄巾军,哭爹喊娘的在玩命逃窜。 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有些汉军很幸运的连窜带蹦的跑开了,有些则不小心摔倒在地。摔倒的汉军想努力爬起来再跑,却被后面逃跑的汉军踏在身上。倒地的家伙被踩伤的时候出了痛苦的惨叫,却怎么都挣扎不起来。 紧跟在这些汉军身后的则是黄巾军们毫不留情的枪刃。张略自不用说,一枪一刺就能解决一个汉军性命。枪法并没有那么精准的卞喜,此时也能从容的直刺汉军的要害,杀敌进度大大提升。 逃的逃,杀的杀。 这会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佐军司马袁昂,肃然的看着前面的战场,他之前一直跟在主帅卢植身边,并没亲眼见过广宗的逆贼。 “这应该是逆贼精锐——黄巾力士!” 他亲眼见到面前这二十多名逆贼们动的进攻,袁昂忽然记起前几日的军情通报——终于相信黄巾力士们的确悍勇。官军们不能说不尽力,面前这群逆贼们的悍勇倒是出了公文中所写的程度。 但是遇强则强!这才是禁军本色!袁昂拉动缰绳,坐下的战马原地打了个圈。正当他准备亲自带队迎击逆贼的时候,旁边的另一位佐军司马王雄抢先一步拉住了袁昂的缰绳。迎着袁昂冷峻的目光,王雄大声说道:“袁君,让兄弟我带亲兵打头阵吧。” 袁昂想了片刻:此时只要能遏止住逆贼的气势,赢得一点时间,自己就能整顿前队剩余的汉军,对逆贼们动一次进攻。 想明白了这点,他答道:“也好,王君你要小心了。” 王雄带着亲兵,大踏步的向张略他们走去。 张略此时已经感觉到这队汉军不对头。击溃汉军的后队,击溃汉军的中军迎击部队,两场接战的过程很正常,汉军郡国兵部队完全展现出了本该拥有的战斗能力。不正常的是这些汉军的中军居然始终阵形森严,还能在一败再败的局面下继续动进攻。 这些进攻的成效如何且不去说,能动进攻就说明这支汉军的指挥官看穿了张略兵力太少的弱点。张略他们到现在已经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若是汉军能够再动一两次进攻,张略他们只怕连逃走的力气都剩不下来。 战斗到这个程度,张略他们也没了别的选择。若是此时撤退,是抢不到多少战利品的。既然汉军中军依旧秩序井然,他们一旦动尾随追击,扛了一堆战利品的黄巾军肯定抵挡不住。眼下只有彻底击溃汉军,把他们撵出战场这一条路可走。 等张略看到汉军再次派出的小部队逆袭,他就知道汉军也要拼命了。张略此时双手已经恢复正常,没有等对面那群汉军冲杀到近前,他大踏步迎上前去,手臂一震便冲着那王雄舞出了一个枪花。 抖枪花是术上的花架式之一,在大规模战斗中用处非常有限。可在单挑的时候这花架式的功用就显示出来。若是汉军军官的注意力被枪花吸引,在稍有分神的那一刹那,张略就可以上去一枪戳死那军官。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张略想象的那样,原来这王雄也是个识货的练家子,一看张略的架势他竟然连退几步,刀交左手,空出来的右手从腰间掏出了把配有毒箭的手弩。 “我去尼玛的!”这下张略心中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他这是真的惊了。现在双方距离不过三四米,这个距离上若是被手弩打中定然非死即伤。可此时扑上去就是硬撞,对方射击命中率会大大提升。 第六章 从容撤退 - 青州兵 - 大几大 就在张略进退为难的时候,却听得风声响动,原来是周仓出手了。杀散了面前的汉军之后,周仓部的注意力同样落到了战场上异常醒目的北军郎官身上,见张略受制,因为与这位郎官距离较远,周仓把手中的长枪当作标枪向王雄掷去。 可这王雄功夫不弱,即便遭到这突然袭击依旧没有慌乱,他左手的环首刀撩起一削,周仓掷过去的硬木长枪竟然被砍成了两截。 张略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也奋力掷出了自己的长枪。张略力气比周仓大了不少,长枪又快又准。转瞬就飞到王雄胸前,那王雄下盘极稳,在这危急时刻竟然努力转动上半身,堪勘避过了前胸要害。然而张略的长枪依旧刺中了王雄的右臂。这下,王雄再也握不住右手中的手弩,但这家伙真的够狠,他一咬牙,挥动左手的环首刀,沿着枪头削断了张略长枪的枪杆。 见到如此狠人,张略甚至有点佩服——对面汉军军官的应对非常正确,若是此时拔出长枪,立刻就是鲜血狂喷的结果。若是不管这杆长枪,长枪的枪杆沉甸甸的坠着,根本动弹不得。即便是强行动弹,也会被长枪豁开伤口,那时候反倒是更容易丧命。斩断沉重的枪杆,只留着份量最轻的枪头在身上,已经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这样的家伙是不能放过的,此时张略手中没了长枪,汉军长枪兵们逃散的时候倒是把手里的长枪给扔了不少。张略随便从地上挑起一根长枪,就准备上去解决那英武的王雄。 也就在此时,官道边的林子中猛然有人喊起来:“杀啊!杀汉狗啊!” 不仅仅是呐喊,有人用木棍拨打树木与草丛,出了很大的动静。按照原先的计划,张略的部下兵分两路,伍长杜远、廖纯带了八名兄弟携带五副步弓埋伏在树林里面,到了冲杀的时候他们就突然连喊带叫虚张声势,以给汉军以更大的心理压力。到现在他们才闹出来这个,想来是战斗场地移动太快。官道固然坑洼不平,在林子里面穿行要花费的时间更多。 这时机也不能说不好,更重要的是,杜远他们带了远程兵器。喊叫片刻之后,他们从草丛与树后对着官道上的混乱汉军放了三轮攒射,即便是没造成汉军什么损伤,却让汉军更是惊惧。这下,连原本尚且算是阵容严谨的汉军中军都有些动摇起来。 就在张略准备继续冲杀的时候,跟在王雄身后的那些几个人上前护住了他。张略也不敢太贸然冲上去,若是那几个随从也突然掏出手弩,张略可不是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体。而那王雄却也没有坚持,对随从的亲兵说了几句,亲兵就护送着王雄退了下去。 战斗不利,又遇到了疑兵,始终相当能战的汉军也终于放弃了和张略他们继续作战的打算。汉军的中军已经收拢了官道上的溃兵,在整个军心完全动摇前,开始有条不紊的向后撤。令张略佩服的是,汉军中军部队里指挥部队的那厮在撤退的时候居然还能让汉军长枪兵、刀盾兵们布下阵列,逼住阵脚。 汉军开始撤退,张略却不能带着部队也开始撤退。好不容易以弱势兵力压倒了汉军,这时候需要的是维持这种心理上的优势。若是带人一撤,勉强撤退的汉军只怕就能重整队伍开始追击,前面那些奋勇作战都等于打了水漂。上前几步捡起了那王雄丢下的手弩以及环首刀,张略带着兄弟们站在官道上冲着开始撤退的汉军叫骂起来。 可是汉军队伍还算是维持了秩序,依旧护卫着前半截的粮队井然有序的沿着官道向远离张略等人的方向继续撤退。 等双方的距离过了两百米,张略立刻领着兄弟们向汉军后队那帮试图逃窜的驮队奔去。后队的汉军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倒是运送军粮的民夫们心疼马,他们一个个努力的拢住马匹,若不是管道两边林深草密无法逃窜,驮队只怕早就带着马匹跑远了。 “我们不杀你们!”追上驮队之后,张略站在一匹驮马旁边随口安抚着体如筛糠的马夫,说话之间,他已经解开了马背上的竹篓中不太大的袋子。千万要有盐啊!千万要有盐啊!张略心中祈祷着。 两个袋子里面都是豆子、粟米,是粮食。接着再打开另外的袋子,里面也是粮食。而旁边检查另一匹驮马的裴元绍已经兴奋的喊起来,“这里是盐。” 众人惊喜的看向裴元绍,只见裴元绍仿佛不太敢相信自己,捏了一小撮白色的东西送进嘴里。然后整张脸都皱吧起来。 “真的是盐!”裴元绍砸吧着嘴开心的笑道。 这下所有人都大喜过望,不管兄弟们呼呼歇歇的喘成什么样,张略命大家尽力多拿。负责接应的兄弟已经拎了麻绳过来,大家都知道此时得快才行。把两个布袋用麻绳捆住,往肩头一搭就能带两个。 张略也顾不上再去找别的,他对兴奋的部下喊道:“把汉军的军鞋都给弄下来。” 这个提醒实在是及时,毕竟是汉军,这些人脚上都是有军靴的,便是这些军靴即布制,比起张略他们脚上的这些草鞋可是好的太多。军汉们立刻一通狂拽,每人都能均上一双。裴元绍、周仓的草鞋鞋带都跑断了一根,他俩干脆坐在地上,脱了自己的草鞋,直接换上了汉军的靴子。 站起来走了两步,周仓笑道:“这还真不错。” 张略却不想在此时让兄弟嘚瑟,他喝道:“撤退!把徐荣拖走。” 一个袋子大概有十斤重,张略让每个兄弟带了四个,他自己扛着晕厥的徐荣。 等两军距离过一里地,张略立刻命道:“快撤!” 张略连声催促。转眼间,战场上双方的角色就生了调换。汉军成了尚未开始追击的追击者,张略他们则成了正在逃窜的逃窜者。 撤退的道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也不管汉军怎么应对,带领着兄弟们踏上了广宗城的道路。 汉军运粮队中,袁昂脸色阴沉似水的看着隐没在山林里的黄巾劫匪。出前一百五十余人的押粮队加上民夫五十多个,现在还能集结在一起的只剩了不到六十人。有些汉军、民夫逃进了官道两边的密林中,过一会儿大概也会聚集起来。袁昂估算这部分汉军顶多再能回来二十几个而已。整个押粮队将近一半人都被杀,逆贼竟然无一战死,回想起亲眼见到的逆贼战斗中的凶悍,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黄巾头目,他不禁有些懔然。 如果黄巾逆贼人数不是二十个,而是四十甚至六十。那包括自己在内的中军部,今天就只怕无一能逃出性命。袁昂也算是胆气豪壮之人,想到这里,突然心中生出杀意大盛,他转向指挥押运队伍的另外一名行军司马卢丰,大声命道:“现在就派人追赶!绝不能放过这群逆贼!他们肯定是黄巾力士。” 听了袁昂的命令,侥幸逃出命来的卢丰脸色惨白的说道,“袁佐军,我们受命押运粮草,此时已经奋勇杀敌击退了敌军。我们赶紧收拢马队,仔细防卫,同时请救兵来接应才是上策!若是这些贼寇是想声东击西,派兵过去不过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奋勇杀敌?”袁昂完这话之后差点给气乐了。这是被敌人奋勇杀戮吧?一仗下来,除了没能杀死任何一个拦路抢劫的逆贼,押粮队死伤了至少六十多人,徐荣下落不明。若不是自己在紧急关头派了王雄与亲兵上前抵挡,只怕此时运粮队早就被打得彻底崩溃了。 “袁佐军,是您带着卑职奋勇杀敌。”卢丰立刻纠正了自己的不当言辞。 袁昂恶狠狠的瞪了卢丰一眼,“那些逆贼们扛了不少东西,此时哪里跑得动。现在不追,是准备纵容他们逃窜么?” 即便对袁昂十分恭敬,卢丰这会鼓起勇气反驳起来:“袁佐军,卑职受命押送军粮。遇到逆贼抢劫军粮,卑职自然得奋勇……杀敌。可这逆贼已经逃窜,卑职若是追赶,误中了逆贼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卑职可就万死难赎啦!” 第七章 董卓进军 - 青州兵 - 大几大 袁昂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那受伤的王雄开口了,“袁君,咱们先别追了。穷寇莫追!小心中计。!” 王雄没有拔出刺入肩头的枪头,他此时的表情颇为痛苦。 有自己兄弟除言相劝,袁昂回想起方才的厮杀,也觉得派这帮郡国兵被吓破了胆子,去追只怕是白搭。尽管心中怒气难消,他后还是说道:“那就如此吧。赶紧收拢队伍,再派人向前面的关口送信,请他们派兵来接。另外,王君,你忍着点,我现在就帮你取出枪头!” 见袁昂没有坚持,卢丰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集合!撤退。” “真是口好刀!”张略边赞边用一块白布仔细的把粘在环首刀上的油脂均匀的涂抹到刀锋附近。这是从北军郎官王雄那里夺来的刀,这把刀一撩就斩断了周仓投掷过去的长枪,张略当时就注意到了这把刀。方才用这把刀切肉,手感上就跟切橡皮一样。须得用点力,却能够相当准确的进行切割。 在张略身边的裴元绍完全没有注意这刀的好坏,大伙搬运着东西跑向预设的撤退营地,再也跑不动了。大伙打了这一仗,早就累坏了。强撑着跑路,更是体力耗尽。也不管后面是不是有人在追,兄弟们立刻东倒西歪的躺下准备好的草铺上动弹不得。 而张略还是和平时一样,尽管疲惫,却强撑着生火。此时在后面殿后的兄弟发现汉军并未追赶,张略就开始切肉干。 见张略开始切肉,兄弟们不顾疲惫,也纷纷拿出了竹筒,把切下来的肉片装进竹筒,喜滋滋的用长草把竹筒扎好放在火堆旁边。这年头生活艰难,很多家庭中逢年过节的主菜若是有肉,那就说明是好年景了。 这次打了大胜仗,人人自然喜不自胜,缴获的物件中有肉,兄弟们更是欢喜。闻着竹筒中逐渐散出来的浓郁香味,不少兄弟嘴边已经显露出水花。就连保养过环首刀之后开始研究手弩的张略也忍不住向火堆多看了几眼。 但是张略并没有太在意吃肉的事情,他收起保养过的环首刀,又拔出了缴获的手弩。看着这把手弩:“要是把手枪我就挂了。哎!我这枪械师无用武之地。” 原来张略上士服役快满了,准备转四级士官到枪械修理所服役。 如果能够把黄巾军装备的火绳枪或燧发枪,再加上刺刀,张略完全有信心轻松击溃这时代的任何汉军。正当张略的思绪放在这些未来军事考虑的时候,就听卞喜恭恭敬敬的说道:“队率,可否开饭?” “哦!吃饭!吃饭!!”张略立刻答道。 话音刚落,部队中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 裴元绍心急火燎的解开竹筒上绑着的长草,夹起一片肉就塞进嘴里。肉有些烫,裴元绍忍不连吸凉气。可他只吸了几口凉气,就开始大嚼起来。没人笑话裴元绍,大伙和裴元绍一样急不可耐的吃着肉,还往嘴里猛扒混着肉香的豆子米饭。 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顿饭,裴元绍舒服的叹口气,“若是有酒,那就更好了!” 这句话立刻得到大多数兄弟们的赞同,大家纷纷应和道:“是啊!有酒便好了!” 接着就有兄弟遗憾的说道:“可惜这次的汉军没有运酒,不然我们也抢些回来。” 张略倒是没有如同兄弟们吃的那样狼吞虎咽,听到这话他笑道:“这次没有,下次却未必没有。先把这次缴获的盐巴与粟米送回广宗。城里面正缺这些东西。不能光咱们在这里吃,咱们的家人在广宗可没有盐吃!” 听张略谈起在广宗城的家人,本来热闹的气氛也稍稍变得低沉了些,不少兄弟停下了筷子。 原来凡是要加入太平道的人,先得把全部家产都供奉给教里。通过供奉家产,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对本教忠诚。为了证明自己,大部分入教的人连自家土地都给卖了。 通过了忠诚审查之后,这些教徒们全家都加入了黄巾军。也就是说,教徒们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归太平道所有,如果他们现在离开了太平道,连可以回去的家都没有了。 眼下黄巾军的家眷们都在广宗城中,所以为什么张略一提在广宗的家人,老黄巾军的战士们就会如此表现。兄弟们缴获了肉、盐巴,此时吃的开心。而兄弟们的家人在广宗却只能吃“淡食”,过着没盐少菜的日子。在这时候,还能自顾自的吃的开心,那就只能说那人已经良心泯灭了。 所以卞喜赶紧说道:“兄弟们,咱们赶紧把这些缴获运回广宗,咱们家人自然能够吃上盐。” “是啊!大伙吃完了就赶紧休息,明天一早就赶紧往回赶。”周仓也鼓动道。 黄巾军的兄弟们打仗不仅仅是在为太平道打仗,更是在为他们自己,在为他们的家人打仗。加上这次仗大伙打得顺手,人人又都恢复了精神。 “我等一定跟着张队率好好打仗!” “有张队率带着,我们谁都不怕!” 兄弟们纷纷表态。 张略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收拢军心的机会,他大声说道:“兄弟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在于赶紧运东西回广宗。至于兄弟们的功劳,我自然会记下。人公将军已经颁布了命令,咱们论功行赏,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既然兄弟们都立下大功,我也绝对不会埋没了兄弟们的功劳。等大家回到广宗之后,我自然会向将军禀告。虽然我不能向兄弟们夸下海口,不过这次我努力让兄弟们人人升到伍长。” 听到能够升官,众人都是一片欢呼。 张略又立刻压下了兄弟们欢呼的势头,“兄弟们,咱们话说在头里,既然这次抢了汉军的运粮队,我们回到广宗之后只怕就会立刻出兵,若是兄弟们此次没有得到提拔,大家却不能有什么别的心思。若是提拔了兄弟们,我还得先说,我用兵讲的是能否干事。当了伍长,这分配的粮饷自然是该给,可在我这里,伍长却未必指挥四个人。这不是我不让兄弟们做官,而是仗打不好,命就没了!命都没了,要着官有个鸟用!” “一切皆听从张队率安排!”兴奋的战士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答道。 回程的时候众人都抓紧行军,大伙的家人还在广宗,这趟出来已经七天了,一想到带着这么多缴获回到广宗城之后就能有奖赏,特别是能与家人相聚,人人归心似箭。 张略派卞喜领了两名兄弟先赶回广宗城禀报,自己带领大队行军。尽管携带众多物资,来的时候走了六天的路,回去的时候只走了不到三天。毕竟出的时候众人是探索前进,沿途上还得奋力开路,回去的时候只需赶路即可。大家晓行夜宿,终于在第四天上午,到了张略与张卞喜约定的汇合点。 在汇合点等待张略的不仅仅是卞喜,还有城内派出的一支百人队,带头的是一个身长八尺的虬髯大汉——张牛角,是大贤良师张角的近前侍卫。 张略与张牛角见过面,而且两人在张略没有穿越附身前还一起打过仗,算是熟人。见到居然是张牛角亲自来,张略就明白了黄巾军高层对这批缴获的重视程度。 亲自一袋袋查看了张略他们带回的缴获,张牛角抓住张略的手,兴奋的说道:“队率真是辛苦了!有这些东西,守城就有望了。” 听到这激动的话语,张略心中一凛。太平道的局面居然到了令张牛角都觉得守不下去的地步了么?但是张略却也没有点破这点,他笑道:“有张渠帅亲自接应,我等自然可以轻松回去。回去的道路渠帅可否已经安排好了。不若我们现在就走。” “得等天黑才行。”张牛角遗憾的答道,“你出兵之后,董卓再次向前移营,此时几乎逼到了界桥那里。” “什么?”不仅张略瞪大了眼睛,张略的部下们都是一惊,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广宗城已经有了十天,大家不知道广宗城的局面生了如此大变。 第八章 地公将军 - 青州兵 - 大几大 黄巾军在广宗的防御体系并不是简单的依靠广宗城城墙实施防御,黄巾军在城外也占据了不少据点。西南面要冲之一就是界桥。 汉军大营主帅董卓发现北军这班贵戚士族郎官不听号令,暗中敷衍后,就放弃了与黄巾军全面野战,转而实施了阵地战。他先亲自带队,把南大营推进到距离广宗八十里内。 张牛角向张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张略他们离开广宗城之后不久,董卓再次移营,令副帅宗员把汉军北大营逼近到了距离城墙三十里地。 董卓这次移营不仅逼近了黄巾军,还截断了张略带队回到广宗的道路。即便是眼下还有路可走,却也保不准什么时候遇到汉军的巡逻队。张略他们人人背了四十斤的缴获物资,加上数日来不停的行军大战,没有来得及休息,体力已经到了谷底。若是被汉军的巡逻队现并且攻击,别说把缴获的物资给运回去。只怕张略他们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见张略他们如此震惊,张牛角笑道:“兄弟们暂且不用担心,我出来之前,大贤良师已经命渠帅褚飞燕亲自带队到了界桥。只要我派人支应他,那时候他自会出兵引住界桥对面的汉军。而还会有一队兄弟前来接应,把这些缴获运回城内。” “如此甚好!我等就听张渠帅调遣。”得知有大部队接应,张略松了口气。 张牛角立刻人回去禀报,下午时分,又过来了二十几名负责搬运的兄弟。没多久,就听到远处出现了喊杀声、弓弦声、刀剑交错声。但这不是张略他们要关心的问题,张牛角带领着运输部队,扛着东西就走。队伍避开了双方交战的战场,一路往广宗城方向赶。 前来接应的兄弟们都知道张略他们这一路也已经没了气力,所以没让战略等人再抗缴获的物资,而是由接应部队每个人扛了二十几斤的东西,十几里路跑了一个时辰。半路上又有五十几名兄弟接应。行进度更是快了许多,百十号人终于在天色即将黑下来的时候到了广宗城下。 到了城北大门,只见城上城下都站了不少守城的黄巾战士。看来这消息传出去的颇快。而令张略惊讶的是,人群中竟然有位一身黄袍的军官,定睛观看,那位是负责全城防务的地公将军张宝。 能让张宝亲自来迎接,说明缴获物资的辛苦得到了上层的重视,张略心里面也是有点得意。上前几步,张略率先见礼,“属下张略见过地公。” 张宝只随便应了一声,就直奔缴获物资而去。确定运来的袋子里面都是盐、干菜与粮食,张宝转回头对张略说道:“队率你可是立下了大功!英雄少年啊!” 高兴归高兴,张宝的心思还是在军务上,只是赞了张略一句,他转身对旁边的人命道,“立刻将这些物资送去军库。” 张略这时上前一步对张宝说道:“地公,属下乃是奉人公将军之名出击。地公送这些缴获的东西去军库,自是应当。但是还请地公派位兄弟和属下一起去见人公,这样属下复命之时也好向地公交代。” 张略的语气神态颇为恭谨,但是说的这话中隐隐有着不相信张宝的意思,部下们忍不住心中捏了把汗。 然而张宝竟然没有生气,只见他哈哈一笑,“只是顾得高兴,这件事却没来得及想到。这样,我与你一起去见人公将军,当面把此事说清。” 既然张宝如此说,张略也就没什么好说,命令部下回营休息,就跟随着张宝向着城内去了。 在去张梁军营的路上,双方聊了几句,张略得知张角忧虑成疾,医者不自医:“天佑我太平道!大贤良师必能度过难关的。” 接着两人不由自主的就说起了最近的军务,对于汉军收紧包围圈,张略反倒不在乎。 看着张宝那沉重的神色,张略笑道:“地公!董仲颖虽是边郡良将,会用兵这是不假,但是他不是士族经学世家出身,没有卢子干这种经学大家的威望压制不住汉军北军的那些士族出身的军将。想打败他们?!所谓‘骄兵必败’,咱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把他们给引到外面野战,拖着他们在山里走上几遭,他们心急着打败我们,就更会冒进。此时设下埋伏,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张宝听完之后就问道:“若是汉军不追击咱们出城的部队,而是趁着城防空虚的时候加紧围攻广宗怎么办?” 张略答道:“那我们就索性不要守广宗了,只要杀光追击咱们的汉军,这广宗城咱们想要再次拿下,那是易如反掌。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何必一定要在乎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呢?”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呵呵。”张宝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张略作为后来人当然知道黄巾起义失败的原因: 从主观方面来说,首先,黄巾军缺乏有战略头脑的军事领袖人物,其起义计划的制定极不完备,缺乏统一的指挥和互相的配合,起义后各地起义军没有迅速地集结起来,而是分散在各地孤立行动,甚至不进行相互支援配合,终于被官军各个击破。 同时起义军首领缺乏军事指挥才能,张角、张梁、张宝、波才、张曼成、赵弘、韩忠等,个个都是只知固守一城一池,或久围坚城,与汉军拼消耗,不懂得运用灵活的战术战法,取得主动,始终被动挨打,直至失败。 其次,是没有远大的战略眼光,因此提不出更具体的策略方针;更没有建立起后方基地和有组织的战斗部队,因此部队保障受到限制,战斗行动受到掣肘。 所以张略是同情起义的,希望自己的建议能产生一点蝴蝶效应。 好在广宗城不大,就这么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张梁军营。张宝没有对张略的看法给与任何评价,他带着张略直接进了军营。 张宝带着张略进了张梁的中军府邸。除了侍卫之外,府里面还有女神官与教女。见到张宝进来,女神官们就上前见礼。张宝让张略等在外面,他自己径直进了张梁所在的客厅。张略就简简单单的站在了院子中,他视线微微下垂,对那些女性们完全视而不见。这倒不是张略矫情,是因为太平道的宗教制度很严密,特别是起义之后,等级越是严格。 这时因为在小农时代中,有没有特权代表了地位的高低。上位者若是没有特权,只会让下面的人笑话。张略能理解这点,但是不等于他能接受这点——后世人人平等的观念已经被刻在了骨子里。 张略不知道的是,他这么神态自若的站在院子里面,反倒引起了屋内的张梁与张宝等人的注意。原本张宝与弟弟张梁说完了张略劫粮的事情后,就准备出门叫张略进来。结果从窗户看出去,却见张略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站着,完全放松的姿态,对院中不时出现的女性视若无睹的态度,这让张宝颇为讶异。 二十岁的青年,即便是害羞,也只会刻意避开女性。张略这等视而不见的态度,有着异样的成熟感。张宝一直负责传教工作,见得人成千上万,这等从容平淡的青年却是没有见过几个。 发现现了哥哥张宝的异状,张梁也朝外看去。稍微看了一阵,张略轻笑一声,对侍卫说道:“叫外面的张略进来。” 第九章 人公将军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跟着侍卫进了客厅,就见到屋内有三名军官穿着模样的人。其中一位自然是张宝,居中的那位目光明亮的正是人公将军张梁。坐在张梁另外一侧的则是渠帅张白骑,张白骑本名张晟,因喜爱骑白马,太平道诸人就叫他“张白骑”了。与成熟强势的五十来岁的张梁相比,张白骑二十七八无疑稍微稚嫩些。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 等张略上前行礼完毕,张梁开口就询问广宗周围的道路情况。 “回禀人公!汉军封锁了所有通行道路,属下是避开了道路,穿山越岭走过去的。”张略直言不讳的说道。 接着把这次出击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听完张略介绍完他们是靠走毫无人烟的地方才绕到汉军背后,张梁与张白骑都稍显的有些失望。汉军围困广宗的支点就是南北大营,若是能派遣大部队沿着张略出击的道路绕到汉军背后,等汉军南大营出动的时候从后面猛攻汉军营寨,就很有可能打破南大营。 南大营一破,汉军的包围圈也会彻底瓦解。可张略说的清楚,他避开了汉军大营外布置的哨卡,选择了荒无人烟的地区。即便是派遣了大部队沿着张略开辟的道路走,想偷袭汉军大营,还得先击破汉军的外围哨卡。 即便张略说的明白,张白骑依旧忍不住问道:“没办法派遣大队人马从汉军背后埋伏么?” 张略认真的答道:“凡是好走的地方,属下大多都已经试过。北边的确是无法通行大军。属下这次劫夺了汉军的运粮队,想来汉军也会加强防备。再次走的话,只怕那些道路上就会遇到汉军。” 张白骑看来并没有被张略说服,只是张略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张白骑也暂时沉默下来。 张梁并没有急着插话,他下意识的微微抿着嘴,思索了片刻,他就询问起广宗附近的地形大。幸好在山中穿行了数趟,张略才能比较有条理的回答张梁的问题。从张梁的问题中,张略听得出,这张梁或许是太平道黄巾军里最知兵事的人了。 张梁对地形有着异常的敏感。虽然不知道在辨别方向的能力上张梁与自己的部下卞喜到底谁更强些,张略能确定的是,论利用地形排兵布阵,指挥作战,张梁绝对可以甩出卞喜十条街去。 对答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事情,张略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所能。由于不管是前世今生自己都没有指挥过大部队作战,张梁的好几个问题颇让张略为难。好不容易应付完张梁的提问,张略觉得比打一场小仗都要吃力。 张梁问完之后却也不做什么评价,他对张略说道:“张队率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摆明了是准备让张略走人了,张略连忙说道:“属下奉军令出击,现在向人公复命。” “我知道了,张队率辛苦了。”张梁正色答道。 张略继续说道:“属下这次出击,知道麾下兄弟们很辛苦,所以请人公将此次出击的兄弟们中不是伍长的兄弟提拔为伍长。” “哦?”张梁对张略的这个要求颇为惊讶,他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张宝也对张略这个奇怪的要求甚是奇怪。倒是张白骑神色如常,只是紧紧盯着张略。 张梁开口说道:“张队率,若是论起军功,这些兄弟只怕未必都能提升伍长。” 张略认真的答道:“启禀人公。属下自请继续带兵骚扰汉军粮道。此次请人公提拔兄弟们,一来是安了兄弟们的心,二来是能够提升为伍长,出兵之时也能多支领些粮草。” 太平道黄巾军实行的一种公有共享制。将领士兵的生活需要﹐由公库供给。其供给种类和标准﹐粮﹑油﹑盐大致不论老少﹐一律等量供应﹔食肉供给﹐将军以下每天份额各有等差。张略他们出兵之时,依照军中级别,伍长可比普通战士多支领些粮食。 张梁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张略看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张队率只提拔兄弟为伍长,却没有说谁可任屯长、曲长。不知你觉得你手下伍长的功劳可有出人之处。” 听了这颇为严厉的话,张宝倒是没说什么,张白骑忍不住轻笑一声。张梁的意思很直白,这是很含蓄的指责张略是不是想要给自己升官。张略这一见到张梁,立刻急急忙忙的要官,张白骑很明显觉得有些好笑。 张略丝毫不为所动,他正色答道:“启禀人公,伍长是否该晋升?我是否该晋升?这都是人公您所掌管的,属下身为队率,自然不能对此说什么。属下的部下都是青州老兄弟,没了他们,属下这仗就打不好,所以属下也不想他们走。现在离秋收没几天日子,属下觉得汉军的大头目们为了犒赏部下,会运送不少粮饷。此时若是赶去伏击,只怕还能有机会得手。此次行军,属下从公库支领的粮草沿途用尽,若是部下能升为伍长,就可多支领一些。更何况部下杀敌卖力,属下觉得以他们的功劳与行军跋涉搬运的辛苦,却是可以晋升伍长。” 听完张略的自辩,张白骑这次倒是没有再笑出声,他只是看了看张略,又看了看张梁。 张略其实心里面也有些紧张,但是他所说的都是心里话,此时是伏击的好时机,若是放过了这个时间段,的确非常可惜。 张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的想着什么。就在张略觉得张梁会拒绝的时候,就听张梁说道:“张队率,既然大贤良师颁布了军功制度,你作为队率自然得把有功的兄弟禀报上来。只是你要所有兄弟都晋升伍长,却是不行。不过你这次的功劳,我就升你为曲长,明日给你补充齐人马。这些日子你就专心探路,若是能找到供大军突围的道路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至少也狠打汉军的粮道,让他们食不安寝。你这次出兵若是能再抢回东西来,我便将你此次所提的兄弟尽数升为伍长。” 见张梁之前,张略心里希望接下的就是打击汉军粮道的差事。不管如何,张略都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的获得行动上的自由,不用憋在城里,因为皇甫嵩要北上了,而且张角也快死了,广宗城破是必然的!所以离开城池才是最安全的,也好跑路! 此时得到张梁的命令,即便提升兄弟们官职的努力没有立刻达成,却升了自己的官。张略作为曲长,也叫军候,是可以安排部下职位的。当然,这也是张梁的最终命令,张略也不再说什么,他躬身行礼,“遵人公将令!” 张略正准备退下,却听张宝问了一句,“军候,你既然能立下如此功劳,我记得你先前攻打巨鹿时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功劳才升任的队率。既然是咱们军中的豪杰,不知你对击败汉军有何看法?” 张略心中咯噔一下,张宝方才路上没有对张略在军事上的建议发表意见,这确不等于张宝没把张略的话听进去。这是明摆了要张略把方才说过的话重复给张梁听。 太平道现在在广宗的能战之士大约有六七万人。按照太平道模仿汉军的军制,五人为伍,伍长统之;两伍为一什,以什长统之;五什为一队,以队率统之;两队为一屯,屯长统之;五屯为一曲,曲军候统之;两曲为一部,部司马统之;五部为一营,营校尉(小渠帅)统之;两营为一军,大渠帅统之。 至曲始有属吏,一曲有伍佰零壹人。张略这个刚被任命不到十分钟的军候也不是统领眼下百分之一武装力量的军官。这么一个级别的军官,参与到决定太平道的大战略中来,张略很清楚这么指点起江山纯粹是自找不痛快。 可此时若是装傻充愣也是不行。所以张略心一横说道:“属下见到汉军如此逼近,也是心中焦虑。方才忍不住对地公说了些话。只是属下有感而,并非深思熟虑。有什么不对的,还望地公、人公、渠帅指教。” 很明显,这态度得到了张梁、张白骑的认同,甚至张宝也没有觉得张略的态度有什么不妥。张梁说道:“若是有何策略,直说就行。” 第十章 授任军候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见自己的态度没有引几人的不满,这才把之前与张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张略的话,张梁与张白骑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张梁点点头:“张军候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接收了部下之后尽快出击。若是能再抢夺汉军的运粮队,对守城会大有帮助。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 “遵将令!”张略答道。 “若是再能抢夺到汉军的东西,务必先运回兵器与食盐。兄弟你可切记此事!”张梁最后忍不住叮咛道。 所有的交代都是针对张略袭击粮道的事情,张梁对张略把汉军拉出去打的战略构想完全不置一词。 张略并不认为自己向张梁等人提出的建议能够得到通过,一名刚晋升曲长的小军官提出的战略性建议根本不可能得到重视。 在张略离开了中军帐之后,张梁、张宝、张白骑,都在继续讨论太平道未来的战略。张略的缴获对于物资匮乏的黄巾军来说是件好事,却谈不上是什么不胜之喜。千余斤的物资根本无法扭转太平道现在的困境。即便是张略再次成功袭击汉军运粮队,抢来的物资也不可能解决太平道面临的窘境,所以张梁根本就不在乎张略到底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 至于张略提出的突出战略,在野战中解决汉军的法子,张梁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必要。汉军的包围圈一日紧似一日,太平道对未来战略已经逐渐达成一致,死守是万万不可的。太道在前几个月的战斗中,多次在野战痛击汉军,这几场战斗的指挥者基本都是张梁。既然太平道上层基本确定了这种战术,张略是否附和都是很没意义的事情。 眼下的问题是突出广宗之后该往哪里去?汉军调集了近五万军队围攻广宗城,太平道真正的核心战斗力不过三万部队,家眷倒有五万多人。一旦脱离了这座城池,三万太平将士与数万汉军打一场决定性的野战,怎么都看不到有什么胜利的可能性。既然如此,太平道只有采取以往的战法,在野战中针对分开行军的汉军进行决定性打击。到底往哪里走,走什么路线,这都是近日里头太平道高层讨论的焦点。 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拿不出什么更详细具体的执行策略。现在比较可以采取的突围方向是向西。只是突围之后即便歼灭了汉军,接下来该怎么打,太平道上层尚且没有一致想法。 太平道的将领们心情不错,那就意味着汉军将领心情不会太好。就在张略将抢回的东西运到了广宗城的当天晚上。广宗城的汉军北大营统领副帅宗员终于招待完了新来的监军宦官,然后,一脸严肃的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中午时分太平道突然出击,宗员不得不带兵北大营部队迎击。可太平道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只是骚扰了一番就回去了。然后就接到了运粮队被袭击,徐荣下落不明的情况。 宗员今年五十六岁,是汉军的一员老将。以他的城府来说,即便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很多事情他也是能看开的。但是此时宗员却没办法对发生的事情安之若素。他担心的原因倒不完全是张略劫走的千余斤物资。不管怎么吆喝后勤运输困难,北大营并不缺那点东西。宗员真心在乎的是监军宦官到底会不会支持他的剿匪思路。 广宗北大营各由宗员统领,南大营则由董卓统领。这两人都是边郡宿将,用兵应该不弱。 宗员与董卓之间到没有什么基于个人原因的深仇大恨,只是双方属于非常传统的将帅不和。董卓主张“围而击之”,以逐步拔钉子的方式逐步消灭太平道在广宗城外的据点。最终在城内全歼太平道。宗员则主张“纵而掩之”,就是传统的“围城缺一面”的战法。 比较糟糕的事情在于,董卓试图拔钉子,却是数战不胜,怎么也拔不掉太平道在城外的据点。宗员主张围三厥一,在野战中不仅没能获胜,甚至还吃了不小的亏。 于是矛盾就爆了,既然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双方便更不肯承认自己不对。宗员与董卓都认为是对方不肯心甘情愿的当绿叶来陪衬红花,矛盾是愈演愈烈。南北两军将领不和,南北两军自然不能协同作战,围攻一月,终无建树。 当然,宗员毕竟是老将,知道上下级关系不应该闹僵,他倒是一改自己以前的做法,实际上采用了董卓主张的“围而击之”的战术。他先把距离广宗城三十里的大营搬到了距离广宗城十五里的地方,并且对太平道在城北的据点进行了猛烈攻击。试图先解决掉太平道的外围据点后进兵广宗城下。在八月份的时候,宗员数次继续向前移营,与太平道的部队连番血战后,终于把大营继续移动到了距太平道军前哨跟前。 转换战法的事能做不能说,宗员不想的就是监军宦官以这个为借口来压制自己,更不想让董卓得到了战争的主导权。 “主公,您的担心却是多余了。”麾下谋士知道宗员的担心,他边品茶边神色自若的说道。 “如何讲?”宗员对其极为信赖,立刻着急的说道。 “主公,不管是之前的左丰还是现在这个监军,他们只有一个秉性:攻破广宗!。董仲颖办事不利,围剿无功。天子都对其不满,怕是要重蹈卢子干之辙。”谋士神定气闲的答道:“董仲颖豪猾之辈,怕是要走后门了。” 对官场上的这些,这位谋士可比宗员更加精通,他立刻劝说道:“主公,这次听闻天子调董仲颖为帅,就是要一改卢子干之法。新来的监军若是还想如以前那样专依凉州人,自然就在下曲阳督战。而到现在为止,监军始终没有提及此事。反倒是派遣侍卫到咱们北大营。这既是监军意图到北大营督战。既然监军有如此打算,还请主公赶紧请监军前来北大营督战。” 宗员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既然汉军在广宗有南北大营,监军宦官到了哪个营地督战,哪个营地就成了主营。宗员立刻答道:“既然如此,带点财货,请监军前来北大营。” ............. 就在汉军主帅、副帅还在为争夺指挥权的时候,张略已经离开张梁的军营,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是赶紧回驻地休息。可是事与愿违,他此时还要聚集起的少量心力体力,完全是为了另外一件与他必须完成的工作——那就是安排驻扎的地方。 太平道退守广宗后,汉军很快就会动了对广宗的围攻。因为战火,大量的民众逃出了广宗,太平道就把空房给征集了。十几天前,张略带领部下出击的时候,他和部下们的驻地是某个普通院落的两个房间,这两个房间占了这房子的一半。十天后回到驻地,他担心地方已经被人给占了,只是向张梁复命更紧迫,才让兄弟们自己先回驻地去。 等张略赶到了那幢民宅,想象中很可能出现的争吵并没有发生。城内不用准备什么哨兵,驻地大门微闭,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人。推开破破烂烂的房门,院子里头一片寂静,四间屋子都关了房门。随便打开一间,就见屋子中整整齐齐躺了五六个兄弟,他们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再铺上自己的行军铺盖,一个个睡的极为深沉甜美。 把四间屋子一个个看过来,张略现原本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其他黄巾军兄弟们都搬走了,张略的部队完全占据了这个房子。 其他部队为什么搬走,到底搬到哪里去了,张略此时根本不关心。他把院子大门给关好,精疲力竭的在正屋一处留出来的空余草铺上躺下,片刻就进入了深沉的睡眠。 积累了太多的疲倦,张略这一觉就睡到天亮。即便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惊动了他,他也是刚醒之后就继续睡着。等他完全醒来,都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时分。 第十一章 庄园经济 - 青州兵 - 大几大 一觉醒来,张略的肚子咕咕叫。 负责后勤的是伍长廖纯是青州千乘郡人,是比较早跟随太平道的一位。也算张略麾下的“青州老兄弟”的范畴。他并没有什么惊人的才华,却有一项在张略看来很了不起的能耐,那就是做事很按部就班。若是交代廖纯做什么,他就会不声不响的给做了。 后勤部门要负责做饭,张略醒来的时候,饭菜的香味就飘进了屋内。将近一天没吃饭,只是闻到味道,张略就觉得胃口大开。 缴获上缴公库固然是太平道的规矩,而张略他们也不会傻到真的一点不留的上缴。张略偷偷命令兄弟们藏了些食盐与豆子,至于肉干,更是要藏好。而张略交代过廖纯,回到城内之后就不要做肉干饭。此时张略也没有闻到肉香味。 “队率,我们见你睡的香,也没敢叫你。饭给你留下了。”与裴元绍等人坐在一起聊天的卞喜看张略醒来,用带着疲惫的声音说道。 “嗯!”张略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后就见灶台旁放了七八份饭菜。部队里面一个人一份饭菜,看来自己还不是起来的最晚的。 狼吞虎咽的把饭菜吃完,张略立刻回到屋里,“老裴,阿卞!你们两个跟着我去领新兵。” 卞喜一愣,倒是裴元绍反应的很快,“队率,你升官啦?” 张略笑了笑,“我已经升了曲长,这马上就要领新兵。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走。” 裴元绍与卞喜原本坐在地上的草铺上,听到这话,他们两人一骨碌爬起来。裴元绍立刻嚷道:“这次的兵里可是咱们青州老兄弟?” 卞喜也是两眼放光,这些天以来,他对张梁麾下的“青州老兄弟”的理解是越来越深,因为张梁是靠青州传教起家的。他今天与裴元绍睡醒之后聊了一阵,更是聊清楚了不少事情。 在裴元绍的描述中,队率张略加入太平道之前就是青州当地著名的少年好汉,自幼就习武,到现在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起事之后在青州更是当地以少量精锐部队大败豪强地主武装,甚至打败郡国兵,那不过是家常便饭。 听了这些后,卞喜算是明白了张略和“老黄巾”战士们为啥能够如此骁勇善战。他们并非是现在才变得骁勇善战,而是因为他们骁勇善战,才最终选择加入起来造反的太平道。 所以跟着张略一起出去接收新兵的时候,卞喜一个劲的请张略教授武功。张略自然是不会拒绝,不过看着卞喜那抓耳挠腮的兴奋模样,张略心中并没有特别得意的感觉。 在张略看来,自己这身功夫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事情。之所以能够练到轻松杀人的程度,背后自然是有着艰辛的故事。 除了自己前世18岁入伍干到上士,在部队里练了十几年;其二,就是原来的张略是个少年好汉,自幼习武,爱打抱不平,实战经验丰富。 至于打谁?自然是地主豪强! 后世不断总结东汉灭亡的原因,有人说是因为皇帝无能导致国家走向灭亡、也有人说是黄巾起义动摇了国家统治、还有人说是因为董卓霍乱朝纲导致的。众说纷纭! 首先皇帝昏庸这件事确实是可以影响到国家的,但是除非特别昏庸否则不至于亡国,而且把事情归结到黄巾起义上也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反思为什么会出现黄巾起义?否则镇压一个黄巾起义之后还会有蓝巾起义、白巾起义,农民起义是不可避免的,要解决农民起义绝对不能靠杀戮。 张略回忆自己在士官学校进修的时候军史课上,导师讲过的: 从庄园经济的形成上来分析东汉为什么灭亡,那么什么是庄园经济,以及庄园经济的影响。 立国之本亦是亡国之因 东汉是建立在王莽新朝尸体上的政权,而在两大政权交替之际豪强地主的选择尤为重要,为什么豪强地主会选择东汉?本质上的原因就是两大政权对待豪强地主的态度完全不同。 王莽新朝为了避免土地兼并大搞土地改革,具体内容就是将土地全部收归国有,恢复以往的“井田制”,并且根据人口重新划分土地。对于这一政策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反应,首先黎明百姓可以通过这一政策获得土地,所以是纷纷叫好;但是对于豪强地主来说,国家会通过这一政策收走自己多余的土地,所以豪强地主积极反对。因此在政策颁布之后豪强地主积极造反,最终迫于压力王莽收回了这一政策。 王莽的教训被刘秀吸收到了,因此刘秀在起义时并没有针对豪强地主,反而是大力拉拢豪强地主。这两个人的态度就决定了豪强地主的选择,如果选择王莽,那么自己的土地有被收回的可能,自己的损失就大了。反观刘秀就没有这个做法,选择刘秀也没有损失土地的风险。 在当时豪强地主掌握大量的土地、人口、生产资料,他们的选择完全可以影响一个政权的兴衰。最后豪强地主选择了刘秀,因此很多人说刘秀的东汉政权实际上就是豪强地主的代言人。不过刘秀建立东汉之后又对豪强地主下手,史称“度田”政策,这是双方互相妥协的一个产物。 “度田”政策主要内容就是重新丈量土地、核对人口。但是光武帝并没有通过此政策打击豪强地主,反而是变相承认豪强地主的土地,只不过收取豪强地主一些税费罢了。 最多就是初步限制豪强地主进一步兼并土地,以及在经济实力上逐步削减豪强地主,是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法逐渐打击豪强地主。两者此消彼长,朝廷便有足够的实力来解决豪强地主。 豪强地主的支持是东汉立国之本,如果提前对豪强地主下手,那么很有可能导致国家倾覆。因此光武帝通过收税来逐步弱化豪强地主的经济实力,并且在削减豪强地主的路上逐步摸索。但是豪强地主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通过别的方式来强化自己的经济实力,因此“庄园经济”逐渐形成。 庄园经济要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有大量的土地,这一点已经劝退普通百姓了,豪强地主才是构成庄园经济的主力军,而豪强地主又分好多种,比如军功地主、官僚地主、旧贵族地主、工商大户等。 军功地主一般都是开国功臣,靠军功获得国家赏赐的土地;官僚地主多为皇亲国戚或者有实权的高官,他们通过行政手段强取豪夺,霸占百姓的土地;旧贵族地主说的就是那些在汉朝之前的贵族,他们通过继承获得土地;工商大户就比较简单了,直接用钱买。这些获取土地的手段是普通百姓不具备的,在他们的剥削下百姓只能沦为佃户,最终形成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局面。 仅仅靠几个人是无法耕种大片土地的,因此豪强地主还需要足够的人,比如管理人员、服务人员、工作人员。地主需要足够多的佃户来耕种土地,同时又需要足够的管理人员(宗族成员)来管理佃户,等这一切满足之后地主享福的时候就需要有足够的服务人员(奴婢)。 以军功贵族樊家为例,最开始是樊宏与宗族成员共同经营土地,随后不断吸纳佃户以及丧失土地的流民,不断扩大田产规模,最终奠定了樊氏田庄。 有意思的是刘秀的“云台二十八将”、“三百六十五功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豪强地主,这批人是东汉的立国之本,所以就注定刘秀不会轻易对豪强地主下手。只能通过收税来限制豪强地主的发展以及进一步土地兼并,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豪强地主和朝廷之间的矛盾终究会爆发,而爆发之后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豪强地主颠覆朝廷,再选一个代言人;二是朝廷镇压豪强地主,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基本上都是前者。刘秀的功臣成了一个又一个庄园主,更是成为东汉的掘墓人。 以樊家为例子,樊家庄园有三百多顷土地,虽然是以农业为主,但是兼营畜牧、园艺、手工业,形成一套自给自足经济体系。而且庄园还有兵器,有自保能力,对外还从事小额贷款业务。分开讲解这些行业,看看当时庄园经济的主要经营方式。 一:农业 小农经济时代,农业永远都是大头。与小农经济不同的是庄园经济有足够的实力搞基建工程,土地产量也会大幅度提高。比如樊家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灌溉系统,通过灌溉系统水能从池塘流入农田,从而大幅度减少人工。 二:畜牧业、手工业 当时的豪强地主霸占了山林传泽,经营采矿、冶炼、制盐、养殖、捕鱼等。普通农户一般只负责农业,但是庄园经济不一样,庄园经济负责多种行业,而且分工明确,形成了一套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 三:高利贷 豪强地主经常对外放贷,在当时放高利贷非常常见。这些人放贷完全不用担心收不回来,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私人武装,而是豪强地主基本上都在朝廷里有人,他们有的时候通过官府来讨债。 四:部曲 部曲就是私人武装,庄园一般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用来对抗流民或者强盗。因为有军事武装,所以在乱世时期流民很多都寻找庄园的庇护,代价就是要交一定的保护费或者为庄园主卖命。 庄园经济让庄园主大肆敛夺财富,最后庄园主将财富转变为权力。这里要讲一下东汉选官制度,东汉初期选官标准是德、才两项标准,不光需要有才华更是需要有好的口碑。但是这一制度迅速恶化,因为庄园主可以通过贿赂佃户的方式提高自己的名声。 因此在汉章帝的时候就有人上书说选举不重德才反而是注重出身,建议选官不能“纯以阀阅为先”。不过没有用,之后情况越来越恶化,顺帝时期李固则是直言:“今之进者,唯财与力。”很直白,选官就是看谁有钱,看谁出身好。 当上升通道被豪强地主彻底掌握之后就有以下危害: 一:权力变现 豪强地主通过权力疯狂兼并土地,以往是用钱来卖土地现在直接贿赂官员强取豪夺,甚至外戚窦宪直接夺公主的土地,连公主的土地都被人夺去,可想而知豪强地主的疯狂程度。 二:皇权受阻 东汉时期太守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任用当地豪强地主为官,并且干什么事都要和人家商量,不然就下岗。张寿曾经要惩办周怜之罪,结果被周竑刁难,自己却被革职。皇权严重受阻,豪强地主任意妄为,桓帝时期曾经下令:“不得迫胁驱逐长吏”,可见当时豪强地主专权的情况有多严重。 三:门生故吏遍天下 上升通道已经被豪强地主垄断,那么其他人想要当官只能投靠豪强地主,因此出现了一个特殊的阶层-门生故吏。门生原本是指师徒授业关系,但是在东汉时期严重扭曲,普通人花点钱就能成为大人物的门生,然后就有当官的希望。 当然,如果大人物真的举荐他当官,那么他是需要报答大人物的。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可见汝南袁氏在当时的强大。这种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官员结党营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利益输送链十分复杂。东汉无力将豪强地主连根拔起,而豪强地主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豪强地主为东汉搭建坟墓。 豪强地主也随着庄园经济的发展而改变,最终形成了门阀、士族。他们长期盘踞中央政府的要职,据统计桓灵时期九卿级别的官员有四分之三都是出自颍川的豪强地主,“累世公卿”的家族越来越多,汝南袁氏更是“四世三公”级别的豪强。 如果他们真的是通过才能那也罢了,但是有很多豪强地主都是通过操纵民间舆论以及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这些人通过行政手段大肆兼并土地,导致民不聊生,最终激起了黄巾起义。黄巾起义动摇了东汉的统治根基,但是根本没有动摇豪强地主的统治,东汉末期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豪强地主都是统治者们的拉拢对象。 豪强地主从土地私有制起就出现了,汉朝兴衰更是皇权与豪强地主博弈的结果。东汉靠豪强地主建立,正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在建国初期没有消灭豪强地主,那么就注定东汉会毁于豪强地主之手。 东汉的悲剧折射出古代封建王朝的一个现象,那就是土地兼并对王朝的影响。纵观古代历史,王朝多毁于土地兼并,豪强地主通过剥削百姓来敛夺财富,继而将财富转变为权力,最终再进行权力变现。这个一个恶性循环周而复始,农民起义也是重复上演,改朝换代也逐渐频繁起来。周朝国祚八百年,但后世王朝很少有超越的,国祚四百年的都少见。 在连绵不绝的土地兼并下大汉广大农村地区靠自己的武装实行自治,完全不受朝廷的控制了。无论是征集赋税,还是维持秩序,地方衙门对这两项主要任务都无法有效地执行,这项权利,转到实力庞大的武装集团手中。 各州基层村落武装反抗兼并,使得当地的居民迅地适应刀头舔血的生涯,勇敢而粗暴,强大的村民自卫武装使他们对官府的蔑视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事实上,这个昏庸而暴戾的朝廷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地方。尤其当仇杀展到碉堡庄园时代,太平道掌控的教徒,其军事经验已远远过多年未曾训练的郡国兵,太平道的中下层领导,也在这些仇杀中,迅的成熟起来。 当日的天下十三州,犹如一个火药桶。正如张角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三州百姓,八州信徒,只待一个纲领,一个偶像,将他们有效的组织起来,成为一股改定乾坤的巨大力量。 张略本人毕竟穿越者,他在汉末的这三个多月中,很容易的就理解了太平道不少内在的特点。特别是完全理解了“黄巾老兄弟”的特点。并不是先出现了太平道,才有了这些骁勇善战的老兄弟,而是有了这批骁勇善战的老兄弟,才有了太平道的真正核心力量。 只能说张角和各个渠帅战略和战术上太失败了。 所以张略一路上并没有怎么说话,他并不会乐观的认为张梁分给自己老兄弟,每一个黄巾老兄弟对于太平道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力量。 第十二章 收拢军心 - 青州兵 - 大几大 就在张略前思后想之际,他们三人已经到了城西军营,然而负责人事调动的渠帅武焕听完了张略的话,他笑嘻嘻的答道:“此事人公已经吩咐下来。还专门让我一定要给张军候补齐人马。我已经准备了五百名兄弟,交给军候。” 这下张略大吃一惊,根据太平道部队的制度,自己原本就有五十名部下,只用补充四百五十人就能满编。按照目前的形式他并没太指望自己得到足够的补充,能有两百就很满足了。 一个曲五百人,张略原本的四十九名部下自然是归张略继续指挥,加上新给补充的五百人,张略的部队已经编了。在太平道中,部下基本都是军官一直带领。也就是说,张略的兵力骤然增加了十倍。而且除非是张角下令,否则谁都不能再剥夺张略的部众。 张略立刻激动的边施礼边说道:“这可就太感谢人公了,感谢渠帅了!” 按照人数放在后世可是个营长了。 回到原来的驻地,就见驻地的那套院子门里门外都站满了人。卞喜与裴元绍等人正在招呼,可这突然间就多出这么多人来,别说坐了,就连烧水都来不及。 卞喜是本地人,也颇为机灵,他见张略回来了,就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着急的说道:“队率……,军候,旁边就有个院子,我去看过,那边没人。不如咱们现在就去那边招呼兄弟们吧。” “兄弟们吃饭了么?”这是张略最关心的问题。 “还没有吃上饭呢。”卞喜连忙答道。 比卞喜慢了点,裴元绍、周仓也挤了过来。神色中颇有些不满的样子,裴元绍低声说道:“军候,这些兄弟们……” 张略不想听什么废话,他打断裴元绍的话头,“先别废话了,你和老卞招呼兄弟们到旁边的院子那边去。带上做饭的家伙,赶紧让大家吃饭。” “军候!”裴元绍还想说点啥。 这下张略也不耐烦了,“不管出了啥事,先把饭吃了再说!” 看张略态度强硬,裴元绍也只好听从命令。 张略立刻站了个高处,一声吆喝,“诸家兄弟,我就是张略!诸家兄弟到这里,还没吃饭的吧。这里太挤,我们到旁边的大院子面去,先埋锅造饭,吃饱了再说话!” 说完,张略把卞喜和裴元绍拽到自己身边,“诸家兄弟,你们先跟着这两个兄弟走,到了大院子里先找地方坐了。我现在就找人给大家做饭!” 这三四百多号人听到张略的吆喝,都看着张略。那些目光中是对陌生上司的陌生感觉,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意气消沉。但听到吃饭,大家总算是来了点精神。卞喜与裴元绍连喊带叫,总算是领着众人走了。 张略进到院里面,找到管后勤的廖纯:“廖伍长,你现在就带人做饭。顺道把肉干也带上。” 廖纯听完之后,问了一句,“带多少?” “都带去!”张略答道。 那边的大院子里,卞喜自然是负责招待,看他忙里忙外如鱼得水的样子,张略倒是颇为欣赏。倒是裴元绍见到张略带着后勤人员赶过来,他远远就迎向张略。 “军候!这帮兄弟不对头!不是青州老兄弟。”裴元绍总算是找到机会和张略说话了。原来分到张略手下的兄弟大部分都是青州汉军降卒——郡国兵,类似于后世民国的地方保安团。 “原来如此……”张略慢慢的答道。 他现在算是大概想明白为什么渠帅武焕这么大方的给了自己如此多的兵。因为这段时间逃兵很多,特别是降卒。经过这些事情,汉军降卒出身兄弟中不少人让武焕觉得不放心,正好撮堆都给了张略。 “军候,这些人只怕是靠不住啊。”裴元绍看张略并不是太在乎的模样,他低声说道。 这是卞喜也跟了过来,到了张略身边,他用有点心虚的态度说道:“军…军…军候,我觉得这些降卒兄弟们是靠得住的,因为他们跑回去也是个死。” “我觉得靠得住靠不住,还是得看咱们自己。”张略对裴、卞说道,“若是咱们能带着兄弟们打胜仗,少死人,兄弟们自然是靠的住的。被围都三四个月了,也实在看不到打败汉军的模样,兄弟们没有些别的想法,这反倒是说不过去吧。” 这话未免有点宽大无边的意思,裴元绍立刻就想反驳,张略阻止了他:“老裴,现在咱们马上要出城打仗,这些兄弟都要和咱们一起出去打仗。到时候人家要走,你准备怎么办?把他们绑起来不成?” 卞喜听张略这话说的很严厉,以裴元绍的脾气,卞喜怕裴元绍立刻和张略顶撞起来。没想到裴元绍只是叹口气,“军候说的对。” 张略最后说道:“和兄弟们一起打仗,那就要信人家。若是不信,就不要带他们出去。行了,现在去吃饭!” 带着裴元绍、卞喜带到了新兄弟面前,张略随手拉了个桌子站上去,对着面前所有人大声说道: “诸位兄弟,我也是刚知道有些原来郡国兵的兄弟跑掉了,新来我这里的兄弟们只怕也被人说过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我在这里先对大家讲,就算是有错,也是那些跑掉的兄弟们的错,我也见不到那些跑掉的兄弟,当然拿他们毫无办法。能留下来,能到我这里来的兄弟自然是没有想过要走的好兄弟,若是拿咱们这帮留下来的兄弟们撒气,对兄弟们说些不中听的话,那岂不是找错人了么?兄弟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张军候说的对!”卞喜立刻喊道。 而裴元绍居然也跟着一起吆喝着:“说的没错!” 郡国兵出身的兄弟们对张略并不熟悉,加上这些天也听了不少埋怨甚至颇不好听的言语。见张略往桌子上一站,大家心里面还是觉得张略就要说些立威的话。没想到张略不仅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还明确表示对郡国兵兄弟们的信任,这贴心话立刻让这帮兄弟对张略的有了很大好感。 当然,好话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说出来,还是有些兄弟怀疑这位新上司说出些不好听的话也只怕是早晚问题。 安抚完新兄弟的情绪,也让老队伍的兄弟们表了态,张略才继续说道: “诸位兄弟,我也是青州人!是平原郡的!以后大家就一起打仗啦。你们本身都是穷人,太平道就是为穷人打战的,可是光靠我们这几个人怎么行,大家一起干才行,你们要是不参加,那怕现在回去,那边还不是要杀你们?!还要受压迫! 打倒豪强分田地,要耕田来有田耕。太平上下都一样,没有哪个压迫人。咱们打仗杀敌,全靠诸家兄弟齐心协力,以后咱们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既然大家来了这里,不用多说,先吃饭。先吃饭!” 廖纯已经奉命埋锅造饭,饭还是混合了豆子的米饭,菜很少。但是每位兄弟看到碗里面都放了几片抹了盐后烤的香喷喷的肉干,无论众人原本的心情如何,此时都高兴起来。 这年头吃肉是件很郑重的事情,一年吃不上一次肉在这年头非常普遍。即便是有肉吃,百姓缺乏调料,也很难把肉给做好。 更重要的是,太平道的公库分食物是平均分配,肉类等食物本来就少,这些都是分给高层,低层的兄弟们基本吃不到。张略不过是个军候,就算是有肉分,也分不到多少。这次每个兄弟都有肉吃,只能说张略已经拿出所有他能拿出来的好的东西。 新来的兄弟们许久没吃肉,性急的三口两口就先把肉吃了,性子不太急的则是先吃好几口米饭,然后在肉片上咬下一小块慢慢嚼,仔细品尝着抹盐干肉的香味。这帮新兄弟们对张略的担心也已经随着张略招待的化开了。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场面话听过太多,也说过太多。在江湖上混,看的就是怎么做。张略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兄弟们对张略的看法也逐渐好起来。 招待兄弟们吃完饭,张略也没有继续留下来说话。说话的时间有的是,若是不能现在就安排好住处,一部分兄弟晚上可就得睡外面。 安排好营地的次日,张梁军令: “张军候,上次你抢了汉军的运粮队,若不是因为你兵马不多,就不会只带回千斤的缴获。此次除去你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一个屯的兄弟。还望你能再次夺取汉军的粮草物资。若是你能立下功劳,等你回来,便提你为小渠帅!” 第十三章 整编部曲 - 青州兵 - 大几大 从一个指挥五十人的队率变成了指挥五百多人的军候,部下人数增加了快十倍,作为指挥官的张略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上的准备。 任何时代,都是制度、纪律越完善,部队的麻烦事越少。而制度、纪律的制定,关键是要看目的何在。现在太平道的面临强大的压力,张略反倒比较安心。任何组织,只要有共识,有外部压力,就能有强大的动力。 例如新分到张略手下的那帮郡国兵的兄弟,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只是队率。其中看着最有号召力的则是一名叫管亥的什长,他二十五六岁,青州东莱郡人。身材雄壮得像尊铁塔,身高足有一米九五的样子。 张略排好众人住下,然后与五百名郡国兵兄弟会面。在这场会上,管亥有点声泪俱下的说道:“张军候,我等都知道被俘后参加造反被抓,那是要凌迟处死的。那些走掉的兄弟,也是觉得这里坚持不下去,趁着没人知道他们加入了太平道,这就赶紧逃回去。可我等都出了名,即便是逃回去,也只能躲躲藏藏!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打出个局面来!” 这话自然没有改天换地的豪情,没有以拯救百姓为己任的情怀。张略并不觉得管亥的话有什么不妥。不能以后世之思想考虑,现在太平道的起义无论如何在思想上都达不到那个高度,起义者们能够以坚定的态度,投身一场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战争,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张略与郡国兵兄弟们交谈了一番,确定这帮兄弟们基本都是与管亥一样的心思。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绝望,希望能够起来推翻这个压迫的他们毫无希望的世道。而太平道向大家宣称的“开万世太平”,的确能够满足兄弟们的精神需要。太平道至少勾勒出了一件非常明确的事,那就是彻底消灭大汉。仅仅这一点,就已扩展了这些民众原本非常有限的的视野,至少他们知道了,自己已经加入了一支“打天下”的队伍。如果能够“打下天下”,推翻了曾经的压迫者,这些参与者们就能成为统治者的一员。 张略当然不会对这些兄弟们宣讲什么后世的某些理念,倒不是藏私,或者看不起这些敢于参加造反的兄弟。仅仅是因为,即便说了他们也不懂,更不可能正确认识。 “诸家兄弟,既然大家在一起打仗,我自然信的过大伙。晌午吃饭的时候我就说过,既然大伙没有走,既然大伙都留在广宗城。那些不辞而别的兄弟和大伙又有什么关系?对没走的兄弟大骂走的兄弟,这不是逼着大家走么!”张略也说的情真意切,下面的兄弟见他态度如此坚定,也都放下心来。 见总算是稳住了部队的情绪,张略继续说道:“诸家兄弟,你们放心,那些走的人和大伙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家好好休息,过几天咱们就出兵!” 安抚了直属的新部下,张略还得去联系张梁交给他的部队。这个屯倒是满编,屯长名叫徐和,是个青州济南人。 徐和知道张梁对张略的器重,言谈间对张略很尊重。张略自然也不能摆起长官的架子,他与徐和约定,第二天与另一个屯的兄弟会面。 既然张略升官,营地中也给张略弄了个单间。张略就把这里当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自己的五个老兄弟——裴元绍、周仓、卞喜、杜远、廖纯,叫进来开会。周仓平时一声不吭的,这会见到张略之后,就毛遂自荐,“军候,我要当个屯长!” “元福!你知道我这会儿想什么?”张略问道。 周仓读过一年私塾,在张略麾下算是文化人,所以有表字。裴、杜、廖都是读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卞喜是读书最多的两年半私塾。 “却是不知!”周仓直率的答道。 张略毫不客气的说道:“瞅你那点出息!当个屯长就高兴了!” 周仓如同遭到当头一棒,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若是直接当军候,这也不合适啊。我着急是因为我饭量大,屯长可以多领补给。比什长多!” 见周仓都这样说,张略有点尴尬,他对官位的事情已经想过不少时间。只怕他还敢对下面的老兄弟们许下官职,例如许下几个伍长、什长的职位。 也不提这等事情,张略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叫大家来,却是要和兄弟们说件事。我已经定下心思,这官职与待遇分开,大家的职务只与分到的粮饷有关。具体怎么安排,却是有咱们自己的一套。” “为何?”五位老兄弟都没想到张略居然会这么做,对太平道现在的编制,他们也不甚明白,只知道是模仿汉军,更不用说是张略心中希望的编制了。 张略面对着自己部队的核心力量,坦然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我也就给兄弟们明说。上头下达的编制,咱们若是擅改,那就是死罪。所以对上头,咱们自然不能这么个改法。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但是咱们自己打仗,是不能这么做的。所以咱们自己兄弟对外,绝对不能胡说乱说。这点你们给我记清楚。” “这个自然!”卞喜带头说道。裴元绍、周仓等人是张略的老部下,他们却只是点头而已。 “我觉得打仗的要点在乎得建四个制度。参谋部、教习队、军官组、后勤处。咱们的老兄弟虽然只有五十个,新来的这五百多兄弟,却得逐渐编入咱们的队伍。而不是任由他们自己扎堆……”张略开始向自己的核心人员讲解起他的设想。 张略其实很想采取后世的三三制。三个人为一个战术小组,交替掩护,灵活穿插,迅猛突击。把一个什分成三个战斗小组,这是最初的想法。然而经过三个月的战斗,发现太操蛋了。冷兵器战争与热兵器战争,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在合适的地形中,一名机枪手或以压制数百敌军无法前进半步。甚至一名士兵可以一天之内收割两千敌人的生命。 可是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弓弩手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可以发射两壶箭,超过两壶箭,弓弩手就没有体力了。而且区区几名弓箭手,根本就无法形成后世密集的弹幕,压制敌人进攻。 在这个时候,采取三三制反击就是一个悲剧。古代的军制,自商鞅什伍制以后,历朝历代无论称呼怎么变,基本上采取的都是二五制。 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冷兵器战争时代,难道说就没有一个军事天才改掉什伍制?答案是肯定的,不是因为中国没有天才,而是因为商鞅创立的什伍制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实战检验,事实上,后世热兵器战争时代发明的三三制,早已不适应信息化时代战争模式了,世界各国已经采取了更为先进的战术编制——合成旅系列,当然这是后话。 但是指挥系统却可以借鉴完善,面对古代名将至少可以从这里战胜。 从第二天开始,张略一面与新兄弟们接触,一面开始推行起自己安排好的工作。 所有的兄弟们先进行了操演,在辨别方向上比较出色,腿脚快的,自然编到了行军队率卞喜的部下。行军队是张略部侦察部队,这是全军的眼睛耳朵,负责通讯联系。 身体素质不算差,但是战斗能力较弱的,暂时编入廖纯负责的部队中。他放手整编部属,全军的核心作战部队由两百七十余人组成。 作战部队只装备了弓箭与长枪两种武器,行军时只携带行军背包与武器。不用像上次一样背负辎重。 裴元绍任第一屯屯长,周仓任第二屯屯长,管亥任第三屯屯长,司马俱任第四屯屯长,王振任第五屯屯长。 第十四章 卞喜失误 - 青州兵 - 大几大 司马俱是原郡国兵里的队率,青州乐安人。王振是青州千乘人,原本是一名伍长。他被越级提拔倒是颇出大伙意料之外,他是猎户出身,虽然懂擅箭术,却并非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张略提拔他的理由比较含糊,因为这理由若是公开说,真的是不能服众的理由。 后世军队最基本的训练就是报数,这个在后世三四岁的小孩子都能完成的工作,在黄巾军中却是一个全新的训练科目。张略出兵前的目标就是要部队能够拥有相当强的行军能力,所以调整完部队内部编制,就命部下将有伤,身体不好的兄弟给报上名。 所有的伍长中,只有王振一个人说道:“属下是三屯一队四什三伍伍长,属下有两位兄弟崴了脚……”光前面这一句话,张略就对王振刮目相看。 一名军官,若是不能以数字化的想法去理解军队,那就只能强行记忆各个部队指挥官的名字。面对纷繁的番号,这么做的效率会低的吓人。王振的猎户出身的能耐虽然马马虎虎可以当屯长,但是张略看重的是他这种思维模式。若是他能够胜任,自然可以合理的提拔,若是能力不足,至少张略还能通过调任的办法,再给他机会。 八月底的一个凌晨,张略的部队从睡梦中被叫醒。所有部队都在昏暗的灯光下整理着装起床。所有的士兵头戴黄巾包裹着,伍长带了能够露出髻的麻布帽子,麻布帽子上再勒上带。队率们则在髻上别上一个小小的牛皮冠。军候、屯长着装与队率们相同。 全军服装一模一样,但是每一名军士都配有肩章与臂章,在表明阶级的肩章与臂章上,张略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违反太平道军制。按照后世军队的阶级列表,列兵、士官、尉官、校官,阶级章一眼就能看出军士们等级的不同。 部队准备完毕,张略在昏暗的月光下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部属,就能够大概分辨出整个队列已经准备完毕。在阵头大声喊道:“出发!” 张略就在最前面带着整支部队通过了静悄悄敞开的广宗城北门,向着前方大踏步的行军。 八月二十五,一股六百多人的黄巾军队伍在广宗北部活动起来。 此次行军完全按照上次的路线,负责侦察的卞喜部早在八月二十三那天就出,提前两天开始确定行军路线、休息点与宿营点。不仅仅要做好路线准备,包括在哪里搜集取暖做饭用的燃料,在哪里取水,侦察队都要全部负起责任来。 卞喜自认比较机灵,尽管未必在战场上比裴元绍、周仓等老兄弟更加骁勇善战,与辎重部队的兄弟相比,皆能称为精锐。他心里面自然是得意。 张略向他讲述行军队率职责的时候,卞喜也觉得听的很明白。但是真的一出来,在行军第一天就闹出了问题。他居然忘记了确定从哪里弄来燃料。这不是二十几个人行军,随便整点枯枝干草就行。二百七十多人,有些部队的火堆都烧的很好,而有些部队的燃料不够干燥,还正在冒浓烟。这烟熏火燎的,对部队休息影响很大。 “既然是走同样的路,还要保持相同的行军度,这些看似很细节化的东西就显出问题来了。若是某些倒霉的部队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受到一定影响,积少成多,会对整个部队造成影响。”张略到没有发火,他只是就是论事的对张应宸说道。 卞喜对张略非常服气,虽然还不能体会张略所说的问题“严重性”,可他自家明白自家事,确定燃料的事情的确是他给忘记了。因为是第一次能够指挥三四十人的部队,这一路上卞喜意气风发,结果把这些具体细节忘记了。正在觉得羞耻,卞喜就听到张略说:“卞队率,你倒也对着那单子仔细看看。” “那单子……”卞喜觉得更加羞愧起来。张略用木牍给卞喜的侦察部队写了个手册,内容当然是草拟的。当时张略就告诉卞喜等人,先按照单子上列的规矩的办,执行过程中若是遇到问题,就暂且把问题记下。这些内容都是不断调整,不断完善的。 卞喜觉得自己走过这条路,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更重要的是,卞喜识字,却认识的字不多。张略的单子上很多字卞喜认不太全,一些话张略讲解的时候,卞喜能够听明白,但是让他自己一读,就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了。所以他努力阅读之后,干脆放弃了按照单子上列的内容对照着做,而是按照自己的记忆以及经验来办。 现在张略一问,卞喜喏喏了几下,最终低声答道:“军候,我先是没细看,然后就没再看。” “哦?”张略惊讶的应了一声。 卞喜觉得张略只怕接下来就要一通大骂了,其他人遇到这等事没有不骂的。卞喜是自己挺内疚,实在不愿意编出什么应付张略的话,他也就等着张略训斥。 张略颇为高兴的说道:“阿喜,我得说,你给我说实话,这真是做得好!” 卞喜愣了,张略完全异乎常人的反应也令卞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略的欣喜当然不是装腔作势,他接着说道:“阿喜,你没办法按照规矩办事,定然是遇到什么难处。来,你就把你为什么不能按规矩办事中遇到的问题给我说说。” 既然张略如此体贴,卞喜倒也放开了,字认不全,读不懂张略的行文,对内容理解艰难。一开始卞喜还觉得不太好意思说,怕伤了张略的面子,但是看张略如此坦然,他所幸就把全部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张略把卞喜的行军条例拿过来,根据卞喜提出的内容,他与卞喜边分析,边修改。修改了个开头之后,部队就开始继续行军。张略与卞喜边走边谈边修改,到了晚上还继续改,最后卞喜拿到了一份几乎是全新的行军条例。这行文自然是完全的大白话,一条条的读下来,他算是基本能读懂了。 “你自己先读,然后让其他的兄弟也跟着读。若是还有不懂的,就来找我继续改。”张略说道。 “军候,不管他们能不能读懂,我一定让他们给背下来!”卞喜的态度非常坚决。 张略摆摆手,“阿喜,写东西给人看,就得让人看懂才行。若是写的东西十个人中有九个看不懂,那算是写的什么狗屁玩意。你不用在乎我,现在是得让兄弟们读懂才行。” 卞喜虽然很感动,却又觉得张略未免太把别人看得重了,他提醒道:“军候,兄弟们中十个里头有八个、九个不识字。” “这不妨事,我会教大家认字。”张略笑道,“阿喜,你记得么,我对你说过,我会把我会的东西都教给你。不仅仅是你,我要把我会的东西都教给兄弟们,你们要给我学会才行!” 天亮之后继续行军,毕竟是走过的路,加上有专门的行军队伍与后勤队伍,这次行军度远比上次要快得多。然而整个队伍经过两天的行军,有一部分兄弟逐渐开始顶不住了。 这年头不管是汉军还是黄巾军的军事训练都十分松弛,行军尤其如此。黄巾军的兄弟们打仗时候士气很好,但是没针对行军进行过大量训练。而且张略他们一个多月来一直行军,他们现在的速度也不是一般兄弟们能够轻松跟上的。 “咬牙坚持住,缓过来劲就好了!”张略除了这么对大家说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到了八月二十七下午,精疲力竭的部队终于抵达了官道附近。上一次,张略他们是花了六天的时间才走到这里,这次只用了上次三分之一的时间。 第十五章 再次得手 - 青州兵 - 大几大 八月二十七一早,卞喜就带回了沿着官道侦查的消息,一队两百多人的汉军押粮队正在沿着官道向张略这边行进。 八月二十八,汉军押粮官红着眼睛等到了天亮。不久一支运粮队在官道上被劫了一次,被抢了不少东西。自此,押运粮草的汉军都上了心。这次运粮时,押运队伍人数增加到了二百五十多人,警惕性也大大提高,始终有一部分弓骑游弋巡视。 从昨天开始,就有一队匪军出现在官道附近。运粮队很快就现了匪军们的踪迹,随即与匪军们打了一仗。匪军毕竟是乌合之众,在运粮队猛烈的攻击下很快就被打跑了。 押粮官却不敢大意,根据出前上司的交代,这帮匪军们颇为悍勇,绝对不能小看。事情果然如此,匪军们被打跑之后并未放弃,而是阴魂不散的尾随着运粮队。大有准备趁着运粮队大意时候下手偷袭的意思。 按照汉军对运粮队的方法,押粮官向着前面官道上的哨卡派人请求救兵。哨卡里面还有四五百人,只要能再派遣一百多人援助。将近四百人定然能让匪军们知难而退。说不定还能杀伤些匪军,拿了人头回去报功。 夜里面,押粮官在官道上严加防范,数次用火箭打退了匪军的夜袭。这一晚上下来,已经是人人疲惫不堪。此时押粮官已经没了立功的想法,满心希望哨卡接应的队伍赶紧来,好歹把运送的物资安全保住。若不是监军已经到了北大营督战,上司也不会如此逼迫着现在运这么一批犒赏的东西到前线去。 “屯长,咱们是不是动身往哨卡那边去。”手下对着押粮官问道。一夜没睡,不仅仅是押粮官双眼通红,运粮的部下们也是各个神情疲惫。匪军们数次骚扰,部队打了一夜,还有十几名兄弟因为流矢受了伤,眼下部队的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底。 “就在这里固守!说什么都不能让匪军们有可乘之机。”押粮官命道。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前方官道远处传来了杀喊声。这下,运粮队立刻惊惧起来。难道前面埋伏了匪军?若是埋伏了匪军,那又是谁与匪军们打起来了?是前面哨卡派来的援军么? “屯长!屯长……,咱们怎么办?说不定前面是哨卡的兄弟们!”说话的汉军队率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莫慌!”押粮官喝道,“排好阵势,原地固守。” 匪军们如此狡诈,竟然在前面设下埋伏,还和哨卡派出来的兄弟们打起来。押粮官是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主动出击。 杀喊声响了片刻就停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刀剑声再次零零落落的响起来。在运粮队绷紧了所有的神经,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官道。只听杀喊声是越来越近,突然,七八个身穿普通百姓服装的家伙,手里拎着长枪沿着官道跑来。 “准备放箭!”押粮官立刻命道,片刻后,密密麻麻的弓箭全部抬起,对着前面跑出来的七八个人。 那七八个人明显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官军,他们登时就愣在当地。不过片刻后,他们继续开始跑起来。这次不是顺着官道跑,而是试图向官道两边的林子里面跑。就在此时,官道上又追杀出了二十几名官军,前面的匪军因为呆了片刻,再也摆脱不了官军的追赶。 那些官军们前面的是操着弓箭,一轮射击就把匪军打倒在地。这帮官军们看来也是追的兴起,即便是匪军被打倒。后面拿着长枪的还奋力地用长枪猛戳那些匪军。 押粮官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命道:“派人请对面的兄弟过来。” 运粮队的汉军见到的友军,心也都放进了肚里。只是为了保险,押粮队排下的队列还是保持着警惕的阵形。万一此时别的方向突然杀出匪军来,这可就糟糕了。 过了一阵,那些汉军就到了面前。只见他们好几个身上都有伤口,头上的军帽紧紧扣在脑袋上。一些人的军服号坎上也有血迹,还有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想来是经历了好一场厮杀。见了押粮官之后,为首的汉军先麻利的给押粮官行了个礼,接着起身说道:“屯长,那些匪军在前面设下埋伏,我们好不容易杀散了,后面的兄弟正在清剿。我们几个追过来。正好遇到屯长相助,这才杀了这帮匪军。” 这马屁拍的极为顺溜,押粮官心中自然是喜欢。 “屯长,请借几个带刀的兄弟和我们一起前去割了那些匪军的脑袋。还望应允!”为首的汉军带着一些患得患失的神色说道。 押粮官哪里能不知道对面这家伙的意思,他们手中只有弓箭与长枪。这弓箭已经放过了,长枪自然没办法用来割脑袋。而且押粮官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借了押粮官他们的刀,这脑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让压粮的队伍带走。 果然对面为首的汉军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对押粮官说道:“还望屯长给小人留下两三个脑袋,两个就成。” “哈哈!”押粮官疲惫了一夜,此时心情放松,对方又如此识趣,他笑了一声答道:“给你留下两个又何妨。” 说完押粮官命部下收起兵器,派几个有刀的前去帮忙。押粮队的阵列一开,几名刀手就走了出来。 就在此时,最前面说话的那名汉军背后一人突然撩开了长长的号坎,从腰下抽出一把环首刀来。 押粮官一惊,那家伙方才走路一瘸一拐,比较引人瞩目。没想到他竟然在身上藏了把刀。没等压粮官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却见那装瘸子的家伙另一只手抬起,上来就一刀将其捅死。这会已是夜间,汉军中军大帐中早早的点起了灯,居中而坐的正式此次朝廷派来监军宦官封尚。在他左手也就是靠西坐了一排人,为的是北大营统领宗员;右手边也坐了一排人,为的则是董卓的代表参军李儒。 面对面的两排人根本没有笑容,更不看对方,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军官。大帐中灯火通明,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军官脸色惨白。方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此时他低垂着头,就等着上头这些大官们落。 监军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一阵阵的翻腾。这已经是官道上的运粮队第二次被劫。如果说上次运粮队被劫还能说是大意,这第二次被劫就完全不同。劫匪们先是用小规模的骚扰拖住了运粮队,运粮队向前面的哨卡派人请求救兵。哨卡派出了一百多人,结果没走出十里地就遭到了伏击。 劫匪们把这队一百多人的汉军几乎给杀了个精光,在地上留下些几乎剥得赤条条的汉军尸体之后,劫匪不仅不逃,还留下些人在路边牵制哨卡后续派出的援军。又有一小队劫匪化妆成了汉军前去诓骗押粮队。 汉军押粮队的把总没能识破劫匪的诡计,阵形一开,那帮劫匪们就杀进了运粮队的军阵。汉军运粮队遭此突袭,登时阵形大乱。早就埋伏在路边的劫匪们趁势蜂拥而出,内外夹攻之下,汉军运粮队竟然没有跑出几个人来,物资也被劫匪抢了个精光。 等汉军前后的哨卡都派兵过来的时候,劫匪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这下哨卡汉军军官也不敢耽搁,派快马把几个侥幸逃脱性命的汉军给中军送了过来。 损失了物资固然是令人心痛,更让监军惊惧的是这些劫匪们的凶狠。逃回来的运粮队兵丁言道,化妆成汉军诓骗运粮队的那队劫匪只有不到十人,却是悍勇无比。尤其是那名为首的头目击杀押粮官后,使一把环首刀连着斩了十余名官军。 第十六章 公孙长史 - 青州兵 - 大几大 上次汉军被劫的事情没过去几天,现在看,第二次抢劫的还应该是上次那帮人。 “先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宗员终于开口说道。这位副帅并非完全不体恤下情的人,逃出命来的这名是伍长,压粮的屯长都被杀了,杀了这名微不足道的小军官毫无用处。 刚把这名小军官带下去,李儒立刻起身对封尚,接着说道:“监军,宗副帅前日移营前,卑职就说过,冒然移营只会使得后方空虚,若是逆匪们以轻兵突袭,祸不可测。当下逆贼已经数次截断粮道,抢劫军粮,卑职以为宗副帅暂且后退,先防卫好后路为上。若是北大营之后被逆贼夺去,那才是不测之祸!” 宗员听完这话,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干脆不与李儒打嘴仗,而且目光炯炯的看着监军。 封尚根本没有接李儒的腔,他转过头对宗员说道:“副帅,你对那些逆匪有什么看法?” 这种完全把李儒撂在一边的姿态,令宗员大喜过望,他连忙起身对封尚陈述起自己的看法。封尚等宗员说完,又向坐在宗员身边的另一名二十七八的将领问道:“伯圭,你又怎么看。” 这位表字伯圭的将领是辽西公孙瓒,他目光明亮,相貌俊美,颇为英武。因为他是卢植的门生,任辽东属国长史,有两千骑兵,所以在军营有点发言权。 听监军如此问,公孙瓒微微一笑:“虽有一计,但凭副帅决断。” 监军封尚的这番作派让李儒彻底绝望了,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表示出监军对董卓的不信任。李儒只是微微叹口气,再也不说什么。 宗员提出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在官道上派遣骑兵往来巡视,只要现有可疑人等就立刻通知前后的哨卡派兵围剿。这法子倒也没什么特别新奇之处,只能说是非常本份的处理方式。 倒是公孙瓒的看法比较特别,他认为既然那些劫匪这次抢掠走了上万斤的东西,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把这些东西运回广宗。汉军南北大营多派哨探,严密监视住通往广宗的各个道路。现这批劫匪之后,先不要声张,而是仔细确定劫匪要走的路。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等劫匪们经过时,出动大兵围剿,就可将这支悍匪一网打尽。 监军微微皱起眉头,公孙瓒的谋划听着很对路,他问道:“不知需要多少兵马?” 公孙瓒认真的答道:“监军,哨探需南北大营通力合作。若是围歼之时,需动用三四千兵马。” 他怕封尚觉得这么做不划算,继续解释道:“这股悍匪当是逆贼中的精锐,只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尸体抛在广宗城前,城内的内贼定然大受打击,再也不敢出来劫粮。只是现在多花费些力气,却不用在官道上密布哨探。还能震慑逆贼,此处用兵不能节省。” “那需得多少时日?”封尚继续问公孙瓒。 公孙瓒也不夸大其辞,他答道:“时日却不好确定。少则五六天,多则十余日。但现在就得派出兵马,若是等下去,只怕那些劫匪们会先跑回广宗城。” 封尚瞅了瞅宗员,宗员倒是一脸合作的模样。再看了看李儒,李儒则是一言不发。这下封尚已经明白董卓方面是坚决不肯让宗员主导南北大营的局面。郁闷的他只能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这尴尬的局面好不容易在封尚宣布明日继续议事中暂时结束了。 公孙瓒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在大帐门口待着。宗员倒是先邀请公孙瓒到自己的住处一叙,他知道宗员准备拉拢自己,他很客气的答道:“明日一定去副帅那里叨扰。” 等宗员离开之后,公孙瓒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李儒。 李儒是故意晚些离开大帐的,这次被监军冷落在一边,是在替董卓表态。见到公孙瓒主动过来,他自然不能放过。两人到了李儒的住处,刚坐下,公孙瓒就说道:“文优兄,在下对董公征战凉州诸羌的事情,非常佩服!” 李儒听罢,心中倒也颇为宽慰,他答道:“公孙长史!你白马义从同样是威震大汉,驱叛胡于塞表,破黄巾于孟津。我知你人品高洁,所以有话要对你说。并非我家主公对宗副帅有何私怨。然而他用兵法子确实不如董公……两军做不到令行禁止,谈何作战!” 李儒说的是他的真心话,他并非是想把宗员弄死,而是真心希望有董卓主持军务而已。遭到监军如此冷遇,他也觉得极为冤枉。 公孙瓒本意是要想劝说董卓与宗员能够通力合作,没想到在此时李儒竟然还是坚持己见。公孙瓒也尝试着劝说了几句,可李儒的思路还是在他的那套里面,宗员不行,得听董卓乌的。 作为一名率性之人,公孙瓒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无法实现,李儒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董卓为主的态度。趁李儒说话的空间,公孙瓒插话道:“李参军,这次剿灭那一小股悍匪,须得南北大营一同努力,谁为主,这件事能否先放放?” 听了公孙瓒的话,李儒微微眯起了眼睛。现在这局面之下,若是李儒有丝毫的让步,那定然是宗员执掌了权柄。想到这里,李儒开始怀疑起公孙瓒是不是原先就倾向于宗员,现在是来给宗员做说客的。有了这念头,李儒的话也开始闪闪烁烁,内里夹枪带棒。 公孙瓒是举孝廉出身,官场老油条了,哪里会听不出李儒话里的意思来。他本来就是想调解此事。现在反倒遭了李儒的怀疑,连正常的道理都说不下去。 离开李儒的住处,公孙瓒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是个率性之人,为人洒脱,这才以一个长史的身份,敢尝试着去调解两位大帅之间的矛盾。看到事情完全不成,公孙瓒是灰心丧气,他下了决定,明天就离开广宗大营,回到自己驻地之后,就写封告病的信,带着白马义从们回辽东。 确定了离开的念头,公孙瓒想起自己准备对付的那队太平道的悍匪。若是围困广宗的汉军真的能够团结一致,他确信自己最少有八成把握歼灭他们。可现在这局面,监军死宦官不懂军事,更不懂御下之道。汉军内斗比打仗还激烈,想设下埋伏歼灭劫夺粮道的悍匪之事,定然是不成了。 “算你们运气好!”公孙瓒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正如公孙瓒所料,张略此时正在策划着尽快赶回广宗的计划。这次袭击汉军的运粮队大获全胜,他带着部队完全掌握了战场,整个汉军的运输物资尽数落入了太平道的手中。 虽然作战部下有两百七十余人,因为战术安排得当,部队没什么伤亡。可张略一家伙缴获了两万多斤的东西,部队根本无法全部带走,只能先把物资搬运到藏东西的地方,他已经派了人回广宗联络,希望能够尽快把这些缴获都给运回城去。 若是公孙瓒的计策真的能够实现,不用讲张略是要遇到些危难的。 九月初二,天色阴沉沉的,来了一阵秋雨,道路变得泥泞。张略摸了一把汗水,把肩头的竹扁担挑着的两个竹篓放在小山般堆积起来的物资上。 行军队率卞喜按照规章,在沿途已经布下联络哨位,十几站联络者之间可以用更快的速度通讯。甚至连晚上都能够派人送信。得胜之后,这条通讯线路马上就运作起来,只用了两天时间,广宗城的消息就传到了张略这边。 卞喜气喘吁吁的跑到张略面前,“军候,人公已经下令,先派了三个屯的兄弟前来接应我们。” 第十七章 迫在眉睫 - 青州兵 - 大几大 说完这些,卞喜忍不住靠近一点,带着喜色压低声音说道:“军候,只怕那三个屯的兄弟以后就归你统领了。” 对如此猴跳的家伙,张略一点都不讨厌。他想起自己中学期间当上学生会干部的时候,哪怕是个文艺委员,那也算是得到了提拔,欢喜雀跃的心情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张略笑道:“老卞,现在搬运缴获,那三个屯的兄弟才归我统帅。可我回到广宗,这三个屯的兄弟还是得归人公统领。你想事得一码归一码。” 卞喜没什么官场的经验,跟没有吃过这些方面的亏。他并没有听出来张略话里面劝诫的意思,而是毫不在意的说道:“军候,你回了广宗就能提升为小渠帅,总得再给你补充兄弟吧。” “卞队率!”张略收起了笑容,“你刚才就说了,我想升为小渠帅,得先回到广宗城。可我若是丢盔卸甲伤亡惨重的回到广宗城,你觉得我还能升为小渠帅么?人公只怕就要砍我脑袋。” 听了这话,卞喜一愣,“军候,我们可是打了大胜仗,怎么会是丢盔卸甲呢!” “那是我们曾经打过大胜仗,现在我们可没有把这些缴获搬回广宗城呢。若是路上被汉军截击,我们该怎么办?汉军不会让咱们这么顺利的回城,若是遇到大队汉军攻打,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我只能带着大家先逃回广宗。到时候咱们灰溜溜的回到广宗,就算是打过大胜仗又有何用?”张略非常认真的劝道,“老卞,做事得有始有终!这八字现在顶多画了一撇而已。” 卞喜也是个聪明人,听了张略的话,方才那股子烧燥劲很快就过去了。他认真说道:“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探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汉军突袭了咱们。” “赶紧去吧。”张略很赞同卞喜现在的看法。劫夺粮草的时候,张略他们是进攻的一方,汉军是防御的一方。现在这个角色生了全面变化,张略他们背上了缴获的包袱,整个行动遭到了极大限制。 到了九月初二下午,前来接应的三个屯的兄弟终于赶到。一瞅那堆积如山的物资,也吓了一跳。两万多斤的物资中,一半是粮食。还有千余斤食盐,酒肉也有一千多斤。刀五百把、长枪八百支、箭矢若干,剩下的则是布匹之类的军需。 张略当即就召开了会议,“当下城内急需的乃是盐巴、刀枪箭矢。反倒是布匹、粮食不太缺乏。诸家兄弟,汉军丢失了这些东西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不若请刚来的兄弟们先带了那几千斤东西赶回广宗。等这些最重要的物件送回永安之后,你们再回来接其他的粮食等物,大家觉得如何?” 这个要求摆明了是便宜了新来的三个屯的兄弟,能把那些缴获运回城里,自然是大功一件。哪怕是张略抢到的,然而张略只要没能回到广宗,先得到奖赏的还是那三个屯的弟兄。这等好事,兄弟们自然没道理拒绝。三名屯长立刻就答应下来。 有酒有肉,粮食也够,张略埋锅造饭,先让三个屯的兄弟吃的满嘴冒油,这才送他们出。看着那帮兄弟每人带了十来斤东西踏上归程的背影,裴元绍有些不解,“军候……为何要这么做?这摆明了是要让那些兄弟拔了头功。” 张略答道:“老裴,我这次想把所有功劳都给得了,这才不忍心放弃这些不怎么要紧的东西。可若是半道上被汉军攻打,那可连一半功劳都保不住。所以我才先把最紧要的盐巴、武器送回去。” “那为何不是咱们送?”裴元绍有些不忿。 张略对裴元绍的这计较劲很熟悉,因为自己前世在部队就遇见过。 问题是官场办事得有点大局观,一味的只替自己考虑,并不是一件好事。张略答道:“既然是咱们打下的,咱们自然要管到底。把这三个屯的兄弟扔在这里,算是什么事?有些时候不是吃亏不吃亏,而是得有担当。若是这三个屯的兄弟以后归我统领,他们自然觉得跟着我走,不吃亏。即便是他们不跟我,以后若是一起打仗,这些兄弟们也不会觉得我张略做事不地道。我们不怕得罪人,却没必要故意去得罪人。” 裴元绍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张略的心思,“军候,却是我想的太少。”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张略没有继续说教,他换了个话题,“嗯!对了,我让你记下来的字,你记住没有?” 这下裴元绍脸色立刻就不好看,“却是没有记住。” “唉!”张略叹口气,他看过的军史书中,写着红色工农军为了强化文化教育,花费了极大的精力。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为啥后世要花费那么大的气力,想出了无数的办法。在这紧张的打仗期间,哪里有那么多精神一边打仗一边学习呢?即便是知道很多有趣的办法,张略也不敢把那些经验拿过来直接用,在当上小渠帅之前,根本就能出风头。 想到这里,张略突然又生出一个想法。历史上形容一些奸臣的词汇叫做“大奸若忠”,就张略眼下的做事,只怕还真的有这种嫌疑呢。效忠于太平道是张略的手段,而不是张略的目的。张略与太平道唯一的共同点,仅仅是为穷人而战! 想到这里,张略忍不住苦笑起来:“人啊……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不管如何,先运走了四千多斤东西,三百多兄弟连吃带拿,加上两天的吃喝,剩下要搬的物资只剩下了不到一万四千斤。搬运的工作强度大大降低。紧要的事物先运走,张略反倒是不催着兄弟着急赶路,而是开始强化警戒,恢复部队的体力。同时也加强了一点文化教育。 列队,报数是最基本的东西。左右、上下,前后,东南西北,天地,还有从一到十怎么写,也是得开始学习一下的。就这么简单的东西,花了两天竟然也没能教出个什么来。 军士们也不是拒绝学习,但是军士们口音混杂,想统一成某个一致的语言就是问题。这也不能怪军士们。来自各地的兄弟都有各地的口音,若不是有兄弟会说青州话、豫州话,张略还真的不好骗过汉军呢。 口音暂时无法统一,那剩下就是强行进行文字教育。这下张略就遇到了新的问题,就那么二十几个与现实生活关系密切的文字,没学过认字的军士死活就是记不住。张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那么些个字,他觉得后世的小孩子,两天就记住了。 而另外还出现了一个问题,有些比较急令的军士倒是能记住这些字,却始终没办法将文字与现实联系起来。遇到了这个问题,张略总算是恍然大悟。 在后世,绝大部分国内家长在孩子两岁之前,就开始教孩子数数。不少孩子三岁时候就能从一数到一百,在反复练习中更是有了数字与文字的概念。这些概念在之后的成长过程中,在学校,在家里,在生活中被反复训练,反复应用,逐渐成了他们完全习惯的工具。 张略手下这五百多号兄弟,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的都有。这当中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真正把文字与数学引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并且强行让他们建立起思维与文字和数字的联系,第一次建立起用数字与文字来整理自己思想的概念。 这等于是生生在他们已经形成的世界中,强行插入一个全新的体系出来。若是小孩子自幼这么学习,他们在感受到痛苦之前,就习惯了。对现在的太平道军士来说,他们就只能深深的感受到这个过程的痛苦。 九月初三,上次离开的三个屯的兄弟再次返回了。这次三名屯长上来就嘘寒问暖,对张略亲近了很多。同来的还有一名张梁的侍卫,带来了张梁的旨意。张梁在旨意中对张略此次功劳大加赞赏,提升张略为小渠帅。令张略带领本部人马以及三个屯的兄弟,将剩余的物资搬运回广宗城。 无论是卞喜还是裴元绍、周仓,对这个命令都颇为讶异。小渠帅等同于汉军的“校尉”。校尉可是执掌五千兵马的官!原本他们以为这三个前来协助的屯会并入张略的麾下。然而张略却若无其事的接了命令,也不争辩。 两天中,张略虽然没有催促部下卖全力,却也不是不卖力。此时距离广宗城的距离也只有一天的路程。部队经过调整,体力恢复了不少。大家大吃一番之后,把一万三千多斤的物资每人分了,部队开始继续前进。 抽了个机会,卞喜跑到张略这里,他颇为不解的问道:“渠帅!上面为何如此安排?” 张略笑道:“老卞,你觉得这些兄弟可否算是精锐?” “的确是精锐!”卞喜答道——能够三天往返这么远的距离,的确能称得上是精锐。 “上面关心这批缴获,又怕路上有闪失,自然是派遣精锐前来迎接。这些兄弟定然是其他队伍中的主心骨,怎么可能给了咱们?”张略其实接旨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卞喜愣了片刻也明白了张略的意思,却很有些不能释怀,“渠帅,那回到广宗城会给咱们些什么人马?” 张略拍了拍卞喜的肩头,“那是上面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操心了。咱们现在好好的运东西。这不还没回广宗的么!” 就在这时,两件张略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一、大贤良师张角病死了。二、皇甫嵩于8月到达东郡仓亭,大破、生擒卜己,斩杀七千多人,经兖州准备北上支援冀州的汉军。 第十八章 汉军攻城 - 青州兵 - 大几大 到了九月初三早上,部队刚准备动身,就下雨了。卞喜等人立刻建议部队停下来找地方避雨。 张略却完全不赞成,“若是雨不停,连着下几天怎么办?” 这个问题顿时就问住了众人,张略接着说道:“再说下雨对咱们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若是不下雨,汉军定然在城外布阵。这一下雨,汉军就不出营了。大伙觉得咱们背了这么多东西,还能再打得好仗么?” 此话一出,众人都无法反驳。张略也不想讨论,谁都不想冒雨赶路,然而只是和老天爷作斗争,可是远比打仗死伤更少。 一声命令:“跟我走!” 张略带上斗笠率先走进了小雨中。 雨天山路更加难行,要时刻小心脚下。带上斗笠之后也没有好多少,背负的东西吸了水愈沉重起来。荒山野岭可通行的地方自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体温被不断的吸走,张略与部下们每走一阵就每人灌上几口酒,强撑着行军。 衣服很快就湿了大半,大伙也知道再不用想找地方避避,既然这么走起来就只能一气走到广宗城为止。不时有人滑倒,那就站起来继续走。偶尔有人摔伤,那就由兄弟架着走。真的走不动,那就由身强体壮的兄弟放下自己背负的物资,背上无法继续行走的伤员继续走。 雨中,远处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甚至远远看去,汉军的大营也显得柔和起来。众人却完全没有这观景的情趣,没人都只专心行军。 原本只用走半天的路,这次走了几乎一整天。这支队伍一开始还有些怨声载道的意思,到了中午就鸦雀无声了。不是因为没了怨气,而是因为疲惫带来的麻木让大家都没有气力抱怨。直到傍晚,兄弟们才到了界桥一带。 刚靠近界桥,突然间就杀出一队太平道的兄弟,直奔张略左右而来。张略一把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黄裹头。 “俺是张略!” “是自家兄弟!是自家兄弟!”出来迎击的兄弟们立刻喊道。 然后把张略他们迎入界桥的阵地,守军实在是不敢相信:“兄弟们就是背着这么多东西,冒雨一路走回来的么?” “正是!”张略自豪的答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老天爷仿佛要给张略开个玩笑,进了界桥没多久,雨竟然停了。张略也不管兄弟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面有多少不满,毕竟是张略质问大家若是连着下几天雨怎么办。 “趁着雨停,赶紧起身回城。”张略喊道。 这下,连守界桥的黄巾军司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张军候,让手下的兄弟们多烤一会儿火。既然雨停了,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张略对那位司马拱拱手,“多谢这位兄弟的好意,只是界桥也没多少柴火,要烤火那就一气烤好,我们这几百人,只怕把界桥的柴火都用光也不够。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雨停赶紧回去。” 守界桥的司马听张略说的有道理,又见其态度很坚定,他也不在阻拦。 好在张略的部下对张略非常佩服,另外三个屯的兄弟又从张略这里分到不少功劳,大家也就跟着张略一起出了。 急急忙忙赶回广宗,张略也不交接物资,而是直奔自己的驻地而去。在营房中立刻升起火来,大家把湿衣服脱了,挤在一起,很快也就暖和起来。张略不仅让大家赶紧生火,还命令廖纯等人赶紧烧水做饭。热水、热饭、热酒、米饭、肉干,这么一通猛吃,兄弟们很快就暖和起来。 三名屯长吃喝完毕,衣服也干了不少,他们起身告辞。 张略也不留大家,大伙真的累坏了,送走了其他部队的兄弟,众人是躺倒就睡。 第二天天竟然晴了,张略亲自向张梁复命。张梁只是夸奖张略几句,就命他赶紧把缴获的物资运去公库。还没等与公库负责人交接完毕,就听的城外投石机“吱吱”的启动声,旋即就是石弹砸城墙的破碎声。负责公库的司马对此是毫无反应,倒是张略的部下们颇为惊异。 现在大家算是相信了张略的话了,若不是趁着雨天赶路,而是在外面干等,就汉军在外面的势头,想寻机进入广宗城可是真不容易。 张略也不想夸耀自己的先见之明,要忙的事情太多,与这些急事相比,吹牛根本排不上日程。交接完物资,张略再次去见张梁。 张梁告诉张略,此时兵力吃紧,虽然升了小渠帅,但是只能给张略补充一个屯的部下。并且敦促张略早做准备,尽快出去继续袭扰汉军的粮道。 不过张略得知了,张角病逝的消息:“看来时候准备跑路了,不然等皇甫嵩来了,那都是几万几万的杀。” 张略领命而去,接收了新部下,又开始调整部队。此次出击不仅缴获了大量的物资,更缴获了大批的军械,他准备现在城内稍微整训一下部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九月初三到初五,城外的汉军对广宗城动了猛烈的进攻。战略他们只能进行各种整备工作。 九月初五下午,行军队率卞喜在每天的例会上发言了:“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连着下好久的雨,我看今天外头的云,今年的雨水还不小呢。” 卞喜这个本地人的预言很准确——到了九月初六,汉军大兵调动,重兵云集于广宗城城北方向,眼看着激烈的攻城战就要开始——然而下雨了。 都说秋雨连绵,可是张略看到的是倾盆暴雨。他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北方在秋天居然可以下大暴雨! 这场雨对于交战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汉军的营地设在野外,大雨一下,自然是无比难受。太平道的部队在城内,反倒好些。可在黄巾军原先的计划中,是准备通过野战给与汉军沉重打击。这雨一下,计划也泡汤了。 张略却觉得这大雨简直是老天爷恩赐的机会,借助这个机会,他终于有时间来完成部队的训练。既然只能憋在屋里面不出去,那就好好学习吧! 这期间,他去看了看被俘虏的徐荣。 “徐君啊!我没有把你交给上面,是因为我知道徐君有一身的本事。”张略看着徐荣。 徐荣一言不发。 “徐君啊!你是幽州人;董仲颖是凉州人,他的部下大都是凉州籍军官,你觉得你在他手下受重用吗?你现在回去?你就更受排挤了。”张略复问。 徐荣的眉头皱了皱。 “我会用我的胜利来证明,让你心悦诚服。” 张略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徐荣房间,并嘱咐廖纯将其先编入后勤处。 从九月初六到初九,都是大雨滂沱。从城外先是水深齐腰,两三日后才慢慢退下。战场上遍地泥滑,犹如在荷塘中一样。无论是试图出击的黄巾军,还是试图攻城的汉军,都只能在雨幕中无可奈何的看着对方的营地。 九月十六开始,汉军南大营董卓下令对着城南的黄巾军阵地发起猛烈地靖轰击,城北的宗员把几台投石机运到了城北高地上,对着广宗城猛烈轰击。当天就有十几枚石弹打进了城里。 张略所在的营地并没有遭到石弹侵袭,然而城外隆隆杀喊声令张略的部下们倒是颇为紧张。 “汉军投石机轰击也不能耽误的大家读书!”张略仿佛是老学究一般喝道。这半个多月的封闭训练,让张略觉得非常开心。各个军队中都很难杜绝赌博,原因之一就是军人是有很多闲暇时间的,这么干坐着,难免就会出现幺蛾子事情。 下雨天,汉军与黄巾军都在休兵。在这么一天赐良机中,张略一面整编,一面对部下进行着文化以及军事的训练。 一二三四,前后左右上下,天地人,手脚头胸臂腿腰臀,伤亡,护理,等等这些与日常生活,军事训练非常有关系的字优先教授。如果没办法对这些军人进行全面的细致教育,那么就先从与大家关系密切的文字开始教起。 个十百千万等数学基本知识也得加入其中,不求大家立刻就能学到理解,先强行往战士们脑子里面灌输知识。 然而九九乘法表反倒是比张略想象的更容易,队列以及报数训练,很容易就让大家理解了加法与乘法。从一一得一,到九九八十一,半个多月功夫,硬是至少有一半的兄弟能够郎朗上口。 训练也不仅仅是文化知识,军事基础训练是一切的基础。每日的训练内容包括,深蹲,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跑步,打草鞋,打绑腿,刺杀术。 不仅仅是军士们要训练,张略带着军官们和军士一起训练。半个多月枯燥可怕的文化以及军事训练之后,一听到外面厮杀声,张略的部下们立刻就兴奋起来。 又强压着部下完成了上午的训练,却有中军军士前来通知张略,要他去原县衙参加军事会议。 到了县衙,总共有三十多人在大厅中坐着,张略在这些人中地位最低,但是好歹算挤进了太平道中的中层干部行列。 汉军这么猛烈的炮火的确让太平道领导层颇为惊讶,召集这么多人的目的自然是要商量一下。这些天张略倒是经常去张梁那里开会,参加这等大会议倒是第一次。 第十九章 雨夜突围 - 青州兵 - 大几大 在主座上一坐,张梁问道:“诸家兄弟,汉军突然发动进攻,大家觉得他们到底是何用心?” 诸大渠帅自然有更高级别的会议,所以张牛角、褚飞燕、张白骑等人都不吭声。一众小渠帅、部司马、曲军候们就看到张梁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没人立刻说话。大家对汉军这次的行动自然有各自想法,却没人敢保证说自己知道为啥汉军突然改变围困为主动进攻。 就张略的想法来说,他觉得汉军进攻,怕是董卓、宗员顶不住洛阳那位陛下的催责,其结果不过是官场上应付上司的做法。说实话卢植的战略战术是正确的,太平道缩在城里被动挨打,汉军光靠围困,也能最终解决掉太平道,奈何宦官误国,天子昏庸。 想明白了这点,张略自然没了发言的打算。眼下的关键不是汉军准备怎么办,而是太平道准备怎么办。但是这等战略上的事情却不是张略能涉足的范围。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略直到军事会议结束之后都一言不发。却也没人特别指定张略发言,毕竟在座的众人中,张略资历最浅,年纪最小,他不说话也没人真的在乎。 开会会议回到驻地,就见驻地外空地上满是出来散心的兄弟。兄弟们对着汉军投石机的方向猛看,还互相说着什么。见到张略出现,一众人立马装作开始学文字那样蹲在地上开始乱写乱画。 张略也不点破,他上小学的时候不比这帮兄弟好到哪里去。老师家长管的严,自己就干起来,稍微一放松,也是立马抽出所有空闲来玩耍。 回到驻地内,张略把队率以及队率以上级别的都给叫到自己屋里面开会。 “只怕几天内就要突围了!”张略说道。 “哦?”众人都是一惊。 “但这些只是我自己想的,上面也都没说。”张略把今天开会的内容向众人讲述了一遍。 会议上张宝、张梁没有直接说什么,然而大渠帅张饶提出突出广宗城的计划,张梁让张饶把计划大概讲了一遍。诸小渠帅、部司马、曲军候大多数都没有自己的主张,于是都在听张饶讲如何突出广宗城的事情。 “突出广宗之后怎么办?”现在的第四屯屯长司马俱问道。 “司马屯长有何想法?”张略问道。 司马俱兴奋的说道:“若是突出广宗,不若就直奔青州平原郡,张大渠帅也是青州人,有咱们太平道的兄弟做主力,还有平原郡当地的太平道兄弟,攻克平原郡应该轻而易举。” 张略听完之后心念一动,却是没有回答司马俱的建议,旋即他向其他兄弟说道:“兄弟们还有别的想法么?” 大家基本没有想法,突围广宗给了众人极大的震动,根本就想不起别的事情来。有一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张略的部下多是青州人,就说张略,他还是平原郡人。说张略不心动,怕不竟然。 见大伙喏喏的不吭声,张略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要兄弟们办一件事。这文化知识课等打仗的时候就来不及继续学了,但是这该学的内容三天内都给咬着牙学完。哪怕是以后忘记了,但再学的时候,好歹有个根子。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艰难。” “啊?” “啊!” “好啊!” 那些被文化学习快逼疯了的兄弟,自觉的没学好,还想继续加强学习的兄弟,以及学习比较轻松,早就想多学点的兄弟,出了不同的回应。 九月十九,张梁召集诸将议事,正式提出突围行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九月二十,居然又是天降暴雨。 二更半,张略的站在自己的队伍前面,除了不远处屋内的几个火把之外,夜色下并没有其他的亮光。此起彼伏的报数声接连不断“一、二、三……”片刻之后,部队的军官们纷纷到张略面前汇报。 “第一屯,全部101人,实到101人!” “第二屯,全部101人,实到101人!” ……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训练到在黑夜中报数不出错,张略也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程度。但是能做到,就比做不到强得多。一个月来,张略带着部下扎了不少的蓑衣,在雨中,简单的蓑衣勉强能够抵挡一下雨水。想到第二次劫粮时候淋雨的惨状,张略心中颇为自责。 部队是向东行进的,出了广宗城,部队就灭了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火把。大伙完全依靠目力,在这几乎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行军。越向东走,道路就变得越来越崎岖起来。不仅是崎岖,道路上很多地方积水相当深,一不小心就整个人滑进去。在这泥泞满地,雨水不止的夜晚,太平道黄巾军踏上了突出广宗的道路。 一个月的系统训练与养精蓄锐,张略并没有感觉太累,部下的兄弟也差不多如此。兄弟们排成纵队,每个人都拽着前面兄弟背上专门留下的背包带,按照前面兄弟踏过的地方走。遇到特别难走的地方,部队专门进行提醒,帮助大家越过这些地方。即便是看不到什么东西,部队也没有过于吃力。反倒是因为前面的部队行进不快,张略他们走走停停,还能抽空稍微喘口气。 天色微明,大部队才算是稍微停下休息。张略向四周看去,行军的道路是一条长长的山谷,所谓的道路则是山谷中溪边能走的地方。 “元福,你有淋着么?”张略问道。 周仓笑道:“这夜间行军的条例甚好,大伙都没有摔跤,也就是裤子湿了而已。” “那就好,准备吃饭!”张略命道。 这次突围的时候为了能够提高行军度,没办法携带大量辎重。大量的粮食都扔在了城中。张略他们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个军士都携带了十余个竹筒,好歹能管四天的饭。虽然现在没空加热,但是暂时不会挨饿。 “对了,元福,让兄弟们吃饭的时候轮流到主力中军的位置,没必要让别人看到。”张略又给了一个命令。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必须得多安几个心眼才行,和主力走在一起死得快,打探主力路线是为了避开主力。 九月二十一,也就是突出广宗城的第二天,董卓带领的汉军在漳河河谷袭击了太平道的后军。刀剑厮杀声响了大半天,等到漳河河谷中终于恢复平静之后,太平道中军所在的合益堡却是哭声震天。 汉军绝对不会放过太平道,这点上大家都很清楚。既然漳河谷恢复了平静,也没有太平道后队能够突围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平道三千人已经全军覆没。张略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那里谷深水急,董卓的部队突然杀出,将太平道后队截为两段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后队中有不少是家眷,战斗力更弱。想到被杀死的那些男女老幼,不管是有没有亲人在里面,太平道中无人不是放声悲泣。 就在这一片悲痛中,张宝、张梁传令升帐。传令的侍卫告知,凡是屯长以及屯长地位之上的,统统到那里聚集。 所谓升帐不过是个说法,只用布匹简单的围了一个圈,就算是大帐。人人神色难看,有些军官是哭着到了张梁的面前。 张梁根本没被悲痛压倒,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怒喝道:“诸家兄弟,此时我们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报仇!” “报仇!报仇!”张略率先跟着喊道。 第二十章 奉命阻击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梁随手拿过几块石头,一根藤条,就在地上摆出了简单的地形。卞喜虽然是行军队率,但是张略授以卞喜渠帅亲随的名义,他也来参加了会议。只看了一眼张梁摆出的地形,卞喜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张略即便是没有卞喜对方向地形那么敏感,他也是一路走过来的,这个简单到都不能称为沙盘的东西,完全把广宗附近的地形特征给标明出来。 这是个诱敌深入的军事计划,张梁要把董卓军诱入太平道的包围圈,在山谷中把汉军一网打尽。 此时若不能在野战中歼灭汉军的追击部队,太平道只有死路一条。张略对这点非常清楚,实际上张略本人还是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可在后队被歼灭的时候,张略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能够立刻想出这样的应对措施,他第一念头就是赶紧强化防御,防止更大的损失。 即便是听了张梁的计划,张略还是不能确定汉军会不会中计。可张梁这果断的处置,以及决死反击的骨气,张略扪心自问,他自己是远远不如。 根据地形布置了伏兵,张梁清高声喊道:“平原张小渠帅!” 听到张梁的召唤,张略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在!” 张梁神色严峻,“你的兄弟现在还有力气行军,我命你现在出,绕到漳河河谷口处,只要等汉军从谷中开始败退,你就杀下山去,尽力堵住汉军的退路!” 这命令让张略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张略,张宝以及张牛角、张白骑诸将都微微变了脸色。张略部属不多,让这么一点人马去堵住河谷口,实在是有些以卵击石的意思。 “启禀人公,属下只有六百人,去堵谷口或许可办到,可堵死谷口却是办不到。”张略也不说瞎话,直接把自己的现状说了个明白。 张梁冷着脸答道:“我再给你补充四个屯!只要你去尽力堵住谷口,却不是要你堵死谷口。此战各军有进无退,汉军进了山谷之后就必败无疑。只要能有一支兄弟能够攻打谷口的汉军,他们就在谷口站不住脚,那时候我军掩杀过去,汉军只能逃窜。这等事情,我觉得派你去,应该能办到。” 张略忽然发现张梁颇有军事头脑,看来这是和汉军作战实践出来的。他的命令中,第一句话就是确定自己的部队是诸军中还有行军能力的部队,这点上,可以说张梁观察力极为敏锐,而且极为知人善任。 再说任何屁话也毫无意义,张略大声应道:“遵将令!” 一回到部属那里,张略立刻出了行军命令。行军背包中的被褥全部交给四五名留守人员看管,部队扎了隐蔽用的草帽。最先出的自然是行军队率卞喜,就在出前,卞喜忍不住心有余悸的说道:“人公看上去这是吓死人!” 是不是吓死人,张略不知道,反正他知道,此战不是追击的汉军完蛋,就是黄巾军完蛋。说是堵住山谷入口,其实只怕张梁的另一个目的是若太平道战败,就让张略想办法拖住山谷入口的敌人,不让他们参与追击吧。 可张略也不在乎了,反正记得《三国志》、《后汉书》都说董卓指挥的“广宗之战”,是汉军失败的,那就一定是张梁获胜的。而且假如因为自己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那么太平道失败之后,张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在出前的动员中,张略先介绍了情况,然后举起手臂吼道:“此时我等若不死战,剩下的只有被杀一途!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兄弟们跟着我去杀汉军!” 兄弟们其实也都清楚了面临的局面,六百人人无一人迟疑,都举起手臂应道:“杀!杀!杀!” 这时补充的四个屯四百人也到了: “段瑞!” “冯璋!” “曹琨!” “吴珮!” “你们做后备队!”由于战事吃紧,张略来不及客气说客套话,直接下令。 “诺!” 四人异口同声遵令。 不管情绪怎么激动,命令如何紧急,行军战斗自然还得按照一个多月来的训练办。天黑前,卞喜已经派人回来告知,行军路线已经确定,但是伏击阵地还没找好。张略也不多等,直接命令部队出。 一路疾驰,部队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漳河河谷入口附近。卞喜终于确定了伏击阵地,这是在河谷入口附近的一处山坳。布下侦察兵的话,最多半小时的就能赶到入口附近。 张略看完地形,此地在山谷入口附近的正上方,只怕汉军是不会对此放手不管的。若是汉军在此布下一队人马,张略等人猛冲出来的时候,先就要和这里的汉军碰上。 “有没有在汉军斜后方的可选之地?”张略问卞喜。 卞喜的脸色微变,停了片刻,他才说道:“有一处。” 第二个位置就好的多,经过四五里地崎岖的山路之后,出口直插汉军斜后方,是阻击的绝佳场所。但是张略也明白了卞喜为难的理由。若是张略在汉军败退时候突然冲到这里,那败退的汉军就只有与张略死战一个选择了。死死卡住汉军的退路,张略不死,汉军就得死。 “这里甚好!”张略大声说道。 雾越来越大,尽在咫尺的人竟然看不清对方,更不用说远处。天色逐渐亮起来,浓雾只是变淡了些。 “看来不用担心汉军会现咱们。”卞喜低声说道。 卞喜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里派出去几里外的侦察哨。先不说如何现一里地外的敌人,即便是现了,在这雾气中跑出去几里地报信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此时就听得远处有汉军大部队行军的声音,即便是雾淡了,几里外也是朦朦一片,根本看不出什么。行军声,嘈杂声,加上各种回音,也说不清有多少汉军。 到了上午十分,汉军的行军终于结束,此时却突然下起雨来。雨水驱散了不少雾气,可远处有蒙在一层厚厚的雨幕中,更是看不到什么。 张略的部队躲在一处山崖下的凹处,马上就是战斗,军士们或者擦拭长枪,或者把布紧紧包着的弓弦拿出来上弓调整。 天色更加明亮,张略估摸着大概倒上上午十点多到十二点之间,突然就听到河谷另一头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那巨大沉闷连续不断的声音,仔细听起来,又仿佛是无数的呐喊,刀剑,汇聚成的声音。 “打起来了!”裴元绍说完这话,腾的站起身来。 张略下了命令,“快点收拾,准备随时出!” 说完之后,他也站在雨幕边上,静静的听着。如雷鸣、如海潮、山谷中回荡着无法形容的声响。仔细的听着,这声音先是持续了一段,接着越来越清晰,竟然是在向通向下曲阳那个方向涌来。 此时屯长以及伍长们早就命军士们收好了自己的装备,张略看了看部下,命道:“到上阵的时候,兄弟们,跟我走!” 五六里地,张略他们在雨中走了好一阵。 卞喜只担心张略会拉着兄弟们横挡在汉军的退路上,没想到张略并没有直奔汉军背面,而是更向远离汉军的方向去了。此时的雨依旧很大,虽然距离汉军还有三四里的距离,卞喜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汉军的影子。而汉军的注意力明显都聚集在下曲阳方向,竟然没注意到一众穿着蓑衣带着草帽的家伙正在静悄悄的向着他们后方移动。 张略终于登上了一处小坡,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坡距离官道之间有一道半人多深的沟壑,直线距离四十余步。张略把两百名弓箭手分四队列在小坡之上。刀盾兵在前,长枪手则放在弓箭之后。 第二十一章 占据地形 - 青州兵 - 大几大 之所以亲自再次侦察地形,是因为现在张略没有办法与张梁联系,哪怕是再想消灭汉军,哪怕是再为张梁的英雄气概所感动,张略也没有了要为这太平道舍生忘死的打算。在这完全隔断了通讯的情况下,直接与汉军硬干,只会直接暴露在汉军的凌厉攻势之下。选择了这一处看似对汉军威胁较小的地方进行阻击,是他仔细考虑的结果。 他们刚占领了那块阵地,汉军也就现了张略等人。负责守谷口的是北大营统领宗员。得到这消息之后,宗员大惊失色。 早在前三天,监军宦官封尚就接到了天子的诏书,诏书上写了非常严厉的话,大意就是“既然围住了逆贼,那就不能让逆贼再次逃窜。若是被逆贼逃跑,朕查清楚逆贼是从哪路跑的,就定然严惩不贷。速战速决!” 这诏书一下,监军、董卓、宗员也是被吓坏了,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派兵对广宗动牵制性进攻。但是他们没想到,那个下着大雨的凌晨,太平道竟然在最难以行军的雨天黑夜里突出了广宗,想到天子的诏书,封尚立刻会合董卓、宗员一起尽起精锐追击。 九月二十一,董卓纵兵猛追,一举围住了太平道后队,杀了三千人。终于立功的董卓自觉靠战绩压过了宗员,完全不把宗员放在眼里。甚至准备自己单独追击消灭太平道。 九月二十三,董卓部正在做造反,却看到对面出现了太平道的小股部队,而且看意思这支小股部队竟然是返回头准备进攻的前哨。这下自己已经吃饱了早饭的董卓认为可以复制前天昨的胜利,竟然不等自己的部队吃早饭,就带兵杀向了下曲阳方向。 这下可把五十多岁的宗员吓坏了。董卓这举动太莽撞了,很明显,太平道在下曲阳方向只怕有埋伏。宗员追之不及,只能自己带部队守住漳河一线,做好接应董卓的准备。 果然如同宗员所料,太平道在下曲阳的路上埋伏了人马,突然猛攻董卓所部。董卓的部队被打崩溃了,现在败兵正在向漳河一线逃窜。而太平道猛追不舍。 正准备列队接应,突然得知一支太平道的部队占领了自己后方,宗员冷汗都被吓出来了。他想都不想的说道:“列队,先杀了后面的逆贼。” 宗员负责保护董卓的后路,可宗员的后路若是被截断,那两支军队都会被一锅端了。 “父亲,董帅的败兵只怕快到了。”宗员的儿子宗雄连忙提醒到。其实不用儿子雄提醒,光那越来越近的喊声,以及雨水中影影绰绰能够看到的人群影子,宗员就知道了。 “你带八百人先去杀了那些逆贼。”宗员板着脸对儿子说道。 宗雄也觉得父亲的命令比较有道理,他带着八百汉军就直奔张略他们而去。 越靠近张略的部队,宗雄的心中越是吃惊。只见对面的黄巾军身穿厚厚的蓑衣,头带斗笠,斗笠上还盖着草编的东西。他们整齐的列在石坡后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头。而前排的每一名军士手中,都端着长枪。更让他感到危险的是,这些士兵们面对蜂拥而来的汉军,竟然稳稳站在原地,既不进击,更没有吓得乱跑。 跑到距离太平道大约八十步的距离上,宗雄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再也不敢继续上前。叫停了汉军,宗雄命道,“打!攒射!” 嘎吱、嘎吱的一阵操弓弄弦之声,汉军的弓箭手开始进攻。其实雨雾气很重,看不清对方具体位置。宗雄也不管那么多,本来一般的弓箭手射击采用的是三段击,宗雄的连环射击则是不停歇的射击。等于是个七八段甚至是十几段射击。这样的做法优点在于能够以不停歇的箭雨唬住敌人,还能对靠近的敌人实施连续不断的打击。缺点就是火力密度大大降低。 这么一通连环射击之后,宗雄实在是组织不起来第二轮射击。加上雨天弓弦会受潮的,影响杀伤力,他也只能让射击停下来。 而宗雄看向对面太平道的阵营之时,惊诧的现,对面的太平道不仅没有还击,阵列竟然还如最初般整齐。 八十步的距离,还下着大雨,导致箭矢的杀伤力大大减弱,太平道用盾牌抵挡住了这波攻击。 “刀盾在前,枪兵列阵!” 见到这轮射击没用,咬咬牙,宗雄命令部队准备近战。 隔了雨幕,宗雄听到对面的太平道中有人喊了些什么,但是根本听不清楚。 喊话的是张略,内容很简单:“敌我四十步,听我命令!才能攻击。” 不仅如此,张略本来就站在刀盾队第一排中,现在他拔出环首刀向前走了两步,竟然站在了队列的最前面。张略的右臂平伸,刀在雨水中闪着寒光。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所有的太平道战士看到原本就站在第一排的渠帅竟然站到了最前面,都是精神一振。 一个多月的训练让大家都学会了听从命令之后再射击,但是面对汉军站在对面射击的时候,军士们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看到小渠帅竟然比自己更靠近敌军,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把汉军的抛在了一边,只等着听张略的命令。 张略的气势仿佛连老天都感到了,雨竟然小了起来。 ......... “放箭!”北路军副帅宗员喝道。 传令官立刻跟着叫嚷起来,队列整齐的汉军向着猛扑过来黄巾军开始射击。“嘭嘭”的一阵箭雨,有些黄巾军士兵倒地,抱着中箭的地方开始呼叫,剩下冲得太猛的黄巾军士兵看到单凭手中的刀是无法对抗井然有序列阵的宗员,他们立刻撤了回去,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 然而退却的太平道部队并没有逃走,他们躲在远处的山石后面,对着宗员他们喊叫怒骂。有些军士还捡起小石头,奋力向汉军投掷。 双方距离甚远,小小的石子根本砸不到汉军,当然造不成什么伤害。宗员对此并不在乎,此时他打退了五六股太平道小队的进攻,他的心情是越来越紧张。看向自己儿子负责的战斗,只见三里地外,宗雄只是单纯的放枪,竟然没有进攻的意思,宗员的心情就更差起来。 宗员久经沙场,他很清楚此时的战局——数股太平道的部队绕过山岭后直接对远离战场的自己所部动攻击,这意味着董卓部已经完蛋了。若是再等下去,太平道的主力就会赶到自己这里。 若是晴天,宗员也不怕,边打边走缓缓后撤。糟糕的是,现在是雨天,撤退时非常困难,道路泥泞,队伍只要一乱,太平道就会趁势冲击,把远程战斗打成近战、乱战。 现在被困河谷,道路都在峡谷里面。若是打了败仗,汉军想溃散都办不到,只能在漫长的追击战中被消灭掉。虽然还是很想救出董卓,宗员却知道自己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若是继续耗下去,宗员也得给董卓陪葬。 “传令,让宗雄击破那股逆贼!”在军中,宗员只能把自己儿子当作一员战将来对待。命令自己的儿子加紧作战,自己也开始指挥着汉军部队准备撤退。 宗雄得到了自家老爹的命令后,也知道必须尽快解决掉面前的这股黄巾贼。这股黄巾贼极为狡猾,他们占领的这个阵地对汉军来说非常难受。河谷口是处于半山的位置,一侧是山,一侧是深谷。这里的山壁有一个大大的凹陷之处。黄巾贼就占领了凹陷处靠山壁的高地。 第二十二章 阵地对拼 - 青州兵 - 大几大 宗雄心里纠结着: 若是汉军不需要撤退,这股黄巾贼所处的地方就是个死地,汉军能够轻易的把黄巾贼封死在里面。在汉军想撤退的时候,黄巾贼也挡不住汉军撤退的步伐。只是黄巾贼占领的阵地距离靠深谷有五十步左右,问题是汉军仰攻太吃亏了。 若是汉军根本不管这股黄巾贼,就得任由黄巾贼自由弓弩射击。若是汉军想解决掉这股黄巾贼,他们就得靠前进攻,一鼓作气冲上去!可是自己非常清楚手下的德行,让他们在这个距离上与黄巾贼对砍,汉军可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军令如山!军中无父子!坚持不了多久也得坚持。 “进攻!”大声嚷嚷着,宗雄开始指挥汉军对张略的部队靠了过去。 张略依旧镇定自若的站在第一排战线中央,比第一排的军士更靠前两步。在他左右,部队分为两排,摆出了一个四段击的阵列。 张略并不是一个勇于迎着箭矢而的家伙,但是原本就站在队伍第一排的他向前迈出两步的时候,部下们完全相信他们统帅的勇敢。 对于张略来说,站在最前面,就能看清敌人的动向,同时,也能让士兵们看清自己的指挥。战场上,军士们都在向前看,张略的指挥刀,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们的指挥棒。 对面的汉军越靠越近,等他们战战兢兢的到了三十五步左右的距离上,张略也不管汉军是否冲锋,他的单刀高高举起,“左队准备!” “左队已经准备好!”立刻有屯长在距离张略不远的地方回应道。 此时汉军爬上坡有点吃不消了。 就在这时张略的指挥刀瞬间挥下,“左队射击!” 命令一下,弓兵左队中立刻开始射击! 宗雄在进攻前发现,对面的黄巾贼端一直没进攻迹象,他很希望这是因为对面的黄巾贼是在虚张声势。他可没想到对面的这些黄巾军竟然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队伍。 “踏马的!近射?!”宗雄大叫:“举盾!” 由于轻敌遭到了突然攻击,汉军前排中立刻就被连续数排射击打倒了十余人。那些没中枪的被吓的不轻,他们连忙往后退。从张略部的前沿阵地到山谷不过二十几步的距离,这前推后挤中,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几个倒霉蛋竟然被挤下了山谷,这下汉军的队伍更乱起来。 张略却没有继续打击,他甚至命令停止射击。毕竟箭矢不多,若是这么一个劲的打,也害怕部队的箭矢顶不住消耗。 宗雄知道遇到劲敌,他扭头看了看他父亲所在的中军。却见到汉军的中军竟然开始撤退了,中军人马有四千多人,四千多人在这么一个地方即便是一拥而上,也无法展开兵力。咬咬牙,宗雄对着部下喊道:“有能冲到逆贼阵营中者,赏万钱!” 这话一落,倒也激起了汉军的一点士气,当然,宗雄继续喊道:“若是对敌逃脱者,宗副帅马上就到咱们这里,那时候定斩不饶!” 宗雄也没有毫无章法的进攻,他先是组织了尚且能够射击的弓兵,在五十几步之外对着张略部一通攒射,接着一百余汉军壮勇,就拎着刀枪,对着张略的阵地冲了过来。 张略一看汉军冲锋:“裴元绍,带队出列!” “是!”一直在弓兵后面躲着的裴元绍立刻兴高采烈的带着长枪手们绕到了弓兵前,手持长枪严阵以待。眼瞅着对面的变成了长枪阵,汉军不仅没有减速,反倒加快了步伐。单刀对长枪的确吃亏,但是这可比单刀对躲在刀盾兵后面的弓手要轻松多了。 汉军们很快就冲到了沟前,他们中间身手灵巧的,直接就举着单刀跃过了并不宽的沟,后面的汉军也有样学样,纷纷越过了那道沟。 等有三十名汉军越过,马上就要到了长枪阵前,张略喝道:“长枪队蹲下。” 裴元绍带着长枪队,同时半蹲下来,手中长枪在刀盾兵的掩护下笔直的指向前方,汉军原本以为的肉搏战并没有生,他们立刻被刀盾、长枪组成的“拒马阵”给挡住了。 在“拒马阵”后面露出来的,则是一排排弩箭。 “射击!”张略的环首刀再次用力挥下,十步之内,面对密集的汉军,弩手们发挥了惊人的杀伤力。每一支弩箭都没有落空。片刻间汉军的冲锋队伍就被淹没在一片箭雨中,不见了踪影。 宗雄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样的军队,他大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填沟壑者么?”张略看着倒在沟里的汉军尸体喃喃说了一句。 以往在战场上厮杀,张略都是冲杀在第一线。这次他依旧站在第一线,却是以指挥官的身份站在第一线,并没有直接投入战斗,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战场上生出感叹来。 这感叹并非无病呻吟,方才汉军百余人冲杀过来,一分钟内就被打倒了四五十人。在张略占据的阵地前面,有一条小沟,此时沟中填满了死者。 二十步以内,两百余人的近距离射击,把这些靠前的汉军顷刻就躺倒一片。还有几个倒霉蛋是冲到张略面前由长枪组成的“拒马阵”上,被蹲在地上的太平道军士用长枪给戳死的。 后面的清军立刻吓得连蹦带跳的逃窜回去,正后方是河谷,至少有七八个家伙收不住脚,掉入河谷后生死不明。 指挥长枪阵的裴元绍等张略命令停止射击后,他带着长枪队把地上没死的汉军给戳死。靠近阵地的汉军尸体都给暂时扔进了阵地前的沟壑里。三十几个人的尸体,不仅填平了沟壑,甚至还在沟壑上隆起尸体的山包来。浓厚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雨水都冲刷不掉。 收起了这点子悲天悯人的感叹,张略命道:“长枪队后撤!” 此时弩兵队已经完成了再次装填,张略不觉得在对方继续展开肉搏前,还需要长枪队挡在弩兵队面前。 没等多久,大量汉军出现在张略对面。面对张略他们固守的这处凹陷,对面汉军只是派了上百的刀盾兵与张略他们在四十步左右的地方列队,双方僵持了。 这会汉军刀盾兵背后那十步宽的小道上,前面败退下来的汉军跑步后进。 裴元绍忍不住靠上来,“渠帅,这……会不会把汉军都给放跑了?!” 张略本想把裴元绍赶回去准备出击,但是想到自己需要培养能够接掌指挥权的军官,裴元绍无疑是排名第一,他解释道:“汉军跑的越快,淋得雨越多,他们的弓弦就拉不开。而且撤的越快,后面的汉军就越想跑,只要等他们……” 正说到这里,却见一面写了“宗”字的大旗从汉军后面跑了过去。张略也来不及解释了,他对裴元绍命道:“回你的队伍去,准备冲锋!” 裴元绍领命,三步两步的就跑回了长枪队那里。 第二十三章 趁势掩杀 - 青州兵 - 大几大 那面“宗”字大旗附近只怕就是宗员等人。张略并不想和宗员来一次鱼死网破的硬拼,现在的部下们都是张略费劲心力教授出来的,这批人将是未来千军万马的核心,是未来的种子。所以张略等的就是宗员等人逃出去的那个时机,追杀与硬拼的兵力损失,是完全不同的。 果然,汉军先头部队顺利逃窜出去之后,后续部队跑的越来越快。与张略对峙的汉军战意也大大降低,不少汉军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弓兵!弩兵!准备射击!”张略喊道。 战斗意志也放松不少的黄巾军士再次绷紧了神经。 一分钟后,张略看到一股汉军试图快通过面对张略的“危险地带”,他们中间有人从背后撞到了拖着枪的汉军,把汉军的队列扰乱一些。 “进攻!射!”张略手中的环首刀猛的挥下。 一轮箭雨中,汉军稍有混乱的队列立刻大乱起来。那队急着逃窜的汉军听到落弦声后更是奋力逃窜,想早早的脱离射击区域。可窄窄的道路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汉军列被从后面给推的乱七八糟。 此时汉军与张略的距离不过五十步,四段击过去,汉军队伍中已经惨叫一片。张略怎么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喊道:“弓弩兵继续搭箭!第二屯刀盾换长枪,第一屯,冲锋!” 裴元绍早就等着这道命令,听完了张略的呼喊,裴元绍一声断喝:“第一屯的兄弟们,跟我冲!” 裴元绍领着一百余人的部下排成横队冲杀上去,面前的汉军顷刻就被密集的长枪刺倒。没被刺倒的汉军连连后退,伴随着一连串跌落时的惨叫,几十名汉军坠下河谷。只是片刻,裴元绍就把汉军拦腰截成两端。 张略带着换了长枪的第二屯紧跟着第一屯冲上去,见到一个冲锋就完成了目的,他命令裴元绍向下猛追逃出河谷的汉军。第二屯向山上攻击。很快弓弩兵也装填完毕,张略命他们跟着裴元绍往山下杀。 刀剑声,吼叫声,中箭后的惨叫,坠下山崖的嘶喊。片刻间,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张略也想冲到第一线领着兄弟们战斗,太平道的枪阵十分整齐,一轮轮的猛刺把汉军倒逼这往山上逃去。 此时汉军背后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响,看来张梁已经歼灭了朝下曲阳方向而去的董卓部,太平道的部队如同一道山洪,从山谷中杀出来了。 汉军再也无心战斗,他们纷纷向着山谷其他道路上逃窜,找不到路的,则奋力向山壁上爬去。 董卓在昨天可没有放过任何太平道的人,男女老幼被他带领的汉军给杀了个干净。现在汉军很清楚,落到沸腾着复仇心的太平道手中,只有死路一条——所有汉军都在想方设法的逃窜。 第二屯屯长是周仓,张略好不容易把周仓从向山上猛攻的队伍里面拽出来。周仓早已经把蓑衣和斗笠给扔到不知哪里去了,杀的脸上衣领肩头溅了不少鲜血。 张略大声命令:“你们第二屯在这里顶着,我现在带着其他人下山追汉军。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周仓喊道,接着他推开了前面挡路的兄弟,拎着自己的长枪又向最前面挤去。 张略看着杀的兴起的周仓,还有第二屯的长枪队。山道上,长枪队按照训练,部队排成了密集的阵列,第一排是挺枪猛刺,第二排把长枪架在第一排的肩头,只要有汉军靠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往前戳。排成阵列的长枪队就如一辆前头有几十个炮筒的坦克般,毫不停留的向前碾过。 若是汉军的中军没有逃到山下,宗员还能指挥汉军以排枪对付这样的密集枪阵。可此时宗员已经逃下山去,剩下的汉军根本没有指挥官,哪里还有斗志可言。若不是后面的道路被堵住,他们早就四散逃窜了。即便是被堵在了山道上,汉军是宁可跳进山谷,也不肯拼死反抗。 看到汉军根本没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张略和第三屯屯长管亥吼道,“带队跟我往山下追!” 管亥一声招呼,第三屯的兄弟们扛着长枪就开始追击起汉军。 下山的山路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路的汉军,各个都是背后中箭。张略他们蹦蹦跳跳的从山路上往下追,一个倒在路中间的汉军,看到张略等人冲下来,试图爬起来躲避。那家伙是个小军官,大腿上中箭,只撑起了上半身,却爬不动,拿着刀胡乱挥舞。 张略从那汉军身边过去的时候,接着下山的冲劲,顺手一刀斩落了那家伙的脑袋。远远看去,就见一队太平道的军士端着长枪,撵鸭子般追着长长一队汉军。那正是裴元绍带领的部队。下山的路比较好走,他们还得杀汉军,毕竟不可能全力跑。追了十几分钟,总算是让张略追上了。 雨此时已经停了,山路湿滑。张略等人脚上的军靴外还套了草鞋,不少草鞋此时已经跑断了。军鞋吸了水,也沉重的要命。战到此时,他也根本想不起跑到了哪里。然而刚冲进了一道新的山谷,张略看到前面出现了很多尸体。山谷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 张略一愣,何时这里还生了战斗?但是仔细一闻,血腥气却不是那种新鲜的血味,这道山谷中的血腥气里面,已经有了些腐烂的味道。这下他明白了,他们已经冲到了昨天生血战的寮岭。 定睛一看,地上尸体的服饰果然是太平道的服饰。即便是和这些太平道后军的战死者没有什么特别的亲情。但是张略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悲伤。和他一样,太平道的战士们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的放到这些战死者之上,因为不忍心踩踏太平道的战死者,大家脚步也忍不住慢了下来。 而汉军可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知道若是跑得慢一点,那就是死路一条。也不管脚下踩着什么,汉军是疯狂的往前跑,很快就拉开了与太平道的距离。 张略看部队是越跑越慢,知道只怕是追不上汉军了,他下令停下来。 部队缓缓守住了步伐,看着满谷的战友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汉军此时已经跑远,张略他们也停下了步伐。山谷中显得很静。遍地的尸体显示出了昨天的战斗到底有多惨烈,有些太平道的战死兄弟面朝上倒在地上,双手中还紧紧抓住一块石头。竟然是临死前还要用石头去砸汉军。 张略再也看不下去,他吼道:“收队!回兵!” 裴元绍喘得上气不接下去,他跑过来说道:“渠帅,咱们歇歇再追吧。” 张略摇摇头,“不,我们收队。这次不要走山路,咱们走河谷!” “为何?”行军队率卞喜也靠过气喘吁吁的问道,因为没有了侦查任务,他也带着侦查部队的兄弟加入了长枪队,暂时归裴元绍指挥。 张略恶狠狠的说道:“有些汉军跳下了山谷。山谷不是很陡,只怕有些汉军还逃出条性命。咱们沿着山谷搜,一个都不放过。” 见到铺满了山谷的太平道兄弟尸体,张略的杀心不仅没有放松,反倒是更激烈起来。 第二十四章 何去何从 - 青州兵 - 大几大 九月二十五,晚上,张梁升帐。各路兵马此时都已经回营,唯独小渠帅张略没有回来。在漳河沿岸,张略麾下的两个屯排开长枪阵,死死堵住了汉军溃军逃脱的道路,终于在河谷口附近全歼这股溃军。 然而回来的第四屯、第五屯的司马俱、王振只知道张略带兵去追逃脱的宗员,太平道部队一路追杀过去,除了见到一路上数百的汉军死尸之外,追过了漳河之后也没有见到张略的部队。张梁知道张略极为悍勇,他担心张略追昏了了头,死命咬住逃窜的宗员不放。虽然他下令收兵,却派了人继续追赶下去,一定要把张略给叫回来。 此战大胜,一举歼灭了起码六千汉军!围攻广宗的南北大营瞬间瓦解,后撤了一百里,张宝带着偏师攻破下曲阳。 张梁安排太平道诸将准备明天的战斗,只要解决了拦在太平道前面的汉军冀州刺史刘清所部,汉军前后围堵的战略就彻底破产。 分派好任务之后,张梁却没有立刻命令诸将回去,他还想等张略回来。对于张略他印象很深刻。当然,这个印象也建立在张略的骁勇善战之上。 突出广宗前,张略劫夺汉军粮草。突出广宗之后,张略巡视部队的时候,注意到张略的部队在雨中连走一天,竟然没有丝毫精神萎靡的迹象,即便谈不上是神采奕奕,也是有游刃有余的感觉。 正因为这种感觉,张梁才命令张略去堵河谷。战后看来,张梁这个命令极为正确,张略带领部队完成了任务。根据回来的兄弟禀报,张略所部杀的汉军“积尸如山”。如果张略因为猛追汉军,中间出了什么意外,那张梁会感到极为遗憾的。 等了一阵,却没有任何关于张略的消息传回来。张梁也不能这么干等下去,正准备散帐,外面侍卫急急忙忙领进来一人,那人见到张梁立刻上前施礼,他的声音中有着强烈的兴奋,“启禀人公,张小渠帅已经回来了。他抓到了宗员的儿子和两个品秩千石的佐军司马!” 这话说完,整个军帐中登时轰动了。 “小渠帅现在在哪里?”张梁站起身问道。 “他马上就到。”回话的是卞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激情。 果然,没过多久,张略带着几名部下进了大帐。也不知道张略跑了多少路,只见张略等人脑袋上冒着热气。一进大帐,张略立刻向张梁施礼,接着就指着后面由几名太平道军士抬着的两个个汉军将领说道:“启禀人公,此人就是宗雄,宗员之子;他是佐军司马王雄,出身并州王氏。” 接着张略指着另外一名兄弟手中拎着的脑袋说道:“人公,此人乃是汉军佐军司马袁昂,出身汝南袁氏。他负隅顽抗中,被我们打死了。只能割了他的脑袋回来禀报。” 张梁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激动神色,他大声命道:“传令!诸军聚集。我们把这两厮剖腹挖心,祭奠死在漳河的兄弟家人!” 宗、王二人本来就快死了,被剖腹挖心的时候,他们只是哼哼了几声,连惨叫都没出来就完蛋了。而数千太平道军士中则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等把他俩的人头口砍落,在一根旗杆上高高悬起的时候,不少有亲人死在漳河的太平道军士们忍不住放声大哭。 处理完这些,张梁再次升帐。 “张略听令!”张梁说道。 “属下在!”张略虽然累的够呛,但是有命令的时候,他的腰还是跟旗杆般笔直。 张梁居高临下的说道:“张略,本王升你为大渠帅!统领一方!以后盼你奋勇杀敌,不要辜负了本公的好意!” “遵将令!”张略激动的答道。 太平道的制度中,这大渠帅算是大汉朝廷里的郡守,如果人马破万应该等同于州牧。不过现在有名无兵,但是自主权更大了。 封了张略新官之后,张梁和诸将商议下一步战略。 张略虽然知道张梁必死,但还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建议:撤出冀州地区,进入并州太行山,并州郭泰的白波军会合,抄掠三辅,得关中者得天下。 但是此时太平道人马都是幽州、冀州人居多,提议被搁置。 张略于散会后,直奔昨天派兄弟们留下看守物资的地方。那里还没人抢占,汉军追击部队也被解决,兄弟生起火来,把竹筒饭放在火边烘烤的时候。留守的段瑞、冯璋、曹琨、吴珮四人连忙问道:“张帅,你是怎么抓到宗雄的?” 裴元绍听到这话,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帅神机妙算,猜到有汉军躲在河谷中,追到南岸之后就不再继续追,而是回来直奔河谷。结果那厮还真的躲在谷里的一个山洞里面。亏得卞队率执行命令坚决,兄弟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硬是找到了他们。” 说到这里,周仓叹口气,“没想到袁昂那厮居然还敢动手,可惜了那位兄弟。” 他们四人听了个大概,却没完全听明白,继续催促张略讲讲。张略不想说话,就让卞喜来讲述。卞喜也是这次的大功臣,他立刻得意洋洋的讲述起来。 进谷的时候,张略就让卞喜带侦察部队前面探路,要求其不放过一个死角。卞喜立刻把侦察部队放出去,命他们仔细搜查。谷中有不少掉下来的汉军,一半以上都摔死了。另外没死的,太平道军士帮他们从伤痛疲惫中永远的解脱了。 然而一个兄弟发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搜查。而袁昂功夫很高,他对摸进山洞的侦察兵突施杀手,那位侦察兵连一声都没出来,就被袁昂给杀了。袁昂以为太平道进谷的人这么多,很可能现不了少了一个人。 好在张略的侦察部队是有制度的,每一个士兵都有负责的方向,范围,还有回来通报的机制。少了一个人不仅被现了,还被立刻通知给卞喜。 卞喜立刻对可疑地区仔细搜索,发现了山洞之后,就直接拿火攻烟熏。汉军可没想到这点,被呛得不行了,洞里面的人忍耐不住,逃窜出来。袁昂被杀,宗雄、王雄被砍成重伤。被俘虏的汉军招供了这三人是谁。接着张略收编了愿意跟他走的汉军,押着宗雄他们,带着袁昂脑袋回来了。 听完了卞喜绘声绘色的叙述,段瑞大呼后悔。他们四人被安排殿后,保护不被截断,就没有参与追击。此时饭已经热了,兄弟们边吃边继续说话,张略现在成了大帅,大伙虽然对太平道的体系没什么理解,段瑞还是很清楚,在张略手下,晋升的机会大大增加。 张略却对这些事情并不在乎,所谓螺狮壳里做道场,很像是太平道的体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马的时候,就这么制订了详细的体系,纯粹是没事找事。而且现在这情况,谁手里有兵,谁才是实力派。 所以张略说道:“兄弟们,现在我们已经突破南北大营了,接下来兄弟们觉得我们该往哪里去更好?” 兄弟们也没什么想法,倒是卞喜觉得干脆趁着汉军大败的时候带兵杀回广宗,把广宗的南北大营彻底扫平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这建议颇得到了不少兄弟的赞同。 等卞喜说完,吴珮说道:“大帅,属下还是觉得我们还是去青州平原郡吧。平原郡太平道的兄弟甚多,拉起来怎么都得有两三千人。打下平原,在当地聚齐人马,突击兖州截断冀州汉军退路。” 廖纯没有插话,但是心里面门清。卞喜是冀州人,自然是希望打回广宗。裴元绍、周仓、管亥、司马俱、吴珮都是青州人,就想去青州。自己和张略虽说也是青州人,还是平原郡的,但是跟着太平道打出来,却没有想过回家。仔细观察着张略,廖纯发现张略在吴珮说打青州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点头。 第二十五章 南下青州 - 青州兵 - 大几大 次日早晨,太平道依旧开始对正面的汉军冀州刺史刘清部动了进攻。部队并没有正面作战,而是按照张梁的部属,先派部队从两翼向刘清驻扎的后方开始迂回包抄。重创了南北大营后,太平道占据了战场,汉军的武器辎重都被太平道缴获。这次进攻战,太平道再也不忧虑后勤了。 刘清倒是个贼滑之辈,现太平道的动向之后,他当机立断,连军营都不要了。带着还汉军一路狂奔一百里,躲进了魏郡之内不敢出来,等待皇甫嵩援军北上,再也不与太平道实施正面交锋。 此时董卓因兵败被问罪,本来要和卢植一样被押解京师。好在贾诩、李儒有先见之明,先贿赂了张让,结果罪减一等,让其等候皇甫嵩援军,戴罪立功。 汉桓帝末,董卓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迁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徵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迁中郎将,讨黄巾,军败抵罪。 董卓一个并州刺史,河东太守,此时还为整合凉州军,手下哪来的西凉铁骑?这次他来冀州就带了三百骑亲卫队。天子刚搞完卢植,然后换董卓指挥卢植的部下,你觉得那帮世家出身的郎官会听他指挥吗。 太平道夺取了刘清的营地,太平道所幸把中军营地放到了这里。修整了一日,张梁就召开了军议表示,未来的行动方向会在西进并州与南下青州中二选一。 得知这个消息,张略立刻求见张梁:“若是咱们南下青州,属下的部属中有不少青州的兄弟,属下愿为先锋。” 此时的帐内没有别人,张梁笑道:“这次我们既不去并州,也不去青州,我等北上巨鹿。” “攻打巨鹿?还走老路?”张略愣住了。 前一个月的军事训练中,张略组建参谋部,就开始制作地图。参谋部的重要工作,参谋们的必修课就是画地图。虽然谈不上等高线这等高深的技术,张略让手下来自冀州各地的兄弟根据他们知道的地理,开始绘制整个冀州的地图。张略对汉代冀州也不是完全不熟悉,印象里这里是后世河北中南部,加上张略绘制的大框架,一张细节上错误百出的冀州大概地图终于出笼。 太平道若是想进攻巨鹿,那就得先击破广平的汉军。虽然在漳河、下曲阳痛击汉军,汉军在冀州还有三四万军队。太平道现在可战之兵不到三万,其余的家眷之类的,勉强算“预备役”。而汉军在广平的兵力有一万。这些汉军被打怕了,只怕不肯出城与太平道野战。就太平道的实力,是不足以攻克兵力巨多的城市。 看来得跑路了。 想到这里,张略再次说道:“人公,属下有一言想说。” 张略的建议很简单,现在青州汉军,那些郡国只知道自守,青州的太平道兄弟也在各自为战,主要是青州汉军无大将!若是能抵达青州,定然能够得到大量兵力。太平道就非常有必要到青州去。即便是太平道准备前往巨鹿,也可派一支偏师前往青州,以来能够迷惑汉军,二来只要抵达了青州,汉军就必须分兵对付青州方向的太平道。 说完了自己的建议,张略极为认真的说道:“人公!属下愿意到青州去。不需人公拨给属下新部属,只要现在的部属即可。” 张梁没有想到张略竟然主动申请如此危险的任务,虽然太平道在冀州屡次打败汉军,但是汉军上层可不是草包,他们在关键的军队调动上没有犯错。就已经得到的消息中,汉军已经把黄河沿岸的船只尽数给调走,让太平道无船渡河。刚经历了近一个月的大雨,此时河水暴涨,水流湍急,太平道真的过不去。 若是有张略这样的良将能够直下青州,这自然是好,一能吸引汉军注意力;二能...如能整合起青州的太平道力量又是一股生力军可以截断或突袭汉军兖州援军。只是沿途要与驻守的郡国兵打仗,又有各种河流堵路。张梁担心张略根本无法抵达青州。 但是张略态度非常坚决,而汉军的部队还对太平道隐隐构成了一个包围圈。张梁最后没有拒绝张略,而是说道:“这件事且容我与地公商量。” 到了次日晚上,张梁把张略叫去,“地公已经认可你的想法。但是此行极为凶险,兄弟你确实愿意去青州么?” 张略慨然答道:“属下愿意去青州!若是能打下平原郡,打下青州,自然最好。即便打不下,属下也能带些青州太平道的兄弟回来。我们血战数场,的确是缺人!” 听张略说起“缺人”,张梁也没了别的话。太平道的确是极为缺乏兵力,特别是战士!张略能够封大渠帅,除了他的功劳之外,太平道现在是有官无人的局面也是重要原因。想到这里,张梁也不再劝说张略。 他终于同意了张略的要求。 张略对此非常高兴,在太平道中,虽然这些太平道前辈令他敬佩,太平道就是要让穷人吃上饭而战斗!然而这些对张略来说并不够。参加了这样的一场农民运动,他很喜欢太平道中的一些人,例如张牛角、裴元绍、周仓、卞喜,也很尊敬一些人,例如张角、张梁。 可张略终于领悟到一件事,也是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根本。张略不想给自己寻找到一群好的臣下,更不想给自己找到什么好的主君。这个腐朽堕落的封建帝国制度,上位者们99%以上都是群禽兽。太平道的将领指不定会....屠龙者变成恶龙。 张略现在期待的是能够建立自己的一支队伍,用更现代化的思想武装起来的一支队伍。如果想建立这样的队伍,就必须暂时离开太平道。即便是以后还要与太平道合作,张略也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部属。既然太平道是兵为将有,是部曲军头制。张略现在需要的就是先有自己的山头与部属才行。 出发的准备很快,不仅张略要赶紧出发,太平道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做着进军巨鹿县的准备。 九月二十七清晨,张略带着兄弟们出了营地,开始向南行军。张梁送张略出了营门,还反复交代张略不要逞强,若是见势不妙,就赶紧回来。有张梁在,即便是没到青州也不要紧。 张略谢过了张梁,向前走了片刻,回头一看,却见来送行的张梁还站在营门口。张略像在回去对张梁这些日子来的关照致谢,却又觉得这太矫情。突然间热血上涌,张略对着张梁唱起自己改编的军歌: 送兄弟,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马蹄声。送兄弟下了山,秋风细雨缠绵绵, 山上野鹿声声哀号,树树梧桐,叶呀叶落光。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张梁听着这曲子调子深沉悠扬,歌词音色却听不太明白。但仅仅是这曲子,就与分离极为相配。又见张略唱完,认真的向自己摆摆手,接着带着部下头也不回的向南行去。 他回想着方才的曲子,竟然有些呆住了:“革命!革命!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第二十六章 沿途被堵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带着八百人,南下青州,向魏郡出击。因为出发前麾下一千人张略进行了对其整编:“父子同在军中,父亲留下;兄弟同在军中,兄长留下,独生子的自行离去。” “你这就是瞎指路!”行军队率卞喜指责着三屯屯长管亥。 管亥虽然不去反驳,却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南下青州对张略的队伍是个很大的挑战,参谋部画地图的兄弟只能根据青州来的兄弟们所说,大概标出地图上有青州这么一个地方,至于怎么从广宗到青州平原郡,大家也是一头雾水。 汉代青州辖区大致范围是后世山东北部一带。东汉青州刺史部,治临淄。辖齐郡、乐安郡、菑川国、千乘郡、北海郡、胶东国、长广郡、东莱郡、高密国、济南郡、平原郡。 平原郡辖区在后世德州一带。 问题就在这情报的准确度。刚走完的一条三十几里的山路,从刘王村到李家村。管亥说这是一条东南向道路,实际一走,这条所谓的三十几里的山道有五十几里,方向并不向东南,而是拐了一个大s型的弯,整体方向居然是向西南的。卞喜对方向极为敏感,走完这段路后现事情不对,又不是第一次被误导,气的卞喜忍不住对胡成和嚷嚷起来。 “你说几句行了!一直这么说有啥意思?”管亥听卞喜吆喝了一阵,忍不住顶了回去。 “我这图全画错了啊!”卞喜也不是特别小心眼的人,只是他信了管亥所说,把地图上的线路先给标了出来,现在现事情不对,修改起来可就麻烦的很。 管亥冷冷说道:“是!我说的不对,那你先不要画,等着走完了再画。” 在此时,张略的声音突然传来,“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吵架。你们是来论对错的,还是来行军的?” 卞喜与管亥转过脸,就见到张略冷着脸出现在他们背后。 与太平道主力分开已经四天,张略还是忍不住是想按照现代军事模式组建军队,现在却大为失望。这种失望更多的是对张略自己。他对自己的安排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张略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以致用,练习过程中会有进步。他却没想到,在眼下直接就爆了矛盾。卞喜认为管亥提供了错误情报,导致绘图出现错误。管亥觉得卞喜小题大做,而且卞喜本人的做法也有问题。 张略见过不少次这样的吵架,吵到最后双方只会是关系闹僵,根本吵不出实际结果。管亥倒还能忍住,卞喜情绪比较激动。 先强行阻止了这次争执,张略在行军的时候和卞喜走在最前头。周围也没别人,张略问道:“阿卞,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 “管君说的不对!指错路。”卞喜没好气的答道。 “不会是你觉得老管是个屯长,你还是行军队率,所以你气不过吧?”张略问道。 “这……”卞喜的心事被揭穿,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张略看这话戳中了卞喜的要害,心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宽慰。这个问题还是周仓向张略点破的,张略这一试,果然很准。 想解决这件事,办法简单,把卞喜也提拔成屯长即可。可张略心中却不是太能接受这种和稀泥的解决办法。张略本人起来“造反”的理由与别人不同,这没什么好比较的。张略本人在战斗中舍生忘死,与他想升官什么的也没关系。张略是有理想的,这个理想甚至出了现在大汉所能想象的程度,张略发现自己对卞喜的心思不能接受。无关对错,卞喜的理想的确是有点问题。 但是眼前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眼前的事情还得先解决才行。张略说道:“卞队率,你想升屯长,我现在就能许了你!” “哦?!”卞喜立刻来了精神。 张略认真的说道:“只是这得等我们到了青州才行。你作为行军队率,作为参谋部的人员,你得先把你份内的工作干好。第一,方向确定好。第二,地图得给我画了。只要把这两件事干完,到了青州你就升屯长!” “好!”心中一块心病得到解决,卞喜回答的极为爽快。 “另外呢,你不要和别人吵。都是办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气!”张略继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指的方向不对!”卞喜不能接受张略的批评。 张略劝道:“你能当这个行军队率,那是你比管君更懂的辨别方向。在辨别方向上,别说管君不如你,咱们队伍里面也没人比你更强。所以一开始他说得对,只是他指出来的方向不对,因为管君就那么大能耐了。你就负责这个工作,你怎么能全信管君说的路。他没带错路,他的事情就办完了。” 卞喜沉默片刻,看来是被张略说服了。又走了一阵,卞喜答道:“张帅,参谋部缺画图的人,你得再给我添几个人。” 张略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到开会的时候,你在会上说。” 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张略觉得心里面很累。后世社会中,讲的就是制度。人事斗争是从来不可能避免的,这在任何社会都一样。然而后世社会中,制度更细,更透明。在后世军队里面,觉得自己官职低闹情绪的家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升官的。 在建立起这样的制度之前,张略只能靠自己维持现有的这个团体正常营运。想明白了这点,他真觉得很累。 行军了半天,在休息的时候,后队的侦查兵急急忙忙的赶来。侦察兵立正,左手伸直,举到脑袋边碰了一下太阳穴,“张帅,汉军一支部队还在后面撵咱们,距离咱们还有二十里地。” 张略对部队制度的另一个改变是,取消了所有的其他礼节,全军只剩下一个举手礼。这个从简的军礼得到了上下一致的支持。士兵们不用给军官打千跪拜,士兵们自然喜欢。军官们虽然没办法享受士兵的跪拜,但是他们同样不用更高级别的军官行大礼。总的来说,也不算吃亏。 “汉军有多少人?”张略问道。 “大概有五百多人。” “拿地图来!”张略命道。 卞喜立刻把刚画的地图拿过来。侦察兵接受过训练,又是刚走过的路,大概指出了一个位置。 张略带兵南下的时候可是大摇大摆的,这直接引起了冀州刺史刘清的注意,这四天来,刘清派了一支队伍在后面跟着张略的部队。张略并没有想立刻摆脱这支汉军的尾随。 其他指挥官凑过来,看了地图之后,裴元绍问道:“咱们是不是继续走。” 张略微微摇摇头,“司马屯长,这一带可有小路能够绕到清妖背后去?” “有!”司马俱答道,他在地图的东边空白处用手指划了一道,“这里应该有一条小路。” 卞喜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想插话。张略担心卞喜又是想说什么抱怨,就抬头瞪了他一眼,卞喜立刻把嘴给闭上了。 “两条路可有什么交叉之处?”张略继续问司马俱。 司马俱在地图上看了一阵,又闭上眼仔细想了想,才指着地图上标了岔路的地方,“这个我还真记不清,大概是在这个地方。” “卞队率,按照这个路线派侦察兵去探路。部队休息完之后,由管屯长带队走这条小路,,咱们把这支汉军的部队给干了!”张略恶狠狠的说道。 卞喜制作的地图很不错,司马俱也没记错道路。蜿蜒的小路依照着地形不断变化,最后还是在一处分叉处有条小道直奔张略他们走过的道路。 侦查部队最后确定了汉军的队伍,这支汉军五百多人。分为前后两队,前队两百多人,后队两百多人。相距五里地左右 第二十七章 途经小村 - 青州兵 - 大几大 确定情报之后,裴元绍忍不住凑趣的说道:“老卞,你这地图做的行啊。” 卞喜正在用炭笔补齐通过的道路,听了裴元绍的话,他先是神色复杂的笑了笑,才说道:“这也是司马君指路正确、管君的路带的好。” 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情绪一样,裴元绍对着管亥笑道:“老管,你这路确实带的不错。” 有裴元绍打圆场,管亥说道:“这还是卞参谋长的地图画的好。” 听了这话,张略差点笑出声来。为人处事上,二十六岁的管亥可比二十二岁的卞喜成熟多了。不仅裴元绍看出了卞喜是不满官职比别人低,管亥也看出来了。在称呼卞喜的时候,管亥捡着卞喜数个身份中官职最大的那个来说。 听到这个称呼,卞喜的嘴角动了动,脸色缓和了不少。见双方的对立已经大大缓和,张略说道:“告诉兄弟们,打完这仗,就暂时不用担心后面会有汉军撵着咱们。能睡几个安稳觉!要打的快,把汉军彻底击溃!” “让我打头阵!”裴元绍自信的说道。 “前排的兄弟换上汉军的衣服。”张略命令道。 数次大战,缴获了不少汉军的军服、旗帜。能够欺骗汉军的时候,张略从来都会这么做。 战斗非常顺利,汉军完全没想到从背后赶上来的穿着汉军衣甲、盔帽的那群士兵是太平道伪装的。直到那群“汉军”摘下盔帽,露出头上的黄巾,才算是表明了身份。 裴元绍的部队手持长枪,沿着道路从后向前掩杀,一个冲锋就把后队的汉军杀了大半。前队的汉军立刻四散奔逃,跑得无影无踪。 “呸!这不是真汉军!是豪强乡勇狗腿子组成的部曲,太不经打了。不过三瓜两枣的倒不少!”裴元绍搜索着尸体道。 “张帅,咱们现在继续向青州去吧。”打扫了战场,管亥说道。 “管君,我记得你说过这里有个小村子对吧?”张略问道。 “的确是有一个,过了这个村子就是馆陶县了。”管亥答道。 张略点点头,“那咱们就先往那里去,那股逃跑的狗腿子,只怕是不会放过那个村子。” “张帅,你若是要招人,只要到了青州,莫说一个村子的人,那边聚集两三万人都轻而易举。咱们到平原郡最多走三天,何必花上一整天去个村子。”一旁的司马俱劝说着张略。 张略哈哈一笑,他指着继续打扫战场的部下的四百多兄弟对司马俱说道:“司马君,咱们不说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你是青州部分的人,还是咱们人公将军的人?” 司马俱想了好一阵才答道:“我自然是人公将军的人。” 张略点点头,“既然如此,青州太平道能聚集两三万兄弟,人家凭什么听咱们这八百人的号令?” 这个问题问的尖锐,司马俱也没办法轻易回答。江湖上的道理是明摆着的,谁拳头大,谁资历长久,谁说话就算。 问题是拳头大不大的问题,虽然在冀州太平道中待了这么久,深知张略手下这几百人的能耐,不过没真刀真枪的干仗,司马俱觉得青州的兄弟可也不会认为张略这几百人就有号令青州的本钱。司马俱自己也清楚,他是想充分利用自己在老家的影响力在发展部曲——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行。 见司马俱有点想明白了所以,张略接着说道:“那股汉军乡勇前队已经跑了,以他们的德性,定然要骚扰地方。地主豪强的庄园村寨咱们管不了,小型聚落的村子可不能就让汉军乡勇这么祸害了。不管怎么说,若是附近小村子被骚扰,咱们也不能说没有干系。” 司马俱见张略如此大包大揽的模样,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按照道理来讲,他们没能歼灭这股汉军乡勇,逃窜后骚扰地方,和他们是有干系。只是这先得建立在一个理念上,哪怕是太平道的部队仅仅是过路,却也要对这一路上的村落负责。管的这么宽,司马俱觉得张略有点狗拿耗子的嫌疑。 张略也不管司马俱的想法,地图拿出来确定了方向,张略带着队伍就开始挺进。走了一个多时辰,对于终于赶到了那个村子。 这村子名叫李家坞,在一处山谷附近,村子不大,有一百多户人口,住的房子看上去都很不怎么样。 见到张略他们八百多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村子前面,村子里面的人早早的就关了门。然而片刻之后,一队五十余人的青壮年拎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到村口,毫不畏惧的与张略的部队对峙。 司马俱越众而出,他不带武器,大大方方的走到五十多人近前。他朝乡亲们拱拱手,用阳平土话说道:“诸位乡亲,我们是太平道的兵马,不是土匪!今天上午我们和官府的人打了一仗,杀了两百多人,还有两百多官军逃窜。我们到这里来,就是看看官军是不是逃到这里。” 仅仅是听到司马俱的土话,乡亲们紧张的神色就消散不少。 “我们却没有见有什么官军过来。” 一名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司马俱面前说道。说完,他仔细打量着司马俱等人,个个头上裹着黄巾,这世道除了太平道谁还敢裹着黄巾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你们果然是太平军的人么?” “正是。我们是太平道张略大渠帅的部下。”司马俱自豪的答道。 太平道的官制对广西这些普通百姓毫无意义,他们既没听说过,也没有任何兴趣。其实连太平军中的将士,大部分对这些繁杂的制度也并不了解。所以面对百姓对官名的漠然,司马俱也非常能够理解。 “既然如此,我们可否在村外面歇息一晚。天快黑了,我们也没办法摸黑赶路。”司马俱说道。 虽然表明了善意,可这么八百多号全副武装的外人在村子旁边过夜,危险性也是很大的。只是村子里面的百姓也不敢拒绝,万一惹怒了这些太平道的人,也是很糟糕的事情。 村里面的村长出来表示欢迎张略在村子外面住宿。他们还拿出些食物“献给”太平道。按照太平道的制度,买卖东西要给钱。负责后勤的廖纯按照食物多少,给了村里面银子。这下,百姓们立刻就激动起来。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靠武力威逼别人白吃白喝是相当常见的,吃东西给钱是少见的。村长干脆就请张略等指挥官到村中做客。 房子自然都不是什么好房子,饮食也很普通,是以面食为主的食物。 作为谢礼,张略还给了村子的村长一斤盐巴,这下村长以及村中的长老们更是笑容满面。 吃饭的时候,张略询问了村子里的情况,去年的收成。村长自然是大大诉苦,什么赋税重,收成差。张略也不管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他就坡下驴的说道:“我们这里有歌,却不知道诸位听过没有。” “什么歌?”村里面的人打趣的说道。 “上等的人欠我钱,中等的人得觉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过租牛耕瘦田!”张略爽利的唱道。唱完,他笑道:“诸位,既然大家说的这局面如此,不如跟着我们反了吧。咱们穷苦人打天下,坐天下。就算是下等人出身又如何?打下来天下,咱们也是上等人!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 村长轻描淡写的说道:“却不知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等现在要去打平原郡。”张略答道。 “平原郡?就你们这些人么?”村长用一种好笑的目光看着张略。看来村长也是参加过多次战斗,只怕还跑去过平原——就张略这八百号人根本没能耐打下平原郡。 第二十八章 全歼追兵 - 青州兵 - 大几大 “现在平原郡太平道的兄弟们趁汉军主力北上,正准备攻打郡城,他们就在等我们加入。”张略转回头,向着村长说道:“如何?要不要加入。若是此时加入,大伙跟着我们一起去平原。打下平原城,可比打下一个两个土豪坞堡要分的多!” 在这个世道这么个小村庄居然能在庄园周围活下来,没武力是不行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凭白出动,每次出动之后自然要分到出动的钱,战斗结束后也有战斗的赏钱。某种意义上这帮人中到处乱跑的,更像是“雇佣兵”。 村长想了想,说道:“却不知是怎么分?先分,还是随便分?” 这是各路真正的豪杰们的专用说辞,“先分”是指先确定赏钱,“随便分”则是指纵兵抢掠的时候大家抢多少,拿出一半给领头的,剩下一半都归出兵者所有。 “那就先分吧。”张略答道。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确定,这些村民可以全村男女老幼一起出动,能打仗的,参与十天给一万钱,没办法打仗的,摇旗呐喊以充气势,十天给一百钱。 谈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村长让张略等人先休息,他还得与村里面的人商量此事。 张略又提出要求,借用村里的麦秆以及门板。大家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在村子里面休息,也想不用继续在地上睡觉,而是下面有东西垫着好好的睡一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醒,张略就命在村外休息的军士把稻草捆起来,放在门板上给村里面的乡亲抬回去。做事得有始有终,把麦秆重新捆起来,门板给百姓装上去,这些都是小事。然而太平道现在与百姓之间打的交道,也完全是这些小事。这等小事对太平道与百姓来说,就是百分百的接触的事情。 果然,见张略等人如此做,村里面的人对待太平道的态度就更加亲近。等张略带队把全部门板都给装上,麦秆也给归位,村长说道:“这快秋收了,我等还得抢收庄稼。若是去,也去不了多少人,所以这次我们就不去这平原了。还望这位张兄弟见谅!” 张略也不强求,带着兄弟们吃了早饭,大队人马与百姓挥手而别,向着南边而去。 从早上走到晌午,后面突然赶来几个年轻人,后队的侦察兵立刻将他们拦住,一看却是那村子里面的人。被拦住之后,年轻人立刻给张略等人跪下了,“诸位,你们走了之后官军杀到了,说俺们村是太平道!然后就在村里面开始抢东西,诸位,还请你们回去救救我们。” 说完之后,跑得满身是汗的青年们怕张略等人不肯回去,趴在地上连连叩头。有些性子憨直的青年几个头磕下去,脑门上就出现了血痕。 张略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则是大喜。这股官军乡勇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开始帮助张略征兵啦。 部队留下辎重,然后带着精锐轻装前进,这些日子的训练就展现出成果来。哪怕是带队的年轻人心急如焚,一开始跑得飞快,可只跑出去五六里地,年轻人就有些跟不上队伍的速度。 张略的部队有侦察兵在前面探路,引路。部队心无旁骛的行军,虽然小跑看着行军不快,部队保持着相对科学的行军度。每过一段暂时休息几分钟,整理一下草鞋。十几里路过后,一度抛在队伍最前面的村民已经被拉在后面,竭尽全力才能跟上队伍的速度。 快到李家村的时候,侦察兵已经传回来情报。官军乡勇有两百多人,一队乡勇正在山谷中堵住了逃难的村民,却被村民利用地形给挡在山谷外。另外一队五十多人正在村里面肆虐。 参谋部围着地图立刻就拿出了作战计划,先用刀盾兵、弓兵挡住进攻山谷的那队官军乡勇的退路,主力部队先解决村里面的。 司马俱也是参谋部成员,他稍微有些不解,以现在部队的实力,分兵两路同时消灭进攻山谷的汉军也没什么压力。 张略解释道:“集中兵力,以多打少,打歼灭战!俗话说,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你算一下账,我们这次来了两百人。派出去五十人牵制住敌方一百五十人那队,我方剩下的一百五十人打敌方五十人,这是三打一。干掉五十名敌军之后,我方两百人打敌方一百五十人,咱们人数还是大大占了上风。非得一打一,就算是乡勇再差,看着两边人数差不多,他们也不会怕咱们。打起架来,肯定是人少的怕人多的。” “那一开始5o个兄弟打15o个官军,他们不也不会怕咱们么?”司马俱刚说完,也知道自己错了。既然准备分两次歼灭官军,15o名官军不害怕5o名太平道的兄弟,这样他们才不会逃窜。等官军发现自己的兵力处于劣势的时候,再跑也来不及了。 谋划完毕之后,部队立刻分成两队。进攻山谷的那队人马在本地青年带领下绕路去山谷方向,张略带着15o名兄弟直冲村里面的官军。 官军并不知道覆灭就在眼前,他们还在尽情的肆虐着村落。村里面的鸡已经被杀,有几只被吊在火上烤,火里面还有几个大泥包,估摸着是有些“手艺精湛”的官军做了叫化鸡。还有的在杀猪,猪被按倒之后的玩命的嘶鸣。他们一面大笑,一面商量着杀了猪之后怎么做猪肉吃。 因为没想到村民真的能够叫回来救兵,官军连兵器都没随身携带,一部分没做饭的官军在村里面各家里面进进出出,每次进出之后都要弄些家什出来。官军觉得有价值的自然是收起来,他们觉得没用的,就随手往地上一丢,继续去别家搜索。若是发现了觉得比较值钱的东西,就忍不住出一阵欢喜的叫嚷。 就在官军大大咧咧抢掠之时,牛角号的声音突然响起,避开村落的道路的张略部从村边的树林中猛的杀出来之后,这些官军万万没想到突然遇到太平道,一个个都傻了眼。 从官军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张略确定了这帮袭击李家村的官军正是被张略没有全部歼灭的刘清麾下的追击汉军。这批汉军一张嘴,那冀州话就出来了。 他们怎么喊都没用,裴元绍带领的长枪队跟撵鸡一样把他们从村南头往村北头撵,刚跑到村北头,从竹林里冲出一队太平道人马,弓兵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对着官军就放了一轮攒射。弓兵前面是刀盾兵,冲上来对官军一通狂砍,片刻之后,除了十余名跪地求饶的得了性命之外,其他的三十余人尽数被杀。 先把官军都给捆起来,留了两个伍看管。剩余的部队直奔山谷方向而去,山谷方向此时也是杀声震天。等张略赶到之后,就现村民们早就在山谷附近修筑的有藏身之所。那地方占据了一个高坡,官军仰攻的时候,村民就从高坡上往下砸石头,就靠着很原始的方法挡住了官军的进攻。那个高坡后面竟然没有其他退路,村民就在上面死守。 这山谷是个断头谷,五十名太平道的兄弟从后面包抄上来,用弓箭堵住了官军的退路,原本追逐村民的官军发现自己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反倒成了瓮中之鳖。等张略他们与兄弟们汇合之后,几轮攒射彻底打乱了官军的队列,长枪对实施的白刃战摧枯拉朽的将官军给全歼在山谷里头。 救下了李家村的百姓,村长看着满地的尸体,嘴唇都开始哆嗦。和土豪之间的争斗虽然多,但毕竟是民间争斗,目标是抢水、抢田、夺佃、抗租。虽然经常有万人规模的械斗,却只是伤人而不是为了杀人,万余人的大规模战斗打下来,死的人反倒控制在十几人的模样。 第二十九章 入境青州 - 青州兵 - 大几大 “这位……这位渠帅!”村长的称呼也变了,他语气里面包含着敬畏,恐惧,还有些气恼,“渠帅,你们把官军都给杀了,这可让我们如何是好?” 周仓听到这话之后冷笑一声,“是你们派人去找我们求救,我们跑了几十里地回来救了你们,难道还是我们救错了不成?” 听了这态度明显的话,村长也不知道该说点啥了。汉军杀进村子前,村里人就发现了汉军。大伙自然是先往早就备好的避难地逃跑,村长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派人去向张略他们求救,毕竟张略嘴里吆喝着要造反,要打平原郡。在村长的想象中,张略他们应该是有些能耐的,若是八百多人跑回来,就算是打不跑汉军,也能吓住汉军。双方僵持一段,汉军看捞不到油水,只怕也就带了抢的东西走人。 而且村长甚至还想到,既然村子已经被汉军给抢了,即便张略他们回来,村长也能以被抢为由,少支付甚至不支付谢礼。毕竟张略的队伍昨天给村长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吃东西给钱,用了门板、麦秆之后,麦秆捆起,门板装回原位。部队对村民更是秋毫无犯。这样的一群懂礼的后生,难免给人比较柔弱的印象。村长万万没想到,这群他眼中的“柔弱后生”到了战场上竟然都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现在轮到村长为难了,现在死了二百多名官军,李家村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就张略他们砍瓜切菜般杀戮官军的能耐,村长根本不敢找张略他们的麻烦,那么李家村很可能就要面对官府的严厉报复。 想到这里,村长觉得头都大了几圈。 “李丈,事情已经如此,我觉得你们不妨就加入我们太平道吧。”张略看着村长的模样,他和颜悦色的对李村长说道。 “张帅,这么干行么?”卞喜瞅了瞅全新的部队,回过头来低声对张略说道。 八百多人的队伍转眼就扩大成了将近一千五百人,单纯由男性战士组成的队伍,现在也成了男女都有。至于年龄,从刚出生的孩子,到五十多岁的老人。原本的队伍经过血与火厮杀而锻炼出的那股子凌厉之气,在小孩子的叫嚷声中,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开始淡化起来。 “人多势众,咱们先到了青州再说。”张略的声音里面也有些僵硬。 李家村的村民都清楚,两百多汉军死在村里,村民若是不能跟着张略走,只要汉军再到李家村,就是李家村彻底毁灭的时候。 张略本人也并不想带着一群男女老幼一起走,他只想要年轻人。如果是在后世社会,即便是老人和妇女儿童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国内很长时间中留在农村的主力就是老人、妇女和儿童,有了各家的农业机械化设备,特别是有了联合收割机每年南下北上收割庄稼,连农忙时节,进入城市工作的壮劳力们都不用回家去。 可是在东汉末年,特别是在冀州这个对抗黄巾的主战场。如果一个村子里面只有老人、妇女、儿童,这个村子只会面对无法避免的覆灭。没有壮劳力,就不可能种好地。种不好地,那就是都饿死的结果。这只考虑到生产力问题,一个没有壮劳力的村子,还会遭到各种劫掠、刁难。 卞喜对于张略带了这么多人当然很不喜欢,一支部队需要的是精锐的士兵。而不是这么一支浩浩荡荡的人群。他才会对张略表示质疑,张略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在这么一个农业时代,强者抛下弱者,与直接杀死弱者没有任何区别。 张略头痛的是另外一件事,应该如何组织这么一群人——先编成了男营、女营,女营建立起自己的军官体系。哪怕是自己的老婆,丈夫也不能去探望家人。 对于这个政策,张略心中感觉“不人道”、“不合理”。可这种分营制度或许不是什么好制度,却是现在局面下“最不坏”的制度。首先,行军中若是带着孕妇,以行军的艰苦,孕妇的生命就会面临极为危险的地步。这年头没有节育措施,一旦出现夫妻行为,就极有可能出现怀孕的问题。如果想不出现孕妇,那就不能生任何“夫妻行为”。 “先把这支部队带到平原去。”这是张略现在唯一的想法。 原本只有八个屯的部队现在扩大到了十五个屯,李家村的女性与儿童编成了两个屯,男子中青壮年编成了三个屯,少年们编成了一个屯,还有些“老人”也编成了一个屯。所谓老人,最大年纪的一位只有61岁,在这么一个平均寿命四十出头的时代,这就算是很大年龄的老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略他们再走三天就能到平原郡附近,这么一支队伍,又走了五天才带着辎重到了平原郡附近——终于进入青州地界了。 管亥、司马俱率先去郡治附近打探消息,他很快就带回了情报,平原郡太平道的兄弟已经开始围攻郡城了,他们请张略去现在的驻地相会。 “为何不是他们来见我们?”裴元绍问道。 “因为咱们没粮食。”司马俱回答的很干脆。 裴元绍话里头的意思是想让平原的兄弟支持张略,司马俱就很直白的告诉裴元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粮食就办法生存,张略等人南下的时候即便是带了不少粮食,李家村加入部队之后,也把自家所有的粮食都给带上了。然而这些粮食只够这千把号人吃上一个多月,若是再有其他部队加入,粮食根本不够吃。 “卞屯长,你现在就去寻找驻地。找个离城比较近,比较好防守的地形。”张略命令道。 到了青州地界之后,卞喜的头衔正式提升为屯长,当然他的官职还是行军参谋。 “张帅,咱们该怎么办?”卞喜不搭理司马俱,而是询问起张略。 张略答道:“咱们要做的就是先找地方住下,接着开始练兵。现在咱们只是男女老幼混合在一起组成的这么一支队伍,通过练兵,把这些人给捏成一个团。” 旋即转头对裴元绍、周仓二人道:“老裴、老周,你也是参加过练兵的,你就先暂时负责此事。我和管君、司马君前去见见平原太平道的英雄们。” “一个月能练成什么样子?”裴元绍有点被难为的呲牙咧嘴的问道。 “无论男女老幼,都得通过练兵知道一件事,每个人都是太平道中的一部分。他们已经不再只用为自己,为自己的小家干事。现在的太平道就是太平道里面所有人的家。”张略答道。 第三十章 打不下来 - 青州兵 - 大几大 青州平原郡,其辖区类同后世山东德州,一直是座大城,是冀鲁交界地区交通枢纽和经济中心。是山东半岛的西北大门,北接冀州渤海郡,南接兖州东郡、泰山郡,西邻冀州清河国,东连济南国、千乘郡。 它在东汉还是个内河港口城市,因为当时黄河河道偏北,不是今天的东营北部入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平原郡太平道的主力是河工、船夫,是在江上靠水路吃饭的兄弟。广宗防御战时,他们也曾竭尽全力北上靠近广宗城,在汉军在北岸针对他们进行防御之后,双方汇合的努力就失败了。 管亥、司马俱原本就青州太平道的兄弟,对张略讲解了青州局势。 广宗城城墙高一丈五,平原郡城城墙高二丈五,比广宗还高出一丈。而且平原城的位置极佳,汇聚于此的数条水路成为了平原城天然的防御屏障。青州太平道即便是集结了两三万人,依旧打不下,只能在城外逼迫而已。 汉军现在正在城内采取守势,城外太平道兄弟们也就控制住了局面。在汉军城头的弓弩范围之外,他们能够随意行事。有司马俱联络,便派了船把张略从河北接过河,直奔设在河南的营地而去。 这几天下雨,河水很大。船在江水中颠簸的厉害,张略紧紧抓住木栏,在河上眺望着位于东南方向的平原城。河上雾气很大,远处的郡城看起来影影绰绰,但是那巍峨的感觉却是非常清晰。对于现代军事,依托老实城墙固守是件非常傻的事情。可在这个时代,巍峨的城墙就是最好的防御依托。 司马俱简单的介绍过,平原城三面环水,只用守住西边的陆路就行。青州太平道两三万人对平原城高大的城墙毫无办法。哪怕只是远眺,张略也不觉得自己立刻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 青州太平道的营地设在一座河神庙附近,下了船,站在这营地边看了片刻,张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广宗的太平道主力的军营,布阵,张略是完全看不到眼中,认为那就是渣渣。但是拿来与之相比的可是后世军队。 现在亲眼见到太平道地方部队的“营地”,他突然觉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太平道主力再渣渣,好歹还是一支军队。从军队的角度来说,太平道主力只是一直很年轻,很没经验,很多地方非常渣渣的军队。但是青州太平道?!,先就能看出他们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一群集结起来试图打仗的人而已——乌合之众。 先一条,青州的众人就没有营地的概念。营地就如同猛兽的势力范围,一头老虎非常清楚自己的生活区、捕猎区、巡逻区。营地也是如此,它可以没有围墙,可以没有壕沟,甚至部队只是简单的在地上一躺。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支军队不能没有营地的概念。 此时张略心中吐槽:这营地,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他们把自己家搬过来而已。根据不同的集团,分布着各种不同的埋锅造饭的地方。而且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居于各个队伍的中心位置。这很容易理解,自家吃饭的时候,当然不希望别家人跑来分食。在一个军营中就划分出不同的领地。 张略认为没必要对这支乌合之众再抱以更多幻想了。 管亥、司马俱在青州貌似地位不低,前来迎接的脑有十四五个人。虽然已经知道不用抱什么幻想,张略看到这个人数,还是觉得非常失望。 如果是一两三千人,出来了这么十四五名脑,反倒是正常的。例如一个一两千人的工厂,若是摆开排场前来迎接,真的会有十人左右。但是若是两三万人规模的大型企业,前来迎接的人或许不会少,但是真正的脑人物就那么一两个。 青州太平道聚集了两三万人,硬是出来十几名脑,这只能说明这支武装现在是群龙无首,令出多头。广宗太平道也是四五万人的规模,真正执掌军令的是张梁一人。没有强有力的集中,就没有强有力的指挥能力。若是真正有战斗力的两万一线部队令出多头,是绝对不可能在漳河一线歼灭六七千汉军精锐部队。 到平原郡之前,张略觉得在平原郡或许可以折腾起一番事业,至少能在围攻郡城的战斗中有优秀的表县。现在他觉得自己未免太想当然,在解决郡城之前,先要考虑的是,怎么解决一盘散沙的局面。 青州太平道的兄弟对张略很是热情,也非常客气。大家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张略的型服饰,特别是他的肩章,臂章。那是用非常鲜艳色彩的布与线缝制出来的,毕竟是在军中显示其军阶的物件,自然不可能是不醒目。一众人簇拥着张略向中军帐而去,路上问这问那的。 张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太平道主力近期的作战,提到主力已经前往攻打之前失守的巨鹿郡郡城,青州兄弟们都是大为惊异。 进了中军帐,众位兄弟纷纷坐下。作为敬客的礼数,张略被安排到了客座上。主座上坐了两位三十多岁的首领。在位靠东坐的这位叫做管承,西边坐的的叫做程历,据司马俱过河前的介绍,两人都是号称带了七八千兄弟,实际上不过两三千人。两人在青州太平道中占据龙头的地位。其他的兄弟大多数说自己有四五千人,实际上到现在带来的人马不过是一两千、七八百人。整个营地估计总人数也不过一万。与张略这种真正带来千余人的队伍相比,这边的兄弟也不算什么。 事情的发展与张略想的一样,这就是一个临时集结在一起的武装力量。程历这一张嘴,说的就是打下平原城之后要如何如何。先说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接下来才是正题,该怎么打进城去。一提怎么打进城,一群人立刻就大眼瞪小眼了。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新出现的张略身上。 “请问城内有多少汉军?”张略忍不住问道。 “郡国兵加上豪强私兵估摸着有五六千人。”吴凤才说道。 “汉军郡守、郡尉是谁?”张略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看来并不是青州兄弟们所关心的内容,首脑们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过了片刻,管承答道:“我等到了城外,官军就已经闭上了城门,不许人进出。我们一靠近城墙,官军就用弓箭攒射、滚木轰击,城内到底是何人领军,我等也不甚清楚。” 张略脸上没表情,心里面却也大概猜到,其实城内有多少汉军,这些兄弟们也是不清楚的。原本还抱着一点点期待,希望他们已经有了某些作战计划,现在张略完全没了幻想。 打定主意,接下来只能按照自己的步调来行事才行。 “这平原城真漂亮。”张略站在船上真心的叹道。 他们的会议自然开不出个什么结果,张略既然不跳出来装大头,会议很快也就冷场了。他们中也不是没人希望张略能够拿出办法来,这正好给了张略机会,他以情况不明为理由,要求亲自看看平原城。青州太平道不缺船,当即就有人自告奋勇,提供船只让张略观看敌情。 习惯了船只在河上的颠簸之后,张略也终于能够分出更多心思来看周围的景色。北方的河沟是真的没办法与南方的河流相比,而乘船远眺平原城,只见城垣高大,青色的城墙给人一种沉厚的历史感,他没办法不赞叹。 听了张略出的赞叹,早就看够了平原城的司马俱插话进来,“张帅,这几位兄弟都是我的老相识,他们几个都想跟着渠帅打仗。” 同船来的有四个首领上船时已经与张略搭过话,在张略看风景的时候,他们倒也都是尽量不打扰。司马俱这么一招呼,他们几个立刻问道:“渠帅,可能打下这平原城?!” 第三十一章 豪杰倾心 - 青州兵 - 大几大 东汉末年政局不稳,外戚揽政,宦官弄权,士族专吏,对西羌战争持续数十年,花费巨大,徭役兵役繁重,加之土地兼并现象严重,民不聊生。当下朝廷,百姓则早已对其失去了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大贤良师张角创立太平道,以“济世救民”为核心,凝聚人心,在贫民中树立了威望,信众多达数十万。后张角将太平道教众——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信众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设一渠帅,由他统一指挥,效仿秦末“陈胜吴广起义”,为大规模的起义做好了准备,意图推翻汉朝,并建立由太平道统治的新天下。 大贤良师与信徒相约在光和七年三月初五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兴兵反汉。可是事与愿违,在起义前一个月,一名叫做唐周的门徒告密,供出京师的内应马元义,马元义被车裂,官兵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并且下令冀州追捕张角。 光和七年二月,在马元义车裂之后,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改变预定计划,在冀州邺县提前起义。因为起义者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或“蛾贼”,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 此时冀州的太平道徒一时云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真定县,建立了起义指挥部。由于太平道势力谋反已久,早已经在州郡官府、富贵人家的墙壁上,以白土书写“甲子”二字为记号,所以整个起义过程迅速而有条不紊。 冀州起事后,短短一个月间,天下教众无不响应。大汉冀、青、幽、并、兖、豫、荆、扬,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时间反民不下百万。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还有因灾害而逃亡的流民、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因征伐鲜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乃至于占据山野的强盗、对朝廷不满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队伍中。他们联合起来攻城略地、诛杀官吏豪强、四处劫掠,一个月内,全国八州三十二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这时远在帝都洛阳的皇帝刘宏急召群臣商议,如何应对当今天下之事态。 有人建议惩治奸党,有人提出限制宦官,有人建议拿出皇帝的私房钱充入军资,有人要求敞开骥厩散发御马与兵,还有人建议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绩……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扬扬,刘宏这会儿方寸已乱,只好承诺全部采纳。 经过一番商议,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抽调北军、羽林军乃至宫廷侍卫,并在三河招募乡勇勉强凑成四万人马,任命在京述职的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儁为右中郎将,由此二人率师出关作战,讨伐豫州颍川一带的黄巾军。另外,任命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与张角主力周旋。 朱儁又上表招募下邳的孙坚为佐军司马,坚带同乡里少年及募得各商旅家兵和淮泗精兵,共千多人出发与朱儁部联军。 就在官军出征之日,太平道渠帅张曼成攻杀南阳郡守褚贡,响应冀州张角。 汉军在首战并未得利,于四月,朱儁军就被黄巾波才所败而撤退,皇甫嵩唯有与他一起进驻长社防守,被波才率大军围城,汉军人少,士气低落。又汝南黄巾军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黄巾军并未因汉室的动作而有败退的迹象。 五月,渠帅波才围汉军于长社。汉军兵少,军中皆恐。黄巾军依草结营,会大风,皇甫嵩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汉军主力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阵,贼惊乱,奔走。 恰巧遇见前来支援的骑都尉曹操的三千兵马,皇甫嵩逐与曹操、朱儁合军,更与贼战,三面夹击,斩杀数万人,汉军大胜。 六月底,张曼成已经屯宛下百余日。结果被南阳太守秦颉主动出击,斩之。 皇甫嵩、朱儁、曹操、孙坚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黄巾余军想逃到宛城,但孙坚登城先入,众人蚁附般推进,大破敌军,馀贼降散,三郡悉平。其后皇甫嵩率军讨伐东郡,朱儁部讨伐南阳郡。 冀州方面,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馀人,张角等唯有撤军至广宗。卢植建筑拦挡、挖掘壕沟,制造云梯,将可攻下城池。正值皇帝派宦官左丰视察军情,有人劝卢植贿赂左丰,但卢植不肯,左丰便向皇帝诬告卢植作战不力。 刘宏大怒,用囚车徵卢植回京。京师唯有下诏再重新调整:皇甫嵩、朱儁部结束豫州、荆州战事后立刻率军北上;冀州战事暂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之。 就在董卓接替卢植准备整军再攻广宗城之际,城郊一处山岭上的树林旁边。 二十几名年轻的黄巾军正在战场上,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服色,身上是黑色的粗布短衣短裤,腰间束了白色的粗布腰带,腿上打着白布绑腿,脚上则是草鞋。因为天冷,他们脚上缠了原本可能是白色,现在已经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裹脚布。众人脑袋上并不是黄巾军那种包头土黄布,因为大家都把长在头上扎了一个髻,所以在脑袋上箍了一条褐色粗布带,猛看上仿佛是一支奔丧的队伍。 一位175cm左右的浓眉大眼的青年停在战场中央,棱角分明脸庞有着少年轻人特有的圆润感觉,怎么看都不过弱冠的模样。此人名叫张略,20岁,是黄巾军中的领兵五十人的“队率”。虽说官小,不过他是“黄巾力士”——张角麾下精锐的亲卫营。 张略走到一名汉军的尸体前,那名汉军大概是个小军官,腰间配了一口制式环首刀。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十几名汉军被他带领部属给被干掉了。那名军官见到张略等人冲出来之后拔腿就跑,被张略撵上去一枪刺死,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鞘。 因为方才的激烈运动,张略大口喘着气,此时是冬季,气温只有五、六度,从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就凝结成了一团团的白雾。俯下身,他从尸体上解下刀来。将刀拔出鞘来一看,这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制式军刀,全然没什么稀奇。 “队率,咱们要不要去追那几个狗腿子?” 这名说话的人叫杜远,是麾下伍长。 这队汉军在和一伙儿当地的豪强家兵见面,正好被出来刺探军情的张略他们看到。张略就带着部下布下埋伏,他自己带着一半的兄弟偷偷摸过去动突然袭击。这十几名官军们看到突然从树林里面冲出十几名黄巾军来,立刻吓得一声喊,扭头就往山下跑。逃跑的汉军一头就撞进了张略布下的口袋阵里头,被彻底围了起来,十几人转眼就全军覆没。而那群豪强狗腿子则是扭头就往山上跑,此时已经远远的跑得没了踪影。 听罢杜远言语,张略笑道:“追谁去啊?咱们这次是刺探军情。快点,打扫完战场,继续前进!” “队率,这些汉军的尸体怎么办?”旁边另一位黄巾军的军汉问道。 此人叫做卞喜,也是一伍长。 “别留在这边的路上,搜完之后找个没人的山沟把他们扔进去就行。”张略答道。 兴冲冲的二十几名黄巾军军汉在汉军的尸体旁搜索起来,怀里的钱物,携带的兵器都被拿走,连其脚上的布鞋也被拽了下来。黄巾军军汉们最后又把汉军的腰牌,腰带都给解下。 张略站在旁边看着同袍们搜索,他原本想看看到底都搜出来些什么,然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感慨起来:“我这就穿越了?” 三个多月前,张略本是一名某边防连的上士司务长,奉命去团部军需处领取给养物资,结果回来途中翻车了,接着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东汉末年的20岁“黄巾军士兵”,经过三个多月的煎熬,是带领五个十人队的“队率”。 回到光和末的张略悲哀地发现,光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一伙流窜的盗贼就足以让你丧命!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你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拿起武器去杀人,只有这么做,你才能活下去。 本想参加官军,可在投军的时候,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差点就被贪婪残暴的官军将领当成黄巾贼杀头充数去领赏,好在自己是军人出身,单兵格斗基础好,一番打斗艰难脱逃后,遇见了张角的部队,就当了一名杂兵,然后因战功从杂兵转为“黄巾力士”。 黄巾阵营中其实也有不少大汉军官,所以仿照汉军把黄巾军成了几等。 最差的就是杂兵,他们的武器都是木头或者毛竹削制的刀、剑、枪,战斗力很低,战时这些杂兵往往都冲在最前面,是用来充当炮灰消耗敌军锐气的,所以,张略能够活下来并且成为一名“黄巾力士”是很不容易的。 好一点的就是刀盾手了,杂兵在杀死十名以上官兵后自动转为刀盾手,刀盾手的武器一般都是朴刀和木盾。 再好一点就是长枪兵,长枪兵的身上披了轻甲,虽然不见得能挡住箭矢,但那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每个刀盾手都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一名长枪兵。 刀盾手和长枪兵是黄巾军的中坚,在炮灰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就该他们上场了。 势力大一点的黄巾军军中还有弓箭手,弓箭手算是黄巾中最安全的兵种了,只要不遇到汉军骑兵,他们基本上都能幸存下来。 最后就是精兵了——黄巾力士。 每个黄巾首领都会从军中挑选力气大、身体壮的士卒组成精兵,这些精兵身负重甲,装备精良,有些还配有战马,一般都担当首领的禁卫军角色。这些精兵轻易是不会上战场的,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参战。 事实上,古代的乱世远比想象当中要残酷,更非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简单,就算张略拥有两千年的智慧,能够预知未来,可要想在这个等级森严、野蛮血腥的时代出人头地,仍旧难如登天。 用张略自己的话来说,他能够活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忘不了第一次斩杀敌军,头颅落地那喷射鲜血的场景,当场就呕吐了。 搜身此时已经完成,汉军的尸体上最终只剩了一条没了腰带的裤子。他们的上衣也被剥下来,此时毕竟是冬天,黄巾军汉们多一件外衣也有助保暖。 收拾完衣甲、兵器后,十几名汉军携带的钱财不多,张略登记造册后让负责后勤的伍长廖纯把财物收起来。 “出发!”张略命道。二十六人的小队扛起自己的装备,在张略的带领下向着西南方向继续前进了。 此时广宗城外汉军大营,中军帐。 生得身高一米七八,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头大耳,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横肉,再加上那打着卷的大胡子显得十分凶悍的汉军主帅董卓叫骂着: “我凉州子弟为抗外敌,所以世代习武,出了多少能征惯战之人?可是朝廷不加重用,提拔的却是那些百无一用的高门子弟,都是踏马的绣花枕头!我在凉州打了这么多年仗,深知其中忧患。朝廷踏马的真是用人不明。” “董公慎言啊!”一个文士劝道。 “文优啊!”董卓开始口无遮拦了,“大家想想,派到我们凉州的都是些什么鸟人?孟佗因为给张让送过一斛葡萄酒便当了刺史,他会打什么仗?他滚蛋了,又弄来一个梁鹄,成天耍笔杆子不干活,都说他书法绝妙,我踏酿的也看不懂!呸!别踏马的扯淡了!” 诸幕僚听他言语粗俗无不皱眉,但句句都是实话。 李儒开口道:“此战我军恐怕不能获胜啊!输就输在那帮北军的司马上!” 董卓闻言一脸气愤:“那些人都是踏马的贵族子弟,哪里把我这个西凉粗人放在眼里?军队靠的是令行禁止,可是他们不服我的调遣,各自为战岂能不败?要是带着我自己的兵,十个张角也被我擒杀了。” “主公那得保存实力。”另外一个文士道。 “文和有何妙计?” 贾诩想了想道:“我归洛阳替主公去打通张让等人关节。” ......... 从广宗城出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昨天的遭遇战中歼灭了十几名汉军,这场胜仗激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太久。这次出前每个人背后都背了一个打成四方形的行军背包,携带了干粮与自己的装备。打了胜仗之后,又把缴获自汉军的装备携带在身上,更增加了大家的体力消耗,每个人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哈…呼…哈…呼…队率·,我们要……要不要歇歇?”跟在张略背后的杜远问道。因为太过于疲惫,杜远的脸都有些白。问完这句话之后,杜远已经没力气继续说不下去,只拄着长枪弯腰喘气。 张略完全能够理解杜远想休息的建议,带着小队就在这根本没有道路可寻的山里穿行,他早就记不清一路上到底砍断了多少阻碍道路的树枝,斩断了多少半人多高的荒草与枯萎灌木。即便是体力充沛的张略此时也满身是汗,双脚胀痛。 他抬头继续向着密不透风的树林前方看了片刻,转过身喊道,“兄弟们,咱们上次也是在林子里面歇过,结果一歇就走不动了。后来继续往前走才知道,再往前不过十几丈就能走出去林子去。林子里阴气这么重,歇久了有伤身体。前几次就有兄弟染了风寒,既然咱们吃过这亏,何必再像以前那样在林子里面休息?现在继续走!” 张略的嗓音清亮,这么一番冀州土话喊出来中气十足。喊完话,他就继续迈步前进。见张略如此坚持,麾下诸人也不再多话,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去。后面的兄弟们中的确有人因为在林子里面歇久了染了风寒的,听到张略这么说,他们迈动沉重的步伐开始继续行军。有人带头行动,整个队伍随即继续前行。又走了好一阵,众人现自己终于穿过了那片林子,到了一片平缓的山坡空地上。有空地就意味着能休息,强撑到现在的兄弟立刻瘫软般坐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堡垒地形 - 青州兵 - 大几大 吴禄、张绍、蓝蔚、陶章是平原郡安德县人。 吴禄,字绶卿,是县乡里的治安官——游缴,任巡察缉捕之事,管理治安。其曾祖做过县令,其父做过县佐(类似后世县政府的科员),他性格尚侠喜武,常舞剑耍刀。同张绍、蓝蔚、陶章是好友兼同僚。 张绍,字敬舆,性直侠义,粗通文墨,是吴禄下辖的亭长,秦、汉时在乡村每十里设一亭,亭长任防御之责,巡逻村邑。 蓝蔚,字秀豪,秉性聪慧,曾举茂才不就。为人倜傥不羁,喜任侠,通文学,尤酷爱兵事,曾任别部司马随汉军讨伐鲜卑。 陶章,字焕卿,家境贫寒,然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六岁入本村义塾读书,兼习武艺,十五岁便在家乡设馆任塾师,举茂才不就。 卞喜自打晋升了屯长之后也是稍微兴奋了一阵,只是这兴奋并没有维持太久。更具体的说,只高兴了一天而已。其他部队的兄弟还是用卞参谋来称呼他的时候,卞喜心里面用“我已经是屯长”来安慰自己。当侦察部队的兄弟也是用卞参谋来称呼卞喜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 卞喜性格并没有强烈到无论如何都要靠强势来压服别人的地步,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职务就是行军参谋,是参谋部的一员。早在广宗的时候,张略就公开宣布,行军参谋(原行军队率)指挥的侦察部队级别等同于一个屯,所有侦查部队的战士,都是伍长待遇。 在离开平原郡营地之前,部队里面又改了称呼。在不称呼官职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互称“同志”——乃是“志同道合”的意思。 关于职务的烦恼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给挤到了一边,一百里地的地图绘制工作可不是小事情。按照制度,侦察部队必须走了水路以及陆路,同时绘制简单的地图。花了两天时间,两路侦察部队总算是在季家镇附近汇合。 远望季家镇的主体,卞喜忍不住微微吸了口凉气。 在广宗城长大的卞喜对城池不陌生,但是在乡间出现了一座堡垒,这不能不让卞喜感到惊愕。一座围墙一丈多高的堡垒威风凛凛的矗立在依山傍水的半山坡上,围墙上正对着大门的左右,竟然还有两座投石机台——各有三架。 卞喜视力极佳,隐隐能看到六架投石机。从地形来看,季家镇的投石机扼守住了大路,密集进攻的部队会遭到石弹的猛烈杀伤。 而且季家镇充分利用了后山上的一道溪流,溪流被引入了围着镇子的一道护城河,护城河宽一丈多,深只怕也得有一丈。在没有护城河环绕的城墙外,则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侦察部队的战士去侦查后回来禀报,地上竟然设了壕沟陷阱已经成为了竹签阵地。 “吴君,你们可曾攻打过这镇子么?”卞喜问吴禄。 “是,我们打过!”吴禄咬着牙说道,“打过三次,都是伤亡了不少人手!季家镇的豪强用从我们这里抢走的粮食钱财,雇了很多人修建他们的镇子。镇里面的豪强季泰夸下海口,就是两三万人也打不下他们的镇子。” 看着吴禄那无比痛恨的神色,卞喜算是明白了季家镇的势力。有了这样坚固的堡垒,季家镇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对周边实施盘剥。外面的小部队根本不是季家镇拥有的武装力量的对手。至于大量部队的围攻,季家镇大可躲在这城堡里面固守,只要有官府做靠山,官府派了官军前来,就能里应外合击破敌人。 而且想聚集大部队,就需要大量的钱财,普通的村子哪里有这么多的财力。能聚集起这样力量的力量,与其消耗大量性命去攻破这座坚固的城堡,还不如去其他地方抢掠。此消彼长之间,季家镇自然是快壮大自己的力量。 “咱们先去你们的村子看看。”卞喜建议道。 周围村庄共有八个,六个自耕农的村落,两个豪强庄园的村落。自耕农的六个村落是比李家村要大不少,每个村子都有近三百户人家。除了山里的地之外,也有些小片的平原土地可以耕种。按照道理,这些村子的百姓生活应该比纯靠山谷附近小片土地耕种的李家村要好很多才是。但是卞喜看到,六个自耕农村子的百姓生活比起李家村还要差些。 之前馆陶的李家村虽然自然环境恶劣,可正是这恶劣,让周围也没有什么豪强庄园为首的大村落。大家都靠自己的能耐吃饭,生活也就那样了。有豪强经济的压迫,自耕农的村落背上了沉重的赋税,耕种条件再好,生活也只会更差。 侦查完了六个村落的情况,卞喜又在吴禄的带领下前往两个豪强庄园村落。很明显,庄园村落的生活就比自耕农的村落好的太多。虽然没有季家镇那样的强大实力,豪强村落也是修筑起了自己的小堡垒。长长的护村院墙,壕沟,陷阱,竹签阵。这些最基本的防御体系一样不少。 卞喜在广宗见识过这些防御体系,太平道对修筑这些东西驾轻就熟。亲眼见到豪强村落的架势,卞喜算是清楚了太平道到底怎么学会的这等技术——边打边学。 张绍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两个村子也是跟着季家镇一起欺负我们。只是两个村打不过我们六个村,所以也只是经常出来帮季家镇办事。这两个村子也不能放过。” 战斗的规模远出预期,卞喜觉得必须自己赶回去向张略汇报。也不管天色已经晚了,他带了几个人走水路直奔平原城而去。水路还是快,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营地。 进了营地,卞喜立刻傻了眼。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跑操的队伍整齐的喊着号子。这本来就是张略部队的常态化训练,可现在吼叫的不仅有男子,还有女人与儿童的声音。仔细一看,却见年轻女子们所组建的屯也参加了跑操。而且男童、女童们也编成了队伍,参加了跑操。 正在惊愕中,另一边已经是“一”“二”“三”……“十一”“十二”……的喊起来。 喊数的是做深蹲训练的部队,每数一次数,战士们就做一次深蹲。在整齐的方阵中,战士以“己”字形的一排排数数,数数方向经常变化。数数方法则是从一开始,后面的战士自动往上面加一个数。 卞喜自己就参加过训练,这等训练除了练身体,还得练算数。听着听着,到了六十七的时候,气喘吁吁战士终于报错了数。算错的战士刚气喘吁吁的喊出“六十八”,旁边就有人忍不住纠正道: “是六十七!” “赶紧重喊!六十七!” “六十七!”喊错的战士做完深蹲都连忙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喊错了之后不用重来,只是每个战士都得再做一次深蹲,直到喊错的那位喊对为止。这种“激励”效果很好,大部分战士在正常状态下都能比较顺溜的从一数到一百。 大家都习惯了多做,倒也没人继续多话。以前训练的时候出过问题,因为七嘴八舌的说话,卞喜所在部队本来只用做一百个深蹲的,硬是多做了三十多个。因为言语冲突,还差点打起来。闹事的被勒令面对大伙做了自己我批评,保证以后再也不和战友打架。接下来大家商量了一个方法,若是有人数错了的话,只由他左右或者前后的两个人提醒,其他人都保持沉默。 张略在阵前和大家一起做,他不吭声,这些战士们也不敢闹腾。最终是以一百个深蹲完成了整个训练。完成之后,大伙都是呼呼直喘。深蹲除了锻炼大腿肌肉之外,对心肺功能也有相当强的锻炼效果。 卞喜等张略做完,连忙跑过去,正准备说话,卞喜张着嘴愣住了。在他不远处,有跑完步的年轻女子和少年们,每人拎起了一支竹枪开始操演起原地踏步,并且开始训练持枪动作。 “张帅!这……这是要做啥?”卞喜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起来。 “哦?女子练兵也能保卫自己,她们虽然缺乏枪术刺杀需要的技术和体力,但是如果抱团配合刀盾兵利用枪阵却能办到。咱们的部队里面没有必要养闲人!”张略平淡的答道:“要是有钱,就让女子练弩。” 第三十三章 狮子搏兔 - 青州兵 - 大几大 “准备打仗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营地。在营地中所有人还没激动兴奋起来之前,张略已经命令召开了所有队率级别以上的军官开会。他在会议上宣布,此次作战要几乎全部的精锐,留下来守护营地的则是作战训练科以及由女性以及少年们组成的部队。 这下所有人都被吓的不轻,没有人想到张略竟然敢这孤注一掷。特别是刚组成的女营的女军官们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当即宣布,对女营的体制进行改编,选出年轻的女性组成纯粹的女性部队。原本的女营是一个屯的编制,现在分成两个屯。 “渠帅,若是汉军派兵来进攻我们怎么办?”这是最具杀伤力的问题,李家村里面壮年队伍的一位叫李济的屯长立刻就蹦起来反对。 李济,字任潮,二十三岁,读过私塾,长得孔武有力。 “看看地图!”张略一脸的不屑,“看看地图,汉军想来进攻我们,他得走什么样的路线才能过来。汉军那时候得先与平原城外的青州兄弟打一仗,击溃了他们之后,还得在乘船渡河,最后才能到我们这里。眼下青州兄弟只怕汉军不出城,哪里还会害怕汉军出城!再说了,我们的作训科的兄弟已经留下来,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是这么讲,也没能让李济有丝毫放心。 张略也不矫情,立刻表命令,“任潮同志,你不放心,就可以留下来。各位回去之后就通告全军,谁不放心的,就可以留下来!” 精锐部队都是年轻力壮的人员,一提打仗都是非常兴奋。预计中出现的大量人选择留下的局面并没有生,最后只有包括李济在内的不到十个人公开表示愿意留下来。而且发现自己是极少数之后,这十个人也像大多数屈服了。 “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家的人!”张略在全军动员会议上大声说道,“既然是一个家的,第一条就是要信得过其他人。眼下我们就跟一个家刚建起来,家底薄,自然比不了那家大业大的,不用担太多风险。现在我们既然是在搏命,那每个人都得出自己一份力!” 没有欢呼,没有赞美。所有的男女老幼就这么认真的听着韦泽的话。 张略拿出来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有一个:“练兵!练兵!练兵!” 在出攻打季家镇之前,张略强化了练兵。特别是对于女性以及孩子,更是亲自制定出严格的训练章程。小孩子可以不参加作战训练,文化以及基础的纪律训练是一定要参与的。部队里面有些已经学会了三四百字的战士,他们被转为各部队的文化教员,文化教员也要给营地中的孩子以及女性上文化课。 热火朝天的训练稍微驱散了一些男性战士们心中的不安。不管怎么样,女性们也像模像样的进行与男性相同的基础训练以及弓弩射击训练,已经进行过这些训练的男性们知道训练后能产生的效果,亲眼看到女性们经过基本训练之后,这帮人对亲人的关心引的担忧,也在看到女性们的操纵日益纯熟之后,逐渐开始消散。毕竟营地里面并非只有女人和孩子,一些老年人也在营地中,这帮老头子也是曾经刀头舔血的人物。 张略其实对这些根本不在乎,他哪怕是不经过这种所谓的“动员大会”也能够完成自己的命令。要这么费心思弄动员大会,他只是找一个能够进行全军大训练的借口而已。 即便是承认了男女分营的制度算是符合现在局面的模式,张略也希望能够更有效的利用局面。这时代让张略觉得不对头的并非是人们坚持家庭的态度,而是男性们把女性视为自家私产的态度。解放妇女的最佳办法莫过于让女性能得到共同的工作机会,女性军队的出现就是最好的途径。女性也拥有了几乎等同的暴力,这对军队中会是非常不错的影响。 任何事情都不会立竿见影,张略播洒下种子之后,就任由种子自由生长。他则带着参谋部的成员开始做战斗的准备。看完卞喜拿出的地图,听完他对于季家镇的介绍,司马俱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等要不要占据季家镇?” 如果季家镇果然如同卞喜所说那样,是一个防护能力极强的镇子,以此为据点的想象是颇有吸引力的。 张略一盆冷水就给浇上去,“巨鹿城、广宗城岂不是比季家镇更大么?” 这不留情面的话一说,指挥官们都老实了。太平道之前八九万人据守巨鹿城,最后照样是守不住。眼下这一千多男女老幼据守季家镇,结果只会更惨。 “那我等到底是要做什么?”裴元绍问。 张略答道:“我等要尽可能拉起队伍,通过流动作战积攒物资,积累战斗经验。” 其实张略刚开始带兵南下的时候,也是颇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雄心壮志。问题是走了这么一阵,他明白了一件事,后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因为各个势力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井岗山仅仅是其中一个势力,还是一个比较弱势的势力。所以井岗山才能利用各个派系之间的矛盾,来不断展自己。 此时的大汉朝廷还是一个统一的政权,地方与中央的矛盾再激烈,也没有达到不死不休的敌我矛盾。而朝廷上下与造反势力之间则是绝对敌我矛盾。在这么一个局面下,张略也只能先“裹挟”起百姓,壮大起队伍再说。 “渠帅,若是我等打下了平原郡,又该如何是好?”周仓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是裴、周所关心的内容,更是随着张略一同南下的兄弟们关心的内容。 张略笑了:“呵呵,我等就这么点人马,攻下平原城之后能守住么?想守住,就得能收上来钱粮,得能够征集军队,能压服四方。大伙觉得我们现在能办到什么?” 诸位军官们面面相觑,莫说他们现在做不到这么多,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有能够想到这么多。 张略稍带恶意的情绪说道:“咱们即便占据了平原城,能否让这个季家镇老老实实给咱们纳粮?诸位兄弟可有谁能想出办法来?” “除了打他们,咱们可也没别的法子。”第五屯屯长王振在一片沉默中说道。 众家兄弟面对原本都没想过的问题都有些懵,听了王振这么直白简洁的建议,有些兄弟忍不住笑出声来。暴力才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大家或许是在冀州待得太久,太习惯了据有城池,现在想法竟然也有些迟钝起来。 “好!那我等便杀进季家镇!”裴元绍整个人猛然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般精神起来。 尽管张略吆喝着要全军出动,实际上先出动的只是司马俱这个屯。如果能靠司马俱解决战斗,张略也不会真的让大部队全军出。吴禄的兄弟们倒是颇为出力,一天时间就把这一百多人运到了季家镇附近。 与吴禄汇合之后,张略现季家镇附近的自耕农村落已经进行了全面动员,男子们纷纷准备了扁担,麻袋,麻绳,这摆明了是一副破了季家镇之后要往自家运东西的架势。 张略忍不住问吴禄,“吴兄弟,你到底是怎么给乡亲们说的。” “渠帅,你这是担心我等不愿意奉你为主么?”吴禄反问张略。 “我担心的是,你等想让我在这里当个草头王。”张略冷笑道,“吴兄弟,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我等今日破了季家镇,那就是得罪了官府。平原城的兄弟拿不下郡治,自然会散,官军迟早会到季家镇来。他们若是拿下了平原城,官军只会大举攻打平原城,一旦郡治失守,官军只怕接下来就会到季家镇来。吴兄弟,你若是真的只是想捞一把,那就不妨直说。若是觉得今天吃饱今天睡,哪管明天死不死。那我就帮你们破了季家镇又有何妨? 第三十四章 破其羽翼 - 青州兵 - 大几大 攻镇那天没有下雨,蔚蓝的天空澄清的仿佛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感觉。明媚的阳光,雪白的云朵,这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张略决定先打季家镇的“羽翼”——两个小豪强庄园村落。 张略从一具尸体上拔回铁枪,他抬起头眺望着这美丽的景色,心中却没有丝毫感受到美景之后的舒畅感。方才他刺死了一名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差。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在古代已经算是合格的劳动力了,要是女孩子?!十四岁就出嫁了。张略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回忆中,他第一次杀人也就是十四岁左右,裴元绍、周仓第一次杀人也不过是刚十七岁。更何况这名少年是手持武器向张略扑过来的。在这时候,只有选择杀死对方。 这个事实也没办法抹去张略的负疚感。因为那孩子是拎着武器从一座燃烧的房子里面冲出来的,而下令烧屋的就是张略。 从张略的立场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攻克季家镇,就必须先剪除掉季家镇的羽翼,也就是那两个小土豪的庄园村子。季家镇的总头子季泰倒是个聪明人,他利用这两个小土豪村子来压迫六个自耕农村子,小土豪无力反抗,只能给季泰当走狗。于是打不下来季家镇的自耕农村落,就把怨恨放在了那两个小土豪村落之上。各种大小冲突连续不断。而季家镇在小土豪村子真的快顶不住的时候也是会出手相救的。于是怨恨越来越深,这两个小土豪村落完全绑在了季家镇的战车上。 “人找到了!”周仓激动的喊道。 从燃烧的院子门外已经躺满了尸体,还有些重伤者在自己的血泊中哼哼唧唧。但是没人救治的话,他们的死亡也是不久的事情。院子内能冲出来的人都已经冲出来,周仓、卞喜等人是冲进去,此时他们冒烟突火的从燃烧的院子里面架出来一个人。此人乃是卞喜的部下,受张略所托,前来这两个村子里面联系。 对于张略来说,季家镇的挑拨离间不过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社会关系学问题。历史上这等做法生过无数次,历朝历代也是生过多次。这种事情等于是官府允许黑社会自由扩张,在北方,也一度有过此类事情。不过经由铁腕“打黑除恶”严打行动,猛烈枪毙之后,这种破事也就随着黑社会组织的覆灭而烟消云散了。 不管张略的部队中的成员对自己是什么定位,张略当然把自己的部队定位在“官府”的位置上。这是一种必然的自信,张略从来都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很明显,小豪强为首的庄园经济村子并不认同张略的自信。对于劝说他们放弃和自耕农的仇恨,并且清楚的揭示出来季家镇险恶用心的太平道代表,他们采用暴力把这太平道兄弟给抓了起来,同时他们还派人去季家镇报信。 埋伏在路边的侦察部队俘虏了报信的家伙,一顿棍棒还没让这家伙招供。上了指夹之后,只拉了一绳,这家伙就招供了。 得知自己的兄弟被人抓,而且抓人的小豪强还准备把兄弟送去季家镇请赏。对方如此冥顽不灵,张略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选择暴力解决。 围攻没什么围墙的村落并不需要全军出动。张略询问了一个六个自耕农村的宗族代表,准备怎么处置这个小豪强村落。代表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位老汉试探着说道:“这位渠帅,能不能把他们都给杀光?” 这真的是种瓜的得瓜,种豆的得豆,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若是自耕农老汉怒气满腔,义愤填膺的话,张略还觉得这算是气话。但是老汉这等情绪稳定,反倒是试探着看看张略回话的态度,让他忍不住背上感到一阵凉意。 生怕自己弄错了老汉的态度,张略问:“老丈,我等只是攻破村子,我们可不自己杀人。” 老汉诧异的问道:“你不是问我们要怎么对付那两个村子里面的人,我们觉得干脆杀光了。就看韦渠帅你是不是愿意我们这么干。” 张略自己打量着老汉的神色,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非常平静。张略觉得这老汉是不是在担心自己等人没勇气进攻,就拿这话来吓唬他。 他继续追问道:“老丈,你等杀进这两个村子之后,真的要杀人么?” 老人一脸平静的答道:“渠帅,我兄长死在前村人的手里,我侄子死在后村人手里。这次来这里的这些人,几十年来,哪家哪户没有和那两个村子有过人命。杀了那两个村子里面的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早就想杀光他们了!” 张略真的不知道该说啥,他只能做进攻准备。村子依凭的防御体系只是壕沟陷阱,侦察兵们在竹签阵与陷坑中硬是开辟了一条小道。 太平道趁着夜色摸过小道,凌晨时分动进攻。一把火烧断了固定篱笆与拒马的麻绳,推倒了篱笆,张略带人就杀进了村子。这下村子里面大惊,各家的部队开始围攻张略等人。张略他们抢了一座屋子,就用弓箭进行抵抗。 豪强村子的人被吸引之后,早就埋伏好的自耕农武装在太平道另一队部队带领下,从正面冲杀进去。身手矫健的兄弟犯过了村子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门闩。自耕农部队如同一股洪流般杀进了豪强的村落。 张略一直认为自耕农说说要杀光小豪强村子里面的人是一种气话,等到自耕农、佃户依仗了人力的优势开始全面杀戮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无论男女老幼,豪强庄园里面的所有人都奋力抵抗,根本没有求饶的迹象。 对如此有骨气的敌人,自耕农、佃户的部队不吵嚷,不在杀人前说什么道理。大家只是相见就杀,刀砍入身体,枪扎进身体。只有拼死的杀戮,只有死前的叫喊。 自耕农、佃户虽然占了突袭的优势,豪强却也有差点反击得手的机会。因为是挨家搜杀,自、佃进攻度不快,快到了豪强祠堂前,却见一大队豪强家兵冲杀出来。 后排的操纵着极长的武器,在长长竹竿上头上绑上铁尖,竹竿架在前面两个人抬的一个架子上,后面是两个人操纵。距离可以高达五到七米。张略是听说过这种长的长矛组成的方阵,今天才算是开了眼,亲眼见到操纵这种武器作战。 可惜在强弓硬弩的攒射下,豪强长矛阵土崩瓦解,张略等人一路冲杀到了祠堂这里。 六个村落部队非常冷静的在两翼展开兵力,能够抵抗的人都聚集到村里面的祠堂这里,其他屋子里面已经没了什么有能力抵抗的人。他们把硬骨头丢给张略他们去啃,自己先去捏软柿子。 张略也没办法,根据报信的人所说。侦察兵兄弟被关在祠堂里,不攻破祠堂不行。看了看祠堂的模样,他命令部队实施火攻。 “杀光了!”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走到张略身边,疲惫的说道。 他手中拿着一根竹矛,矛头上只是用刀削尖,并没有绑上什么铁器。张略看的清楚,竹矛前端两尺多长的部分染满了血迹,有一股鲜血从矛头顺着坚韧的竹杆流下,此时血痕已经干涸,在翠绿的竹子上留下了三尺多长的乌黑痕迹。 中年汉子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没有杀人之后的亢奋。他只是一身疲惫,甚至有点脱力之后摇摇欲坠的模样。张略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不仅仅是一个人。所有参与攻击的自耕农基本都是如此。沉默的战斗,沉默的杀戮。只有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才有偶尔的呻吟呼痛。倒是被歼灭的豪强村落的村民们才嚎哭着,悲鸣着,然后被杀死。 “杀光了?”张略抱着点或许有些幸存者的侥幸心态问道。 “都杀光了。”中年汉子疲惫的答道。 然后干脆一铺股坐在地上,片刻后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张略不想再问任何与幸存者有关的问题。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豪强地主和自耕农、佃户之间积攒了近百年的矛盾,在最近十几年中加倍的激化起来,双方各欠下对方无数血债。互相诅咒对方死全家,死全村,才是黄巾起义时的的常态。认为在有机会彻底清算的时候,双方居然会留有什么仁慈?! 第三十五章 冀州军令 - 青州兵 - 大几大 阳光明媚的午后,六个进攻的村落已经收拢了庄园村落的所有尸体。只有十几名妇女与二三十名儿童得以幸免。孩子们都是三四岁的年纪,妇女们都是极其软弱的,即便是遭到家族被屠尽的打击,她们也只是瑟瑟抖,一声不吭。 尸体被架在柴堆上,一把火点起之后,烧灼尸体的臭味很快就弥漫开来。闻到这味道之后,张略再也忍受不住,竟然跑道一边呕吐起来。 战场上杀敌,张略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现在参与到屠杀中,他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反感,几乎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不过大脑还是颇为清醒——这两个小庄园村落绝对不是什么纯洁的天使,他们残暴对待自耕农村落的行动,张略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没有亲身经历过而已——有今天的下场,必然是咎由自取。 根据约定,太平道不要财货,只取粮食。搬了粮食之后,张略带队先离开了村子。在约定的聚集地,张略与带队进攻另外一个庄园村落的裴元绍、周仓汇合了。 另一支部队人数齐全,定然是打了一场全胜之仗。裴元绍的脸色非常难看,见到张略之后,他闷声闷气的说道:“我这边几乎给杀光了。” “我这边也是。”张略答道,“下一步就是季家镇。” 沉默了片刻,周仓突然说道:“渠帅,这平原郡是待不下去了!要是每个村落都是这样,这是人间炼狱。” 在太平道兴起前,大汉社会的阶级矛盾就到了一个爆发的边缘,各地已经是民间械斗不断。太平道与汉军激战,整个大汉都失去了弹压的力量,仇杀加倍的激烈起来。 原本就贫困的平原郡就没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向外扩张的政权,眼下这样一个在激烈的地主豪强与自耕农、佃户仇杀中日渐残破的平原郡,更没有一统天下的根本。 只是亲眼看到,亲自参与了激烈的仇杀之后,张略已经在考虑,当时南下时所说的是在青州召集人马,或许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转回头与冀州主力汇合。 “渠帅,我等能让此地的百姓和我们一起走么?”裴元绍见其不吭声,忍不住又问了自己更加关心的内容。 张略早就亮明了态度,此时最要害的莫过于召集人马。村民们破了两个豪强的村子,他们已经玩命的往自己家搬东西。若是破了季家镇,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想着据守季家镇。若是那样的话,村民们怎么可能还会选择继续跟着太平道。 张略现在情绪颇为低落,他到现在领着自己的部队也杀过上千的汉军。漳河河谷一战,若是加上因为张略而死的汉军,上两千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次破了两个村子,两个村子至少死了两千多人,这感觉对张略来说非常不好。 即便如此,他也强打起精神说道:“老裴,季家镇是一定要打的。我们现在的粮食只够吃一个月,若是不能打下季家镇,我们吃什么去?至于百姓怎么想,那就只能给他们说道理。” 周仓建议道:“渠帅,不如这样。若是打下季家镇,我等不妨把镇子给毁了,若是有一个完整的季家镇落在了当地百姓的手里,他们怎么还会想跟我们走?” “打了再说。”张略无奈的说道。 等回到驻地,太平道的兄弟们也不像以往那样吹嘘自己的战功,大家都沉默的做饭,吃饭。太平道军士出身于底层百姓,哪怕是对万恶的豪强庄园进行了杀戮,黄巾军士们也没有什么高兴的。 在张略等人吃完饭之后,吴禄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六个村子的村长与宗老们,见到张略之后,吴禄上前拱手行礼:“渠帅,准备何时攻打季家镇?” “等我先看看地形。”张略说道,“另外,还请大家说说以前你们是怎么打的季家镇。” 这天下午,卞喜乘船回到了平原城附近的太平道营地。与几天前相比,营地防守的模式已经大大不同,女性的巡逻队扛着长枪,拎着盾牌,如同男子般在营地外巡逻。卞喜以一名老军人的眼光看这样的纯女性部队的时候,感觉有些怪怪的。 从纯粹的军事角度来说,路线安排,队列编制,女性巡逻队的训练很不错。她们足以震慑住面对一般两般的百姓与土匪。问题就出在这个风格上,无论如何,卞喜都感觉这支纯粹女性组成的队伍没有男子军队的那种杀气。男性的巡逻队看到可疑人等,立刻就会跟现入侵自己地盘的猛兽一样试图进攻。女性巡逻队的特点是,她们也知道各种条例制度,问题是,女性们就是没有这股子杀气。她们好像是在努力做一支军队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一支真正的如狼似虎的军队。 即便如此,卞喜也觉得放心不少。若是纯粹由男性来保护整个营地,人数兵力很是不够。哪怕是一支努力去做军队的女性部队加入到军事体系里面,也能够提高整个军队的作战能力。至少在战斗中,卞喜不用考虑如何去保护女性营地。就汉军乡勇那水平,不可能轻易击破这支女性军队。 一回到中军,卞喜却看到了一位张梁的侍卫等在军中。见到了卞喜,侍卫立刻上前询问道:“你家渠帅何时回兵?” 卞喜一愣:只是这才出来半个多月,哪里能够轻易的拉拢起大量的军队。他们与平原郡其他武装力量相差太多,那帮人根本不服从张略的号令。 然而侍卫的情绪颇为急躁,卞喜也只能敷衍着说道:“这位兄弟,我等正要打一个叫季家镇的镇子。还得需十日左右。再说,平原城还没能打下来……” 侍卫可不是来讨价还价的,他颇为严厉的说道:“只怕等不了十日。人公有令,若是能打下,那就赶紧打,若是打不下,就立刻赶往冀州。” 卞喜笑道:“这位兄弟,我此次回来,乃是带兵去季家镇。我家渠帅也在季家镇,你和我等一起去好了。” 一会卞喜集结部队后,就带着侍卫兄弟一起出发。 “卞兄弟,你为何要带这些丝绸?”侍卫与卞喜一行行军的时候,对搬运几匹绸缎很是不解。太平道中现在不尚奢华,丝绸那都是渠帅们用的东西。而且卞喜等人搬的这些丝绸用过多次,经风见雨的,颜色很差不说,曾经光滑的表面现在更是脏兮兮的。 “这是原来我们搭帐篷用的。”在船上顺风,行舟也不是太费力。卞喜等人不用帮忙,也有些闲暇聊天。张略不爱那些奢华之物,丝绸质地细密,用来挡雨非常合适。张略的部队就靠这东西在雨中也能休息。 侍卫没想到张略等人居然这样使用绸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卞喜询问起太平道主力围攻巨鹿的事情。 侍卫长长叹口气:“那宗员极为奸猾,竟然挡住我们。” 第三十六章 原始伞兵 - 青州兵 - 大几大 原来太平道主力突袭再度攻打巨鹿城的时候,派了三百人穿着汉军部队的军服,打着宗员的军旗,试图伪装骗过巨鹿守军。这些军服与军旗自然是在广宗之战中缴获的物资。结果宗员竟然提前一刻赶到了城门这里,揭破了太平道的计策。突袭不成,太平道只能靠围困巨鹿。因为缺乏攻坚力量,始终无法攻破巨鹿这座郡府。 这时汉军主力皇甫嵩部已经抵达冀州——界桥,早有一支汉兵在河边等候,却是董卓亲来迎接皇甫嵩。 董卓打了败仗,朝廷令皇甫嵩来代替他,皇甫嵩既是他的长官,并且他两人俱凉州人,皇甫嵩又是他同州的前辈,他亲来迎接在情理之中。看到皇甫嵩率部来到,董卓远远地迎接上来。 皇甫嵩看到董卓来迎,令三军停驻,带着一干将校出军上前。在两支军马的中间,董卓与皇甫嵩碰面。 董卓先下马,皇甫嵩继也下马,跟在董卓身后的将校和跟在皇甫嵩身后等人亦随之下马。 董卓行礼说道:“卓望将军久矣!” 皇甫嵩回礼笑道:“与君多年未见,君之风采更胜往昔。” 如果张略在这里,他肯定会惊讶:董卓也有不粗鲁的时候? 只从表面的言谈举止观之,董卓虽然言语粗豪,没甚文采,但对皇甫嵩很恭敬,一点儿没有骄横的模样。 其实不管董卓日后有何成就,有多么大的威权,现在他只是一个前任的河东太守、现任的东中郎将。别的不说,只皇甫嵩、卢植、朱儁这几个人就稳压他一头,也就是说,他还没有骄横的资本,还有皇甫嵩将门世家的底蕴力压董卓一头。 皇甫氏世代将门,久镇边疆,其父祖有名於天下,历仕二千石,门生故吏遍布边郡,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更名震西州。董卓做为皇甫嵩的同州人,肯定打小就听闻皇甫氏之名,而董卓的父祖最高也只做过县尉,比起家世他拍着马也赶不上皇甫嵩,所以执礼恭敬。 董卓对皇甫嵩很恭敬,皇甫嵩对董卓也很客气。董卓的家世虽普通,但董卓这个人很有才干。 董卓与皇甫嵩叙谈完毕,董卓把随从他来的诸将召来,一一给皇甫嵩介绍。 “此吾婿牛辅,此吾州豪杰胡轸,此亦吾州豪杰杨定,此北地李傕,此张掖郭汜,此安定樊稠、此武威张济,此武威段煨,此北地李蒙、此北地王方。”等等等等,一干董卓麾下的将校,介绍完自家麾下,董卓又介绍余下的人,“此校尉邹靖……。” 邹靖年三十余,其貌不扬,在他身后立了两个从者。荀贞在邹靖身上略看了一看,目光即直奔这两个从者的耳朵和手臂上去,见其中一人猿臂大耳,心中一动,再又往此人脸上看去,见此人年岁甚轻,至多二十四五,身高七尺五六。 “这人莫非就是?” “没错!就是刘玄德。” 可惜是白身董卓没介绍。 董卓说完随从他来的一众将校,皇甫嵩也给他介绍了一下北军的那几个校尉和傅燮等人。 众人见礼毕,各归军中。 由董卓在前引路,皇甫嵩先过界桥,留下傅燮等指挥大队渡河。 当夜,张梁率军回广宗夜袭,和皇甫嵩打了个平手。嵩与角弟梁战于广宗,梁众精勇,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 说了这些,侍卫有询问起卞喜攻打季家镇的事情。卞喜是亲自查看过地形的,季家镇比起广宗以及平原城自然是大大不如。靠兵力硬攻也能打下,只是那样做的话,伤亡必然很大。卞喜很敏锐的感觉到,张略虽然战意坚定,却也是不想死人。简单的向侍卫介绍了局面,卞喜也沉默下来。 季家镇也是打过不少仗,防御布局颇为合理。前门大路上有投石机防御,镇子的围墙皆是石块垒成,听己方村落中进去过季家镇大庄园的人所说,镇子的围墙上还有可以站立的地方,用云梯攻城也会伤亡很大。 镇子背面靠着一处悬崖,卞喜亲自爬上去过,想看看能否垂下长绳,滑下去。结果山上杂木横生,大部队难以上去。而且悬崖与城墙之间有不短的距离,城墙后面居然有一道沟壑,根本没办法从那里进攻。季家镇也有巡逻队,卞喜想来想去,只能从侧面进攻。虽然得越过护城河,但是派兵破坏了季家镇引溪水的渠道,再用长梯攻击,想来是可以的。 水路只用了一天就赶到了季家镇,卞喜带着增援的两个屯的部队赶到了季家镇。远远就听到了双方对射的弓弦声。到了营地之后,卞喜看到部队中杀声震天,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但是没有大规模进攻的动作。 “渠帅在哪里?老裴”卞喜问道。 毕竟跟着人公的侍卫,卞喜还是得赶紧办事才行。 “渠帅在村子那边。”主持试探性进攻的是裴元绍,司马俱与张略都不在。 到了村子附近的山坡,卞喜等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却见山坡上站了好大一群人,更令人惊骇的是,半空中有几张极为巨大的伞正在慢慢降落。远远看那伞的质地,卞喜知道是张略部队的帐篷布。水干了之后留下的大块的水渍清晰可见。而伞下面有数十根绳索,绳索下面竟然吊的有人。 侍卫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场面,他目瞪口呆的看了一阵,然后有点结结巴巴的问道:“卞兄弟……” 凌空飞翔在古代是认为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情,哪怕是身上背了这么大的伞,能在天空飞,也吓得这些兄弟们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卞喜也没听张略说过这件事,他来不及回答侍卫的问题,急急忙忙的往前冲。到了近前,卞喜才见到,原来是一处颇为类似季家镇后山的地形上,一众兄弟们背上背了那巨大的伞,从离地数丈的地方蹦下来。那些伞好像还有什么在撑着,虽然丝绸很软,却都支棱起来。借助着山风,半空中的兄弟们缓缓向前方滑落。落到地上的时候,这帮兄弟们一个个全须全尾的,竟然是没受伤的模样。 不过卞喜的视线向其他地方看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却见旁边就有一种明显是摔了腿的兄弟坐在地上。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先着地,脸上有血痕,头上裹着布。还有些摔的不是很重的兄弟一瘸一拐的在别人的搀扶下正在溜圈,想来是要活动开筋骨血脉。 再细细看,却见张略正领着管亥、司马俱站在兄弟们跳下来的山坡上指挥。这下卞喜已经明白了,渠帅还是决定从季家镇防卫相对松散的后山上动手脚。若是有一帮兄弟能够背着大伞从后山上跳下去,落进季家镇的后墙,那时候只需有人能够守住后墙,大伙就能从后墙那里爬进去。 这想法很容易就能想到,可是真的把这么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战术变成现实,卞喜还是觉得头一阵阵的懵。渠帅早就给人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卞喜对张略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悸动,张略已经远远出了卞喜的想象之外。 第三十七章 故意拖延 - 青州兵 - 大几大 “这……这……这……”能当上太平道主将的侍卫,自然是悍勇之辈。可他跟结巴了一样,反复就这么一个字。 卞喜扭头一看,却见这兄弟着嘴,看着兄弟们从原本注定能摔死人的高度义无反顾的蹦下来,然后安全的落在地上。想到侍卫此时的惊恐,卞喜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位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我现在就去请渠帅下来。” 抛下侍卫,卞喜继续向前走。他这才注意到,渠帅可不是一味的让大家从数丈的高处向下跳。和往常一样,旁边有好几个练习的地方,从几尺到一丈,还有一仗五的高度上,两根长长的竹竿上绑了绳子,兄弟们把身上的绳索套在那绳子上,然后跳下来,有竹子做缓冲,兄弟们就这么很有弹劲的慢慢落到地上。 还有管部队操练的军官,指挥着大伙跳。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姿势,整个人侧过身,腿部也很古怪的样子。谁做的不好,训练官就是指着一通大骂。边骂,自己还边做出相应的示范。 上到山坡上,卞喜也不管下面的侍卫,而是先跑过去拽住一个大伞看起来。原来伞内竟然用竹条扎了一个架子,就跟风筝一样。这下卞喜才算是明白,为何这丝绸面的大伞竟然能够张起来。 看完了新鲜,卞喜才将有侍卫前来传递军令的事情告诉了张略。张略听了之后,带着司马俱下了山坡。此时侍卫总算是缓过来劲,一面瞟着跳伞的兄弟,一面将军令交给张略。 軍令:張略你部速歸!率部騷擾漢軍北上援軍! 人公將軍梁。 看完张梁的军令,张略答道:“还请这位兄弟回去向人公禀告,略打完季家镇,就回启程回兵。” “大渠帅,这真的行么?”侍卫跟随在张略身边,看看搬运中的降落伞,又看看旁边神定气闲从容指挥的张略,终于忐忑不安的问道。 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了侍卫的想象力之外,即便是看过很多次成功的降落,侍卫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从天而降的办法能够成功。 “打完这仗就知道了。”张略不做任何评价,他前世部队拉练是参加过滑翔伞训练的,深知这其中存在的种种可能性。对于在身边经常大惊小怪的传令侍卫,张略是很想请他赶紧走人。 只是侍卫见到这种从天而降的战斗办法之后,完全放弃了赶紧回去禀报的职责,是无论如何都要看到结果之后再走。张略也只能随他去。 中军帅帐设在距离季家镇大门四五里地外的营地中,布匹围了个围墙的帅帐里。坐了九个人,简单的竹制折叠架子上搭块木板就是桌子。地图板更简单,竹竿一搭架子,一块竹子编成的片往上一固定,地图用长图钉往上一钉,这就完事了。 九名指挥官中张略是最高指挥官,剩下的是周仓、卞喜、司马俱、李济、李钧、吴禄、蓝蔚、张绍。 李钧,字侠如,是由李家村里面青壮年成立的那个屯的屯长,留下裴元绍、王振和段瑞、冯璋、曹琨、吴珮负责防卫平原城营地,而把新兵组成的几个屯调来。为的就是让他们见见世面,熟悉一下战场。 张略问道:“侠如,骚扰敌军之事做的如何?” “三天三夜,没有中断。”李钧一脸的疲惫,他骚扰敌人三天三夜,他自己也是休息不好,疲惫是很正常的。 从传令侍卫赶到季家镇,到张略确定开始作战已经三天,三天里面,部队并不是只进行空降训练。张略按照“敌驻我扰”的原则,每日里白天动几次佯攻,晚上就不定时的擂鼓吹号,尽可能打乱敌人的休息。 “外围打的如何?”张略又问起了周仓。 李济那个屯加入围攻阵列之后,张略让周仓带领部下在白天突然动了针对季家镇侧翼的佯攻。 “也完成了任务。”周仓冷静的答道。 季家镇据说已经在当地屹立五十年时间,历经修建的城墙颇有可取之处。张略他们挖断了护城河水源,试图越过护城河猛攻的时候,墙头上的射击位置弓弩齐射。好在张略命令部队扛着加强版盾牌,就是覆盖着数层草以及竹子的大盾牌,总算是没什么伤亡。 数次试探之后,周仓他们大概摸清了敌人在几处看似薄弱地方的防御布局,进攻也显得凌厉起来。数次成功的渡过了干涸的护城河,把云梯架上了城墙。这下季家镇里面把能派上城墙的人都给派上城墙,周仓自然是不想有什么无谓的伤亡,于是很配合的从城墙下撤退回来。 季家镇里头的人知道了厉害,强化了城墙上的防御。白天黑夜都有人在城墙处驻扎,巡逻队更是一队接一队。这又给了骚扰部队机会,李钧是猛烈骚扰,每次骚扰都让季家镇内鸡飞狗跳,大乱一场。 传令侍卫虽然不知道张略的具体指挥,但是见到这等井井有条的安排,以及严肃认真的会议,也真的感受到军中那森严肃杀的味道。大贤良师开会也不少,然而部下明显分为两种人,能干的与不能干的。两种人搅和在一起,一讨论起来就是一锅粥。南后只能强行压制所有人,让他们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命令。 张略这会因为战斗的事情,完全把这名侍卫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是一场战术上非常简单的攻坚战,以他的能耐,此时他也就仅仅能发挥自己这个上士所知道的战术。为了保证战斗的胜利,需要的是每一个环节都准备的非常认真仔细才行。 “卞屯长,后山的路开辟的如何?”张略问起了空降作战的前期准备情况,后山上那处悬崖很难攀登,卞喜第一次上去的时候是轻装,现在带着众多空降物资,攀爬难度直线上升。 卞喜立刻答道:“已经固定了长梯,支架等物都运上去了。季家镇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 “那今天晚上再骚扰一晚,准备明天凌晨强攻!”张略斩钉截铁的下达了命令。 所有参与会议的军官们腾的站起身来:“我等遵将令!” 然而第二天凌晨,负责带队的司马俱派人给张略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段话:“风向不对,现在无法作战,我部正在等待风向变化。” 张略立刻写了军令命传令兵给司马俱送去:“判断正确!风向不对自然不能强行空降作战,如果天大亮之后风向没有变化,就留下守卫部队,你部撤回来。” 送出去了军令,张略忍不住问旁边的周仓,“元福,若是风向不对,你会不会坚持空降作战。” 周仓没看到司马俱送过来的木牍,他笑道:“我的话,一定要试试看。” 听到这话,张略心里面大感庆幸。幸好负责人是比较沉稳老练的司马俱,若是忠诚心更强,而且极为勇武的周仓,只怕周仓还真敢在风向完全不合适的情况下强行尝试空降。 张略连忙把司马俱的木牍递给周仓:“元福,你得向伯全同志学学。” 司马俱,字伯全。 到了白天,传令侍卫见战斗竟然没有如期开打,忍不住追问起张略,“渠帅,这是怎么回事?” “准备不足,没法开战。”张略也不在乎侍卫到底会怎么看待自己,用一句非常平淡的话就把侍卫给打发了。 他很明显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已经不能再等了。人公命你打的是平原郡,你要来打季家镇,却又是拖延。你准备让人公在巨鹿等多久?” 第三十八章 攻镇前夜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根本不在乎这传令侍卫的想法,对于这等类似监军的职务,心里面有种很本能的厌恶。外行指挥内行且不说了,搬出人公张梁来压自己?! 他平静的答道:“事情就是这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只能再等一天。” 周仓见张略的说话已经不客气,他冷笑一声:“若是今天刮的是东南风,我们早就打了,今天刮的是西风,这没法打!看明天吧。” 侍卫没想到碰了这么一个钉子,他忍不住问道:“那要是明天还刮西风呢?” 周仓皱了皱眉头,“明天若是刮西风,我们就再等一天!总不能让兄弟们凭白的送了性命吧?” 侍卫这下可不高兴了,可是他看了看张略阴沉着脸不动如山般坐在席位上,最终也没敢再多纠缠。 白天又是骚扰了一整天,第二天半夜,风向总算是变成了东南风,司马俱送来了木牍:“风向合适,凌晨时候就实施空降。” 张略这次干脆抹黑直接先去了司马俱所在的营地。赶到营地的时候,一众兄弟们还没有向山顶前进,张略趁着月色检阅了空降部队。 司马俱亲自带队,选拔出来的四十名兄弟中三十名都是在广宗城中就跟着张略的老兄弟,另外十名则是吴禄带领的本地精干的兄弟。 四十人整齐站成了一个方阵,在月色下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脸,张略却能感受到这些人决死一战的那种气势。若不是精锐,也不敢从十几米的高空往下跳。 “兄弟们!同志们!大家的姓名籍贯,都已经记下来了吧?”张略问道。 “都记下来了!”司马俱答道。 张略严肃的说道:“我当然想让大家打完仗之后都没事,但是若有兄弟不幸牺牲,我们也不会让大家就这么白白的战死。把大家的名字籍贯记下来,就是要等到以后我们打下天下,立一个大大的碑,用来纪念牺牲的兄弟和同志!而且我还会在兄弟们出生的地方,再给牺牲的兄弟立上碑,碑上刻上阵亡兄弟的名字。哪怕是我半道死了,只要咱们这支部队还在,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没了结果!所以,请大家勇敢的上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司马俱带头,空降部队的军士们齐声答道。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司马俱带领着这支精锐的部队向着山崖方向开始进。 也回总指挥部,上半夜已经进行过骚扰,吴家镇里头大大的折腾了一番,如果时间没有估计错,胡成和的空降部队开始实施空降作战的时候,正是吴家镇里面的人睡下的三小时左右,在这个时间中,该睡下的人都会睡下,睡下的人也都没有睡醒。凌晨时分还是精神最放松的时间,突击得手率很高。 张略已经竭尽了自己的所能,剩下的就要看己方与敌方的行动。还要靠那么一点人类无法把握的运气了。 自己坐在后面指挥,他也很不甘心。各个部队的指挥官都到了第一线,张略却只能在中军帐中指挥由一千多名村民组成的“主力部队”。说是主力,也仅仅是村民们人多而已。所有人都在脑袋上缠上了黄巾。没有统一的服装,一旦等到战斗打成整个镇子的规模,是极难分辨敌我的。 张略也把一千多村民分成了十二队,只是等这十二队人冲进季家镇之后,部队还能维持多久的编制,他一点没有信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战局逐次投入兵力,投入之后,就只能由村民们自行杀敌去了。 张略任由部下们自行主持自己的战局,也是他做了相当的思想斗争的结果。随着部队的扩大,随着作战计划越来越细致严密,他是不可能永远站在阵头,一声“兄弟们跟我冲”的命令,然后一马当先杀进敌阵的。即便是优秀的古代军队也不会这么做,这么做的,基本都是草头班子,除了冲锋之外根本无法组织起更加有效的进攻方式。 而且最高指挥官到底得对自己的部队多没有信心,才必须得站在阵头亲自指挥呢?张略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失败是成功之母,每一次的挫折,损失,乃至失败,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有经历了挫折,损失,乃至失败之后,懂得总结经验教训的人,才能不断前进。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说起来很残酷,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张略一会儿站起身来看自制地图,一会儿又坐下去皱着眉头等,过了好一阵,终于拿出纸笔,开始就这昏暗的油灯开始把自己制定的所有作战计划在纸上写下来。 前世读书养成的习惯——预习、听课、做题、检查、复习,现执行中的问题,确定自己能做到和做不到的,最后有针对性的进行改进。他每次看自己以前写的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笑出声,甚至羞愧到满脸通红。看以前的自己总是会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幼稚可笑,可那样的幼稚,那样的可笑,恰恰是成长的过程。 毛笔已经逐渐用惯,张略写着写着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而不知不觉中,天色也开始有些亮了。放下笔,抬头看了看天,计划写到了一半,正好到了第一阶段中的重中之重,空降突袭阶段。部队设的有观察哨,一旦空降开始,部队立刻就要向张略传递消息。正因为用重写作战计划的方式用文字梳理了一圈,突然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忘记让观察哨数一数到底有多少人实施了伞降。 天色更亮了一些,外面腾腾的就有人冲进来,“报告!”通信兵站在大帐门口喊道。 “说!”张略冷静的命道。 “空……空……空降部队已经开始行动!观察哨已经来了消息。”通信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跳下去多少人?”张略问。 通信兵一愣,他想了想才说道:“这……他们没说,他们只是说空降部队在凌晨开始空降!”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张略没有难为通信兵。到底有多少人实施了空降,这应该是观察哨亲眼看到的,而且既然作战计划中疏漏了这点,那只能说制定的计划有问题。若是观察哨自己能够现这点,数了人数,那是观察哨的战士们够机灵,很有提拔的潜质。若是张略以“观察不仔细”的理由对观察哨大加责难,那就是“不教而诛”。至于拿通信兵撒气的举动,那则是货真价实的迁怒行为。 张略的道德观中,不教而诛与迁怒,那都是混蛋才能干出的事情。他自己可不想当混蛋!自己把接到的情报记录下来,他突然想到,自己身边需要一名机要员,机要员的工作之一,就是把收集到的情报记录下来。或者该由参谋部负责此事? 本来在想着组织与制度建设,张略的思路却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那些空降的战士。他们都是部队中的精锐,当他们跃下悬崖的时候,那将是如何毅然决然的景象。天空顷刻就被巨大的降落伞所遮蔽…… 这颇为文艺性的想法没维持太久,张略给了自己一嘴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与战斗毫无关系的事情。从十几米的高度跳下来,空中的过程至多一分钟,自己带头跳过很多次,在空中根本顾及不了什么飞翔的感觉,更没有精神关注什么美景,战斗的激情。奶奶的,地面正在飞接近,落地时不小心就是跌伤,甚至是骨折。大家满心想的都是安全落地,谁还有闲工夫想那么多呢! 为了稳定情绪,张略坐下来继续写。如果空降顺利的话,部队会尽快占领后墙,建立绳梯。司马俱可不是只带了四十名空降部队,李济部调往了后墙那里。他们若是能翻墙进入,这才算是第一阶段的战斗大获成功。若是他们没有成功,这四十名兄弟就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吸引住镇里面敌人的注意力,让敌人误以为张略的进攻突破口是在后墙方向。经历过进攻侧面的周仓所部,这才是真正的进攻主力。 无论空降部队成功与否,真正的突破点都会在侧面。若是空降部队成功了,侧面的进攻压力就会大大降低,而真正的压力就转到了突破后墙的司马俱所部之上。若是空降没成功,后墙方面没突破,周仓就得用血肉来打开杀进季家镇的通道。 季家镇方向一直沉寂着,张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放下笔腾的站起身。这沉寂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坐立不安的地步。 这时代没有钟表,张略发现自己连计时的工具都没有。他胡思乱想着,自己至少得弄个沙漏,或者是做一个水漏什么的。然而水漏及时器虽然见过,却早就把那基本原理给忘记的干干净净。沙漏是需要玻璃的,现在去哪里弄玻璃,又去那里弄烧制玻璃的人? 正胡思乱想间,弓弦声终于响了起来,隐约的喊杀声也穿了过来。张略停下步伐,转向了战斗的方向。难以形容的煎熬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冲进了一名通信兵,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道:“报告!” 没等张略说话,通信兵通红的脸上满是狂喜的表情,他不管自己已经跑的差点都喘不过气,一口气继续说道:“大渠帅,周屯长部已经全部进入了季家镇,他们摸到了侧墙处,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杀上了城墙,周屯长已经带兵越过护城河,开始上墙啦!” 张略双手紧握,咬牙切齿的抬头向天。然而并没有看到天空,因为他紧紧闭着眼睛。从紧咬的牙关中出仿佛呻吟一样的声音,那几乎要让张略窒息的感觉随着这一声,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很快恢复了常态,张略说道:“你赶紧回去,告诉周屯长,我带领大部队向正门靠近。让他按照计划尽快夺取正门!” 通信兵立刻就往回跑,张略对手下命道:“擂鼓!吹号!” 说完,他就大踏步的向着大帐外走去。 第三十九章 放弃打算 - 青州兵 - 大几大 吹起牛角号就是聚集准备进军的号令,中军这一千多来自六个村的百姓们手里拎着自己五花八门的武器,他们原本就排好了阵形,只是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坐着。听到号角声,大伙儿纷纷站起身。当张略带领亲卫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人又挤成了一块。 “排队!排队!”张略喊道。 他的部下也跟着一通喊叫,人群先是乱了一阵,总算是慢慢的呈现出十二队的模样。 “诸位!你们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季家镇的大门现在马上就要向我们敞开了。你们的仇人就在镇子里头,现在,分队跟着我走!”说完,张略按了按腰间的环首刀,拎着长枪沿着季家镇门口的大路,向着厚实的季家镇大门走去。 在部队军士的叫喊声中,一千多村民拿着自己的武器,一队接一队的出,长长的队列仿佛一条斑驳的长龙,似在朝阳的照耀下义无反顾的向着季家镇的大门方向前进。 只走了两里地,却见季家镇大门处腾起了烟雾,张略明白是内应动手的讯号。又过了片刻,钉着大铜钉的镇门先是晃动了一下,接着就向里面缓缓打开。很快,十几名举着约定好的黄色旗帜的太平道战士就冲了出来,他们高高举着黄旗,拼命的晃动着。 这是操演过多次的信号,这是呼唤催促大部队赶紧进的信号。 张略回过头高喊了一声,“大门向我们开啦!大伙冲啊!” 喊完,张略也不管背后的百姓,他自己加快步伐向前跑去。经过十天的准备,训练,谋划,一场极有可能会伤亡惨重的战斗,此时终于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前面的所有战斗。他知道这是真的,但是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战斗脱离了张略的直接指挥之后,在没有跨进季家镇大门,亲眼看到进攻部队,亲耳听到他们的汇报,他还是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也许是想法太多,也许是张略两天一夜都没睡,他只觉得自己的力气仿佛被抽去了很多,怎么都跑不快。然而在他背后,喊叫声逐渐响了起来,先是有各种声音,最后却都汇集成了一个字“杀!” 自耕农村民们的脚步声距离张略越来越近,亲卫伍只能把张略从路中间拉倒一边。扭过头,只见村民们的队形已经完全看不到,整个队伍成了一股混乱的长列,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怒目圆睁,他们只是高喊着“杀”字,拿着自己的武器,向着洞开的季家镇大门冲去。 若不是亲卫够机灵,把张略拉倒路边护起来,只怕这股沸腾着复仇心的洪流,就会先把张略给撞到在地。 脖子上带着红巾,头上裹着黄布条,这支村民的队伍,如同洪水,如同蛟龙,越过了曾经带队的张略一行,向着季家镇大门扑去。 两个时辰后,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季家镇的街道随处可见,一千多自耕农百姓加入后,战斗很快就进入了收尾阶段。以镇里面的季家大院以及祠堂为核心,季家镇进行着最后的战斗。有了攻打两个小庄园村落的经验,村民们不用张略指挥,就纷纷搬了麦秆、木柴围在这两处建筑之外。 祠堂里面木质结构比较多,火头一起,加上村民们将临时赶制火把雨点般扔进去,没多久,祠堂就烈焰升腾。躲在里面负隅顽抗的季家镇季氏私兵冒烟突火的冲了出来。 村民们操纵着曾经在屠戮小庄园村落时候使用过的超级长矛,三丈多长的竹竿头部绑了一尺多长的铁尖,这样的级长矛再次出动,远远就把逃出来的家伙们刺倒在火焰中。有些跑的快的家伙幸运的逃出了火焰与长矛的攻击,接着就很不幸运的冲突了更密集的村民的阵列,在各种武器的猛击下,很快就丢了性命。 张略不想参与这些杀戮,他很快就把部队再给撒了出去。重点是季家镇中的药铺、粮库等地。剩下的精锐部队则做好杀进季家大院大抢一番的准备。 村民很快就把季家镇镇门上的大门栓给抬了过来,用着粗大的木梁做撞木,二十几个人抬着,着喊声就往季家正门上撞。而季家后门则被点起了巨大的火头,试图用火攻烧毁季家后门。 两相夹攻之下,不到一个时辰,前门后门几乎同时被攻破。先是十几名兴奋过头的自耕农村民冲进了前门,片刻后就遭到了院子里面季家私兵的杀戮。趁着季家私兵亢奋的杀戮自耕农村民的时候,张略的部队才冲了进去。 打开了最后的缺口,剩下的工作就简单的多。任何势力的覆灭都一样,最后的武装人员被解决之后,就是“拷打奸党,搜索宫室”的流程。抢掠了易于搜到的财帛,再通过拷打逼问出藏匿的财宝。 张略可是收获极大,金、银、铜钱就搜出来合计近十万两。还有在药铺里居然搜出了硫磺、硝石等物居然有数千斤。至于房契地契,张略毫无兴趣。这么一个乱世,要这些东西作甚。与这些房契地契相比,张略觉得搜出来的一堆笔墨与三四百斤纸张更有价值。 张略自然不能把粮食全部拿走,他只让部队搬出了万余斤粮食,其他的都交给村民处置。季家大院破坏的不算严重,但是季家上下在交给村民之后,就被村民在院子里面统统给砍了头。因为杀人太多,血腥味极为刺鼻,张略只能与吴禄与六个村子的宗老们找了一个没被破坏的店铺中召开会议。 “诸位,此次破了季家镇,只怕官府定然会来找大家的麻烦。我接到了太平道人公将军的旨意,要带兵北渡跟上大队,过几天就要走。我觉得诸位还是跟着我一起走吧。”张略开门见山的说道。 各村宗老们已经从兴奋中恢复过来,听完了张略的话,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不愿意直接回答他的话。 对这帮人的想法,张略也能理解。破了季家镇,解决了依附季家镇的两个小庄园村落,自耕农在这里已经是一手遮天的局势。这这些日子的接触中,张略也了解到,附近还有十几个自耕农组成的小村子。在自耕农势力由弱转强的当下,尽可能排挤附近的庄园村落势力,建立起自耕农对当地的控制ì权,是很容易想到的选择。 其实不光是这些村落的宗老,在张略亲眼看到汉末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阶级矛盾下,他也曾经试图脱离太平道在某地建立起一个地方割据政权,以此为根据地,不断向周围扩张么?可亲眼看到平原郡地主和自耕农之间仇杀之后,张略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虽然黄巾军在史书里记载破坏力量极大,这是因为受到的压迫极其严重!这个时候还是农耕社会,土地是极其重要的生产资料,平原郡位于华北平原,属于土地兼并最激烈的地方,越是兼并激烈,仇恨就越大,就越不死不休。 在这种仇杀中,张略只能选择一边,而且只能选择被压迫一边。如果在平原郡做根据地,仇杀一起,张略就只能面对豪强地主的汪洋大海,别说推翻大汉,自己的生存都处于朝不保夕的地步,更别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其二,就是平原郡地处交汇之地,四通八达,无久守之优势。 第四十章 济河而北 - 青州兵 - 大几大 对张略展现出来的能力,自耕农村落的长老们是非常佩服的。所以他们明着暗着都在希望张略能够留在当地主持局面。 张略的态度很坚定,那就是一定要走。不仅要走,还要带着这些人一起走。能说的道理很简单,就是无论附近的豪强地主还是官府,都不会坐视这群人这么突然崛起。而且他们掺和太平道的事情不可能没人知道,到时候官府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至于不能说出口的道理,张略是真心想把这些朴实的战士带出平原郡。如果这些人留在这里,只会永远陷在仇杀的小世界中。到更广阔的空间去,站到整个中国的甚至整个世界的舞台上,大家才有可能揭开眼前的黑幕,去完成更大的功业。 张略的道理打动不了村里面的长老,官军们哪里有那么灵的耳目,只要张略不说,村民不说。谁知道太平道掺乎过攻打季家镇的事情。就算是官军知道了一些事情,只要张略等太平道已经不在这里,官军又能如何? 村里面的宗老们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面对张略的说法,宗老们开始反驳了:“大渠帅,你说官府要杀光我们。官府若是把我们杀光,谁给他们交税?官府还能自己种地不成?” 这话说的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张略一时也没有反驳的理由。的确,在豪强完全占据了优势的地区,官府先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对豪强进行剿杀。在以自身武装力量为基础,豪强有可能与官军达成暂时的妥协。而且张略已经明白了宗老们背后没有明说的话,只要张略离开,宗老们就有了与官军周旋的基本条件。 “小富则安么?!”张略心里面想。 当这六个自耕农村落终于摆脱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豪强势力,他们自然是期待能够立刻享受一下刚夺取的一切。有了土地,财货,乃是季家镇的城堡,谁会也不会吃饱了撑选择背井离乡,不会选择跟着张略迈上看不到未来的远征。如果下一次这些人再次与官府斗争起来,那定然是官府施加的沉重赋税让他们的生活无以为继,不过那样的矛盾还没有出现,他们自然不信。 当然,相信张略的人也不是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张略这边只有吴禄为首的这四个人,只是吴禄他们浩太年轻了,在一群年长的宗老中,无论是年纪还是数量,他们根本不算啥。 张略也考虑过如果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怎么办。看宗老们的意见颇为一致,他说道:“既然诸位不愿意走,那我就只能要大家替你们自己做一件事,每家给我出一个人,让我带走。” 宗老们都有些愣,张略想拉人走,这个他们也想到了。打仗就需要人,张略也需要部下。只是张略的理由未免太怪异,不说这么做是为了张略自己,而是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村落。 “诸位,你们觉得我用兵厉害不厉害?”张略问道。 对这个问题,宗老们真心答道: “这个……那是真厉害!” “大渠帅打仗有鬼神难测之能!” 见识过张略这“飞天遁地”的能耐,宗老们已经彻底服气了。 吴禄等十个人是自耕农村落的,宗老们已经和他们谈过,这十个人就是从季家镇后山几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安然无恙的落入季家镇的镇子内。有这帮人带头,季家镇才被如此轻松的攻破。竟然能够飞过那么高那么远的距离,从天空中动对敌人的攻击,宗老们对张略打仗的能耐是彻底服气了。 张略态度极为认真的说道:“我要从平原郡打出去,打下冀州、幽州,打下天下。等我打进京城,跟着我的人每个都是开国功臣。到时候大家都是官府的人,这对大家可是大大有好处的事情!” “打进京城?登基坐殿?”宗老们可是被张略的话给吓住了,只是这种惊吓还没有知道张略等人从天空中动进攻来的更震撼。 既然张略打仗这么厉害,而且张略的态度又如此坚定。更重要的是,张略的话里面透露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只要拉到了人,张略就会走,就会去“打进京城”,这符合了宗老们的希望。互相只商量了片刻,宗老们就都同意了张略的要求,每家每户都出一个人给张略。 有宗老们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先是宗老们各家各给了张略一个年轻人,在宗老带头让家属从军的局面下,村落动员的很有效。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生的有好些孩子,让张略带走一个并不是难事。 于是六个村落竟然向张略提供了七百多人。只是其中有男有女,平均年龄不到十七岁。吴禄他们四人是铁了心要和张略一起走,在各家各户为张略挑选人的关口,吴禄他们自己跑去附近的另外几个自耕农村子,替张略召来了五十几个愿意跟着张略走的后生。 回到镇子上之后,吴禄看到这帮平均年龄不到十七岁的孩子,可是被气坏了。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群少年们现在差不多就是村里面的累赘。更让吴禄生气的是,这帮少年中间还给塞了不少女娃。 “绶卿兄,女娃就女娃吧。”张略倒是没有不高兴。 给一群少年人,甚至比给了张略一群成年壮汉还高兴。年轻人远比成年人更有学习能力,李家村加入部队的那些少年与孩子就是明证,只是跟了十几天,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就学会了不少成年人都没能学会的东西。 吴禄自然没办法理解张略的想法,张略的宽宏大量反倒让吴禄更加坚定了要多拉人的想法。六个村子中也有不少希望能出去闯荡一下的年轻人,这帮人自然是吴禄尽力争取的对象。吴禄向张略保证,他会尽力把这帮人带走。 见吴禄如此卖力,张略交给了吴禄另外一个任务——这帮少年已经开始了军训。 几天军训下来,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有组织的生活。加上张略部队在伙食上从来不克扣,少年吃的挺饱。有些少年就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也给带上。张略让吴禄悄悄的帮忙联系一下,等到张略带部队离开的时候,能多带多少人,就多带多少人。 离开季家镇的时候,张略一共带走了九百人。七百五十男子,一百五十女子。少年们乘坐船在河中稳稳的行驶着,看着陌生的景色不断出现,他们用一种极为憧憬的视线看着,叽叽喳喳的说着。 大多数孩子都是第一次到离家如此远的地方,那种新鲜的感受自然难免。和这样的少年们在一起,所有更年长的人心情都不错。张略一直觉得吴禄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吴禄其实很开朗。向周围的说起空降攻破季家镇的时候,他把前面的准备,遇到的各种问题说的条理清楚。他连比带说,周围听的人都听的津津有味。最后才是空降的重头戏。 吴禄讲得绘声绘色之际,张略推了推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传令侍卫:“却不知人公可说何时在巨鹿汇合?” “人公只是催促略帅尽快带兵去巨鹿,沿途阻击汉军后军,却没说更多。”侍卫现在对张略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也不敢端什么人公侍卫的架子。 第四十一章 南方局势 上 - 青州兵 - 大几大 回到了平原郡的营地,裴元绍等人迎接了张略,张略立刻召开了会议。大家一听说不打平原郡,兄弟们都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里面,留在营地中的兄弟们多次侦查过郡城,大家很清楚郡城不好打。太平道缺乏人力和攻城器械,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张略提出再议寻找立足之地和不打平原郡,而是转而北上和太平道主力汇合,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 剩下的就是行军安排,部队没有立刻出,而是先休整了两天。张略与青州黄巾的大小首脑们再次谈了一回,他们到底是希望跟着张略走,还是准备自己留下来继续对汉军作战。在吴禄和司马俱的努力下,只是零零碎碎拉了三百人加入张略部。 部队再次整编。 从冀州南下,李家村阻击,打破季家镇,通过一系列的战斗与收编,减去阵亡人员,合计人马2500余人。其中女营和少年营、老卒营(50岁以上)有700人,为预备役和后勤辅助。剩余的1800人,编组为三个曲和一个直属亲卫营。 三个曲的军候、副军候——第一曲:曲军候,司马俱、副军候,王振;第二曲:曲军候,段瑞、副军候,冯璋;第三曲,曲军候,吴禄、副军候李钧。 直属亲卫营主官:裴元绍、周仓、管亥。 参谋部:参谋长卞喜(暂定。兼测绘处处长),副参谋长蓝蔚。 第一处处长,吴珮。负责拟订有关宿营、安全、行军和作战的必要指示和及时传达命令。 第二处处长,李济。协调卞喜的测绘处,收集和评价关于敌军的新情报;收集关于战区自然情况和正确利用战区的情报,并进行详细审查和分类;搜购和测绘、制作地图;承担特种任务,特别是侦察任务 第三处处长,陶章。保持部队的战斗效率并经常了解部队各方面情况;对战役中的各种事件,作好历史性记录,并据以提出相应的报告。 第四处处长,张绍。研究技术性的问题和涉及围攻战的问题。 后勤部:廖纯、杜远、曹琨。 处理军兵的薪饷、伙食等一切事宜;审查和结算财产帐目和现金开支帐目(包括临时抽查本部的出纳部门),处理师属各部的被装及装备的有关事宜;参与点兵工作;供应部队和后备队员的给养。 女营和少年营、老卒营编入后勤部,曹琨为后勤部军事主官。 就在张略在修整部队、皇甫嵩与张梁再度相持之际,汉军朱儁、曹操、孙坚在荆州却遇见了麻烦。 “朝廷又发来催战文书啦!”朱儁此时再也没有一代智将的风度了,背着手在中军帐里踱来踱去,活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饿狼,“若不是有司空张公美言相助,我这会儿已经在押往洛阳的路上了。咱们所有的兵加在一起才两万八千人,宛城有叛贼十万多。莫说攻克,就是保持围困的现状都困难!” 坐在一旁的曹操紧了紧大氅——自早春离京,现在已经是隆冬了。他眼神有些呆滞,须发乱得如蒿草一般。豫州西华之战伤亡巨大,他带出来的三千骑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而在座的地方豪强张子並、秦颉、赵慈、苏代、贝羽等人也是满面愁容。 朱儁定下脚步,手扶着帅案:“凭咱们这点儿人马,要想打赢只有包围不战,等到他们粮草耗尽。可是皇上根本不给咱们时间,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 “依我看,咱们只能维持现状。”曹操无奈地说,“若是皇上不允,我再给家父写一封信,叫他务必再想想办法,拖延一下。” “没用了,有一不能有二。再说十常侍就怕有人立功夺宠,不知道在万岁耳边进了多少谗言。这事儿要是再管下去,连令尊带张司空他们都得落埋怨。我下大牢也就罢了,不能牵连一大堆人跟着我倒霉呀。”朱儁挠着乱糟糟的胡子,看看秦颉他们,叹道:“你们再好好想想,就没有攻入宛城的捷径了吗?你们都是荆州人,难道就没听说宛城有密道什么的吗?” 秦颉摇了摇头,觉得朱儁这话没道理。他领着的赵慈、苏代、贝羽都是荆州土豪,生于斯长于斯,若是有密道早就说了,何至于拖延几个月之久。 张子並道:“以末将之见,宛城以外黄巾尽平。倒不如派人入城劝降,一来可速定南阳郡回军报捷,二来也免得城破之日生灵涂炭。” “我看行。”曹操立刻表示同意。 “这不行!绝对不行!”赵慈连连摆手,“这些贼人素无信义,前番斩杀张曼成,他们已经投降。这不是又叛变了吗?这一次再也不能容他们投降了。” 贝羽也跟着起哄:“没错,这些人冥顽不灵,必须斩草除根。” “呸!”曹操压不住火了,“你们还有脸说斩草除根!若不是你们屠杀百姓激起民愤,何至于再次将他们逼反?” “那不是百姓,是降贼。”贝羽辩解道。 “当贼之前还不是百姓?逼反了人家还不够,还要斩尽杀绝,你们还有一点儿良心吗?”曹操气愤不已。 赵慈腾地站起来:“曹孟德,你少在这里卖狂。荆州乃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宗族田产都在这里。若是草草受降叛贼,你抖抖袖子回去复命了,他们要是再反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你只想着升官发财,贪生怕死,我们的身家性命你考虑过没有?” 你良心也太脏了吧?”曹操拍拍胸口,“我拼着性命带三千人突袭长社,为了西华一战损了大半的弟兄。你竟然说我贪生怕死?我爹乃当朝大鸿胪,在洛阳城谁能说我一个不字?我要是贪生怕死,就不出来趟这浑水了!” “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张子並想劝两句,但他是一个文人,军营里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儿。 赵慈瞥了张子並一眼:“江山社稷我可管不着,但荆州乃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我们自己的产业可得保住。” “大胆!你们的一亩三分地,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曹操可逮着理了。 赵慈是个粗人,什么话都敢说:“皇上怎么了?皇上现在用的是老子的兵!我又不吃朝廷的粮饷,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说这话,你也要造反吗?” “反了也是你这等赃官逼出来的!” 俩人越说越生气,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秦颉和苏代连忙一人抱一个扯开。贝羽非但不劝,坐在一旁冷笑道:“哼!我算是看透了,这天下就他妈快完了。帮官军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干脆咱带着弟兄们回家,把院门一关,什么苍天黄天的,我不管啦!” “都给我住口!”朱儁把帅案拍得山响,“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窝里斗!实在闲着没事儿,到前面跟徐璆一同督战去!官军也罢,私兵也罢,不拿下宛城,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都给我坐下!” 他毕竟是统帅,这么一发作,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呆呆落座,一片叹息之声。这时候只见大帐的帘子一挑,孙坚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你们吵什么啊?既然朝廷有命令,咱们去打就是了。” 孙坚字文台,乃吴郡富春人,与曹操同岁,却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不知道比矮小的曹操伟岸多少倍。据说他是孙武子的后代,却没有老祖宗那等智将的矜持,反多了一些勇猛的气概,打仗时冲锋在前不顾死活。 朱儁严峻地望着孙坚:“如果不计损失全力攻打,你觉得咱们有几成把握拿下宛城?” “皇上这么样催,有没有把握也得打呀!”孙坚寻个杌凳坐下,“以末将之见,咱们再攻一次城,竭尽全力就攻一次。反正拿不下宛城都好过不了,倒不如豁出性命跟他们拼了。” “又不知道将有多少生灵涂炭。”朱儁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将军,我来做这个先锋。”孙坚主动讨令。 “你的腿伤还没好呢,还是我来吧。”曹操劝道。 “算了吧,你从洛阳带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兵,如今死了一半多,再拼下去回去怎么跟这些人家交代?”孙坚紧了紧绑腿,“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小小腿伤不足挂齿。我就不信弹丸之地的宛城能翻了天。” “若不铲除这帮人,想当闭门的财主都不踏实。”苏代悻悻道,“文台,明天我与你一起攻城。” 秦颉闻此言颇感激励:“既然如此,我也上!” “那我也去!老子跟他们拼了。”赵慈嚷道。 “对!”贝羽也说了话,“索性咱们都到第一线去督战,反正就是这么一仗了,豁出去干吧。” “那就这么定了。先叫徐璆撤回来休息,明天卯时再出兵,发动全部人马攻城,连庖人也得给我拿着菜刀上!”朱儁拿定主意,摆摆手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清晨,朝廷与地方豪强的联军共两万八千人全部出动。攻城前,朱儁连中军帐都一把火点了,言明不拿下宛城誓不罢休。而黄巾军一方也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 第四十二章 南方局势 下 - 青州兵 - 大几大 因为长期的攻城战,宛城四围的防卫沟堑早已经被官军填平,城门已经出现破损,都是用民房的材料修补的。城墙之上空无遮拦,门楼和女墙都被拆了做滚木雷石往下投,后来东西都扔没了,只能往下扔死人据守。城墙下死人都快堆成山了,有黄巾兵的尸体,也有官军的、豪强私兵的,即使不搭设云梯,攀着死人都能往上爬。 官军将宛城四面围定,开始攻城。朱儁与张子並、徐璆、曹操登上堆起的土山,居高临下往城墙上观看。如今的宛城光秃秃的,全靠着人力防守,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首领韩忠、孙夏挥舞着大刀左右指挥。官军有的站在云梯上向城上刺,有的攀着死人往上攻。但是黄巾军像发了疯一般,手持所有能够当武器的东西拼命抵挡。 这一仗从卯时打到巳时,官军损失了两千余人,黄巾兵武器落后,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官军无法攀上城墙,而黄巾军手脚慌乱也只有招架之能了,这样硬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 突然,黄巾军要求罢战,举出降旗表示愿意归降。 徐璆叹了口气:“总算是降了,咱们后撤些,容他们开门吧。” “不行!”朱儁摇摇头,“仗打到这一步已是覆水难收,他们有十万人呐,咱们弹压不住,降了也会再叛。” “将军,先叫士兵回来休息吧,不能再这么拼了。”张子並眼泪都快出来了,“昔日我高祖因为能招降纳叛才有我大汉江山,齿雍顽劣尚且封侯,您就准他们投降吧。” 朱儁此时眼珠子都红了,他用兵半辈子,还从没有遇上今天这等状况,哪里有心思跟张子並这个文人掉书袋,回头冲他咆哮道:“昏聩!昔秦项之际,天下无主,才赏附纳降以得人心。如今海内一统,只有这些黄巾余党作乱,今天准他们降了,明天不如意又要叛,叛了降降了叛,那还有个完吗?传令下去,不准投降,继续给我攻!” 军令传下去,战鼓大作,官军人人奋勇,可是黄巾军也更加玩命的抵抗。双方都像疯子般乱砍,无数的死人从墙头滚落。又从巳时打到正午,还是僵持不下。 朱儁的汗都下来了,小胡子撅起老高,一阵阵跺脚着急,曹操和张子並、徐璆都不敢再发一言。 朱儁闭上眼睛仔细思考了一阵,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了,就是打到天黑也不会有个结果。他们不得投降又无法突围才会拼命死守。万人一心,犹不可挡,更何况他们有十万人!我真他妈急糊涂了。孟德,你速速下山传我将令,叫咱们的人假装撤退,放他们逃,咱们半路截杀!” “诺。”曹操赶忙带着亲卫下山,分别绕城传令。不多时官军和豪强人马尽皆后退,佯装撤兵样。 果不其然,黄巾军以为看到了一丝生机,这时候也顾不得开什么城门,韩忠亲自带着他们的兵自北面踩着死人下城突围,顿时间宛城上下黑压压一片逃亡之众,尸体山都踩塌了,真有不怕死往下蹦的。 后来连城门也开了,那些黄巾兵挥舞着刀枪长矛,乃至锄头木棒,霎时间将官军北面防线撕了一道口子。 “追呀!”朱儁一声呐喊,带着自己的亲兵也杀了下来,所有的人马往北冲杀。黄巾兵前面跑,官军后面追,全都玩了命。官军一路砍刺,个个杀得血瓢一样。直追出十里多地,那些义军跑不动了,只得跪地投降,他们的首领韩忠跑在最前面,见大势已去也把刀一扔挥手投降。就在这个时候,秦颉骑着快马赶了上来! 他原本已经斩杀张曼成,平了南阳之乱,就是因为韩忠带人造反,才会战事再起。秦颉这时也不管敌人有没有投降了,举起手中大刀就是一下,他用力太猛,生生将韩忠拦腰斩为两段。 “哎呀!”曹操在后面差点骂出声来,“你个狗婢……不能杀呀!” 韩忠一死,已经跪地投降的黄巾军大骇,既然投降不能活命,继续跑啊!北面跑是不行了,又扭头向回跑。黑压压的队伍往回奔,官军也慌里慌张后队改前队,掉转马头继续杀。 毕竟敌人有十万之众,大部分人还没逃出城,出来的虽有被杀的、侥幸逃散的,不少人还是挤了回去,前面逃进去的也不管后面了,城门一闭继续坚守。没进去的可倒了霉,尽数皆被官军杀死,草草估算也有万人之多。 可是眼看已经到手的胜仗又回到了原点,攻城战又要重新来。 这时孙坚从乱军中突了出来:“今日之事必要拿下宛城,不怕死的跟我上呀!” 喊罢他弃了战马,举着大刀第一个登上云梯,这会儿舍生忘死腿也不再瘸了。有人跟着往上爬,还有人推着云梯车往城边靠。眼看着离城墙还有近一丈远,孙坚突然一个箭步飞身跳起,竟像一只雄鹰般落到城墙之上,大刀一落便砍倒两个人。 这一举动立时间扭转了局面,他舞动大刀左右乱砍,总算护住了那个位置。后面的兵丁也就跟着上了城,两军短兵相接,黄巾军便不是对手了。一处云梯得手,紧跟着七八辆云梯车都成功靠到城墙边,兵丁如潮水般往上涌,苏代、贝羽、赵慈也挥动武器如狂癫一般上了城。 义军刚开始还在城上拼杀,后来见登城之兵愈来愈多,便放弃城墙往城里逃窜。官军又自城上冲入城里,有人杀条血路打开东门,顿时间一片大乱。 东门一开,官军的马队也有了用武之地。曹操、秦颉率先带着自己的兵冲了进去。只见宛城以内处处厮杀,有的黄巾兵拆掉民房的门板掩护作战,还有一些站在民房上掷瓦片。官军不管不顾往前冲,有不少绊倒在地,被乱棍打死。双方的尸体塞满了街道,后面的马队只能践踏尸体而过。 在拥挤的街巷里又打了近半个时辰,也不知什么人高喊:“孙夏带人出西门啦!” 看现在的形势,若不除掉孙夏,这仗永远不会结束。官兵不惜一切代价又杀出了西门。苏代、贝羽、赵慈都身受重伤,所带的私兵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徐璆、张子並带所部人马维持住宛城,就只剩下朱儁领着曹操、秦颉、孙坚继续带兵追赶败寇。 眼看孙夏最后的这支队伍已经奔出了十余里,官军死死不放在后追赶。前面的想要逃命,后面的急着玩命,两支队伍就在南阳开阔的平原上追逐,人人皆如疯癫满头大汗,似乎都已经忘了这是寒冷的冬天。虽然官军有不少马队,但是黄巾军明白落后就是死,加之他们衣服单薄反减轻了负担,两支队伍始终保持着五里左右的距离。 曹操勒紧丝缰兀自颠簸,也不知追了多久,只觉得日头已经转西,喉头干渴难耐,疲劳和饥饿感已经折磨得他直不起腰来,只是最后的一股斗志强撑着他。恍恍惚惚间,发觉前面黑压压的敌军不再动了。 这里是西鄂县的精山脚下,历史注定要让黄巾军在这个地方覆灭。那些饥劳的农民跑不动了,他们半生经受劳作之苦,体力终究比不得官军,面对横在眼前的精山山脉,再也没有力气翻山越岭继续逃亡了。眼瞧着官军已经追上,孙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张开双手向着官军呼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再……” 他还未喊完,孙坚已经催马上前,一刀削去了他的头颅。那具没有脑袋的躯体没有倒下,兀自朝天喷着愤怒的鲜血! “跪地求饶也是死!咱拼吧!”那些倒在地上喘大气的农民又一次蹦起来,挥舞着所有能拿的东西,迎着官军的马队袭来。顷刻间所有人都杀得血葫芦似的,只有黄巾和铁盔做标志。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冬日里刀枪与农具相撞,时而火星四射。 被砍落的头颅被人踩马踢滚来滚去,被刺倒的马匹无力地挣扎直到被踏成一摊肉泥。远远望去,汩汩的鲜血好像汪成一个个血潭,进而渐渐凝固、发紫、变黑。这一次比西华之战更加惨烈。 也不知道拼了多久,黄巾军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斗志,连四散奔逃的气力都没有了,纷纷坐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等待着死亡。官军则像愤怒的铁锤,凿出一片片血海。这已经不再是战争了,而是屠杀! 曹操定下马来,看着四周往来斩杀的兵丁,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血海,他大声呼喊:“够了!够了!不要再杀了!” 可哪里有人听他的,那些军兵仍然像魔鬼一样宣泄着各自的愤恨。曹操一眼看见不远处曹仁举着枪乱刺,他赶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枪杆:“别杀了!够了!” 曹仁已经杀红了眼,夺过枪还想刺人。曹操凑上去,回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别杀啦!你狗婢的听没听见啊?” “我听到了!”曹仁竟然对着自己的族兄咆哮一声,随即眼泪像潮水般涌了出来,“为什么不杀?咱们的兄弟都没了……呜呜……你睁开眼看看!咱们三千骑还剩几个人啊……” 他把长枪一扔,伏在马上痛哭不已,“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打这该死的鬼仗呀!”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 曹操抬头望着这血染的战场:官兵也已经杀不动了,都耷拉着臂膀,茫然若失地矗立在大地之上。余生的农民似行尸走肉,抚着创伤往四外摇晃着散去……够了,所有人都已经厌恶这场荒唐的战争了…… 朱儁督着所剩无几的亲兵赶来,他面色惨灰,神情憔悴,仿佛一日之间又苍老了十岁:“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我错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上战场了。”曹操咬牙痛哭出来。 血红的夕阳映照着血染的大地,尸横遍野万籁俱寂…… 中平元年十一月,朱儁剿灭南阳黄巾军。 第四十三章 汉军主帅 - 青州兵 - 大几大 荆州局势稍平,此时此刻的汉军北方大营,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噼啪啪地作响。左中郎将皇甫嵩,字义真。他身披铠甲,外罩青色战袍,怀抱着帅盔,宽额大脸上的几道皱纹和胸前斑白的胡须证明他已经是六十岁高龄了。 此次出兵,他是从今年暮春就领了旨的,以北地太守之职转任为左中郎将,总督豫、兖、冀三州军事,兼管卢植、董卓二营人马,并持节有权监察三州刺史和太守及下属所有官员,可称得起千斤重担挑在肩上,也足见其圣眷不轻。 老将军果真不负所托,先是在豫州颍川、汝南、陈国击败了豫州黄巾主力部队波才、彭脱部,之后兵入兖州,在东郡擒获大渠帅卜已,斩首七千众,三战三捷可谓功勋卓著。 但现在他却一改平日雷厉风行的作风,坐在帅案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两眼直勾勾望着一块燃烧将尽的木炭发愣;众将官也是一动不动眼巴巴瞅着老将军,仿佛一尊尊泥胎偶像。 皇甫嵩在推敲北方大营的人事变动:“论勇力才干,董仲颖与卢子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仲颖久带西凉胡人之兵,是个鲁莽粗人。而北军将领皆名门高第的士族子弟,恐怕以他的声望压不住这帮人,才导致的兵败啊。” 次日,城外,皇甫嵩亲自侦察战场形势。 广宗城东临清河,其余三面都是旷野。远望之,城墙高耸,守卒如蚁。除了城上守卒,城外并有黄巾军的营垒,与城中成掎角之势。 先前卢植统兵时,因城中黄巾兵多,又骁勇敢战,兼之城高而厚,难以速克,乃大发人手筑围凿堑,在黄巾军城外的营垒外筑造起了连绵的土山,挖掘出了深深的壕沟,以围困之。这是传统的攻城办法,看似笨拙,却是大杀器。这个手段一旦使出,再坚固的城池也有被攻克的一天。只是土山、沟堑等这些工事刚筑凿成不久,卢植就被槛送京师了,如今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土山和壕沟之外则是层层叠叠的汉军营垒。 这会儿早已过午时而离傍晚还远,日头毒辣。刺眼的阳光下,无数的旌旗飘扬在这些汉军的营垒中,时闻鼓声号角,遥有马嘶传来,一派金戈铁马的气氛。 皇甫嵩望之多时,这才拨马而走。 他带来了数万步骑,得有驻扎之地,董卓已经提前给他们找好了地方,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去筑营之所,却是在广宗城西、南两面的汉军营垒之后。 一边走,皇甫嵩一边问麾下诸将,说道:“冀州贼是由张角、张梁亲自统带的,适才在帐中听董河东说,其众甚是精锐敢战,城又坚厚,取之不易。诸君,有何良策?” 董河东,董卓以河东郡守领东中郎将。 相比颍川、汝南、东郡等地的黄巾军,冀州的黄巾军乃是张角的嫡系。 张角在冀州经营多年,麾下多死士能人,他本人又是太平道的魁首,威望无人能及,极能得道众效死,其部远比颍川等地的黄巾军敢战。卢植天下名士,董卓西凉悍将,两人统数万之众先后攻之而败多胜少,由此可见冀州黄巾的战斗力。 行军长史梁衍、护军司马傅燮、幕僚阎忠等人都是初到,人生地疏,既不熟悉地理,又没有亲眼见到过冀州黄巾的战斗力,饶是诸人或勇或智,一时间也是悉无良策。 傅燮说道:“我军初到,才与董公、宗副帅会师,被贼人偷袭打平手。以下吏愚见,似是不必急着攻城,可让部众休整一二日,趁此时间,我等先探探城中虚实,摸摸情况,然后再议如何破贼不迟。” 傅燮,字南容,北地郡人,西汉义阳侯傅介子之后。身长八尺,面有威容,师从太尉刘宽,举孝廉出身。 皇甫嵩又问,说道:“阎君,你以为呢?” 阎忠,武威郡姑臧人也,东汉时期,前任信都县令、凉州名士,与贾诩乃是同乡。他善于察人,贾诩少时并不出名,只有阎忠异之,说贾诩有张良、陈平的英奇才略。 阎忠答道:“傅司马所言极是。我等刚到,虽然听董河东说了一下城中的情况,但一来董河东也是刚到不久,与贼兵不过交手一阵,恐怕对贼兵的虚实也不是非常了解,二来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听之言实不足为用兵攻战之本,再则三来……。” “三来如何?” 阎忠瞧了瞧前头引路的宗员,放低声音,说道:“三来,卢公所部多为天下诸郡兵,而董河东所部多为凉州秦胡,将军初至,对他们也还不太了解。既不知彼,也不算知己。因此之故,忠以为傅司马所言甚是,我等还是稍微等些时日,待将军亲自摸清了贼兵的虚实后再做打算为好。” 黄巾乱起,为了平乱,朝廷倾尽全力,先后征募到了五六万兵马。 这五六万人来源不同,有的是戍卫洛阳的部队,如北军五校,有的是从洛阳周边招募来的,有的则是郡国兵。根据来源之不同分为两路,皇甫嵩、朱儁所带一路主要是招募来的三河骑士、京畿壮勇,共计四万余人,而卢植所带之一路则主要是由北方的诸郡国兵组成,计有两三万人。——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来源,即董卓所带之凉州羌骑。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起来皇甫嵩现在麾下足有五六万之众,但除了他的本部外,对卢植、董卓的旧部他都不熟悉,既不“知己”,又没与冀州太平道交过手,也不“知彼”,确实不适合急躁浪战。 事实上,除了这三点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阎忠没有说出来,即:临阵接连换将,军心不稳。从卢植出京到现在,短短几个月间,加上皇甫嵩,冀州汉兵的统帅已经接连更换了三个。先是卢植被诬获罪,槛送京师,接着董卓浪战,又兵败失利,朝廷的诏书已经下来,令他等皇甫嵩到后便立刻去京都领罪。前线主将接连获罪,连战不利,军心岂会安稳?士气必然不高。 阎忠想到这里,不由想起了董卓前不久的战败,心道:“董卓久经沙场,乃是西凉悍将,凭借战功,从一个小小的羽林郎一步步升迁到今日之二千石,岂会不知临敌需当稳重,最忌冒进?而却一奉旨代卢植击广宗,刚至营中席不暇暖便就催军急进,浪战城下,恐怕也正是因为‘临敌换将,军心不稳’之故啊,所以他急於取得一场胜利,以安定军心,却不料反而战败。” 皇甫氏将门世家,皇甫嵩精读兵法,对这些道理他一清二楚,之所以询问自己、傅燮等人,其实是怕诸将因为连胜而气傲轻敌,此时闻得两人之言甚合他的心意,当下颔首说道:“二卿之言,正合吾意。” 他仰脸望了望天空,复又说道,“秋雨连绵,便让各部兵卒多休息两日。明天送走了董河东之后,后天咱们开个军议,再好好议议这攻城破贼之事。” 随从他马边的诸将齐声应诺。 第四十四章 边鄙骄兵 - 青州兵 - 大几大 次日,皇甫嵩集召诸将,送董卓离营。董卓现在是个待罪之人,皇甫嵩是一军主将,不用送他太远,只将他送出营门即可。宗员、梁衍、傅燮、阎忠、邹靖等军中一干将校司马随从在皇甫嵩的身后亦来相送。 刘备?这个白身可没有资格来相送。 营门处,皇甫嵩与董卓话别。 董卓来时雄心万丈,想通过讨平张角使自己飞黄腾达,张角这样的“巨贼”两汉之未见,若能讨平之,朝廷论功行赏,少说也会拜将封侯,既得美名,又扶摇而上,两全其美,然而兵方交戈却就一战失利,反成了待罪之人,这前后的落差不小,不过董卓久经战场,出生入死,心理素质不错,倒还承受得住,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从河东来时,他带来了数千骑兵,今去洛阳领罪,这支部队他却是带不走了,只能留下来交给皇甫嵩。如前文所述,他这支骑兵的将领多是他凉州的老乡,有一些是在他从张奂征讨并州时就追随他的,还有一些是他在任西域戊己校尉时跟随他的,可谓铁杆亲信,也可能正是因此,他很大方的就把部队交给了皇甫嵩。——话说回来,他不大方也不行,他现在既非河东太守,也不是东中郎将了,一个待罪之身哪里还有权力再去指挥部队? “胜败乃兵家常事。君虽失利于广宗,小挫而已,此去京师,纵抵罪去官,以君之武功,想来很快就能复起。”皇甫嵩劝慰道。 董卓作揖道:“唉,我不担忧获罪,皇甫公啊,我只忧这广宗城内的贼兵啊!将军出京都、入颍川、击汝南、定东郡,连平数郡,凯歌频传,此固是因将军神武,我所不及,可是将军却万不可轻视冀州黄巾。张角部众极是骁勇,不畏死,我征战这么多年,很少见过这样的贼人!特别是一个名唤‘张略’的黄巾小将颇为棘手,专袭粮道。连宗君之子都被其斩杀!” “董君良言,嵩谨记在心。” “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趁着清晨凉爽好多赶些路。” 董卓麾下的诸将此时都跟在他的身后,他把董旻、牛辅、胡轸、段煨、董越几人召来,交代说道:“我走之后,尔等需谨守军令,严从皇甫将军调遣。如有徐君的消息,可要尽力营救!” 董旻等人应诺。 这几人是董卓亲信里的亲信,心腹中的心腹,向来是最得董卓信用的。 牛辅、胡轸、段煨不用说了,他们几人昨天去迎过皇甫嵩,一个是董卓的女婿,一个是凉州的豪强,一个是名将故太尉段颎的族人。董旻、董越两人昨天没去迎皇甫嵩,当时留在军中坐镇,不过后来也去了董卓的帅帐,一个是董卓的同产弟,一个是董卓的族弟。 董卓交代完毕,翻身上马,於马上略一拱手,扬鞭呼喝,便即打马离开。随他同行的只有十余骑,带队的侍卫长名叫董璜,是董卓的侄子。来时千乘万骑,去时从骑寥寥。 此时清晨,朝阳升起不久,路边田野青绿,东边远处清河如带,十余快马沿官道向南而去,掀起阵阵尘土,没多久就融入到了这秋日清晨的画卷里,渐行渐远。 皇甫嵩送董卓一是回报董卓的上次相迎,二是看在与董卓同州人的情分上,既送走了他,也不用在营外多耽搁了,领着诸将回到军中。 为将者,不可不了解自己麾下的将士,昨天阎忠谏言皇甫嵩不要急着攻打广宗,原因之一就是不“知己”,因此,皇甫嵩今天打算去宗员、邹靖、董旻、牛辅等人的营中转一转,看一看,瞧瞧他们部下兵卒的装备怎样、斗志如何,也顺便和这些将校们熟悉熟悉。 梁衍、傅燮等人不需要跟着皇甫嵩去,他们昨天下午才到,营地还没扎好,只是粗略地搭建了一下帐篷,正好趁着今天的空儿可以再整治一下。得了皇甫嵩的许可,他们等归回本营。回营的除了他们,还有董卓的部将。皇甫嵩准备先去宗员、邹靖等的营中看看,所以让董旻、牛辅等人也先回去。 说来也是凑巧,梁衍、傅燮的营地恰好在董旻、牛辅营的南边,几个人干脆牵马同行。 董卓麾下的这些部将在后世名气最大的应该是李傕、郭汜。不过现在他两人在董卓军中的地位还不高,部下皆只有一曲之卒。如今董卓离军去了洛阳,剩下的这些董卓部将自便以董卓之弟董旻为,牛辅、董越、胡轸、段煨次之,李傕、郭汜、张济等再次之。 傅燮、梁衍是皇甫嵩的爱将,董旻、牛辅等对他两人很客气,不过相比之下,他们似乎更亲近傅燮。这也并不奇怪,傅燮是凉州北地郡人,与董旻等人同州,老乡见老乡自然亲切。 傅燮年少时被举孝廉,成名很早,董旻、牛辅等人早就听过他的名字了。 凉州边鄙,儒学不昌,董旻、牛辅这群董卓的部将又是武人,大多没有读过书,好些人出身很低,像郭汜,在从董卓前是个西凉的盗马贼,这样一群人和人交谈的时候自然不会引经据典,讲说儒学,也就是说说以往征战中遇到过的趣事,回忆回忆家乡。 段煨是故太尉段颎的族人,段氏乃武威名门,但是段煨好像和董卓他们这班大老粗混久,说话有点肆无忌惮,当众说起了荤段子,不堪入耳。 傅燮是个谦谦君子,讲究“非礼勿听”:“段君!你我皆是汉军将校!要有汉官威仪!岂可和恶霸流匪一个德行!有损军威!” 段煨没想到傅燮会这么大的反应,楞了一愣,连忙道歉,肃容说道:“是我失言,司马毋怪。” 梁衍再又扭头瞧了段煨一眼,暗自称奇,心道:“南容骤然变脸,不留情面地喝斥,我本以为段煨会勃然大怒,却不意他竟诚恳道歉。” 段煨比傅燮年长得多,今年已四十多岁了,却肯低头向傅燮道歉,倒是丝毫也不像是一个骄横跋扈的西凉悍将。 段煨虽没生气,董旻、牛辅等人却不高兴起来。 大家本来正热热闹闹的说话,一句话不投机,你傅南容就忽然翻脸,咱们还都是同州老乡,太不给情面了。跟从在后头的郭汜鼻子里哼了声,按剑就想往上去,却被身边的李傕拽住。 董旻冲傅燮拱了下手,说道:“我等营垒就在前边,没多远便到了,梁长史、傅司马,告辞了。” 他当先上马,牛辅、董越、李傕、郭汜等人随之上马,一行人扬鞭拍马,扬长而去。段煨送给傅燮、梁衍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脸,也跟着走了。 梁衍望着他们离去,心道:“这些人跟着董卓南征北战,威震并凉,手下也不知杀死过多少羌胡,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跌打滚爬出来的悍将,有点脾气方是正常,要是都像段煨那样反倒才是奇哉怪也了。” 傅燮冷哼一声,说道:“骄兵悍将,目无军纪!” 转身往回走。 梁衍忙收回思绪,拉住他,问道:“南容,你我的营地在南边,你怎么往回走起来了?” “汉家军律:非探马斥候报紧急军情,军中不得骑马。董旻、牛辅等骑马军中,违反了军纪,我要去找皇甫将军,请将军惩治彼等。” 梁衍笑了起来。 傅燮愕然,问道:“你笑什么?” “南容,你觉得皇甫将军会惩治他们么?” “为何不?” “董卓刚走,皇甫将军就惩治董旻、牛辅等人,南容,你就不怕董、牛诸人心生怨恨?你就不怕董卓对将军不满?” “为将者,要一条就是奖罚严明,军纪如山。他们违背了军纪就该受到惩治,有什么可怨恨的?至於董卓会不会不满皇甫将军,这更是笑话!董旻、牛辅等皆乃朝廷武臣,他们违反了军纪,被皇甫将军惩治,与董卓何干?” 梁衍眨了眨眼,心道:“这傅南容耿直得可爱。董旻诸人名为朝廷武臣,却皆为董卓亲信,这一支秦胡骑兵与其说是郡兵,不如说是董卓的私兵,且董旻,董卓弟也,牛辅,董卓婿也,皇甫将军若是惩治了他两人,董卓怎会不发怒生气?” 他心中这样想,话不能这样说,因笑道,“话虽如此说,但如今大贼当前,正用人之时,董、牛所部多为凉并秦胡,素有善战之名,如因小错而惩之,说不定会沮丧他们的士气,这恐怕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傅燮按剑不语。 梁衍观他面色,知他意动,拉着他转回身往营中去,边走边笑道:“南容,你要是把这件事报给皇甫将军,你不是严明军纪,你是在为难将军啊!这点错处,你给他们记下就是,等到战后你再报与将军知晓不晚。” 傅燮性刚烈忠直,刚才说要去举报董旻、牛辅等,一是因恼怒段煨无礼,二是因见不惯这些武夫莽汉的骄横,此时听梁衍说起“如果报给皇甫将军也只是让将军为难”,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兀自气愤,愤愤地说道:“世人皆言我凉州粗鄙,习於夷风,中原君子常小看吾州之人,却不知吾州亦有君子,而吾凉州之名却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的!” 凉州边鄙之地,汉胡杂处,中原的士大夫确实不大瞧得起凉州人。傅燮家虽是凉州大族,但放到中原就算不上什么了,在中原游学时受过不少气,这会儿把怨气撒到了董旻、牛辅等人身上。 梁衍哈哈一笑,说道:“南容何必愤愤?‘凉州三明’的威名谁人不知?我汉家边疆赖君州名将以安。若没有君州的名将镇守边疆,我等‘中原君子’恐怕早就‘披发左衽’了。” 得了梁衍相劝,傅燮面色稍虞。 第四十五章 白身刘备 - 青州兵 - 大几大 梁、傅二人各自回营处理军务,而皇甫嵩却巡视诸营,先去了董卓旧部营地。 董卓久在西州,和西凉羌人的关系很好,部众里多有羌胡。这些羌人披发左衽,发式衣着与汉兵不同,成堆的聚在一块儿。有的正在就着火堆烤肉,肉还没熟便血淋淋地从箭柄上取下,以刀割之,血流满手,顺着指头缝往下淌,而割肉的羌人却丝毫不嫌,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大嚼,一边提起马奶囊往嘴里倒奶。北军将校等人看到,有没有去过西州的将校下意识地打个哆嗦,差点吐出来,忙以手掩嘴,转眼不看,有的将校轻笑一声,意甚轻蔑,低声说道:真是蛮夷。 看到皇甫嵩来到,这些羌人纷纷站起,说着汉军将校等听不懂的语言,热情而谦卑地向皇甫嵩行礼。 董旻挺着肚子,指着皇甫嵩,用羌话说了几句,周近的羌人们举起刀剑,大声呼喝。 董旻转首,笑与皇甫嵩说道:“将军,他们在欢迎你。” 皇甫嵩也是凉州人,懂羌语,不必董旻说,他也知这些羌人在呼喊些什么,面带微笑,立在董旻身边,举起手示意羌人们安静下来,也用羌话说了几句。不知他说了句什么,这些羌人们放声大笑。与董旻相比,皇甫嵩和这些羌人们并不熟,但皇甫氏的威名不但董旻从小闻之,这些羌人也是从小闻之。 从皇甫嵩的曾祖皇甫棱起,皇甫氏两任度辽将军,一任扶风都尉,这两个武职都是针对少数民族的,尤其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勇武善战,剿抚并用,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威震西羌,“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要论在羌人里旧有的威望,董卓远不如皇甫氏。 见眼前的这些异族羌种为皇甫嵩的一句话而欢呼大笑,这时跟在邹靖后面的刘备,心里说了句:英雄当如是! 在巡视完士卒之后,走在前头的皇甫嵩问邹靖:“校尉,适才吾在营地见一猿臂大耳之人,他是何人?” 邹靖答道:“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姓刘名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卢公的弟子,涿郡人也。数月前,他闻卢公奉旨讨贼,因聚众前来助阵,被拨入我之麾下。” “原来如此!” 虽然知道了这个“猿臂大耳”之人是汉家宗室,中山靖王之后,但汉家至今将近四百年的天下,刘氏一族开枝散叶,宗室多不胜数,这个“中山靖王”更且是前汉时的一个诸侯王,距今年代久远,后裔里早就没有什么大人物了,观刘备的年岁打扮,二十多岁了而却仍是白身,以此推料,他的家世怕是连一个普通的士族也不如,因此皇甫嵩并不以为意,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哎!这刘备吃亏就吃在家声不显,又无后台靠山,出名太晚,所以虽有雄才,然却不得不颠沛半生。 尽管刘备自称“汉室宗亲”,实则中山靖王的后裔多不胜数,传到他这一代已与平头百姓无异,其祖刘雄也仅仅官至东郡范县令而已,特别是他的父亲早逝,之后他家家势顿落,为了生计,不得不自食其力,与其母贩席织履为业,过得也就是普通黔首的生活罢了。 身为汉室宗亲,却沦为与寻常百姓无异,刘备今年才二十四岁,正当有雄心壮志之时,对此很是不满,所以一听说卢植统兵击讨冀州黄巾,他马上就带人来“助阵”了,——卢植和他同郡,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熹平四年,卢植“以病去官”,在家著书立说,并授学於缑氏山中,他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等因求学於卢植门下,也就是说,卢植是他的老师,他是卢植的弟子。 这次带人来给卢植助阵,他本是雄心勃勃,想借此立下一番功名,却不料卢植竟因不肯行贿而被左丰诬陷,导致槛送京师。卢植一走,他马上就成了无根之人。现在广宗城下聚拢了汉家的大批能臣勇将,各有来头,或州郡名士,或贵族子弟,先前掌兵的董卓和将要掌兵的皇甫嵩又各有麾下嫡系,他一个无根之人,兼之又是白身,名气也不大,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建功立业等同妄想。因此之故,卢植离开后,他未免就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是生性坚韧,恐怕早也就随之离开了。 人这一辈子,两样东西缺一不可,一个是机遇,一个是才干。 演义里说是校尉邹靖是涿郡太守刘焉的属下,这是错误的。一则,现在的涿郡太守并非刘焉,刘焉去年刚被迁为宗正;其次,校尉乃是比二千石的武职,或为大将军属,或为特置,不可能听从一个太守的命令。既然这个说法是错误的,那刘关张现在是否如演义里说的一样已经相识了呢? “倒是他背后的那几个壮士倒是颇有猛将的气息。”皇甫嵩回忆道:“校尉,他之部下倒是精锐。” “将军真是慧眼!”邹靖作揖道:“一名关羽,字云长,河东解人,一名张飞,字益德,和玄德是同郡人,此两人皆壮烈勇敢,有过人之勇,一连几战均无败绩。” 而此时的刘备并不知道皇甫嵩和邹靖在谈论自己,在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百步之后。目送皇甫嵩等人入帐,刘备往帐中瞧了眼,只隐约瞧到皇甫嵩和诸将分主次落座,还没看到进入帐中的诸将落座,帐外的亲兵侍卫就放下了帘幕、遮掩住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目光,仰头望了望天空,又转目四顾,看了看周围的兵营和兵卒,碰上了几道熟人的目光,他微笑点头示意,随即调整了下站姿,按剑挺胸直立,静待邹靖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平淡若水,心中却起伏不定。 回顾自己以往的经历,他只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似要从胸中扑出。 这渴望,当然是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是对做个“贵人”的渴望。 实事求是地说,在十五岁以前,他虽然也想过出人头地,也想过以后要做个“贵人”,但当时只是为了能得到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能出入有车马坐、不管去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只是单纯地为了炫耀“威风”。这种想法带着孩子气。直到十五岁他去了缑氏山从师卢植,在遇到公孙瓒等同学后,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出人头地,什么是真正的“贵人”。 卢植是马融的弟子,名重冀州,来求学於他的不仅有冀州的名族、豪门弟子,还有幽州乃至凉州的,比如公孙瓒。公孙氏世仕二千石,公孙瓒虽是庶出,但那份豪气和底蕴却不是刘备所能相比的。十五岁的刘备开了眼。又见到一些北地名族、豪门嫡出子弟的摆场,更是让刘备自惭形秽。 这些倒也罢了,公孙瓒时已任过郡吏,亲身接触、见过“权力”的魔力了,闲谈时对刘备说起些在郡府时的见闻,给刘备年少的心灵造成了更大的冲击。他头一次知道了权力居然可以使成千上万人低头臣服,他头一次明确地意识到了华服美食、车马从人的背后其实都是权力。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从这以后,他不再渴望口腹之欲,不再渴望幼稚的炫耀威风,而开始渴望获得权力。 熹平六年,卢植被诏拜为庐江太守,散了私学,刘备归乡。 他不甚乐读书,在卢植门下待了一年多,没学到什么东西,但却开阔了眼界。两汉游学之风极盛,游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游的是眼界,学的是知识。没学到多少知识,可却有了眼界,在郡县市井少年们的眼里他便俨然是一个见过世面、与州郡里的大人物交往过的了不起的人了。 少年们的崇拜一方面让他飘飘然,很享受,另一方面则更加剧了他对权力、对成为一个贵人的渴求。他本就好结交豪侠,如今有了野望和对权力的渴求,越发能克己下士,慷慨大方,於是“年少争附之”,手底下渐渐地聚拢了一帮县乡少年,成为了知名郡县的一个少年大侠。关羽、张飞就是他在这期间结交到的。成为了“大侠”,有了名气,就有了势,有了势,钱自然也就来了。 涿县是涿郡的郡治所在,来往经过此地或专门来这里做买卖的商贾很多,其中有两人,一个叫张世平,一个叫苏双,乃是中山的大马商,常携千金来这里贩马,大约为了买卖能够太平,就常拿钱给刘备这个地头蛇,算是保护费,买个平安。但凡人若想聚众,两者缺一不可,一则名、一则钱,刘备有了名,又有了钱,又有了关羽张飞和简雍等为班底,“由是得合徒众”,像滚雪球似的,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刘备聚人的过程与荀贞起家的过程非常相似。 只是可惜,虽然聚了人,有了钱,也有了些名,却因为无人举荐之故,一直不得出仕。刘备虽不安於现状,却也无可奈何。今年黄巾起事,为镇压黄巾,朝廷下旨:“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刘备没有“诣公车”的资格,可在听说带兵讨冀州黄巾的主将是他的老师卢植之后他却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马上召集手下,把这些年积蓄的钱财尽数拿出,买甲造兵,汇拢了数百人前来参战助阵。 他在卢植门下时不是个好学生,卢植对他印象不深,可毕竟是师生一场,见到他来帮忙非常高兴,便把他拨到了校尉邹靖的麾下,并许诺:如立战功,便荐他出仕。 到了军中,亲眼见到数万汉家兵卒对卢植伏首贴耳,卢植一令之下,万千男儿赴死,卢植一怒之威,将吏无不屏息战栗,这样的威势让刘备眼热不已。为了自家有朝一日也能有这样的权柄,他带着关羽、张飞奋不顾身地与张角兄弟部众作战,倒也是立下了一些功劳,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卢植居然获罪了!卢植自身难保,给他的许诺当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握紧剑柄,把胸膛中对权力的渴望冲动压下,又转目看向帅帐,心道:“早年有个叫李定的方士路经吾里,奇我家舍东南角篱上的桑树高大怪状,树冠如伞,遥望童童如小车盖,乃指着我家说道:‘此家当出贵人’。大凡贵人多有异於常人处,我垂手下膝,顾见自耳,且身为汉家宗室,流着高祖皇帝的血,为童子时又说过惊人之语,我族父赞我‘非常人也’,由此种种,李定所说的‘贵人’必定是我!皇甫将军、卢公能做到的,我将来一定也能做到!我今日虽不及他们,可日后肯定能超过他们!” 第四十六章 困龙之地 - 青州兵 - 大几大 巡营结束后,皇甫嵩初步了解了各部的情况下,连夜召开军议,经过众人的讨论,结合本人之谋,皇甫嵩制定出了一个具体的作战计划。 因为皇甫嵩是晚来的,没有亲眼见过广宗黄巾的战斗力,那一夜和张梁交手,属于仓促应战,用兵十分克制,所以打了个平手。 这次他的这个计划分两步走:首先,遣派一支人马试探性地进攻一下,看看广宗黄巾的战斗力究竟如何,然后通过这次进攻争取找到广宗黄巾的弱点,找到弱点后,再针对其弱点展开大规模的攻击。 为了表示不厚此薄彼,为避免卢植、董卓的旧部心生不满,同时也是为了更能“如臂使指”,这个担负“试探性进攻”任务的部队,皇甫嵩决定从本部中选用。既然是试探性的进攻,就不用选取最精锐的部队,当然也不能选择最弱的部队,最好是选用中等水平的部队,这样才能更好地看清楚广宗黄巾的真实战力,也才能对敌我的实力做出准确的判断。 傅燮倒是第一个积极请战。 傅燮和皇甫嵩是同州人,皇甫嵩一向来都很欣赏他、重用他,傅燮的部曲虽然只有一千五,可也是皇甫嵩麾下的一支精锐部队,所以皇甫嵩称赞了他的勇气,但是拒绝了他的请战。 最终,皇甫嵩从由洛阳精壮组成的主力部队中挑选出了两个部,由北军五校的一个刘姓校尉统带,承担起了这次试探性进攻的任务。一个部通常下辖五个曲,大体以一两千人为常制,两个部就是四五千人。用这四五千人攻城肯定是不够,但广宗黄巾在城外安的有军营,用这几千人攻一下他们的兵营却是足够了。 选定担负进攻任务的营头后,皇甫嵩单独把刘校尉和这两个部的军司马留下,面授机宜,余下的诸将起身告辞。 刘备是跟着邹靖一块儿来的,他是白身,没资格入帐,因留在帐外等候。 在日头底下站了小半天,他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一股股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到甲衣之上,又滑落地上,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依旧铠甲齐全,按刀而立,连兜鍪都没去。 这时阎忠好奇刘备,扭头往帐内瞧了眼,见邹靖正在与一个将校说话,还没出来,便就迈步走过去,笑吟吟地说道:“刘君,那边不是有望楼么?好歹有些荫凉。你却怎么就在帐外日头地里站着?”右手握拳,轻轻地击打了下刘备胸前的铠甲,笑道,“瞧你热的,这甲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帅帐边儿不远处有座望楼,来帅帐参与军议的将校们各带有随从侍卫,这些随从里有不少人都跑去了望楼底下乘凉避晒,这会儿见自家的主将出来,热热闹闹的从望楼底下蜂拥过来。 留在帅帐外不避日晒,坚立不动的没有几个,刘备是其中之一。 “阎主簿!望楼荫小而乘凉者众,与其去那里拥挤受热,还不如在这里凉快。” 望楼那里的人再多,至少可以躲过日晒,帐外的人再少,也不可能比在望楼下还凉快。阎忠闻言心知刘备是不愿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因此才会这么说,他也不揭破他,心道:“这厮倒也宽厚。” 刘备虽满头大汗而站姿笔挺,可想成就大事,身为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刘备现是邹靖的随从,就得有点随从的样子,主将在帐内议事,随从岂能跑去乘凉?要是连日晒这点小苦都吃不了,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阎忠熟视刘备,不由感叹:“刘君,你真是个忠义之人!” 说话间,邹靖从帐内出来,与阎忠寒暄了一会,就带着刘备回营了。 次日上午,皇甫嵩再击召将鼓,千石以上的校尉、司马云集中军,齐登望楼,观刘校尉带部击广宗黄巾设置在城外的营垒。 广宗城东边临清河,向西去二十里则是漳水。城东、城西或临水太近,或土质太松软,皆不适合布兵列阵。 城南、城北皆合宜。广宗黄巾驻在城外的主力在城南,同时皇甫嵩的中军也在城南,因此皇甫嵩选择了城南做为试探性进攻的方向。 辰时初刻,皇甫嵩击响了召将鼓。 在隆隆的战鼓声里,宗员、阎忠、梁衍、邹靖、董旻、牛辅、傅燮等千石以上的司马、校尉悉数来到,云集中军。刘校尉带着昨天选出的两部兵卒,出汉营垒,於营前列阵。 奉令前来观战的将校不少,好在中军搭建的望楼也多,诸将校分别登上不同的望楼,於高处观之。今天是个大晴天,此时天蓝无云,初升不久的朝阳洒下光辉,远近的田野林木碧绿葱葱,顾盼左右,只见清河、漳水皆如玉带,清河近,能够清楚地看到河面反射出的水光。 梁衍、傅燮做为皇甫嵩的爱将,和皇甫嵩同处一个望楼。同在这个望楼的还有宗员、阎忠、董旻、牛辅等人。 “可惜啊!可惜。”阎忠看着风景忽然感慨道。 刘校尉刚出营没多久,还没列好阵,诸将又知此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因此都较为放松,皇甫嵩听到了他的低语,转首笑问道:“主簿连言可惜,不知有何可惜?可是营前刘校尉列的阵有不足处么?” 皇甫嵩在最前,诸将环列在他的身后,因此他没有看到阎忠之前是在左顾右盼、眺望风景,以为他是在可惜刘校尉所列之阵,故有此问。 阎忠不慌不忙地答道:“非也,非也。”抬起眼皮,望了眼营前列阵的汉兵,说道,“我闻刘校尉出身将门,少习兵法,排兵布阵自是其拿手之事,忠一介儒生,岂敢妄加置喙?” “那你在可惜什么?” “忠是在可惜此地离巨鹿太远,不能於望楼上远见其城。” 从广宗往西,过了漳水,再行一二十里便是巨鹿县。秦末时,项羽便是在这个巨鹿破釜沉舟大破的章邯。 皇甫嵩“噢”了声,笑道:“临贼将战而主簿好整以暇,当此战鼓将擂、兵卒将发之时而主簿却尚有兴致吊古,寄托幽情,真胆勇士也。” “将军,忠所以有暇,却是因为广宗黄巾必败。” “我等兵方临城下,尚未交一矢,戏君就怎知广宗贼必败?为何这么有把握?” 阎忠遥指营西北,说道:“敢问将军,可知彼处是何地么?” 皇甫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汉兵营外的西北就是广宗城外的西北,乃是一片望之无垠的田野,中有丘陵矮树,外是漳水流淌:“君说的是漳水么?” “非也。” “那么说的是大陆泽么?” 由广宗向西北,过漳水,在巨鹿县的北边有一处大泽,名为大陆泽,占地数万顷,汪洋浩荡,乃是天下有名的大泽之一。昔年大禹治水,“北过绛水,至於大陆”,大陆便说的是大陆泽。 阎忠又摇头说道:“非也。” “那是什么?” “广宗城西北不远,古时有处沙丘,在前汉时尚存。” 阎忠说到这里,皇甫嵩恍然,接口说道:“原来君说的是沙丘离宫。” “然也。” 广宗县境内地势平衍,土壤概系沙质,到处堆积成丘,故古名沙丘,先后有两个国君在这里建造过离宫,一个是商朝的纣王,一个是战国时的赵王。不过,此地之所以有名,倒不是因为这先后的两座离宫,而是因为自商纣以来有三个帝王、国君直接或间接地死於此地。 最近的一个便是始皇帝,始皇帝在巡天下的路上病故於沙丘平台,即此地。往上追溯,推行“胡服骑射”使赵国得以强盛的赵武灵王也是死在此地,因为儿子们争夺王位,他被困在沙丘离宫,最终饿死宫中。再往上,商纣王虽非死在此地,然其之所以国灭身死却是因骄奢纵欲,筑造沙丘离宫也算是他骄奢的一部分。商纣、秦始皇帝、赵武灵王都是一代之雄主,特别始皇帝,乃是华夏之祖龙,却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死在此地,这沙丘台又怎能不为天下王者忌讳?又怎能不有名於海内? 皇甫嵩若有所悟,说道:“主簿的意思是?” “此困龙之地也。真龙尚且接连陨落此地,况乎张角三兄弟?就算他倚仗兵多粮足,能守城一时,早晚必为将军所擒!昔巨鹿一战,项羽名震天下,今广宗战后,将军定亦能威震海内。” 皇甫嵩哈哈一笑,说道:“嵩一介匹夫,只知报国安民,不能与项羽相比。”沉吟片刻,心道,“困龙之地虽为无稽,但兵卒多村野民夫,却是相信这个。”因此下令,“把主簿的话传下去,告之三军,就说城西北就是沙丘平台,真龙至此尚且不得活,况且张角贼子?” 传令兵应诺,即下楼传话。 第四十七章 试探失败 - 青州兵 - 大几大 皇甫嵩观望楼上漏斗,见已是辰时三刻,又见刘校尉已列阵毕,即又命传令鼓手击鼓。 刘校尉闻得鼓声,便就挥动军旗,指挥部众缓缓前进。早前卢植挖掘沟堑、筑造围墙的时候,没有把整个广宗城都围住,毕竟要想克城还是得依靠兵卒进攻,所以空出了一些地方,供兵卒在攻城时所用。刘校尉所部前行数里,即至卢植留下的空口处,在此处又暂停列阵。 广宗城外的黄巾兵早就听到了汉兵营内的鼓声,知道他们要发动进攻了,因也早早地就遣派了数千人出营,在营外相待。 此时见刘校尉部停在了空口处,他们没有站在原地等,而是踏着营中的鼓声持兵列队前行,迎了上来。别的不说,只这份积极迎战的作战态度就值得皇甫嵩等高看广宗黄巾一眼。 出营的黄巾兵卒前行,刘校尉部重列阵完毕。很快,两支人马就相逢於沟堑和围墙的空断处。 汉营中军,望楼之上。 皇甫嵩等人观望敌我两部对阵。 宗员说道:“广宗虽坚,不是大城,张角、张梁部众数万,连带妇孺老弱差不多得有十余万,城中住不下,大半都在城外营中。将军,来日与贼决战,只要能把他们在城外的营垒击破,那么取城就易如反掌了。” 他先后跟着卢植、董卓与张角、张梁作战,对城内城外的敌情非常熟悉了解。 皇甫嵩以为然,颔首说道:“君言甚是。” 他一边和宗员说话,一边放目远望,紧盯着刘校尉部和出击的黄巾兵卒。 那里虽然离中军比较远,好几里地,但身在望楼之上,居高眺远,又是晴天,兼且敌我的兵卒都不少,各有几千人,远望过去也能看个大概清楚。 天高无云,日光渐烈。敌我两部接阵於战场,先是汉兵营中鼓声大作,继而黄巾营中亦鼓声激昂,受到本部主将的催促,敌我两部的将校遂麾军而进,两下接战。此时,刚过辰时。 战事一开始就很激烈,出营的黄巾兵首先发动了进攻,派了大约千人猛烈冲击刘校尉的阵型。 刘校尉既然能被皇甫嵩挑选出来担任此次试探性进攻的任务,本身当然是有些才干的,就像阎忠说的,他是将门出身,少习孙吴,因此虽然一上来就迎来了黄巾军的猛攻,却并没有显得慌乱,一边约束本阵坚守不动,一边分出了大约数百人,从左翼出击。 董旻、田仪、牛辅、段煨诸将立在皇甫嵩的左手边。 段煨点头说道:“刘校尉知兵,此本阵迎贼,辅以左翼出击,此乃兵法之正奇兼用之道。左翼若能突入贼兵阵中,则本阵可随即而入;本阵若能击溃当面之贼,则左翼如虎添翼。” 说话间,数里外战场上的敌我兵卒已短兵相接。 千余的黄巾兵卒呐喊如狂,都没有扎发髻,只以黄巾抹额,披头散发地持着兵器撞入刘校尉的本阵。刘校尉从皇甫嵩征战数郡,乃是北军五校的校尉里立功最多的一个,也是久经沙场,与黄巾军交手过多次的了,当在西华城外之时,汝南黄巾的骁将刘辟、吴霸也曾这般地冲击过汉兵阵地,他和他麾下的部众不是头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尽皆能稳住阵脚。 牛辅“咦”了声,指着广宗城上,说道:“那两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离开战场,转望城头,见不知何时,城上“天公將軍”的大旗下站了两个人。 只见一人穿着黄衣,持一长杖,另一人披甲带剑,立於其侧。在这两人左右环列了数十个甲衣锦服的黄巾渠帅、小帅。 “天公将军”者,是张角的自号。所谓“天公”,大约一是指“黄天”,太平道拜信的黄越神是天帝的使者,二则是指《太平经》里“有天治、有地治、有人治,三气极,然后歧行万物治也”这句话里的“天治”。 所谓“将军”,则是表示自家位尊,两汉的“将军”不比后世泛滥,很尊贵,比如这次带兵出征的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主将,各统兵数万,征战一方,也只是一个“中郎将”罢了。张角因以天公将军自称,并号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 董旻说道:“穿黄衣,持九节杖,又被一群黄巾渠帅簇拥,料来应是张角此贼,至於那个披甲带剑之人,或许便是张梁。” 其实汉军不知张角在前几月就病故,秘不发丧。如今那个是张梁找人假扮的! 长史梁衍尽力望之,却因为离得远,到底还是瞧不清张角、张梁的相貌。他心道:“颍川波才、何曼,汝南彭脱、龚都、刘辟、吴霸等,东郡卜己,才有长短,人有优劣,然各拥兵数万,攻略一郡,若不是因为皇甫嵩的镇压,几乎功成,皆不失为一地雄豪。太平道中各地的渠帅已是如此,这张角又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传道甚早,今年怕已五六十岁了吧?” 张角能够拥有这么多的信众,得到这么多各地雄豪效忠,本身必有过人之处,只不知是口才雄辩过人,还是宽宏结士过人,又或是雄才大略过人,又或是气度风姿过人?又或是兼而有之?两汉方士、道徒作乱的很多,而能做到这么大规模,一人振臂,八州响应,百万众揭竿而起,州郡为之一空,朝廷为之震动的唯独张角一个。 梁衍对这个人真的是很好奇,很想能亲眼见他一见,望城头良久,心中想道:“囊日天下大疫,张角持杖云游天下,不惧病死,深入疫区,虽然他的治病之方实为无稽之谈,又或许当时他就有了不轨之意,但这份不顾性命、冒险拯救疫民的作为却值得尊敬。” 皇甫嵩只往城头望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重又注目战场之上。 他已经接连平定了两州数郡的黄巾军,斩获数十万,张角虽是魁首,冀州黄巾虽然悍勇,但现今广宗被围,彼等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笼中之鼠,他有十分的自信早晚能把广宗攻下。广宗只要一下,张角就任他摆布了。因此之故,他现在对张角并无什么兴趣。 交战场上,敌我两部的兵卒陷入了缠斗。 不过广宗黄巾尽管悍勇,却明显得不擅长布阵,冲入刘校尉阵中的黄巾兵卒大多只是倚仗个人武勇,很多都是单打独斗,彼此配合得不多。刘校尉部在顶住了黄巾军的第一波猛攻后,随着左翼那数百人的出击奏效,渐渐地在守阵之同时有了余力展开反击。 汉兵中军。 皇甫嵩所在的望楼上,一个汉军司马撇嘴说道:“广宗黄巾亦不过如此!” 这个司马是随从皇甫嵩来的。他此言一出,宗员、董旻、牛辅等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如此”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讽刺宗员、董旻等人连这样稀松平常的敌人都打不过,久战无功,耗费粮饷么?董旻和董卓一样,从小生活在北地,精于骑射,颇有勇名,最受不得别人小觑,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只希望等会儿司马还能说:广宗黄巾不过如此。” “此话何意?” 董旻不回答他,冷笑道:“且观战就是。” 这司马莫名其妙,追问再三,董旻只是不说,忽然闻得营中另外几座望楼上欢呼声起,忙转目望向阵中,见刘校尉部的左翼成功地击穿了出战的那千余黄巾的后阵,刘校尉趁机击鼓挥旗,率本阵三千余人急击之。两面夹击之下,这千余黄巾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回到排列在营前的那数千黄巾兵卒的阵前了。 这司马大喜,说道:“前锋失利败退而列阵营前的贼军主将却不知避让,被这股败兵一冲,必乱阵型。阵型一乱,贼将败矣!” 董旻嗤了下鼻,不理会他。 梁衍心知此中必有蹊跷,聚精会神地观望战场,突然低声说道:“不好!” 阎忠也说道:“刘校尉恐将败矣!” 刚才那个司马说黄巾兵败了,这会儿阎忠却说:刘校尉将败。 第四十八章 肉袒持斧 - 青州兵 - 大几大 皇甫嵩见状心道:“不好!” 他赞同梁长史、阎主簿的意见,也认为刘校尉恐怕要落败了,却是因为他看到排列在黄巾营外的那黄巾兵主阵在迎对败退的那千余同袍时稳立不动。既然稳立不动,说明必有后手。 果然,正如他和长史、主簿之所料,败退的那千余黄巾在快要退到营前主阵的时候,发一声喊,分为两股,向左右奔去,不但没有冲击本阵,反而将本阵一下暴露到刘校尉部的前方。 从皇甫嵩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刘校尉部在败退的那千余黄巾蓦然散走之后,整个阵型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刘校尉有些措手不及,大约也是意识到了中了敌人的诱兵之计,好像有撤退之意,然而此时他们距离黄巾兵的主阵只有百步之远,却是退之不得了。 邹靖转身,向皇甫嵩进言:“将军,刘校尉似是中了贼兵诱敌计,靖愿率本部出营救之。” 皇甫嵩摇了摇手,说道:“今日出战本就是为试贼兵战力,胜败不重要。刘校尉虽中贼计,本部四千人伤亡不多,犹有三千余,且阵型未乱,纵使会有小败,安全撤回应是无碍。” 邹靖应道:“是。” 转回身,接着观战。 适才出营的黄巾兵卒约有五千人,分出了千余人去击刘校尉部,剩下的还有四千兵卒左右,此时悉数列阵营前。宗员於望楼上远望之,说道:“刘校尉中贼计,深入敌中,前为贼之坚营,后距我营甚远,当此之时,只有奋力进击,将眼前之贼击溃,才能安然撤回。” 若不把列在黄巾营外的这四千黄巾兵卒击溃,那么在撤退时就必会受到他们的追击。行军打仗靠的是一口气,进攻时气可能提得很足,可一旦撤退,这口气就没了,气一没,斗志就没,斗志一没就任人宰割了。尽管皇甫嵩在汉兵营外放的有接应人马,而且其中有骑兵的存在,可毕竟距离刘校尉部比较远,就算能及时地赶过去,刘校尉部恐怕也会伤亡惨重。 这是兵家的常识,刘校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很快就约束住了部众,不再有撤退之想,复又振作击鼓,连挥旗帜。他用的是红旗,在上午的阳光下很是显眼。望楼上的诸将看得清楚,宗员说道:“刘校尉是要麾众突击了。” 虽听不到刘校尉的命令,但能看得懂他的旗语。 列在黄巾营外的四千黄巾兵卒阵中,随之也旗帜摇动,站在最前边的几队兵卒忽然分向左右,数百人从他们分开的道中走出,排列到了阵势的最前。汉营望楼上的诸将观之,梁衍等这些后来的将校尽皆惊讶,宗员、董旻等亦为之变色。 牛辅口快,哎呀叫道:“没想到广宗贼这么快就派出了他们的精锐!” 董旻变色之余,不忘瞧了先前说话的那个司马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这是广宗的精锐,你可以等看完他们的战力再说一次‘广宗黄巾不过如此’!” 出阵的不过数百黄巾兵卒而已,望楼上的诸将却为何尽皆吃惊变色?却是因为这数百黄巾兵卒的打扮实在奇怪,他们没有一个人披挂铠甲的,悉数肉袒,**上阵的,皆持大斧立於阵前,两军激战之际,蓦然出来这么一群人,令人观之即生震撼之感。 皇甫嵩说道:“这就是尔等所言之黄巾力士么?” 先是卢植、后是董卓,都曾与这支广宗的精锐锐交过战,宗员、董旻诸将对他们印象深刻,包括董卓在内都给皇甫嵩提过。 宗员答道:“是。广宗城内和城外的贼营里像这样的死士共约有五千人,乃是张角从冀州数十万黄巾道众里精选出来的,悉为勇士,尽不畏死,下吏多次与他们接战,着实悍勇不可挡。” “如此,本将倒是要细细一观了,看看他们究竟有多么悍勇。” 皇甫嵩目光不离战场,这时刘校尉部的前锋已经开始冲击。在那数百肉袒的黄巾力士后边是几列黄巾兵的弓弩手,迎之放矢。箭矢如雨,汉兵里有不少人避之不及,中箭倒地。箭矢虽急,然敌我相距太近,矢不过两发,冲在前边的汉兵已接触到了黄巾力士。 这些死士虽然肉袒无甲,可斗志高昂,齐齐举斧,同声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数百人之呼声竟然震天动地,远在数里之外的汉营里的战马都不安得嘶鸣起来。呼声罢了,数百人持斧横握,伴随隆隆的战鼓,大呼奋击,不避敌众,虽死不退。 大斧是一种中型兵器,其长度介於矛、刀之间,因其用铁多,较之矛戈费工费料,所以在战场上不常见,而一旦成建制的出现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冲击。矛只能刺、挡,斧可以直砍、砸,这两种兵器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当勇士使用大斧的时候。 尽管汉营里的望楼距离战场较远,但当看到这数百黄巾力士挥动大斧,呼喝奋战的时候,皇甫嵩等人亦不觉吃惊震动。在厚重、锋锐的大斧前,矛戈虽长,却毫无用武地。诸人亲眼看到,只片刻功夫,只他们的视线所及处,就至少有十余支汉兵的矛戈被大斧斫断。砍断矛戈后,随之挥斧横击。出击的这些汉军兵卒皆穿有皮甲,可却根本就挡不住大斧之斩,有的被砍断了胳膊,有的胸腹被砍伤,有的甚至被横腰截断,而有的则头颅横飞。 这般惨烈之状,饶是汉军诸将等屡经苦战,亦为之失色。 傅燮惊道:“贼有越人之蛮勇!” 越王勾践与吴王阖庐战,使死士挑战,至吴阵,呼而自刭。眼前的这些黄巾力士虽然还没有到自刭敌阵前以震动敌人的程度,但肉袒持斧却也差不多已经显示出他们相同的不畏死了。 梁衍、阎忠色变,傅燮复叹道:“真精锐也。” 适才与董旻对喷的那个司马瞠目结舌,惊骇无言。 数百黄巾力士迎击三千余汉兵,不但不落下风,反而尽占上风。黄巾兵营前的主阵里战鼓擂动,随着军令,这些死士迈步向前,硬是在重重的汉兵进击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前行十余步,复又分为两路,一路转向左,一路转向右,所过处,无论前面有多少汉兵,尽数摧折。 区区几百人,居然慢慢地搅乱了三千余汉兵的阵型。 猛然闻得黄巾营中战鼓大作,营门大开,十余骑从侧门里驱马驰出,绕过前边的主阵,直击刘校尉部的侧翼,却竟是把适才刘校尉所用的战术原封不动地给以奉还。 汉营望楼上诸将齐现惊容,皇甫嵩听到不远处的两座望楼上传来阵阵惊呼之声,而身边的这些将校虽然因为皇甫嵩在的原因没有人失态惊呼,可也有不少人倒吸冷气,一人喃喃说道:“方才刘校尉正奇兼用,这贼兵却是学得快。……,这出营的贼骑小帅是谁?只带了区区十余骑就想突破刘校尉的侧翼么?” 董卓部主簿田仪,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接口答道:“不知其名,唯知贼兵呼他为丈八左豹,可能是姓左。” 董卓麾下三大谋士:长史李儒,司马贾诩,主簿田仪。 黄巾军中多为穷苦百姓,不识字,因此为了方便传诵威名,军中凡是有勇武才干的将校通常都会被起个绰号,这绰号往往是根据他们本人的某个特点而起的。名为“丈八左豹”,“左”大概是姓,“豹”应该是形容此人勇猛如豹,“丈八”则指的是此人之兵器,一杆丈八马槊。 第四十九章 丈八左豹 - 青州兵 - 大几大 田仪先前从董卓击广宗黄巾时与此人交过手,吃了点小亏。他从军以来,征战南北,无论是击讨叛羌,还是镇压民乱几乎没有过败绩,因此虽然只是吃了点小亏,却对此人记忆犹新,远隔几里地就把他认了出来。 “噢?田君认得他?” “贼中用槊的不多,用槊而黑甲黑马、猛鸷勇锐的更是只此一人。” 相比大斧,马槊制之更不易,而且用之也更难,在汉军的骑兵里是一种仅次於马戟的兵器,也和马戟一样,没有长久的习练,断难用之如意。也因马槊用之不易,所以但凡敢使用此物之人大多勇力过人,技艺娴熟,放在一军、一营里边足为一军之胆。这个丈八左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只见他驰出营垒,催马奔入刘校尉部的侧翼中,虽只带了十余骑,冲击数千之敌却如入无人之境,骁勇无匹,奋槊挥剑,驰突阵中,汉兵不能制,阵型大乱。刘校尉惊急交加,急调了七八个弓弩手过去,乱箭射之。 乱箭没射中丈八左豹,却射中了随从在丈八左豹马后的一个黄巾骑士的额头。 这个黄巾骑士反手自拔之,随手把箭矢丢掉,伤处的皮垂下来挡住了眼,又将伤皮撕掉,血流满面,擦也不擦一下,便就拨马催骑,直奔偷施暗箭的弓弩手而去。那几个弓弩手哪里见过这般悍勇的人?惊骇胆裂,丢掉弓弩转身逃走。 前边的汉兵太多,这个黄巾骑士追之不及,取出腰剑,猛力掷出,腰剑从挡路的汉兵头顶飞过,正中一个逃跑的弓弩手之后背,这弓弩手痛呼一声,一头栽倒。这个骑士哈哈大笑,打马转回,追上丈八左豹,继续冲突厮杀。 阵前有肉袒持斧的黄巾力士,阵中有驰突无敌的黄巾骁骑,受此两面夹击,刘校尉再也弹压不住部众,遂蹈了此前黄巾军那千余先锋的覆辙,其部很快就溃败奔逃。 目睹广宗黄巾之悍勇,望楼诸将里胆气不足的股栗,皇甫嵩鼻息自如,笑与左右说道:“转战数郡,唯此冀州小戆。” 他稳坐望楼,从容下令,命营外的步骑出击,接应刘校尉部。 颍川、汝南、东郡等地的黄巾军是各自为战而冀州黄巾已被张角统和,从数十万的冀州黄巾中选些死士、勇士出来并不难,所以相比颍川等地的黄巾,张角的部众就显得精勇敢战。细想之下,若是颍川、汝南、东郡三地的黄巾也如冀州一样合兵一处,波才、何曼、彭脱、龚都、何仪、刘辟、吴霸、卜己等这些人汇聚在一军之中的话,那么也是很难对付的。 刘校尉部溃败奔逃,汉兵营外的步骑虽急奉令接应,到底相距稍远,待接应到时,三四千汉兵已折损大半。 见汉兵接应的步骑来到,追击的黄巾兵卒亦不再追,大胜归营。 此时刘备、关羽、张飞、简雍也观战了,他们没资格登上望楼,在营门附近观看的战事。 关羽刚傲,冷眼瞅着队乱旗靡,大败而归的刘校尉部,不屑地说道:“黄巾贼所仗者不过数百死士,百余精骑,吾一人便足以尽杀之,何足道哉!今日此战若有我在,必胜。” 张飞也撇嘴说道:“麾下数千之众而却奈何不了贼之数百死士、五十余精骑,反被破阵,北军五校戍卫京都,赫赫威名,这个刘校尉却是这样的一个无勇之徒!” 张飞和关羽作为刘备起家的班底与曹操日后的班底夏侯惇等人不同,与孙坚的班底祖茂、黄盖等也不同,夏侯惇是曹之族人,所以得以掌兵权,祖茂、黄盖虽勇,至多百人敌、十人敌,而关张两人却是真正的万人敌,关羽万军之中刺死颜良,张飞长坂坡只带二十余骑惊退曹操追军,说来都令人不可置信,也正因此,他两人以勇武自傲,瞧不起刘校尉的落荒败逃。 刘备如今还年轻,虽有些城府,尚不及日后之深沉,在涿县他又是一方小霸,身上带有轻侠之气,亦小看刘校尉,口中不言,心中想道:“这等庸人也能职掌北军一校,位居校尉,吾辈英豪却苦无出头之地!可叹可叹。” 刘备没有学过兵法,老实说,他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不过虽不精通,却不妨碍他鄙视刘校尉。 就像曹操、孙坚在见识到了北军的那几个校尉和皇甫嵩、朱儁麾下的那些州郡名士的才能后,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由此少了几分对汉室和天下英雄的敬畏一样,这会野心勃勃的刘备和有虎狼之勇的关张在见到如雷贯耳、名闻已久的北军校尉居然被同等兵力的黄巾击败后,亦顿生轻视之意。 这次黄巾之乱不仅动摇了汉家本就腐朽的根基,而且一下挑开了汉家身上的遮羞布,参与平叛的这些校尉、司马们无不是朝中的“勇将”,地方的“名士”,在战场上却大部分表现平庸。曹操、刘备、孙坚、董卓等等这些日后的诸侯里有很多人也参与了此次的平乱,汉兵的表现尽落入他们的眼中,也不知在他们中有多少人和曹操、刘备一样从此暗自蔑视朝廷王师? 这些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后而起的边章、韩遂等等之乱却绝对有这个原因在。 …… 刘校尉大败归营,皇甫嵩於当天下午再次召开军议。 跟从皇甫嵩后来诸将今天上午亲眼目睹了、丈八左豹等骑的勇悍,尽数收起了骄兵之气,不敢再小看冀州黄巾。尽管上午的大败略微有损士气,但在注意到诸将不再轻视敌人、态度改为慎重之后,皇甫嵩还是很满意的,心道:“骄兵必败。我部转战数郡,平定两州,部将自恃有功,多有骄兵之气。冀州黄巾,大贼也。以我骄兵敌之,恐怕会落败。现如今通过上午一战,改变了诸将骄傲的态度,却倒是好事一件。” 别看皇甫嵩在诸将面前从来都是晏然从容、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他承受的压力很大。压力分两个方面,一个是国,一个家。 国即汉室,他奉朝廷之命、统数万之兵平贼讨逆,成,则为汉家功臣,青史留名,败,重则汉室可能因此倾覆,轻则他本人免不了下狱抵罪。家乃家声,皇甫氏世代将门,他的父祖们威震西州,这份名望来之不易,如果他战败,不但个人受罪,还会连累家族。 国与家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压力怎能不大?所以自颍川以来,每一战他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胜仗打得越多,他越是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这黄巾还没有被彻底剿灭,只要这最后一仗还没有打,只要张角还没有伏法,他就不能大意。 可是,他只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诸将,麾下的诸将虽然因为敬爱他的威名而对他毕恭毕敬,可他最多只能在军法上约束他们,对他们的常胜骄横之气却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常为之忧虑。 却不料今日刘校尉之败,不但试探出了冀州黄巾的战力,同时也改变了诸将的骄横之气,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黄巾力士和丈八左豹的悍勇,一方面勾起了宗员、邹靖、董旻、牛辅等的回忆,一方面震动了后来者诸人。较之昨日军议,今天帐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聚於帐中的诸将皆沉默不语。 皇甫嵩心道:“过犹不及。没有了骄横之气固然好,可若是因此灰心丧气、丧失斗志却也不行。”因此笑顾帐中,说道,“今日刘校尉虽败,在我看来却是虽败犹胜。” 梁衍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第五十章 运气来了 - 青州兵 - 大几大 皇甫嵩笑道:“临战交兵,岂有不败之军?一场小败,无足挂齿。最主要的是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不错……长史,你说说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梁衍忖思稍顷,答道:“经由今日之小败,吾等了解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 “战力如何?” “黄巾力士不可小觑,丈八左豹实为勇将。” “以你观之,我军中谁可胜过他们?” “孙司马若在,定然足以扑杀彼等。” 孙坚的猛鸷奋锐、上战场不要命,皇甫嵩麾下的诸将是有目共睹,梁衍顿了顿,接着说道,“惜乎孙司马从朱将军去了南阳,而今……。” “而今我军中就没有能胜过他们的人了么?” 梁衍的目光一一落在帐中相熟的诸将身上,最后停在傅燮的脸上,说道:“傅司马英武奋发,其部每每临战,所向无前,傅司马部亦能胜过彼等。” 孙坚的猛鸷主要是来自他本人,傅燮部的善战则大半是来自他部下的凉州兵,傅燮个人的勇武虽因自小习练骑射、击剑而胜过常人,但并不是特别的出众,而且在战场上他虽然也不惜命,可毕竟比不上孙坚的那种劲头,孙坚十几岁就以勇扬名,在战场上那是真正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所以在皇甫嵩、朱儁麾下的诸将里,说到“敢战”二字,他逊於孙坚、曹操。 听得梁衍此语,阎忠笑道:“傅司马毕竟书生从军,如果说谁能胜过他们……将军,我有一人向你推荐。” “噢?谁人?” “邹校尉部义从刘备。” “刘备?”皇甫嵩怔了一怔,很快想起,说道,“便是那长臂大耳之人么?” 阎忠点头说道:“正是。” “此人有贲育之勇?” “这倒不是,他虽忠壮,然若论勇力亦只是常人,不过他部中却有两人,一名关羽、一名张飞,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古之恶来一流人物!” 皇甫嵩知阎忠有识人之明,且不是个说大话的人,闻他此言,又惊又喜,转问邹靖:“邹校尉麾下竟有如此豪杰?” 邹靖心道:“关羽、张飞?古之恶来?” 刘备虽是他的部众,但他堂堂校尉,秩比二千石,平时厚看刘备一眼那是看在卢植的面子和同州的情谊上,对刘备手下的关羽、张飞两个人他虽也见过,却印象不深,见皇甫嵩问话,他不敢隐瞒,答道,“靖部刘备的义从里确有关羽、张飞这两个人,但靖也只是见过他们,并不知其能。” 阎忠笑道:“我前几日偶遇刘备,这数日闲暇时常相往来,每次相见,关张二人常从侍座畔,故我对他两人之能略有所知。将军,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若是心中存疑,何不将他两人召来,於帐前一试便知。” “好!就依卿言。” 皇甫嵩当即下令,命召刘备、关羽、张飞入帐。 刘备这会就在帐外,仍如昨日,又是正站在日头地里晒太阳。 昨天军议是上午,今天军议是下午,下午的日头可比上午毒辣得多,他正被晒得汗流浃背、眼花面烫之际,忽见帐幕掀开,出来一人,急忙一边振作精神,一边还忍不住奇怪地想道:“今天军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正想着,这人立在帐前,听得他大声问道:“谁是刘备。” 他呆了一呆,心道:“找我?”来不及细想,忙迈步前行两步,按刀躬身应道:“在下刘备。” “将军令你速带关羽、张飞来,入帐进见。” “……诺。” 皇甫嵩的这个军令下得突兀,毫无预兆,刘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悟过来,心道:“将军正在帐中与诸将议事,忽命人传我与云长、益德进见,此必是得了谁人之举荐,故欲用我三人破贼啊!” 他如坠梦中,初尚不敢相信,随即狂喜涌上,心道:“不意将军亦知我刘备!”惊喜之极,强压住喜悦之情,领了军令,去找关羽、张飞。 出了中军,他飞奔急跑,奔入本营,见着守营的兵卒,一叠声催促快去叫关羽、张飞出来。 下午炎热,关张两人闲来无事,正躲在帐中,一个在读《左传》,一个在提笔练字,闻得刘备召唤,丢掉书笔,出来相见。 简雍也摇着扇子出来,看见刘备满头大汗的等在营门口,奇道:“玄德,何事如此慌张?” 简雍,涿郡人也,是刘备少年故交,身材削瘦,鼻高唇薄,一双眼灵活有神。 “宪和,将军召我与云长、益德进见!” “啊?” “没有想到将军也知世间有我刘备!”在自己人面前,刘备不用掩饰欢喜得意,见关羽、张飞穿着布衣,没有着甲,忙对他俩人说道,“快去换了甲衣来!” 张飞既惊又喜,说道:“将军召我等进见?” “是啊,是啊,……,你两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回去换了甲衣,带了兵器出来?不能让将军久等。” 关羽、张飞领命,忙转身回营,刘备猛然想起一事,又在后头冲他俩的背影叫道,“云长,记着梳理下你的胡须。益德,也好好整整你的容貌!……对了,把马也牵出来!” 虽在大喜时,刘备依然心细,如他所料不错,皇甫嵩召他们是为了破贼,那么很可能就会试试他们的骑射步战,带上马有备无患。 关张两人扭回头,大声应了个“诺”。 瞧着他两人急匆匆地回去换衣甲,简雍既是欢喜,又是奇怪,说道:“奇哉怪也,玄德,现今汉兵营中如吾等这样的义从不下数千,皇甫将军与我等无亲无故,又非同州同乡,却是怎么知道我等名字的?” 刘备在路上就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充满感激地说道:“此必是吾前几日偶遇阎主簿的缘故,必是阎主簿推荐了吾等!” “为何不是邹校尉推荐的?” 简雍话未落地,自家醒悟过来,说道:“是了,我等自入兵营便在邹校尉麾下,若是邹校尉举荐,不会等到今日。”感叹地说道,“玄德,今日我等运气来了。” 卢植走后,刘备本以为没有出头时了,却没想到与他仅仅相交三四天的阎忠居然如此看重他,甚至把他推荐给了皇甫嵩。 他百感交集,叹道:“运气啊!狗屎运也是运气!” 第五十一章 关羽傲气 - 青州兵 - 大几大 关羽、张飞披挂整齐,牵马出来。 简雍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换身衣服,然后去中军营外等你们。”他出来前正赤膊地卧在床榻上读书,出来时只随便披了件衣服,皇甫嵩召刘备等进见,对他们这个小团体来说是件大事,他也得去看看,只是皇甫嵩没有召他,所以只能在中军营外等候。 刘备身在营外,心在帅帐,随便应了声,审视了下关羽、张飞的甲衣穿戴,朝他两人脸上细看了两眼,见收拾得不错,当下不多停留,带了关张二人急返中军。三人急趋紧行,入到中军,到得帅帐外,请帐外卫士为他们通传。卫士旋即出来,说道:“将军唤汝等进去。” 刘备低声问道:“我衣甲兜鍪如何?” 张飞答道:“很好。” 刘备兀自不放心,又整了整衣甲,正了正兜鍪,置了置佩剑,这才说道:“走吧,随我进去。” 三人昂首迈步,进入帐中。 帐中阴凉,三人骤觉一凉,热气顿消。 虽然凉快了很多,可刘备心中却是火热,提醒着自己不要失礼,同时又提醒自己要落落大方,心道:“皇甫嵩将军虽位高尊贵,然与卢公一样都是中郎将,今见皇甫将军只当是又拜见卢公便是,万万不可拘束紧张,以免被人小看。” 在帐内立定,谨守礼节,跪拜行礼。 “起身吧。” “谢将军。” 站起身后,刘备不敢左顾右盼,也不敢直视皇甫嵩,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忽醒觉,心道:“不可给人以怯懦之感。” 遂平视向前,左手按剑,挺胸直立。 皇甫嵩於座中细观刘关张。他前几天见过刘备,但当时没有细看,只记得是个大耳长臂之人,今日细细观来,只见刘备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虽是白身,然立於诸多千石、比二千石的高官大吏席中却不卑不亢,心中暗赞,又观关羽、张飞,见他两人虎背熊腰,雄健高大,披甲带刀,越发显得雄武,虽然雄武,然立於刘备身后,却意态恭谨。 皇甫嵩心道:“只观此三人形貌,已可称豪士。”温言问刘备,“我闻阎主簿言,刘君是中山靖王之后?” “是。” “既为宗室,请入席坐。” 帐外的亲兵取坐席进来,放在诸将席位的末尾,位置紧靠着帐篷门口。 刘备谢过皇甫嵩,入席跪坐。关羽、张飞按刀侍立在他的左右两侧。 皇甫嵩目注关羽、张飞,片刻后移开视线,笑问刘备:“此两人可就是君之义从关羽、张飞?” “正是。” “主簿说他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当世恶来,眼下一见,果然雄壮威武。……那佩双刀之人是谁?” “是关羽。” 关羽少时采都山铁为二刀,一铭“万人”,一铭“无前”,今天来见皇甫嵩,张飞带的是自己打造的宝刀,而他带的则是这两柄爱刀。皇甫嵩笑问道:“勇士用刀,多为一柄,关君却携带双刀,想来必有过人之长了?” “羽少从名师习骑射、矛刀,至今十余年矣,不敢说有过人之长,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见过能令羽用双刀之人。” 关羽话虽谦虚,意实骄傲,言外之意,他的确在用刀上有所长,只是从习武到现在,十几年中还没有遇到一个能令他出双刀的敌人。 帐中诸将闻言,表情不一。 阎忠抚髭而笑,宗员等面带怀疑,董旻、牛辅这些悍将则尽皆不满。 牛辅冷笑说道:“哪里来的狂徒,在将军座前口出狂言?” 关羽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牛辅大怒,倾身跽坐,按剑对皇甫嵩说道:“将军,我牛辅没什么本事,从小生长在凉州,后从军征战,常与叛羌搏斗,别无所长,唯有几分勇力罢了。这个关羽不过是个区区义从,像他这样的人,於我军中车载斗量,不可胜数,此乃中军帅帐,哪里轮得到他来发狂撒野?请将军把他乱棍打出!” 董旻、牛辅这帮凉州人是真正的骄兵悍将,但凡骄狂之人最看不惯的便是同样骄狂的人。关羽的自傲一下就激怒了牛辅。先前只因与傅燮一言不合,牛辅等便就当场甩脸子走人,傅燮是他们的州里人、官居护军司马,他们尚且如此,何况对关羽这个白身?当然更不客气。 皇甫嵩哈哈笑道:“关君既敢口出此言,想必定有长技。牛君何必动怒?” 牛辅哼了声,转脸鄙夷地瞧了眼关羽,转回头,复对皇甫嵩说道:“将军既然这么说,辅愿与此人比比武技,若是他胜,辅向他请罪,若是我胜,请将军治他无礼之罪。” 皇甫嵩摇了摇头,不同意,笑道:“牛君乃我军中猛士,岂可轻易出马?不妥,不妥。” 董旻也不同意牛辅出手,他心道:“这个关羽敢在中郎的座前口出狂言,定有勇力。牛辅是我兄长的爱婿,如果战败,是给我兄长脸上抹黑。”因此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我营中李傕、郭汜皆勇士也,将军若是同意,我可将他们召来,与这位关君比比高下。” 皇甫嵩转顾阎忠,见阎忠只是笑吟吟的,不说话,心道:“李傕、郭汜常年从董卓征讨叛羌,转战并州、河东,久经血战,位虽不及董旻、牛辅,勇猛实过之,乃是董卓麾下的悍将。主簿闻董旻此言却毫不惊乱,行如无事?” 由此可见,关羽刚才的话定非狂言,旋即他来了兴趣,笑道:“好。” 董旻当即唤来帐外的随从,命去营中召李傕、郭汜来。 关羽冷眼旁观,按刀傲立在刘备座后一言不发。 不多时,李傕、郭汜来到。 在来的路上,他两人就听董旻的亲兵讲了前因后果,入到帐内,拜见过皇甫嵩,目光不善地打量关羽。皇甫嵩说道:“帐中人多地窄,施展不开,我等可移步出帐,观彼等交技。” 众人应诺,离席起身,跟着皇甫嵩出到帐外。 刘备、关羽、张飞、李傕、郭汜也从在后边出来。 在帐外的诸将的亲兵们已经得知了有人要比武,在望楼下乘凉的和在帐外守候的悉数聚至场边。 刘备常从邹靖来中军,这些亲兵们都认识他。 刘备为人宽厚,善与人交,口碑不错,很多亲兵对他有好感,虽然因为各自的主将在场,不好给他和关羽鼓气,却也纷纷眉眼传意,通过眼神来给他们加油。 刘备拉拢人心还真有几把刷子。当诸将的亲兵们大多躲在望楼下乘凉时,刘备是为数不多坚持等候在帐外日光下的一个,按理说,与众不同、标新立异的人常常会受到排挤,而刘备却不但没有受到排挤,反而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这要换成是常人,就自问做不到。 第五十二章 二哥装比 - 青州兵 - 大几大 李傕、郭汜低声商量了两句。 郭汜是盗马贼出身,骑术精良,胜过李傕,但步战稍有不如。两人决定,先由李傕上阵,与关羽步战,若是胜了,万事大吉,若是败了,那么再由郭汜上场和关羽比较骑战。 李傕为表示勇锐,取下兜鍪不带,只穿着甲,提矛入场,斜视着关羽,等他进场。 关羽不瞧他,旁若无人地取下兜鍪,又徐徐解下甲衣,接着又摘下佩刀。 皇甫嵩奇怪地问道:“关君此是何意?敢是要与李君比试肉搏么?” 关羽答道:“若用刀剑恐伤人,故解之。” 此前筑营垒时砍伐了不少树木,没有用完,剩下的存放军中。 关羽说道:“请将军赐羽一木枝,愿以此来与他较量。” 李傕大怒,心道:“好个狂夫,居然当众轻视我等!待会儿等你入场,我誓报此辱!”虽然大怒疾恨,然却正因大怒,他没有提出也换木枝,打定了阴损的主意,等会儿要当场斩杀关羽。 皇甫嵩壮关羽之胆气,应允了他之所请,命亲兵取木枝来。 亲兵抱了一堆木枝回来,放到地上。这些木枝有粗有细,粗者如壮汉大腿,细者如婴儿手臂。 关羽拨开粗的,选了根最细的,在手里掂了两掂,又将之折断了一截,只余下如环首刀长短,向皇甫嵩、刘备行了一礼,转身步入场内。 他的这般种种作态,早就令李傕大怒难忍,挺矛就要上。 关羽止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君一人非我敌,只与君一人斗,吾胜之不武。”瞥了眼立在场外摩拳擦掌的郭汜,接着说道,“不如叫他一起来。” 李傕暴怒,他从董卓征战多年,虽说不上威震西羌,却也早已勇名在外了,不管羌人还是凉州的汉人,提起他少不得要赞一声“勇士”,哪里受过人这样的轻视?郭汜亦是大怒。 两人转眼去看董旻、牛辅。董旻、牛辅暗自切齿。董旻微微点头,示意他两人答应关羽。 郭汜抽刀在手,跳入场中。 李傕入场早,抢先挑了一个好位置,背对下午的太阳,立在场西。郭汜站在他的右侧。 关羽入场晚,只能站在场东,正好对着烈日,微微眯了下眼,却并不以为意,因为不屑先出手,对李傕、郭汜说道:“两位请吧。” 李傕、郭汜对视一眼。 李傕微微动了下手中长矛,郭汜了然他的意思,丢弃矛不用,改抽刀在手。矛长刀短,正好用来配合。准备已定,李傕杀气腾腾挺矛直击,郭汜恶狠狠趋前挥刀,从右上向左下疾劈。 这两人配合得不错。关羽如果闪避长矛,那么腿就有可能会被郭汜砍到,如果闪避长刀,那么前胸就有可能会被李傕刺中,他手中此时若是有矛或者有刀,那么大可以先用来招架,然后趁隙进击,可他偏又弃矛刀不用,手里拿的是一支细短的木枝。眼前的这个状况,正所谓是:“进之不能,退之也难,招架不行,唯有被动挨打”。 围观的皇甫嵩等不觉为他担忧。 众人忧心才起,只觉眼前一花,听得两声痛呼,再定睛看去,却见郭汜已被踹翻在地,而李傕长矛落地,关羽手中的细木枝正顶在他的脖颈处。 诸人瞠目结舌。 董旻、牛辅面面相觑。 牛辅失魂落魄,喃喃说道:“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关羽动作太快,他没有看清。他这个旁观者都没有看清,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李傕、郭汜了。 李、郭二人呆然发怔,莫名其妙。郭汜揉着腿从地上爬起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说道:“我怎么摔倒了?” 围观的亲兵们听到他这句话,许多人忍不住捂嘴偷笑,一边笑,一边敬畏地看着立在场中的关羽。李傕满脸涨红,怒视关羽,想挥拳再上,可木枝顶在他喉上,却是已经落败了。 皇甫嵩战场厮杀三十余载,战斗经验丰富,他可看得清楚,却原来刚才关羽是打了个时间差: 李傕、郭汜尽管配合不错,矛与刀几乎是不分先后,可毕竟有快有慢,快的是矛,慢的是刀。当矛、刀初发时,关羽稳立不动,而后瞅准时机,在间不容发之际,先侧身避过长矛,随即一脚踹翻郭汜,再迈步疾进,右手挺木枝虚指,左手抓住长矛,受他大力拉扯,李傕向前趔趄了几步,喉头刚好顶在木枝上,又因为力气不及关羽,长矛被夺了去,关羽随手丢到地上。关羽的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在李傕、郭汜乃至旁观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干脆利落地赢了这一场比武。 看起来关羽赢得轻松,然细思之,却发现这其中先后体现了关羽的胆气、判断、敏捷和气力。 皇甫嵩大喜,说道:“好!好!真猛士也!” 场上喝彩声不绝。 关羽面现自矜之色,一言不发地丢掉木枝,径自转身,把背后卖给两个恼羞发狠的手下败将,竟是丝毫不怕他两人骤起发难,从容地重披衣甲,安插佩刀,随后回到刘备身侧,抬颔肃立。 关羽轻松击败李傕、郭汜,西凉诸将固然惭怒,皇甫嵩却甚是欢喜,夸罢关羽,笑对邹靖说道:“校尉麾下有此猛士,不可私藏啊。校尉,待我军再与贼战时,我可以借用一下他们么?” 刘备等本是义从,严格说来并非邹靖部属,邹靖虽也惊诧关羽之武力,后悔没有能早点发现,然闻皇甫嵩此言,却也没有不允的道理,答道:“悉从将军令。” 皇甫嵩又笑顾阎忠,说道:“若非主簿举荐,险失一猛士。” 比武是个插曲,比试完了,皇甫嵩带诸人回入帐内,特地叫刘备、关羽、张飞随同一起。 李傕、郭汜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皇甫嵩和一干军中的将校们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没面目留在中军,灰溜溜地自回本营去了。 他俩如何的咬牙切齿、盘算报此大辱且不说,只说帅帐内。 诸人安坐。 皇甫嵩笑道:“我军中既有傅司马部精锐步卒,夺旗溃阵,所向无敌……。”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瞧了眼生闷气的董旻、牛辅等,接着说道,“又有董、牛诸君所带之铁骑,勇锐善战,威震并凉……” 得了皇甫嵩此赞,董旻、牛辅面色稍虞,皇甫嵩继续说道,“今又得了关君这样勇比恶来的猛士,冀州贼之死士、丈八左豹虽然悍勇,不足惧也。……诸君,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你们且说说从今日之战里得到了些什么?适才南容说,让我等了解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南容,你以为呢?” “燮以为,通过今日上午的一战,不但让我等了解到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而且还让我等看到了冀州黄巾的弱点。” “什么弱点?” “弱点就是他们不通战阵之道,临阵唯凭匹夫之勇。” 皇甫嵩颔首说道:“不错。刘校尉部只有不到四千人,交战地距贼城外营不到两里,而贼虽获胜却不能把刘校尉部留下,只是凭借勇力冲杀了一阵而已,由此看出,贼确实不知兵。” 帐中诸将以为然,觉得傅燮说得对。 原本经由上午一战,诸将在目睹黄巾力士和丈八左豹的勇悍后不少人心生怯意,可今天下午先是见皇甫嵩晏然笑谈,似是丝毫没把上午之败放在心上,不由自主受到影响,平静了三分,接着又见到了关羽的勇武,又不禁振奋了三分,继而方才又听傅燮指出了广宗黄巾的致命弱点,顿又不觉轻视了张角、张梁三分,觉得他两人也不过如此,重新鼓舞起了斗志。 第五十三章 长史之谋 - 青州兵 - 大几大 皇甫嵩环顾帐内,见诸将重振奋发作,暗暗点头,笑问傅燮:“司马既看出了贼之不足,那么可有破贼之计?” 傅燮说道:“上午观战后,燮与梁长史、阎主簿归营坐议军事,皆以为:我军取胜之机就在今天上午的这场小败之中。” “此话怎讲?” “将军与朱公、卢公分兵出京,平定诸州,从暮春至今,数月征战,人马不歇,豫、兖诸州之贼已灭,南阳张曼成亦身死殒命,所存者唯张角兄弟。先是卢公攻之不克,继之董公受挫城下,而今将军至,亦获小败。广宗贼连胜,定轻视吾等,‘贪兵死,骄兵灭,此天道也’,兵骄者灭。故燮以为今天上午我军看似败了,而实则却正是我取胜的良机。” 卢植、董卓相继攻广宗数月,不能克,二人反因此获罪,一个被槛送京师,一个自赴京都领罪,皇甫嵩来后也小败於城下。短短几个月,冀州汉军接连换了个三个统帅,无不是声威远震之人而却皆败於此地,常理推之,城内城外的黄巾军必会因此骄狂轻敌。 冀州黄巾一骄狂轻敌,汉兵的机会就来了。 邹靖连连点头,说道:“傅司马说得对!……难怪将军方才说:今日刘校尉虽败,然在将军看来却是虽败犹胜。如此说来,将军早就料到广宗贼会骄傲轻敌了?” 皇甫嵩微微一笑。 刘校尉上午的出击实为一举三得:一则试探出了广宗精锐的战力,二则让汉军诸将收起了轻敌之心,三则助长了冀州黄巾的骄狂。 段煨忖思片刻,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我军不妨掩门休战,以示怯弱,好让冀州贼更加地轻视我等?” “在诸君来我帐中前我已传下军令,命叫营门关了。” 段煨怔了一怔,佩服地说道:“将军远见!” 傅燮与段煨之前有过点小过节,不过军机大事当前,他却是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段煨同坐一帐商讨军事,他思忖着说道:“冀州贼越是轻视我等,我等越好破贼。将军,这营门不妨多关几天。冀州贼见我等久闭营门,必定会更加的狂妄自大,然后我军可伺机攻之。” “不可!” 傅燮转眼看去,却是梁衍出言阻止,奇道:“长史为何言‘不可’?” 既然都赞同了冀州黄巾会因为接连获胜而骄傲轻敌,梁衍这会儿却又说不可久闭营门,不但傅燮奇怪,帐中诸将也大多奇怪,不知梁衍是什么意思。刘备不善军事,更搞不懂梁衍的意思,他坐於末席,疑惑地看向梁衍,等他解释。 唯皇甫嵩抚须而笑,微微点头。 梁衍说道:“我军数万步骑,虽受小挫,无损实力。朝廷急於平定冀州,这是冀州黄巾所知道的。我军既实力无损而若久闭营门,必反会引起彼等的疑虑。因此,这营门万不可久闭。” 数月间,朝廷接连换了三个冀州战场的主将,董卓只因小败就被抵罪,可见朝中对平定冀州的迫切。如果皇甫嵩久闭营门,肯定会引起张梁等人的怀疑,一旦他们起疑,防备必然森严,防备一森严,城就更难破,对汉兵来说就是弄巧成拙了。 段煨、傅燮、刘备等思之,深觉有理,不觉频频点头,赞同梁衍的意见。 傅燮问道:“如此,长史有何良策?” “我以为:破贼之良机就在明朝!” 一言既出,帐中哗然。 诸将顾不上皇甫嵩在座,交头接耳。 有的说道:“明天?” 有的说道:“太急了吧?” 有的说道:“今儿个刚败,明儿个就攻?” 有的说道:“好歹多等两天,如傅司马所言,等贼兵更加轻视我军后再出击不迟啊!” 皇甫嵩咳嗽了声,示意诸将收声,待帐中渐渐静下来后,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梁长史细说。……,长史,你为何说明天是良机?” “吾方才说‘破贼之机就在明朝’时,老实说,本来只有六分把握,但现在却有十分把握了。” “为何?” 梁衍环顾帐中,笑吟吟地说道:“适才衍话音刚落地,帐中诸君便深为惊诧,或云‘明日太急’,或云‘多等两日’。将军,连我军的诸将都不觉得明日是良机,那么冀州贼肯定是更加想不到我军明天会与他们决战了。他们想不到的就是我军的良机!此兵法之‘出奇制胜’也。” 梁衍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帐中诸将尽皆思量。 这时董卓部主簿田仪出声说道:“今天我军刚与广宗贼打了一仗,广宗贼会不会因此?” “田君是担忧广宗黄巾会因此加强戒备么?” “正是。” “恰好相反!广宗黄巾不但没有加强戒备,反而城中与营中皆防御松懈。” “噢?” “将军,我午饭后骑马出营,去广宗城外和黄巾营外转了一圈。将军初到时,广宗城上的守卒是立在垛口前,如临大敌,不时有渠帅、小帅走过,来回巡查,而今天中午,广宗城上的守卒却很多都倚靠在垛边,抱着兵器睡觉,半晌也不见有一个渠帅、小帅巡查。将军初到时,城外的黄巾营中刁斗森严,十分警戒,而今天午后营中的守备却也很松懈,衍并且远远望见其营中炊烟股股,比前两天多了不少,这应该是贼将在劳军,贼军纪不严,获胜之后,主将劳军,少不了要喝些酒。城中、营中的防备皆松,兵卒又饱食饮酒,大凡人受苦寒时斗志昂扬,饱餐后常常困怠,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会再有上午的斗志。因此衍以为:明朝良机也。” 皇甫嵩连定两州之地,当他初到广宗时,张梁如临大敌,故此警备森严,而今天上午没费多大功夫他们却就大败了刘校尉部,这就给了他们一个错觉,以为皇甫嵩也就是这样了。黄巾的将士们经过好几天的紧张,难免会一下子就松懈下来。 皇甫嵩笑道:“《孙子-军争篇》云:‘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长史你刚才数语,可谓尽得了孙子此两句之精髓。” “将军谬赞,衍不敢当。不敢隐瞒将军,这些东西并非是衍独自得出,而是在与南容、阎主簿反复讨论后才得出的。” “何必过谦?”正在军议,皇甫嵩赞了两句,便就带开话题,言归正传,说道,“诸君,以为长史所言如何?” 他的态度很明显,分明是赞同梁衍的意见,而且梁衍说的确实合理,帐中诸将皆道:“梁长史言之甚是。” 我虽然一天没有出中军,但是早在上午战后就派了数队侦骑悄悄出营,窥视广宗城内和城外营中的贼兵,正如贞之所言,贼兵确实防御松懈,这是我军的大好良机!……诸将听令。” 帐中诸将包括刘备在内,齐齐起身,躬身听令。 “明日与贼决战!汝等各归本营厉兵秣马,今晚三更集结,鸡鸣出兵。” 第五十四章 回师甘陵 - 青州兵 - 大几大 就在皇甫嵩决定进攻广宗之际,张略带着2500余人的部队开始向北进发,渡过黄河后进入甘陵国(清河郡)。这会侦察部队带回的消息把张略吓了一跳,一支两千多人的汉军正向张略这边攻来——看旗号是老对手冀州刺史刘清的部队。 “还不能确定广宗军情么?”这是张略最关心的问题。 “只知道汉军和广宗守军打了一仗,我军大胜。甘陵国的汉军已经发现咱们!”侦察部队回复道。 根据侦察部队的情报,汉军无疑已经现了张略的部队。如果继续前进,就会直接撞进汉军的重兵集团之中。 “我等还是先避开吧!”卞喜建议道。 “不!”张略说道。 这个态度让兄弟们都是一惊,根据情报,甘陵国驻屯的汉军数量至少有一万多人,张略的部队可做不到以一敌十。 张略继续说道:“我部兵力比不上汉军,我们知道,汉军也知道。所以汉军敢主动对我部动攻击。如果我们能够轻易的把汉军给击溃,汉军会怎么想?” 段瑞已经晋升了军候,他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刘清毕竟有两千人,我们突然进攻的话,打他个措手不及倒是可以。可刘清此人甚为奸猾,漳河会战的时候我们两翼包抄,刘清撒腿就跑,竟然是追之不及。” 司马俱也支持段瑞的想法,“汉军若是调转过头来,对我部实施包围,我等兵力可是抵挡不住。而且主力既然已经北上,还与我等联络不上,是不用指望他们杀个回马枪。我们若是不能把刘清一击打垮,让刘清跟上我们,那可就难办了。” “那我们就一击打垮这个狡猾的刘长清不就行了。”张略笑道。 张略的手指在地图上蜿蜒滑过,那是一条击垮刘清之后直奔平恩县的道路:“如果我们击垮刘清之后,直奔平恩县,突袭广宗大营的囤聚军资之地,汉军会怎么想?” 军官们面面相觑,清军会怎么想?他们很可能会觉得这股太平道这是自寻死路吧。 “汉军会觉得太平道主力北上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调动了汉军之后拉出空档,我等乃是人公早就准备下的一支伏兵。只要我等打到广宗城下,汉军要做的就是立刻对我等堵截。”张略说道。 这个解释太好理解了,张略的部队主动跳进敌人的包围圈,敌人自然会顺势合围张略的部队。 张略指着地图说道:“那么我等就要发挥行军的能耐,抵近甘陵县的兄弟到了甘陵城下之后只是骚扰一下,就立刻回来。在这支部队的兄弟进攻之时,我等找到北上的道路即可。” 暂代参谋长的卞喜紧皱着眉头,眉心几乎拧起一个疙瘩。他已经盯着张略做出来的叫“沙盘”东西,在旁边做一道算术题,算了十几分钟,标准的计算式子在纸上已经写好,题目挺简单,是一个计算时间的题目。卞喜只需根据角度求出一个三角形的边长,再把边长除以度,用除法算出一个时间来。 整个作战方略是由军官团负责制定,军官团的成员是张略、卞喜、蓝蔚,四位曲军候,以及几名关键部门的军官,而制定作战计划,就是参谋部的工作了。 卞参谋长现正在模仿渠帅张略多次进行过的计算,来推导出基本的战斗步骤。在看张略做计划的时候,卞喜觉得自己学会了。实际操作的时候,他才现自己根本没有学会,很多东西在他脑海里尚且没有概念。 两个月的突击学习后的现在,参加学习的不仅仅是卞喜一个人。能到参谋部工作的,至少都接受过培训,个个都识文断字。卞喜所做的事情,参谋部里面的参谋们大概都知道。参谋们甚至还不如卞喜,他们是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五六个挑选出来的人,一个人捧着一个沙盘,有些性子急的,把当作笔的竹签咬在嘴里,坚硬的签子都被咬的满是豁口。 算数与几何问题解决不了,卞喜换了另一个沙盘,他开始尝试用坐标来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对着坐标系皱着眉头看了很久,卞喜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他边走边兴奋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参谋部的参谋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卞参谋长到底弄明白了什么。不过大伙此时被难为的够呛,有这么个机会,参谋们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询问起卞喜了。 “参谋长,你弄明白了啥?” “给说说,给说说。我们这已经完全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卞喜没有回答,他的手臂抱在胸口前,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闭目。过了好一阵才兴奋的睁开眼,放开手臂说道:“算题就跟打仗一样,不要想着它会动,其实不动,不管人怎么动,图是不动的。这叫什么来着……” 边说边抓出一张纸,卞喜念道:“原点!就是原点!” 参谋们本来想着从参谋长那里学到些东西,结果越听越糊涂。卞喜倒是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他跑回沙盘前,呼呼啦啦的计算一番,就把最终结果给算出来了。 卞喜是铁了心要学会张略的能耐,两个月来,他从张略这里学到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等等四五百个字怎么写、怎么认;还学习了《九章算术》。而且好不容易把这些文字与现实给联系起来。除了学着建立起文字与现实的联系概念之外,还从张略这里学到了基本的数学与几何概念。 例如36o度的概念,原本他只能东南偏东一些或者东南偏南一些来表述,现在甚至能模模糊糊的建立起了用角度来描述行军方向的概念。让他从o一口气数到36o,卞喜已经能办得到。问题是说359度的时候,卞喜会在脑子里面先顺时针的大概估算,没办法直接从o度逆时针的想出一度来。 作为辨别方向的天才,卞喜可以很轻松的在脑子里回忆、构建出一副画面。现在卞喜突然明白了,对他而言,这幅画面太过于真实,太过于生动。卞喜作为参谋长,先要做到的是在脑海中构架出一个十分简单的模型,没有立体,只是简单的平面。先不用管一切地形地貌,行军作战完全简化到了一个由线条以及运动的点组成的模型。 确立了这么简单的模型之后,卞喜算是豁然开朗。原本困扰他的东西现在都变得无比简单,是卞喜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化。不管我军还是敌军如何的运动,一切运动在这图上都是有一个原点。卞喜现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对原点的认知。 周围的参谋们却是远远比不上卞喜的天份,让他们在脑中构架一个运动的画面已经非常困难,更别说从繁入简。听了一阵卞喜的心得,参谋们似懂非懂。而且卞喜的感悟对他们来说并无实用之处,工作紧要,大伙又各自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啃着竹签继续试图解决问题了。 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最终下发到各个部队之后,各部队也觉得头痛起来。作战计划挺详细,从哪里出,走什么道路,甚至按照什么步点行军,行军度,这一切都在作战计划中体现出来。 张略对部队恶补文化知识,重点之一就是普及行书、白话文。因为汉隶太讲究笔画了,行书是这十年间兴起的书写模式;文言文的要点是几乎每一个字都有其独立的含义,学文言文的要点是要懂得把这些意思给合理的组织起来。 白话文就更加规范,张略认为白话文就是工具,按照主谓宾从的模式,把一系列意义明确的名词串联起来,指出了详细完成的步骤。从文学性上看,张略的这做法毫无精妙之处。与微言大义,什么栩栩如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是张略倒是颇为骄傲的认为,这才是他所要创造的新世界的基础。在识字率不到一成的太平道中,张略要让每个人都能都会写。通过掌握文字这个工具,能读懂会写公文命令,能够靠文字来实现交流,这就是跨时代的进步。 两个月时间当然无法完成张略的宏伟蓝图,至少一小部分掌握了三百到五百字的指挥官们总算是开始接近张略的标准。读完了参谋部费劲心力写出的作战计划,下面的军官们开始挠头了。 行军的道路靠的是引导的模式,各部队都有专门的行军引导人员。各部军官们很多还看不懂地图,地图比较珍贵,谁也不能在上面乱写乱画,所以卞喜战前制作的简易地图上的很多路名大家看不懂。这不是部队的文化教员们没教,而是大伙没概念,记不住。 这年头没有钟表,两个月时间根本训练不出行军步点频率,缺乏这个基础,行军度就成了空谈。张略部队中的四名曲军候一致认为,参谋部在瞎扯淡。 张略提出了“三定”的组织理念。定职务、定编制、定责任。这等明确的体系之下,部队中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第五十五章 乡下少女 - 青州兵 - 大几大 面对兄弟部队们的一致批评反对,平素里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卞喜这次难得的闭嘴不言。他的认识水平大涨,一下子弄懂了很多以前没弄懂的事情,这心情愉悦之下,卞喜就按照张略编写的诸多条例,按照自己的想法弄出了这份作战计划。等到激昂亢奋的情绪稍加平息,卞喜也知道这计划比较扯淡。 张略既没有批评卞喜,也没有批评各曲军候们这么激动的态度。他等声音稍落,问了一句话:“大家是觉得做不到这作战计划规定的内容,还是读不懂这作战计划?” 这话问完,几名军候立刻暂时闭了嘴。曹琨最直率,他只沉默了片刻就开口说道:“渠帅,这计划也是我们大伙一起商量出来的。要做到自然是要做到。只是这军事训练才刚开始,很多地方根本做不到这么细。” 有曹琨表态,其他几名军候也都纷纷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张略笑道:“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咱们军官团成员确定作战方略,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各个部队负责执行,若是大家觉得卞参谋长的计划违背了作战方略,如果没有,那就是大家执行的事情了。” 军官团中一线指挥官们见张略的态度如此鲜明,大家也终于放过了对卞喜的指责,开始考虑怎么把这看起来云天雾地的军事计划给落实的办法。 次日,一位名叫历程之的太平道女战士微微擦了擦汗,她今年十七岁,个头一米六八,头上的髻盘的极为结实漂亮。而在她所在的队列旁的行军的少年们都是短发。女性战士们只用把头按照部队的规矩重新盘了就行。 对于全新的发型,历程之很是喜欢。特别是留长就需要梳子,别看是梳子这么个小玩意,却需要很好的材料与手工才行。部队里面有后勤部门,部队的战士中就有家传做这个的,后勤部门向战士们提供梳子这个通用的装备。部队每人都逐渐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梳子。 萝卜快了不洗泥,梳子都是竹制,制作的极为简单。然而参军之后,历程之终于能每天都吃饱,加上每天梳头,一头头也越来越黑亮光滑。即便是有统一的型规定,她也偷偷的在鬓角边留下一绺头,而不是完全把头给束在头顶。 很快,整个女性战斗部队都采取了这样的模式,作战训练官也没有对此提出意见。这年头年轻的男训练员们在面对一大堆女性的时候,能够把流畅的说话就费了老鼻子的劲,哪里有胆多说与训练无关的话。 顺手理了理鬓边的薄薄的长发,历程之从日头的位置判断,部队已经大概行军了一个多时辰的模样。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一名女兵,更没想到,当兵居然要学习那么多东西。要学会读书写字,要学算学。 至少参加太平道之前,她是不知道有“时辰”这个名词的,更不知道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甚至连历程之这个名字也是在季家镇参加了太平道之后才得到的。 在参加太平道之前,历程之叫做历大妹。参加太平道的女性差不多,都没自己的大名。部队里面被各种大妹、二妹、小妹的名字弄得头痛,所以勒令凡是没有大名的一概改名字。 改名的方法也挺特别,写出一堆字,大家自己看哪个字模样顺眼,就挑哪个字。然后负责起名字的军官大概修改一下,就给大家确定了新的名字。让历程之非常自豪的是,她的名字是渠帅张略帮着起的:历行,字程之。在得到了这新名字的一个月后,她才明白了“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名和字要对称。 字“程之”配合名“行”就是“行程”,寓意上了路,踏上征途向前走,更具体的说,就是参加了张略的队伍。历程之对参加张略的部队并不后悔,能吃饱,能够见识这么广大的世界,如果有什么懊恼,或许是没有能够更早参加这样的队伍吧。 作为后勤部预备役的一名女兵队率,她知道自己的使命。这支女性与新兵部队组成的混合战斗部队将与汉军作战。带领群新兵投入战斗的指挥官就是渠帅张略。对手则是汉军的刘清所部。 刘清也是太平道的老对手,渠帅对此人的评价是打仗极为狡猾,看到风向不对立刻溜之大吉。在广宗突围战中,尾随追击太平道的汉军全军覆没,一战被杀了五个司马。负责接应董卓的宗员仅仅带着三百多残兵败将逃出生天。而正面围堵太平道的刘清先是纵兵抢掠村落,等太平道试图包围歼灭刘清所部的时候,刘清扔下前出营地就跑回了自己大营,竟然是毫无伤。 历程之很不解张略对刘清的评价中甚至有赞赏的意思: “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是刘清的一份能耐。与刘清一起和太平道作战的汉军纷纷被败,被歼灭。而这刘清竟然是败而不溃,还保留下相当的人马。若是按照军纪,刘清可以说是消极避战,不顾友军。但是正是友军一连串的失败反衬出刘清的‘功劳’。” 来自季家镇附近自耕农村落的历程之见过太多次官府与季家镇勾结欺压乃至抢掠自耕农村落的事情,所以她并不能理解张略的那种幽默感。弱者们根本不值得赞赏,这是她的切身体会。 弱者们只会被抢掠,被欺负,自耕农村落打了翻身仗靠的是张略带领的太平道部队的强大。历程之会跟着张略他们走,固然是因为历程之家里面男丁稀少,家里面又不敢违背村老的意思,只能让年纪最大的女儿历程之加入张略的队伍。而历程之本人愿意追随强者,这是她能够不哭不闹,一路上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根本原因。对于刘清这样的无能之辈,历程之实在无法理解张略为何会颇为赞赏。 然而历程之也听明白了一件事,张略认为想打败甘陵国汉军,就得先消灭刘清所部。而消灭刘清所部的关键任务,就得由这群少年男女组成的新兵队伍来完成。因为担心这帮少年把事情办砸,张略才亲自带队。 来自六个自耕农村落的少年们大多数都见过张略带领太平道战士从数丈高的山崖上跳伞的行动,那无所畏惧的在天空中飞行的身影,让这些少年们对张略有着自内心的钦佩。有张略带队,历程之就觉得心里面十分安定,甚至充满了勇气。 在距离少年队列数里远的一条小路深处,刘清并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被一个乡下少女看不起。即便他知道,刘清只怕也不会觉得生气。即便是在汉军中,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坏话,甚至连宦官监军也很是有些看不起刘清。宗员与董卓等人争斗的极为激烈的时候,汉军上层勾心斗角,却没有谁引刘清为奥援。 对此,刘清其实也觉得自己挺委屈。分给他的部下都是本地豪强家丁和破落户组成的“乡勇”,这些人极为贪财,遇到敌人不敢动手,骚扰百姓从不手软。问题是即便是勇猛的北军五校、三河骑兵现在不也化为枯骨了么。刘清一直坚持到现在,这份苦劳就没人记得么? 就如同汉军主力准备决战,防止太平道北窜南逃,刘清就负责外围警戒和后续的尾随追击。没等他走出去多远,又突然被叫回来。原来一支天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太平道正在向甘陵方向前进,这道命令摆明了是在折腾人。 第五十六章 追歼刘清 - 青州兵 - 大几大 皇甫嵩命令刘清带着2000兵马沿官道阻击那支不清楚人数的太平道部队,这又是一个苦差事。所以刘清只是命令部下小心谨慎的前进,得知前面距离太平道还有二十几里路的时候。刘清带着自己的队伍在一个岔路口拐了个弯——美其名“向逆匪后绕进”。 从这条岔路的走向来说,刘清的布置没错,沿着岔路走,的确能够绕到那支太平道的背后去。刘清慢慢的领着部下进军,探马的消息接连传来: “逆贼的前锋已经经过了岔路。” “逆贼分为两队行军。” “逆贼的后队正在接近岔路。” “逆贼后队中有不少辎重妇女”。 得到最后这个消息,刘清眼睛一亮。他命道,“再探!” 很快,探马就带回了更准确的消息:“逆贼后队有五百余人,半数为妇女,半数为少年,壮年逆贼极少,众逆贼都携带了大量包裹。” 妇女、少年、包裹。这三个关键词让刘清感觉很好,而他手下的部属们也是嘿嘿笑着向刘清进言,“刺史公,逆贼如此布置,定然不是太平道老匪,我等若是能击溃逆贼后队,自是大功一件。” 这样的建议完全符合了刘清的想法,妇女、少年、包裹,代表着一群肥羊。如果运气好,那是财、色、敌人的首级均得的结果。即便是运气不那么好,财色也能兼得。最差的结果也是能够捞一笔。 害怕这中间有什么陷阱,刘清把探马流水般派了出去,很快就再次确定,逆贼的精壮在最前面,妇孺都留在后队。到此,刘清也下了决心,他命令部下加快行军,从背后袭击这支逆贼军队。两千对五百,刘清还是很有信心获胜的。 经过一番奔波,刘清终于带领这自己的部下开始从后面对这支太平道部队发动了攻击。然而这支妇女少年所组成军队却如刺猬般难以下嘴。遭遇来自背后的袭击,这支混合的队伍中竟然冲出一小队青年,他们居然整齐列队,排开了刀盾、枪、弓的三叠阵。 汉勇们的步伐慢了下来,他们好歹是官军,知道正面撞上是什么结果。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女子与少年们撒丫子就跑了。这可把刘清给急坏了,好不容易有了立功的机会,可这煮熟的鸭子大有飞走的迹象。 “列队放箭!”刘清歇斯底里的喊着。 官军毕竟是人数众多,队伍的宽度厚度根本不是对面那一小队太平道能够比拟的。没等官军开始靠近,太平道们就开始放箭了。官军只是微微的惊讶了一下,却没有什么畏惧。在这个距离上,箭雨根本打不准。 接下来,那队放完了箭的太平道竟然调头就跑。原本那种拼死一搏的气势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看着目瞪口呆的部下,刘清喊道。 追逐进行了一里多地之后,地上开始出现太平道抛下的长枪,又追了一里多地,地上出现了被抛弃了包袱与草鞋。汉勇们兴奋的扑上去捡起包裹打开,里面是衣服,再往里面翻,竟然找到了铜钱与散碎银子。这下解开包袱的汉勇之间开始互相抢夺,抢夺圈外的汉勇们开始继续追击起逃走的少男少女们。 毕竟少年们没有力气,他们中间有人跑不动了,就把背上背着的包裹扔在地上。一开始,汉勇们还打开包裹看看,每次汉勇都从中现了衣物与钱财。这下,已经得了好处的汉勇还想弄到更多,没得到好处的汉勇们则是想上去抢一把。 那帮少年们跑的很快,加上他们每丢下几个包裹,就会引汉勇的哄抢。又追出去两三里地,汉勇只是捡了两三百个包裹,竟然没能追上逃窜的少年。看着跑在后面的少年气喘吁吁,背上的包裹上下颠簸。那帮连追了四五里地还没能捡到一个包裹的汉勇们气喘吁吁的怒骂着,恐吓着,如同饿狼般继续追赶。 刘清还算是比较清醒,经过这一路的追赶,他带领出来的2000汉军乡勇早就跑的跟放了羊一般。整个队伍成了一条长线,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 “收兵!收兵!”刘清大声喊叫着,希望能够把部队给收拢起来。 “汉军开始收队了?”卞喜很快就得到了侦察部队传回来的情报。 对刘清的这份机敏,一旁的副参谋长蓝蔚很是开心的笑道:“刘清还是明白过来了么!不过,已经晚了!” 停了片刻,蓝蔚赞道:“那群小娃娃干的不错!响箭,开始下一步的战斗!” ......... “仗还没有打完!大家不要撂了挑子!”张略面对少男少女们喊道。 这支新兵组成的部队已经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诱敌任务,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支部队前后行军十几里地,速度并不比成年人组成的汉军慢。但是张略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休息,他们必须投入下一步的战斗。 张略部队中能称为青壮的顶多有1200人,男女少年有800左右,剩下500左右是根本没办法拉上战场的老弱妇孺。面对汉军的刘清部,张略的兵力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在军官团作战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刘清这么一个狗皮膏药般讨厌的家伙,必须全歼。张略向来奉行“与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作战思想,其他的汉军部队虽然各有特点优点,却还是摆脱不了这时代封建军队的本质,都是一次性军队。 在数次遭遇小败之后还能顽强出现在张略面前的刘清所部,即便在汉军中也是个异类。其顽强,以及对战争胜负走向的准确判断,足以证明,刘清要么是个非常幸运的人,要么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两种人,在战场上都是张略最不想打交道的存在。 五百多男女少年组成的混合部队开始在张略的命令下调动起来。军官团所制定的战略,经由参谋部战术化之后,是一个颇为简单明快的作战过程。 张略带领部队把刘清诱入包围圈之后,太平道会从侧后方动进攻。靠军事素质以及战斗意志的高低,把刘清部向张略所在部队败退的方向撵。张略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部队成为最终的铁砧,后面动进攻的部队组成铁锤,将刘清部在其间砸的粉碎。 一度走在最前面的那支部队近千的部队是由老弱妇孺以及少量青壮伪装成的大部队,刘清的狡猾在此时就成了他的致命伤,看到数量庞大的敌人,刘清以及刘清的部下都是避之不及的。侦查力度自然是大打折扣,竟然没看透真相。 此时这支部队已经折返回来,并且与张略的部队汇合。1500多人的中军个人力量较弱,整体兵力已经超出了刘清的兵力。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上,张略开始变换阵型。 无法参加战斗的老弱妇孺们自然是安排到安全的地方用以呐喊来制造声势,并且由同样缺乏战斗力的新兵部队来护卫。此时有没有作战训练部门的优势就完全体现出来。部队的战斗评估有了统一标准之后,尚且不可能判断出谁更强,但是却能行之有效的判断出谁不符合作战水平,谁比较弱。 安排完“啦啦队”,张略将手中的剩余部队排出了一个简单的阵形。九百人的队伍中,能够作战的两个女性屯共二百人排在阵列中央。左右各放了一支男性部队。这两支部队都是精锐部队在前,少年部队在后。 把这些安排完,部队在阵地上刚把气喘匀,汉军就沿着道路一路“败退”而来。这个方向原本是汉军的进攻方向,然而刘清的确够机灵,他觉得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就试图原路返回。然而参谋部准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让刘清轻易脱身呢。 第五十七章 狡兔刺史 - 青州兵 - 大几大 战斗立刻就展开了。 指挥收口的是司马俱、蓝蔚,司马俱原本觉得刘清会和上次一样遭到进攻之后撒丫子就跑。没想到刘清不仅没跑,甚至还指挥着自己的亲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司马俱本以为自己是突击者,却先被刘清的精锐奋勇突击起来。幸好部队训练得力,先是一通箭雨削弱了刘清亲兵卫队的战斗意志,接着是长枪队的白刃战,连续两拨突击,才算是击溃了刘清的亲兵,把战斗转入到追击战的节奏上去。 一旦进入追击战,这个势头也就无法逆转。原本刘清部就在抢掠追击张略部队的过程中失去了编制,没有军官带头,汉军只能跟随着“群众效应”行动,也就是沿着相对好走的道路一路奔逃下去。 即便如此,这帮汉军也并没有傻乎乎的逃命,在数个路口上他们都尝试着分散逃开。然而卞喜早就派侦察部队调查过地形、道路。当汉军接近这些路口的时候,立刻就有太平道长枪队堵住路口,弓兵队开始射击,把汉军从这些缺口处撵回到大路上。 当汉军一路上丢下不少尸体,不情不愿的被赶入最后的决战战场的时候,他们看到拦在他们面前大路上的乃是一支女性部队。 即便是身为溃兵,这群溃勇们也根本没把女人组成的军队放在眼里。即便前面是枪口如林的长枪阵,溃勇们依旧叫嚷着着冲过来。很快,溃勇距离女子们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够看清,在女子们整齐的队列前方一两步的地方,有数名男女站立,他们手中没有长枪,而是高高举起的环首刀。 不管这举动多出乎跑在最前面的汉勇的想象,汉勇在乎的却是这些女子们到现在都没有持枪突击,这让汉勇胆子大了起来。在女子们两侧布阵的是男子,逃窜中的汉勇自然不想去碰这硬钉子。只要能够冲过眼前的这群女子的队列,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毕竟是女人么,装装样子就行了。双方的距离到了四十步以内,汉勇们清楚的看到女子们的容貌以及背上背的包裹。再向前几步就能财色兼收,汉勇们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女性队官一声呼喝:“放箭!” 后队的弓兵就开始射箭,四十步的距离内,命中率极高。这还是一个四段击的阵列。转眼间汉勇被一排排的射倒。 没倒下的汉勇们如同被鞭子抽过一样,停在了女性部队前面。 被箭雨迎头痛击,汉勇们忘记了不停射箭的是一群女子,更忘记了他们不久前还满足不干不净的嘲笑,试图轻松突破这群女子们的阵线。在横飞的箭矢面前,汉勇转身就跑。他们一开始所谓的勇气也不过是面对女子是特有的心理优势罢了。当遇到的对手是敢于战斗的强者,这些汉勇会做的选择只剩下逃窜。 汉军的逃窜等于放弃了最后求生的可能,位于两侧的长枪队开始向前汉军冲锋,转眼就形成了追击的姿态。自打太平道起义之后,就上演过多次这种战斗。地方汉军阵线一旦撤退,整支汉军就变成了崩溃。而以往汉军的崩溃,太平道只能掩杀。这次汉军落入了太平道精心策划的陷阱中,就如同在漳河的战斗一样,汉军被包围歼灭了。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卞喜对着负责搜索尸体的部队大声问道:“什么?没找到刘清?” 张略在部队中三令五申,不允许骂人。骂人只是因为自己不高兴,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对卞喜这样对张略非常佩服的人来说,这样的大声已经是极为愤怒的表现。卞喜的愤怒也是有理由的,他精心策划的作战计划完成之后,刘清部下遭到了歼灭,然而检查被俘的汉军以及汉军尸体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刘清。 没能在战斗中干掉刘清,等于是纵虎归山。在太平道起义兴起之后,被打到全军覆没的汉军军官多的是。只要上头有人保着,汉军还是会调拨新的部下给这些高级军官。例如宗员,到现在已经被两次打得大败,手下的部队几乎伤亡殆尽。根据方才抓到的俘虏中军官的供述,宗员现在还在守广宗。 没能杀死刘清,只是歼灭了刘清现在的部队,那可不等于歼灭了“刘清部”。要不了多久,新的刘清部就会继续出现在战场上与太平道纠缠。一场大胜竟然没有得到期待的结果,作为参谋长,卞喜觉得自己的功劳大打折扣。 卞喜要喝斥完没多久,张略就到了参谋部。他看着卞喜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就询问起原因来。得知了刘清居然逃跑了之后,张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刘清这厮还真的不能小看。” 张略的笑声算是给卞喜解了围,如果张略也不管卞喜的辛苦,大加指责起来,那卞喜就只会感到深深的委屈了。卞喜只能恨恨的说道:“下次我会在追击部队上多派兵力,定然不让这些奸猾之辈逃脱。” 拍了拍气恼的卞喜的肩头,张略安慰道:“下次再说下次的事情,几里长的包围圈,哪里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叹了口气,卞喜问张略:“这帮俘虏怎么办?”。 2000名汉军,在战斗中被杀了800多,除去逃脱了包围圈的之外,被俘的有500多人。太平道驱使着这帮汉军负责打扫战场,搜索尸体,搜完尸体之后,又令这500多俘虏把自己的衣服脱光。 结果这些汉军在搜索尸体的时候还不忘记偷偷往自己身上塞东西。有些汉军甚至把银子藏在嘴里。只是那闭着嘴绝对不张开的模样太显眼,被勒令张嘴之后就露陷了。大胜之后太平道心情比较好,也就没有处决俘虏,而是勒令他们每个人张开嘴,对这帮家伙进行了一一检查。 说起这当了俘虏之后依旧要钱不要命的战场奇谈,满肚子不爽的卞喜也气乐了。张略更是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他们的武器收了,衣服剥掉。留几个当向导,剩下的放了吧。” 因为跑了刘清,卞喜心中不爽,加上这些汉勇一直与张略作战,并没有合作甚至投诚的意思,他忍不住劝道:“就这么放了,是不是不太好。” “不放,你还准备把他们都给杀了不成?”张略问道。 提到杀俘虏,卞喜也不再坚持。正说话间,军候们也纷纷赶到了参谋部所在的位置。这样的大胜之下,大伙都是意气风。即便得知了没抓到刘清,大伙也没有气馁。段瑞甚至笑道:“这次没抓住还有下次,总有一天他得落到咱们手上。” 第五十八章 欺诈战术 - 青州兵 - 大几大 这时参谋部的参谋已经把一块绘图板立起来,地图被图钉顶在一块厚布上,厚布往绘图板上一固定,作战讨论就做好了准备。 张略敲了敲已经挂起来的地图:“从俘虏中得到的消息来看,咱们主力大部去了下曲阳,汉军数支军队也已经过江追赶。人公似乎要和皇甫义真在广宗决战。现在咱们在甘陵、清渊、平恩一带都有汉军成建制的部队把守,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蓝蔚立刻说道:“现在得派人追上地公他们,只要知道他们到底往哪里去,我们就取道追赶,定然能够赶上。若是一味的在后面撵,汉军返回头来对付我们,我们可吃不消。” 这个建议甚好,段瑞连忙补充道:“我已经安排了兄弟前去打探,想来不用太久就能得知太平道的消息。” 张略微微点头,“我是觉得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眼下这一仗打完,汉军无论如何都会知道咱们已经到了这里,若是汉军胆战心惊之下,把追赶或聚拢在广宗的部队给调回来对付我们,我们可吃不消。” “那怎么办?”负责后勤的廖纯问。 后勤部队携带了大量物资,行动缓慢,部队的调动对后勤部队的影响最大。 “我们得主动的让汉军觉得掌握了我们到了哪里,而不能让汉军知道我们到了哪里。”张略答道。 “放假消息么?”司马俱皱起了眉头。 张略点点头,“对!放假消息,但是这消息不用找人传播,而是要用我们手里面的兵器来传播!” “那具体怎么办?”吴禄问道,不仅仅吴禄暂时没弄明白张略的想法,与会的军官大都没弄明白张略到底要怎么办。 张略答道:“我们要渡过清河,却不能让汉军觉得我们已经渡过了清河。” 大伙儿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后勤部主管廖纯率先想明白了:“这是让辎重部队过江,但是其他部队不停的骚扰汉军,让汉军觉得我们还在清河南边么?” 这么一提醒,大伙都明白了。 段瑞答道:“辎重部队只要过了江,联络的时候就有了确定的联络点。” 蓝蔚倒没有很高兴,“这么分兵的话,在清河南边的部队也未必比过江的辎重部队更危险。万一汉军撞上了辎重部队,主力部队还在江南这边,想赶来救都来不及。” 张略点点头,“所以攻击甘陵城.......我们在清河南边的部队就得吃苦受累,无论如何都得让汉军摸不着头脑才行。” “渠帅,你是要留在江南么?”卞喜问道。 虽然是问话的语气,不过卞喜也感觉到,以张略的作风,他是不可能留在更安逸的地方。 蓝蔚建议道:“渠帅不要留在江南,我留在这边就行。江南这边的汉军都是坐地户,连着打了几个大败仗,加上刘清被打成这样,他们是不大肯出城的。即便是汉军狗胆包天的出了城,我打不过汉军,只要跑,汉军也追不上我。江北那边倒是更吃紧些。”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点头。 现在侦察部队还没渡江,并不清楚汉军在清河以北的部署,倒是在清河以南,大家走了这么一趟,加上有当地百姓相助,反倒是轻松的多。辎重部队本来就行军不易,还有大量的老弱肯定要跟着辎重部队走。若是清河以北的哪支汉军部队与辎重部队撞上,有没有张略在江北坐镇,那可是大大不同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吴禄也自告奋勇要一起和蓝蔚一力承担在江南的骚扰工作,张略也同意自己带队北上。敲定了分工,蓝蔚突然说道:“渠帅,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的用用那帮被俘的汉勇吧!” “秀豪同志!你有何想法?”张略见蓝蔚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看来蓝蔚是想出了相当有趣的办法。 “只有我一个人却是没用,还请渠帅帮我个忙才行。”蓝蔚答道。 张略笑道:“没什么帮忙不帮忙,先说说,你准备怎么用这帮被俘的家伙。” 五百多名被俘的汉军光着腚坐在一处山坡之上,周围是近百名太平道的战士在看守。有些汉军也开始低声的咒骂着身边的同伴。若不是他们在搜尸体的时候,偷偷把搜到的钱揣进自己兜里,大伙也不会遭这个罪。 但是必须说明的是,即便是咒骂同伴,咒骂的内容却也不是同伴私自藏了钱,而是这私自藏钱的行动居然被现。“不长眼!”“无能!”此类的词语是他们咒骂的内容。 看着日头都偏西了,太平道还没有来处理俘虏,俘虏中不少人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早早的决定怎么对待这些俘虏,俘虏们还能找到些应对的方法,求饶、哀号。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可若是天快黑才处理俘虏的话,阴森森的黑夜本来就没办法给人带来什么好的联想,或许太平道直接就把俘虏在夜里给处决了…… 这等想法让俘虏们愈骚动起来,太平道的战士们只能用长枪逼着俘虏,才算是暂时压制了异动。 就在此时,一队扛着长枪,拿着环首刀,身着轻甲的太平道部曲直奔俘虏而来。为首的几位穿着甲胄,看着就与众不同。到了汉军近前,为一人喝道:“我乃太平道渠帅张略,你等一会儿吃了饭,就准备上路吧。” 吃饭、准备上路,这是处决犯人时候常用的语言。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要处决俘虏,可这话里面的寒意令俘虏们不寒而栗。 已经有比较机灵的俘虏就从坐姿变成了跪姿,并且开始嚎叫:“渠帅,渠帅饶命啊!” 这帮俘虏们周围有不少拎着长枪的太平道战士,他们也不敢扑向为的张略,有人带头,俘虏们纷纷跪下求饶。 而张略旁边的周仓连忙叉手行礼,“渠帅,我等要攻打甘陵,还是早早动手,若是放了他们的话,他们继续守城,我等可是麻烦。” 这话声音挺大,摆明了就是要让俘虏们听到的。前后两人所说的话,已经把太平道要杀俘虏的决心,以及太平道为什么要杀俘虏的理由给说的明白。有些机灵倒是不够聪明的汉军吓得屎尿都快出来了,他们干脆边磕头边求饶。 而一些机灵而且够聪明的汉军就想出了办法,有人就喊道:“渠帅!渠帅!你们若是想攻打甘陵城,就请饶了我们,我们愿意带路!” “切!”张略啐了一口,“就你们这些鼠辈能帮上什么忙,让你们攻城,你们就能攻下来么?” 站在张略身边的卞喜,他连忙靠在张略耳边低声说道:“渠帅,看来这些汉军倒是够机灵。” 张略也的低声说道:“能活到被俘,能不机灵么?对了咱多说一会儿,别让汉军看出破绽来。” 卞喜压住笑意,“秀豪同志的法子,这么诓骗清军,他们会信么?” “卞参座!”张略虽然声音很轻,但是颇有语重心长的感觉,“秀豪同志的办法靠谱!如果说瞎话,就说比天还大的瞎话。因为比天大的瞎话反倒会让人不能不信。小瞎话和在比天还大的大瞎话,老百姓更容易相信撒大谎的人。百姓自己时常在小事情上说小瞎话,而不好意思说大瞎话。因为这帮人没有能耐去想出怎么编造大瞎话,所以就会觉得别人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编大瞎话的事。越是听着不可信的瞎话,往往能让人觉得不能不信。” 第五十九章 假戏真做 - 青州兵 - 大几大 卞喜听完这话,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背向俘虏。因为若是不这么做,他只怕俘虏就会看到他因为憋住笑而有些扭曲的脸。蓝蔚提出的欺骗战术,就是先在俘虏中散播太平道要攻打甘陵的军事计划,再把他们给放了——这样好歹能够放出去风声。 没想到张略听了之后大家赞赏,而且亲自对这个计划进行了修改,现在又一本正经的提出了一套对编瞎话的说辞。卞喜是个挺机灵的人,听了张略的说辞,觉得这是歪理邪说,可这歪理邪说貌似有种异样的说服力,让他觉得不能置之不理,而要认真揣摩一下。这种感受又刺激了卞喜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大笑。 最终压制住了笑意,卞喜低声问:“渠帅,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略板着脸低声答道:“怎么想出来的没啥,咱们再说两句,就能往下演戏了。” 俘虏们看着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又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若是毫不留情的要杀人,这两人只怕已经下令,可这么窃窃私语的模样,又像是在策划一些对俘虏极为不利的事情,这让俘虏们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这时卞喜扭过头来,向着跪了一地的俘虏们走前几步,接着高声喊道:“要让我们放了你们,这个也不难!” “请渠帅饶命啊!” “渠帅行行好,饶了我们性命!我们以后再也不和渠帅打仗了!” 俘虏们是哀号着!然而这声音中又满是希望。 卞喜喊道:“你们若是想活命,我就放你们走,不过你们得给我签个字据,等你们回到甘陵城之后,就给我们做内应。我们不久就要打到甘陵城下,到时候你们若是不内应,我们把你们签的字据给了守甘陵的太守,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们?” 俘虏们一愣,有些人倒是被签字据给吓住了,然而有些聪明的就直着脖子喊道:“渠帅我愿意签字据!我一定给太平道当内应。” 有人带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的多,500多名俘虏都签了字据,按了手印。然后张略就下令给他们衣服,一些破烂兵器,把这帮俘虏给放走了。 看着俘虏们的背影,卞喜突然问道:“若是我们真的打到甘陵城下,他们会不会真的给我们当内应?” 张略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你要想一个问题,咱们打到甘陵城下,却怎么找到这帮家伙呢?” 卞喜听了之后想了想,“也对啊!咱们根本就没办法找到这帮家伙!” 说完之后卞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演的太真,我自己都信了啊!” 次日,雨,清河渡口。 张略看到的是宛若亢奋的蛟龙般奔腾的宽阔江水。湍急的江水卷动着它能卷动的一切,水草、落入江中的树叶与枝条,都在江水中上下翻滚,随着激流向东北方向快而去。江水拍打着岸边的岩石,飞溅起片片水雾,江风裹着水滴打在张略脸上,配合着小雨给他一种宛如暴雨的感觉。 雨天行军作战对于张略来说并不陌生,站在没有战斗生的清河边,张略脸上的神色比在雨中行军作战还要凝重的多。最初的军事计划只是赶上留守广宗的太平道主力,归队之后的事情就好办的多。可太平道主力已经北上下曲阳,迎面而来的则是狗皮膏药刘清,张略只能改变了原本的作战计划。 刘清面对精心策划的战斗中逃了性命,张略也只能继续修订军事计划。他很正常的认为,要收集起江边的船只,先把辎重部队与老弱运过江去,控制着船只与渡江地点,就能让精锐的部队在清河两岸流动作战。一旦找到太平道的主力,张略马上收拢部队,以最快的度赶过去。因为有对清河先入为主的想法,甚至觉得实在不行的话,武装泅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前宽阔湍急的清河无情的粉碎了张略的想法,他也不死心的派了几名战士下水尝试。下水的战士都精通水性,然而湍急的江水还是很快就把精通水性的战士卷入水底。幸好出前张略让他们在腰上拴着绳子,这才算把人拉上来,好一阵挤压才算是把人给救回来。 太平道主力与汉军早就把江上的船只弄了个干净,张略面临着无船可用的局面。 “船都被弄走了。”卞喜派出的侦察部队也没找到船只:“甘陵国渡口有船,只是渡口有数百汉军把守。守渡口的地方只怕还有投石机。若是我们打渡口,就只能强攻。” 渡口距离甘陵城很近,打渡口很可能会遇到城中汉军出击的问题。即便是能击破出击的汉军,渡口的守军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等在那里。他们若是把船给划走,打渡口就等于白打了。 张略原本的计划中,蓝蔚、吴禄只用打到甘陵城下,骚扰一下即可。张略手中的精锐部队不过1000,甘陵城内只怕还有七八千的清军。在甘陵城下待得时间稍长,只怕就会遭到全军覆没的结果,此时的张略打不起消耗战。 “渠帅,若是你当时早点从季家镇撤回来,应该就能赶上主力大队。现在隔了一条江,主力怎么可能知道咱们已经赶过来了。”传令侍卫看着宽阔的江面,也忍不住抱怨。 张略心中当然也颇为后悔,只是晚了两天,这局面就完全不同。但是既然已经如此,张略就更没有浪费时间的余暇,强行把思绪收回来:“仲珊同志,向下游走可否有能趟过去的地方。” “想趟过江得冬天,现在肯定不行。”船工出身的曹琨给了相当专业的意见,他给出了总结性的言,“现在想过江,一定得靠船。想快点过江,就非得找到大船不可。” 张略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向下游走,一定要渡过清河,追上大队人马。” “哦!”周围的兄弟们只是应了一声。 裴元绍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若是人公能够下令派船来接我们就好了。” 张略叹口气:“太平道主力不会再到清河以南了!” 这个判断其实很容易就能确定,因为“大汉军神”皇甫嵩来了,最终击败张梁。从俘虏的刘清部下那里得知,汉军数支军队已经渡过清河,准备对太平道溃军进行追击。在这样的局面下,太平道主力是不可能再扭头打回来。 “元绍同志!计划变了,我们不用再想着在清河两岸来回走,也不用再找太平道主力。你去给秀豪同志、绶卿同志传我军令:带兵先佯攻甘陵,有破绽就直接破城。我带其余的人沿江往下面走。你记住,你去甘陵只是虚晃一枪,吓唬吓唬甘陵附近的小城、坞堡就行,然后你再调头去佯攻一下清渊县。我们沿江寻找能够渡江的渡口,你们帮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也会尽力的。” “是!”被委任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裴元绍却没有丝毫的胆怯。 张略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定要小心!” ........ “遇官軍私闖民宅者,民間可自行戕殺。”蓝蔚站在甘陵城外一处街角,慢慢的读着一张告示上的文字。在不远处,甘陵的居民正在好奇的看着蓝蔚以及他身后的部队。 蓝蔚和吴禄抵达甘陵城外的时候是白天,与这时代的其他城市差不多,因为人口集中在主要城池,城外也有大量的居民区。而战火好似对甘陵城外的居民影响非常有限,看到蓝蔚、吴禄带兵出现在城外,居民们只是有点紧张又有些好奇,竟然没有任何兀突狼奔的迹象。 在原本的如意算盘中,蓝蔚本以为自己带兵突然出现在城下,城外居住的百姓们会吓得鸡飞狗跳,然后把这消息传到城内。可眼下百姓们如此淡定,太平道的军纪中严谨骚扰百姓,蓝蔚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百姓们的围观了。 第六十章 事出有变 - 青州兵 - 大几大 城市外的居民区也有街道,街角贴了些告示。蓝蔚原本就识字,第一次到甘陵来,人生地不熟的,看到告示之后他就忍不住过去读了读。读完之后,蓝蔚就目瞪口呆了。 渠帅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蓝蔚现在是深以为然——太平道、汉军、甘陵官府、甘陵城的百姓。这四股力量大概算是甘陵城主要的存在。 太平道与汉军、甘陵官府为敌,问题是甘陵官府与太平道为敌,但公开写了告示,要求百姓遇到没有军纪的汉军入室抢劫的时候,可以自行戕杀汉军。百姓最惨,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欠缺,哪怕是百姓自行戕杀汉军,可汉军有组织有预谋,那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蓝蔚就忍不住动了心思,可否能够利用其中的矛盾呢。 正在想,却听见远远有人喊道:“官军抢人啦,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扭头一看,却见到有人一面喊着,一面朝蓝蔚等人飞奔而来。战士立刻就把这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给拦住了,然而那位百姓并不害怕,他喊道:“太平道的老爷,求你们帮忙啊!官军去我家抢东西了。求你们帮忙啊!” 虽然有些担心这里头会有埋伏,但是机会难得,蓝蔚立刻命令一名队率带兵跟着百姓先去,他自己则是带着部下侦查,吴禄率主力跟在那个队率后面。 没等完全安排完,却见队率已经抓了几名汉军回来,汉军是真的跑去居民家里面抢劫,被堵住之后逃窜不及,被生擒活捉。 “杀了他们!” “宰了他们!” 原本还不敢太靠近蓝蔚、吴禄部队的甘陵城外百姓现在纷纷靠过来喊道。 “把他们几个都给杀了吧!”蓝蔚自然不愿意违背了百姓此时的心愿。 听蓝蔚这么喊,那几名汉军觉得事情部队,他们直着脖子喊道:“太平道的老爷饶命!太平道老爷饶命啊!前几日还在这里的太平道老爷和我们有过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和太平道的老爷们打仗,太平军的老爷也不……” 蓝蔚听着汉军的话越说越不对路,他抽出环首刀上去一刀一个,把几名汉军给斩了。太平道与地方汉军之间经常是有默契的,汉军不肯和太平道死战,太平道兵力比汉军少很多,对于不愿打仗的汉军,太平道自然是非常欢迎。双方正面作战的时候,都是装装样子走走过场,糊弄一下汉军上层而已。 蓝蔚加入张略队伍之后才知道这些,所以他只能杀人灭口了。他此时的目的是在甘陵城下骚扰汉军,而且蓝蔚还有一个想法,若是能去渡口夺了船只,就能运部队过漓江。此时已经不是与汉军下层打好关系的时候,而是与当地百姓打好关系才是正经。 收起环首刀,蓝蔚喊道:“甘陵的诸位乡党,我等太平道也都是苦出身,活不下去才起来造反。我等原本就是百姓,自然不抢掠百姓,不杀戮百姓。你等若是遇到汉贼抢掠,可与我们太平道说,我们太平道自然给你们做主撑腰!” 这本来就是场面话,蓝蔚必须喊出来。没想到刚喊完,就有百姓扑上来哭诉,自己家里面遭到了劫掠,希望太平道能给他们做主。 “这位乡党,你家在何处,汉贼还在你家不成?”蓝蔚问道。 百姓们哭着说道:“老爷啊!官军抢了我们的东西,正在军营里面卖呢!” 一些地方汉军军纪败坏,四下抢掠,在营地设立市场,公开拍卖抢掠的财物。作战地区的地方官对这帮四下抢掠的官兵十分恼火,所以下令民间可杀入室抢劫的汉军以自卫。原本太平道主力围攻甘陵的时候,汉军还不敢跑到太平道控制的城外抢劫,只是在各自驻扎地点附近的村落抢掠。现在太平道主力渡江北上,早就对富裕的甘陵城居民垂涎三尺的地方汉军立刻杀到城外,开始动手扫荡。 而守甘陵城的郡都尉、郡兵曹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甘陵太守躲在内城不出,为了防止太平道突袭,他把四门封死,只能靠长梯与绳索出入。自然对城外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这才出现了甘陵地方官写了“遇官軍私闖民宅者,民間可自行戕殺。”的告示出来。 “汉贼的营地在何处?”蓝蔚问道。 见蓝蔚这么问,甘陵城外饱经汉军劫掠的百姓们纷纷自告奋勇的要为蓝蔚带路。 蓝蔚连忙说道:“诸位!我等去打汉贼的营地,汉贼只怕远远就能看到。如果打不下来,反倒不美。不如诸位在面直奔汉贼营地而去,我等在后面跟着,到了汉贼营地门口,我等突然从后面杀出,汉贼措手不及,反倒容易成事!” 看着百姓们迟疑的神色,蓝蔚继续说道:“我等只要汉贼的兵甲、粮食,他们营地之内抢来的东西,我们分文不取,诸位乡党进了汉贼营地之后,可自行取回被抢走的东西。” 这话其实也是一半实情一半忽悠,蓝蔚的确需要得到汉军的辎重,特别是汉军军营内的粮食。汉军那里的银钱,也是有点兴趣,至于其他物件,行军时候背着就是累赘。 可蓝蔚也不可能全信得过百姓,所以他让百姓在前面,若是真的遇到些别的情况,自己和吴禄大可带着部队撒腿就跑。若是百姓们不肯这么做,蓝蔚也可以用难以靠近汉军营地为借口拒绝百姓的要求。 没想到的是,百姓们只是想了片刻,就激愤的表示,愿意挡在蓝蔚面前,帮着蓝蔚靠近汉军营地。 汉军的营地并没有都设在城内,在城内的是郡都的守城部队。在太平道主力围攻甘陵的时候,汉军不少部队都从各地包围过来,太平道撤围北上之后,只有一部分汉军去追赶,相当一部分什么益州兵、荆州兵、扬州兵等等各地部队的营地都设在城外。这些外地军队与甘陵百姓毫无关系,他们就是抢掠的主力军。 甘陵城的百姓既不在乎那些部队是从哪里来的,也分不清那些部队都是从哪里来的,就如同他们其实分不清太平道诸渠帅的军队以及太平道张略的军队到底有什么区别。他们知道的是,朝廷的军队在抢劫他们,而太平道无论是前面围攻甘陵的军队,还是现在出现在甘陵的军队,既不抢劫百姓,也不杀戮民众。 对于百姓们来说,知道这点就行了。知道了这点,他们就明白了要依靠谁,要躲开谁,要打击谁。 很快,有上百名百姓在前面,蓝蔚的部队在后面,一众人等直奔最近的一处汉军营地而去。汉军的营地是以占据的民居为核心安置的,根本不是野战营地,更没有什么严密的防守。这年头百姓视官军为洪水猛兽,根本不想去靠近官军。所以这“营地”没有拒马,没有卫兵,仿佛一个大贼窝一般。 而在贼窝里头进进出出的汉军,看来并不知道一支太平道部队已经到了近前。 “希望汉军没有布下埋伏吧!”蓝蔚在心里面祈祷了一句,然后对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屯长命令道:“跟着我杀进去!” “老爷,前面就是渡口!”一名荆州汉兵带着谄媚的神色对身边的蓝蔚说道。 说完之后,他用视线的余光瞟着蓝蔚,想从蓝蔚紧绷着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蓝蔚的脸色非常严肃,因为他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想。 不久前蓝蔚躲在甘陵城百姓身后,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靠近了城外一处汉军的营地。 一声命令“跟着我杀进去!”蓝蔚带队就动了突袭。 汉军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遭到如此近距离以及如此突然的袭击,很快,运气不好的汉军被杀的尸横遍地,运气好的汉军则是撒丫子就跑。 蓝蔚怎么可能让这些汉军跑掉,他留下两个屯就地清剿汉军,吴禄则带着三个屯追在逃窜的汉军后头猛杀。 第六十一章 达成交易 - 青州兵 - 大几大 这时周仓与曹琨已经和蓝蔚、吴禄会合了。 在居民区中展开的杀戮很快就引起了甘陵百姓的注意,不敢参与其中的百姓们都在给头裹黄巾的太平道大声叫好,并且指出汉军逃窜的方向,指出汉军躲藏的地方。敢于参与其中的百姓就用锄头、铁耙猛砸汉军,甚至拎着棍棒什么的加入了清剿汉军的行列。 在太平道与甘陵城百姓共同努力下,这支汉军很快被杀的落花流水,跑得快的汉军刚窜出一个街口,迎头遇上了另外一支汉军。 “你们快来忙帮!”逃窜的汉军对着友军吆喝起来。 可友军根本没有帮忙,而是拿起武器就对逃窜的汉军下手。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现两边都被蓝蔚、吴禄给包围了。 蓝蔚发现汉军爆发了内讧,倒也很讲究策略的将汉军包围起来。于是两支汉军很利索的放下武器投降了。经过简单审讯,蓝蔚弄明白生了什么。自打汉军围攻广宗开始,扬州兵和荆州兵之间就爆了数次大规模的械斗,双方积累了比山高比海深的仇恨。 遭到蓝蔚突袭的乃是荆州兵,挡在荆州兵逃窜路上的乃是扬州兵。前几天太平道主力解围甘陵,开始北上。扬州兵和荆州兵都到了甘陵城下,双方因为抢劫百姓的时候撞到一起,双方又爆了一次大规模械斗。扬州兵吃了不小的亏,这次过来是为了找回场子的。见到荆州兵逃窜过来,扬州兵们当然是挽起袖子就去干架,哪知道背后跟上来的居然是太平道的部队。 扬州兵们颇为实在,见到自己被围,性命危在旦夕。他们带头的军官立刻表示,如果蓝蔚他们能帮他们做掉荆州兵,再给他们三千两银子,扬州兵不在乎帮着蓝蔚进甘陵城。甘陵城中也有些其他部队与扬州兵有过矛盾,蓝蔚带队杀进去的话,对于太平道与扬州兵是件双赢的事情。 这建议的脸皮之厚,胆气之豪状,令蓝蔚大开眼界。只是杀进城并非蓝蔚的目的,他的任务是骚扰。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能够抢到渡江的船只。渠帅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快渡江。 这么一迟疑之间,扬州兵的头子看出了些端倪,试探着问道:“不知这位小帅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船!”蓝蔚答道。 他此时下了决心,若是扬州兵帮不上弄到船只的忙,那蓝蔚只能把这帮放下武器的扬州兵和荆州兵都给干掉。 听完了蓝蔚的话,扬州兵的头子几乎是拍着胸脯说道:“船只在徐州兵佐军司马张铠那里,若是小帅想去,我们愿给小帅带路!” 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蓝蔚与扬州兵头子达成了协议,他们带蓝蔚偷袭张铠部队控制的渡口。打仗的事情自然得蓝蔚、吴禄亲自干,如果能够夺取到船,那么需要付扬州兵八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不管怎么看,扬州兵的建议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可蓝蔚和吴禄商量了会,就是忍不住想去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板着脸思前想后好一阵,蓝蔚最终下定决心,“试试看!” 先把被俘的荆州兵都给处决,扬州兵们不带武器,蓝蔚的部队带着汉军的军帽,在后面用武器逼着,如果扬州兵有丝毫异动,吴禄部队就先把这帮家伙给杀光。安排好方略,蓝蔚留在荆州兵营地的兄弟已经扫荡了荆州兵的军营,他们抄出来上万两的金银。除了带了些粮食之外,太平道对荆州兵营地内其他东西不动分毫,这支混合部队就直奔江边渡口而去。 部队刚走,百姓们就扑进了荆州兵的营地开始搜索搬运,呼朋唤友的吆喝声,挣多时候的吵闹声,乃至于矛盾激化后的打闹声,在营地中蔓延开来。蓝蔚对此倒是颇为满意的,有这些人在闹,好歹能够给部队争取到一点时间。 太平道并非第一次与汉军部队有过合作,早在广宗,特别是地方性汉军部队,双方合作就很多。而且大家做事讲究诚信,一旦定下约定,大有童叟无欺的意思。只是蓝蔚那还并没有参与到其中,他一直跟着张略与汉军打硬仗,这次乃是头一回与汉军合作。 部队一路上畅行无阻,百姓看到汉军,那是远远的避开。这支混合部队到了渡口附近,扬州兵头子用畏惧中带着谄媚的神色说道:“小帅,前面就是渡口!” 看蓝蔚一脸颜色的表情,扬州兵头子试探着说道:“这位小帅,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了,再往前走,我们就成了造反。还望小帅能体谅我们一些。” 这里距离渡口不过是一百多米远,跑得快的话,片刻就能杀进渡口。此时渡口停泊了十三四条船,虽然不大,却也不算小。 蓝蔚问身边的曹琨,“仲珊!这船如何?” 曹琨是船工出身。 “能用吧!只是逆水而上走的很慢。”曹琨答道。 想逆水而上就得用风帆大船,几波俘虏们都说过,大船要么被太平道主力带走了,要么是在汉军手中,载着汉军追击太平道主力去了,眼下能用的船只怕还真的就这么多。 蓝蔚命人拿了几个装了银子的褡裢给扬州兵头子:“这是八百两,你们收好。若是你们逃回去的时候……” 扬州兵头子眉开眼笑的接过褡裢,打开仔细看了银子,拎着份量也差不多,这才笑着说道:“咱们混江湖的,靠的是朋友,讲的是一个信字。我等去报信图什么?难道图打仗不成?” 这道理很是直白,只是蓝蔚怎么听怎么不顺。 接着,蓝蔚命道:“兄弟们,冲!” 可这稍微一耽误,事情还是有了些变数。在渡口的张铠部看到远处来了其他官军,都警觉起来。等蓝蔚他们冲出来,就听到汉军们吆喝起来,“太平道来了!快上船!” 张铠麾下是徐州兵,徐州江淮水乡多河流汊港,其部下大多是渔夫出身,上船极为麻利。等蓝蔚冲进渡口的时候,八条船竟然已经开动,划离了岸边两三丈之远。蓝蔚他们只抢到五条船。 正在恼怒之中,划开的八条船上竟然站出一人,用江湖切口喊起话来。曹琨是船工出身,一听就明白了这切口的内容。 他对着对面船上那人喊了几句,交流了片刻,就对蓝蔚说道:“秀豪,对面那兄弟说到,若是咱们想要船,他们的四条船可以给我们,但是得给他们三千两银子。” “他们胡说些什么!”吴禄大怒,“就那几条破船怎么都不值三千两。” 蓝蔚并没有激动,他疑惑的问道:“他们真的愿意把船卖给我们么?” 曹琨答道:“没错,而且他们也说了,若是等下去,只怕张铠就带着其他船回来了。让我们快点做出定夺。” “买了!”蓝蔚毫不迟疑的下了决定。 “秀豪,他们要我们赌咒誓,不然就不靠过来!”曹琨继续说道。 蓝蔚马上答道:“那就不妨赌咒誓,我等只要船,绝不加害他们性命。” 在蓝蔚指挥下,太平道开始后撤,只留下与船上的汉军差不多人数的部队在岸边。曹琨才接着对船上的汉军用切口喊起话来。经过一番交涉,一艘船往岸边靠来。从船上跳下来方才喊话的那位。蓝蔚也不多话,命人搬了三千两银子过来。那人大概一数,就召唤其他船只回来。 等船只重返岸边,那名带头的汉军对蓝蔚说道:“这位小帅,我们也是参加过太平道的,知道咱们做事讲规矩。小帅如此爽快,我不妨告知小帅,太平道在广宗败局已定,丈八左豹被杀。若是你们是去支援的,还是不要直接去广宗了。” 一旁的周仓颇为感慨,周仓混过江湖,他本以为汉军与江湖是完全两个世界,在广宗、甘陵城下的这些经历让周仓明白了一件事,汉军中相当一部分部队基本与绿林豪杰相差无几。这不大的区别就在于,绿林豪杰们只能靠自己去抢,官军能够打着官府的旗号做各种事情。这可算是货真价实的黑白通吃。 不管怎么样,船终于到手了。蓝蔚先命吴禄与曹琨等人把船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被动什么手脚。这才与张铠手下的那帮人拱手分别。张略的部队里面并不缺乏水手,他们熟练的操作着小船,载了缴获的钱财、兵甲、粮食,率先顺流而下,去追张略他们。 第六十二章 起义失败 - 青州兵 - 大几大 次日,张略的部队正式开始渡河。即便是得到了船只,部队也只是解决了能否渡江的问题,渡河进度并没有提高。宽阔的河面,湍急的水流,稀少的水手,都让渡河进度无法提高。 “曹军候,你为何不让其他兄弟帮忙?”军官团会议上,卞喜对曹琨的选择很是不解。人多好办事,多些兄弟帮忙划船,总是会快一些。 “卞参座,你这话一听就是没开过船的。”曹琨虽然很想客气些,只是他此时怎么都客气不起来,“水手是越多越好,可若不是水手,拿着桨划船,只怕就能把船划翻了。” “这怎么可能?”卞喜不高兴了。 张略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卞参谋长定然是没有划过龙舟的,在划龙舟的时候,船头须得有人擂鼓,划桨的人完全得按照鼓点划桨。那可是得刻苦训练才行。” 一提到训练,卞喜也就不再反驳,张略的军队最重视训练,任何一件工作都得有相应训练,不仅得练习怎么做,还得学习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不敢再反驳,卞喜却也着急,他问道:“若是这样,全部渡过清河要多久?” “三天。”曹琨果断答道。 “三天的话,主力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卞喜是真的着急。 渡过清河前,他对能否快渡河几乎绝望了。现在终于能够渡河,新的艰难局面又摆在面前。汉军上万军队已经渡过清河,而且甘陵城还有近万汉军,他们同样有可能渡过清河。若不能尽快与主力汇合,张略的部队随时都可能要与汉军发生激战。 更重要的是,眼下部队的粮食吃不了十天。身为参谋长之后,卞喜看问题的广度不得不扩展很多,对于2500人的部队来说,与500人的时候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村子的话,还能拿出500人吃十天的粮食。而现在?!任何村子都不可能拿出让让2500人吃十天的粮食。 张略自己也着急,所以他更不想让卞喜说出影响军心的话,“急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遇到什么咱们就应对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把侦察部队分为两部分,一半过河,赶紧探路,寻找主力。” 侦察部队很快就现了值得注意的目标。对岸汉军正在开始沿河布防,按照现在的局面看,汉军部队扩展到张略他们的渡江地,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打吧!”裴元绍、周仓是绝对的主战派。 “不能打!”张略立刻否决了他们的建议。 “为何?”曹琨很是讶异。 这是张略第一次提出避战的观点,大家本以为张略会宣布准备战斗,接着就开始带领这兄弟们扑向汉军。 “我们把渡河点调整到这里。”张略指着地图说道。 他所指的地方距离现在的渡河点十几里地的下游。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地方的河道与汉军有可能达到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转弯处。张略的意思竟然是想利用这么一个转弯来遮蔽汉军的视线。 “这不就是赌运气么?”蓝蔚讶然道。 十几里地,汉军顶多半天就能走到,继续向前走,也只需要一个时辰。到时候与照样会被汉军发现。 “现在我们就是要赌运气!”张略坦然说道,“此时打起来有什么好处?汉军所部至少有4000人,我们渡过河的不过1500人,这点人是没办法一举消灭汉军的。即便是打垮了汉军,也只会让其他汉军都向我们这里聚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渡河完毕,在河南边的兄弟们怎么办?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了么?” 现在没有渡和的部队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弱,都是部队里面战士的亲人。让战士们为自己的亲人作战,大家自然有无限的勇气。可把这些人抛在南岸,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汉军的攻击下活下来。 至于让他们自行回家,那是想都不用想,部队的粮食顶多还能吃七八天,七八天时间这些人甚至走不回已经空荡荡的李家村。到了此时,大家已经没有选择了——必须得全员渡河才行。 为了害怕被汉军发现,侦察部队也不敢再派遣密集的观察哨。汉军并没有完全停下的迹象,他们不断扩大搜索的范围。还有五百多人才能全部渡河完毕的时候,汉军就到了河道拐弯处。这下连张略都坐不住了,一个短时间内急促打击汉军的计划已经制定完毕。 就在部队准备出前,突然得到了消息,汉军竟然在马上要现张略渡河部队的时候收缩了部队。这下可把张略弄糊涂了——汉军这是准备闹什么幺蛾子事情。 在所有部队都渡河完毕之后,张略甚至不敢立刻继续北上。那支汉军的动向是非得先弄清楚才行的。然而出去的侦察兵们带回来一小队人,张略一见为的人就愣住了,那人竟然是老乡青州人徐和 徐和到没有这么惊讶,见到张略,他上前抓住了张略的手臂,大声痛哭起来:“地公、人公没了,大贤良师被掘墓鞭尸了。十万人啊!被皇甫嵩杀了。” 原来皇甫嵩率军偷袭太平道大营,张梁阵亡,三万多太平道主力惨遭杀害,太平道教徒赴河死者五万多人,焚烧辎重三万余辆,悉虏其妇子,系获甚众。张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后皇甫嵩复与巨鹿太守郭典攻张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 太平道余部在张牛角、褚飞燕带领下突围,逃亡太行山。 至此,气势磅礴的黄巾大起义彻底失败,余众转为游击,藏于深山老林中继续抵抗。朝廷晋封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朱儁,在二人力保之下卢植无罪赦免。 朝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的租税,食邑共八千户。 朱儁率兵回京,为右车骑将军,后又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增加食邑五千户,改封钱塘侯,加位特进。后来因为母亲丧离职。服毕起家,任将作大匠,转任少府、太仆。 荆州秦颉正式受命担任南阳太守,除此之外,苏代、贝羽、赵慈等人官封县令、县长,似他们这样因军功担当官职的地方豪强天下数不尽数——这也为后来的豪强割据埋下了隐患。 朱儁把孙坚的事迹全部呈报给朝廷,朝廷任命孙坚为别部司马。 曹操力战有功,转任济南相,成为封疆之吏。 刘备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授安喜尉。 第一章 出击魏郡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牛角在太行山的几个月中,和部下们也对黄巾军的失败进行了总结和分析。 大家认为,起事之后,在各地大方渠帅的指挥下,各自为战,既不联系,也未能协调配合。另外部队的人数虽然非常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山野村夫,普通百姓,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更缺乏战斗经验,所以导致各地的义军陆续被官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了。 更为可气的就是各地的门阀宗族和豪强们,他们利用门生故吏等各种关系,加上手里有钱财,自己组织军队和义军处处为敌,不但打击和切断了义军的补给,也阻断了义军各支部队之间的联系。这也是失败的原因之一。 总结过后,张牛角和大家也商议了许多应对的办法。比如在太行山上展开练兵,加强各支太平道之间的联系。 张牛角和黄巾将领们都意识到,张略之前说的是对的!如果一味的攻城掠地,没有稳固的地盘,是很难生存下去。为太平道的未来寻找一块生存之地,一直是张牛角考虑的首要问题。至于其他的什么推翻刘氏天下,重建王朝,他都不是十分感兴趣。去年的大失败教训太深刻了。自己没有地盘,生存都有危机,还谈什么其他的东西。 就在太平道残部遁入太行山休养生息之际,张略当下拍板决定在汉军后方做“搅屎棍”——扫荡魏郡、赵郡、常山国。 军官团作出战略方向,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张略把队伍里这几个郡籍贯的战士、军官集中起来,先让他们前面侦察局势和联络蛰伏起来的太平道残部。张略的部队简单整顿之后,就开始随着开路人员向魏郡方向前进。 渡过清河沿着官道出击内黄县的路途上,张略的部队又扩大了一倍。魏郡的太平道残部和一些啸聚山林的义匪一直在努力造反,却始终无法打败汉军。张略的出现无疑让这些分散在各地的“散兵”们有了可以依凭的对象。 张略的部队高唱着“上等的人欠我钱,中等的人得觉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过租牛耕瘦田!”的曲子,所到之处,各方穷苦纷纷加入。 与平原郡的情况不同,进入魏郡之后,太平道基本都是当地人,他们并没有拖家带口的投奔太平军,而是以自愿入伙的方式参加了张略的队伍。快到内黄的时候,张略的部队扩充到了5500人。 这些新加入的人员都是本地人,在攻克县城的过程中起了极大作用。张略他们杀进城门的时候,城门处已经打成一片。 由于一路上招兵,部队的行军速度不算快。打下魏县之后,张略干脆就暂时在这里进行了整编。当然,张略也往魏郡郡治邺城方面派出了前哨。 先派了曹琨去内黄打前站。 “我这次想与那边的太平道弟兄们汇合,共同攻打县城。”张略在参谋部里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渠帅你胆子真大!”蓝蔚笑道,“若是我的话,定然是先联络那边的兄弟,然后才出兵,渠帅你却是边出兵边联络。” 被蓝蔚这么一说,张略也挺无奈的。现在的部队训练到了一个阶段,兄弟们对严格的纪律颇为不能忍耐,若是慢慢的训练起来,那可是需要不少时日。现在张略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内部矛盾外部转移,通过一系列行军打仗来锻炼队伍,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蓝蔚想了想说道:“渠帅若是亲自带队,务必多与我联络。我这边只怕是五天后才能出兵。” 张略答道:“如此甚好,我就先走着,等到你们把后队安顿完这边的事情,再去和我们汇合。” 联络好之后,张略回到营地就召集部队,全都是精锐青壮:2000人。因为数次战斗皆是大胜,部队中现在人均一副弓,箭三十支,一杆长枪,精锐部队还都有环首刀。 张略对自己的部队很有信心,如果以季家镇战斗结束后为划分线,现在部队可是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即便是以突出广宗之后来计算,部队中的伍长、什长们基本都是在城内就接受过一个多月军训的老战士。有这么一支军官团作为骨干,张略很有信心。 在诸多制度已经完成的现在,张略还有一个重要的部门尚未正式组建,那就是野战医院。现代医学基础之一就是人体解剖,对医生来说,若是连人体结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对医疗有正确的认知。医学是非常科学的体系,在后世欧美,非正常死亡后的解剖是家常便饭。但是在中国,死者为大的想法根深蒂固。杀人未必会遭到强烈的指责,然而把尸体切开,研究死亡的原因与过程,绝对是犯大忌讳的事情。 张略教授一下兄弟们文字,数学,甚至教大家现代汉语,这都不是问题。可要是敢从人体解剖入手的话,那定然会被视为异端。虽然建立现代野战医院的想法是早就有了,但是张略却只能从纱布、包扎、清洁伤兵营等地方入手。 然而部队现在规模越来越大,出现大规模伤亡的事情在所难免,所以张略召开会议,在会上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若是有兄弟中了狼牙箭嵌在肉里,咱们怎么办?” “把箭头挖出来。”周仓答道。 这些基本的医疗知识乃至医疗实践,大家都是有的。 “那胸口、肚子上的该怎么办?”张略继续问道。部队里面有过这样受伤的兄弟,因为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最后死了十几个人。 这个问题让大伙没办法回答,张略等了一阵才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是大伙一定得不传出去才行。” “什么办法?”卞喜急切的问道,侦察部队经常要和敌人遭遇,死亡率比普通部队高多了,中箭后因为无法治疗而死亡的战士中,侦察部队竟然占了三成。 “做军医的兄弟每次打完仗,就找被箭射死汉贼的尸体,切开他们的伤口看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见到了之后,才能知道中箭后是什么模样。等咱们的兄弟中了箭,我们才能知道怎么治疗。” 后面的发展果然如同张略所想,听了这说法,大伙都一脸蛋疼的模样,默不作声。这法子从道理上说是没错的,与会的这帮人也都经历过刀光剑影,杀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是连这帮人人手上都有几条乃至十几条人命的家伙都没办法接受,张略也只能和大家一样干瞪眼。 看没人支持张略,最后还是司马俱说话了,“军医都归廖部长管,这事就让廖部长办吧。” “对对!廖部长管这个,就由他来办。”卞喜也立刻跟着推波助澜,毕竟大家都是在战场上冲杀,过着到头舔血日子。有好医生的话,大伙的性命都更有保障。 廖纯平素就不爱说话,即便是大伙一窝蜂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推给他,廖纯也没有蹦起来反驳,他只是看着张略。 张略说道:“廖部长,这件事就教给你来办。” “我可未必能找到这样的兄弟,咱们军医懂医术的才三个。”廖纯答道。 “找不到,你就得自己上!”张略拿出了高压的态度。 不过这么说完之后,张略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欺负老实人,若对方是裴元绍这样的家伙,张略无论如何逼迫,裴元绍都是不会干的。 廖纯沉默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把这件事说出来,并且向前推进了一步,张略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接着的事情就是进攻内黄的事情。 蓝蔚开口道:“大家还记得内黄小吏陶升吧?” “我明白了。”张略拿出了更详细的计划。 第二章 吾必杀之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在参谋部营帐和卞喜、蓝蔚、吴珮、李济几个在沙盘面前研究战术攻略,这时卞喜忽然开口道:“略帅!徐小帅问我,老左的骨灰怎么办?” 原来徐和说,张梁身死那天,丈八左豹被张飞击倒,接着被关羽一戟刺于马下。 且说汉军全力围攻广宗城之时,刘备迫切地想要立下大功,在皇甫嵩的面前表现他的勇敢,所以在接到皇甫嵩命他出击的将令后他就鼓足了斗志。 黄巾力士的勇悍他是亲眼所见,见过好几次,说实话,他这是初上战场,交兵之地、立尸之所,他亦对此存有畏惧,可却更知要想博得军功就不能怕死,当下拿出他在涿县做轻侠的习气,把紧张和畏惧压了下去,在他的部众面前表现出一幅大无畏的模样,当先催马进击。 进至黄巾力士的阵前,原本在此的汉兵让开道路,他也不等后边的人跟上来,也不管张飞连声急叫:“兄长慢点,兄长慢点,等我先上!” 张飞拍马舞矛,奋不顾身地冲向了黄巾力士的阵垒。 这个时候,忽见刘备坐在马上不稳,身子一歪,可能是坐骑踩住了伏尸,扭伤了马蹄。正奔行的时候马蹄受伤,结果可想而知,坐骑勉强又前行了两步,只听得“轰隆”一声,终于坚持不住,熬不过疼痛,摔倒地上,尘烟顿起。未至广的阵垒前,刘备就马伤人倒。 坐骑固然受伤,从正在疾驰的马上摔下来,刘备也被摔了一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不远处的黄巾力士见着便宜,从阵垒里跃出四五人,持斧奔冲,欲来砍他首级。 刘备的一条腿被压在马下,他奋力地想推开马身,抽出腿来,然而那几个黄巾力士已经奔至近处,却是来不及再抽腿起身了,从马上摔下来时不知长矛掉到了哪里,他忙抽出双股剑,躺于地上,横扫上撩,奋剑抵抗。 黄巾力士用的大斧只有斧头是用精铁所造,斧柄乃是用坚木制成。刘备运气不错,胡乱几剑挥出,砍中了最先奔来的一个黄巾力士手中的大斧之柄。这双股剑乃百炼镔铁,削铁如泥,一下就把这个黄巾力士手中大斧的斧柄给斩断了,斧柄一断,斧头掉落地上。没了斧头,这斧柄没甚用处。 刘备倾着身子,挥剑斫砍,砍中这个力士的腿膝。这个力士没有穿甲,坚木制成的斧柄尚挡不住宝剑,何况肉腿?顿时被砍断了。这力士倒在地上,抱着断腿痛呼大叫。 这个黄巾力士虽重伤倒地,另几个黄巾力士紧跟着杀到。 刘备一人难敌众拳,何况还是坐在地上?眼看就要死于非命。 猛然间马蹄急促响起,却是关羽驰马至。关羽嗔目奋呼:“贼子敢尔!休伤我兄长!” 声如滚雷,神威凛凛,诸死士手下一缓,被他挺戟左右击,瞬息间尽被刺死。 救下了刘备。 战场上,这时丈八左豹横挺马槊带着劲风,直直刺向张飞的胸口。 张飞的坐骑被射倒,奈何他武艺高强,没有倒地,刚才还击倒了两个黄巾军的兵卒,眼见马槊刺到,收回蛇矛,侧步微转,间不容发地躲过了这一击。丈八左豹槊长,打击面大,随手一转,马槊又往张飞刺来,同时催马笔直向张飞撞来。这一次,即使张飞再能躲过马槊,恐怕却也是难以避开紧跟着撞上来的奔马了。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张飞再又一让,又躲开了刺来的马槊,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给丈八左豹该变刺击方向的机会,就势展开左臂,把马槊夹在了腋下,丢掉右手的蛇矛,抓住马槊的柄,,左臂前曲,左手亦抓住了马槊的柄,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两脚不丁不八,牢牢站稳地上,扭转腰身,浑身发力,口中大喝,用力向后扯动。 “扑通”一声,丈八左豹被他拽落马下。 丈八左豹虽掉下了马,他胯下的坐骑并没有停步,依旧直冲过来。张飞刚刚用过力气,一时来不及回力,更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奔马撞上。这奔马来速甚快,加上自身数百斤的体重,这一旦被撞上,就算张飞皮糙肉厚也挡不住冲击力,不死也得重伤。 便在此时,猛然一人从旁边跃出,正跳跃到奔马必经之处的西面,气沉丹田,蓦然大呼,奋力打出一拳,正中奔马的脖颈。这奔驰的骏马本是向前冲的,顿时改为向东趔趄,趔趄两步,轰然倒地,却竟是被这人一拳击倒,斜溜溜滑出多远,哀鸣长嘶,想再立起来却再三不能了。 这打倒奔马之人正是关羽。 见摔落地上的丈八左豹试图爬起来,急忙丢掉马槊,关羽挺戟纵步跳跃过去,一脚将刚支起身子的丈八左豹踢倒,提戟下刺,将之刺死。 张略听罢,心中感慨:“孙坚父子侠义轻脱,不足虑。曹操一代雄杰,杀不得也不能杀。唯此刘备,吾必杀之!” 旋即开口道: “左君真乃我道勇士!如有一日我黄天不败于华夏之际,我当在广宗树立一座纪念碑!来纪念这数十万殉道者!” “左君遗骨先让徐小帅交给廖部,他负责这个事情。” “刘、关、张吾必杀之!” 卞喜擦拭了眼角的泪花:“刘、关、张必杀之!” 刘备少结关、张,关、张从其周旋毕生,再结赵云,赵云亦患难相随,从无贰志,后为平原相时,郡中有人结客刺杀他,因他待这刺客甚厚,竟使这个刺客不忍刺之,反将雇主卖给了他。 他自起兵,数十年中辗转诸州,寄食各地,无立锥之地而能得陶谦、孔融之敬重,袁绍父子、刘表皆曾郊迎;投奔曹操,曹操亦“礼之甚重”;南下荆州,荆州豪杰多归之,避曹军而奔江陵,荆州人士随之者十余万。 后世史学家叹曰:“是时身无尺寸之柄,而所至使人颠倒如此!” 遍观古今,像刘备这样能得人心的可谓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性格坚忍不拔、百折不饶已是可怖,又能得人心至此更是可怕。 孙坚虽然猛鸷,然而只是个寒士匹夫,轻脱早死,不必杀。曹操乃是雄主,雄才大略,当为天下惜之,来日逐鹿中原,张略胜,则有天下,张略败,亦不必虑天下无明君,故此杀不得也不能杀。 刘备就不然了,寒家子弟,没什么背景后台,就算立下战功,战后至多当个县尉、县丞,最多一个县令,杀了也就杀了。 次日,张略看着正在行军的部队,每个伍长背后都贴了一个字。三天行军中教授的乃是后世力学三定律: “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物体加度的大小跟作用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且与物体质量的倒数成正比;加度的方向跟作用力的方向相同。” “相互作用的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这是张略模仿后世部队的学习方法,时时刻刻刻都得让大家处于一个学习环境中。部队里面开设了随营学堂,人人都得上学。而且部队里面至少在军官团中普及三大作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和兄弟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批评与自我批评。 第三章 五五分成 - 青州兵 - 大几大 部队四个时辰行军,四个时辰训练,四个时辰休息。教授刺杀术的周仓、管亥在训练前,先让大家把力学三大定律给背诵一遍,然后就开始演示刺杀术。 讲述了一番刺杀的要领,特别是刺杀的位置之后,管亥吼道:“学堂里讲的力之作用是相互的!你用枪捅汉贼,自己也会感觉到捅的时候有捅不进去的感觉。这就跟两条船靠在一起,大伙用竹篙撑另一条船,可不只是一条船在动,而是两条船都在动!” 理论要联系实践,刺杀术是一门非常讲究的技术活,刺什么位置非常重要。张略狠辣的枪法总是刺中敌人的要害,还是敌人身体上没有什么骨头,非常柔弱的部位。 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教授刺杀术的教官们只能大概说就往什么位置上刺。现在把力学三定律联系了实践之后,最早建立起力学概念以及人体结构概念的战士们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没有建立起这些概念的战士,只是更加迷糊起来。 张略原来对这些迷糊的战士很不耐烦,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就是张略自己,刚开试图通过学习构建起现代科学理念的时候,不也是浑浑噩噩么。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擅长或者不擅长的地方,有些人对理论比较敏感,有些人更注重实践,也就是学会怎么做就行。但是在后世工业国中,不管以后基本理论能否用到,该学的知识点,该掌握的理论点,那是一定要强行灌输。就是在这种强行的灌输中,才能选拔出进一步培养的对象。 理论联系实践的方法是绝对没错的,先教授了一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理论,接着兄弟们套上藤甲开始实践。木杆撑在藤甲护住的胸口处,拿木杆的兄弟逐渐力,却见木杆逐渐弯曲,两个互相较劲的兄弟脚下都踩出了浅浅的坑。 管亥让演示的兄弟离开原地,然后指着地上的两个深深的脚印喊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如果力只是一个人承受,那应该被戳的那个人脚下有坑,戳人的那个脚下应该什么都没有。可现在两个人脚下都有坑,这说明两个人都受力了。” 有理论有实践,看了别人的演示后自己亲自体会,捉对对戳之后大伙似懂非懂,只是有了些亲眼目睹,亲身体会的感觉。有人问道:“管部督,这和打仗有什么作用呢?” 管亥让穿了藤甲的兄弟正面摆了个马步站好,他用木杆撑住那兄弟的胸口,两膀稍稍用力,就把马步站稳的兄弟给捅到在地。他拉起那兄弟,再让他摆了个箭步站好,这次管亥用了极大的力气,脚下出现了深深的两个脚印,那被顶住了胸口的兄弟还是屹立不倒。 收回木棍,管亥答道:“知道了里的作用是相互的,那我们接下来要学的就是怎么用力!” 这下不少人就明白过来,但是单纯的一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还远远不够。随着大伙一个个的问题,管亥将摩擦力、压力、压强的概念也给搬出来。 管亥这教官也是临阵磨枪,张略几个月中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是让管亥有了些概念。至少面积、压强很好举例子,木棍是非常难以戳入人体,而一根细针则轻而易举的就能刺入肉中,这是每个战士都很容易理解并且认同的事实。所以为啥长枪能轻松刺杀,而木棍就难,道理简单明了。 管亥教这些,是要求战士们经常保养枪头,这也是理论联系实践的具体执行。但是管亥也就这么点联系能力了。更加具体的内容他自己也不懂,只能不管对不对,先按照训练手册上写的流程,步骤、概念一股脑的都给说出来。说道理的人糊里糊涂,听道理的人大部分也是云山雾罩。 当然也有少人是真的听明白了。对于如何选拔出这些少数人,那就不是管亥、周仓的工作。而是现在随营学堂新贵徐和的工作。原来徐和学习现代科学理论方面颇为有天分,他之前就识字,眼下不带兵转职做文化教员。那些对科学比较有概念的战士经过筛选,最后选出来的都归徐和负责。 管亥、周仓、裴元绍去听过张略给徐和以及十几个颇有天份的战士转授的课程,那才真叫做云山雾罩,什么面积、体积、动能、动量、冲量、等等闻所未闻的概念听的他们头晕目眩基几乎晕倒。 管亥只用教授些简单的与肉搏刺杀有关的理论,把麻烦事都交给对此兴冲冲的徐和来管,管亥对这样的工作安排非常满意。 四个时辰中除去认字,背诵九九乘法表,进行数学兼队列训练之外,其他的训练都是非常枯燥的。例如深蹲,跑步,站桩,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这部分内容就要与生理学进行“理论联系实际”。 肌肉、骨骼、血管、皮肤,这些内容就得与草头班子的野战医院联合起来。这部分知识倒是得到了官兵与医工们一致欢迎。训练受伤在所难免,有了理论支持之后,好歹大家知道了如何认识这种问题。对自己非常有好处。 老兵们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些训练与学习,新兵们突然被灌输了如此多的新概念,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而司马俱负责的作战训练部门就是负责制定教程。针对不同底子的新兵应该怎么循序渐进的进行培训,这是个需要积累的技术活。司马俱等人逐渐习惯了使用文字工具,因为文字工具有案可查,说过话的转眼就忘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有了记录之后,训练目的、过程、结果,就有可以查询的基础。 就这么系统性的训练与行军,六天后到了内黄县,不管老兵新兵都浑身肌肉酸痛,再也走不动。安营扎寨之后,张略下令休息三天,每天除了基本出操与队列训练之外,其他时间就是休息整顿。终于摆脱了可怕的系统训练,全军官兵欢声一片。 张略严令谁也不许出营,违令者严惩不贷。心中大喜的官兵根本没把这个放进心里,大家现在浑身酸痛,动都不想动,哪里还有精神私自出营呢。 安顿下营地,张略前往卫河一码头拜访魏郡太平道头子陶升。 陶升三十五六岁左右,原为内黄小吏,自称“平汉将军”,有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精明眼。 他见到张略如约而来,立刻提出自己的建议:“洗劫县城!”。 听了这建议,张略算是明白了,自己和土匪打起了交道。 看着陶升精光四射的眼神,张略笑道:“却不知将军准备出多少人?打下县城之后怎么一个分法?” 打量着年轻的张略,陶升的眼神中有种疑惑,也有些蔑视。张略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能是“大渠帅”了,怎么看都不太对劲。但是此时陶升也没别的选,自己除了心腹三百多壮勇,还有一千靠强拉壮丁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打不进城内。 陶升答道:“略兄弟,我能出一千人。咱们四六开如何?” “你四我六吧。”张略答道。 “这……”陶升迟疑起来。 看着陶升的迟疑,张略笑了起来,“将军,看来你未必愿意。那就各退一步,五五!” 陶升心里想的是给张略四成,但是看着张略狮子大开口的自信模样,他又不敢立刻反对:“略兄弟,你想要五成,那总得说清楚凭什么给你五成?” 第四章 张郃斗徐荣 - 青州兵 - 大几大 张略笑道:“我带来了三百套官军的军服,我这里面还有不少兄弟是豫州人,会说官话,我们派人装作北军五校的部队诓开城门,只要进了城,城里面的那些守军立刻就会逃窜。你们不用死一个人就能打下县城,将军还觉得我要五成要得多么?” 听了张略的计划,陶升心里面已经同意了。如果有三百套汉军的服装,诓开城门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即便没有自己参加,张略他们只怕也能独立得手。自己缺乏汉军的军服,更重要的是,他们中间没有能够操着外地口音的兄弟。张略他们作为外地人,恰恰有这方面的优势。 但是此时却不能轻易让步,外地人的问题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陶升若是一开口就被看着如此年轻的张略给压倒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将军若是觉得兄弟来这里就是求的一锤子买卖,那可就错了。”张略盯着陶升说道,“兄弟我到了这里,是要把魏郡闹到天翻地覆不可的,咱们以后要干的事情多的是,哪里只是打下内黄县城这么一件小事。” 陶升看着张略认真的眼睛,心中忍不住一激灵。他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可是多了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张略这是摆明了玩真的。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的有能耐在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么?陶升里面开始盘算起来。 “魏郡附近的汉贼基本都跟着皇甫老贼去了巨鹿,这一带大有可为。”张略与周仓和司马俱边走边说。城门此时已经大开,一曲500多名太平道战士以及陶升召集的上千内黄一带的“豪杰”们从门口一拥而入。 “只是咱们在内黄县人生地不熟,还得筹集粮草,事情可未必好办。”司马俱可没有张略这么乐观。 张略摇摇头,“若是能在这一带杀四五千汉军和豪强乡勇,在魏郡的太平道残部就能从容整顿。我等又不要在魏郡待太久,只要整顿完毕,我等还是要去攻打赵国、常山国的。” 周仓插话进来:“我等扫荡三郡会往哪里去?” “自然是回青州,不过不去平原郡。”张略想都没想就答道。 冀州处于腹地,从战略上看,不依靠豪强地主不适合久守。 张略挥了挥手:“迟些时候我会给大家讲这个,军官团、参谋部会议上再说。先去县衙!” 县城不大,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前——却听得县衙中一阵吵闹: “我乃县尉张郃!尔等逆贼!胆敢上前一步,死!” 张略等人停在内黄县衙门,只见陶升被打得鼻青脸肿,裴元绍被打得不得动弹。为什么没被杀?此时的诸人还穿着一身汉军的衣服。 “阁下就是鄚县张郃张儁乂?!”张略作揖道。 张郃闻言收起了兵器:“汝是何人?安知我名讳籍贯。” “真的是张郃?!”张略心中开心道,这是第二个遇见的“名将”。他手持铁枪,一米八几的个子,国字脸,虬髯面。 张郃,字儁乂,是冀州河间郡鄚县人,汉末应募讨黄巾,为军司马。《三国志》:郃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以巧变为称,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 “元福,你速快马去后队,去廖部督那里把徐荣带来。”张略道。 周仓应诺而去:“诺。” 张略冲张郃微笑:“阁下休要动怒,在下太平道青州张略。” “你这厮好狗胆,居然诈城?”张郃怒视张略。 “尉君也是带兵打过战的,因知‘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张略不骄不躁道:“若是尉君不服,可与我斗将否?若是尉君赢了,我自退兵而去。” 张郃气冲云霄道:“尔等土鸡瓦狗,吾有何惧!” 半个时辰后,周仓骑马带着徐荣来了。 张略也不废话:“徐司马若是胜了此人,吾便还尔自由之身。司马敢是不敢?” “拿枪来!”徐荣面无表情道。 张郃挺起长枪作揖:“敢问阁下名讳?” “幽州徐荣!”徐荣回敬。 语毕,徐荣先手挥枪微微一抬,向前突击,只要张郃敢冲刺,脖子上就会多一个窟窿。 张郃接招,手中铁枪顺时针画了一个圆弧,从下而上,把这一枪隔开;接着双手一晃,张郃便刺出了五朵枪花,千百点寒星点向徐荣的身体各处。 张郃的这一招,一连抖出五朵枪花,封锁对手全部的闪避空间,而且每一下都点在要害之上,只要中了一枪,必然是一朵血花。这一枪灵巧、迅捷,把枪术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徐荣没有躲,根本就躲不过去,还不如硬接,好在自己的力量占优,硬接绝对不吃亏。 他举枪从天而落,犹如剑仙手中千里取人头的飞剑,又好似从天而落的陨石,在强大的力量和浑厚的真气的加成之下,这一枪破开身前的五朵梅花寒芒,直接打向了张郃。 张郃枪出如冷月,一杆铁枪灵活多变,如同灵蛇一般,抖动几下,以震劲化解了徐荣的力量,与此同时,铁枪三连突刺,刺向徐荣的头,胸,腹三处地方,二虚一实,但是虚实转化不定,虚招随时都能变成实招。 徐荣手中长枪直接就是一个上撩,从下而上,不仅把身体各处都给保护住,还逼的徐荣和自己硬拼。 可是,以张郃的老辣,又怎么会留下这等破绽,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之后,他的战法就是以招式取胜,绝对不会和徐荣硬拼,甚至不给徐荣硬拼的机会。 不等两枪相撞,张郃铁枪已经飞速抖动,比之五枪花还要快了数倍,一杆枪变成了数十杆,亮银色的枪头反射了阳光,让人更是难以察觉这一招要攻向何处。 反正在张略看来,上下左右都是枪。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张郃的速度太快,阳光的照射也是恰到好处的缘故。 徐荣不得不持枪后退,在身前布下了铁壁一般的防御,手中长枪挥舞如风,自己身前便是铁壁铜墙。 这一次,两枪终于还是开始交击了,不过张郃的招式太快,每一下都是一击即退,甚至还没有碰到,就收了招。 这种快速出手的招式非常的耗费体力和精力,张郃要提防徐荣的巧力,徐荣要提防张郃的快枪,双方短短时间攻防四五十个回合,最终双双收手。 “是我输了!”徐荣作揖道:“县尉之快枪倒是颇有童渊之风韵。” “徐君客气了!若你我以死相搏,胜负未知啊!我之枪术乃是家传武技。”张郃回礼:“说起这枪圣童渊?吾倒是听说过他在河北收过一徒,好像在常山国。” 旋即徐荣对张略作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荣愿投于渠帅。” “司马客气了!”张略扶住徐荣道。 住院没法更新 - 青州兵 - 大几大 谢起点书友 - 青州兵 - 大几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