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零落成泥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暮春三月,明明是天气渐暖的时令,言笑的身体却越发的冰凉。 此处是天牢,言笑独人一间的牢室,格外的冷冷清清。 今日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五十六天。 “小姐,小姐!”忽然一声熟悉的哭啼声传来。 言笑猛地回头,来者正是她之前的婢女清月。 “清月,你怎么来了!”言笑跑到牢门处,激动地隔着牢门握住清月的手。 “小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呜呜。” 言笑蛾眉轻蹙,清月这样子明显是有话不知如何宣之于口的。 她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要哭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呜呜,小姐……” “说吧,我挺得住。” 清月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官家已经定案了,说老爷谋逆,是死罪,家丁一律流放,而女眷……一律打发到青楼去。 老爷明天就问斩了,所以皇上松口,故友可以来探望,允许临死前吃上一口饱饭。 刚刚我已经给老爷送了饭,他状态不是很好。 因为我相公和狱卒认识,他帮我求了好一会子,他们才同意我过来看你。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清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含糊不清,言笑却是听明白了。 “哈哈哈哈,还真是一朝兴替,命不由己啊,哈哈哈!” 还有什么比此刻还能让人绝望呢? 清月伸出手抹掉言笑脸上的泪珠:“小姐,你别这样,总会有办法的。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对不对!” 言笑面如死灰,颓然摇头道:“在这阴暗的牢里,我什么都不能做…… 父亲,他已然年迈,养了我十八年,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我真是该死!” 言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哭一会笑一会。 清月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小姐,她心疼不已。 “小姐,你不要这样,老爷看到会心疼的!” 言笑望着天牢的棚子,目光空洞。 “清月,给我讲讲外面的花开的怎么样了?” “外面花开的可好了……小姐,我们想办法,等你出去了,我带你去赏花!” “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 言笑痴痴地望着那一处太阳光照进来的缝隙,双目无神,了无生气。 “小姐……” 清月感觉到了牢房中的萧索之气,她人微言轻,只能静静地握着言笑的手,陪伴在她身侧。 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落魄的少女同从前风光无限的小姐联系在一起。 老爷是朝廷唯一的宰相,小姐是老爷的老来得女,自然是从小就得到了老爷全部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偏小姐又是天仙一样的可人,容貌倾国,才艺倾城。 小姐十五岁成人礼那天,全国各地来的富家子弟差点没把言府门槛踩破。 夫人离世早,言老爷更是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最好的全都给了小姐,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老爷六十五大寿那天,全家被抄。 言家上下百口人,全部被抓了起来。 皇帝的圣旨言明言宰相结党营私,企图复辟前朝。 这个理由怕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朝谁不知道宰相言喻是郦国开朝最大的功臣,作为四朝元老,怎么会傻到去复辟前朝呢? 怕是街巷的孩童都还在传颂言宰相的功勋。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因为新帝登基,忌惮老臣。 功高盖主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清月深知她自己能躲过这一劫,还要感谢小姐。 小姐不仅花容月貌,更是菩萨心肠。 知道清月和于捕头相爱,就撕了清月的身契,并一手操办了清月的婚礼。 所以抄家之时,清月才没有被当做言家的婢女被抓起来。 “明天我可以去刑场么?” 言笑沙哑的问话打破了清月的思绪。 “可以,圣旨说了,女眷要去围观行刑。” “好,清月,帮我梳一下头发,你知道的,我总是手笨,离开了你们就梳不好头发。” “是,小姐。” 清月双手轻轻抓起言笑的头发,艰难地用手做梳子—— 因为两个月没有洗过,乌黑的秀发已经打结了。 “我明天定要好好地去见父亲。” 清月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害怕自己一哭,小姐忍不住也哭。 其实在这两个月里,言笑的眼泪都要流光了。 牢里阴暗、潮湿,还有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老鼠蟑螂。 有一天下完雨之后,一条蛇突然钻出来,她吓的哭到差点背气。 后来她就慢慢习惯了。 她才彻底明白,原来她一直被父亲保护的很好,一点这世间的丑恶都没见过。 十八年来,她吃着最好的玉食珍馐,穿着最贵的绫罗绸缎。 教她的是天下最好的琴师,一起玩的伙伴都是皇室贵胄。 她曾经以为麻雀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见过了老鼠和蟑螂,她才知道,自己曾经是有多么娇贵。 言笑已经决定好了,就算没有绫罗绸缎,明天也要挺直腰背去刑场。 她不会让父亲看见自己的狼狈。 等父亲走了,她就随父亲而去。这个世间污秽,不值得努力去活着。 没了父亲,自己就是一叶浮萍,活着有什么意义。 若真的被卖去烟花柳巷之地,失了清白,言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生而为人,宁肯清白地死去,也不要恶心地活着。 —— 许久未出牢门,方一出来,言笑就被扎眼的绿色晃到了眼睛。 她杏眼微阖,只露一狭缝:原来外面的柳条已经如此嫩绿了。 只可惜这细雨微斜,压得柳条没有力气随风摆动。 “不是说好雨知时节么,这雨,怎么这般不识趣?”言笑冷冷感叹。 押解言笑的狱卒忍不住叹息:“大小姐,您可别再诗情画意了,还是多为自己想一想吧!” “呵呵,从前是我天真了,竟不知这世间是如此丑恶。下辈子,我宁肯做鱼做风做柳,也断不会再做人了。” 狱卒摇摇头,它对言笑是同情的—— 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甚至是比公主还要风光的人物,竟然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刑场上,言宰相跪在行刑台上,满脸悲壮。 台下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刚刚有个替宰相喊冤的人被打的遍体鳞伤。 “爹!” 言笑看到言宰相的第一眼,就挣脱了狱卒跑了过去。 台上的监斩官很是不屑,但还是大发慈悲示意了狱卒不要管。 “笑笑,乖女儿!” “爹,您受苦了!” 见到瘦了许多的女儿,言宰相泪如雨下:“是爹爹的错,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爹,女儿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连油皮都没有破一块。” 言笑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容。 她知道,一定是父亲的好友大臣们出力保了她。 “笑笑,你听着,爹的时间不多了,记着,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 你是爹的好女儿,你能好好活着,爹和娘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言笑不肯:“不,爹,我不会让言家蒙羞,我不会苟活于世,没了你,这人世不值得留恋。” 言宰相正色道:“听爹的话!从前是爹不好,从来没叫你去过晏城以外的其他地方。 你知道么,这世间还有无数的大山大河,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海,还有很多好人。 不要想不开就跟爹去了,爹老了,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劫,也不能陪你去看世间万态了。 记得,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你的生命应该是璀璨的。” 言笑疯狂摇头:“不,爹,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被世人轻贱,被无知者看不起,我何必留恋!” 言宰相轻轻捋了捋她因为雨水而粘连在额头的碎发,苦口婆心道:“记得爹爹当初请徐老出山教你医术的事情么? 徐老华佗在世,悬壶济世六十余年,他的医术是这世上最精湛的,你本就有天赋,又颇得他的真传,切不可废。 以后待你平安了,就去做一个山野郎中,救救那些可怜的老百姓。 或者去江湖,做一个逍遥的神仙,远离晏城,还有这些是是非非。” “我不!”言笑哭的越来越大声,撕心裂肺。 言宰相眼眶通红,他唯一舍不下的便是女儿,怎么会舍得她年纪轻轻命丧于此呢。 “乖,听话~你娘临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这辈子你能平安长大,有一段美满的姻缘,然后快活一辈子。 这十八年,爹爹陪你走了,余生你要学会自己长大。 不要埋怨这个朝廷,也不要去怨恨,就算不是这个皇帝,也会有其他人忌惮我的权势,政权更替向来如此。 就像五十年前我带领起义军推翻前朝一样,当年会有多少前朝的人因为这场战争失去家庭你可知? 如今,不过是天下太平,皇帝新登基,疑心太重,终究还是怕我有朝一日起异心,搅乱他的统治罢了。 我若和他斗一斗,他不是对手。只是爹老了,没有精力再去殚精竭虑,才被背后捅了一刀。 你放心,我已经和秦大人交代好了,等爹走了,他会将你保出来。 届时你离开晏城,改名换姓,之后的人生,随你怎么过。” “我……” 言宰相严肃呵斥道:“这是爹唯一的遗愿,好好活着,听到没!否则爹娘在黄泉路上也不安生!” 言笑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言宰相的要求:“好,爹,我听您的!” 二人再次抱在一起,即将生离死别的情绪蔓延开来,刑场外的许多妇人孩子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行刑之前,由于悲伤过度,言笑晕了过去。 第2 章 觊觎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再醒来,已经天黑了。 “爹……”言笑大喊,但是漆黑的屋里除了寂静,别无它音。 少女阵阵啜泣声在房间蔓延,空气也染上了悲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言笑停止啜泣,警惕起来。 “大人,这里就是言小姐的屋子。” 一个妖娆的女声传来,很是谄媚。 那男人不耐烦回道:“好了,本官多谢于妈妈,这是酬劳。” 给了赏金之后,那男人用眼神示意这位于妈妈可以离开了。 于妈妈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是要做什么,奴家还是在旁边比较好。 秦大人可是交代了要我好生照看言小姐,有一点闪失唯奴家是问啊……” “给老子滚!”说话间男人拔出了剑。 于妈妈被吓的落荒而逃。 砰—— 门被踹开了。言笑被巨大的声响吓的一哆嗦。 “鬼屋么,这么暗,把灯点上。”男人慵懒地开口。 “是,大人。” 小厮应声后上前用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蜡烛。 不一会儿,屋子便明亮如白日。 言笑眯着眸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大眼睛看清了来人——是御前侍卫陆仟。 “陆大人怎么来了?”她挺直身子,横眉冷对。 陆仟邪魅一笑:“呵呵,自然是来看望言大小姐的。 当初你看不上我,如今竟沦落这般田地,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怜香惜玉的机会。” 言笑攥紧了掌心:“陆大人如今何等风光,何必自降身价来关心我这等落魄之人。” 这辈子言笑没有几个看不上的人,偏偏陆仟就是其中一个。 为了博美人一笑,陆仟打算花钱买通言笑的婢女。婢女不买账,他就换做成色诱,毁了婢女的清白。 好在被言笑及时发现端倪,才免了一场劫难。从此言笑没再正眼看过他。 “我说了,我是来怜香惜玉的,不是来看你的!” 陆仟宛若要吃人的毒蛇,每说一句话都似是吐出的蛇信子在轻触皮肤,让人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敢!” “为何不敢?皇上下令,可是要把女眷卖到妓院来的,妓院难不成是养尊处优的地方?” 言笑一步步后退,最终还是被逼到了墙边无处可去。 陆仟慢慢靠近,潮湿的气体喷洒在言笑的耳畔,她感觉到一阵反胃。 “何必抵抗呢,大小姐,你好好待我,说不定我就娶你做我的妾,让你不必被别人践踏,这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好的一个选择?嗯?” 他伸手捏住言笑的下巴,言笑一巴掌打掉,瞪他的眼神似是淬了毒。 陆仟并不气馁,而是一把搂住眼前佳人的腰,伏在肩头深深嗅了几口。 “滚,你个无耻小人!”言笑用力捶打陆仟,只如隔靴搔痒。 “今天我要定你了!” 说着陆仟就把言笑扔到床上,这一摔让言笑痛的不轻,她咬牙闷哼了一声。 陆仟伸出魔爪,越靠越近,言笑见机使劲踢了一下他的命根子,然后果断从窗户跳了下去。 好在是二楼,她摔在一楼的棚子上,并没有要了性命。 可是翻滚过程中,不小心滚到了一根竖着的碎木上,碎木瞬间扎透了衣服,鲜血喷涌而出。 听到声响奔到外面的于妈妈吓的胆子都要破了。她扯破了嗓子叫小厮喊郎中。 楼上的陆仟缓过来之后,从二楼窗户向下望。 他半眯的眸子中满是戾气与愤怒。 “今天这件事,你要是敢跟秦大人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砍了丢到野外去喂狗。 你知道的,我现在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今日是前来执行圣旨的,圣旨是什么,你清楚的很! 不想你和秦大人被一同以抗旨的罪名抓起来的话,就给我闭嘴!” 威胁完于妈妈,陆仟铩羽而归。 他其实是真的喜欢言笑。 言笑的美貌在晏城若自居第二,没有哪家的小姐敢称第一。更别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医术还有很深的研究。 晏城的富家子弟,没有谁未曾幻想过自己娶言笑过门的情景,倾国倾城那都是夸烂了的字眼。 陆仟是想把言笑偷偷藏到自己家里,佳人做妾,金屋藏娇,好不快活。 于妈妈迫于威胁,果真没有跟秦大人说什么。 —— 言笑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之后又高烧了好几天。 陆仟也没有闲着,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皇帝面前吹风。 仁帝信了他的鬼话,直接把秦大人支出了晏城,派到沸城去治理瘟疫。 原因是最近天气转热,沸城比其他地方要潮湿很多,导致病菌滋生,最后闹出了瘟疫。 仁帝本身也是头疼瘟疫控制不好的问题,正好秦大人以前就是沸城出来的,经过陆仟的一番“劝导”,还真的头脑一热把秦大人派了去。 叫吏部尚书去治理瘟疫,可见仁帝有多荒谬。 秦大人走了后,陆仟更加肆无忌惮,趁着言笑还在养伤的时候又去闹了一次。 言笑早有准备,用匕首刺伤了他。 陆仟很生气,直接暗地找人买下了宜春院,把于妈妈打发走了。 于妈妈敢怒不敢言,只得收拾行囊离开了。 至此,陆仟变本加厉,隔三差五趁着言笑养病前来骚扰,每次都碍于言笑的刀,恨恨离场。 最后一次,陆仟竟然找来了一帮男人。 “大小姐,给你台阶你不下,偏敬酒不吃吃罚酒。 伺候我一个人你不愿意,现在有五个人,看你还反抗的了!” 见陆仟疯狂大笑,言笑充满了绝望。 她不再拿刀对着他们,而是把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陆仟简直不敢相信他眼睛看到了,可看见言笑满身失是血,他十分慌乱。 “你这个疯女人!!!” 虽然气急败坏,可他总归不想让她去死。于是他秘密请了最好的大夫前来医治。 这件事被于妈妈知道了,她实在心疼言笑,也自认为愧对于秦大人的嘱托。 一番挣扎后,她花钱买通之前的小厮,打扮成收拾屋子的婢女,进了言笑的房间。 小厮在门口请看守喝酒,两人喝多了也顾不得屋里的动静。 “大小姐,您受苦了!” 于妈妈看着面无血色的言笑,当真心疼,还伴着几丝心虚。 “奴家收到了一个消息,想要告知大小姐。” 言笑面色煞白,她应该已经到了谷底,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了。 她有气无力道:“于妈妈但说无妨。” “秦大人,在沸城感染了瘟疫……” 言笑错愣,难怪近期她都没再见过秦家的人。 “您知道的,秦大人是言宰相一派,如今这瘟疫若是处理不当,怕是狗皇帝会直接让秦大人担责的……” 言笑心中一咯噔——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如今沸城可能有的恶劣情况。 不过秦大人的身份本不该去灾区,所以所以这件事到底是人为还是运道差,真不好说。 “大小姐,您知道,如今秦大人不在朝里,陆大人一手遮天。 我也只是个卑微之人,根本也无法为您做什么,但是我看着您这么受苦,我内心实在有亏。 陆大人不会罢休的,他会用那道圣旨为借口,为所欲为。最后就算狗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您在这里一天,就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要不停地遍体鳞伤。” 言笑听出了她的话中有话:“于妈妈,您什么意思?” 于妈妈叹了口气,才说道:“这宜春院,到底从前都是我的人,我要找几个人用,还是很方便的。 我现在可以用计把大小姐换出去,再送大小姐去一个地方。 虽然这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但是终究比在这地方受苦好一千倍。” “您可直言不讳,如今不会有比此刻还糟糕的境地了。”言笑波澜不惊。 第3章 暗妾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您知道武陵国吧。” “嗯,知道。”言笑轻轻点头。 “武陵国和我们郦国不一样,他们虽和我们一脉同宗,法律却大相径庭。 他们国家有规定,必须是一夫一妻制。因为第一位皇帝就只有皇后,没有妃子。 所以要求百姓也不许纳妾,违反法制的人将会面对死刑。 他们要求成年男女必须在三十岁之前有孩子。 如若是哪一方不能生,需要太医院的诊治证明,这样另一方可以选择和离,或者矢志不渝地走下去,这般朝廷便允许其不必生孩子。 能有这些政策,是因为人少。不生育后代,以后国家无法发展,您知道吧?” “嗯,知道。” 言笑轻轻皱着眉头,她还没想到于妈妈此话的用意。 “武陵最年轻的戍边将军,少年便是奇才,可是如今二十有六,竟然不曾婚配,具体原因我不知是为何。 只知上个月周夫人派人来郦国,寻找暗妾。 暗妾是暗地里的活计,您肯定不知道。我就是这种暗道的负责人。 他们武陵一旦有人家生不出孩子,会通过每月一次的大船通商,来郦国找我,我来给他们找合适的暗妾。 通常他们要的是清白之人。待生下孩子,暗妾会留在武陵,终生没有明着的身份,不过倒是衣食无忧一生。 另外孩子不归暗妾,其实就是用一个孩子换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选择成为暗妾的姑娘,基本上都是无家可归又无照顾自己的能力、差点沦落到青楼的。 只是郦国这两年的风气不好,愿意去武陵的姑娘成倍数上涨。 偶尔也有暗妾生子之后不习惯继续待在那里,几年后会反悔想回到郦国。 这般主家便会很慷慨地给予一大笔钱,并把人安全送回来。 我至今已经做成了上百单,路子很通透。” “为什么只有女子做暗妾,没有男子?” 于妈妈抿抿唇,“那您说为什么只有女人的妓院,没有男人的妓院? 武陵就算再怎么跟我们不一样,终究还是世俗。 法律可以规定一夫一妻,却规定不了祖宗从千年前就盛行的女子地位低下的事实。 女人生不出孩子,夫家多数都会和离。 可男人若是不行,妻子通常都会认了,然后同意男人来郦国找暗妾生孩子,将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女人,终究是命苦。” 于妈妈眼睛起雾,仿佛戳到了她自己的伤心处。 言笑垂眸沉默。 “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接受,可是您知道的,以现在的情形,您在郦国不会有好下场的。 自己遍体鳞伤不说,最后再被陆仟逼良为娼,这不是老宰相和秦大人愿意看到的。 陆仟不会罢手,我看过世间太多的男人,他是哪一种种货色我一眼便知。 倒不如去将军家,一年或者两年,最差的情况就是生了孩子。 可是若秦大人脱身的快,可能几个月就把您从武陵捞回来了。 您从武陵出来,是自由之身,没人知道您的过去,一样可以隐姓埋名。 也只有去了武陵,陆仟才不会再对您做什么。因为皇帝是不会对武陵动手的,您知道的! 眼下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言笑晦涩地颔首:“我知道了,让我想想,谢谢您。” “好,您想好了,记得让送饭小厮告诉我。不要太久,就在三天后,便是通商日。 切记!” 送走于妈妈后,言笑瘫坐在床上,心疼的厉害,思绪止不住地乱飞—— 她读过许多书,自然知道权力的的斗争有多么残酷,可是她何曾想过,这种事情有朝一日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的父亲,是天下百姓最崇敬的人! 郦国开国五十年,历经四代皇帝。老骥伏枥之年,被第四任新帝猜忌,最后落了个尸首两处的下场。 言笑明白仁帝的贪婪,她恨,但是父亲不让她恨。 她知道,父亲不想让她活在仇恨里。 未来命运会指向何方她不清楚,但此刻,她该想好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即使现在前路充满坎坷,被奸人所觊觎,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认了! 她不能一味指望秦大人,求人确实不如求己。 在秦大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于妈妈的办法也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待在这里,跟在天牢有什么区别。 如果逃跑,别说陆仟不会罢休,皇帝更不会罢休!天涯海角都会把她找回来,然后囚禁在这里,受尽屈辱。 即便是秦大人现下在晏城,她最终的归宿也是隐姓埋名,还要承担陆仟不死心到处通缉她的危险。 她太了解陆仟了,这人自负狡诈,不得到不会罢休。 所以,去武陵国无疑是最为妥善的办法。 而武陵国和郦国的渊源,言笑听父亲说起很多次了—— 五十多年前,郦国的开国皇帝还只是一块小小封地的藩王,封号武威王。 当时前朝衰落,乾帝荒淫无度,百姓民不聊生。 武威王天性纯良,爱民如子,终于在言宰相等一行人的帮助下,推翻了朝廷,建立了郦国。 次年武威王要立太子,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凌厉舸,小儿子凌厉阚。 两个儿子都是心头肉:大儿子温顺,小儿子聪慧,立贤立长让他头痛不已。 当时两个儿子都想做皇帝,所以争得很难看,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 最后武威王没有办法,只能立长。 为了弥补小儿子,他把武陵那一整片作为封地奖赏给了他。 凌厉阚心里气不过,跟武威王提出了要求,他不想自己的封地被郦国统治,想要成立自己的国家。 即使武陵面积没有郦国的十分之一,人口也是少得可怜,他也发誓要创造出真正的桃花源,家家富庶,享尽天伦。 大臣们并不同意,但武威王为了照顾小儿子的感受,力排众议,将此事落实下来—— 他立下了诏书,以后郦国只能帮助武陵国,不能去攻打武陵国。 同时武陵和郦国必须有商业往来,毕竟同宗同脉,武威王不想子孙后代老死不相往来。 若有哪个子孙违背了这个诏书,就逐出凌氏一族。 而凌厉阚为了让更多的人跟他去武陵,广发皇榜,召集有志之士。 同时他着手加宽了浏河,使之成为郦国和武陵之间的屏障。 修建了几年的浏河最后宽度足足达到了八十多丈,隔断了所有的陆路。 登基后,他又制定了与郦国完全不同的法律。 为了配合武威王的诏书,他立下法令:规定武陵每月二十日为通商日。而其他方面,两国再不互通。 十年后武威王病逝,凌厉舸登基,往后四十多年,两国就这样相安无事。 言笑想,如若顺利潜到了武陵,无非就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道免死金牌。 陆仟找不到她只能作罢。 就算某天皇帝知道了她去了武陵,他也不能违背祖训,为了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同武陵撕破脸皮。 几年后陆仟会放弃打她主意的心思,那时她再踏上郦国的土地,直接隐姓埋名,世界上再无言笑这个人存在。 若是真的生下了孩子,孩子能够在富庶人家平安长大,总比跟着她这个身无长物的娘好。 这样想着,言笑心中就踏实了。 活着最大,活着,就是她现在唯一的信仰。 第4章 倾国倾城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当天晚上,小厮就把言笑的话带给了于妈妈。 于妈妈雇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杀手,在大船要走的那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放倒了看门的守卫,送言笑上了船。 言笑本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她没想到竟然还请来了这般多的杀手,动静这么大,于妈妈怎么善后? “于妈妈,陆仟不会对您怎么样吧?” “放心吧,大小姐,我雇佣的是江湖杀手,他们做完这一单就会离开晏城一段时间。 陆仟只会认为是言宰相的亲信劫走了您,应该不会怀疑到我这个老婆子的头上。 在他们眼里都认为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我做了这么多年下贱之人,如今终于逞了一次英雄!” 于妈妈将自己说感动了,眼眶微红。 言笑酸着鼻子,福了福身:“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若以后笑笑再踏上郦国的土地,定会回报您!” “别傻了,大小姐,如果能留在武陵,您拼尽全力也要留下,勿回,远离这是非之地! 另外,切记,这行的规矩是暗妾并不会知道自己的买家是谁,去了也只能整天待在屋子里,晚上圆房也是会吹灯的。 大户人家怕暗妾回国以后不小心走漏风声,所以即使是签署了保密契书,仍然要以防万一。 我告诉您这次买家的家世,就是想让您知道,对方是好人家,您心里能好接受一些。 到了那请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么!好了,到时辰要开船了,您快上船吧!” 言笑重重点头,她心中很是火热——人在逆境里,遇到的每一份善意都如同黑暗中照射进来的一束光。 于妈妈转身去招呼武陵那面暗道的联络人。 “这是这次的暗妾,质量很好,花容月貌。希望周家能好好对她,她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说着,于妈妈还塞了一点钱给对面的人。 “嗯,于老板放心。我自会打点的。” 言笑默默看着于妈妈忙前忙后,心里一股股暖流流过,她再一次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父亲临死前的话:这世上还有许多好人。 船开了,言笑打开帘子看着故土,心里一半温情,一半苍凉。 流的泪水太多,将于妈妈抹在她脸上的黑墨冲散,俨然一副花猫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联络人不禁惊叹: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眼睛如此明媚动人的女子…… 这一番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愣是让他看呆了眼。 船开的不快,但还是很快就到了武陵。 “小姐,请把这个眼罩戴上。”联络人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宽眼罩。 言笑颔首接过。 双手放下的瞬间,言笑感觉到怀中有异物,她抬起眼罩,发现是一张千两的银票。 想必是刚刚于妈妈偷偷塞进来的,应该是于妈妈这笔生意收到的报酬。 她心中暖意膨胀,坚定了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一下船,言笑就感受到了两个女人的手,各自扶着她的左右胳膊。 之后她被带到了一个马车里,两个女人全程拉着她的手,似乎是害怕她把眼罩摘下来。 马车慢悠悠的,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两个女人又搀扶着她走了很久,才到达一个房间。 “请问怎么称呼你?”其中一个女人开口,边说话边摘下了言笑的眼罩。 忽的面对强光,她眯着眼适应嘞好一会儿,所以没瞧见两个侍女惊艳不已的眼神。 “笑笑,叫我笑笑就行。” 待她适应好后,才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原来竟是小姑娘,大概也就碧玉年华,很是稚嫩。 穿着虽然比寻常人奢华,仍然能看出来不是主人家的衣服,应该是周家的婢女。 小霞咽了口唾沫:“好,那以后我们就称姐姐为笑笑姑娘。我是小霞,她是小怜,我们是负责你日常起居的侍女。” 言笑颔首示意:“有劳。” “关于规矩:你不能走出这个屋子,至少在怀孕之前是这样。 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们说,一般的关于吃穿的我们能直接做主给你买,但是其他的都需要夫人定夺。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没了,谢谢。我现在就需要洗个澡,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想一想她这几个月来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没甚可抱怨的,时过境迁,怨天尤人也无意义。 “好的,我们两个现在就去准备。” 两人出门准备洗澡水去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言笑才有时间仔细看着这间屋子—— 这里的装潢相比于她之前的闺阁,虽然少了些温暖的气息,但是在华丽程度上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笑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这身衣服实在是穿了多日,并染上了墨水,所以她不肯直接躺在床上,愣是直直地坐在凳子上,等着侍女。 折腾到了深夜,吃完了侍女准备的夜宵,言笑才躺到了床上。 她睡的很不稳,总是一阵一阵的惊醒。 她知道明天开始自己就开始不一样的人生了,可能很残酷,但是她不畏惧。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终于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才沉沉睡去。 东苑—— “夫人,暗妾已经睡下了。”小霞前来给周夫人汇报情况。 周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容貌以及身量呢?” “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周夫人瞥了小霞一眼:“你才几岁,见过几个女人,就敢这么说。” “小霞句句属实,小霞自小跟着夫人,自然是见过不少风姿绰约的女子。 只是今日见过这个暗妾,小霞方知以前见过的小姐们不过是泛泛之辈罢了。” “你这厮口气着实不小,待我明天亲自去瞧上一瞧,你若是说谎了,看我不掌你嘴!” 小霞傻笑:“夫人菩萨心肠,什么时候打过小霞呢!嘿嘿。” 周夫人一向喜欢这些小姑娘,从来没有重罚过她们。 “放肆~得了,快去睡觉吧。 对了,记得,一定要按照太医的嘱咐给她做饭,好好养一养,得快点生个孩子才好。” 小霞挠挠头:“夫人,说到这个小霞倒是有疑问,还请夫人指点。” 周夫人并没有恼怒,她也没官职在身,有这些小姑娘与她闲聊,日子也好过。 她温和道:“说来听听。” 斟酌几息后,小霞开口问道:“既然少爷不肯婚配,就算生了这个孩子,孩子也是没有母亲的。 咱们家家门显赫,总是有无数人盯着府中的一举一动。 若未曾婚配就有了孩子,岂不是瓜田李下?到时候去皇上面前该作何解释?” 周夫人胸有成竹:“等孩子生下来了,我自然会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来扮演他的妻子。 武陵有两百多万人,我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女人呢?”她很是坚定。 小霞仍然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个女人给少爷生孩子呢?” 周夫人用手指戳了戳小霞的脑门,“你是不是傻,要是他愿意,我还用废这个力气么。 他肯答应我的软磨硬泡,跟一个暗妾生孩子,不过就是顾及国法。 若三十岁之前若没有孩子,不仅自己要每年接受鞭刑,更是要连累整个家族,所以他会愿意生一个孩子。 至于妻子,他自然是不愿意娶的。 但是我若找一个不觊觎他的心的女人,他就不会在意。两个人各过个的,他定不会觉得麻烦,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了。 到时候这个女人只需要扮演好周家的儿媳妇,好好照顾孩子,就行了。 至于逾明,他愿意继续做他的将军,那就去做吧,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就好。” 周夫人语重心长,眉间染上了一丝愁绪。 “夫人想的很周到。”小霞感慨。 周夫人叹了口气,“我也只是为了我的儿子罢了,只要他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就无憾了。 对了,明天你跟管家说一声,把少爷的房间好好打扫一下,他初一就回家了,这十年戍边,总算是熬过去了。” “是,夫人。”小霞替周夫人盖好了被子,便退下了。 第5章 他的择偶观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夫人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她云无双这辈子,第二得意的事情就是嫁给了武陵的宰相,第一得意的事情就是生了个厉害的儿子。 周承山可是武陵妇孺皆知的少年英才。三岁识字,六岁习武。 周郢作为宰相,是一个文官,却没有强制儿子习文。 在发现儿子生性喜武之后,果断给儿子请了武陵武功最厉害的教头来家教习。 周承山十六岁那年,成为武陵最年轻的武状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戍边将军。 原本是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周夫人最为烦恼的事情。 因为从小习武,他本就没接触过什么姑娘,成年又直接去聊城做了戍边将军。 军营里哪有姑娘?这就导致他到了二十多岁了,还是没接触过几个姑娘。 前任的五个戍边将军都是成了亲拖家带口去戍边,只有他,光棍一个。 这都戍边第十年了,他都二十六岁了…… 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周承山回家,周夫人都会不停地劝他有时间多回来,见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早日娶妻生子。 可是周承山就是不愿意,连他父亲周郢也说不过他。 所以周夫人曾一度怀疑,儿子是不是在军营里有了断袖之癖。 周承山的解释是:他看不上那些个姑娘。 “非我心中之人,实在看之无味。娘,您读过洛神赋么?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一生,若得这样的女子为伴,则无怨悔。” 周夫人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背的很熟练哦。” 周承山:…… “儿子,娘见过武陵那么多好姑娘,没有谁是你想的这般完美的,你这样的想法不好。” “若没有,那便孑然一身,也挺好。人生又不是只有娶妻生子才算完美。” 周夫人却总是不信他这个说辞,认为这是儿子在敷衍她。 毕竟哪会真的有人被书中的颜如玉迷惑,从而不肯嫁娶呢?那岂不是大白痴? 世间万态,无奇不有。 周夫人不该不信的,她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 四月初一,是个阳光格外明媚的日子。 正值晌午,周承山带着几十个铁骑到达帝城。 长兴门前,嘉帝带领着满朝文武在静候英雄归来。 武陵地界小,戍边十年也算得上的惊动全国的大事件。 一下马,众将士便随着周承山一起到御前拜见。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帝最是喜爱周承山,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爱卿快快起来。边界的军务可是已经交接妥当了?” “启禀陛下,皆已妥当,请陛下放心。需要格外注意的事项臣已经悉数告知李将军,臣相信李将军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好好,朕的爱将们都是厉害人物,朕自然是放心的。魏公公,颁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周承山戍边十载,恪尽职守,守节乘仪,忠德至理,安定社稷。 屡退蛮夷犯境,朕心甚慰,固思嘉之。以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加封为戎安大将军,钦此。” “臣拜谢皇恩!” 站在一旁的周郢和夫人心里乐开了花——戎安大将军,可是武陵眼下最高官职的将军,从二品! 秦风将军在三十年前去做的戍边将军,用了十八年才封了戎丰大将军。 如今自己儿子才二十六岁,就得此殊荣,真是光耀门楣~ 不过也可见这十年内蛮夷在边境活动有多激烈,这不算什么好事。 “秦将军年过花甲,早在两个月前就写了奏折请求告老还乡。 朕好生劝解,他才肯多留两月,如今你可算是回来了,以后你就接替秦将军,统管领御林军。”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周家—— 周夫人热切地拉着儿子上下打量。 “乖儿子,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两个老人真真是每天都望眼欲穿!” 周承山弯了弯唇,“娘净会说笑,我不是过年才回来过?” 周承山成熟老练,把周夫人衬托的反倒是明媚活泼。 周郢在一旁,喝着茶乐滋滋的,这样好的日子,是他最爱的。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说些个软话给我们两人听?”周夫人娇嗔一句。 周承山扶着她坐下,“您儿子我不是小孩子了,哪会说那些孩童之语。” “你还知自己大了!行,不说软话也罢,那我就跟你说正事。 暗妾已经找好了,安置在西别院,今日是四月初一,我们只盼你明年这个时候能生个孩子来。” 周夫人摆出一副你今日不从我就闹翻脸的样子来。 “娘,孩子自是要看天意的。也不是我想要就能有。” 周夫人急了:“你都二十六了!再不抓紧,你是要我们全家被你连累,去荒郊开荒么? 别人家的孩子二十岁及冠之后哪个没娶妻生子,你可倒好! 老头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呜呜呜……” 周家父子动作一致,右手扶额——得了,又开始假哭了。 “行了,娘,别再假哭了,我不会让你们去开荒的!”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嘛,总不会三年还生不出一个吧…… 周承山从懂事以后,就对周夫人极其尊敬,何事情都会尊重周夫人的意见 唯独婚配这件事情,从二十岁拧到了二十六岁,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想法。 周郢一个头两个大:“夫人,别哭啦,儿子既已答应,自然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对吧!” 见自家老爹使劲挤着眼色,周承山无奈点头:“是,爹。” “行啦,刚回家,快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要上朝了,记得准备一下。 去吧。” “那儿子告退。”周承山借着老爹的台阶就走了下来。 周夫人委屈巴巴地捶周老爷的胸膛。 “你个死老头子,还帮他含糊我,要是他不着急,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我都快五十岁了,我真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般委屈!” “夫人看起来可不像快五十岁的妇人,撒起娇来跟十八岁的时候一样,吾甚悦之。哈哈哈!” “你个老不正经的!” 周承山站在门外,听着父母亲打情骂俏,实在没忍住笑了笑。 他从小就羡慕父母亲的感情,三十来年,一如最初。 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很娇气,父亲便一味宠着她,如此宠爱了许多年。 他也总想着遇此良人,从容一生。但是书读多了,他总觉得自己看见的都是庸脂俗粉。 有的容貌明艳的,少了一些才华;有满腹诗书的,长相却平庸。 他天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从小就向往德才兼备、美貌与气质并存的女子。 若是寻不到,宁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此事便是周承山的秘密。 周夫人总是觉得他没见过多少女孩子。但是在军营,许多没有消遣的夜晚,他都在听将士们讲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自然也是听到了形形色色的女子。 每一个在他看来都是大同小异。 每个新年伊始,他都需要回帝城进宫请安,所以每次他都能看到进宫请安的郡主和县主们。 总有几个被众人称赞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 但是在周承山看来,也就不过如此。 她们也只是因为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养尊处优,生养的好、打扮的好罢了。 如今随着年龄增长,自己处世越多,对成家之事便越发平静。 在他看来,姻缘这种东西,于他似是无缘,也许是武陵人口太少,根本找不到一个遗世独立的佳人。 可他是个俗人,一个想要坚持自己想法的俗人。 既然没有,那就莫强求。 他心里自然猜得到母亲的打算,考虑良久后,他同意了。 将来娶了妻子,自然也是会好吃好喝地待她,不用附注感情,也不必特意讨好,两人没有感情牵绊,各取所需。 武陵想攀附周家的人很多,想找个愿意合作的,非常容易。 这般,自己既可安安稳稳地做将军,风光一世,家人也不必被自己连累每年去南郊开荒。 所以,母亲的办法眼下看来两全其美。 第6章 第一次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显然,周承山并没有像周夫人那般着急孩子的事情,一连上了三天朝,他也没有抽出时间去别院看一眼。 每天下朝就去练兵场训兵,晚上不到就寝的时间根本不回来。 第四天,周夫人终于忍不住,一大早便去周承山的房间逮他。 周承山衣服的盘扣还没有扣完,周夫人便只身闯入。 他心虚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周夫人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儿子不知。” “你个臭小子,别跟我虚与委蛇。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必须回来吃晚饭,然后去别院。 你要是不从,我就索性也不把希望寄予在暗妾身上了。 我进宫,求皇上给你赐婚,看你还怎么逃避!” 周承山:“……” “你自己看着选,话我就放在此处了。” 周夫人愤怒地转身离去,转身后又得意地偷笑,小丫鬟们看到此景,也都纷纷憋着笑。 周承山算是一下被制住了。 他估量着,皇上一直没有追问他的婚事,许是因为他年少从军的缘故。 如今他载誉归来,又离三十而立不到四年时间,怕是自己再不大婚,皇上是真的会插手此事。 到时候,确实更难处理,毕竟皇命不可违。 别院—— 言笑百无聊赖,她没有过过苦日子,无法理解那些愿意做暗妾的姑娘:在一个房间住一辈子,人真的不会憋出问题么? 对于这个时代苦难的人来说,一辈子有热饭吃已经是美梦成真了,即便成天躺着不能动,她们也是万分乐意的。 言笑想要懂得这些姑娘的心理,还有好多人世间的苦难要了解。 “小霞?” “笑笑姑娘,何事?” “已经三日,你家少爷不肯来别院,今天就不必戴假面了吧。” 假面是暗妾必须戴的,为的就是不让男子对暗妾产生感情,以免影响真正的夫妻感情。 其实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有第三个人出现,再怎么好的夫妻感情,也会受到影响,未来,也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而已。 “回姑娘,刚刚我去大厨房取菜,恰巧遇到管家。 他说今晚少爷会回来吃晚饭,让我们别院准备一下。” “好。” 原本她很紧张,但是因为这三日他未曾过来,自己也就放松了许多。 本以为会这样悠闲着过些日子,不曾想他今日就要过来。 终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吃完晚饭,言笑戴好了假面,坐在床上等周承山,金色的假面罩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只露出了眼睛。 两个侍女关上了灯,在院子里点亮了几个灯笼。 灯笼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和月光交缠在一起,在地上形成了稀稀疏疏的影子。 言笑触景伤情,盯着那光发呆。 自从进了天牢,她就未曾见过月亮,已经多日未感受到月亮的阴晴圆缺了。 在天牢里,是暗无天日;去青楼里,是窗户紧闭;如今到了武陵,白天都要拉上窗帘。 细细一想,自己竟然这般无趣地过了许多日子。 她不禁想到了从前同那些文人墨客在月光下吟诗作对的日子,好不自在。 伴随着一声门开合的,言笑思绪回笼。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言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躁如鼓擂。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不一会儿,那人就着光亮,摸索到床前。 直到一堵墙似的人影立在面前,言笑才回过神来。 两人之间不足一步之遥,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打量着对方的轮廓。 “你叫什么名字?”周承山先开口,喷洒出一阵阵的酒精的味道。 好听的男声敲打着耳膜,言笑不自觉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我,我叫笑笑。”她难得磕巴。 以前从未与男子如此站的如此相近,导致她手足无措。 眼前人的声音低沉醇厚,洋溢着阳刚之气,结合一下他的身份,让人不难以想象他的形象。 “很俗的名字。”不过声音却比他以往听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好听,潺潺如山泉,滋润他的心田。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言笑:“……” 她算是明白为何这人二十六岁还找不到娘子了。 这要是从前,她定然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世上那么多优秀的男子,她才不会选择和这般目中无人、说话还难听的公子交流。 而且她的名字才不俗呢,“言笑晏晏”,好听着呢! 不过人在屋檐下,她咬了咬后槽牙,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周承山作为习武之人,听感高于常人许多,他分明听到了牙齿细磨的声音。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时言笑才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酒味,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嘴:“你喝醉了么……” “没有喝醉,只是喝了一点点,不足挂齿。 我、是第一次和女人单独待在一起,有点紧张,抱歉。” 因为没有点灯,言笑看不到他手指正胡乱挠着侧面衣服的举动。 “无碍。”言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暗暗点头。 空气中弥漫的全是尴尬,让人坐立难安。 周承山深深叹了口气:“你往左边一点,我要坐下来。” “嗯。” 两人并排坐着,空气继续凝固。 周承山夜视能力不错,他看到了身边女子的金色假面。 思索了几息,他再度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言笑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面色微红,紧张地攥紧衣袖。 “不知道。” “那你是因为什么而甘愿为我生孩子?” “我有自己的苦衷。” “哦?什么苦衷。”周承山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许是因为今天喝了点酒的缘故,他感觉到了自己出奇的话多。 言笑也深呼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耐心:“契约上未写明我需要跟你坦白一切,所以我有权利缄默。” “那就是为了钱。不如你告诉我具体原因,我会考虑再多给你一半的黄金。” “我不需要你的钱。” “呵,虚伪。” 空气再一次缄默。 周承山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心虚——自己似乎说话有些重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为何这般奇怪,许是因为饮了酒,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好听,自己想引导她多说几句话。 言笑杏眸微合,才得以保持住理智,她不想得罪眼前人:“公子,我们是各取所需,何必冷嘲热讽!即便我是虚伪,您还不是找了我来延绵子嗣?” “我只是想知道我孩子的母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旦品行不端,影响了他怎么办?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完此话,周承山心中再次恼了自己一下:怎么总是说出口不对心的话? 怕不是那酒的问题……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将来成为何人,是公子的教育所决定的。” 周承山挑眉,看向言笑,“你读过许多书?” “不曾。只是听书听来的,笑笑不过一介市井小民罢了。” 周承山敏锐察觉到了身边姑娘的抵触,也罢,那便不进行这没有营养还总是惹怒人家的对话了。 “既然不愿说,我也不问了,那我们开始吧。” 周承山开始自顾自脱衣服,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但是言笑隐约看出来了他的手忙脚乱。 她心想,他定是酒喝多了,还嘴硬。 其实周承山是紧张了,他喝酒也是因为他紧张。 这一刻他开始懊恼:一小杯酒下肚居然还是如此神志清醒,要知道他的酒量可是三杯倒的。 假酒,绝对是假酒。 言笑紧张到嘴唇发干——原以为这几日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以接受这事。可临阵了,她才明白,她还是很怕。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互相感受得到对方的体温。 许久,周承山转过身来对着言笑。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惹得言笑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愈发激烈地颤抖起来。 周承山佯装镇定,就那么呆愣地盯着她看。 被子下,两只手挨着。 周承山茅塞顿开,他轻而易举握紧了身旁姑娘的手。 姑娘似是被他吓到,像小兔子般惊恐,欲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紧紧握住,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他的手大而温暖,而身旁姑娘的手却小巧细腻,他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一阵懊恼——这动作可不就是和街边调戏姑娘的浪荡子一般无二? 羞恼之下,周承山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起身伏在身旁人的上方。 言笑早已大脑空白,她紧张到脑门冒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周承山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很是错乱,他浑身紧绷,慢慢倾下身去,嘴唇落在她的右侧脖颈处。 言笑感受到他冰冷的唇,直接打了个冷颤。 两人胸膛贴在一处,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不绝于耳,吵的人耳朵疼。 言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木头,也顺势而为圈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刺激了身上的人,他呼吸变得极为沉重。 言笑咬着唇保证自己不呜咽出声,她明白这人是将军,不会搞什么温柔的架子,她也没指望他能怜香惜玉。 可探破那一瞬,她的眼泪还是如同决堤般喷涌而出,也不知是羞愧还是疼痛,亦或两者兼之。 她不敢拍打他,只好紧紧抓住床单,锋利的指甲似乎要将床单刺破。 周承山的汗如雨般挥洒,落在她的皮肤上之后转凉,一如她破碎的心。 夜已深。 月光越发白净,屋子里静谧的很。 言笑背对着周承山躺着,咬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不哭出声。 周承山又不是傻子,床的轻颤在诉说着姑娘的痛苦。 他很抱歉,他知道自己没有经验,定然是弄疼了她。 在军营时,他听过许多荤话,对这事也有些一知半解的。 他记得女子第一次会很疼,所以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艰难之时,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来着,因而力气大了些。 他张了张唇,想解释一二,却终究没蹦出一个字——毕竟他们之间只是交易不是么? 两个人就那么背对背躺着,一言不发。 这一夜,实在漫长。 卯时,小厮木易敲了敲窗户示意周承山起床。 他常年在边塞,睡眠不深,有风吹草动都能及时醒过来。 他穿衣的动作虽然是轻轻的,仍然吵醒了言笑。但是她必须守着规矩,不能睁眼。 契约里明确规定,暗妾不得私自在男主人在的时候摘下假面,晚上不许点灯,早上须在男主人离开之后起床。 周承山穿好了衣服,静坐了一会儿。 又转身看着床上的女人,这会儿天光有些泛白。 她正背对着他,那背光洁无瑕,似是清晨的露珠那么光滑。背上挂着的头发细长而直黑,如瀑布散落,很有美人如玉的气质。 他感觉自己嗓子发干。 忽然,他开始好奇她的样貌。 站起身后,他仔细看了一番屋里的布置,他记得以前别院的房间不是这般装饰的。 家里各处的装饰都是母亲一人亲自置办,从未在别的房间看见这些环佩饰品。 第7章 第二次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走出屋子之后,周承山忍不住轻声问侍女小霞屋子里的饰品从何而来。 “回少爷,是笑笑姑娘亲手做的。夫人说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姑娘说自己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趣,就让我们买了一些环佩,她已经做了有几日了。” “嗯。” 周承山并未多说,只回头看了一眼窗台,便转身离开了。 今日最高兴的无疑就是周夫人。 一早便把小霞吆喝过来,询问昨晚的情况。 “你们在外面听的真切么?” 周夫人自然是兴致冲冲,小霞却羞红了脸。 “你这个丫头,脸红做什么,屋子里的又不是你。” 小霞更加局促:“夫人……” “快跟我讲讲细节。快!” “就是开始他们说了挺久的话,但是听不真切,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何事。后来就没了声音。” “没有声音了?”周夫人蹙眉,她的儿子体格这般好,这是不行? “啊……” 周夫人不死心,继续追问,“只是不说话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小霞的脸更红了。 “就,就,就听到少爷的喘息声,其他真没有了。” 周夫人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要是没有声音,我怕他是能力不行呢! 瞧我的嘴,我儿子武陵第一,我怎会作此想法呢,哈哈!” 周夫人笑的可开心,小霞只能低着头默默无语:同当家主母讨论这种事情,她总觉得怪怪的。 “得了,别傻站着。去管家那,领赏钱,你们二人,每人一份。 今日多给那姑娘做些好吃的,另外多做一份,我中午去别院和她一起用膳。 上一次说要去看看一直没有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是,夫人。”小霞喜滋滋行礼后退下。 午时,周夫人如约而至。言笑戴着假面,站起来迎接。 周夫人先是仔细打量了屋内,拉着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风景。 不过窗帘并不算厚实,所以屋内只点了一盏灯便可以保证屋内很光亮。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坐下吧,笑笑。” 周夫人举止尊贵,从容大方,俨然一副大家女主人的模样。 笑笑颔首行礼:“是,夫人。” 周夫人很满意她的得体。 “不必拘束,我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见我不必紧张。把假面摘了吧。” “是,夫人。” 说罢,言笑动手轻轻摘下了假面。 那一刻,周夫人才信了,小霞不曾撒谎——这个暗妾果然如神仙转世的容貌! 如此明媚动人之人,她活了许多年,竟未曾见过。 她当年以洛城第一美人的身份嫁给当朝最有才华的状元郎,那可是名动武陵。 才子配佳人,人人津津乐道。 如今看着眼前的神仙人物,她竟觉得自己当年的美貌是如此逊色。 周夫人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几分——只见眼前之人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眉毛似经过春风裁剪那般柔美;杏目低垂,也挡不住其中眼波明动。 脸小小的,似乎一只手就能挡住;鼻子小巧挺翘,若坚挺山峰,女子中少有,为她增加了些许英气。 额头饱满,若是来一个算命人,定会说她是十足十的旺夫相。 她的发质实在太好,乌黑亮丽,定是从前好生保养的缘故。 只是她的脸上写满了惆怅与冷漠,让人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疏离感。 周夫人看呆了,一时屋子里变得很安静。 “夫人……夫人?”言笑轻轻喊了几声。 周夫人如梦初醒:“那个……我刚刚想起了一些年轻的时候的事情,所以走神了。你生的很美,姑娘。” 言笑垂眸温柔一笑,“谢夫人夸赞,老天垂怜罢了。” “姑娘家世定然不俗,为何沦落至此?” “天意而已,造化弄人。” 周夫人见言笑不肯再多说,也便识趣不再追问。她心中明白,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身份。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周夫人离开的时候,言笑因为不可出屋,也便没有起身送别。 “夫人,为何您刚刚没有多问别的?”小霞不解。 “这个暗妾是个悲伤之人,她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才想此下策。 我看得出来,她不是狐媚之人,自然我也就不需要多说什么。 她很聪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何须我再多说什么。” “那夫人您说她为何选择这一条路呢?” 周夫人抬眼看了一下小霞,她知道这些侍女不怕她都是她自己惯出来的。 不过她不会苛责,年轻人就是应该多些好奇心,这样周府这个大家里也能增加几许热闹。 “许是被情所伤,许是被利所害,若我没猜错,她应是身不由己。 你看她生的美丽,皮肤如此白皙,武陵恐怕找不出几个,手上没有一点操劳的痕迹,定是从小便养尊处优。 她的头发,比我的保养的还要好,所以她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世间不公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们武陵如今形势大好,也不必去为邻国的事情伤神,跟我们自是没有关系的。 不必再好奇别的,大家各取所需,和聪明人合作,也是幸事。 我看了她的手,那双手定是弹琴极好的。你把去年我过生辰李夫人送我的筝拿给她,就当我送她的见面礼了。” “是,夫人。” …… 是夜,相同的时辰,周承山如约而至。 今日他又喝了一点酒,只是似乎喝的少了一点,酒精的味道没有昨日的浓烈。 言笑早早躺在床的里侧等着他。 他脱完衣服,钻进被子里,直接翻身伏在言笑的上方,动作比昨日熟稔了许多。 犹豫了几息之后,他张口含住了言笑的耳垂。 言笑美眸轻颤,她条件反射地将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前,欲推开他,阻止他孟浪的行为。 可她那点小力气,犹如蚍蜉振树,对身上人毫无意义。 周承山并没有理会她的反抗,他今日特地找了一个成亲的心腹详细请教一番。 那心腹说了,这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女子会欲拒还迎。 他觉得那属下没说错,她那双软绵无力的小手柔若无骨,推搡间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言笑推了两下没推开。 感受到掌中的温度加剧,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放在何处,只得慌忙放下了双手,自然落在身体两侧,狠狠揪住床单。 可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触感,想想那硬朗的胸肌,她的脸红了个彻底。 周承山松开了她的耳垂,转而吻住了她的唇。 言笑瞬间瞪大了双眼,她不明白圆房为何还要亲吻? 她再次想要推开他,不过理智迅速回笼:再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亲吻又算什么。 其实两人只是嘴唇碰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可周承山却感觉到整个人都麻了,大脑短暂空白—— 他竟不知,女子的嘴唇可以这般柔软? 今夜的周承山比昨夜的要热情几分,也更加熟练,言笑没有吃什么苦头。 只是事毕,言笑云里雾里的时候,忍不住地想:为何今日比昨日久那般多? 隔天卯时,小厮仍旧会定时出现,叫醒周承山。 而后几天,都是同样的夜晚在重复上。 只不过,两人逐渐熟悉了这事,愈发能找到其中乐趣。 小霞拿来一把古筝,放在案桌上,“姑娘,这是夫人送给您的筝,名字叫做拂情,春风拂面之拂,情愫暗动之情。” 言笑挑眉:“这是为何?” 小霞粲然一笑:“夫人说您的手指一看便知是常年抚琴的,在这别院实在无聊,就给您来打发时间以作消遣。” 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的波动,她轻轻弹了几下,哀弦绝调。 “替我谢过夫人,这实在是一把上好的筝。” 相处多日,这还是小霞第一次在言笑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 大大的眼睛里,终于不再只有空洞和平静,而是闪现了一丝光芒。 “另外,能否麻烦帮我寻一套文房四宝,多一些宣纸?” 小霞疑惑道:“姑娘怕不是要谱曲子?” “是的。原本以为做暗妾是一个苦差事,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你们这般好的人家,这是我的福气。” 这话言笑并未掺假,她出自真心实意。 小霞听到夸赞周家的话,自然与有荣焉,愈发挺直了胸脯。 “是啊,听闻别家的暗妾每天只能待在别院里,顶多找家里的绣娘来教做武陵刺绣,打发时间。 我们家夫人最是面慈心善,明白暗妾的苦处,于是吩咐我们两个要尽量满足您的需求,让您不至于太过于无聊。 只是未生子之前门窗紧闭,遮挡外景,实在是规矩就这样。 言笑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不解。这屋子到了深夜,自然是看不清旁人面容的,何必定要戴着这假面?” 小霞垂眸看了一眼那古筝:“这把筝的名字,就是您要的答案。” 拂情。 春风拂面,情愫暗动。 这是要暗妾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多想有的没的。 言笑了然,不过她还是接着问道:“若是我不小心看到了少爷的容貌呢?” “暗妾若是动情,我们便把她送回郦国即可。 若是男主人动情,那是会乱了夫妻感情的。 我们武陵,国法不允许无缘无故和离,想必您是知道的。” 第8章 升温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轻轻点了点头,淡然垂眸。 于妈妈说的没错,果然再富裕幸福的地方,女人的地位也总是不如男人。 她又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从前神仙般的日子。 自己怕是上一世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今生才得以成为父亲的女儿。 她甩甩头,过去那些鲜活的画面只会徒增伤悲。 “若是我白天弹奏,会不会打扰夫人的休息?” 小霞摇头, “不会的,夫人住在东苑,离这面很远。 我们府大得很,住在这一面的只有少爷,他早起上朝,晌午以后有要务在身,要到晚饭方才回来。 酉时之后切莫弹奏即可,这个我们会提醒您的。” “嗯,多谢。” 言笑低头,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小霞未曾学过这些乐器,但是仍然从这曲子中听到了无限的悲情。 下午,小怜便从库房取来了笔墨纸砚。 言笑静坐了一下午,谱出了一首曲子。并为其填了吟词。 曲名曰:雁离 盛世有风光,无人不称许。 南方自有情,北境亦有景。 最乐是勤雁,南去又北归。 雁说那南边,春风似不离。 怎奈生在北,此生不愿弃。 归心似疾箭,不负月之约。 犹记月似纱,帐下歌舞忙。 青青河畔草,莺啼蝶舞摇。 遥见柳絮起,绰约似仙子。 柳下一老翁,似有古来稀。 峰俊且伟岸,不减当年貌。 斯雁若遇之,代问其安好。 对晏城,言笑充满了恨,但是那是她父亲忠骨所在的地方。 父亲在那,她又不得不思之念之。 今夜,有些不同。 四月十五,月光明亮,落地成霜,屋子里比往常要亮了一些。 周承山没有喝酒,就来了别院,经过这些日子,他也不再紧张。 言笑依然坐在床前等他,趁着月光的影子,她有些看清了来人的身量,快有门框高。 每天摸着他的胸膛,她知道他的肌肉有多么结实,很是强壮。 她知道周承山是一个将军,所以每天该是在军营里,身上肯定会有汗臭味。 但是每一天晚上,他都是干干净净地来,想必是来之前有认真沐浴过的。 言笑心想,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尊重对手”,还是有严重的洁癖。 只可惜光线还是很暗,看不清他的面庞。 倒不是说好奇他的长相,她只是想看看他的面相,是不是凶煞之人。 若甚是凶煞,那她就应该再认真配合一些,这般雄鹰猛虎般的人物,没有哪个是脾气好的。 如今还成为了她的恩主,她更该小心行事。 对于言笑这样的天之骄女来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零落成泥,看人脸色生活。 两人正交流着,周承山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言笑喏喏地问,她正恍惚着。 周承山沉声问道:“你哭过了?” 言笑愕然,这人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 周承山倾吐一口浊气:“你的眼睛肿到发热了。” 见眼前人不肯多说,他皱眉追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言笑连忙否认,“没有,你多想了,她们对我很好。” “那是为何?你委屈?” “没有,我只是有些思乡罢了。” “哦。”周承山没有再追问,他发现这姑娘不是很爱搭理他。 尴尬了一会之后,周承山不知要如何劝慰她,只得默默又多做了一些前戏。 有这十来天的经验,他已经对这些轻车熟路了,也总算是明白为何军营里的男人总是忍不住讨论温柔乡。 两人双唇碰触间,周承山的大手从腰窝处拂过,言笑一个激灵,没忍住呜咽了一声,咬到了他的嘴唇。 周承山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瞬间紧绷,他想要更多,也礼尚往来咬住了她的嘴唇,轻轻吸吮。 言笑感觉到嘴唇的痒意,没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 这一下刺激到了周承山的神经,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懂得这般少! 这一晚十分激烈,周承山找到了诀窍,兴致大发。 小怜烧水累到崩溃。 最后,周承山从后面抱着言笑睡觉,言笑未敢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 这是两人第一次相拥而眠。感受到佳人在怀,他心中竟出奇地出现了一种叫满足的情绪。 卯时,木易准时出现,叫醒了周承山。不过因为昨夜因为太累的缘故,言笑并没有醒来。 天蒙蒙亮,屋子里亮堂了许多。言笑依旧是背对着门口的姿势睡着。 屋子里的案桌和古筝忽然映入周承山的眼帘。 他走过去,发现了言笑写完的曲谱。 他是不懂音律的,对乐曲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研究。 出于对她的好奇,他仍旧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也并未看出什么名堂。 放下谱子的时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首曲词。对着某一束稍微亮一点的光,他仔细读了一遍。 “呵,还说自己未曾读书,小骗子。”周承山对着言笑的美背嗤之以鼻,然后拂袖而去。 一路上,周承山开始仔细回想那曲词的内容。 “雁离?大雁离去?晏城,雁,晏?”想的太入迷,竟不小心绊了一下路边的石子。 周承山脸色微愠:“别院就不是院子么,为何打扫的这般不干净?” 忽然的质问把小怜吓的一激灵。 “回少爷,别院本就是多余的院子,多年无人居住也就不曾安排人打扫庭院。” “她若是怀孕了,出来溜达,绊倒了该如何?” 小怜瑟瑟发抖,她以前没怎么和少爷接触过,也不知道他的脾气。 她试探着回道:“少爷,暗妾是不允许出门的。笑笑姑娘会一直待在屋子里,这是规矩。” 周承山蹙眉:“不允许出门?那不得憋坏了? “是,毕竟她不是我们武陵人,若是被外人发现,周府是要招致祸患的。” “……” 周承山气结,不满地瞥了一眼小怜。 “你是不知把人一直关在屋子里会出问题的么?” “所有的暗妾来武陵,皆要尊崇这个规矩……”小怜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显然被周承山吓的不轻。 “少爷,听闻别家暗妾生产前都是只能待在屋里刺绣。 笑笑姑娘可是与她们不同的。夫人给了她筝,还允许她读书写字弹唱,比旁的暗妾好过许多……” 周承山面露不虞,冷喝道:“周家可不同别家一般,不把人当人看。以后你们让她出门,只是别出这院子即可。” 小怜忙摇头道:“少爷,万万使不得啊!这也都是夫人亲自交代的。” “如若母亲问起,就说是我允许的,让母亲找我问责便是。” 周承山转身疾步离去,留下小怜不知所措。她跑去厢房把小霞喊起来,一起商量。 “怎么办,小霞姐姐?” 小霞在周夫人身边待得久,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 “我们先准备姑娘的饭菜,然后等夫人起身了,我去找夫人商量一下,不要担心。” “嗯。” 好不容易捱到了周夫人起床的时辰,小霞第一时间跑到东苑求见。 周夫人听完面色不显:“他当真那般说了?” “是的,您看怎么办?” 周夫人倒是没有多震惊,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是最了解的。 从小就心地善良,虽然为人冷漠,却从不滥杀无辜。路见不平也总是能拔刀相助,若是去流浪江湖,定然也是侠之大者。 周承山除了婚姻观,其他各方面都是周夫人的骄傲。 身形高大,容貌甚伟,武功高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 虽是武将,却是文采不错,若不是选择做了将军,他也一定能成为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才子。 “就随他吧,若不依他,他心里会不舒服。 且别院周围也是高建筑,完全挡住了周府的样貌,倒也无碍。” 小霞心中有数了,“是。” 第9章 暖心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小怜一路跑回别院。 “姑娘,姑娘,天大的好消息!” “何事?”言笑认真地看着小怜。 她很喜欢这两个侍女,一个机灵一个可爱,看到侍女的精神状态便能想象到家中的主子是何等和蔼好相处了。 小怜急急喝了一口暖茶,兴奋开口说道:“少爷说,不能让你一直关在屋子里不走动,所以允许您出门,不过就限在别院。” 看着小怜兴致冲冲,言笑微微惊奇。 对于这位将军,言笑心中有些许别样的情愫。 小霞看着言笑没有说话,就连忙提醒小怜:“好小怜,既然夫人也允许了,那便打开门拉开帘子吧~” 小怜十五岁,比小霞小了一岁,但是小霞自幼是周夫人带大的,自然是见事多成熟稳重。 而小怜就是普通的侍女,单纯的很。见言笑对她们平和尊重,自然也是对她十分喜欢。 所以慢慢的心里动了恻隐之心,心疼言笑每天只能待在连窗帘都不能拉开的屋子里。 有几天天阴了,屋里十分晦暗,甚至只能点着蜡烛看书。 今日她能得见阳光,小怜真心为言笑感到高兴。 言笑看着欢脱的小怜,终于还是笑了。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明明活泼的很,父亲却说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能上蹿下跳,要稳重。 所以她就人前装作稳重,人后自然洒脱,差不多就是小怜此刻的样子,即使拉一个窗帘都要蹦蹦跳跳才好。 阳光透进来的那一刻,言笑猛地闭上眼睛,多日的未见阳光,自己竟然是这般不适。透过手指看着这光,心里一半苦涩,一半幸福。 何时,重见光日竟成了这般奢侈的事情? 溯着阳光,言笑走到了院子里。虽然院子只是一块小小的天地,此刻竟然也是溢满了幸福。 就那么对着太阳站立了许久,竟然也不觉得累。 “姑娘,回屋吧,别累坏眼睛。” 言笑没有转身,保持着此刻的动作,问道:“小霞,你们武陵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小霞不解,“姑娘何出此言?” “从前我只听说,武陵人富庶,比我们郦国人过得好。却不曾知道,心地也是比我们郦国人好上许多。” 言笑感受着周身的阳光,那暖意,一直蔓延到心中。 小霞聪慧,大概猜到了言笑如此问的原因,“小霞也不知道郦国什么样子,无法比对。只能给姑娘讲一下武陵的生活。 从我们下人说起吧,下人是正当的职业,并且收入不菲,一般都是来自边疆的乡下人家来做,因为他们更能够吃苦耐劳,像我和小怜,情况特殊,我们两个的爹娘就在府里做了一辈子的下人,所以我俩自小也便在府里长大。 武陵所有的行当不分贵贱,喜欢读书习武的自然是去做官,对那些没兴趣的自然是做了手艺活。 每家的素质都很好,我们能够做到夜不闭户,我爹说,建国几十年,未曾有过偷盗之事发生。 士大夫若有不检点的行为,所有的人都可以上谏,若情况属实,也会有相应的奖励。朝廷设有专门的书塾,孩子们想去都可前去。 只有婚配这一项,比其他地方严苛。成年是必须婚配的,且一夫一妻。若过了三十岁仍未孕育,则当事者需每年接受两次鞭刑,意为鞭策;并且家人都要去荒郊开荒一年。 虽是不累,却连累家庭门楣的名声,所以迫于压力,百姓也必须在三十岁之前婚配。我还小也未曾出过府,对于别的事情知道的就寥寥无几了。 姑娘,你们郦国呢?” 言笑苦涩一笑,“郦国?那里有好人有坏人,有草菅人命,也有争权夺势。 今朝得意,明朝入狱,如此简单。 但是我父亲说,那里有大好河山,望不到边的海,有自由的江湖,还有许多可怜之人。明明太平,却不是盛世。” 小霞再次“一万个不理解”上线,“那姑娘你为何还想着回去,我看你的曲词,写的是归雁。” “不再回去晏城,我要去踏遍五湖四海。再思念,也不愿回去。一路向南,去做一个江湖野人。” 言笑不再说话,而小霞则是看着言笑的侧脸发呆。 从言笑到了武陵开始,她的眼睛里一直都是充满了哀伤与波澜不惊,让小霞感觉到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寂。 终于在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有了光亮,眸子里似乎盛满了令人向往的江河湖海。 虽只是片刻,也令人神驰。 许久,言笑才缓过神来。 “谢谢你,小霞。也是有许久,我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 “姑娘,我不知你究竟有什么伤心事。若是无法挽回的,就忘却吧,向前看,才是好的。” “我知道,谢谢你。”言笑对着小霞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她心中再明白不过,有些事,是忘不掉的,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疤痕。 即便是微风轻轻吹过,那伤口都会觉得阵阵发疼。 东苑—— “小霞,笑笑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回夫人,笑笑姑娘一向饭量甚少,来我们府上已有快有一月,现在明显比来前胖了些许。夫人不必担心,孩子迟早会有的,少爷才去了十日呢,夫人且等等看。”小霞偷笑。 “诶呀我怎么能不着急,最近帝城也没什么大事,自从上次花朝节集会之后,竟然我都已有几个月未曾出门了,实在无趣。 赶紧有个孙子,我好忙一忙。那臭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过几日笑笑怕是要到信期了,再除掉三五日,一个月也就能在一起半个月,我的大孙子遥遥无期。 外面还没有宴会能参加,无趣啊无趣……” 小霞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夫人,很心疼,“老爷是怕您出门被传染风寒,最近的风寒传染实在是太严重了!” 周夫人叹气,“我自是知道他的好意的。只是这么无聊实在无趣。了无生意啊。” 小霞转了转灵活的小脑袋,“说起无趣,我倒是想起笑笑姑娘来。夫人,笑笑姑娘可真不是一般人,她竟会谱曲作词呢!” “当真?”周夫人略做思考,“不过也不意外她身份不一般,定然会的东西很多。” 小霞点头道:“千真万确,名字叫做雁离,我只是识字,没懂词中意思。” “说几句听听。”周夫人突然来了兴趣。 “我只记得最后几句是柳下一老翁,似有古来稀。峰俊且伟岸,不减当年貌。斯雁若遇之,代问其安好。前面写的都是景色和大雁,我倒是记不住的。” 周夫人品了一下其中的意思,点了点头。“你这丫头,一贯就喜欢听故事。这两句怕不是写她父亲的。她可有弹过这首曲子?” “嗯,有的,白天弹过几次,之后就是读书,然后刺绣,每日都是这般情形。” 周夫人福至心灵,眯着眼睛看着小霞,“奥,我明白了,你是想我像她一样做这些事来打发时间?” “嘿嘿,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是不必局限于这三件事情上了。” 周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霞的额头,“臭丫头,就你话多。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听闻我师傅已从宜州回来,我要遣人去把他老人家请过来。 他去走访了诸多山水,定然是画技又有进步了,我也要多学点便是,总不能弃了我最擅长的东西。老爷最喜欢看我画画了。” 周夫人说着,脸上开始娇羞起来。曾经就是机缘巧合,她作画,周老爷作诗,两人才得以相识并结缘。 “对了,你去告诉管家一声,让他去把朱太医请来,给笑笑把把脉,若是有什么营养没跟上,我们总要多做些努力。” “是。” 第10章 实践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晌午饭后,朱太医便如约前来。周夫人在别院门口迎接。 “朱太医,今日找您来就是为了我几月前跟您说的事情。拜托了。” 朱太医认真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老夫自然是尽心尽力。” “嗯,这我就放心了。她就在那屋里,您仔细瞧着。” 十年前,皇后忽然得了暗疾,当时的诊治太医就是朱太医的父亲,结果暗疾难治,竟然一个月未见起色。 皇上勃然大怒,要杀朱老太医。 朱太医连夜来周府求周宰相,周宰相二话没说找了几个同僚深夜进宫进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上才气消。 听了几个大臣的忠言,也对朱老太医道歉了,承认了自己是爱妻心切。 因为这件事,朱家一直感激周家。 所以周家有什么事情,找朱家是最妥当的,不必担心他们会出去乱说。 小霞和小怜在里屋拉了两扇屏风,言笑的胳膊从屏风中间伸过来。 一刻钟不到,朱太医就诊完了脉。 周夫人赶忙问道:“怎么样,朱太医?” 朱太医起身回道:“回夫人,这位姑娘许是遭遇了太长时间的难事,故心气郁结,悲恸动心,导致身体血气一直不畅通。 且身体亏空了一段时间,导致比寻常人要身子弱一点。不过来家里之后,补的不错,且她自己也很配合。 这是老夫写的一点药方子,您让侍女去药铺按照这个方子抓,再给她继续补一下气血,不日便可痊愈。 加上她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老夫觉得再有一月她便能如从前一般强健。到时候孩子自然是会有的。” “好,有劳朱太医了。” 周夫人自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客气了。” 今晚周承山原本要处理政务,不打算回府。 于是周夫人将周郢的贴身小厮柳青派去催,说有重要的事情让他回府一样,周承山只好将政务拿回府做。 他隐隐担心是笑笑出了什么问题。 周承山前脚刚到书房,周夫人后脚就到了。 “娘!柳青说有重要的是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就是,笑笑身子养的不错,朱太医说了,很快就能怀上!” 周承山:…… 瞅着儿子面无表情的脸,周夫人起了怒气:“你是不是不把生孩子的事放在心上!” 周承山扶额,怎么又到这出了? “自然放在心上,娘难道没看出我的决心么?” 周夫人眯了眯眼睛,“决心?决心就是两天不回府?” 周承山理亏,赶忙扶着母亲坐下,亲手奉上茶水。 “娘,您知道的,生孩子也看缘分,缘分到……” “你都不回家,缘分怎么到?我不管,你以后不许这么多天不回家!” 周承山无法,又不能惹母亲生气,只能好话哄着,答应周夫人以后就算忙,也保证两天回来一次。 周夫人得了承诺,心情也舒畅了,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册子,“喏,拿去~” “这是?” “自己瞧,什么都要老娘教,也不知道在男人堆里都学了些什么,哼!” 周夫人白了自家儿子一眼,便转身离开书房。 周承山好奇打开了册子,待看见主页的几个大字,他面色爆红。 这册子里的内容简直是荤素不忌,各种知识应有尽有,看的他面红耳赤。 导致他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还犹豫了好一会要不要进去。 要不是小霞眼尖看到了他,他想自己定会落荒而逃。 今日是阴天,乌云遮住了月亮,屋子里非常黑。 考虑到少爷先前吩咐过别让笑笑抹黑摔倒,小霞很识趣地在屋子的两个角落放置了两个小灯,照的屋子里有点朦胧。 两人躺在床上许久未动。 言笑发现了周承山的不自然,他别别扭扭的,躺在外侧不动弹,搞得言笑满脑子问号。 周承山心乱如麻,他需要一双没有看过那本册子的眼睛。 他从前从来不知床帏之事竟然能有那么多花样,他猜测笑笑定然也不知道这些。 虽然他没什么经验,但是他能看出来,笑笑比他更没经验,两人半斤八两。 看过了却不实践,这是自己无能;可若是实践,他怕那种孟浪吓到身边人。 她总是柔柔弱弱的,好不可怜。 想到她第一次时缩成一团像只胆小的兔子的样子,周承山总会心生愧疚。 他不想吓到她。 那册子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原本他想先躺一会儿静静心来着。 可闻着空气中她的香气,配合着脑海中各种画面,他羞耻地起了反应。 言笑疑惑不已,不禁转过头来看着他黑暗中的轮廓。 就在言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身边人决定不再忍耐,转身附上。 小厨房里,小霞和小怜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在烧水。 “小霞姐,笑笑姑娘嗓子不干么?” 小霞:……我又没经验,我上哪知道呀…… 日子逐渐平静,在武陵待了两个月后,言笑似乎已经适应了如今的日子。 至少目前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好上数倍。 原以为会是寄人篱下,被人瞧不起,未曾想到周家竟是这般体面的人家,从未把她当做低微的暗妾看待,反而对她毕恭毕敬,好到不能再好。 虽然周承山不太会说话,说出来的话总是或多或少惹她生气,但好在他话不多,所以尚可忍受。 他在房事上面虽热情似火,不过也会顾着她的感受,从未对她当冷眼对待。 即使对周府并无什么归属感,她也是能感觉到武陵和郦国的不同,这里,真的是比郦国好上千倍万倍。 渐渐地,她心里对武陵充满了感激,此处似是有些让她的心重获新生了。 今日是言笑来武陵的第六十天,她心情很好,忍不住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亲自梳了一个很难梳的发髻,花费了好多功夫。 小怜看着她绝美的侧脸,忍不住感叹,“姑娘定是郦国最美的人吧?” “据旁人说,是这样的。”言笑低眸浅笑。 “定是这样的!只可惜我们这屋子里没有胭脂水粉,要不真想看看姑娘略施粉黛的样子。” 小霞瘪瘪嘴,很是嫌弃小怜:“小怜,你要是把你这个花痴劲用在看男孩子身上,你马上就能嫁出去了!” “哼,人家还小嘛,哪有女孩子十五岁嫁人的!你比我老,你要着急才对!” 小霞羞的满脸通红,“看我不打你!” 第11章 靠近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两个人就在屋子里追逐起来,言笑看着,也是忍不住眉眼弯弯跟着笑起来。 她诗意大发,提笔便写下了几句词。摆好筝之后,随意弹奏并吟唱起来。 “天蓝云白风儿轻,柳翠花红女儿闹。 燕子低眸笑屋檐,屋檐却把燕子嘲。 吾独赏豆蔻竞走,汝也无伴比翼翱。 惟愿明日复今日,笑也好来闹也好” 小霞和小怜非常喜欢轻快的曲子,两人缠着言笑弹了好几遍。 恰巧今日军营给一大批将士放假,周承山上完早朝便回到周府。 进入西苑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支曲子,他忍不住驻足,立起耳朵细赏起来。 他听出了这曲子里的开朗之意。 最开始他以为言笑是一个为了钱而来的可怜女人。 可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肯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经历故事;明明疼的厉害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从这二事中他便察觉到她似乎不是那般简单肤浅之人。 后面渐渐发现她饱读诗书,他心中那点子偏见也彻底消失不见。 虽然他们总是在黑暗中互相取暖,不曾有过任何交心的话,他还是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不可掩盖的悲观。 她似乎有意在很努力地掩饰,并且孜孜不倦地强迫自己去配合他、讨好他。 很多时候,他心里十分同情她。 今日听到了这般欢快的曲子,他为她感到开心。 其实前面相处的时候,他有好几次试图跟她好好说说话,可话题总是无疾而终。 他有反思过,原因无非有二。 一是他实在不会和姑娘家说话,说出来的话口不对心,让人听了不舒服。 二是笑笑有意不谈自己的过去,对他有些抵触。 不论他问什么,她只回复寥寥几句。所以后来他除了和她聊几句吃食和天气,再找不到其它话题。 言笑感觉到手指有些倦了,便停下来歇息。 周承山等了一会确定她不再弹奏,转身回了书房。 木易听到书房里噼里啪啦的翻找声,探头进来:“少爷,您找什么呢?” 周承山有些心虚,像是被别人偷窥到了隐秘事。 “咳咳,今天听到别院弹筝,很好听,便想着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介绍筝的书。” “少爷您的书房里不是兵法就是史书,哪里有什么关于筝的书?那都是女孩子家的玩意。”木易偷笑。 周承山面色古怪,嘴硬道:“只是想看一下,并没有想学。”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木易心中腹诽,他就没见过比自家少爷嘴还硬的人! 周承山稳定了一下心神,又恢复了那副淡然又冷漠的模样,脸上没有羞色也没有愠气,永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木易默默关上书房的门,心中却在担忧,他们家少爷这般不识风情,何时才能开窍呢? 第二天下早朝的时候,周承山直接拦住了礼部尚书王居安。 武陵的太乐署归在礼部掌管。 “王大人且留步。” 王居安一副和煦淡然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不知周将军有何事?” 周承山挑眉:“嘘寒问暖不可?” “大将军说笑了,你整天严肃的很,什么时候跟我们这些闲人嘘寒问暖过?” 王居安故意逗周承山,同僚们谁不知他的脾性,今日可谓是老太太蹦高头一遭,竟然这么主动热情。 周承山有些不自然:“总是要和大家熟悉一下的。” “行了,周老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何必拐弯抹角,这不是很适合你!哈哈哈。” 周承山轻咳了一声:“我想求几本关于筝的书,研究一下。” 王居安眯起眼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轻将军。这是闹哪出?弃武从文? “老弟,你不会是要学会了之后抢我的饭碗吧?” 周承山皱眉:“只是单纯了解,王大人何出此言?”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彻底逗笑了王居安。 “诶呀老弟都下朝了,你就不能活泼一点么?” “下朝也仍在皇宫,还是需要敬重皇上的。” “……” 王居安实在无语:“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属冰块的?” 周承山抿唇,一副“你是在说笑么”的样子。 “行了行了,我可受不了你了!多余的话不必说了,走,去我家取书。能给你装一车,随便看,我请客!” 王居安腹诽:自己是典型的多话人格,跟满朝文武也基本上都说得来,乐于交朋友。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周承山说到没话说! 周承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一向这般惯了,所以从小到大不过只有两个朋友,有一个还分道扬镳了。 —— 用了几天时间,他便看完了王居安送的一大堆书,对筝的了解也是十有八九了。 晚上,两人例行公事之后,周承山在言笑背后圈着她。 言笑累的眼皮沉重,睡意袭来。 但是周承山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他左思右想该如何开口才不唐突。 言笑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身边人的躁动,他呼吸一会深一会浅。 “少爷,您是不舒服么?” 这是言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一起睡了这么久,这是周承山除了第一晚之外唯一一次躺了这么久还未入睡。 “非也。” “……” 言笑心中嘀咕,直男真可怕,一句话能把天聊死。 空气又安静下来。 周承山张了好几次嘴,才将心中的话艰难问出。 “那个,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你教我弹筝?” “筝?” 言笑眼睛忽然睁大,不可思议到了极致——他的手摸起来全是茧子,这样的手,如何弹筝? 周承山猜得到她的疑惑,所以清清嗓子,解释道:“我最近有研读筝的相关书籍,对筝很是感兴趣,我见你有自己写谱子,想必对筝是及其擅长的。” 言希不解:“筝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少爷难不成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么?” 周承山扬眉,他原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抵触。 “我只是最近感兴趣罢了,若你不肯,也便算了。” 心中闪过一抹失落。 言笑摇头道:“并非我不肯,筝又不能摸着黑学。” 周承山闻言又高兴起来,直接坐起身子:“这有何难?点上灯便可。” “少爷,你允许我出院子走动,我已经很是感激了,这本身就是破坏了规矩。 若今日再点了烛火,怕是对少爷不利,还是不要了。 少爷若想学,可以找一个专业的夫子,我也只是弹筝打发时间,算不上精通。” 她怎么会同意呢? 两人的身份意味着这辈子只能见不得光,她如何能和他面面相对,红袖添香? 第12章 将军的小心思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有些气馁,不过他仍然不肯放弃。 思索了一番,他轻轻扯过她的手。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固执,这样如何,你教我,我给你报酬?” 言笑抽回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对不起,恕我不能答应。” 周承山彻底泄了气。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拉下面子说软话,若是被属下知道他温声哄女人只为学乐器,他的威严往哪放? 黑暗中,他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看了许久,张嘴欲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将话咽回去。 两人互相背对着对方躺着。 可努力酝酿许久,周承山仍旧没有睡意。 他索性转过身去,伸出手将言笑的身体转向自己。 “不如你给我讲讲如何谱曲?” 听着他比先前温柔的话语,言笑愣怔住了——所以,他这是在讨好她? 言笑永远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心房竖起的坚硬屏障因为这和风细雨的一句话,悄然坍塌。 周承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的心胡乱跳个不停。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和她好好聊一聊的话题,他不想放弃。 黑暗中,他瞧见言笑的嘴唇微张,轻轻回答道:“好,这个我可以给你讲。现在听么?” 周承山心中似有烟火绽放,他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自然,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言笑不习惯躺着讲话,她坐起身来,缓缓讲起来。 周承山也跟着她坐起身来。 两人都是从小接受礼仪课程的人,直直撑着身子坐一天也可以,所以也没人觉得累。 言笑给周承山讲了整整一个时辰,从筝的起源、乐曲的分类到谱曲的一些技巧。 里面很多内容周承山已经在书上读过了,但他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一遍,两个人就这般出奇的和谐。 “好了,暂且内容就这么多。我提到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不知少爷可记住了没?” 周承山下意识要点头,却临时变卦,摇了摇头 “没,我记性不好。” “……没关系,我明日会写下来,然后让小霞拿给少爷。” 言笑心中狐疑,但是她又没有什么可以佐证的,说不定这人真的对乐曲没有天赋也未可知。 “不必,我明晚也会过来的。” “额……”言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道:“明晚少爷不必过来了……” “为何?”周承山不解。 “明日是我的信期……” 周承山耳框微红:“那……那便随你的意思吧。”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儿家谈论这个话题。 折腾了半宿,言笑早就困不可支,躺下之后她便去会周公了。 周承山还是没有睡意,脑海里思绪乱飞。 他枕着右臂,默默地盯着言笑的睡颜看,仔细思考着自己的异常—— 本来他并没有想缠着言笑给他讲这些,理论部分他在书上看过了,他记性好得很,读的认真,便能至少记住八九成。 只是不知为何会心里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还有,先前自己对女儿家的东西从未感兴趣,也不知为何会听了一曲筝,就对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并如同一个神经病似的找王居安借书,如今还缠着言笑教他弹筝。 思索想了许久之后,周承山大致得出一个结论—— 许是因为最近得了一个得力助手,那人对士兵的训练有板有眼,导致他轻松了不少。 如此,才闲到没事可做。 看来他得让自己忙起来,否则总是胡思乱想可不好。 次日,小霞便把言笑写的要点送到了周承山的书房。 上一次案桌上的词他只粗略看了看,并没有仔细观摩她的字,此刻他将纸张拿在手上,看的很清晰。 纸上的笔迹非常俊秀,若说没有名师指点过,他才不信普通的市井女子能写出这一手好字。 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他未曾发现的? …… 周夫人是一个活泼之人,什么时候都闲不住。 最近闲了这几个月,浑身不舒服。原本是打算和夫子多待一段时间,好好交流一下画技。 可夫子只待了十天便离开了帝城,于是她再次闲暇起来。 每日一个人作画,终究不如年轻时有激情,不几日便累了倦了。 这日,她掏耳朵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结果挖耳勺触破了耳膜,瞬间血就流了出来,侍女们都被吓坏了。 周夫人连忙打发小厮去喊了朱太医过来。 “夫人,挖耳朵的时候切忌咳嗽打喷嚏,您太不小心了!” 朱太医也是有点无奈,从医这么多年,这是他遇到第一个挖耳朵把耳朵挖坏的人。 都奔五十的人了,还和十岁小孩一样。 周夫人本就听的不真切,看着朱太医生气的样子,愣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她心想,这耳朵不会就这样聋了吧? “太医,您还是快想想怎么治吧!”一旁的侍女紫衣急急开口道。 朱太医连忙将医治方法给出:“不是不能治的。 医书里说,治耳膜需要青城的木梓树的籽,必须是新鲜的,然后及时碾成汁方可。 再兑以白棋的汁液搅拌,涂在耳朵里,不过十日便可痊愈。” 紫衣对郦国完全不了解,她直接问道:“青城是哪里?” “书里记载,在郦国的北面,晏城以北。” 管家经常接触通商的事宜,连忙说道:“那我们的人过去,找人去摘取,便可。” 朱太医点头:“确是这样。” 管家随即想到通商日:“不过今日才是五月二十四,朱太医,那岂不是还要等二十日?” 两国的通商日是每月二十日当天。 朱太医再次点点头。 周夫人模糊地听明白之后,直接气的说不出话,闷闷地回到卧室床上休息。 朱太医只开出了一个止血和防止感染的方子,便打道回府。 周郢下朝回来,管家立马在大门口禀报了夫人的病情。吓的周宰相小跑回屋子看望自己的夫人。 只见周夫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倚在床头,不吃东西也不说话,目光呆滞。 周郢心疼极了,坐在夫人身边抱着她,“好夫人,耳朵会好的,先把饭吃了。” 周夫人窝进周郢的怀中:“我不吃,我这般模样,如何出去见人!” “正好这些日子也不需要出门见人,不是在家已经待了很久了吗,也不差这二十日。” 听了这话,周夫人更加生气,愤怒地挥拳砸了几下周郢的胸膛。 “你滚蛋,就是因为你不让我出去,我才生出今日这祸事,都赖你,你还敢提!” 周郢立马服软道:“是是是,都赖我。夫人听话,先把饭吃了。 咱就安静等二十日,时间还不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乖~” 周夫人终究是听自家相公劝的,吃了几口垫吧垫吧,也便睡下了。 只是她哭的实在严重,眼皮已经肿了。周郢看着夫人这般伤心,心里也是一个劲心疼。 第13章 言笑的医术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今日军中有新兵入营,忙得不可开交,回家已经半夜了,方才得知母亲的状况。 这时可是周夫人已经睡下,他只能明日再去看望。 连续几日,父子俩都在轮番安慰周夫人,可周夫人就像个孩子似的,听不住劝,一个劲伤心。 因为耳朵不能见风,也不能同别人长时间对话,她只能日日闷在屋子里。 别院—— 小霞最是敬重夫人了,她这几天也心不在焉的。 言笑心细,早早发现了小霞的异常。憋了好几天,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小霞,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小霞从神游中回神,忽然想到,眼前人就是郦国来的呀! “姑娘!你们青城有很多木梓么?” 言笑点头道:“我从前听闻,木梓树并不是很多,这类树很娇贵,一般的土壤养活不了它们。 所以只集中在某些小部分的区域。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您不知,夫人的耳朵坏了,已经有三四日了,夫人伤心极了,吃的饭可少了。 他们说是要下月随大船去郦国经商的时候,方能派人过去,快马去青城采摘木梓叶,然后当日回来。 听闻青城距离通商口岸不是很远。只是这样还需要等上许多日,夫人心情烦躁,我从小是夫人养大的,心中自然是为夫人着急的。” 言笑转了转眼睛,她想到一个可能,“莫不是刺坏耳膜了?” “您怎知?”小霞惊奇抬头。 “我有学过医的。自然了解一些。” 小霞立马跑过来,蹲在言笑身边,“那您对这类病情了解么?” “我师傅跟我说过,木梓药效强,还无刺激性,所以是治耳膜的最佳药材。 只是木梓树习性特别,一年不过就绿那几个月,很多人耳朵若是出了问题,只能等到夏天。” “那岂不是夫人真的要熬上二十天?” 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插手此事。 她心中思索了一下,想到了周夫人的和蔼,又想到了周家上下的友善。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不必。药材不是非哪一种不可,基本上都会有替代品。 木梓汁其实可用土梨熬成的汤代替,其中需加入岐黄,莪灰草便可。 另外熬制手法同别的药材不同,需要格外注意一下,需……” 不等她说完,小霞蹭的一下窜起来,“姑娘!我这就去找夫人,告诉她您的法子!” 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小霞,言笑摇头失笑,这姑娘,性格跟个炮仗似的。 此时正好周老爷和周承山也在主屋里。 小霞进门后,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三个主子。 “老爷、夫人、少爷,好消息,笑笑姑娘竟然懂医术,她刚跟我讲了土梨可以替代木梓的,我们不妨试一下!” 周老爷蹙眉:“笑笑?她只是暗妾,不要听她瞎说。” 虽然周夫人在周郢面前夸过言笑,可周郢没有怎么放在心里过。 一个原因是言笑是旁的女子,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二是他最是了解郦国女子,地位低下,娇娇弱弱,哪有大小姐学习医术的? 郦国的世道行医的本来就是少数,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周承山想到言笑的特殊,他反驳道:“爹,为何不让她一试?兴许真的有用。” “若她只是信口一说,我们岂不是在拿你娘的耳朵开玩笑?” “您信不过她也无可厚非。我们可以用她的法子,制出药来,让朱太医检验,若是没问题,何必不用?娘最是坐不住的,您比我清楚。” 周郢闻言,紧锁眉头思索了一会,才妥协道:“也好。有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小霞,你去按照她的方法,熬药,让小厮把朱太医叫来候着。” “是,老爷。” 朱太医得到消息后,十分不服。 他行医许多年,也从未曾听过土梨能有这样的功效。武陵人大多富有,土梨如今连喜欢吃的人都没有。 不过朱太医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周府。 “朱太医,您看,这就是熬出来的药。” 周郢示意小霞把药端给朱太医。 朱太医拿到药之后,先是拿出银针先试毒,确保无毒之后,再用手取出一点放在舌头上尝试。 这药温和,略甜,不似寻常药材。 “这里面另加了什么药材?” “岐黄,莪灰草。”小霞解释道。 岐黄消炎,莪灰草有很强的修复功能。可是土梨只是普通的水果,连青梨都不如。 朱太医心中大骇:“这是谁出的方子?” “是笑笑姑娘。” 朱太医转头向周郢行了拱手礼:“大人,我想去同这位姑娘聊几句,您看方便么?” 周郢自然应允答应:“可以。小霞,带朱大人前去别院。” “是,老爷。” 周承山瞧出了朱太医脸色异常,他再也坐不住,索性起身,“父亲,我也过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这可是白天!何况他们说药方子,你又不懂医术,去添乱么?” 周承山很是郁闷:“是,父亲说的是。”他只得乖乖坐了下来。 他其实只是想去听听那个女人是如何解释这味药的,他确实不懂医术,但是他就是想去听听她的解释。 而且,他已经有两日没见过她了…… 别院—— 小霞和小怜再次摆起了屏风。 朱太医没有坐下,直接发问道:“姑娘,老夫可未曾听过土梨能够入药的?” 言笑淡然以对:“以往医术只说木梓药性温和,入耳如暖流,细细滋养,耳膜自会不日痊愈。 而土梨性寒,接近地表生长,故而阴凉。人耳本就是温暖之地,木梓与其温度相近,自是慢慢滋养。 寒性药物入耳,则与暖气相悖,会产生一定的刺激,不过刺激终究是轻微的,不会引起大的不适。 而且,这会引起耳膜强烈的自我保护机制,加快其生长,自然修复时间要比木梓更加短暂。 最重要的是,土梨何处都有,也不必偏要等待郦国的药材。” 朱太医对屏风后的姑娘,多了许多探索之意。 “姑娘莫不是师从名医?” “哪里,笑笑只是看过许多医书罢了。这个法子也只是我偶然听一个山野郎中讲起的,他总爱研究这些新奇的玩意儿。” 朱太医心想,这个小女,似乎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种偏门之方,若不是常年累月研究药材,普通山野郎中怎么会想到反其道而行? 不过,既然她已然落难至此,想必也不愿说出师从何人。 罢了,看来是无法得知高人姓名了。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多谢姑娘了。” “太医不必客气。若是太医不信,自可先在常人耳朵上试验一下便可证明此药对耳朵并无伤害。” “老夫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告退。” “慢走,不送。” 第14章 百花糕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站起来,隔着屏风目送朱太医离开。 她每次看着朱太医,总是能想起恩师徐神医。 她十八岁之前唯一一次离开晏城,就是去汾城的山中找徐神医学习医术。 足足一年半,每天在山中尽情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徐神医和言宰相是至交,把毕生对医学的研究都教给了言笑。 言笑对医术也算是感兴趣,脑袋也聪明,不过一年半便学的差不多。 在她下山的时候,徐神医将所有的著作、药材集都赠与了她。 虽然她终是不及徐神医的七成,可是比起尘世间绝大多数的郎中,还是高出许多,进宫做太医也未尝不可。 离那段日子已经有两年多了,也不知徐神医如今是何模样了。 思绪飘远,心里只剩无奈叹息。 朱太医一贯尽职尽责,二话没说就把成药敷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整整一日,也未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 “大人,老夫已经试过了,这药确实对人体没有危害。至于药效如何,还是要看夫人敷上之后,才能得知。” 周郢不悦:“那便是还不确定能不能起作用?” “是的。但是老夫可保证,这药至少不会伤害夫人的耳朵。 所以即便治不好,也不会加重病情,故而我们不妨一试。老夫已亲身试过,这个可以保证。” “朱太医有心了,我自然是信得过朱太医的。这样,逾明,把你母亲叫过来,让她自己决定。” 周承山心中雀跃,“是,父亲。” 结果毋庸置疑,周夫人巴不得耳朵快快好起来,立马就让朱太医给她上了药。 用药第三天,周夫人的耳朵竟真的痊愈了! 下人们不禁松了口气。 周夫人痊愈之后,第一站便去了别院。 她拉着言笑的手说道:“笑笑,真是十分感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力所能及的我都会答应。” 言笑温柔地笑了笑:“夫人言重了,笑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夫人对我极好,这点小忙不足挂齿的。” 周夫人不依:“不行,你必须要些什么,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若是让我憋着二十多日不出门,我会憋坏的,你真是救我于水火!” 言笑瞧着周夫人,觉得她很是有趣。 平时稳重大方的一个人,高兴时竟还如同孩子一般。 她瞧出来了,周夫人应该是一个不喜欢欠着别人人情的人。 “行,既然夫人开口了,那笑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想吃百花糕了。” “百花糕?我倒是没有听过,我们武陵只有桂花糕。” 言笑知道两国地理位置不同,气候上有些许的差异,另外生活习性上也差异颇多。 “这个季节花开得好,以桃花等五种花捣碎和面入锅,以油炸,然后放入少许糖和辣椒油即可。” 周夫人一听,不算难。 旋即答应道:“好,既然你想吃,那我就明日让人把别院的厨房收拾出来,让下人去采摘这些花啊什么的。 你亲自来做,或者指挥着她们两个来做。 日后这小厨房也不必荒废,你就用来做自己想吃的就行,食材不用操心。” 提到小厨房,言笑一阵脸红,怕是周夫人忘记小厨房每日需要用来烧水了…… “谢夫人。” 周夫人再次拍拍言笑的手背:“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卫夫人约了我去莲园赏莲呢!” “夫人慢走。” 送走了周夫人,言笑便写出百花糕的制作步骤和方法。 百花糕并不是她最爱吃的东西,但是偏偏她就只会做几样糕点。 从前的她基本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要不是在徐神医那学习了一年多,恐怕如今连这几样糕点也不会做。 “小怜,如今这里有几种花已经过了花期,开始结果了。你让小厮去背阴处找找,背阴区应该能寻到一些。” “好。” 果然花瓣已经不好找了,小霞找人集了两日,才集齐了两捧。 好在吃的人顶多也就她们三个而已,若是做的不好吃了,恐怕这些也是吃不完的。 三人在小厨房鼓捣半天,才终于开始起锅烧油。 “诶呀!”一滴油砰到了言笑手背上。 小怜忙抓过言笑的手,帮她吹吹,“姑娘小心啊!” 言笑许久没进厨房了,完全生疏。 “这个油怎么能砰的这么严重!” “姑娘,您快歇一会,我来炸吧!”小霞实在看不下去了。 言笑这生疏的动作完美地表现了她从前不会做饭的特长。 言笑不甘示弱,放弃了锅上面,转而蹲下来烧火。 柴火不旺,她使劲吹了吹,吹出来一堆煤灰,“咳咳咳!” 小霞无奈:“姑娘,您可歇一会吧!小怜,过来烧一下火!” 言笑无法,暗怪自己怎么竟会帮倒忙。她只好坐在旁边看着她们忙活。 之前在山里做饭的时候,清月就是一个人当一个半人干活的,言笑不熟悉厨房,经常乱帮忙。 不过那个厨房很好用,至少偶尔烧个火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概小厨房的灶台是用的太少了,没有一直温着,比较潮湿吧…… 忙叨了两个时辰,三人才赶在天黑之前把百花糕炸出来。 小霞掌勺,小怜烧火,言笑就只能远远地做技术指导。 好在小霞和小怜能干,把百花糕炸的白白净净的。 “好了,下面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了。” 言笑的骄傲溢于言表。 她拿起勺子,按照比例给百花糕加了糖,然后浇上了辣椒油。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只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大功告成!来,尝一口。” 小霞和小怜连忙接过尝了一口,果真,味道好极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嗯,好吃的!” 言笑插着腰,幸福感爆棚——她对厨艺也不算一窍不通嘛! “小怜,去大厨房拿三份饭回来。” “好嘞~”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着吃饭,气氛十分融洽。 今天大概是言笑来武陵以来最活泼的一天,没有哀愁,没有难过。 晚上,周承山来了别院,前两日新兵出了点问题,他加急解决了两天,便没有回府。 一进屋,他就被香喷喷的味道吸引住。 “这是什么味道?”他没有走向床边,而是驻足在桌子旁。 言笑老远回应道:“是我们闲来无事做的糕点。若是味道你不喜欢,我让她们端出去便是。” 周承山将盘子端起来,就着微弱的光打量了一番,“并没有,挺香的。” 言笑听到夸奖,心中泛起一丝小骄傲:“是么……” “这是你们郦国才有的糕点?” “嗯,是的。名唤百花糕,是以多种花瓣制成的,与传统糕点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咸的。” 第15章 不会忘记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很好吃。” 言笑起身,望向他所在之处,“嗯?” 周承山知道她没听清,耐着性子再次说了一次,“我说,很好吃。” “你吃了?” “放在这里难道不是给我留的?” “……” 隔着黑夜,言笑清楚听见周承山轻轻的咀嚼声。 她一直以为行军打仗的人,吃起东西应该是狼吞虎咽的。 可这人,分明斯文的很。 而且他说话声音也如此好听,若不是他不怎么会聊天,和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刻,她竟想看看他的容貌。 周承山吃完了一块之后问道:“你有手绢么?” “有。” “给我用一下,手上好像全是油。” “好。” 言笑从床头摸到了手绢,就着微光走到了桌子面前。 “那,给你” 她特意将手举得很高,以防周承山看不清手绢的所在。 周承山难得笑了一声:“我常年行军打仗,夜里视力好得很,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他伸手接过手绢,仔细擦着手上的油渍。 言笑无法装傻,她讷讷回应:“你不应该告诉我你的行当的。” 轻微的咀嚼声也消失不见,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周承山不知为何,竟莫名产生了几丝怒气。 “你是想我把你当成傻子?我的手有多少茧子你不知道?还有我的手臂,孔武有力,自然是军营里练出来的,你如此聪慧,我不信你猜不到。” 言笑脸刷一下红了,倒不是因为周承山的自恋,而是脑海里在床上的种种开始漂浮而过。 “你……”不知羞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言笑犟劲儿上来了:“少爷说笑了,强健的又不是只有士兵,铁匠也可以!” “你……”气死他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言笑比周承山矮了不止一个头的高度。 眼神交流不到,她只能以气势对峙。 忽然,周承山笑出了声。 “好,既然你喜欢铁匠,那姑且把我当做铁匠吧。” 周承山漱口之后,一把把言笑横抱着扔到了床上,欺身而上。 这是他一次脱她的衣服,因为门路不熟,硬是拽掉了两个盘扣。 两人只折腾到了一次,周承山便不同寻常地罢休了。 他将人搂在怀中,一只手把玩着她的秀发。 那秀发如丝般滑顺,令他爱不释手,他甚至能想象到阳光下这秀发是如何的风鬟雾鬓,令他心驰神往。 言笑看出他似是有话要说,否则也不会一直勾着手指用她的乌发缠圈圈玩。 “少爷可是有何事?” 周承山下巴微点,说道:“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言笑转过身子,打量着他:“可是和我有关?” “嗯,那天你写的字我拿回去仔细瞧了。” 言笑了然,怕是这人又开始想了解她了。 果然,周承山接着道:“你的字写得比一般男子还要有风骨,定然是从小练习,并有名家指导,对吧?” “不许我有天赋了?” 她以为他会直接发问,没想到竟然是迂回战术,是想听她自己坦白? 不过他可打错了主意。 周承山眸色暗了暗,他就知道,她不愿意让他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不过无妨,他派出去查探的探子估计这个月会跟着通商的大船回来,他早晚会知道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我会好好练习,争取早日学会写曲。” 言笑本想问他,明明对筝也不是很感兴趣,为何偏要学会作曲? 不过最终理智获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的关系也不允许她无端管太多。 许久,他又说道:“明日是乞巧节。” 言笑不明所以。 “武陵的乞巧节很是热闹,会举办很大型的灯会,你……想不想去?” 言笑眉头一跳,这人什么意思? 就着月色,周承山看到了她忽然瞪大的双眼,即便月色朦胧,也将她的眼睛映衬的流光溢彩,像有一个旋涡,能将人吸进去。 “少爷说笑了,笑笑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妾,不可出府。” 周承山发现那双眸子中的光暗淡下去,最终只是淡淡合上了眸子。 他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确实有带她出府地心思。 以前虽然只是一直戍边并没有参与过实质性的战争,可平时边境小摩擦不少。 尤其是对方是游牧民族,年年都会贱贱地来骚扰几次。所以每年聊城边境都会抓住几个俘虏。 遇到那种嘴硬的,扛得住鞭刑,愣是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会选择将人放进小黑屋里关着。 人在黑暗的环境中,周围又没有人说话,精神会出现问题。 虽然还不明确她之前的身份,但他敢确认她身份不俗。 家世好的人,平时身边一定是热闹的,可如今她却只能静静待在这小小的别院,让他怜惜不已。 “若你想去,我有许多办法。” “不了,夫人是好人,我不想让她为难。” 周承山坚持:“我能做到母亲神不知鬼不觉,她不会为难。” “少爷!我以后会回郦国的,你不要太相信人性,若我知道你的身世,对你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承山愕然:“暗妾不都会留在武陵么?你、你为何要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中莫名有点空。 “来之前和夫人那面已经确定过这件事了。回去也是有我自己不得已的原因。” 周承山想追问,但是他明显感受到她的疏离和悲伤,这让他没能再张开口。 他收回了拦住她腰的手,面对着屋顶发呆。 言笑心中苦涩。 她何尝不明白,他如此做,是垂怜她的孤苦呢? 她读过许多书,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多来自好奇、怀疑、喜爱、仇恨、同情。 这人对自己的,正是男人对女人容易产生的情绪——同情。 男人大多喜欢能依附自己的女子,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价值。 可她虽娇弱,却不是什么乖乖女。 苦难只是一时的,只要她坚持过着一两年,她便可以回到故土,过爹想让她过的日子。 留在武陵,一辈子吃喝不愁,如同行尸走肉,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她很向往爹爹给她描绘的蓝图。她想要自由自在,而不是做笼中雀。 不过,她十分感念周承山。这人的确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汉子,称得上大众赞美的天之骄子。 她想,余生,她不会忘记他的。 第16章 孕来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七月初七,乞巧节。 “姑娘,今日可是七夕呢,不知你们郦国可否用树浆洗头?”小怜兴致勃勃问言笑。 两国同宗同源,一部分习俗还是一致的。 “嗯,是的。” 小怜瘪瘪嘴:“昨晚小霞跟我说,要我今年多用些树浆呢!她可真是太坏了。” 言笑温柔一笑:“那是小霞为你着想呢,用树浆洗头了寓意着年轻美丽。 你也要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多些集福,也要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呢!” 小怜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她也有心仪的男孩子。 “那姑娘,我一会去多取一些树浆,我们一起洗。” 言笑摇头:“不必了,我就不洗了。” “为何?” 言笑苦笑道:“因为我已经不想着永葆青春,或者找一个如意郎君了。” 小怜乖乖地蹲在言笑身边:“姑娘,你这么漂亮,迟早会找到最好的郎君的。” “你觉得一个做了暗妾的人,还会遇到什么良人么?” 小怜被问住了。 她知道,即便在武陵,也没有民风开放到喜欢失贞的女子。 “或许别的暗妾是为钱或者为了别的什么的。但是小怜知道,姑娘才不是那种人。 你和我们夫人一样,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卑微也不跋扈。 小怜见过的人不多,但是我认为,姑娘是最好的一个。 你还教我认字读书,还把好吃的分给我吃,你真的是天大的好人! 一般人我还觉得配不上你呢!” 小怜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定要是我们将军这般英雄神武意气风发的人,才可以配得上你的! 言笑有被她可爱到。 虽然是很没有营养的安慰,却让她心情舒畅,她伸手摸了摸小怜的脸,“谢谢你。” 小怜最羡慕言笑的手了,白白嫩嫩的,像每日用牛奶浸泡过一样。 “姑娘,听我的,我给你弄一些树浆过来,等以后你回了郦国,定会遇见一个珍惜你的人。” 言笑点头:“好,听你的。对了,顺便带一些白玉粉回来,要不头发会干涩。” “记住啦,放心吧~!” 小怜连忙蹦蹦跳跳地出了别院,去同别的姐妹一起弄树浆去。 言笑站在门口看着她,心里热意膨胀。 她这十八年的人生,除了黑暗的那几个月,其他的日子,她都在被别人爱着。 从前是父亲如山河大海般宽阔的爱,还有清月对她不离不弃百依百顺的爱;即便流落烟花柳巷之时,还有于妈妈对她的怜悯之爱。 如今,她又得到了小怜纯洁无瑕的怜爱。 她真的是一个幸运的人。 吃完午饭,三个人在院子里洗头发。 阳光太温暖,洗完不久,头发就干了。言笑开始教她们如何使用白玉粉护理头发。 她的个子比小霞小怜高出许多,看到她们头上有没有涂匀的粉,顺手帮她们抹匀。 “以后你们洗完头都可以用白玉粉来涂抹一下,对头发很好。” 两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姑娘从前就是这样护理头发的么?所以头发才这般乌黑亮丽!” “还有别的,不过最管用的其实就是白玉粉。” 其实她从前才不只用白玉粉,还有各类精油,每一次洗完头发,光侍女为她涂抹各种护发的东西都要花上小半个时辰。 “姑娘,方才去厨房的时候听厨娘说今日晚上会做刨冰呢~ 今天这般热,晚上我早点过去,多拿一些回来!” 小怜人缘好,厨娘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言笑拒绝道:“不必了,小怜,我快到信期了,不宜吃这些东西。 你以后也是,信期之前忌辣忌凉,凉的和辣的吃多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小怜听到不能吃刨冰,心情有几许不美丽。 “哦,记得了。我是个粗心大意之人,我连自己的信期都不记得呢!” “女孩子,千万对自己好一些。” 小怜狡黠地看了小霞一眼,说道:“哈哈,我们可不及姑娘活得这般细致。 不仅是我,小霞也不记得了,昨日早上起来,才发现被子染了红,她上午消失其实是偷偷去洗被子了,哈哈!” 小霞的双颊染上绯红:“就你话多,看我不打你!” “小霞姐姐,你要淑女,否则嫁不出去奥!” 两人再一次你一言我一语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起来。 言笑心里感激这两个女孩子,为别院沉寂的生活添加了无限的色彩。 当天晚上及往后几日,周承山没有到别院来。 过了几日,言笑的信期仍旧没有到来。 她想到近期身子的变化,大概明白自己这是有喜了,只是孕期不长,滑脉不是很清晰。 虽说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真的来到眼前的时候,她内心仍然无措。 “小霞。” “在的,姑娘。” “你去跟夫人说一下,请太医过来看看,我许是有了。” 小霞惊喜万分:“真的吗!” 言笑淡淡点头:“且快去吧。” “好,我现在就去。” 约莫一个时辰,朱太医才从太医所里抽身过来。 周夫人满是期待,随着朱太医一起到了别院,在一旁看着朱太医诊脉。许久之后,太医才敢确定。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确是喜脉!只是还不足月,需要谨慎养着身子。” 此话一出,周夫人喜不胜收,言笑却是五味杂陈。 “这可真是太好了!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朱太医,还麻烦您给开几副安胎的药方子,日后也要频来府上。 这个孩子可是关系到我儿子的人生,定不能马虎!” 朱太医回答道:“放心吧,夫人,之后老夫会每半个月来诊一次脉,定能保证这个孩子的顺利生产! 且笑笑姑娘自身就懂医术,夫人不必太过担心。” “好好好。小霞,带太医去主屋,写一下方子,然后好生送太医回去。” “是,夫人。” 屋里只剩下周夫人和言笑两人。 周夫人激动地拉起言笑的手:“笑笑啊,这以后你可得当心身子,这个孩子对我们家太重要了,可千万别不能出差错!” 言笑宽慰道:“夫人放心,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既然决定签了契约,笑笑自然会言必信行必果的。” “好,好孩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回去挑选一个好的老妈子,来照看你的身子。” “但凭夫人安排。” 周夫人心中火热,风风火火离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言笑坐在床上,眼神放空:恍如做梦般,自己竟然就要做娘亲了。 知是孕来,不悲不喜。 第17章 是我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这句话,也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周承山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心情。 当时他正在军营亲自给新兵讲进攻技巧,周夫人派来的小厮将纸条交给了木易。 木易趁着周承山训练休息间隙,把周承山叫了出来。 “何事?” “夫人派人送来了纸条,少爷您看一下吧,兴许是急事。” 周承山接过了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有了,速归。 他静默了一瞬,随即说道:“让他回去告诉母亲,我军务繁忙,晚点回去,家里的事情她决定便好了,我没有异议。” 交代完,便转身回了训练场。 只是之后的训练,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有了孩子自然是喜事,可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他想,那女人此刻一定开心的不行,毕竟生完孩子就能离开了。 晚上,周承山回了周府,正巧周宰相和周夫人在膳厅等他。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未用餐。” 周夫人一脸慈爱地揶揄道:“这不是等今日的主角么!” 周承山扶额:“我回来晚了你们不必等我的。” “臭小子,你以为我想等你啊,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还不是等你回来讲一下孩子的事情。”周郢忍不住呵斥。 周承山坐下之后拿起筷子就低头吃起饭来。 周郢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自己生的孩子,一眼便能看出他心情不算好。 “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般不上心!”周夫人有点生气,毕竟这是她的亲孙子。 周承山咀嚼完嘴里的饭,回了句:“孩子的事情自然是按照爹娘之前的安排来就可以了。” 周夫人气结。 不过想一想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也帮不到什么忙,索性就不苛求了。 三人用完饭,周郢还是交代了一句:“如今暗妾已经怀孕了,你不必再去别院。 你娘已经安排了经验丰富的老妈子,明日便可去照顾她。” 周承山似乎不是很在意:“是,正好新兵要开始夜训了,会忙碌一段时间。笑笑就拜托娘了。” 自己生的儿子,除了惯着,还能如何? 周夫人拉着脸道:“行,你就专心忙军营里的事情吧。” “嗯。” 从那一日起,言笑果真再没有见过周承山,他不再涉足别院,一头扎进了军营里。 二人就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再无交集。 周夫人本就没事干,所以隔三差五来陪着言笑做刺绣、作画。 她发现言笑做刺绣虽然不娴熟,但会很多款式。都是她没见过的。 而且言笑作画也很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跟着名师学过。 所以周夫人似是找到了新的趣味,去别院去的比出府溜达的时间还多。 一晃两个月过去,新兵的夜训已经完成了。 早朝上—— 周承山将训练的结果上报:“启禀陛下,昨日新兵已完成夜训,成果斐然。 共计两万五千人,淘汰人数不足一成,最终成编的人数为两万三千人。 这支队伍尚未有正式编制,请陛下赐名。” 嘉帝很高兴:“周将爱卿辛苦了。不如就叫苍狼吧,这个营就由你亲自带领。 边疆来报,东面的蛮夷近些天有探兵过夷山的现象发生,虽然边疆的戍边将士第一时间把他们赶了回去,但是朕这心里总是不安。 这支队伍你一定要好好训一下,假如哪天蛮夷入侵,这支队伍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心尽力。” 随后众臣又探讨了一下秋收相关事宜,便散朝了。 周郢小跑追上了儿子。 “逾明!” 逾明是周承山二十岁生日时嘉帝亲自赐予的表字 因为他长期不在帝城,戍边也没人这么叫他,导致周承山本人对自己的表字都不大敏感,周宰相喊了他三声他才注意到。 “是,父亲。”在外面,他一般不会叫爹和娘,而是喊父亲母亲。 周郢平顺了几口气,才说道:“你这两个月夜训也完成了,今日便回家吃饭。你别整天只顾及军营的事情,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周郢仔细瞧了瞧,肤色没有变黑,估计是因为白天休息晚上夜训的缘故,倒也放下心来。 “儿子也正有此意。最近实在太忙,回家也不方便。一会儿去军营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回家住。” 周郢松了一口气,自家夫人天天念叨着儿子,他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这家伙可算是能回家了。 “好,今晚我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晚上,周承山果真如约回家。 周夫人许久没见儿子,拉着他的胳膊前看后看,就怕他少几两肉。 周承山无奈:“娘,我戍边回来你都没有这般仔细瞧过我。” 周夫人一听自己被嫌弃了,果断撒开手,不再瞧他。 “吃吧,这个酱香猪手,我为你这个不孝子亲自做的!” 周郢憋不住笑了一声。 周承山没有理会自家老爹的嗤笑,夹起一块尝了一口,果然好吃极了。 “好吃。那个……娘,近日我不在,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做娘的只看儿子这犹豫样就知道他心中小九九。 不过作为男人,一点都不关心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才会让她看不起。 想到这两个月,笑笑经常孕吐,白白的小脸经常变得蜡黄的,周夫人心中透过丝丝心疼。 若是笑笑一开始便是她的儿媳妇该多好啊…… “哼,家里好得很。倒是你,不闻不问,跟忘了这个家似的!” 周承山解释道:“母亲,我这是军务繁忙。你看我都累瘦了。” 周夫人心软道:“好好好,你都有理。行啦,快多吃点。 一会有空去看看那姑娘,女人怀孕的时候你不能一次也不去看,这样不好,毕竟那是你的孩子。” 虽然这不符合规矩,可她就是心疼那姑娘,反正就是去看看,陪她说说话也好。 周承山胸中一块石头落地,他轻松回了句:“好。” “但是不要在那过夜,你可不要管不住自己,伤到孩子。” 周承山:…… “我心中的有数的……” 其实夜训他也没有多忙,因为他的得力助手林淮实在是能干,省了他很多麻烦。 但是父亲母亲说言笑的事情不必他插手,他怕他回家忍不住去别院看看,就选择住在军营里。 不过他也不算荒废时间,这两个月闲着无聊竟然自己摸索着写了几首曲子。 别院—— 今日周承山回来的事情,别院的四个人并不知情。 所以晚饭后,三人像往常一样凑在一起听向妈妈聊一些武陵的奇人异事。 周承山到别院的时候,发现灯亮着,屋里传来了四个人嘁嘁喳喳讨论的声音。 他觉得贸然进去不好,于是敲了敲门。 咚咚咚—— 小霞条件反射问道:“谁?” 周承山清了清嗓子回道:“是我。” “少爷???” 屋内四个人呆愣了一瞬。 “是,方便进来么?” “少爷稍等……” 屋内一番人仰马翻:“糟糕,快准备一下!” 几个人手忙脚乱收拾了一下桌子和床,言笑也急忙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假面。 因为好久未戴,她们便将这些东西收拾了起来。 她还以为,生产前都看不到周承山了。 第18章 第一次相见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收拾了这么久,有些急躁。 “好了么?” “少爷稍等,马上就好了!”小霞佯装镇定地喊着。 知道小霞要吹灯了,言笑先行坐到床上去。 “姑娘,你好了么?” “嗯,好了。” 言笑也不知为何,明明头发很整齐,衣服也没有乱糟糟的,她还是不自觉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小怜,吹灯。向妈妈,咱们出去吧。” 周承山站在门外,屋子里稀里哗啦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想象着屋子里此刻的乱象,他竟然忍不住笑了。 忽然屋子里的灯灭了,他眉心皱成一团,十分不悦。 不等三人出来,便打算推门进去。 三人正巧打开内屋的门出来,外头月光皎洁,她们只能慌张地看着周承山。 尴尬了几息之后,向妈妈说道:“少爷,请进……” 向妈妈从小和周夫人一起长大,照顾周夫人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周承山长大的,所以她不害怕他。 “你们关灯做什么,她怀着身孕,若是黑灯瞎火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周承山一向治军严明,只不过在家中他从来不摆谱,所以向妈妈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的模样。 周身充满寒气,满是压迫感。 向妈妈多了几分忐忑:“少爷,点大灯不合规矩……” 周承山也顾不得想许多,强硬要求道:“去把所有灯点上,不要让她摸黑在屋里待着。” “少爷,这实在不合规矩啊!夫人知道不会饶了我们的!” 三人一起跪了下来,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如此吓人的模样。 周府治家规矩不多,也不需要大家跪来跪去,可眼前人实在表情吓人,不跪下她们怕自己被打。 周承山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于严肃了,他弯身将向妈妈扶起来。 “向妈妈,如若孩子出了什么事可不行,这孩子母亲多看重您是知道的。” 向妈妈有些犹豫:“这……” 周承山将目光转向小霞:“快去!若是母亲问起,我来承担便是!” “小霞姑娘,听少爷的吧,孕妇最是摔不得的。”向妈妈开口道。 小霞愣愣点了点头:“是……” 趁着小霞去点烛火的间隙,周承山开始询问言笑的情况。 “向妈妈,她身体状况怎么样?” “少爷放心,她吃了很多营养品,身体很棒。而且笑笑姑娘经常在院子里走动,身子没问题。太医来诊脉四次,皆是康健之相。” “好,辛苦了。” 屋内,言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点灯了?她的手一会叠着放,一会又放在身边两侧。 “少爷让你点灯的?” “是的,少爷害怕姑娘看不见路摔着。”小霞一遍摸索着点灯,一边解释。 言笑的心里顿时有些暖暖的,仿佛有人在她心间点了一盏灯。 烛火一亮,整个屋子清晰可见,言笑抬头望去,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承山。 这是她第一次在明亮下看清他的模样—— 目光如炬,锐利如同猎鹰盯着猎物。薄唇微闭,鼻梁坚挺,剑眉耸立,面部线条刚毅而有力。 个子快触及门楣,胸膛宽阔伟岸,是个风云霁月般的人物。 虽然长期的疆场生活让他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黝黑,仍然盖不住天生的英气。 他的名字承山真是与他匹配极了,若高山之独立,萧萧肃肃如松下风。 言笑意识到自己盯着远处的人看呆了,不禁有些气恼。 她垂眸低下了头,可她的心却砰砰地跳个不停。 以前她在宫中玩耍的时候,也见过许多郦国的将军,从五品到一品,皆没有眼前人这般令人见之不忘。 周承山也同时看到了言笑。 只见她戴着金色的假面,巴掌脸上,只看得见微张的红色唇瓣和小巧挺立的鼻子。隔着假面,他看到了她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 小霞点完灯后默默退了出去,屋子里一点声响也没有,似乎一根针扔在地上也能清晰可辨。 周承山走近了些。 “你这个假面可真丑!” “还、好吧……” 言笑很尴尬,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又没有刘海,只能紧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周承山长腿一迈,健步走向言笑。 他每走一步,言笑的心跳就更快了一点。 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他只好同以前一样转身坐下来。 言笑不敢动弹,似乎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身体因为紧张变得僵硬。 她不明白周承山为什么要以真面目示人。不过,她既然已经瞧见了他的相貌,再去追溯原因也毫无意义。 周承山心中也是非常忐忑,但是他认为自己是个大男人,不能太怂。 所以他率先开口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忍着两个月没有来见她,今日得见,他的心充盈的很,到处都是满满当当的。 他想,这一定是因为他在意他的孩子。 言笑不敢转头看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吃的怎么样?” “吃的很好。” “穿的可舒服?” “穿的很好。” “晚上睡得好么?” “睡的很好。” …… “你还有别的辞藻么?” “……” 言笑心中腹诽:不是你问我怎么样的吗? 见她不再说话,也不肯转头看看自己,周承山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触感滑腻,让他留恋不已。 言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伸出手轻轻推开了周承山的手。 周承山没有再作乱,他就那么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的侧脸看,怎么也看不够。 言笑被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说道:“少爷……我已经怀孕了,不便……” “嗯?不便什么?”周承山正沉醉着,自是没懂她话里的含义。 待他清醒几分,只觉得有些恼羞成怒:“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既然你说吃得好睡得好,我只是试一下是不是胖了,才没有……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言笑的脸更红了,她怎么能孟浪呢? 周承山舒了一口气:“一点也没胖,我怀疑你在骗我。” 言笑有些小得意,她挑眉道:“体质太好,不会轻易发胖罢了~” 周承山自然没错过她眼神中一转而逝的得意。 他就像小孩子总喜欢戳破泡泡一样,忍不住想跟她唱反调:“头一次听见人这般自夸,你还真是自恋呢!” “……” 言笑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承山,到底谁更自恋,他恐怕还没有意识到吧! 周承山看她终于转过头来看自己,心中喜不自胜,自觉地挺起胸膛来。 妥妥像一个想要疯狂展示自己的花孔雀。 他的小心思被言笑一眼看穿。 可她还是着了道,瞧着他深邃的目光,她有些迷离。 夜色正好,灯光融融,最适合心猿意马。 周承山还没被哪个姑娘离这么近端详过——从最开始的自傲,到最后的自我怀疑,。他逐渐紧张的口干舌燥起来。 “咳咳,不说话……既然不说话,那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言笑这才回过神,心中忍不住自我唾弃:怎么能盯着人家看失神了呢? “少爷认可便是。” 周承山偷偷的侧过一点视线,用余光偷瞄她。 “无趣!” 言笑无奈,她忽然发现,周承山这个人还真是挺无赖的。 也罢,就算不顾及今日的地位身份,她也不愿意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过纠缠。 她平素最不愿意跟别人解释太多,若是对方无理,她更不愿意费时间好说歹说。 在她看来,同无理取闹的人据理力争,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第19章 相处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还在等她反驳的周承山有一点错愕,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她怎么不辩驳他了? 他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言笑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我不是话多之人。” “哼。”周承山轻哼。 他可是看见了言笑整个眼神的变化过程——从惊艳到无奈,最后恢复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这着实让周承山有些失落。 她就这般不愿意搭理他? 他心有倔强,不愿就这般结束对话。于是绞尽脑汁又想到一个话题。 “我最近在看一些记载孕事的书。” 言笑不知道该接句什么话,他俩又不是寻常夫妻,甚至她也不是通房侍妾,一起探讨孕事着实尴尬。 “哦。” 周承山气急,面颊染了一丝红,只是他皮肤有些黑看不出来。 “哦?你知道么,你这般话少,对孩子的发育很不利的!” “???”言笑再次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周承山。 她看过许多书,从未见哪本书说孕妇需要做一个话痨。 对于她的关注,周承山很适用。 他扬了扬眉,说道:“别不信。书里说,母亲多说些话,孩子听了容易心情开朗。 这样孩子会感受到母亲的爱,便能发育的更健康,出生了也比别的孩子要聪明许多。” 言笑蹙眉,仿佛在看一个被骗子骗到了的孩童。 “少爷,您是不是看到了某些滑稽之书?” “你不信?” “先不论这是不是谬论;现在孩子不过三个月,还没发育成型呢,他哪来的耳朵听话?” 周承山看了那么多书,当然明白胚胎的发育。不过,他就是想强词夺理一番。 “自然是要在四五个月之后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我只是想你现在养成这个习惯,到时候熟能生巧,对我儿子好。” 言笑不悦:“许是女孩子呢?” 周承山对于男孩女孩没有什么偏见,只不过他听说过,儿子长的更像母亲。 “女儿也罢,若是她习武,我就把她培养成武陵的第一位女将军。” 言笑的慈母心态被激发,她反驳道:“女孩子整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周承山弯了弯唇:“亏你读书那么多,不明白巾帼不让须眉的道理么?” 言笑被那抹坏笑弄的心痒痒的,她蓦然转回头,迫使自己清醒点。 “那,那……也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啊!你不能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虎父无犬子,我的孩子必然不会韬光养晦无事坐家中。” 言笑闻言,思绪飞远。 她此刻是以什么身份来劝说周承山呢? 暗妾,还是孩子的母亲? 可是生完了他,她可能同这个孩子死生不复相见。 以后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周承山说了算,她又哪里能说得上话呢? 无能为力的感觉盈满了心头,言笑讨厌极了这种命不由我的无力感。 周承山感觉到身边人忽如其来的颓然之气,他微微侧下头,望向她的眼睛:“为何不说话了?” 言笑故作轻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夜深了,有些累了。” 周承山看了看夜色,又静静地歪头看着言笑,他看见了她失落的眸子。 其实他并未盘算过这个孩子的未来,当初他父亲就是尊重了他的选择,让他选了武将这个身份。 待他做了父亲,必然也会尊重他孩子的选择。刚刚只不过是忽然心血来潮,逗逗她罢了。 她总是不愿同他多说话,他才出此下策,激一激她,目的就是让她能多同他说几句话。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触及到了她的伤心处。 明明夜未深,他们还有时间多扯皮几句的。 正当周承山愣神之际,言笑开始撵人。 “少爷,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休息么?” 周承山回过神,心中有一丝不甘,他思索了几息,做了一个会把周夫人气的跳起来的决定。 “本打算回去,可是现在我决定不回去了。” “为何?”言笑忽然有些慌张。 “我要多陪陪我儿子,怎么样,不许么?” “屋里只有我这一张床,没有其他睡觉的地方……” “没关系,我打个地铺好了。” 周承山看着言笑错愕的眼神,得意地笑了一下,他就喜欢看她所有不经过伪装的神情。 “小霞小怜!”他冲着门口喊道。 “在,少爷什么事?”两人赶紧从门外进来。 “去我的屋子,把我的被褥拿来,在这打一个地铺。” 小霞大惊失色,这一晚上,她受到了太多惊吓,仿佛这里也不是什么别院,而是少爷的西苑…… “少爷,这可万万使不得,您当心身子!” 周承山故作严肃道:“我身体好着呢,让你们去就去,小心罚你们月钱!” 看到主子的黑脸,小霞再不敢反驳:“是,少爷!” 不一会儿,两人便从西苑拿来了被褥,铺好了被褥之后又立马退出了屋子。 周承山非常满意,他脱完衣服后钻进了被窝。 言笑看着他非常自得的样子,欲语还休。 周承山将两只手枕在脑袋后面,目光如火般望着床上呆坐的言笑,“好了,笑笑姑娘,你不是累了么,我这就熄灯了,做个好梦。” 不等言笑回答,周承山扔出了两个珠子,屋里瞬间暗下来。 言笑坐在床前看着地上黑黑的一大团,不知所措,最后只得脱了外衣也躺下睡觉。 屋外小霞可闲不住了,关上了门就赶紧跑去东苑找周夫人。 “夫人!” 敲门声有点大,给周夫人吓一跳。 好在周夫人还没睡:“进来,这么晚了,又怎么了!” 小霞慌忙解释道:“少爷,少爷他留宿在别院了!” 周夫人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差点将妆奁掀翻。 “什么?气死我了,我告诉过他不许留宿别院,这个臭小子不会是管不住自己吧!他们已经睡下了么?” “是的,少爷命我们去西苑拿了他的被褥,他在地上打了地铺,奴婢是怕他染了风寒。” 周夫人挑了挑眉,“地铺???你是说他在地上睡的?” “是……” 周夫人闻言,又优雅地坐了下来,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吓死我了,你这个孩子,说话不能说个完整的么!行了,今日让他打地铺吧,明日我自去收拾这个臭小子。” “是,夫人。” 周夫人转身走向床铺,才发现小霞还站在原地。 “怎么,还有其他事?” 小霞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少爷,命我们把屋里的灯点了……” 周夫人愣在原地,她没想通儿子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已经亡羊,补牢也无意义,“罢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我去找他。” 第20章 要出征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第二日一早,周夫人就在西苑坐好等周承山。 周承山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母亲兴师问罪的模样。 “娘?” 周夫人看着一身神清气爽的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 “呦,将军舍得起来了?” 周承山心想,如此阴阳怪气,想必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您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知道就好,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糊涂啊,怎么能又是点灯,又是留宿暗妾的房间! 你想干什么啊!平时你最懂规矩了,跟个老古板似的,这事上你为何如此糊涂!” “儿子只是想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罢了。” 周夫人气到翻了个白眼。 “孩子才三个多月,你尽什么责任?他都还没成型呢!。” 周承山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回道:“娘为何不会将心比心呢?从前娘总是说爹有多么多么好。 关于您在怀孕期间,爹告假回家陪您这件事,我就听了不止十遍。 如今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我只是晚上多陪孩子一会,难不成就成了不正确的事情?” 周夫人语塞,他是懂没理找理的。 “你……可是笑笑毕竟是暗妾!规矩不可违! 你点灯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可住在别院万万不可。你每月去看两次便好,或者每日去看也好,我也会应允。 别院自有向妈妈照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周承山刚尝到了甜头,怎肯随意放弃? “不行,我的孩子我定要自己照看才放心。向妈妈毕竟年老,我不信任。” 周夫人气急,不顾形象地伸手打了周承山一下,“你这个犟驴!” “这件事儿子已经做好了打算,娘切莫劝阻。”周承山可谓油盐不进。 周夫人气到抖着指头指着周承山:“好好好,我还管不了你了,我去叫你爹,动家法!” 周承山梗着脖子答道:“爹会同意我的决定的。” “怎么,难不成你爹还会同意你每日同暗妾共处一室?”周郢更是个老古板,她才不信他会答应! “娘,难道爹昨日没跟你说我要出征的事情么?” 周夫人愣住:“出征?” “是,蛮夷有入侵的迹象。按照过去两次的经验,他们每次派来的探子超过一定次数的时候,便是他们准备好来入侵了。 这一次他们来了几波人,说明他们已经从长崎那面回到渡尼了。 皇上已经跟我说了,要我做好带兵出征的准备。若是他们来的急一些,可能下个月我就会出征了。 说不定这一去就要一年半载。要是稍微打个持久战,待我回来,孩子已经长大了。” “为何这么突然……”周夫人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是要大战的意思呀! “所以娘,这一次就随我吧。” “这……” 周夫人心中极为不安。 儿子睡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居然就要出征了。 以前他只是戍边,还未遇到过蛮夷入侵这类事情,她便经常吃斋念佛给儿子祈福。如今真的要面临战争,她的心里别提多不镇定。 其实周承山也不确定何时能出征,但是这场战争必定会来的,过去五十年,这类战争只发生了两次,这一次,不出意外就是第三次了。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了武陵人的安全,他定然是要奋力一搏的。 如果某日遭遇了不测,可能连孩子一面都见不到。 不过,青山处处埋忠骨,对武将来说,最荣耀的事情莫过于马革裹尸还。 所以昨晚某一瞬间,他忽然就决定,多陪一陪孩子。 死生难料,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其实比起孩子,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想多陪一陪这个即将辛苦为他生育的可怜女人。 御书房—— 嘉帝难得一本正经严肃起来,“爱卿,近日可要抓紧训练新兵。” “皇上,难道是?”周承山猜测,蛮夷定是有动静了。 嘉帝点头道:“是,边塞探子来报,蛮夷的骑兵已经有五万左右回到了渡尼。 根据消息,他们的骑兵应该至少还有三万左右,步兵目前无法估计。 如今正在安顿,若是他们有意犯我边境,最短不过一月就会准备好;若是暂时按兵不动,可能会再有两月。 朕估计,不出三个月,他们定有动静。”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守护武陵!” 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届时若是出征,你的苍狼营去打前锋,御林军再出十个营,都由你指挥。 加上李将军的戍边部队,我们至少也有十五万的兵力。” 武陵能养这么多兵,完全归功于其富庶非常。 “臣领命!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请陛下应允!” “说来听听。” “臣得一新助手林淮,此人武艺不凡,只是文化功底太差,是一个大老粗。 所以去年去参加武试,连初试都没有进,因为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不认得几个字。 臣最近已经有让他闲暇时间多学些文字诗句什么的,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两个月的夜训,他尽职尽责,实在是个可用之才。 陛下可否看在他的苦劳上,给他提个官职,臣要带他一起出征。” 嘉帝自是应允:“既然你如此重用他,那便听你的,朕就封他为部千总,若他日出征,就做右将军。” “谢陛下!” 离开了皇宫,周承山骑马到了军营,一下午都在马不停蹄地整顿军营。 晚上,林淮为了表达对周承山的赏识之恩,请他去秦淮阁吃酒。 周承山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便答应了下来。 秦淮阁—— 阁中觥筹交错,笑声此起彼伏,美人如云,酒气环绕,颇有人间仙境的意味。 阁间中,一个又黑又壮的彪壮大汉正在给周承山敬酒。 “属下感谢大将军的赏识,属下先自饮三杯!” 林淮高兴着,一口气就喝了三大杯酒下肚。 周承山酒量一向很差,看林淮如此豪饮,忍不住皱了眉头,“少喝点,一会回去了酒气熏天影响不好。” 林淮不以为意,为了训练,他已经有两月未曾痛饮过了。 “将军,我可是个大老粗,从小调皮不乐读书。 我娘说我没出息,我总被邻里嘲笑。如今,好歹是给祖上争光了! 将军的大恩大德,属下永世不忘!”说着,林淮又喝了一杯。 “我同你说过的,一定要识字。如今官职有了,日后你定会节节高。 若哪天有机会做上了指挥官,到时候来了圣旨,你却连圣旨上的字都认不全,岂不是贻笑大方么!” “将军教训的是,我最近已经看了二十页千字文了!”林淮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周承山的声音忽然拔高:“才二十页?感情你每月只读了十页?” “少……么,将军?”林淮不敢置信,十页都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好么? “以后每日读一页。”那千字文字印的很大,每页也没几个字。 林淮急忙摆手道:“不行啊,将军,字太多了,记不住!” “这杯酒,我喝了,你要是每天学不到一页,以后你就去别的营发展吧,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周承山拿起林淮的酒杯一杯下了肚。 第21章 勾引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林淮傻了眼,一天一页实在太多。 但是将军都喝了这酒了,他自然是要努力做到的,军队里谁人不知,周承山平素滴酒不沾。 所以今天来了秦淮阁,他也只给自己点了一壶酒,给周承山点了一壶茶而已。 “是,将军,属下定当尽力,不辜负将军的苦心!” 正说着话呢,忽然进来了两位舞者,屏风外的琵琶和箜篌开始弹奏,曲子很媚,舞者也很媚。 林淮看傻了眼。 周承山面色不虞,他生气了。 “这是你叫的?”周承山站起身来。 “将军别误会,不是我!我还懵呢!”林淮马上解释道。 “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快来啊,再不要出人命了! 一个身材饱满的美人摇摇晃晃进了隔间:“客官,怎么了?” 来人正是楚行首,她进来的那一刻,香气顿时摇的满屋子都是。 只见她唇红齿白,双目生情,笑靥醉人,胭脂扑面。 她最美的要数身段,摇曳生姿,衣袂随着步子摆动,薄纱似是天衣那般无缝。 发髻梳的高高的,步摇轻轻晃动,上面的珠翠闪着光,似是星星般耀眼。 林淮清了清嗓子:“楚行首,我可未曾要舞者献舞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行首借机在林淮旁边坐下,眼睛却是盯着对面的将军。 “是这样的,我们小厮说这位是周将军,难得一见,我们对于贵宾总是有优惠的,便赠予周将军一支舞。两位姑娘跳的可好?” 楚行首用团扇遮住半面,她早就听闻这位帝城鼎鼎有名的戎安将军相貌不凡,偏偏能力又超群,年轻有为。 她是何等风流人物,才二十出头便做了秦淮阁的一等管事,来此求婚的人可是从帝城排到了浏河。 不过她眼光很高,所以至今未婚。 她以前听过很多次周承山的相貌和才气的传闻,如今猎物来到自己的地盘,她可不能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 “这位行首,林淮已经说了,这里不需要舞者,还请行首将她们请下去。”周承山淡淡开口道。 “将军说的,小女子自然唯命是从。” 楚行首转身示意那两位舞者退下。 “将军这下可满意了?”她打量周承山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 这般英俊的男人,可当真是尤物,楚行首的内心可谓是小鹿乱撞。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如此出世绝尘之人,竟一时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周承山皱眉道:“既然已经安排妥当,行首是不是也该退下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听闻将军不但武艺高超,诗词歌赋也是高人一筹。小女子不才,平时颇爱作诗,今日得此机会,望将军屈尊赐教,如何?” 周承山垂眸饮了一口茶,“行首何必呢,这般费尽心机,只为同本将军吟诗作对?” 楚行首调整着角度,将她最完美的右侧脸、天鹅颈有意无意露出来。 “将军直白,奴家喜欢。所以将军肯不肯呢?” 此刻她心中是胜券在握的。 男人,在她眼里面都一样——肤浅。 可她听到眼前人的回答,整个人瞬间面色褪尽。 “不肯,告退。” 周承山说完便起身离开,毫无留恋。 林淮在一旁惊呆了,周将军居然连这等美女都晾着! 无暇多想,林淮连忙起身追随周承山而去。 楚行首坐在原地,姿势僵硬,脸上红一道白一道。 被男人捧得久了,这一次似乎摔得有点重了。 一路上,林淮一直道着歉。 周承山只面部紧绷,目视前方,“以后离那个行首远点,你心机单纯,拿不住这种女子” 林淮觉得心里有愧,还是滔滔不绝地检讨自己。 后面的话周承山倒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因为,他好像喝醉了,林淮像是念经一样,他果断选择了屏蔽。 周承山酒量真的很浅,秦淮阁中的酒杯又比寻常的酒杯大一些。 骑马走了一会儿,他们经过一片夜市。 武陵富庶,所以一年四季不论冷暖,每座城池都有属于自己的夜市,而帝城的夜市是其中之最。 周府坐落皇宫附近,距离秦淮阁很远,所以周承山并未来过这个夜市。 夜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两人只好下马,准备牵着马走过去。 路边叫卖声传来,吸引了周承山的注意。 “拨浪鼓拨浪鼓,好玩的拨浪鼓嘞!官人,不买个拨浪鼓么,逗孩子,孩子喜欢!” 原本周承山从未在街边买过东西,他何时需要自己亲手买东西? 但是老板的这句话,成功让他停住了脚步,他驻足盯着那一堆拨浪鼓看。 商贩最是会看人脸色的,连忙凑上前来,卖力介绍自家的拨浪鼓。 “官人,你看,这个拨浪鼓好玩得很,还有这个青蛙,您看,一蹦一蹦的,还有这个……” “这两个多少钱?” “每个只要十文钱,两个算您十五文!嘿嘿。” 周承山喊示意木易付钱:“给我包起来。” “好嘞!”商贩乐不可支,遇到这种不讲价的客人真好! 林淮在一旁再次看傻眼了,他心中不解,难不成是将军家的亲戚有孩子了? 秦淮阁离周府大概有一段路程,骑马快的话一刻钟便到了。 但是今日,周承山竟然走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回到周府,管家便等在门口,伸手欲接过盒子。 但是周承山躲了过去,自己拿着盒子便走向了别院。 今日的别院没有关灯,周承山心中得意。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在得意什么。 他先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入,小霞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很默契地行了礼退了出去。 内屋的门关上后,屋里又开始变得静悄悄的。 言笑坐在桌子旁,没有起身,只抬头看着周承山。 四目相对,空气中的暧昧一晃而过。 因为喝了酒,周承山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迷离,深棕色的眸子似乎变得更有魅力。 言笑感觉这人在勾引她,她只得强迫自己撇开头,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为何不来,我的被子都在这,不来我睡哪?还有,不来,这个东西给谁!” 周承山走到桌子前,轻轻放下了盒子。 第22章 醉酒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闻到了酒精的味道,她只是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又立马恢复自然。 她视线聚集在那盒子上,问道:“什么东西?” “玩具~”他像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孩童一般,眼睛亮亮的。 言笑忍住笑意,伸手打开了盒子,里面的拨浪鼓和青蛙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 见佳人未曾欣喜,周承山紧张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儿子肯定喜欢……” 言笑叹了口气:“孩子还没生呢,买这么早做什么?” “我喜欢……怎么样!你不许么?” 周承山双手撑着桌子,双眼迷离地看着言笑。 言笑抬头,对上了幽深的眸子。这双眸子,分明同昨日不一样。 她竟产生了想伸手抚摸的冲动。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他的脸微红。 “少爷,你生病了?” 周承山猛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时候生过病?” 因为头摇的幅度有些大,他控制不住身体前倾,从而离言笑又近了一些。 言笑眼睛转了转,不可置信道:“你……这是醉酒了?” “嗯。” 周承山心中微甜,这人是在关心他对吧? “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都醉了!” 言笑起身,扶着他坐到了床上。 周承山坐稳后,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一杯。” “果然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言笑铺好了被子,让周承山躺下,外裳她没有帮他脱,只是帮他脱掉了鞋子。 她才不信这样身份的人喝一杯能上头呢,军营里不是经常喝酒么? 周承山头很晕,不过理智还是蛮清晰的,他问道:“喂,你让我睡这你睡哪?” “我睡地上好了,虽然已经入秋了,但天气还热着呢。你喝多了不能躺在地上,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周承山美滋滋地将她的话反复咀嚼了几次,又强制自己睁开眼睛。 “不行,我不能冻着我儿子!你来床上睡~。” 言笑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摇摇晃晃要起来的心思。 “你不是也睡了一晚了么,我睡一晚又何妨。” 周承山伸出胳膊抱住她的细腰,一个巧劲就把她放到了床内侧。 “你细皮嫩肉的,说什么胡话。” 言笑倔强起身,却被周承山伸出一只胳膊压住,他胳膊很是粗壮,言笑咬咬牙也没能掀动。 她心想:还好这人酒品好,否则若是动起手来,不得一拳把她打飞了…… “不若少爷回西苑休息?让下人准备点醒酒汤,否则明早起来会头疼。” 周承山不为所动,呼吸变得绵长。 言笑敢怒不敢言,这人怎能如此无赖,竟然就这般赖在床上? 周承山感受到身边人的怒气值正在飙升。 他睁开了右眼,眯着一条缝偷看了她一眼,又乖乖承诺道:“我都说了不能让我儿子冷着,自然不会让你打地铺。 不过你又担心我受凉,我又怎么会拂了你的好意?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的,我保证。” 不知道为什么,言笑很相信他的话。即使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选择不再反抗。 感受到她的乖巧,周承山的心被巨大的喜悦包围。 这一夜,他睡的很好。 言笑也不知为何,睡的很安心。 周承山起得很早,他趁着言笑没醒,偷偷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外头天光逐渐明亮,他心中不舍,可想到现在需要做战前准备,时间紧迫。 没等言笑醒来,他便起身准备去军营。 出门前,他偷偷亲了一口言笑的嘴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却让他心中极为喟叹。 军营—— 周承山到军营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的,没看见林淮。 “林淮呢?” “回将军,这天才蒙蒙亮,林千总还未起身。”守卫回答道。 周承山严肃命令道:“去营帐,把他喊起来。” “是,将军。” 不一会儿,守卫就从营帐把林淮引了过来。 林淮跪地请罪:“将军,属下有过,居然睡过了头!请将军责罚。” “念你是初犯,便罚你校场一百圈,下不为例!喝了不到一壶酒早上便起不来,以后不许在有要务在身的时候喝酒。” “谢将军。属下定当谨记。” 罚是一定要罚的,军纪不严明会出现乱象,而且林淮这人太不拘小节,不让他长得记性,未来一定会惹乱子。 “跑完一百圈之后,就按照昨日晚上我跟你说的法子,带兵进行训练。” “属下这就去准备!” 周承山最是知道怎么治林淮这种脾气的人,要恩威并施才好。 若是一味惩罚,他迟早会产生逆反心理;必须经常顺着他偶尔罚他一次,才能长记性。 对于用人方面,周承山是一个好的伯乐。毕竟已经二十六岁,军营里的人千姿百态,处的久了,自然轻而易举将人性摸透。 可惜,他只太了解男人,对于女人的认知就少了太多太多。 士兵晨训之前,周承山亲自去苍狼营给新士兵打了气,之后便一直站在烽火台处观望。 别院—— 周夫人过来的时候,言笑还以为她只是来找她一起作画刺绣的,令她意外的是,周夫人其实是来送信的。 于妈妈不是一般人,她既然能做暗妾通道的负责人,就说明了她的手段与能力。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仅是要靠人脉,还要靠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她将信送到了周府管家手里,管家不敢擅自决定,便将信给到了周夫人。 一般道上的规矩是,暗妾不能在中途和郦国的人沟通。 但周夫人对言笑,终究是存了许多善念,所以她还是将信拿给了言笑。 言笑打开信,才得知原来秦大人上个月搞定了沸城的瘟疫,已经平安回到了晏城述职。皇帝再没有理由责难。 于妈妈在秦大人回晏城的第一时间就将言笑的情况告知了秦大人。 秦大人才得知自己派的暗卫已经被陆仟暗中杀害了,这两个月他得到的消息全都是陆仟伪造的。 而陆仟这几个月也没有放弃寻找言笑,甚至是长相相似之人也要抓起来看看。 这次来信是秦大人的意思,他在信中也写了道歉信,希望取得言笑的原谅。 并承诺已经为她找到了安身之所,远离晏城,十分安全,可保她余生安稳,所以打算下个月接她回去。 言笑看信的时候,周夫人去到小厨房和向妈妈聊天去了。言笑用烛火烧掉了信之后,又将其中能告知的内容都告诉了周夫人。 “所以你的故人希望你现在回去?” 周夫人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虽然她十分心疼这姑娘,但若要选择,她肯定会选择自己的大孙子呀…… 第23章 中暑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柔声道:“故人确实存了此意,不过夫人不必担忧,笑笑并非背信弃义之人,孩子我定会在武陵生下。 只是,原本就要回去的,只是现在多了一丝未来的保障罢了。” 周夫人暗自唾弃自己刚刚阴暗的心理。 她抱着歉意说道:“好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言笑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拜托周夫人将信送出。 她在信中告知秦大人自己已经怀孕,预产期在来年三月到四月,她大概会选择在六月后启程回去。 回去之前,她会再通过主家传信回去。 收到信之前,秦大人皆可不必担心,主家待她好,并没有吃苦。 信的最后她将这几个月思考的一些政事点了出来,写的比较隐晦,但是她相信秦大人一定看得懂。 秦大人曾经明着是言宰相一派的人,他需要防微杜渐。 言笑希望秦大人能把她暗示的几个点拔出,这样,秦大人会安全许多。 军营—— 下午阳光很毒,秋老虎威力不减。 林淮没上过战场,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所以周承山亲自上场讲授。 周承山的夫子是武陵的第一位戍边将军,从夫子那里,周承山学到了很多和蛮夷作战的经验。 烈日烧灼着皮肤,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淌着汗。 周承山不会心软,即使再苦再累,也要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做足了准备。 他命人在午饭的时候准备了许多绿豆汤,以防士兵中暑。 晚上下值的时候,周承山累到有些虚脱。 因为这一天他要顾及到所有将要出征的大营,实际操练起来问题非常多,他只能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指挥着。 明明今晚军营里的餐食好极了,他竟然一点胃口也没有。 而且他归心似箭,没吃几口便骑马回府去了。 即便很疲倦,他还是先回西苑洗了个澡。 别院——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言笑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周承山声音低沉,言笑听出了他声音的异样。 她坐起身来,回答道:“今天看了一本医书,有点累。” “原来如此。”周承山蔫蔫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来到桌子边坐下,自顾自喝了几杯凉茶。 小霞已经给他铺好了被子,他起身走过去,准备脱衣服睡觉。 因为要休息,言笑已经将大灯吹灭了,只留了三盏小灯,所以屋子里不算亮。 所以她没注意到周承山发白的面色。 见他如此沉默,言笑心中七上八下。 自从今年出事后,她心性变得更加敏感,所以此刻,她忍不住东想西想。 “少爷?” 听到她糯糯的声音,周承山停住脱衣服的动作,望过来,“嗯?怎么了?” 言笑这才发现他眼神有一丝涣散。 “你病了?” 周承山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累。” 言笑披了一件外裳起身,坐在床边看着脱完衣服躺下的周承山,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 她有些担心,便穿了鞋走过去,弯腰看着周承山的脸。 周承山察觉到了言笑的靠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她。 她的眸子如一汪春水,即使被假面遮着,也能看见里面的星星点点。 而此刻她探索的目光更是让他心里有些痒痒的。 “你中暑了!”言笑肯定道。 “什么?”周承山正在走神,没有听清言笑的话。 言笑伸手,横在周承山眼前,“把手给我。” 周承山羞红了脸:“做什么?” 言笑看着他这副小媳妇的样子,有些无语,这是把她当恶霸了? “给你把一下脉。” “我健康的很!”周承山下意识拒绝,他不想在她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言笑第一次瞧见这人如此幼稚的一面——只见他为了躲避切脉,竟将两只胳膊都藏在了被子里。 “中暑很难受,你莫要逞强。” 周承山有些固执,他以前从未生病。即便是轻微中暑,也能睡一晚扛过去。 “快去睡觉,我睡一觉就好了。” 言笑有些不悦,这个人怎么做到既不知好歹又不顾惜身体的? 趁着周承山拉被子的间隙,她抢过了他的手,左手托着,右手把脉。 周承山想撤回自己的手,又不敢用力,怕抻到她,所以他咬牙说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你睡在这里,我自然是要关心的。要是睡在别处,求我我都不一定愿意关心!不要动~” 听着言笑温柔的一字一句,周承山的心软和下来。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让人不禁想一亲芳泽。 几息之后,言笑给出结论:“确实是中暑了,我去给你做一点绿豆汤,你等一会儿。” 言笑说完便起身跑了出去,周承山愣待在原地,心猿意马了好一会才发现眼前的人儿不见了。 小霞三人住在侧屋,离主屋不远。 “小霞!”言笑敲门。 小霞披了一件外衣起身开门,“怎么了姑娘?” “少爷他中暑了,你去找一些凝胶露过来,我去煮一碗绿豆汤!” 小霞拦住言笑,无奈说道:“姑娘,你忘了你不会烧火了么?让小怜煮,你回屋吧。我这就去找药。” “也好,我帮着小怜好了,你快去吧。” 小霞飞快跑了出去,小怜则随言笑一起到小厨房烧火。 最近天气十分炎热,小厨房备了许多绿豆来做汤羹。 趁着小怜去洗豆子的间隙,言笑又尝试了一把生火,果不其然,再次以失败告终,甚至还不小心烧了自己的食指。 看着言笑通红的食指,小怜心疼不已。 “姑娘,你快放下吧,我来就好了,你回屋子歇着去!” 言笑讪笑:“那我不动了,我在这坐着看着你,回屋子里实在太热。” 小怜努努嘴,不再催促她。 夜晚确实闷热,但是还不至于热的要出门风凉的程度。 言笑只不过不敢回屋去面对周承山罢了。 一个和自己有肌肤之亲,却丝毫不了解的男人,怎么想都是尴尬的。 忙了好一阵,小怜才把这绿豆羹做好了,言笑将等比例的凝露胶兑了进去。 周承山原本觉得问题不大,可是被她关心之后,竟也觉得自己病得厉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 以往中暑他也就是睡一会觉就好了,今日情况似乎是有些异常。 第24章 互相关心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跪坐在他前面,端着绿豆羹,“少爷,起来把绿豆羹喝了。” 周承山疲惫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晃得他直眨眼。 挣扎着才坐起来之后,才张开手接过了绿豆羹。 这绿豆羹入口滑腻,似乎和普通的绿豆羹不同。 “你做的?” 言笑摇头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的手受伤了?”周承山幽幽地盯着言笑的食指看。 言笑低头看看自己的食指,解释道:“我本想烧火的,结果还是没有这个天分。” 周承山闻言厉声道:“你不必为了讨好我不惜伤害自己!” 这话说出后之后,周承山就后悔了,他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总是词不达意! 言笑蓦然红了脸,不自在地说道:“什么讨好,你若晚上闹夜,我到时也定然被吵醒,睡不好觉,身子养不好。” 周承山不敢再激动,怕自己再次说出不好听的话,只好小声喃喃道:“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呀……” 他放下空掉的碗,轻轻抬起她的手,靠近吹了吹。 言笑转过头,正视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她认真问道:“那你呢,你不肯让我把脉,难道不是在伤害自己?” 周承山哽住,“我……” “你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不想在女人面前示弱,对么?” 周承山:…… 言笑看着他似是因为被人看穿心事而涨红的面容,心中舒畅,自觉扳回了一局。 她起身去厨房把碗放好。 回来之后她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灯,只留了远处的两盏灯。 周承山这一会儿已经好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地用眼神追逐言笑的身影,直到看她脱衣躺在床上,才肯罢休。 安静的空间中,忽然泛起了周承山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说,你……以后不要尝试烧火了,你的手能写字能绘画,还能弹奏乐器,难道不应该很值钱么?女孩子家多对自己好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一句话,可能是喝了绿豆羹有些精神了,不说点话心里难受。 言笑回道:“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你也不要总是把自己当做神,是人就会生病难受,有问题早就医,对自己好一点。” 还以为这人会托大反驳几句,没想到他只乖乖回了句:“嗯,听你的。” 言笑弯了弯唇,将两只手交叠在胸前,开始酝酿睡意。 许久没听到言笑开口,周承山有些急切。 “我回答了,轮到你了!”他固执地想要一个回答。 言笑假装没有听见,不予回答。 他们俩又不是什么必要的关系,互相承诺这些,实在暧昧。 她自是感受到了周承山的各种关心和爱护,可她明白,这些“好”大概率是源于她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 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为了孩子,他也可能只是出于男人的隐秘心理。 老话讲,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以前她身处高处,看到过许许多多的男子,这些人中,负心人数不胜数。 但凡有点家底的男人,多是三妻四妾。女人柔弱,男人多情。 她曾经看过一个员外,在宴席上搂着四个小妾,越是柔弱的小妾,越得那位员外的心疼与喜欢。 其他的三个女子心生嫉妒,也便学着最受宠的小妾那般矫揉造作。 武陵风气是不错,一夫一妻,可若人心真的可以被制度衡量,那又哪来暗妾这个行当? 她不信所有的暗妾真的只会待在小黑屋里孤独终老。 周承山现在愿意对她好,她心中很是感激。 可她不愿意去多想些有的没的,经历过苦难,她才深刻明白人性经不住考验,尤其是有城府的男人,更难以看透。 自己更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世上,没有谁一定靠得住。 所以,她和周承山,就保持正常的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就好,这对他好,对她也好。 周承山对她的沉默很不满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拿着被子走到床边。 言笑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副防备的模样 周承山被那防备的目光伤到,抿抿唇,弯身将言笑往床的里侧推了推。 “你干嘛?!” 周承山挑眉:“昨日我醉了你怕我着凉让我睡床,今日我是正经生病,更应该睡床。 而且刚刚你说了,让我对自己好一点,那我决不能打地铺了。” 瞧着他说的理所当然的模样,言笑咬咬后槽牙,蠕动到墙边,背对着那个无赖。 周承山委屈地望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以后不许受伤,听到没!” 见言笑装死,他又接着说:“明日我让人送一瓶药膏来,抹一抹就不疼了。” 他仔细看了,可能是因为她皮肤太过于娇嫩,那烫伤才红的刺眼。 言笑被他念叨的脑门疼,以前这人多高冷啊,今天是被人调包了么? 她猛然转过身子,却不知那人何时靠的这么近,一个不注意,鼻子撞到了似是铜墙铁壁的胸膛,眼泪瞬间流下来。 周承山慌乱地撑起身子,只见她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将脸藏在被子里。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想瞧瞧是不是流鼻血了。 还好,没有流血,周承山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犀利地看见了她长睫上的晶莹。 “疼哭了?” 言笑摇摇头,再次转过身去。 周承山眉峰紧蹙,他伸手欲解开她的假面。言笑条件反射,飞快打掉了他的手。 “不许……” “乖,让我看看,是不是碰伤了。” 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言笑像是被妖精迷惑了心智的懵懂少女,呆呆地看着他。 趁着她愣神之际,周承山挪开她阻挡的手,继续解绑带。 假面离开脸颊的一瞬间,言笑感受到了空气的入侵,她恍然回神! 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回了绑带,坐起身来背对着他,将绑带系了个死扣。 周承山:…… 周承山将空气中悬浮的手放下,眉眼低垂,心中苦涩。 “还这么矫健,想来确实是不严重。你刚刚可是想与我说什么?” 言笑慌乱地点点头,说道:“我想说,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烧红的柴火,感受到疼痛我即刻移开,所以也称不上受伤。 你瞧着我的手指很红,是因为我肤色太白了。 我懂医术,自是不会让自己疼着,我敢保证明早睡醒后这根手指就恢复如初了。 所以你不必让人送药膏过来,没必要浪费。” 听完她的一席话,周承山有些气馁,她这一晚上总是在有意拒绝他的好意。 两人又各自躺下,屋子里只剩下吸气呼气的声音。 第25章 买琴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正暗暗反思自己刚刚的失态,就听身旁人说道: “昨日我去秦淮阁,那里的琴师弹奏的曲子可真是不好听,远不如你弹得好听。” 言笑眯了眯眸子,怎么忽然又扯到乐器了? “少爷,琴和筝不一样,筝的弦多,自然是要动听一些。” 周承山追问道:“那你懂琴么?” “了解一点点,其实琴比筝更有意境。” “那你想弹琴么?不如我明日下值给你买一把吧!” 现在的周承山还是没有学会一个道理:想送别人什么,直接送,莫要先问。 “夫人给我这么好的筝,我都没空天天弹,也无暇顾及别的了。” “这样……那你还会什么?”周承山追问。 言笑答道:“琵琶和箜篌,我都会一些,萧也会,只是不怎么精通。” “嗯,我知道了。” 许久没有动静,言笑以为周承山睡着了,便也闭目再次开始酝酿睡意。 其实周承山没有睡着,他只是想到了言笑的身世。 上个月探子的消息跟着通商大船送了回来,他才得知言笑是原宰相之女。 密报上将言笑的身世介绍的清清楚楚,从她的人际网到她爹的陨落,大事件几乎没落下。 他既感慨于皇权的无情,又心疼她悲惨的遭遇。 今日回府时,周夫人喊他去了东苑一趟,告诉他言笑今日给郦国去信的消息。 这让他原本不振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萎靡。 他私心想把人留住,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而且,言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留。 他陷入了迷茫。 往后的几天,周承山一直很忙,每日都很晚才回周府,日日披星戴月,筋疲力竭。 别院会一如既往给他留灯,给他煮好绿豆羹,驱散他所有的疲惫。 这些日子练兵紧张,士兵们也开始吃不消,为了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周承山下令给大家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休息时间。 林淮是个例外,他人高马大的,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将军,你今日可有事?” 瞧着他笑嘻嘻的模样,周承山抿了抿唇:“没有,怎么了?” “嘿嘿,不如我们去听小曲吧,我保证不喝酒!就听曲! 属下就好这口,但是自从从了军,都已经四个月没有听过小曲了! 上一次,咱俩还没等听上呢,被那楚行首打断了……” “很委屈?” 林淮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有点可惜。将军这些日子都累瘦了,不若一起去放松放松?” 上一次是周承山第一次去秦淮阁,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好,所以他没甚兴趣。 “你自己去,记得不准喝酒,否则军法处置!” 秦淮阁是很正经的娱乐场所,没什么不能去的。 林淮胆大包天地打量着周承山:“将军,您怎么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舞蹈不爱看,小曲不爱听,酒也不愿意喝,您不会是只喜欢练兵习武吧?” “那些舞者跳的庸俗,小曲千篇一律,酒喝多误事。” 林淮:…… “得了,你快去吧,莫要在我眼前晃悠了,臭烘烘的。” “好嘞,那属下告退了!”林淮做了揖便撒腿跑了,和他们将军真的是聊不下去! 周承山喊了木易,两人骑马回周府。 木易也是上次才知道主路这里有夜市,所以今日他建议走一条绕点远的小路,可周承山却拒绝了。 经过夜市的时候,周承山停下马问道:“木易,你带了多少银子?” 木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一些散钱。不过若是去店铺买贵重物品的话,咱们记账就可以了,日后管家自会来付钱。” 周承山点头,“好,那我们去买点东西。” “是……” 木易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承山的背影,他们家少爷何时逛过集市这种地方? 十岁以前他便陪在少爷身边了,少爷最喜欢舞刀弄枪了,对外面的市井气息不屑一顾。 整日不是钻研武学,就是学习兵法一类的,集市这种地方他可能都见所未见。 上一次只是无意路过,才买了两个玩具。这一次,他却是特意过来的。 把马拴在一旁之后,二人一同进了的夜市,叫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可爱的摩罗,便宜卖啦,摩罗摩罗~” “此物可是给孩子玩的?”周承山拿着摩罗细瞅。 卖家大叔热情非常:“正是,这位公子。买一对吧,一男一女正好!”。 周承山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小玩意,他感觉很新奇,“多少钱?” “六文钱一个!嘿嘿。” “好,我要这两个,木易给钱。” 木易走上前,“是,少爷。” 大叔乐呵极了,难得遇到不讲价的顾客,一般人买一对都要十文钱拿走,这位公子还真是大方呢! 周承山目光扫向其他摊位:“这里还有什么适合孩子玩的么?” 大叔介绍道:“那面有蹴鞠,还有陆棋,都可以跟孩子玩的。” 周承山点点头:“多谢。”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周承山倒是没有买蹴鞠,这是大户人家最喜欢玩的东西,日后孩子肯定是有好的蹴鞠可以玩的,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选了一副陆棋。 他从小也喜欢陆棋,那时候周宰相每天下朝回家都陪他玩,那是他记忆中美好童年的重要组成部分。 买完了陆棋,周承山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琴行。 踌躇了一会儿,他终是选择走了过去。 琴行的老板一副谄媚的模样:“这位客官,您要买什么琴?” 木易狐疑,小声问道:“少爷,您买琴做什么?” 周承山一边看着五花八门的琴,一边回答他:“自然是用来弹的。” 木易语塞,他想不明白他们家少爷今天是怎么了?先是来集市买东西,此刻又要买琴,怕不是身子里变换了灵魂? 周承山虽然不会弹奏乐器,却很懂这些材质。 他转悠了一圈,发现这个琴行的东西确实不错,古色古香。 “我要一把琵琶,一把琴,还要一只箫。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拿出来。” 老板喜上眉梢:“好好好,客官稍等!” 第26章 送琴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不到半刻钟,老板便拿来三把乐器。 “客官您请过目,这三个便是本店最好的。 尤其是这把琴,这可是我的私藏,我们祖上就是卖琴的! 而这把,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我心里喜欢得很。 很多人来买我也没有卖出,因为他们看不出这把琴的价值!” 木易心中腹诽:吹吧,直接说没人愿意当傻大头给高价得了呗! 周承山瞥了一眼那把琴,淡然问道:“当真?” 老板故作深沉地点头:“自然是当真,这把琴差点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呢!” 周承山啧了一声:“传家宝拿出来卖似乎不厚道!” “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客官,您可以试一下,我可一点不敢骗您!” 周承山顺势拨弄了一下琴弦,他听过不少琴音,大致能听出这把琴的质量。 “你说这把琴值多少钱?” 老板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两。” “呵呵……”周承山低头一笑。 老板心里发毛:会不会要高了?这人这般高大,一个不开心上手打他怎么办? 只听周承山缓缓说道:“这三把,我给你一百两,卖不卖?” 老板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一看非富即贵,竟这般抠搜? “一百两那可不行,客官您这不是说笑么?” 周承山一副很可惜的表情:“好吧,既然老板不肯,我也就不好纠缠。木易,我们走吧。” 瞧着这人真的要走出去,老板急忙喊住两人:“等等,一口价,一百五十两!” 周承山坚持:“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怎么样。” “走,木易。” 眼看着就要走出琴行了,老板狠狠地咬咬牙:“好,就一百两,我今天就当是赔钱赚吆喝,也算是给这把琴找个好主顾。” 周承山瞥了一眼老板,转身出了店铺。 木易留下善后。 “老板,请派人把这三件物什送到周府。钱请记在账上,我们家管家不日会来结账的。” 老板瞪大双眼,试探着问了一句:“东街周府?” “正是。”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阁下竟是东街周府!”老板忽然心很慌,自己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这么有眼无珠,竟然想诓骗周家! “老板请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告辞。” 老板在身后喊了一声:“小哥麻烦跟将军解释一下,这三件还是能打折的!五十两怎么样?” 木易翻了个白眼,转身回答道:“不必了,我们少爷说了一百两,就是一百两,您就抓紧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好好好,在下马上派人送过去。” “多谢。” 木易小跑追上周承山,看向他的眼神不禁又多了三分佩服—— 没想到少爷居然还会讲价!这肯定是天赋来的! “少爷,您怎知那琴不值那个价格呢?” 周承山解释道:“那木头连红木都不如,怎会如此昂贵?只是看着年数是老了一些,所以必定还是值点钱的。” “既然公子觉得木头不好,为何还会要呢?” 周承山叹了口气:“我也不了解琴,不知何种是好的。不如先买回去,让她看一看,给我指出来毛病,我再买好的便是。” 木易不解:“他?” 迎接他的是一个脑瓜崩:“你话真多,快去牵马!” “奥,是!”木易懊恼自己个子长得矮,脑瓜崩好疼啊! 直到琴送到周府,周承山让他把琴拿到别院的时候,木易才知那个“他”指的是谁。 三样乐器有序放到案桌上,言笑傻了眼。 “少爷,这是?” 周承山昂首傲娇地答道:“怕你闷着,对我儿子不好。你多弹弹,我儿子从小受熏陶,以后定然比他老爹强。” “可是我已经有筝了……再说你儿子也不需要学这些……” “一旦是女儿呢!正好你都弹给她听了,让她从娘胎里面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后等她出生我就让她学什么!” 周承山歪头看着言笑,一副我看你还能说什么的表情。 言笑瘪瘪嘴:“是,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何乐而不为。 “那个,这三件我只是随便买的,你看一下质量有什么不妥的,我再重新给你买。” 言笑摇头道:“甚好。” 周承山皱眉,他开始找茬:“当真?我怎么觉得这琴质地一般?” “琴其实除了绝佳的,其他大多大同小异,只不过看调弦人的手艺罢了。”说着,言笑随便抚了一下琴,那音色空灵且悠扬。 周承山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睛再也挪不开,他想到旁边还有两个乐器没有让她试试呢! “这箜篌,我瞧着弦的质地好像也一般!” 言笑看出他的小心思,只是低头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她们都说少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我只怕她们是不够了解少爷了。” 周承山扬眉:“此话怎么讲?” 言笑停下抚琴的手,着手开始调弦。 “少爷在别院说的话可不少。我记得,以前小霞她们向我介绍你的时候,明明白白说你是不苟言笑之人呢。” 周承山屈膝蹲在言笑面前,暗声问道:“你这是在嫌弃我话多?” “我可未说,我只是反驳一下错话而已。” 周承山眯着眸子,生气地看着言笑:这人一定就是嫌弃自己话多! 言笑假装低头调弦,偶尔偷偷抬眼,从假面里用余光窥探一下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脸颊鼓鼓的,好似被渔人拎起来的河豚。 言笑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将人惹急了。她这可谓是拔虎须啊! 周承山心中郁闷,只得忍住了想要喋喋不休的心思,拖过一把凳子坐在言笑对面,看着她调弦。 言笑见他似乎心平气和了,也便松开心中紧绷的弦。 “少爷,我教你调弦吧!” 周承山心花怒放了一瞬,但似是想到了染什么,随即沉下脸来。 “哼,学调弦干嘛,有些人也不愿意教我弹琴。” 言笑:“……”怪我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本以为言笑会开口教他弹琴的,可等了好一会儿,她只是认真在调弦。 周承山更加郁闷,索性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睡觉去了。先前他已经恢复了打地铺的生活。 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眯着眼怀疑人生—— 他曾经无数次好奇这张掩藏在假面下的脸,可就是想象不出来其中的模样。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一直将自己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让他觉得若即若离。 这种滋味,他不喜欢。 第27章 置气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月色如银,风朗气清。 周承山进门之后,看见言笑坐在灯下刺绣。 这是今天白天和周夫人没有完成的作品,没有困意,她便想就着灯光绣完。 他摸了摸后脑勺,寻思找点什么话题。 “晚上不要做刺绣,对眼睛不好。” 他的声音如柔风细雨,洒落言笑的心间,在她心上留下斑驳痕迹。 只有佯装认真,才能隐瞒自己隐秘的动容。 周承山对于她的冷淡渐渐习以为常。 他垂眸掩住眸中的一股落寞,所以没看到言笑耳廓的绯红。 待调整好心态之后,周承山寻摸了一圈屋内,没看到昨日买的盒子。 “我昨天拿过来的盒子呢?” “收起来了。”言笑回答道。 “你可打开看过?” 言笑点点头:“嗯,看着是给孩子的东西,所以便收起来了。” 周承山踌躇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那陆棋……你会玩么?” “不会……”陆棋是武陵的小玩意,没传到郦国去。 周承山轻松一笑:“你这个人都没有好奇之心么?不会的东西你都不想着了解一下?” 他心想:终于有你不会的东西了! 言笑自是看出他言语中的打趣,她一向心高气傲,这种益智类的东西,就没有她不擅长的。 于是她呛声道:“想来不过是棋,同围棋或者象棋也差不到哪里去。况且只是孩子玩的,自然也不会太难。” 周承山见她上钩,欣喜不已:“口气倒是不小,你会下围棋和象棋?” 言笑挑了挑眉:“还行吧。” “我才不信你这个女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你说你那些乐器都弹得一般,可我刚在书房里听的真切,你琵琶就是比秦淮阁那些女人弹得好听。” “秦淮阁?你们国家的那种地方么?”言笑忽然好奇,这是她第二次在他嘴里听到秦淮阁这个名字。 周承山不明所以:“哪种地方?” “那种啊……” “那种是哪种?” 周承山自然不知道言笑在说些什么。 从武陵建国以来,就没有青楼这种地方的存在。 武陵一直提倡一夫一妻,这种伤风败俗的地方从最开始便被取缔了。 秦淮阁不过是普通的娱乐场所,是风流雅士聚餐写诗奏曲的地方,极尽风雅,又美女云集。 在武陵,琴师舞女,全都是正经的职业,她们虽然卖笑,但真实靠的却是和客人吟诗作对的能力,几乎每一个秦淮阁的行首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 比如楚行首这种人间尤物,想勾引周承山,也是奔着做正室来的。 只不过,一般贵族,很少娶秦淮阁的女子,毕竟她们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卖笑为生,在大多数人眼里,卖笑的人终究是低人一等。 言笑实在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想问,秦淮阁是不是就是烟花柳巷之地。 见她语塞,周承山只能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喝酒那次,去的就是秦淮阁。 那日我的属下升官,请我喝酒是为了庆祝升官。他那人既喜欢喝酒又喜欢看漂亮姑娘,所以选择了秦淮阁。 据说他们那的酒是最好喝的桃花酒,那里的姑娘是武陵最美的姑娘,她们的才艺也是武陵最棒的。 不过我觉得那天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技艺还不如你的一半。” 解释完了一大段,周承山再次认真地看着言笑。 他刚刚是在很认真的在夸她。 可是言笑却只听见了那句“那里的姑娘最美”这句话,那不就是烟花柳巷了? 他说他去那喝酒了,难怪那天他们同床共枕,他的身上酒味很轻,却全都是姑娘的胭脂香味。 周承山不知道言笑的误会,他伸手戳了一下言笑的发顶。 “你在想什么,这么发呆?” 他还想摸摸她的头发来着,以前只在黑夜中摸过,如绸缎似的,令他爱不释手。 “啊?没什么……”言笑缓过神来,甩掉脑海中的一丝落寞。 才发觉他的绿豆羹已经喝完了,便起身又给他倒了一碗。 周承山没有动,只是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不喝?”言笑抬头,正好撞上了周承山打量她的眼眸。 周承山眯着眸子说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很无趣?” “有。”言笑认真回答。 周承山泄了气,轻声问道:“以往别人夸你的时候,你都怎么表现?” 他实在是被言笑治住了,这个女人似乎油盐不进,让他挫败感十足。 “我就很礼貌地说声谢谢啊!” 言笑一脸认真,不似在糊弄。 周承山很在意,追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没对我说谢谢?” 虽然谢谢两个字太过客气,可是他就是想跟她互动,而不是相顾无言。这让他总是摸不准对面之人心中所想。 想他熟读兵法,却拿不准这个小女子的想法,真是挫败感十足。 言笑懵了:“你刚夸我了么?说什么了?” 周承山气不打一处来:“……就当我没说吧。” 连他说什么都不注意听,可见一点也不重视他。他心中委屈地冒泡泡…… 索性不再与她说话,行云流水般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闭目养神。 他不禁想到昨日母亲说的,她确定生产完要回郦国的事情。 是因为要回去,所以她才不屑于和他好好相处,是么? 他亦有自己的骄傲,做不出低下头去求人家重视自己的事! 既然不屑于他,那他也不强求,哼! 言笑见周承山有些嘟起来的嘴,不自觉弯了唇角。这人,怎么生气起来跟个顽童稚子似的? 不过气大伤身,她不想自己孩子的父亲英年早逝。 她无奈吹灭桌子上的一盏灯,走到床边脱衣躺下。 辗转反侧间,她在思考如何哄他。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根本没人会跟她置气。 所以如今这状况,她好像分辨不出来周承山的情绪异动的原因。 言笑再次感慨,自己这二十年实在是过的太安逸了,竟然连这些东西都分析不明白。 只是将书中的知识学了个十成十,与人相处却搞得稀巴乱。 言笑决定还是先道歉看看,试探一下自己错在哪了。 不过因为不清楚他有没有睡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阵子,周承山才翻了个身,转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正在盯着他看的言笑。 四目相对,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周承山马上换了个方向,正对着屋顶,赌气不再看床上之人。 言笑轻叹一口气,张口问道:“少爷,刚刚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气。如果你夸我了,我就说一声谢谢。” 周承山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言笑,眼睛里面写满了怨怼。 言笑有些慌张,那怨怼的眼神让她心中有愧。 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索性她也转过身子,背对着周承山。 周承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喂!” 他还以为她能多少哄他几句来着! 言笑听到他很冲的一声,怯怯地转过头瞄着他,可只模糊看了一眼,她便红了整张脸—— 这人因为刚刚动作幅度大,里衫松散,露出了坚实的胸肌,锁骨直愣愣地展现。 加上乌发披散在后肩,月光如水,好一幅模糊美人图。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阖上双目,心中却在默念金刚经。 “你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他的眼神像利剑一样瞄着她。 真想穿透她的皮肉,看到她的内心…… “明日陪我下棋如何?” 言笑吞咽了一口唾沫,悻悻回道:“我不会陆棋。” “那个很简单,一教你便会。只是我们不下那个,下围棋如何?我好久都没有找到对手了。” 言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好。” 周承山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他想,既然她这般有诚意,那他就好心原谅吧! 第28章 让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一整天,周承山都在期盼太阳能早点下山。 但是事与愿违,今日太阳很坚挺,在天上挂的特别牢固。 为了让时间过的快一点,周承山又顶着大太阳去所有的大营走了一遍,亲自指导。 忙了快两个时辰,太阳才终于舍得回了家。 今日他归心似箭,骑马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许多,害木易在后面一直小声抱怨。 到西苑之后,周承山差遣木易把他珍藏许久的围棋给别院送了过去。自己则先去净房洗澡。 言笑接到围棋的时候,正在看书。 今日她特意让小霞去给她寻了一本有关武陵国围棋的书来看,她只是想看看武陵的下法和郦国的是不是一致的。 “姑娘,这可是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这一副价值连城。”木易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也是没有想到少爷居然就随便把这么贵的东西拿来给暗妾消遣。 言笑看着木易,自嘲一笑:“嗯,我自会好好对待,请放心。另外我也从不出这院子,若是丢了,也好找不是?” 她明白木易话中的意思。他心里定是觉得暗妾配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木易点点头:“嗯,姑娘小心便好。小人先告退了。” “慢走。” 言笑沉住气,赶走心中的不悦。 她轻轻打开盒子,取出了围棋。将黑白子放好,自己和自己下了一盘。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和父亲一起下棋的场景。 从前她总是执白子,她说白子同她一般洁白无瑕;她强迫她父亲执黑子,因为黑子如包青天,大公无私。 “笑笑,你知道么,人生就如同这场围棋博弈一般,你要一步一步来,步步为营。 不能骄傲躁动,定要心平气和,看清每一步的意义,方能做到胸中有乾坤。 做人也要如同这白玉棋子一样,清清白白,内心坦荡才好。” 父亲曾经的话就如同泉涌一般,瞬间盈满了她的脑海。 言笑手里拿着一颗白子,看着这棋盘发呆,眼睛里不知不觉湿润了。 周承山一进门,便发现了此般模样的言笑。 他走近、坐下,她还是没有改变动作。眼睛呆呆地盯着棋盘,一动不动。 他仔细打量她,今日又是这一身素衣,向来如此。 周承山拿起罐子就开始捡棋子,玉质的棋子声音清脆,言笑闻声才回过了神。 见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周承山才伸出手,用温热的指腹擦掉她下巴处的泪珠。 “哭什么?” 言笑惊慌失措地弹开他的手,解释道:“怀念故人。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周承山将那只被打的手垂下,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似在感受那滴泪的热意。 “怎么,还要我在浴池里泡白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笑拿起另一个罐子,开始捡黑子。 “你自己同自己下的这盘棋,是这本书中的棋谱么?”周承山抬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那本书。 言笑摇头:“不是,这是曾经我父亲教我的棋局。” 周承山了然,看起来是在怀念那位宰相,不过她一向不喜自己打探她的身世,他自然要装作不知道。 “看来你父亲是高手喽。” “嗯。”她父亲最厉害的就是下棋,是国手。 周承山突然靠近,隔着棋盘注视着她的双目:“那你也是高手喽?” 言笑无措地撇开头,不去看他那戏谑的眼神,“还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周承山看着她绯红的耳尖,心情豁然开朗,他喜欢她娇羞的模样,也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好大的口气。至今我都没见过哪个女人有你这么大的口气。 既然你不谦虚,那我可不会让着你。若你赢了我,我可以许诺你一个条件。” 言笑自无不应,反正他只是提了她赢的要求,又没说她输掉的要求。 而且,提条件还不好提么?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你要执白子还是黑子?” 言笑伸手取到白子:“那我就白子吧。” “恰好我喜欢黑子。”周承山顺手接过黑子,“因为黑色代表神秘,是诺大的乾坤,还有些许铁面无私。” 言笑闻言抬头望着周承山,似老僧入定般望了很久,目不转睛。 她的眼睛中折现不同以往的情绪。 周承山被她看的有些七上八下,茫然问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言笑沉声道:“我父亲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他只能浅浅嗯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言笑难得敞开心扉,她自顾自说道:“他已经不在了。若是他在,我今日也不会流落至此。” 她的苦笑似乎有魔力一般,刺痛了周承山的心,他感觉到那份苦涩也流到了他的心里。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言笑垂眸看着棋盘,“没事的。我已经看了武陵的围棋教学,与郦国的无甚差别。那就黑子先行!” “好。” 周承山转瞬落子。 言笑是个不会耍心机的耿直人,周承山不许她放水,她便真的认真下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几手,周承山就大致看出了言笑的水平:是真的不错,至少下五局可以赢他一局。 要知道,周承山才十五岁的时候,周宰相便下不过周承山了。 后来去聊城戍边,身边大多是大老粗,会下围棋的人寥寥无几,水平也不是很高,所以周承山就渐渐不再下棋。 无聊之时,倒是会教士兵们下棋,也算是军营的业余生活了。 这一盘棋下了很久,周承山攻,言笑守。 见言笑下的极其认真,周承山忍不住偷偷瞄了她很多次。 有时候,她会为了一步棋思索很久,虽然隔着假面看不清晰。 但是周承山能感觉到,她肯定在紧锁眉头。 他想着,姑娘家家的总是蹙眉实在不妥,便动了恻隐之心。 在言笑打算转守为攻的时候,他假装没有看见其中的玄机,让了一步,最后让言笑取得了胜利。 周承山放在手中的黑子,笑着看着言笑:“你赢了。” “承让!”言笑露出久违的笑容。 第29章 怀抱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这是周承山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原来她真正笑起来后是露出六颗牙齿的! 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 他想,若是拿掉假面,这个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 只可惜探子的消息中只说了她是第一美人,也不知道捎一幅画像过来。 远在晏城的探子默默打了个喷嚏。 周承山赶跑自己脑海里的小心思,似是嫌弃地说道:“是你太磨叽,导致我等的有些着急了,一时不察你的小把戏~” 言笑睨了对面之人一眼:“是少爷没有耐心罢了。” 见周承山没有反驳,言笑低头收拾起棋子。 “我知道你在让我。” 周承山弯起的嘴角恢复成一条直线,“嗯?” “少爷怕是觉得我棋艺太精湛,若是这般不停厮杀,恐怕午夜我们也下不出个结果,所以才索性让了我一子吧?” 言笑当时就知道周承山让了她那一步的,不过她确实认为周承山是因为想早点结束这个棋局才让步。 “你这岂不是在变相夸自己?”周承山忍不住笑出声,他怎么也想不到言笑居然心里会这么想。 言笑抬头瞄了周承山一眼,严肃如他,她竟不知他大笑起来能这么温暖爽朗。 看到他如火焰般跳动的眸子,她的心似是轻轻地被挠了一下。 言笑似乎被他感染到,再次扬起笑脸:“我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能自夸?我又不是什么谦虚之人。” 四目相对,流光溢彩。 周承山忍不住发问:“那之前你为何说你的乐器弹得一般?” “因为我自认为确实是一般。我最擅长筝,其他只是学过,不算精通。” “可我觉得很好听。” 言笑莫名想给他上一课:“我的琴可能在少爷听来是极好的。但是我听过郦国的宫廷乐师张无为的弹奏,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最是羡慕高山流水,我去过晏城最高的山,在那里弹琴,我竟觉得我的琴声不如高山流水意境的十分之一。 于是我认识到,我的琴艺真的很一般;但是我的围棋下的极好,在晏城,除了我父亲,还没有谁曾赢过我。” 说到了父亲,言笑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周承山很细心地追溯到了那束暗淡下去的光,他的心情也跟着她变得阴郁。 “会好起来的。” 言笑点点头,从容地收好了棋盘,又将桌子上的烛火吹灭后,才转身回到了床上。 周承山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好想将她拥入怀,好好安慰。 心动不如行动,他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铺前面,抱起被子来到床边。 言笑正愣神呢,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周承山弯起双臂将她抱起放在里侧,她才惊觉。 “少爷!” 周承山没有理会她的抗拒,展开被子后,脱掉衣服飞快钻进被子里,然后柔声说道:“快躺下睡觉,莫要这般大惊小怪。” “少爷,您为何这般?” 周承山眼珠子转了转,福至心灵:“地上凉!” “那我去睡地下。” “我都说了你给我躺下,乖乖躺着! 还有我说了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他承诺的很虔诚,言笑却没空去捕获这个信息,仍旧挣扎着。 “你再挣扎我可保不齐能做出什么事情!你还是老实一点,我也不会碰你。” 听到他的威胁之言,言笑立马安静下来,她还怀着孕,不能由着周承山乱来。最后只得乖乖躺下,不再动弹。 不一会儿,周承山从背后伸过手来,抱住了她的腰身。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言笑再次挣扎,使劲掰周承山的手。 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竟一点也没能动摇他。 周承山很是心虚,但是他又不想放开,于是又说出了一个很扯的理由:“我很冷,抱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快睡觉!” 言笑:…… 见挣扎不过,言笑索性放弃。 她跟他一起睡了两个月,自然对这男人的身体很是了解,她不敢在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时候乱动。 黑夜无声也无风。 初秋的天气还有一丝燥热,只有星星在夜空闪烁,独自发光。 屋外万物静默。 言笑大气也不敢喘,她怕打破这一池春水。 周承山默默抱着她,他心中恍然醒悟——他很见不得她难过。 他要对她更好一些,如此,等来年生子之后,他才能有理由开口将她留下。 如果,她愿意的话。 军营—— 今年的武陵十分炎热,已经快十月了,秋风才奋力吹黄了遍地的庄稼。 昨夜后半夜下了一阵小雨,明明该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可白天还是热的离谱。 练武场四周环山,再加上太阳炙烤着大地,导致此处就跟火炉一样。 周承山无奈延长了午休的时间。 晚上热意仍然不减,周承山便下令提早结束今日的训练。 “将军,听木易说以前您在戍边的时候会教大家下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教教我呗。”林淮一脸谄媚的笑。 周承山挑眉:“怎么,开窍了?” 林淮一听有门,连忙凑上来:“可不是怎的!昨日我去秦淮阁,我一眼便相中了新来的心语姑娘。 我可是厚着脸皮去跟人家搭讪,结果她直接问我会不会下棋,我说我只会下象棋,她说我不会下围棋,太无趣……” 难得看到林淮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周承山忍不住打趣道:“所以受打击了?” “嗯呐呗……心语姑娘不会吟诗作对,倒是极为擅长围棋。所以我定要把这围棋学会了,让她心服口服!” “出息!你好好学写字,等你学完了千字文我就教你。” 周承山说完,便上马准备回家。 林淮厚着脸皮说道:“将军,您回家也没事!不如就留下来待一会儿教教我呗~” 周承山瞥了他一眼,看似散漫地回答道:“谁说我没事。” “额,您不是每天都回家看书么,您又没有夫人……”林淮小声咕哝。 “你有?”周承山有些不爽。 林淮摸摸后脑勺:“就是怕没有,才努力的嘛,嘿嘿。” “先把千字文学会再说!”这话意思就是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周承山不等林淮答应,就骑马飞奔离去,徒留着林淮在原地一脸委屈。 林淮心里暗暗腹诽,将军找不到夫人还真是有原因的,每天两点一线,去哪找心仪的姑娘? 第30章 苦涩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帝城的夜生活实在是丰富,每日到了亥时还有许多店铺亮着灯。 而难得趁着天还十分明亮就下值,周承山索性再一次起了逛街的念头。 骑马路过最繁华的路段的时候,他减速慢下来,仔细看着街两边的各类店铺。 木易明了,怕不是他们少爷又要给别院的那位暗妾买什么东西了。 以前望着自家主子对姑娘开窍,可如今他太开窍了吧,木易又开始担心起来,简直就是老妈子心态。 毕竟是暗妾,不可能有未来的。 果不其然,周承山在一家绸缎庄门前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门外,看着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们,周承山开始想着言笑穿这些衣服的模样。 她时刻都身着素衣,定是因为只有那么两件,所以只能换来换去。 绸缎庄的老板是个能人,见多识广,老远就认出了门口的青年。 “哎呀,这不是周将军么,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周承山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他这十年间只有过年才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帝城应该很多人都不认识他才对。 老板解惑道:“您几个月前回朝,我可在长兴门迎接您呢!” “原来如此,谢谢。”周承山点头示意。 “将军可别跟老朽客气,今天这衣服您随便挑,我请客!只是您给谁买呢?” 周承山难得有些羞赧:“老板客气了,我只是随便看看。” “给您母亲买么?”也不怪老板这么猜,帝城还有谁不知道周将军年少有为却拖着不肯婚配呢? 周承山被这人的热情吓到,只胡乱点头道:“……嗯” “您看这件怎么样,雍容华贵,最适合周夫人了!” 周承山没有理会,转身看了一圈之后,指着墙上的几件衣服说道:“那件黄色的,那件粉色的,还有这件浅绿的,拿给我看一下。” “这几件?有些俏丽了,不是很适合周夫人啊,将军……”老板犹豫说道。 “看一眼再说。” 本着顾客至上的道理,老板连忙应声:“好嘞!” 小厮把三件罗裙递给了周承山,他摸了一下,都是上好的丝绸。 “就这三件吧。多少钱?” “额,将军,您需要把尺码告诉我,这衣服只是展示品,之后我会按照尺寸做好了衣服送到您府上的。” “不必了,就这几件吧,我看她可以穿的。”周承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那老板使了老大的劲才控制住面部表情—— 周夫人年轻时确实貌美如花,可毕竟年纪大了,身材多少走样,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衣服周夫人根本穿不下。 犹豫了几息,老板还是决定不忤逆这位大将军了:“那也行。若是尺寸不合适,将军您记得派小厮回来,我给您改一下。” 周承山满意点点头:“好,麻烦了。” “拢共九十两,这面结账~” 木易一边付钱,一边憋笑憋得很辛苦。也不怪少爷不懂布行的规矩,他何时自己出来买过衣服? 当朝大臣家的衣服都是司衣局做的,无需来绸缎庄买成品。 回到周府的时候,天色还早,晚饭还没有摆上桌。 周承山索性直奔别院。 小霞和小怜还有向妈妈在做饭,言笑搬着小凳子在一旁坐着。 盯着这几人做饭,也成为了言笑的乐趣之一。 所以这两个月,为了哄她开心,别院的饭都没再从大厨房拿了。 “你们在做什么,这么香?”周承山从小厨房的窗口望进去。 只是想见之人正好背对着窗口,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言笑听到周承山的声音,马上用手上的书挡住了脸。 向妈妈急忙放下铲子,冲到了言笑身后,挡住了她。 “小霞,去把假面拿过来。” “哦……好!”小霞手脚利索,急忙跑回主屋。 周承山站在原地,看着慌乱的四个人,脸上的笑意顷刻散去。 他手掌蜷缩成拳紧握,死死盯着言笑的背影。 见她一只手扒着向妈妈的裙摆,丝毫没有转头看看自己的意思。 周承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苦涩无限蔓延。 厨房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的,无人听到他粗重又急促的喘息声。 不一会儿,小霞跑回来。 小霞和向妈妈将言笑挡的结结实实,她慌乱地戴好了假面,小霞还“好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碎发。 周承山愤愤甩袖转身,想要径直离开别院。 可走了几步,他又后悔了,顿了顿脚步,又转向进了主屋。 言笑转头看到了周承山的背影,她心里慌乱极了。 不过还好,刚刚自己背对着窗口,他定然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你们先做饭,我去看他。” “好的,姑娘。” 言笑轻手轻脚地开门进了主屋。 那人坐在桌子旁,背对着门口。整个背影上都写满了“我正在生气”。 她不知道这人为何生气,只是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少爷,你吃过了么?” 感受到身后人的小心翼翼,周承山的心才好受了那么一点。 他转过身子看着言笑:“你为何不直接问我为何今日回来的如此早呢?” “……” 言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周承山面前,“那你吃饭了么?” 其实她此刻心中很纠结,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啊? 周承山见不得她此般小心翼翼的样子,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后,轻声回答道:“没。” “我们今晚做了鲈鱼,一起吃一口吧。”言笑露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 周承山看着她弯起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嗯。” “好,那我叫她们多准备一个碗。”言笑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等!” “怎么?” 周承山别别扭扭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衣服说道:“那,这衣服,给你买的。” “为何给我买衣服?”言笑不解。 “你总是穿素净的,我看着都有些烦了。”得,又开始说些胡话。 “对不起。”言笑低下了头,她看着那几件衣服,脸上写满了惆怅。 周承山一下子慌了,连忙站起身来,怎么就不开心了? 第31章 生辰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怎么,你不喜欢?”周承山小心翼翼地查问。 言笑摇头:“不,我很喜欢这几件衣服。只是,我现在不能穿。” “为何?” 言笑嘴巴张合了几次,才沉声说出:“我在给我父亲守丧。” 周承山很错愕。 是他大意了,因为自己不曾经历过这些事情,竟忘记了要守丧这件事。 他恼恨自己的粗心…… 他急忙走上前,拉住言笑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此刻他完全没有这姑娘终于肯跟自己坦白她身世遭遇的喜悦。 言笑淡然一笑:“没事的,如果少爷不开心我穿素色的,我在少爷过来的时候穿这几件也可以的。” 周承山连忙否认:“不必了,我都说了你不必讨好我。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奉承我,知道么? 你若是不能穿,送给小霞她们也罢,扔掉也可,总之,这几件衣服不许你穿! 而且,你穿素色很好看,是我以为你没有什么衣服穿才自作主张的。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周承山就落荒而逃。 他讨厌极了言笑为了讨好他而委屈自己的样子,她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也不喜欢她身上时刻散发出的疏离感。 那些疏离宛若刀子般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里如此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因为她这般难过,总之就是难过了。 “少爷少爷,您走慢点。”木易在身后紧追着周承山的步子。 “你说……”周承山忽然停下,还好木易反应快,否则就将他家少爷撞了出去。 木易挠挠头:“啊?说什么,少爷?” 周承山欲言又止:“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什么啊,少爷,我也是跟荣琴正在谈情说爱的好嘛!” 周承山猛地停下脚步:“什么?你跟荣琴?”荣琴是周夫人的侍女,比木易大了一岁,今年二十三岁。 武陵的婚配年龄普遍比别的地方晚,男子二十岁开始娶妻,女子十八岁可以嫁人。 而像荣琴这种二十三岁还未嫁人的也有不少。不过她们普遍不会拖到三十岁,二十五岁左右还是会找个人嫁了。 “怎么样,羡慕吧,少爷!”木易一脸得意。 周承山皱眉:“羡慕什么?” “少爷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过是跟笑笑姑娘有关,我说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木易想翻一个白眼,可是他忍住了:“我的少爷啊,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开窍啊,我都怀疑你是个榆木脑袋。” 周承山面色一黑:“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 “好少爷,木易知错了。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谈你的情爱去吧,才不用你关心。”周承山转身继续向前走。 木易却着急为主子解惑,便追上来问道:“那您为何被别院那位所烦扰?” 周承山想都没想否认道:“她怎能烦扰到我?” “少爷,您什么时候才能不嘴硬呢?给她买琴,买衣服,这是何等的关心?” “我只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 “夫人对她已经很好了,比起其他家,笑笑姑娘可谓是过的同富家小姐别无二样。” 周承山不想表露太多自己的情绪,仍然嘴硬道:“那是母亲做的,总不是我做的。” “那您想要学琴那件事……” 周承山停下步伐,蹙着眉头呵斥道:“好了!你怎么话这么多,再这么多话,我就给你找一个训练鹦鹉的差事!” “不不不,少爷最好了,小的不想去训鹦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木易吓的马上停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周承山生气地瞥了木易一眼,才转身离去。 木易只得乖乖跟在后面。 日子在朝夕相处中悄然流逝,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月份,言笑已经怀孕快有四个月了。 十月十一,是言笑的生日,以往这个时候,就是言府最热闹的时候。 每一年为了庆祝自己爱女的生辰,言宰相总是会请来许多文人墨客,把言府整的热热闹闹的。大家肆意吟诗作对,极尽风雅。 此刻,言笑独自一人坐在墙下,看着外处伸进来的一枝桃树枝子发呆。 今年夏天去的晚,本以为能多过几日秋高气爽的日子,没想到冬风就这么快吹过来了,吹落了这桃枝上的叶子。 此刻这桃枝竟是光秃秃的,形单影只,如同这时的她。 想到夏天的时候这枝桃枝的风采,桃花灼灼,熠熠发光,为了这枝桃花,她也曾写了一支曲子。 来武陵许久,这是她见的第一株植物,也可能是最后一株。 从前她总是听说,武陵盛产桃子,遍地桃花,武陵的国名便来自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 所以人们把桃花称为武陵花,先人便由武陵来做国家的名字。 “父亲,笑笑想您了……”她轻抚桃枝,淡淡呢喃道。 若是父亲在世,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她想,定然是马不停蹄得张罗她的婚事,给她挑选佳婿呢。 从她十六岁那年起,每年的生日就像是选美大赛一般,可是选了两三年,竟没有一个人能入言宰相的法眼。 那时候她总是打趣:“父亲,您再这么挑剔,女儿可就嫁不出去了!” 言宰相总是说她恨嫁,“你还小,我的宝贝女儿这么美,就算半老徐娘的年纪,追求的人也能排半条街!” 思绪翻涌,言笑又红了眼眶。 她不禁嘲笑自己,这半年的时间,大致流光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姑娘,别难过了……外面冷,快回屋子吧。”向妈妈过来给言笑披上了斗篷。 言笑莞尔一笑:“谢谢向妈妈。”而后乖乖起身回了屋子。 向妈妈跟在后面,默默心疼这个听话的姑娘。 自从她过来照顾言笑开始,言笑逢事都无比听话。 向妈妈多狠的眼光啊,她自然看得出言笑并非唯唯诺诺之人,就算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她也从未从言笑的眼睛里面看到胆怯和卑微。 或许她值得更好的命运,而不是这般卑贱,低人一等。 第32章 教筝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回屋换了个暖手袋,问道:“向妈妈,今日可否做面?” “姑娘想吃面啦?” “嗯。只吃这一次,我就乖乖吃营养餐,好不好。” 向妈妈一脸傲娇说道:“姑娘这可算是找对人了,老婆子最擅长做面了。 既然姑娘想吃,今日便露一手,我给你做乌冬面,好不好?” “什么都好,谢谢向妈妈。” “得了,姑娘你就瞧好吧!只是可千万别在夫人面前说漏嘴了,太医给开的营养方子里面,可没写面食奥,姑娘咱要悄悄的~” 言笑面露狡黠:“好,我知道,嘘!” 向妈妈一向是严肃之人,今日看着悲伤的言笑,竟然也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她也是没有搞懂,太医为何不让言笑吃面。 大概是她的身体没有恢复的很好之类的,她是粗人,自然是搞不懂医术方面的东西。 言笑脱了鞋,围着被子抱膝坐在床上。 其实她并不喜欢吃面,只是以往的生辰父亲都会亲手给她做,说吃了能长命百岁的,她为了哄父亲开心,总是几口吃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向妈妈就做好了一碗乌冬面。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的时候,言笑的脸上才终于出现了一点点柔和之色。 向妈妈看着言笑吃面的样子,眼睛里的慈爱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好吃么?” 言笑笑着点点头:“嗯,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今日吃完了可再不许吃了,咱要按照太医的方子来,说不定哪日养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随便吃面了呢~” “我知道的!不过其实我不喜欢吃面。只是今天心血来潮罢了。” 向妈妈将小菜往它手边推了推。 “姑娘何时任性过,怕不是今日有何心事?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说给老婆子听听?” 言笑否认道:“还好,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向妈妈自然是不信的,她看到了言笑眼中打转的眼泪。 “姑娘,有些事情自己憋着不见得是好事。说出来,心情就会好一些。” “以前我也不喜欢把心事说给别人听,我总是会写在我的诗集里面。” 向妈妈想了一下,今日倒是没见姑娘写诗,于是问道:“今日未见姑娘写诗?” “是啊,还没来得及,我在想我的父亲。” “您父亲定然是位和蔼慈祥之人。” “向妈妈何以见得?” “您这么温柔大方,满腹诗书,气质斐然,自然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您的父亲定然不会差。”向妈妈努力地想要打开言笑的心扉。 这也不全然是因为恻隐之心,而是她懂得孕妇不宜焦虑的道理。 言笑这般悲伤,若是一时难以抒发出来,恐怕会因为孕期,情绪更加起伏,这样对于孩子也是不好的。 “嗯,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他会认为所有的男子配不上我,会给我买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会教我何为礼义,把我当成掌上明珠,为我谋划好生的出路…… 他还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做一碗长寿面,无论他多么忙。” 言笑思绪飞远。 向妈妈恍然大悟:“姑娘,今天你过生日?” “嗯,我只是想吃面怀念一下他。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这么爱我的人了。”言笑泪如雨下。 向妈妈走过去,摘下了言笑的假面,用手绢给她擦拭眼泪。 自从那日周承山突然来访后,言笑白天也会戴上假面。 “好了,不哭了……会好起来的,你总是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姑娘,你哭,你父亲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言笑情绪决堤:“可是我忍不住,向妈妈,我真的忍不住。 我恨自己,什么都不能为父亲做,我真是个没用的女儿。” 见言笑哭的厉害,向妈妈只得上前抱着她,给她些许安慰。 “我也不知道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来到了武陵,就好好活下去,姑娘这么优秀,将来一定不会差的。 努力倔强地活着,不要白费了你父亲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嗯,我知道的,我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言笑哭到开始战栗。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向妈妈的怀里逐渐平息下来。 晚上的时候,言笑的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今日同向妈妈说了许多话,她的心舒服了许多。 熄了灯之后,言笑和周承山平行躺在床上,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同床而眠,相敬如宾。 只是周承山每晚的话少了很多。 因为天气转凉,训练事项加重,他每晚只能保证在睡前才能回到府中。 为了不耽误她休息,他偶尔有两天宿在西苑。 原本想亲自去挑一些小玩意买给她玩,却完全抽不出时间。 周承山敏感察觉到言笑的异常,问道:“你有心事?” “没有。” “你平日躺下不足一刻便能睡着,今日如此反常,何必唬我?他们欺负你了?” 言笑再次否认道:“没有……我只是白日睡多了,此刻有些无眠而已。” “真的?”周承山有些不信。 “真的!你困么,少爷?” 周承山很疑惑,他想不到言笑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还可以。”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愈发显得低沉,好听的很。 只见言笑坐起身来:“以前你要我教你弹琴,我未许,不如此刻教你,怎么样?” 周承山差点转不过弯来,求了几次没得来的甜头,怎么忽然就尝到啦? “少爷不想?” “想!当然想~” 怕她反悔,周承山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并点上了屋里所有的蜡烛。 言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熨帖。 待屋子亮堂起来,她才下床,到柜子里取出了古琴,那把琴她已经调好了弦。 周承山半蹲在她的对面,提出疑问:“不是教筝么?”他想学筝,毕竟自己看过了相关的书,还不成样子地自创了一点谱子。 言笑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他:“男人弹琴更好。你听过广陵散么,我就教你用古琴弹奏这一曲好不好?” 周承山不愿,努力争取道:“还是教我筝吧,琴日后再学也不迟的。” 他想学会筝之后,将自己写的两首不成器的曲子弹给她听。 “既然如此坚持,那便听你的。” 言笑心中想的是——这些乐器本就不好学,周承山的手指常年使用兵器,肯定是僵硬的。 正常人要学三五月能上手,他恐怕时间只得更长。 那时候,她便要临盆了,哪有时间再教他别的? 幽静的别院随后传出了一阵优美又一阵弹棉花的声音,寂静的夜晚好不热闹。 第33章 争执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原本言笑只是生日那天心情不好想找点事情做,才情之所至教周承山学筝的。 之前他大方许诺给她一个“任何条件”,所以在她生日这天,她也想满足他一个愿望,这叫礼尚往来。 她原本想的是,这人已经连续好些天大半夜才回来,所以估计只教这一天就好。 等这人忙完了这一阵,她肚子也大了,不可能再教他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周承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每天都能做到比之前早回来小半个时辰。 他用这小半个时辰,缠着她教。 言笑无法,是自己揽下的差事,总不能再反悔,所以她认真当起这个夫子来。 虽说周承山是个极聪明的人,但是在乐律方面,他真的是毫无天分。 教了七天后,他进度不大。 “为何筝这般难弹!” 言笑憋着笑:“泄气了?” 瞧着言笑有些看笑话的意味,周承山挫败感十足。 看他这一副可怜的样子,言笑越发暗暗窃喜。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卑鄙,但是看着这样不可一世的人这般气馁,竟然也不失可爱。 言笑学着老学究的样子:“若是少爷嫌了累了,那不学便是。” 周承山咬咬牙:“学,为何不学!听曲那么容易,弹曲又有何难?”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承山伸手戳戳她的面颊:“你不准给我偷笑!” “我没有!”言笑捂住自己的脸。 “还说没有,你笑的都要把嘴咧到耳朵边了!”周承山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不过也看不大出来,他最近又有些晒黑了。 言笑:“……”难道她的面部管理能力竟然已经这般差了? “好,我不笑便是。” “嗯~” 周承山面上虽然气恼,内心却欣喜。能博美人一笑,出什么怪相他都愿意的! 屋外,周夫人竖起耳朵贴着门听着屋子里的对话,心慌不已。 自己儿子以前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屋内的人,跟个二傻子似的,着实不像那个冰山儿子。 平稳了许久的心情,她才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同频望向门口,发现是周夫人到了。 “娘,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周承山站起身来。 周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今天朱太医来请脉,说笑笑的身子现在养的极好,该是心情愉悦所致。 我刚知道,可是高兴呢,便特意来看看为何她会如此。 这些日子我去洛城探亲,倒是疏于对笑笑的关心了。” 言笑暗道不好,她上前说道:“夫人,还要多谢您和少爷给我买来的这些乐器。笑笑不才,从小便喜欢这些玩意儿。” 虽然言笑从前从未接触过明争暗斗,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但是她第六感强烈。 刚刚周夫人的话明明就是带刺的,和以往随和的一面很不相同。 周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便是要多感谢这些个乐器了。” 言笑趁着收筝的间隙,离周承山远了一点。 她隐约察觉,周夫人对她是有敌意的,而这敌意,大致只能是来自于周承山。 毕竟平时她可是百依百顺,从未在侍女嬷嬷面前说过任何的不满和不敬之词。 周夫人在房间走了一圈,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乐器。 “逾明,你在这做什么?” 周承山有点心虚,底气不是很足:“娘,我让她教我弹筝。” “从前让你学,你不是最不爱学的么?为何今日又来了兴致?” “从前没有兴趣。听她弹得好,便有意学习一番。” 周夫人面无表情看着言笑说道:“笑笑怀着孩子呢,晚上需要好好休息。 你这般叨扰,怕是对她身子不好。这样,明日我便进宫,将许琴师请来教你。 她是我的好姐妹,定会用心教授你,好不好?” 周承山当即拒绝道:“娘,何必麻烦!每日我也只是学一会儿而已。 再过一会儿就让她睡觉了,不会累到她。娘不必劳师动众。” “可是孩子更重要,我总要为了孙子思虑周全,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一点也不仔细着。” 周夫人笑的灿烂,可是言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暖意。 她不想因为她而引起这对母子间的矛盾,连忙劝慰道:“少爷,夫人说的有道理。孩子是最重要的……” 周承山看了看周夫人,又看了看言笑,可言笑根本不跟他对视。 他只好烦躁地认命道:“既然母亲不许,那不学也罢。” 周夫人满意点点头:“嗯,当下还是以孩子为主。” 三人各自沉默,空气安静下来。 “逾明,你还不回西苑么?” 周承山蹙眉反驳道:“娘,您答应我了,我可以住在别院的。” “是答应过,可你身上都是汗臭味,我离你三步远都闻到了……” 周承山:…… 他闻了闻自己的肩膀,觉得自己并没有汗臭味,于是转头看向言笑。 言笑这才转头与他对视,她默契地明白他眼神中的询问。 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确实有一点汗臭味。” 周承山脸色微红,他急忙跟周夫人告退,要回西苑洗澡。 可周夫人却说:“洗完就宿在自己的院子吧,别总来打扰笑笑。” 周承山也顾不得羞涩了,他不满地发问:“为何不能来?她怀着我的孩子,我怎能不来照顾她!” “照顾?你所说的照顾就是缠着她大半夜教你弹琴么?你们男人总是喜欢刚愎自用!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出于照顾的心理么?”周夫人有点上头,说出的话不禁有些重了。 言笑听的胆战心惊,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旁,这是人家母子俩的争执,她也不好插嘴。 周承山心中一颤,他最怕别人窥探到他内心隐秘角落,那样会给这个小心翼翼的姑娘带来灾难。 他还摸不清父亲母亲的心理,而且他更没有摸清言笑的心理,所以他不能自私地为她决定出路。 他转头望向正低头看着脚尖的言笑。 “我以后不会缠着她累到她,母亲放心。 只是我还是会住在这,我不放心她夜里一个人。而且母亲,您知道我的原因。” 见自己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周夫人才发觉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望着言笑。 言笑不想像鸵鸟一样将自己埋起来,她先声夺人:“夫人,您不必担心,您在意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发生。” 周夫人见言笑识趣,便也没说什么,将亲手熬的安胎药递给了言笑后,转身离去。 只不过出门之前还是停下步子,好生嘱咐她一定要注意身体。 待周夫人打开大门,才发现正黑着脸的周承山。 周夫人倒是没有什么被人发现意图的心虚之感,有的只是愤怒:“你等在这,是怕我欺负于她么!” 周承山神色冰冷,并未回答,只是甩袖离去。 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周夫人心中的不安预感愈演愈烈,站在冷风中,心中更是寒凉。 其实周夫人并非什么坏人,她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最开始小霞告诉她周承山和言笑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尚且还能理智地告诉自己:睡在地上确实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可是当她听到小霞说到两人学筝的事情,她无法抑制地心生不安。 以至于刚探亲回到家,屁股下还没坐热呢,就杀到了别院。 她的意图就是来浇一盆冷水。 她见过言笑的容貌,自然心里明白,言笑和自己儿子心里的神女如出一格。 言笑的美貌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若是某一日周承山看到了言笑的容貌,是否也会沦陷? 退一万步讲,周承山就算看不到言笑的容貌,若是经过几个月相处,再萌生了感情可如何是好? 不管言笑是何出身,她的身份真真切切就是一个暗妾,不会有资格做周府的女主人,也不可能做周府的女主人。 即便周家人不在乎,皇帝那一关也过不去。 所以犯不着为了一个暗妾,去得罪所有找了暗妾生孩子的武陵人。 这是触犯国法、置周氏一族不顾的错事。 暗妾问题的关键从来都是武陵和郦国的恩怨,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知道言笑的身份不简单,她不信自己的儿子会看不出来。 这件事风险实在是大,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犯错。 第34章 不舍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这边,无缘无故生着闷气。 他很气母亲咄咄逼人的样子,虽然满脸温和,但是却完全不容许人反驳的语气。 但是他更气言笑的话,母亲说什么,她便附和什么。 他气她这般没有骨气,人云亦云。甚至还说出“您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话。 这分明就是在与他撇清关系呀!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竟一点也不曾动容么? 她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扔刀子,刀刀扎在他的心窝上。 虽然心里的难过劲一点也没有消除,但是周承山第二日还是准时回到了别院。 言笑不敢再教周承山弹琴,只是乖乖在一旁看书。 周承山心中赌气,也拿起一本书在桌子旁坐着看起来,屋子里一时很安静。 砰砰砰—— 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 “少爷,夫人喊您过膳厅去一起吃夜宵。”小霞在门外喊道。 “告诉母亲,我在军营吃了大几碗饭,不必吃夜宵。”周承山回道。 “是。”小霞察觉到少爷的差情绪,不敢质疑。 周夫人在主屋生闷气,晚饭都没吃,所以周郢才命人做了夜宵。 “好啦,夫人别生气了,他不是很久没回来吃过晚饭了么,何必动气,伤身那!”周老爷哄道。 “探亲这么久,都没和为夫好好说说话,我可吃醋了!” 周夫人白了周郢一眼:“他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一点不担心的! 我就怕他整日和笑笑黏在一起,怕是动了凡心了,你儿子的凡心啊从天上回来了!” “不可能,我儿子英明神武的神仙人儿,怎会看上暗妾呢!” “以前你说自己英明神武,现在老了,你是要把这个词继承给你儿子么?”周夫人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郢从背后圈住自己夫人的腰,“嘿嘿,夫人说什么都对。” 周夫人一把打掉不老实的手:“你个老不正经的!我着急的可是正事,你也赶紧想想怎么办,我都要急死了!” “夫人不必担心,今日上朝,皇上已经让逾明做准备了,怕是这个月要出征了……”周郢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不多日就走了,你也不必太担心。” “什么?出征?为何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周夫人激动站起身。 边疆一直未传来蛮夷的消息,本以为今年可以平安度过。 如今已经要到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很凉了。前日才下了小雪,今日外面还是北风呼啸的。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周郢解释道:“我这不是刚要跟你说么!不要担心。 逾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将军天生就该去战场,这才是完成使命!” “说的轻巧,感情他不是你亲儿子似的!” “他的使命在那,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同样也是我们周家的荣耀!” “天天就知道荣耀荣耀,最好我儿子平平安安回来,否则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周夫人气的连夜宵都不吃了,直接回卧室躺着。 她担心的好几天都没有睡好。 别院—— 初冬的夜晚,寒月高挂,星光点点,月色如水,静谧而寒凉。 平时言笑入睡很快,今日她也不知为何,竟然有些难眠。 心中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但是她不敢动,她害怕自己频繁翻身,吵醒了周承山。 他近日起得更早了,天还黑着就摸黑上值,所以她希望他晚上睡的好一些。 她记得清楚,从前有那么一两日她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扰的他也睡不着。 但一个姿势躺久了,肩膀有些僵硬,言笑终是忍不住翻了个身。 她习惯性地睁眼看了看身边的人,恰巧,他竟然在也在盯着她发呆。 “你为何还没睡?”言笑想揉眼睛,但是自从戴了假面以后,她揉眼睛的习惯已经改的差不多了。 “你为何还没睡?”周承山反问。 言笑吸了吸鼻子,空气有些凉:“我,我有些睡不着。” “我也是。” 他伸出胳膊将她搂进怀里,“明日我叫她们几个给你多拿些炭火来。” 言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你可是生病了?” 她记得,他中暑的那一次,一直没有睡着来着。而且睡着之后,也一直睡的不踏实,总是呓语。 “我没有生病。”他沉声回道。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们二人竟然能够这般四目相对,却不显尴尬了。 言笑眨着眼睛看着周承山,他目光深邃,如同屋外的黑夜一般幽静。 周承山倒是看不清言笑的眸光,本身床这边光线就暗,她还戴着假面,自然是看不清神色。 “不必多要炭火,你身上很热,有时候我甚至会热到出汗。” 周承山感受到她的依赖,心中才好受了些。 许久,他暗声说道:“我过些天要出征了。” “出征?” “嗯,蛮夷已经驻扎在武陵边境附近了,并且今日派人送来了战书。” 言笑心中忐忑:“那为何你们不在他们驻扎完之前就派兵灭掉他们呢?” 周承山解释道:“武陵和蛮夷有过协定,二十年内不许开战。 武陵人少,不比郦国,一次战争会影响很多家庭,也便不提倡作战。我们重信,自然也不会违背诺言。 但是我们从未相信过蛮夷的信用,所以一直有关注他们的动态。 之前他们骑兵翻过夷山的时候,其实我们就开始准备作战了。仔细算来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了。” “所以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是在为这个事情做准备?” 周承山点点头。 言笑佯装淡定:“祝你平安回来。” 周承山伸手抚开她的一缕碎发:“只是这样么?” “能平安回来,自然是凯旋的,所以是最吉利的祝福。” 周承山轻叹一口气:“你还真是不会哄人。” “然后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无趣了?” “知道便好。好了,你快睡觉,这么晚了,睡晚了对我儿子不好。” “嗯,那你也要早点睡。” “我知道。好梦。” 两人又各自找好了舒服的姿势,开始酝酿睡意,只是这一晚,好像有些太漫长。 不几日,就到了言笑怀孕五个月的日子,她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朱太医准时来给她把脉。 周承山站在一旁,听得分外仔细。 送走了朱太医之后,他在言笑的床前坐下。 “我明日便出征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言笑点点头:“嗯,放心吧,少爷。我不会让孩子有事的!我懂一些医术的,这些难不倒我!” 周承山无奈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他是应该一心一意为了孩子的。 可是不知为何,这几日睡不好觉,脑子里却全都是言笑的身影。 她就那么在他的脑海里走来走去,甚至他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 清醒过来之后,明明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却总是被巨大的空虚感包围着。 心里不知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有一下没一下,让他十分不安。 第二日一早,周承山早早起身。就像最开始的那两个月一样,他悄悄地,没有吵醒言笑。 可是言笑早就醒了,她昨晚睡得极其不好,心里总是惦记着今天。 周承山穿好了衣服,站在床前,盯着言笑的背看。 他对这一仗还是有许多担心的,自己尚且年轻,实在是没有什么大战经验。 而蛮夷近些年骑兵训得很好,这是武陵所短缺的。 或许这一仗持续不久,再见她,许是花开之时;或许这一仗僵持不下,到那个时候,她还会留在这里么? 第35章 定要快快回来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你在想什么?” 言笑感觉到了背后的人在静止,她终究没有忍住,转过身来。 “在想什么时候能回来。” 言笑坐起身来:“定要快快回来。” “为何?”周承山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心跳肆意,撞得他胸口都有些疼痛了。 “最好是要赶上生产才好,见证孩子的出世,是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这是我父亲曾经告诉我的。 他说,他这辈子最幸福得时刻就是看着粉粉的小人第一眼的时候。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陪着孩子出生的。” 周承山眸中的光黯淡下去,他有些懊恼自己的期待。 “战争也许会持续很长时间,或许,我是赶不上的。 你好好休养,莫要害怕,家里的人会好好照顾你的。若是我五月还没回来…… 算了,不提五月了,你莫要乱想,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 他想说的是:若是我五月没回来,你等等我好么? 可是他以什么立场说呢?若是自己身死战场,还不如还她自由。 若是这场战争真的持续很久,她也确实离开了,他也愿意再重新找到她。 虽然他尚且没有完全搞懂自己的心,可他知道,他不舍得她,这就够了。 只要,她愿意…… “那少爷有没有给孩子想好名字?” 周承山摇摇头:“不急,待我回来。” 言笑喃喃道“若是这般,待你回来我已经不在了,我就不能知道孩子的名字了……”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言笑趁着微光看着周承山冰冷而严肃的脸,她感觉到身边的温度在下降。 他整个人冷着一张脸,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过了许久,周承山才暗声说道:“我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的。” 要离开的事情,他自己想想是一回事;从她嘴里得到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周承山转身离去,没有再留多余的言语。 “一定要平安回来!”言笑在关门那一刻喊了一声。 她觉得周承山应该听见了,但是他并没有回答。 言笑落寞地坐在床边,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难过。 大概是养只小猫小狗,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如今也会有点感情而不舍得,何况是一个对她百般照顾的男人呢? 或许过一段时间,她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便好了。 长兴门前—— 出征仪式很隆重,嘉帝起了个大早来长兴门亲自相送。 帝城的百姓也纷纷站在街旁两侧。 这一战,万众瞩目,可是关乎他们所有人的幸福呀! 周承山骑着他心爱的枣红马,走在队伍的前列。 出城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他下定决心,要在四个月内打完这场仗。 曾经,他因为喜欢武术而下决心学武;因为喜欢沙场而苦学兵法;因为喜欢围棋而重金买下绝世好棋。 他这一生虽然不长,但是想达成的事情,他都做到了,相信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做到。 武陵国土面积很小,不出四日,十万大军就抵达了夷山脚下的倾城。 这里呼作倾城,只因为盛产美女,大致是风水养人,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周承山的嫡系部队名字叫做戎安军,是皇帝根据周承山的封号御赐的名字。 “众军听令,今日行程颇远,此刻便在城外驻扎,好生休养。 明日穿过倾城,直抵渡尼,若是形势不好,恐怕明日便有摩擦,众将士请务必做好准备!” “属下遵命!” 士兵们士气高涨,阵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不一会儿,倾城太守卢穗来到营中拜访。 “将军,您终于来了!”卢穗上来便作揖,周承山回以礼。 周承山道:“让太守久等了!” 卢穗随着周承山的引导坐下:“那日我们正当在堂上谈公事,一只穿云箭过来射在屋内牌匾上,可真是吓坏了我等。 这些日子下官总怕蛮夷无信,提前攻打,好在终于等到将军了!” “卢太守言重了。”周承山斟满一杯茶,递给卢穗。 “将军请随我进城吧,行军数日,将军定是累坏了,我已命人准备好了酒菜,就等将军了。” 周承山摇头拒绝:“太守客气,我且不方便随您进城,今日还要同众将士讨论战术。 明日一早还请太守命人将大门打开,我们直接穿过倾城直抵渡尼。” 卢穗了然,起身道:“既然将军已经定好了计划,下官也不便打搅。 明日一早下官便按照将军说的打开城门,届时下官定在城门亲自迎接将军进城!” “多谢太守!” 卢穗早有听闻,周承山这个人不喜与人接触,做事更是铁面无私,行事作风稳重。 从前他每三个月一次的巡边从倾城路过,也总是直接从夷山下的小路走,从来不入倾城城门。 当然他对别的边域城市也是如此,并不是只针对倾城自己。 以前卢穗便想着结识周承山,他从来都喜欢这种青年才俊,若是有眼缘,恰好收来做了女婿更好。 如今见着周承山了,卢穗更不愿罢休了。 他女儿们一向自恃美貌,看不上一般的一般男子—— 大女儿卢青青挑拣到了二十二岁才嫁给了当年的文状元隋齐;如今小女儿又同她姐姐一般,一直挑挑拣拣,如今二十了,挑了三四年还是眼光不减,卢穗头疼得很。 今日得见周承山,他满意极了,待这场战争结束,他定要去帝城走一番的。 这一晚,周承山睡的很好。 旁人若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定要失眠多想,而他偏偏相反:第二日有大事的时候,他总是能睡得极其安稳。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有十足的精力去对付未发生的状况。 翌日上午,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当大军到达渡尼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蛮夷的一支骑兵突然来犯。 好在周承山提前安排好了作战计划,不出一刻钟便将来犯的两百多个骑兵悉数拿下。 审问了一下午留下的活口,大致也问出了不少东西。 原来这支队伍是派来趁着安营扎寨的时候烧毁帐篷和粮草的。 蛮夷的首领宗庆早前亲自来这面考察过,他算计着周承山定会派人在此处扎营。 原因是这里正值向阳处,山上的山泉顺流而下,因为暖和还没有被冻结,正好旁边不出一里地出还有河水,在此祝驻扎再好不过,于是便派人直捣此处。 只是他没料到嘉帝第一次在朝堂上让周承山准备一下出征之事的时候,周承山就派探子来此处考察过了。 周承山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他不允许事情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出现任何差错,能早做准备决不拖延。 于是今日他早早便派了精锐部队率先到了此处,后勤部队在队伍的最后面,直到下午才到达。 武陵当年独立的时候,以最大限度吸纳来了许多响应凌厉阚的人才。 所以发展到现在,武陵的能人巧匠十分之多,创造力总和比郦国要多得多。每一年,都会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发明出来。 从凌厉阚那一代开始,先人便深知自己人少的劣势,所以更是将重金花在军队的装备创新上面。 可以说,如今武陵的行军装备,要比其他国家的好出几倍。 尤其是对于远行驻扎的装备,更是他国不可比拟。所以不出两个时辰,成万大军便安营完成。 周承山将自己绷的很紧,各方面的因素都考虑周全。 在休整了三日之后,便派人正式向蛮夷送去了战书。他将正式对战的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五日。 时间拖得久,对于他们越是不利的,毕竟武陵气候好,不比越崎那面恶劣。 两国之间被笉明峰隔开,明明地理位置相距不远,气候却天差地别。 笉明峰高耸入云,将冷空气全部挡在了蛮夷一面。 而且蛮夷人擅长骑射,对于寒冷的天气,他们比武陵人更有耐性。所以他们才将战争计划在了冬季。 第36章 受伤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军营中—— “周将军,这次我们戍边军打头阵怎么样?”李将军请命道。 带领的三万戍边军,是昨日刚到的渡尼,余下两万还在边境线上镇守。 周承山不赞成道:“你们刚到,还需要休整。你们是我们此战的后盾。 我的苍狼营去打头阵,大致两万兵力,先去会一下他们。” 李将军提出疑问:“两万兵力是不是有点少?” “他们的都城好歹也在越崎,距离这边远的很,所以步兵也并没有悉数到齐。 据探子回报,他们这次是骑兵为主。这次对战约在敌我双方中间的位置,想来他们也不敢派出所有的兵力,所以我们两万足以。 加之我军装备精良,李将军请放心。” 李将军抱拳:“既然周将军如此说,我等自当听从。此战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二十五日不期而至,沙场一片肃杀。 随着一声令下,几万人冲向了战场。四处号角声起,此起彼伏。 将士们奋力厮杀,血流成河,马若的卢,弓如霹雳。 这一战,持续了一整天,直至空气中全是血分子的味道,山头上都是火光。 宗庆不得已先行才下令撤退,及时止损。 对于武陵一方来说,虽说这一战赢了,但是戎安军也是损伤严重,光苍狼营一营便失去了三千多将士。 晚上,周承山一人到山头坐着吹埙。 今日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参加战争,每一刻他都紧绷着心弦,故作镇定。 其实他的内心,早已翻涌不止。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沙场的模样,如今真的见到血了,他心里难过的要命。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兵就那么殒去,他们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周将军,心情不好啊。”李将军和林淮闻声而来。 “是。” 周承山放下了埙,却也没有看向李将军和林淮,他直视前方,目光闪烁。 李将军和林淮坐在周承山旁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虽然我比你年纪大,但我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时间一时静下来,隐隐约约还听得见近处营帐中军医给受伤将士包扎时传出的惨叫声。 周承山又默默拿起了埙,吹了一首曲子。 “李将军,这次苍狼营损失惨重,怕是要多休整几日。 这几日,便劳烦戍边军派出两支队伍,在前方驻守。 他们这次损失惨重,我算着宗庆定会气急败坏来偷袭我们。 ” 周承山的悲伤似乎转瞬即逝,此刻的他目光如炬。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李将军感受到了此刻周承山眼中的斗志,一刻都不停歇地回军中安排。 一旁的林淮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里气场的变化,瞬间也像打满了鸡血一般,充满了斗志。 周承山最得军心,他的状态,会直接影响所有人的士气。 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即便再悲伤,也不该在这时难过。 若是军队没了斗志,这仗还不如直接投降。 索性,他也不再逗留,而是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下山去各个营看望受伤的士兵。 后来的两个月,双方来来去去交手了二十多次小面积对战。 周承山对兵法运用娴熟,对付起这些绰绰有余。搞得宗庆气急败坏。 蛮夷大营—— “大哥,这仗不能这么打!周承山对于我们的战术总是能应付自如,我们要想个办法出其不意才是!”宗盛向宗庆提议道。 宗盛是宗氏皇族的第二个儿子,宗庆这次御驾亲征,他作为宗庆关系最好的弟弟,自然请命陪同前来。 宗庆心情不愉快,脸黑的很:“我们多少次出其不意,还不是被他识破?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战术,而是他周承山……” “大哥的意思是?” 宗庆面露凶光:“擒贼先擒王!” 宗盛眯了眯眼:“只怕不好近他的身。” “明日,你带领一队人,葛丹将军带一队人,你们从前方扰乱视听,我亲自带一队射手,从旁侧山上射杀他。” 看着沙盘上宗庆插上的几处小旗帜,宗盛和葛丹对视一眼,心中不赞同。 “大哥,这太危险了,还是由我们去吧!你在大营里静候佳音便是。” “不,我不放心,周承山是我的心腹大患,我定要除了他才行。 准备了这么些年,定要一雪宗家的前耻,父皇的教诲我一日不敢忘!不达目的,我无颜去见父皇……” 宗盛思索了片刻:“既然大哥意已决,我等听命便是!” “好兄弟,来,喝酒!” 三人共同举杯:“干!” 次日上午,蛮夷的两支队伍便从左右同时偷袭,周承山和李将军带人各应付一支。 正当两军激战之时,背后的一支箭射穿了周承山的肩胛骨! “快过来护住将军!” 林淮快速反应过来,让周围的士兵用盾将周承山围起来。 自己则是拿过一把弩,射向了山上的宗庆,但是山间树木丛生,视线不好,林淮只射中了其中一个随从的胳膊。 其他弓箭手看到林淮的反应,迅速也对准了山间开始放箭。 宗庆见周承山已经倒下,见好就收,在士卒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林淮不敢宣扬周承山中箭的事情,命令身边的士兵火速将周承山送回了大营。 自己则是根据刚刚周承山的指示去前方指挥作战。 宗盛和葛丹也没有恋战,打了一会看到了宗庆发出的信号弹也见好就收。 宗庆的箭上涂了毒药,就算是没有一箭射中要害,这毒也是无药可解。 因为这毒是蛮夷近几年才研制出来的新毒药,只有越崎的灵草才可解。 而此处距离越崎足足四五天的路程,跑死三匹快马也要两日可到,到时周承山早已殒命。 “宗庆这个卑鄙小人!”李将军在帐外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居然想得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林淮在一旁附和,他气的想此刻直捣蛮夷大营,杀了宗庆那个挨千刀的。 一旁的各营营长也纷纷义愤填膺,心里各种七上八下。 “各位将军,周将军叫你们进去说话!”林太医慌张出营喊道。 “是!”然后大家一股脑冲了进去。 床榻上,周承山奄奄一息的模样,刺得大家眼睛疼。 相处许久,何时见过此般模样的周承山?林淮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林淮跪在周承山眼前:“将军!”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做什么!不许哭!” 周承山声音虚弱,憔悴不堪。 “是……” “众将军放心,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周承山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是不信的。 或许是平时周承山太过于光彩照人,显得此刻的他脸色差的吓人。 周承山给了林太医一个眼色,林太医会意,解释道:“各位将军,周将军真的没有骗你们。 箭没有射的很准,卡在了将军肩胛骨和心脏之间,是周将军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至于他此刻脸色差,一是因为失血过多,二是因为这箭上有毒……” “什么,将军中毒了???”林淮顿时不淡定了。 “右将军别急,听老臣说完。 这毒本来老臣也从未见过,卫太医擅长解毒也未曾遇到过。 但是好在周将军有先见之明,此前便暗中派人到越崎搜集了各种蛮夷的新式毒药,拿回来让我们太医院研究了许久。 这款毒药的解药传说是无药可解,但是但凡是毒,总是有药可解的。 我们找到了一种毒药,叫做加茄,和此种毒药混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以毒攻毒。 只是加茄药性猛,解了此毒,加茄的毒性却要留在体内一段时间,若是修养的好,三四个月便可痊愈。” 第37章 她会担心他么?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李将军问道:“那加茄留在体内会有何种症状发生?” “若是休息不当,或者饮食不当,会激活伤口附近的毒性,导致箭伤二次复发,流血不止,其实说白了,就是加茄会导致伤口不易愈合!” “那有何方法可治?” “要有娴熟医者为将军下针,放出体内的毒血便可。只是过程需要谨慎,不能伤及心脏,而且周将军会在此过程中遭很多罪。” 周承山适时插话:“好啦,我身强体壮,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不要为难林太医了。 林太医,您和卫太医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嘱咐他们。” “是,老臣告退。”林太医和卫太医退了出去。 周承山接着说道:“这次,宗庆是要置我于死地的,还好我早有准备,方逃过一劫。既然他们想我死,那我便如他们的意好了。” 李将军目露精光:“周将军,你的意思是?”他瞬间明白了周承山的意思。 “是,我打算假死。明日你们便为我办简单的丧事,切记,是简单的丧事。 若是太过隆重,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溃不成军!” 李将军心情激荡:“请周将军放心,下官定办好这件事情!” “林淮,你要好好辅助李将军,演好这场戏。 我算着不过两日,宗庆便会派大军前来,这次我们要做个周密的作战计划。 你们先把丧事办好了。” “是,将军!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众将军哭一哭?” “不必,我们越是正常,他们便越相信你们是在稳定军心。 根据这两个月的接触,你们没发现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么? 最近几次他的想法就是在猜测我的想法的基础上而做出的作战规划,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破我的计谋罢了。 只是他多次没能算到根本,便气急败坏要置我于死地,他定然打的是擒贼擒王的把戏。 这一次,便如他的愿好了。” 林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明白了,将军,您这是反间计!” “行了,不要贫嘴,一切照旧就好,你们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为了周承山能好好休息,众人不再停留,只留下了木易一个人在旁边照顾。 “少爷,您快睡觉吧,不要再想了,伤神!对身体恢复不利!” 周承山轻咳了几声:“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 “那是以前您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老爷夫人知道了会心疼的!” “不要跟他们说便是。” 木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少爷您是不是糊涂了,每两日就会有情报兵给朝廷送简报介绍这几日近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奥,对,我都忘记了。那你写信给他们吧,说一声我已经好了,否则到时候母亲又要大惊小怪。” “是。” 周承山又急忙制止道:“不行……不能让她知道!” “谁?夫人么,可是简报的内容老爷会告诉她的啊!” “算了,她怎么会知道?写吧。” 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担心的吧? 只怕她每天在扒着日历数离开的日子呢…… 木易一头雾水。 这封信直接到了周夫人手里,果真如同周承山所想一般,周夫人大哭不止;且言笑什么也不知道。 蛮夷的探兵一直在观测戎安军的动向,结果这面一直没有什么声响,探子一头雾水地回去跟宗庆禀报。 宗盛心眼子直,看事只知道看表面:“糟了,大哥,周承山那小子不会没事吧?” 宗庆慢悠悠品了一口茶:“呵呵,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怕是他提着最后一口气让二把手不许把他的情况告诉外面的士兵吧!若是都知道他死了,武陵那帮人便没了斗志,还拿什么跟我们斗?” “大哥,若是他真的没事怎么办?” “休说这毒武陵无药可解,就算他们有神医抑制住了毒性,恐怕周承山也是奄奄一息了。 明日继续观察一下,让下面人修整一下,精神精神,明日晚上,直接大军进攻,我要这成为最后一战!” 宗庆势在必得!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第二日傍晚,探子回报,说蛮夷那面已经配好了百十乘战车,大营的灯迟迟未点,就着微光能看清他们似乎在点兵。 众将士此刻正聚集在周承山床前商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果真如周将军所料!” “他们是要乘胜追击了,那我们便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将军,您就休息着,不要出去迎战了!” 周承山却不认可道:“我尚且没事,待我们胜势已定的时候,我会出现,吓他们一吓,让宗庆惊慌失措才好!然后李将军你把握好时间,这次我们以牙还牙!” 李将军点头:“好,都听将军的!” “这怕是最后一次大战了,希望众将军齐心协力,这一次,我们必须赢!” 周承山伸出了右手,放在最下面,大家纷纷把手放上来。 “必胜必胜必胜!!!” 夜晚的战场硝烟弥漫,火光明亮。 在蛮夷尽显颓势的时候,周承山骑着战马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面! 他的枣红马呼啸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了蛮夷的队列中。 周承山挥动着长矛,瞬间拿下了许多人头,一旁的林淮等人小心呵护着,同时也不忘努力杀敌。 远方的宗庆瞬间傻了眼。 正巧这宗庆探出脑袋仔细查看之时,李将军一箭射了过去,从宗庆的眉心穿过。 宗盛连爬带滚到宗庆的尸体旁,他还是瞪着眼睛的模样,很是渗人。 蛮夷大军众将士瞬间变得慌乱,没了主心骨的军队,是一盘散沙。 周承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喊,“将士们,宗庆死了!杀啊!!!” 身边的号角即刻吹响,众将士士气大涨,全然冲向了敌军。 蛮夷瞬间溃不成军。 宗盛看着眼前的劣势,不得不下令让士兵们撤退。 周承山疾走在前列,乘胜追击。 远处大营的留守步兵们见宗盛带着人往回跑,自然是晓得战事失败了,顿时慌乱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逃命啊!”,所有人都开始往越崎的方向跑去。 一时间,到处都乱了套。 第38章 想见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根据周承山的命令,众人并未击杀宗盛,而是让他逃了回去。 在周承山看来,宗氏一族现在争皇位争得厉害。当初宗庆要过来发起战争,不过是为了圆他父亲的梦。 本身蛮夷和武陵就没有什么必要的冲突,只是宗氏野心太大而已。 从宗庆上台的这些年,国家所有的发展都是以强军为主,老臣早都不满他的行为了,已有老臣起了立新帝的想法。 而宗盛这次回去定要保住宗氏这一脉的皇位的,所以一场皇位争夺战在所难免 与其灭了这一脉,不如让他们去内斗,这样宗氏也就没有闲情逸致来祸乱别的国家了。 当初和嘉帝商量此事的时候,周承山便提议这样,嘉帝也认同了这个计策。 后来的蛮夷朝廷果然如周承山所料,当真是乱了套。 宗盛顾不得失去哥哥的痛苦,即刻加入了争皇位的战争中去。 一时间竟然有四股力量同时争夺皇位。 这场争夺战持续了半年之久,最终宗盛那一股势力那是因为之前战争丧失了太多的元气,败了。 但是蛮夷的内政从这时开始出现问题,也算是祸起萧墙。 说回到战场这边来。 周承山这次是真的伤了元气,好在他身体底子好的很,暂时看起来很正常。 李将军和林淮带领着众将士打扫战场,埋葬了死去的将士们。 最后一天,各营清点了士兵,将战死的士兵做了记载。 这一次,总共牺牲了两万多名士兵,这就意味着有两万多个家庭失去了儿子或者丈夫。 另有伤残一万来人,这些人估计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归程,周承山没有强撑着骑马,他终于坐了一次马车。 倒不是因为身体真的很差,而是他最后一根弦,终于绷断了,他开始了无尽的心痛。 骑着马,他害怕别人看到他的情绪从而产生惶恐。 到了倾城,卢穗再次邀请周承山去城内坐坐,还是被周承山拒绝了。 这次他的原因是,他要回帝城养伤。 知道周承山的脾气倔,卢穗也不好强迫,便也作罢。反正迟早他也会去帝城叨扰周家的,不急在这一时。 四日后,戎安军到达了帝城。皇帝早已带着群臣在城门等候。 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带着孩子在街巷等着看周承山,看看这位厉害的大将军。 许多姑娘开始幻想自己被周承山一见钟情的场景,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只可惜周承山坐在马车里,扫了很多人的兴。 到达长兴门的时候,周承山下车跪拜嘉帝。嘉帝连忙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 这一次,周承山得到了许多的封赏,直接封为了一品护国将军。 武陵这么多年的历史中,没有谁比周承山更为荣光的——他年轻有为,背负着国家的安危,才二十六岁便成为了武陵最风光的人物。 毕竟,如此大的一场战事,他竟能用时短短三个月解决掉,这种人才,说是天降猛男也不为过。 周夫人和周宰相在一旁看着气色极差的儿子,心疼到无法呼吸。 同时又十分与有荣焉,一时竟不知该喜该悲。 言笑最近右眼皮总是跳,她也不知道眼皮跳个什么劲,揉了又揉,还是不见成效。 她站在院子里,披着貂皮大氅,这件大氅是上个月周夫人亲手送过来的,说是给她保暖用。 如今她怀孕已经有七个多月了,再有两个月,孩子就要生了。 她肚子大的很,走路一定要小心翼翼的。 言笑慈爱地摸着肚子,盯着头上的天空看,这院子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光秃秃的。 今日的风很大,天上一会儿飘去一朵云彩。 “姑娘,你看什么呢?”小怜跑过来,她已经做好了午饭,过来喊言笑吃饭。 “进屋吃饭呀!” 言笑指着一朵云:“你看,那朵云。” 小怜没啥风花雪月的气质,她直白地问道:“云有什么好看的?” “孤云独去闲。”言笑自顾自说道。 小怜挠头:“什么,是诗么,姑娘” “嗯,特别好的一首诗。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小怜最爱捧场了,她拉着言笑的袖子:“姑娘一会就教我这首好不好?” “好。不过小怜,我今天眼皮总是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怜昨日眼皮也总是跳,然后我娘昨日就给我做了鲈鱼羹!” 言笑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这个小吃货!那还不是因为昨日是元宵节,你娘做的是团圆饭!” “嘿嘿,那我娘也是做了我最爱的鲈鱼羹呢!她为何不做别的我不喜欢的菜呢?这说明夫人今天会给小姐送好吃的!”小怜喜滋滋。 “夫人前日才刚来送过!” 小怜用她不算聪明的小脑袋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奥我知道了!昨日我娘说出征的大军已经快到帝城了,怕是少爷要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言笑心中悲喜交加。 “应该是吧,等我今日去院子问问。姑娘,快吃饭吧,一会凉了!” “嗯。” 言笑的思绪开始乱飞。 接近三个多月的时间,她一点周承山的消息也没有。 她也不敢主动问,害怕周夫人多疑。 很多个晚上她睡不着,都在消极地的想东想西。 她也不知为何,她竟然每天都在想他的安危,害怕再也无相见之日。 不过她思量着,若是小怜去打仗了,她也会这般担心小怜的。 因为对她好的人,她都会感恩。周承山对她有多好,她心里明白的很。 从前觉得周承山是个自大高傲的人,但是长时间相处,她知道周承山其实是个温柔似水的男人。 既有为人的情义,又有家国的大义,她认为自己是打心眼里崇拜周承山。 其实言笑只是从前未曾喜欢过谁,所以不知何为喜欢罢了。 她就那么错误地把喜欢和依赖,当做感恩和崇拜。 吃过了饭,言笑不自觉地去镜子前打扮了一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涌现出一丝懊恼——她好像胖了许多。 好在,她还是要戴假面的!这样,周承山就不会发觉自己胖了! 言笑内心窃喜。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周承山今日并没有来,不仅今日没来,此后几日也没有来。 言笑每日都渴望周承山来,但她每天都在收获失望。 她每日都在疑惑周承山没有来的原因,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许是从前每日来成了他的习惯,如今三月不见了,戒掉了这个习惯。 又或许是他太忙了,他是这场战争的功臣,定然受到了许多封赏。加官进爵,可能做到了很大的官,忙东忙西,每日喝的很醉,便没时间过来…… 可是,这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一点也不着急过来看看呢? 他就不想感受一下孩子的胎动么…… 原本以为三个多月的平淡与分离已经让她很难过,原来这几日的未曾相见却能更让她难过…… “不来也罢,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言笑赌气地想。 第39章 偷见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不来并非周承山的本愿,只因他在昏迷。 其实他该在倾城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来的,只是他太着急回来,路上颠簸严重,所以一回来便直接高烧不起。 周府聚集了四五个皇上派来太医,轮班换岗地守着周承山。 周夫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她一刻不停地守在周承山床边。 周家对外并未宣扬周承山的病情,只说周承山在战场受了小伤,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所以不便出门。 周府中也只有西苑的人才知道详情,周夫人严厉嘱咐他们不许说出去。 倒不是说怕什么,周夫人只是不喜欢旁人说三道四罢了,她最不想自家的事情成为别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是为了战争受伤的事情也不行。 他们家最不喜卖惨这一套。 皇帝派人送来了无数珍稀的药材和进补的食材,更是叮嘱太医们定要用尽全力治好周承山。 太医们不敢怠慢,使出了全身解数,但是周承山仍然昏迷了五日。 第六日,他才终于睁开眼来,多日没有进食,他消瘦的都已经肉眼可见的眼窝凹陷了。 厨房马上熬好了燕窝给周承山送过来,周夫人更是亲手喂周承山喝下。 又过了两三日,周承山的高烧才终于退了下去。 但是他身体虚弱的很,需要每天进补,只能躺在床上将养生息。 “母亲?”他的声音如同被沙砾磨过一样难听。 周夫人立马握住儿子的手:“怎么了,儿子?” “笑笑……和孩子还好吧?” “好着呢,我经常亲手做一些好吃的给笑笑送过去,她都胖了,我孙子肯定也是白白胖胖的!” “嗯。”周承山勉强笑了一下,“不过也别让她吃太多,胎大不好生。” 周夫人点头:“我晓得的,所以你也要快快好起来,才能早点去看孩子啊! 现在孩子胎动的厉害,可有意思了。小家伙跟你像极了,就喜欢踢人!” 周承山皱眉:“那她岂不是很辛苦?” “孩子辛苦什么,小孩子闹腾也不累的,你看你不是健康的很!” 周承山没有接话,他开始合眼养神。 若不是她不能出别院,他定要派人把她叫过来,他要亲口问问她是不是很辛苦,然后听听她的肚子。 又过了几日,太医过来复诊,说周承山身体已经强健了许多,可以下地走动了。 周夫人便每日扶着周承山下床运动一会儿,总是躺着,他脑袋晕的受不了。 年后的帝城总是下雪,没出正月都是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感觉,只有周承山的屋子里安静得很。 今日外面又下雪了,隔着窗户,他看到了鹅毛般的雪花,这会也不知道周夫人去做什么了。 “木易,扶我起来,我们出去看雪。” 木易连忙阻止:“少爷,外面太冷了!” 周承山厉声道:“把我的大氅拿过来。别磨叽,快点!否则等我好了收拾你。” “是,少爷,不过只许走一会啊!” 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外,他额头已经冒出许多汗。可他的脚不听使唤似的向别院的方向走去。 木易想制止,但是看到少爷眼中的渴望,他于心不忍。 待走到了别院门口,周承山透着门缝往里望。 刚巧言笑在院子里溜达消食,他心满意足地看到了院子里一团白白的人儿。 只是他看到的是背影,小怜正搀扶着言笑往屋子里走去。 见她走的吃力,想来定然是肚子太大的缘故。 周承山刚要推门,周夫人便及时出现了。 “逾明?” 周承山忙转头:“娘,何事?” 周夫人看了一眼院门,淡声说道:“回去吧,天气太凉了。” “我打算进去看看。” 周夫人直接走过来,贴在周承山的耳边说了一句:“你别把病气过给孩子了,等病好了再来!” 周承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副样子当真是太难以入目,他自己都不舍得照镜子看看自己。 若是她嫌弃于他怎么办? 索性,便咬咬牙转身回了西苑。 言笑听到了“逾明”那两个字,疯狂地转身向门口走过来,小怜竟然要小跑才追得上她的步伐。 但是等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的人早已远去。 言笑从未将脸贴在门上看过门缝,此刻她真的想放下一切的礼仪这样做一次,可是她不能…… 小怜不明所以,她哈着气给言笑暖手:“姑娘,快回吧,外面太冷啦!” “嗯。”言笑一步三回头。 总归他还是来看她了不是么?可为何她竟然这般失落? 难道怀孕对人情绪的影响竟是这般大么? —— 转眼就到二月份了,太医说周承山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方可长时间起身活动。 想要拔除余毒,需要等身子硬朗一些才行。 而且现在太医院的人都不太敢接这个活,卫太医等人每天都在默默练习下针。 —— 武陵人一向重视身体健康。 所以每年二月的上半个月,帝城太医院的太医们必须要分到各地去检查地方级的医署。 之后会在街上坐诊,宣传一些健康常识之类的,为三月即将来临的疾病做准备。 因为三月比较特殊——大地复苏,各种细菌也开始滋生,是传染病的多发季节,所以二月才要多多宣传,增加百姓的防范意识。 以至于二月一直都是武陵太医最累的一个时令。 今年情况也不例外, 太医院最终只留了一高一低资历的两个太医驻守。 今日周承山勉强坐起身来自行吃晚饭,这般花费他太多精力,于是他刚躺下就睡了过去。 可是刚睡下一会儿,他便开始发烧,脸上顿时全是汗。 木易收拾完碗筷回来给周承山盖被子时,才发现了周承山的不对劲。 他一刻不停地跑到周郢和周夫人的房间去报信。 周郢立马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结果今日皇后染了风寒,太医被请到了宫里诊治去了,只留下了学徒太医。 管家第一时间派小厮回府禀告了太医院的状况,他自己则在宫门外等着,太医一出来便赶紧接到府中。 周夫人急得团团转:“老爷,这样不行啊,逾明烧的太严重,恐怕扛不住了!不如进宫找一下皇上吧!老爷!” 周郢摸了一下周承山的额头,稳稳心神:“再稍微等一等,太医再不出来我便去!” “儿子要是出事了,我便不活了!” 周郢叹气:“逾明也是我儿子,我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若是我们跟皇上抢太医,这不是大不敬么!” 第40章 救命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越小的国家,皇权越是高贵,周郢太懂这个道理。 其实去叫太医这件事本无可厚非,可人言可畏,御史不会放过参奏的机会,这对周承山未来的仕途影响很大。 而且卫太医离开之前已经说了,一个月内还需要静养,下个月才能进行治疗。 “那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看着我儿子煎熬!老爷,快想想办法吧!” 周夫人哭的已经打颤,周郢既心疼儿子又心疼夫人。 “老爷夫人,不如叫笑笑姑娘来看看吧!”木易喏喏开口。 “笑笑?她能懂这些吗?”周夫人忽然停止了哭泣,在思索可行性。 木易一看有戏,急忙道:“不如我去别院问一下她?” 夫妇俩对视一眼,想到了之前那次治疗。 “好,快去问问她!”周宰相倒不是觉得言笑能治这毒,而是想要她来看看儿子突发高烧的原因。 今日又下了雪,别院的雪还没来得及扫完,走路艰难的很,木易努力趟着雪跑到了门口。 砰砰砰—— “笑笑姑娘!” “何事?”小霞回应道。 “可方便开门,我是木易,有急事。” 言笑听出来人的急切,她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小霞,快去开门!” “是!” 小霞开了门,木易还没来的及处理掉鞋子上的雪,便跑进了屋子。 “不知姑娘对很深的伤口可有何诊治经验?” 言笑脸色微白,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怎么,可是谁受伤了?”。 “是少爷!他在战场上中箭了,那箭上有毒,当时林太医说大致无碍。 只是若是饮食或是休息不当便容易复发,需要下针放血,不知姑娘可会? 太医在皇后娘娘宫中,实在没人可以救少爷了!” 言笑顾不得许多,下地穿好鞋:“快带我过去,我应该没问题的!” 木易和小霞一刻不敢耽搁,扶着言笑就出了门,连大氅都没来得及穿,竟然也忘却了外面很冷。 言笑一路都在快速想着恩师徐神医曾经教她的关于解毒的方法。 虽然她学的不错,但是解毒放血这些,她从未实际操练过。相比于把脉、施针,她更擅长配药。 因为她实际学习的时间很短,可她看师傅医书的时间却很长。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那是周承山啊,她不能让他有事! “夫人……” 周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言笑:“笑笑,你来了,快进屋来,看看他怎么样!” 言笑无暇看别人,径直走到了周承山的床前。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已经熬的这么瘦了,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摸他的哪里。 这肯定是中毒了,只有毒药才可以在短期内把人折腾到底子空缺。 沉静了几息,她把手放在了周承山的脉搏上,而后又将耳朵贴到他的胸膛上,感受他微弱的心跳。 “他的毒因为寒气入侵,已经提前复发了,现在已然开始蔓延,此刻便需要下针,若是耽搁,恐怕要延及心脏!” “笑笑姑娘,你下过针么?”周郢终究还是质疑她的年纪。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貌若神仙的女子,虽然怀孕让她有些许长胖,但是她的花容月貌却丝毫不减,即便戴着假面,也难掩其芳华。 见她的手白净如玉,周郢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样的可人儿会是时常摆弄针药的。 “是的!”言笑撒谎了,脸不红心不跳。 周郢夫妇还在犹豫,他们有些拿不准…… 这时,小厮匆忙跑进来,原来管家已经接到了太医! 管家同太医共骑一马,已经行至院中。 “既然太医来了,笑笑,我们也听一下朱太医怎么说吧!” 言笑无奈点头,她也明白两人的担忧,这没什么可苛责的。 不过还好来者是朱太医,她以前也算接触过,想来也好商量。 朱太医被颠簸地差点吐出来,不等他休整一下,管家就把他拉到屋子里。 一屋子的人都在紧张地等着朱太医的诊治结果,最终他给出的结果与言笑的完全一致。 “那朱太医可能下针?” “老夫是土生土长的武陵人,没接触过太多病患,所以并无心脏附近下针的经验。”朱太医转身看向言笑,“姑娘可是能下针?” 言笑点点头。 朱太医明了,看来是周大人夫妇没有很信任这个暗妾。 周郢夫妇再次对视一眼。 “不若这样,我二人共同合作下针,如何?” “好,都听朱太医的!那便快下针吧”周夫人拉着言笑的手说道。 言笑抬头看了一眼周宰相,她眼神伪装的很坚定。 因为她害怕周宰相发现她说谎的真相,然后剥夺了她救周承山的机会。 周郢点点头:“好吧,你二人姑且试一试。” “还请老爷和夫人,且先出去,否则我二人我静不下神来。”是朱太医在出口赶人。 “好,我们在门外等,拜托了!” 言笑给了周夫人一个安定的眼神:“我们定然会尽力的。” 屋内安静下来,朱太医看着眼前姑娘有些煞白的脸,说道:“我带来了金针,姑娘。老夫能为你争取的都争取到了,需要老夫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言笑感激朱太医的大义,她接过金针,手还稍微有点颤抖。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言笑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周承山,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她在床边坐下,拿出手帕擦掉了周承山脸颊上的汗水。 稳定好心态后,言笑动手脱了周承山的衣服。一边拿起针,一边开始回忆书上的绘图。 闭上眼睛,她更加仔细思索着师傅的教授的口诀,结合着自己心里的下针方法,努力让自己不要抖的那么严重。 在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之后,言笑才最终鼓起了勇气对准穴位下了针。 朱太医在一旁看着,确定她做的不至于要命,便没有插嘴。 顿时一股黑色的鲜血从周承山体内流出,从他的肌肤上淌过,滴落在了被子上。 言笑的心提着,她不确定自己的针是不是下到准确的位置了,血流的速度似乎应该更快一点才对。 等待期间,她用手帕擦拭着周承山身上的血。过了好一会儿,针口停止了流血。 言笑马上替周承山把了脉,好在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言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朱太医有点兴奋,他这是第一次见这种下针手法! 他将手放在周承山另一侧的脉搏上,内心对眼前的小姑娘更加佩服,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啊! 两人没有立即叫周郢夫妇进来,而是静静坐在床边,观察周承山的温度变化。 言笑的额头全都是汗,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心思去擦拭。 早春的天气甚是冷冽,身上的汗一会便在衣服内蒸发,言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才把她从冥想中抽离出来。 这时周承山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似有大石头落下。 第41章 现实与直白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姑娘的师傅真厉害!姑娘也很厉害!”朱太医由衷夸赞。 言笑淡然一笑,因为牙齿咬合而变得苍白的嘴唇才恢复一点血色。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周夫人才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好了么,笑笑?朱太医?” “嗯,好了,夫人!” 周夫人立马开门 冲了进来,跑到床边看着还在平稳呼吸的儿子,才算放了心。 “谢谢两位!”周郢深鞠一躬。 朱太医摇摇头:“老夫只是提供了金针,下针的是这位姑娘,周大人谢她便可。” 周郢和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言笑,竟然真的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下的针么! “笑笑,你真的是我们周家的保命真人!”周夫人直接冲了过去,抱住了言笑。 言笑呆住了,这一辈子,除了她父亲,还不曾有人这般热烈抱过她,她很不适应。 不过她没有反抗,任由周夫人抱着。 而后她跟二人说明了一下情况:她暂时也不确定周承山体内的毒是不是都排了出来,但是至少目前他没有任何危险。 具体情况还需要再观察一天,若明天这个时候不再发烧,那就说明清干净了。 周夫人闻言,再次抽泣起来。 言笑握住她的手:“夫人?”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实在太激动,我太害怕他离我而去,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害怕的事情,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言笑看着周夫人,百感交集。 她的父亲也曾经是这样,果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啊! 那她的孩子,以后也会记着她么? 周夫人拍了拍言笑的手背:“好了,笑笑,你还怀着孕,快回去休息。 明日我再去好好感谢你!周家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言笑收起思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时她才有空观察一下周府的样子。 院子大的很,装修肃穆,灯火通明,走了许久,竟然还没有到别院。 她才想到,来的时候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院子有这么大,路这么长。 一路上没有下人,想来因为她要来,周夫人派人清场了。 踩着路上的雪,吱嘎吱嘎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也不知毒是否清了,她心里好不担心,毕竟这个毒太狡猾,自己从前从未接触过,实在不保准。 这一夜,言笑失眠了。 她起床好几次,却仍旧发现天还是黑着的。 向妈妈躺在外室,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被言笑的叹气声吵醒了。 向妈妈想着,该是孕妇进入了烦躁期才睡不着的,明日定要给她熬一些养神的药来喝一喝才好。 新一天的太阳终于升起,屋子里亮堂起来,言笑才掀开了被子,起身穿衣服。 “姑娘,可是饿了,起这么早?”向妈妈走过来扶着言笑,生怕她不知轻重,闪了腰。 “嗯,是的。今日我想吃薏米粥,拜托向妈妈了。” “昨日小霞不是说薏米用完了么,我们吃小米粥好不好?” 言笑固执道:“不好,我只想吃薏米粥,让小怜去仓库取一些吧!” “好好好,既然姑娘想吃,那便叫小怜去吧。” 向妈妈转身出门去厢房找小怜。边走边觉得蹊跷:笑笑一向不知挑拣,听话的很,今天为何事出反常? 难不成昨日被夫人叫了出去便心气硬了? 言笑披上了大氅,在院子里踱步,等着小怜回来。 她似是度日如年般。 过了好一会,小怜才跑了回来。 “怎么样?”她口气中难掩急切。 “姑娘,要不今日便听向妈妈的,吃小米粥吧,这早上米店也没有开门的。”小怜一脸无辜。 “院子里可有大事?” “大事?没有啊。”小怜一头雾水。 “好,那就好。”言笑想着,周承山肯定是没事了,顿时便放松了下来。 她不过是想借着由头探听一下外面的情况罢了。 她从不是有什么特殊信仰的人,但是昨夜失眠的时候,她默默拜完了所有自己知道的神人,从佛家到道家,连十八罗汉也没放过。 小怜挠挠头:“什么好啊?难不成姑娘又不想喝了?” “嗯,吃什么都一样。” 不一会儿,太阳扒拉开云层露出了脸,照着人身上暖暖的。 言笑转身望着天空,阳光刺眼,雪地又那么亮,她被晃的半阖双目。 这是她快一年来看过最美丽的光芒。 下午,周夫人便带着亲手做的美食来找言笑。 “笑笑,快尝尝,这可是我按照宫里的糕点方子做的,好吃极了!” 看着一桌子糕点,言笑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夫人。” “你边吃我边跟你说件事情。”周夫人将糕点挨个摆开。 “嗯。” 见周夫人表情有些严肃,言笑心中有不好的因子在蔓延。 周夫人呼出一口浊气,才缓缓说道:“笑笑,我是由衷感谢你。这次你救了我儿子,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好孩子,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就是武陵周家,是武陵最有权有势的家族。 你的身世,我也派人去查过了,我是前几日才拿到的消息。 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很心疼你,所以若是你要回到郦国复仇,我帮你出财力,帮你过上你想要的人生。 怎样都行,我周家定当拼尽全力。 只要你不要告诉逾明,是你救的他……” 虽然早知结局,言笑还是忍不住问出:“为何?” “我总要防患于未然。你们先前就有些你侬我侬的嫌疑,如今还多了一份救命之恩,有朝一日,他动了心可怎么好?” 言笑静静地看着周夫人,一时失言。 “如果我们家只是小门小户,我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把你留在武陵,做我们的儿媳妇。 可是你是郦国人,而我周家又是站在所有人目光里的家族,我不能拿周家的安危去冒险。” “呵呵,夫人,周将军一向高冷,他怎会看得上我呢?”言笑哑然一笑。 她心中闪过一丝颓然。 周夫人握住她的手:“我不信你不知自己的魅力。恐怕皇宫里的娘娘都比不上你。” 言笑嘴角弯起一抹嘲讽弧度:“夫人过奖了。” “不,我说什么都不会是过奖,言笑你值得所有的夸赞。 你父亲是忠臣,他还是个好人,把你教的也很好,你不该沦为今天的样子。 我只可惜,你不是武陵人。这道鸿沟,怎么也越不过去。” 言笑自知自己从未想过留在周家,她只是在感恩周家的人,即便她曾幻想过如果能活在武陵能有多好。 但是此刻,不知为何她的心整片都是凉凉的,那一刻她仿佛落在了无垠的荒漠,赤裸着,彷徨着。 真话不仅难听,还伤人。 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想想没事,可真听别人很直白地用嘴巴说出来,那就像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刀刀钝痛。 言笑深呼一口气,说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说的。” “谢谢你,言笑。” “不客气……” 第42章 得知她来过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过了两日,周承山才醒了过来。 “儿子,儿子!你可终于醒过来了!”周夫人高兴地不知所以。 周郢在旁边也乐开了花。 周承山虚弱的很,眼皮十分沉重,“爹、娘……” “要不要吃点东西,娘这就去做!” 周承山小声说道:“喝点粥吧,嘴巴干。” “好好好,等着啊儿子!”周夫人兴致勃勃出了屋子,向厨房赶去。 周郢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逾明,稍微坚持一下,一会儿太医就来给你把脉了。” “爹,不知是哪位太医救了我?” “是朱太医。”周郢已经和朱太医提前打好招呼了。 “那我们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放心吧,该做的爹爹一样也不会少做的。” 周郢目光有些闪烁,不过浸淫官场多年,这点事情他完全搞得定。 吃了饭诊了脉,周承山说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周郢夫妇也有两天没合眼了,正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衣不解带照顾了儿子两天,两位老人状态也不算好。 一阵关门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周承山忽然又没了睡意。 他努力坐起身来,去桌子上找了一杯水喝。 走回来的时候,他眼尖发现床底下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以前屋子里没有多余的物品。而且那帕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周承山仔细着蹲下来,伸长胳膊够着了那块帕子,捡了起来。 手帕的右下角,绣着四个好看的字:言笑晏晏。 他知道,这是言笑的帕子! 以前他总是能看见她袖子里藏着一块差不多的帕子,白色的,绣着淡淡的兰花图案。 这帕子上沾了血迹,该是他的吧? 那这帕子出现在这里,怕是只有一个解释…… 思及此,周承山粲然一笑,甚是欢喜,他脑海中瞬间有无数烟花绽放,竟比除夕那天的烟花还要炽烈。 他傻傻地摸着帕子笑了许久。 “木易!” “少爷,怎么了?”木易急忙冲了进来。 周承山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木易眼睛贼呼呼转了几圈,才小心说道:“没……有吧,少爷?” 周承山倒也没有生气:“好,没有就没有。你去给我找一盆温水过来,我要洗个东西。” “少爷要洗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磨叽什么?” “是。”木易一头雾水,今日少爷怎这般强势?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赶忙乖乖去拿了一盆温水回来。 木易小心将水放在周承山附近:“好了,少爷。不过您到底要洗什么呀?” “洗笑笑姑娘的手帕。”周承山得意地看着木易。 接着伸手从胸口掏出了帕子,在木易面前晃荡,很是幼稚,像稚子显摆自己的玩具般。 木易大惊失色,磕磕巴巴问道:“少爷??您从哪里得来的……姑娘家的帕子?” 周承山将帕子浸在水里,沉声问道:“你说呢?你不是说没有话对我说么?” 木易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少爷,小人是蠢猪,竟然妄想糊弄少爷。” “知道蠢就行。既然父亲母亲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当做不知道好了。知道了么?” “嗯,全听少爷的!”木易用力点头。 周承山见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并未苛责:“那你便乖乖跟我说一下这个帕子哪里来的。” “是是是!” 周承山一边洗着手绢,一边听木易讲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的嘴角不住地扬起,看的木易心里直发毛。 过了三四天,周承山感觉好许多了,朱太医说他可以随意出门,适当透透风了。 周郢第一时间便进宫向皇上禀告了这一好消息。 嘉帝日日惦念周承山的伤势,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加上上次因为皇后生病占了朱太医,让周承山陷入危险一事,嘉帝心中一直有愧。 “周爱卿,逾明这孩子大概也是上天眷顾我们武陵,而赐予我们的奇才!” “皇上您过誉了,他不过是仗着天生有点资质罢了。还要感谢皇上赐予他的表字,逾过困境,得见光明。” 周郢自然是喜上眉梢,拍马屁的能力也应运而生。 嘉帝笑的嘴巴咧到耳根,对周家愈发的满意。 而周郢虽嘴上谦逊,心里却早乐开了花。放眼望去,哪家贵胄也无周府这般不二风光了。 嘉帝严肃了几分,说道:“既然逾明好了,那朕可要赶快命人组织一个研讨会了。 这次战争对于我们武陵来说,那可是意义重大,必须记载详细!” “是!臣这就回去让逾明准备一下。” “说起来朕也想念朕的护国大将军了!让他这几日赶快把身子养好~” 周郢自无不应:“皇上无他事吩咐,那老臣便退下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提醒了嘉帝,他犹豫着开口道:“若说事情,倒是有一件。” 周郢疑惑道:“皇上请讲。” “此事,朕也颇为为难。还不是皇后的外甥女儿蔚然,自从十月送别那次在长兴门处见到逾明,便不可自拔。 逾明此役,这孩子竟然茶不思饭不想,终日吃素祈福,不足两月竟消瘦了五斤不止。 皇后最疼蔚然了,这你是知道的。所以……” 周郢镇定地看着皇帝,倒也不觉得惊讶。 早在周承山回城之前,他就想过这个局面了。 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他自然了然于胸,平时帝城的八卦早就数不胜数。 市井里传的最多的就是哪家的姑娘又被周承山所倾倒了,自古美人爱英雄,倒是见怪不怪。 “逾明尚且年轻,心思还野,老臣每每跟他谈论婚嫁之事,总是百般推脱于臣,老臣也是苦不堪言。 更别提我夫人,每日都为他的婚事发愁。”周郢叹了口气。 “朕知道,逾明大抵是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姑娘。 蔚然确实长相普通了一点,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失为良配啊!” “皇上的眼光自然不会错,但是老臣惶恐,在婚事上老臣怕是为他做不了主,还请皇上责罚!” 周郢直接跪下行礼,让嘉帝有点措手不及。 第43章 逼他相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嘉帝最近其实国事繁忙,但耐不住皇后软磨硬泡。 无奈,自己不得不拉下脸来做起了媒婆的勾当,结果周宰相竟然声称自己无可奈何。 不过想到周承山倔驴的脾气,嘉帝倒是也不好苛责。 况且哪个英雄没点脾气,他作为皇帝,心中有乾坤,可不能寒了忠臣的心。 “爱卿快请起,何必如此自责。朕自然是知道逾明的脾气的。 但是你知道,皇后这个暴脾气朕也是无可奈何的。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各让一步! 你回家劝导一下逾明出来相看,朕回头让皇后多给逾明寻摸一些门当户对的姑娘。 若是相中了蔚然,那也是缘分到了;若是看中别家女子,也别怪朕没有牵绳搭线。 如何?” 周宰相有些错愕,本以为这次会为了儿子得罪皇帝,没想到皇帝竟然自己找台阶下! 看来功劳和歉意完全能架住嘉帝的心啊。 “皇上有此良计,臣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回府的路上,周郢一直愁眉苦脸。 让周承山去相看,这简直比实行最新税改的法案还要让人头疼好么! 周夫人却是乐开了花。 有了皇帝这一道压迫,周承山不相看也得相,皇帝没有直接赐婚,已经是给周家天大的面子。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挑个合适的人。 西苑—— “逾明。” “爹,可是皇上有何旨意?”周承山正披着大氅,坐在火炉前。 他脸色好了许多,嘴唇也不再苍白,只是身形很消瘦,肌肉消散了很多,真想养回来,怎么都要两三个月。 周郢抿唇:“你这臭小子,就像没有旨意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来看你似的。” 周承山瞥了周郢的一身官服:“爹您直接穿着朝服来我这,您说我哪能不多想?” “看来病是好了,这么伶牙俐齿。不跟你耍口舌了,确有旨意。 半个月后皇上要研讨本次作战一事,叫你这些日子赶快养好身子。” 周承山点头:“嗯,想到了,本次战役是武陵最大的一场战役,必然是要仔细研究的。” 周郢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补充道:“其实另外还有一事……咳咳……” “爹请讲。” “额,蔚然啊,你知道吧……” 周承山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真诚答道:“儿子不知。” 周郢:…… “你平时都不跟大臣们往来么,竟不知蔚然?” “往来也只研究朝堂之事,其他并不在谈论范围以内。”看父亲的反应,想来是个女子了。 “你个臭小子,天天跟个木头似的,等你开枝散叶,周家早没了!” 周承山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父亲竟会胡说,我儿子可是下个月就要出生了。” 周郢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还敢说这个孩子,你不婚配,是等着孩子出生了放在地下养么?” “父亲母亲既然敢让我生,自然是想好了后路的,我不急。” “不要想得太美,我们能想到的主意不过是找个门当户对之人,与你修好百年罢了。” 周承山这才转过头看向周郢:“所以爹是打算让我娶这个叫蔚然的?” 周郢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蔚然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同公主一起长大。 如今年方二八,正是大好年华,这姑娘偏偏喜欢你这不解风情的类型。 你出征之时,竟也为你吃斋念佛,为伊消得人憔悴……” 后面周宰相说了什么,周承山竟没听进去,他听到吃斋念佛这句,便想到了言笑。 他在战场厮杀的时候,言笑可曾这般为他担心过? 他觉得她不会,因为那个女人油盐不进,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顾影自怜,无视于他。 但是他又觉得她可能在乎的,因为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父亲。 不过如果是因为孩子父亲的身份而担忧,那他别扭地觉得自己该生气,自己竟不如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她肯来救他,就还是在乎他的吧? “所以我们家最好的结亲对象并非蔚然。” 周承山这才缓过神来:“什么?” “我说,蔚然虽是皇亲贵胄,与我们周府门当户对,但不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你看?” “嗯,确实不适合,所以我不会娶她。”周承山斩钉截铁。 “不仅是蔚然,这些皇亲贵胄我都不会考虑,爹也不要再找这样的给我相看。 蔚然小姐这类女子不会接受我有一个孩子的事实。 而且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别给我找十六岁的孩子成么?” 忽然想到言笑也才十九岁,他又补充道:“我只接受十八岁以上的。” 周郢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你心里可还有情爱?” “有!” “呦,这倒是新鲜,我儿子,护国大将军,竟然心中也有情爱?” “只是不属于蔚然这些人罢了。” 周郢白了他一眼:“满嘴胡言,你怕是不知情爱是何物。” “怎会不知,长这么大,书本上许是未曾见过,府中却是常见。” 周承山认真地看着周郢,可怜周郢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一下子红了脸。 他继续打趣道:“爹许是发烧了,脸色有些红啊。” “你个兔崽子!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爹,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周郢牙根痒痒,可现在这人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 “好,既然你说实话,那我也便实话实说。皇上自然是看重你,才不给你直接赐婚,只是找一些好姑娘,让你看一看。 帝城可没有谁有你这种待遇了,这次不许忤逆皇上,乖乖去相看,给皇上面子,行不!” “是,儿子明白。” 周承山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如今自己站的太高,不知多少人暗中嫉妒,若是再不识抬举,定然是要被更多人惦念。 自己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绝对不愿过多树敌。索性尽量中规中矩一些,切莫被他人算计。 反正只是相看,又不是结亲。 而且,去与不去还不是在于他有空没空么。 他心中有些事还没看明白,还需先拖上一拖。 只是他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才行,毕竟时不我待啊! 第44章 我喜欢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月色皎洁,加上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折射的整个世界都是银色的。 周承山望着月光发呆,他很想去见言笑。 打仗时每个失眠的夜晚,他满脑子都是她。会想着她是否有吃饱穿暖,夜深人静时,她是否也为他祈祷过。 这些日子之所以一直未去见她,是因为每每看到镜子里面黄肌瘦的自己,他都怕言笑看到后会别过脸去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心里就已经怪难受了。 他最喜欢言笑第一次见到他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艳与眷恋之色。 如今休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已经大有起色了,眼窝处也不似之前那般凹陷了。 周承山这辈子都未吃过如此多的补品,而他情愿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早日见到想见的人儿罢了。 今日周丞相的问题其实一直在心中困惑着周承山。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对言笑的思念之情是否属于单纯的“情爱”。 因为他们中间的羁绊不似旁人那般简单,也便导致他无法轻易看清其中玄机。 不过他知道,他很在乎言笑,这就是喜欢吧…… 仅是那日在门外窥探到了她的身影,他就已经能想到未来和她一人一边牵着孩子的手在雪地中散步的样子了,真是好不快活。 他也想要她同等的在乎。 算着日子,言笑也快生产了,他的心里忽然涌过一阵紧张。 想来如今虽还未正式相见,总归是生活在同一院子里了,当初立下的四个月回来的承诺,总归是兑现了。 —— 一大清晨,周承山便选择去膳厅和父母一同用餐,他想着总要多出屋子走动走动才行。 “你看你这孩子,要过来用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做几个适合你吃的菜!”周夫人最是心疼周承山的。 “不碍事,儿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忌口了。” 周夫人不赞成地黑着脸色:“可马虎不得!木易你要好好照顾少爷!” “夫人放心吧!”木易一直都是个尽心尽力的。 周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因为周夫人一向喜欢热闹,即便在饭桌上她也喜欢说些新听闻分享给父子二人。 周承山心口有些疼,只吃了一碗饭便放下了饭碗,顿了顿,说道:“今日我来用餐,也是有事要与爹娘商量。” “何事?”周郢问道。 “算着日子,笑笑也要临盆了。我知道,之前她跟娘说过,生产完做完月子就要回去郦国。 可我不想这般行事,笑笑于我而言不同于别人,我想保护她。 想必爹娘已经得知她的身份,她回去会面临很大的危险,所以,我打算留下她。” 周郢和周夫人相视一眼,很默契地变了脸色。 周郢最是了解自家夫人,怕是又要控制不住脾气了。 所以他抢先放下碗筷,厉声说道:“自然了,我们家并非无情义之辈,好歹笑笑也为我们周家生育一子,劳苦功高。 可是去是留并非咱家做的决定,而是言笑一人的决定。 她先前已经和郦国的人取得联系,我和你娘也猜到那人怕是是郦国的秦大人。 他可是郦国的二品大员,已经确定给言笑找到了后路。 另外,我们已经许诺会给她更多的银钱,保准让她回去之后过的好好的。” “她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安全。” 场面瞬间冷下来,周夫人也放下碗筷。 “我想着……” “逾明!”周郢出口打断道,“我们不可坏了祖宗规矩!” 周承山不认:“祖宗并未规定人与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她做暗妾只是迫不得已,也只是可怜人罢了,我们本该存着善念!” “何为善念?她一个郦国女子,如何也不能变成武陵人! 她已然安排好日后的人生,我们给予她最大的支持本就是最大的善念! 你要她如何留在武陵?是做你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暗妾么?” 周夫人本来也很恼怒,但是看着这父子两人呛声起来,她又担心闹得不好看,连忙让木易把屋外的侍女们都叫走了。 “爹左一个郦国右一个郦国,那孩子是郦国女子所生,是否也是郦国人? 我的孩子也有郦国的血脉,那我想保护他娘,有何错?” 周夫人给周郢顺了顺胸口的气息,说道:“你这孩子,你父亲做了一辈子官,还能不如你懂两国关系么? 笑笑当初选择接下这个营生,我相信她一定不是为了钱财,而是因为两国的地缘政治,才选择的一个避难所。 她是个识大体的,你不要总想着干涉她的打算!” 周承山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似乎更加白了:“说来说去,你们就是因为我,不肯留下她罢了! 是我动了歪念头喜欢她的,不是她的错。而且我堂堂周府,怎会容不下一个小小女子!” 两位老人听到“喜欢”这个词,脑瓜子顿时嗡嗡的。 “如何容?娶做娘子,还是金屋藏娇?” 周夫人有被气到,周承山一向都是最可心的,除了在婚姻一事上不成熟外,其他哪件事情的处理不是羡煞旁人! 帝城的人,找不出几个不羡慕周家有这样的好儿子的人了。 可今日他这失去理智的样子,哪里像个已经二十七岁的人? 周承山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好的想法……但是我相信总归有好法子。” “糊涂!” “爹难道是想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连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回郦国送命。” 屋子里沉默了几许,一家人还从未这般脸红脖子粗过。 周郢迅速理清思路,才又接着说道:“暂时保护她安全也可,那就在这待个两三年再回去,到时郦国朝廷早就忘了这件事,她再隐姓埋名也可。” 周承山轻轻摇头,嘴角带着笑意:“只要她愿意留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 周郢拍案而起:“你清醒一点!如果她是普通身份,哪怕是武陵偏远海边打渔为生的,我和你娘都会同意。 但是她是郦国人,你脑子里那点想法连想都不要想!若是东窗事发,周家就完了!” 周承山起身作揖:“我已下定决心,还请父亲母亲相信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今天来也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说完便转身离去。 “咳咳咳!”周郢被气得大咳不止。 第45章 相信我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夫人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周郢嘴边:“好了相公,不生气,我们慢慢想法子。 再说笑笑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就是自作多情一头热。 这孩子就是倔,真是不知随了谁了!” 夫妻俩气的饭也吃不下去,打发了下人收了桌子。 两人心中意见一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让儿子做任何可能丢掉性命的事情。 别院—— “小霞小怜开门啦!”木易在门外喊着。 “姑娘,估计是少爷来了,你快收拾一下!”小霞一边叮嘱着言笑,一边往外跑去。 大门一开,果然是周承山:“少爷您来了!” 周承山点头示意,又开口问道:“笑笑最近如何?” 小霞不解:“很好的!我有每天和木易汇报情况呀!” 难不成木易偷懒耍滑不认真做事? 木易一月前可是买了好酒好菜求着自己每日汇报情况的呀! 木易看了一下小霞,满脸委屈,好似在说:我一个不落都汇报啦,不要怀疑我的衷心! 周承山略略有些尴尬:“咳咳,知道了。” 他走路不如从前那般快,这一小段路,竟像走了好几里那般。 走到门口那一刻,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才舍得开门进屋。 正巧言笑从里面将门打开,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少爷……” 周承山才回过神来:“你出来干嘛,外面这么冷!” 说话间走上前去搀扶住言笑,即刻便把她往里屋带。 言笑带着轻松的笑容回道:“朱太医让我多去外面走动的,有利于生产。” 她笑起来真的好看极了,让周承山积郁多日的坏心情一扫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言笑快要到日子了,身子已经不方便挪动了。 但是刚刚周承山迟迟没进屋,她有些担心,便穿了衣服到门口看看情况。 她最近一直担忧着他,因为她知道,这个毒的后遗症还是很严重的。 虽自己成功替他放了毒血,可如果后续照顾不周,还是很容易感染。 周承山扶着言笑到床边坐下。 “少爷气色很不错!”言笑仔细打量着周承山的面色和身量。 就是体格还没养回去,不如之前健硕。 周承山认真地回视着她,眼神明亮:“是啊,毕竟我遇到了厉害的神医!” “是么!遇到神医难不成因为病了?”言笑别开了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目光太过探索和炽烈了。 周承山刚刚弯起的嘴角又慢慢放下了那抹弧度——她这是在假装不知道? “你不知?” “知道何事?” 言笑因为心虚,不再抬头看周承山,而是拿起了床头上的手绢继续绣起来。 周承山冷眸打量着她手中的绣品,似是想到了什么,才面色复暖。 “算了,不知便不知。”周承山忽的提高了音量,“反正我不仅遇到神医,还占了神医的便宜。” 言笑没有再接茬,而是认真做着刺绣。 他一直打量着言笑的脸,可这个女人居然真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有些生气。 言笑面色不显,但是心中却是忐忑。她刚刚就不该说什么脸色好,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不明白这其实就是关心则乱。 周承山憋着一口气,即便那日的神医是她,可两人已经许久没见面,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开口关心他一下呢? “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么?”他委屈地质问。 言笑正穿针引线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少爷既然来了,那自然是无碍的。难不成少爷今日来是与我讨论病情的?” 周承山气结,瞪了言笑一眼,不想再听她扎心窝子的话。 他从胸口处掏出了白色的帕子。 “可认识?” 言笑懵了,原来自己的帕子是掉在了他的屋子里…… “不识。”言笑垂眸。 她心中暗自唾弃自己,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谎话都用在周承山身上了。 周承山目光幽幽,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他喉咙上下滚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急,还有时间。 “好,不识便不识,也罢,不想说便不说,我自己心中有数便可。” 他默默收起帕子,再度揣回胸口处。 承不承认又有何不同呢?她不愿承认便随她去吧,只要他心中明白即可。 “小霞小怜,去给我做点吃的!” 小霞和小怜应声退下。 “少爷竟不曾用饭么?”言笑有点懵。 周承山气鼓鼓地看着她:“是,因为我今早算了一卦,会被气饱!” 言笑察觉到他的怨怼,面露尴尬。 周承山逐渐平复了心情,好不容易来看她,不能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何故浪费在无端的事情上。 他静静地盯着言笑的侧脸看,她低头做女红的样子也好看极了,就像一幅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刻,也不错。 “话说,你这肚子也快到日子了。” 话音刚落,言笑的手便一顿——是啊,要到了分别的日子了,想起来自己来武陵居然快一年了。 言笑喃喃道:“时间好快。” “我刚和父亲母亲商量过了,等你生下孩子,就留在这里养身体。” 他心中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等我娶你。 只是现在他还没找到能娶她的方法,不可空口承诺。 言笑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周承山,他眼里全是真诚。 周承山心中委屈,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怎的,你这个眼神,是不信我?” 言笑摇头:“不,我人微言轻,少爷无需欺骗我。只是……” 周承山伸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只是什么,别想有的没的,你信我就好。” “嗯。”言笑只点头了一下,没再回话。 她很不解,周郢夫妇根本不可能会答应,所以这件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就算是周家想留下她,又以何种名义?一辈子见不得人的暗妾么? 她从未想过自己要留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暗妾,更从未幻想过做正头娘子,因为这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而且就算真的要留,她又为何要留? 他们从未许过终身,他愿意为她考虑这么多,也许不过是因为心善,再加上她是孩子的生身母亲罢了。 她始终保持着清醒,所以她只是庆幸能遇到这些好人,却从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只是今日他说的这般认真,自己不愿让他不痛快,且随他怎么说吧! 第46章 产子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用过了饭,便不舍地离去了。 他总归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回去还要按时吃药,多休息,而在别院他只会打扰到言笑休息。 来看过她,总算是放下心了。 他琢磨着,自己定要在她生产之前康复,这样便能在月子里多为她做一些事情了。 但人与人之间往往就是这样,话不说的明白透彻,全靠对方猜是真的会出问题。 言笑看着周承山离去的背影,心中微酸。 近些日子她快要生产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担心着周承山的身体,每天思绪乱飞。 今日思念之人终于出现,却只是吃了一顿饭便走了。 周承山怕是这世上除父亲和清月外最疼爱自己的人了,是她在武陵苦苦坚持最大的慰藉。 她本想和他多待一会的!哪怕只是一起坐在一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感受到眼角的泪意,言笑有些懊恼。 她知道自己这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性格愈发敏感,情绪容易起伏。这点小事也能委屈到哭出来。 晚上,周夫人来到别院。 她知道言笑是个敞亮人,所以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 “逾明今日可与你说过什么?” 言笑点点头:“不知夫人想知道什么?” “笑笑,你是个聪明人,我便不绕弯子了。” 周夫人顿了顿,她心中在整理措辞,想着如何说才能不伤害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今日和我们说,要你留在武陵。其余不必多说,我想你都想得到。 笑笑,说心里话,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们没有机会成为一家人,我很遗憾。 可这是地缘政治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 你放心,我会让你养好身子再走,两三年没有问题。 而且你该得到的,一分都不会少,如有其他要求,也尽管提。” 言笑心中涩然——原来是来警告她的呀。 她低头苦笑,本以为这番话会在她生完孩子之后再说的,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周宰相夫妇只是宠爱儿子,怕他不好好养伤,所以不愿在这个时候让儿子不开心,才没有反驳他的决定。 不过她四个月前既然曾承诺过,其实他们大可放心的。 “夫人放心,笑笑还是同四个月之前一样,从未妄想过留下。少爷是好人,我知道的,我又怎么让好人蒙难。” 周夫人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善事积的德,都霍霍在这件事上了。 毁人姻缘,天打雷劈啊。 —— 这日帝城又下雪了,今年的雪下的格外频繁了些。 言笑走出院子,感受到冰冷的温度,下意识皱了眉:这种阴冷又潮湿的天气,对伤口愈合很是不利。 “姑娘,您又睡不着啦!”小怜走出来,给言笑披上了狐皮大氅。 言笑点点头:“是有一点失眠,感觉怕是快要生了。” “女子怀胎十月真是不易!”小怜打着哈欠,站在言笑的身后一起看雪。 今日天上挂的是一个上弦月,周围的星星非常明亮。 “天下盛世太平,人间错落有致,而我……”却无从归处。 “这是何意?”小怜不解。 言笑转过身揉一揉小怜的头:“意思就是你个小傻瓜,还不快去睡觉!” “那姑娘也快去睡!” “好!” 这一夜开始,言笑睡的极不踏实,她估计她应该不足九月就会生了。 从这日开始,每天白天周承山都会过来陪她吃顿饭,顺便送来当天淘来的哄孩子小物件。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承山的脸色越来越好,再不似之前那般消瘦了。 三月初十这天,言笑终于生了。 向妈妈有接生经验,在屋子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周承山和周夫人在门外等的心急如焚。 言笑叫的凄惨,周承山听了阵阵心疼。 他面色沉重,在门口跺来跺去,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恨不得替她疼。 周夫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娘,为何这么久还没动静?” “妇人产子,都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的。笑笑是头胎,没那么好生的。 我当初生你的时候也一样,足足四个时辰才生出来。不过过了这关就好了。” 周承山还是不放心:“要不把朱太医叫来!” “朱太医如何管得了接生?向妈妈有经验,她说笑笑的胎位很正,就是没到时辰,放心吧!” 说话间,一声婴儿哭啼传出来。 周承山整个人僵住,他当爹了!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小霞跑出来报喜! 周夫人狂喜:“太好了!今日每人赏半年的月钱!” “谢夫人!” 周承山和周夫人迫不及待冲进了房间,周夫人直奔着孩子过去,而周承山则是径直走到了床边。 他刚想拉开帷幔,却被向妈妈制止。周承山瞪了一眼向妈妈,可向妈妈还是无意让开。 “少爷,产妇现在不宜见风的。” 周承山不悦,却不敢做对言笑身体不好的事情。 他只得隔着帷幔问道:“你还好么?” “还好!”言笑弱弱地回答了一声。 “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人去做!” 不等言笑回答,向妈妈再次插嘴:“少爷,刚生产完是不能随便吃东西的,一会我们自会去给姑娘做适宜的饭菜,您且放心!” 周承山又瞪了一眼向妈妈,他今天看这个向妈妈很不顺眼! “好,那你们定要好好照料她。” 而且她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他发觉不应该打扰她休息。 许多关心的话,就这样卡住了,他本还想再问问她:疼不疼,孩子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建议…… 周夫人见向妈妈处理的很好,便不再插手,而是招呼周承山来看看孩子。 “快过来抱抱孩子吧!” “嗯!” 看着粉团子,周承山一时无法下手。 周夫人小心将孩子放进他的怀里,他呆呆地盯着宝宝的小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太神奇了,自己就做父亲了! 周夫人开心问道:“我们家有福,添了个大胖小子,你可想好名字?” “暂未,容我们商量一下!”周承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回答。 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何问题。 向妈妈闻言看了周夫人一眼,果然夫人的脸色不大好。 她做了这么多年老妈子,在周府也算是看着周承山长大的,从未见过周承山对哪个女子上过心。 如今他怕已经把这一年的相处,当成夫妻之间的相处了。 周夫人见今日好歹是大孙子的生日,不好发作,也便隐忍了。 总不能让喜气洋洋的屋子瞬间闹得鸡毛飞上天。 第47章 周景行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夫人,孩子给我吧,等笑笑姑娘一会休息好了,该喂奶了!” 向妈妈言下之意不过是在赶人罢了,周夫人自是听出来了。 她点点头,和周承山说道:“那我们走吧,先让他们母子休息一下,晚点再来看。” 周承山听完又瞪了向妈妈一眼,向妈妈也是第一次看少爷这般生气。 “我不过是在这帮着哄哄孩子,这屋子难不成连我一席之地也没有?” “说什么胡话,只不过女子产子太累,需要休息,我们在这会打扰到!叫她如何休息!” 周承山语塞,女子的事情,他自是说不过这两位老人家。 纠结再三之后,他只得答应道:“好,那我就过两个时辰再来!” 听周承山说的咬牙切齿,向妈妈听的胆战心惊,自知这是得罪少爷了。 言笑虽然气弱,但帷幔外面的谈话她也听的真真的,她心里既开心又难过。 原本皱皱巴巴的小粉孩子,五天后开始长开了。 宝宝眼睛长得很像言笑,大大的亮亮的,嘴巴长得非常像周承山。 他非常喜欢周承山,一见周承山就咯咯地笑。周承山一天能亲儿子一百次,亲个不够。 向妈妈在心中感慨:这孩子可真会挑着爹娘的优秀之处像啊!长大这不得迷倒一片姑娘。 不得不说周承山绝对是一个十足负责任的好父亲。虽然自己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仍然每天在别院帮着哄孩子。 孩子总是白天睡晚上闹,怕吵着言笑休息,他便在外屋小榻上哄,待孩子睡着了,才将孩子放回到婴儿床,再回西苑休息。 因为他只是在别院哄孩子,周夫人也没有理由插手此事。 三月十三,是言宰相的祭日。 言笑搂着怀中笑的开心的软绵宝贝,心中倒是平静。 新生命的降临让她不再孤身一人,也不会想要动不动就哭鼻子。 周承山一整天都在小心翼翼仔细观察着言笑,他知道今天这个日子,生怕她偷偷哭。 “少爷可想好了名字?”言笑想着,已经五日了,孩子也该起个名字了吧,她不知周承山为何迟迟不肯起名字。 “尚未,你有何好主意么?”周承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言笑。 言笑莞尔一笑:“我倒是想到个不错的。” “说来听听!”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寻思这句是好的。”言笑回答道。 周承山会意:“景行!是不错,望他未来是个品德高尚之人!那便叫这个名字吧!” 见他采纳这个名字,言笑心中熨帖,不过她还是叮嘱道:“但是莫要说是我起的名字,这样不合规矩。” “好,都听你的!” 周承山迟迟不起名字,自然是等着言笑开口。 他明白言笑是个有才华的,但是她却一直守着规矩不肯开口。 她是孩子的母亲,却假装不在意名字,这让他很郁闷。 所以他在和她较真,敌不动我不动,我看你最后动不动。 言笑这边本不打算给孩子起名字的,她不愿意再听周夫人的“谆谆教诲”。 想到“景行”这个名字,不是特意琢磨的,而是因为周承山的表现。 这几日的周承山太好了,对她好,对孩子好。虽然很多事情想的不够周到,但是经向妈妈指导后,他样样都做的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含糊,哪里有大将军的架子。 她从来不知,冷漠如他,竟也有如此铁汉柔情的一面,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更加多了几分悸动。 她满脑子都是夸赞之词,若是两人身份平等,她定是要将这些夸赞之词溢于言表的。 想到高山仰止这句时,便觉得“景行”这两字还挺适合做名字的,一个没忍住说了出来。 她想让这孩子和周承山一样,有崇高的品行。这是她作为母亲对他无限的期望。 新生儿的降生,也给偌大的周府增添了许多生气。 虽不能张灯结彩地庆祝,但知情的几个人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饭都能多吃几碗。 周承山也不例外,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病情也恢复的快了起来。 孩子降生的第十八天,朱太医上门诊脉,确定他已经痊愈了。 周夫人更加喜欢周景行了,妥妥一个小福星呀! 所以还没等满月,周景行就拥有了不下十把纯金的长命锁。 周承山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朝堂,而是决定多陪言笑几天。 他打算亲自去外面铺子买一些新鲜玩意给言笑和孩子解闷。 只是没想到第一日,当他满心欢喜买完了一大堆物什准备回府的时候,被一堆媒婆堵在了赵记杂货铺。 这些媒婆一人一张画像举在手里,争先恐后地介绍名门贵小姐,场面滑稽又热闹。 “将军这刘家大小姐可是独女啊!年方十八,长相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将军,刘小姐骑术不如我们方小姐啊!方家幺女,是方老爷的掌上明珠啊!” “将军,看看我们王员外的孙女吧!王员外可是帝城首富啊!”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赵老板也眼红啊!可惜自家没有姑娘,否则也是要争一争的。 以前没得机会近眼见周将军,如今离得近见了,真可谓是凤表龙姿,难怪帝城那么多小女想嫁给他! 周承山脸黑的很,周身散发出寒意。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否则他不会只带木易一人便出府了!都是平头百姓,还不能动武…… 赵老板做生意眼睛最是毒,早早便看出了周承山即将发作的表情! 他可不能让如今帝城最热门的人物在他的店里被欺负到啊! “我说各位姐姐们,将军面色不好,怕是身体不舒服,麻烦姐姐们让一让,让我们周将军先回家休息! 你们大可明日备了厚礼,到将军府求见,在这里堵着将军着实不好! 给小老儿一个面子,速速离去吧,别挡了将军的路!” 媒婆们也是人精啊,谁看不出将军脸色难看了? 但是她们哪个不是收了钱来的,如果厚着脸皮促成了姻缘,那可是要在帝城闻名的啊!所以谁也不愿意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赵记店铺的老板娘和小厮们倒也是机灵,自家老爷都开始说话了,他们自然是立马上前帮忙。 几个小厮负责挡住了媒婆们,老板娘则是招呼着周承山从后门离开了。 马拴在前面,自是暂时无法取走了,两人只能徒步回府。 木易从未见周承山走路如此之快,两条腿要起飞了似的。 周承山一路上都黑着脸,把不痛快都写在脸上了。 虽然木易挺害怕他发火的,但这样的周承山真的让他觉得好笑,像是个大闺女被调戏了似的。 他跟了将军许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神态! 第48章 不敢承认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走到周府门前,周承山忽然转身——果然不远处有小厮探头在望着他。 见他发现自己,小厮吓的撒腿就跑。 “门前多了眼睛,你们是看不到么!”周承山对着守卫大发雷霆。 守卫觉得自己委屈:“将军!近些日子总是有一些小厮过来我们大门口盯梢,前头已经赶走好多了! 但是想来府上结交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总归不是图谋不轨,我们也不好下狠手呀!” 周承山厉声道:“不是图谋不轨?难不成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这都知道!” “属下不敢,将军明察!” 周承山故意扬声说道:“要结交先递帖子,再光明正大登门。如此偷窥行径,还不叫图谋不轨?” 守卫小声解释道:“回将军,他们其实已经登门拜访过宰相和夫人了,只不过一直想单独见您。 但是您缠绵病榻,他们一直没得见。估摸也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您的消息,才频繁过来打探!” 周承山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全部赶走,一个不许被我看见!” “是!” 周承山甩了袖子转身进府。 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愿多结交。多亏了父亲母亲左右逢源,才让他这个脾气还不至于得罪人。 想一想,自己这次打了胜仗回来便一直病着,按理说,有了这般功绩,嘉帝定然会为他组织一场宫宴。 只是没想到一拖再拖,竟然拖了能有两个月。 如今他出门的消息怕是闹得满城皆知了,自己不能再一味偷懒,把应酬的事务都抛给父亲母亲做。 做儿子的,总不能让父亲母亲为难,圣眷正浓也不代表圣眷永存。 别院—— 周承山轻叹一口气:“我今天出门,被许多人知道了,明日要去宫中面圣。 这一仗打赢了,对武陵很重要,怕是要众将共同进宫录撰了。” 言笑瞪着一双剪水眸子,她不知道该回点什么,他大约是想闲聊? 可是她并不懂“录撰”这个东西是啥。 见她面露疑惑,周承山伸出手拂开她额头的一缕散发,“不知道录撰是什么?” 言笑摇头:“我们两国还是挺多东西不一样的。” 周承山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反驳道:“制度不同那是因为国情不同,可人总是相同的,谁还不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两个眼睛一张嘴!” 言笑嗤笑了一声,头一次听他说俏皮话,还怪可爱的。 见她难得放松,他也不厌其烦地将录撰这个枯燥的知识点讲了一遍。 总结一句话,录撰就是给重大事件进行详细记录、对具体细节进行大规模分析定论。 盖棺之后,再对主要负责人进行表彰,最终铸造金像陈列在皇宫中。 “你很厉害!”言笑真诚夸赞。 见她面色平静,周承山才意识到,她没有对他的身份感到惊奇。 “我是将军,你早猜到了对不对?。” 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笑了笑。 其实她最开始就知道呀,但她又不能将于妈妈卖了。 而且就算她事先不知,在这住了这么久,猜也猜到了——这样豪华的宅子,除了皇亲国戚,有几个人家能住得起? 且他气质卓然,除了武将,其他人也不会有这般气势。 周承山拉起她的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更应该相信我的话,我不会骗你。” 言笑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一直想我留下……是因为,你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和在郦国的处境,是么?” 周承山下意识要说不是,可是若是否认了,她再追问他的心意怎么办? 他还没有搞定能娶她的方法与途径,一旦先做出承诺却最终无法兑现,非君子所为。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表明心意。他要等布好所有的局,再向她剖白。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错误的决定未来给自己带来了多么深刻的教训。 直到那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不要让爱你的人没有希望地等下去,有话就应该早点说出来。 困难是可以共同克服的,可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只会结出苦果。 “嗯……你的身份,我几个月前就知道了。我有远在郦国打探消息的属下。”关于探子的事情,他没有隐瞒。 言笑的心中苦涩蔓延,她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周承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忙用指腹为她擦掉腮边的泪珠。他想动手解开她的假面,却被言笑转身拒绝。 “将军,不要!” 他几次打开拳头,又再度握紧,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她解开假面。 终是叹了口气,解释道:“陆仟还在找你,他不会放过你。 秦大人其实现在自身还在水深火热当中,他承诺的一定能保护你,我表示怀疑。 郦国朝堂如今很不稳定,仁帝太傲慢自大,想来这般朝局还会动荡许久,你现在回去,我不放心。” 言笑背对着他,自嘲一笑,“我知道了,你让我自己考虑考虑。” 周承山却以为她在气他暗中调查她的事情,温声说道:“我命人查你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 若不舒服,打我几下,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我没有生气。” 周承山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那你哭什么,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他伸出胳膊将她拥在怀中。 感受到他宽阔温暖的怀抱,言笑只觉得自己更加心痛。 虽说她不敢奢望眼前之人对她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情愫,可当真相赤裸裸摆在桌面的时候,却是这般让人难堪。 所以,她这也算得上是“母凭子贵”吧? 那她跟郦国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何不同? 每天待在像笼子一样的金殿中,只为每个月甚至每三个月能轮的上的一次绿头牌么? 将来待他娶了妻子,自己就要做他暗中的情人么?靠着一点卑微的同情心理,过活一世? 这一刻的不甘终于让言笑明白一件事——她喜欢周承山。 喜欢到开始奢望得到他的心,而不是他的同情与可怜。 理智回笼时,言笑已经将他的胸膛染湿了。 “对不起,我难过是因为提到身世,我想到了我父亲。你知道的,那段日子我过的很艰难。” 周承山眉头紧锁,他想到前几次她难过,好像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也对不起,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他轻轻拍打着言笑的后背,想平息她的抽泣声,“以后你还有我和儿子。” 言笑沉默着,没有表态。 两人相拥了许久,言笑贪恋这怀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周承山小心翼翼将人抱到床上,又抱着儿子去了外屋哄着。 第49章 他被觊觎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次日一早,言笑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肿的。 她昨天睡了太久,竟将晚饭的时间也睡了过去。 周承山一早便来了。他一边抱着儿子,一边给她布菜。 “昨晚我爹来通知我,今日要进宫参加宫宴。宫宴之后可能会直接开始录撰,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也不知最终几日能回来,所以会将木易留下,如果有急事,让他去宫中通知我,我即刻回来!” “好,将军大病初愈,记得保重身体!” 周承山温柔地弯起唇角:“嗯,有你等我,我定会保重身体的!” 言笑被周承山的话搞懵了,什么叫“有你等我我定会保重”? 看着旁边案桌上一堆周承山送来的东西,言笑心中五味杂陈,那些全都是给她解闷的玩意。 皇宫—— 今日的宫宴热闹非凡。 武陵国六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到齐了,因为人数比较多,本次没有设置家属席位,所以宴席上只有嘉帝的女眷。 这场宫宴,除了周承山以外,霏苓公主同样备受关注。 霏苓公主其人,相当刁蛮,只因她是嘉帝唯一的女儿。 嘉帝和皇后共育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当今太子老二是宁王,最小的孩子便是霏苓。 她今年正好十八岁,所以众人猜测,今日这场宫宴,隐藏的环节定然是给霏苓公主相看驸马。 当然,有人想做这个驸马,有人就不想做。 霏苓这几年愈发刁蛮,传闻皇后也经常管不住她,全天下大概只有嘉帝一个人能治住她。 原本从去年之前嘉帝就已经打算给霏苓公主物色驸马了,但去年盛夏,皇后的父亲在陵城去世。 霏苓一向和外祖亲,便主动请缨去陵城给外祖父守丧。 守丧一年,今年八月合该回帝城的,可她贪玩,一路上游山玩水,拖了几个月才回来。 而她昨天刚到,今天就赶上宫宴。 霏苓和皇后坐在同一个席位上,能将殿中所有人看个清清楚楚。 她的视线完全被周承山吸引住。 周承山去戍边的时候,霏苓才是个八岁的稚子,基本上没有机会出现在公开的场合。 所以今天,算是霏苓第一次见到周承山。 皇后最先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多次碰到霏苓的胳膊,提醒她注意点身份,霏苓却我行我素。 周承山感受到上首的人炽热的视线,烦躁地多饮了几杯热茶。 霏苓觉得自己的挑战欲被激发了——既然这位护国将军这般硬气,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有多硬气。 “你别打他的主意,你表姐相中了他。”皇后小声提醒道。 霏苓嗤笑了一声:“男人,又不是谁先看到就能先得到。” 皇后气结,这女儿,犟脾气又上来了。 “你别把人逼得太狠,周承山现在是你父皇最器重的人,母后我也要敬重三分,你可别胡来!” “嗯,知道了~”哼,反正这人她势在必得。 因为周承山是众所周知的不善酒力,所以今晚的最佳受害人成为了周郢。 众人一边敬酒一边调侃周郢,说他是老子给小子挡酒第一人。 嘉帝也没少喝,迷迷糊糊的,最后抱着皇后就不撒手了。 大殿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众将随周承山一起,在宫中小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开启了为期五天的录撰工作。 周郢作为文官之首,同样也需参与进来。 别院—— 言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外边天气也不似之前那样寒冷。 趁着春光明媚,她难得忙里偷闲,坐在摇椅里晒太阳,好不快活。 小霞和小怜从外面推门走进来,说话说得起劲,竟没发现言笑正坐在远处的屋檐下。 “听说公主脾气极差,若嫁进来,我们岂不是不好做?”小怜可怜兮兮的,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小霞倒是不以为意:“咱们到时候回夫人院里不就好了!再说,这不是还没板上钉钉么!” 虽然两人声音小,但是言笑还是隐约听见了“公主”、“嫁”这两个关键词。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小怜一抬头便看到了言笑,连忙跑过去。 “今天天气这般暖和,当然是要晒太阳!”言笑挤出一抹笑来,“对了,你们刚刚说公主,是发生了何事?” 小怜连忙无措地看向小霞,她不知该不该说。 “无事,只是一些坊间传闻罢了!”小霞故作镇定。 言笑能看出来,这其中绝对有事:“话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的公主叫什么,能跟我讲讲么?” 小霞见言笑好似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公主的封号是霏苓。” 言笑闻言点点头:“嗯,很好听的封号,那她生的美丽么?” “听说很美丽,只是我们不曾见过。” 言笑转头看向那枝桃枝,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那你们刚说的可是公主和将军有好事么?” “姑娘怎么知道的!”小怜未免还是单纯,一试便说了出来。 小霞赶忙瞪了她一眼,可怜的小怜不知自己哪里错了:明明这就是姑娘先猜出来的嘛,为什么不能说? “很好猜啊!虽然我不知你家少爷到底是何官职,但相处多日,我还能看不出你们府的气派么!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能做驸马的品级,我自是有福的,竟遇到你们这样殷实的人家。” 小霞是个人精,眼珠子飞快转了转,问道:“姑娘,您不难过吗?” 她看得出来将军对笑笑姑娘不一般,且将军如此好看,一般女子很难不动心。 言笑勾了勾唇:“何出此言?如果我的孩子能认公主做母亲,那自然是天大的福分了!” 小霞不知言笑这话的真假,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侍女需要考量的事。 她伸手将言笑两侧的薄被掖了掖。 话题终止,言笑闭目养神。 小霞小怜见她开始休息,便拿着领回来的份例回屋去了。 听见两人关门的声音,言笑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不知,自己的心为何如此抽疼。原本明媚的春光,此刻竟令人心烦意乱。 但是渐渐理智回笼之后,她才想到,就算是公主确有此意,周家也不会答应。 因为公主绝不会答应做继母! 而且公主本就出身皇家,这不是叫公主知法犯法么?周家将来如何自处? 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之际,言笑兀的坐起身来。 她怎么忘了另一种情况:如果周家为了攀附这门亲事,放弃她的孩子呢? 不不不,周承山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去子攀附皇家的! 越想心越乱,越乱越想琢磨个所以然。 从公主想到宫宴,从宫宴又想到吃饭,又从吃饭开始想到他的身体。 也不知周承山在宫中是否有按时吃饭,还想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第50章 今晚留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这几日周夫人每天都会按时来别院,言笑眼看着她心情一日不如一日,导致她心中的不安也一日比一日更甚。 周夫人心情不悦确实是因为霏苓公主。 录撰第二日,霏苓借着太子的名头,把周承山约到了凉亭中相见。 周承山是到了凉亭之后才发现被霏苓公主诓骗,见来者是霏苓他二话没说便走了。 但那凉亭视野开阔,导致许多宫人看到了,谣言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又过了两天,周承山终于完成录撰回府。 和母亲请了安之后,便来了别院。 听到木易叫开门的声音,言笑便知道定是周承山回来了。 她既期许,又忐忑。 不一会儿,周承山便开门走了进来。 “这几日可还好?”刚走进外屋,周承山便忍不住高声问道。 “都好~”言笑正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溜达。 这一刻,她竟萌生了过去抱抱他的冲动。 周承山打量了她一会,确定她一切正常之后,才温柔笑道:“那就好。” 他伸手来抱孩子,言笑顺势将孩子给他。 “这几日,可还顺利?”言笑试探着问。 周承山点头:“嗯,一切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言笑心中一咯噔。 “我可能还要去聊城一次。” 原来是去边塞,言笑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为何?” “复盘之后,我们发现聊城的布防有漏洞。蛮夷虽平,不可大意。 从这次战争可以看出,他们军队训练得极好,但是以他们的财政收入来看,怕不是大多数的财政都投入到军营里去了。 如此,新皇登基,恐怕会借助目前兵强马壮的优势,再来武陵得一波好处,将利益最大化。 如若立马投入其他领域,这些年的财政便真的打了水漂。 所以我们定要在他们朝堂稳定之前就布防好边境,防患于未然,让他们断了这个心思!” 言笑微微点头。 所以那些传闻是假的吧?看似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转念一想,不论真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完全是闲的没事干,庸人自扰中。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心中贪恋和周承山相处的时光。 她此刻很是鄙夷自己的内心——明明知道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却总是自愿沉溺于短暂的欢愉中不肯自拔。 周承山察觉到她的异常:“你可是有心事?” “嗯?” “我看你神思不宁。” 言笑拿出之前没绣完的手绢,继续刺绣:“我是想着,边关苦寒,你这伤刚好,你该找朱太医提前备好药的。” “你既然知道我的病症,你来备便好了。又不是朱太医把我医好的,我找他作甚。” 他这话好像什么都没点破,但是又什么都点破了。 言笑没有推脱。 她想,大概也不会留在这里多久了,能为他做一件事情,也挺好的。 周承山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冒泡,他以为言笑如此不安,是在为他担心。 所以他偷瞄言笑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 趁着周承山逗孩子玩的功夫,言笑便提笔写好了药方子。 当初放血确实是已经根治了加茄,但内里的伤是需要长期呵护的,血管处动了刀子,可不是小事。 言笑吹干了笔墨,才将药方递给周承山。 “喏,给你。边疆天气不好,你要记得多喝一些冰糖雪梨汤,切不可放任自己咳嗽个不停。 另外马匹多的时候定要注意遮掩口鼻。” 周承山接下方子,仔细看着。 “你何时出发?” “再过十日左右吧,这几日需要挑出几千名铁骑,还要给他们时间回家告个别,十日也差不多了。” 言笑点点头,还有十天,正好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周承山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我今晚想留在这里,可以么?” “这不合规矩……” 生产之后,屋里到处都是孩子的用品,确实也没有地方给他打地铺。 若是留下,只能睡床。 “我想多陪孩子一会儿嘛!明天要去军营忙了,时间紧凑,可能就没空过来看望你……们了!” 言笑察觉他有点撒娇的嫌疑,只好垂眸不语。 她的长睫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抬起又落下,像一把小扫帚一样扫的周承山心里痒痒的。 他试着商量道:“我睡在外屋,总行吧!” 言笑犹豫之际,向妈妈走进来。 “向妈妈,少爷想今晚留下来陪小少爷,你把外屋的小榻收拾一下吧!”自知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那便让向妈妈做主吧! 没想到向妈妈一口答应道:“好!老奴这就收拾。” 向妈妈答应的爽快是因为刚刚周夫人已告知她所有的消息,并叮嘱她,如果周承山有要求,就尽量满足。 周承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日的向妈妈很反常,为何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这让他心中成功滋生了一些不安的情绪。 于是次日周承山在出门之前,让木易安排个听话的小厮,盯着东苑的人。只希望不是他心中所想便好。 周承山只用了三日便将铁骑人选选好了,这次需要的人数不多,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林淮大喇喇地阔步追上周承山:“将军,那我吩咐下去叫兄弟们回家探亲五日啦!” 周承山垂眸思索了一会,才沉声说道:“五日太少,这一次戍边少说也要两年,中间不可回来。这其中还有一些有家室的,直接给九日吧,四月二十出发!” 林淮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是将军吩咐的,他无条件服从。 而且放九天好啊,他就能去秦淮阁多陪几天心语姑娘了! 这些日子将军给他安排了个“夫子”,所以他现在围棋能力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周承山的想法林淮当然猜不到。 四月二十出发,是因为武陵和郦国之间的通商日在那天。 虽这两天并没有周府的异常消息传来,他心里却还是忐忑得很,索性直接过了月末的通商日再走。 以防万一。 晚上周承山是在军营用完了饭才回的家,到家便直奔别院而去了。 他估算着这几日事情应该不多,他便可每天白天去军营看看,晚上回家陪言笑下下棋哄哄孩子。 第51章 你在关心我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别院—— 周承山一进屋,便看到言笑在桌子前坐着,抱着孩子发呆。 “怎么了?”周承山关心地问道。 言笑回过神,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将军来了!” “发什么呆呢?” 言笑将孩子放到他怀中去,“宝宝这几日又长开了一些,今日我瞧着,他鼻子长得很像我父亲。” 周承山怕她钻牛角尖,他知道她昨日出月子,还是不宜忧思过度,便劝慰道:“你父亲看到你今天能这般努力地活着,定是欣慰的,莫要伤心,他在天上看了是会难过的~” 言笑乖乖点头:“嗯,我知道的。” “伴君如伴虎,再英明的君王也会有多疑的一面,更别说郦国现任的君王。 他这一年,宠信奸臣,几个城池遭遇蝗灾,竟无人能办好赈灾这个差事,我听闻已经有无数流民流离失所了。 这还只是开始,如持续几年,必有灾殃!” 周承山眼里全是不屑。 言笑有些惊奇,原来郦国最近这般不太平?她也说不好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你也是很好的人,也定要记得你刚刚说的这些话。”言笑没忍住叮嘱了一声,她希望他能安稳一生。 “你是在关心我?” 周承山惊喜地摆正言笑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值得所有的关心。你知道吗,我给孩子起的名字,也是因为你,你是同我父亲一样,能让人信赖之人!” 言笑说的是肺腑之言,却不是周承山想听的。 不过无妨,她也并没有否认是在关心他! “你之前赢了我,我曾答应允你一个条件,可你一直未找我兑现。 如今出了月子,身子轻便了,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 “我都忘了那件事了。”言笑摇头道。 周承山嘴角耷拉下来,严肃说道:“不许忘!快想想!” 言笑杏眼微合,假装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又摇摇头:“暂时没有,不如以后再说~” 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不想提。 周承山倔强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是泼出去的水,既已许诺,我定会达成。” 见他一脸认真又霸道,言笑无奈笑了笑:“既然将军一定要我提,那不如借我你的肩膀一用?” 周承山挑眉,这是什么条件? 不过提了总比不提好,她缄口,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被相信。 “那你想怎么借?”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将自己的椅子挪到她身边。 言笑歪头倒在他宽厚的左肩:“就这样,让我靠一会~” 周景行在周承山怀里,精神抖擞地盯着自己的娘亲笑。 两人心中各自产生了岁月静好的美好感。 可能是因为天气温暖,也可能是因为身边人值得信任,言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她再睁眼,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醒了?”周承山哑着嗓子问道。 因为刚睡醒,言笑眼中还有一层未消除的雾气。 待她心神稳定,才眼尖地发现他肩头上的濡湿。 “你梦到什么好吃的?竟然流了这么多口水!”周承山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言笑脸色爆红,好丢人啊!!! “……对不起!”她急忙摸出袖口处的手绢,为他擦拭。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周承山心生一计:“无妨的!” 言笑却说:“黑丝绸的衣服最是不能沾水了,会脱色的!” “你赔我一件就好了!” 言笑咬咬唇:“我身上没银子了……” 周承山自然是知道的,她这种千金大小姐,怕是以前连银子都没摸过几次。 他目光下转,最后停留在桌子上的绣品之上:“那你赔我一样东西做补偿!” “不对,我有银子!” 言笑像一阵风似的跑到柜子旁,取出当时于妈妈塞给她的千两银票。 周承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难得会有看银票不顺眼的时候。 他别扭道:“用不上这般多……而且,我也不想要银子。” “那你想要什么?我有的可不多……” “不如这帕子,我看你快绣好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言笑白了他一眼:“可这是姑娘家用的款式,而且,我绣工不算好。” 周承山的手痒痒的,她好可爱,想捏脸~ “还有八九日我才出发,有的是时间给你修改。” 言笑没法子再推脱,只是一条帕子,就当送给他最后的礼物好了。 周承山休了五天假,在别院也整整蜗居了五天。 他每天都能跟言笑一起逗孩子、听她弹琴、看她给孩子做衣服。 原本他想献宝来着,把他当初写的那两首曲子给言笑,让她弹来听听。 可详细听了言笑的作品之后,周承山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杰作”,内心无限感慨,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呀! 期间他还在言笑的要求下,给言笑讲了很多这一年间郦国发生的大事小情。 他倒是没有多想,毕竟郦国是她的故乡,作为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她即便再怨恨,也不会真的完全不在意。 十九日晚上下值后,周承山直接去东苑拜别周郢和周夫人。 “爹、娘,儿子明日就要出发了。父亲母亲之前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照看笑笑,切莫食言!” 周夫人听着,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你这臭小子!你这一走也是几个月,竟然没有别的要和你娘说么?” “我会每五日写信回来的。这一次应该也不至于待很久,林淮会随军驻扎在那里,我担子倒是轻。” 原本是没有想让林淮驻扎的,但周承山心里打算着,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索性就直接满足了林淮戍边的愿望,也算一举两得。 而且林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也该给他个机会,放手让他历练一番。 周夫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那就早些回来!” 周承山见父母都无异样,暂且放下心来。随后便又去别院嘱咐了一番。 “你且好好呆着,如果有事,告诉木易,他会给我写信!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安顿好聊城那边,我就会立马回来!” 看着周承山无比诚恳的眼神,言笑心中烦闷不已。 “好,都听将军的。” 屋子一时静下来,只有周景行咿呀咿的声音。 离别的愁绪终是在屋中蔓延开来,可两人的愁绪却并不相同。 磨蹭了半天,也不见周承山去外屋,言笑很是疑惑,总是偷偷打量他。 “今日有些阴冷……我不想去外屋睡!” 言笑:…… “我不会碰你的,这床这么大,也不至于放不下一个我……而且,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可怜兮兮的模样,言笑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知道周景行将来长大了,是否也会这般可爱。 见言笑没有言语,周承山只得先下手为强。他火速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 言笑轻轻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第52章 红绡帐暖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夜深了,言笑听着周承山均匀的呼吸声,便知他睡的还不错。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转过身看着周承山的侧脸,可是夜太黑,她根本看不真切。 只在月色中看到他眉峰和鼻梁嘴唇起伏的轮廓。 昨日周夫人趁着他去上值,已经来找她谈过了,内容也可想而知。 明日便是本月通商日,而她本身月子就养的好,目前早已恢复如初,一切挺凑巧的。 原本周夫人应该很担心该如何将她送走吧?也是没想到刚好遇到他要去聊城这档子事。 言笑努力想将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但怎么都看不清晰,仿佛镜中花水中月,触碰到就消失不见了。 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段经历。 她深知自己贪恋他的温柔,但是,因为怜悯与同情而得到的温柔,她不想要,她也要有自己的倔强呀! 言笑只睡了两个多时辰便醒了,此刻已经天光大亮。 但她知道身后人一直没醒,她只好装睡。 因为,她不想和他当面道别。 半炷香之后,她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本以为周承山准备起了。 但是狭小的空间不一会儿又归于平静。 难道他又睡回笼觉了? 言笑轻轻地转过身来,却惊奇地发现周承山正盯着她看。 “我就知道你醒了。”周承山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和你同床共枕几个月,你睡觉时的呼吸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么?为什么醒了却不起床,嗯?”周承山有些委屈。 言笑目光闪烁,换了个姿势,双眼望向天花板,不再看周承山。 “我怕打扰你休息。” 周承山将她转过来:“撒谎,小骗子!你这人博学多知,就是说谎话没学会!” 他好想在走之前摘下她的假面看一看她呀!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周承山有些急切。 言笑:“药要按时吃,记住我说的,不要唔……” 她忽的睁大了眼睛,这人怎么忽然附身过来亲她! “你干嘛!!!”言笑惊恐地推开他。 “你说的我不想听!”他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银丝。 四目相对,言笑羞得面红耳赤,周承山亦然。 帘帐内旖旎顿生,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便去扯言笑耳后的绳结。 言笑察觉到他的动作,瞬间转了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有点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这个动作可不好,对于周承山来说像罂粟一般,她明显感觉到周承山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 她不想继续点火,于是只好说道:“天要亮了,将军快起身吧!” 周承山却不为所动,直勾勾盯着她的耳朵,呼吸加重。 言笑怕了,伸出胳膊欲推他起来。可能不推还好,这一推,手顺势滑进了周承山的里衣。 她像摸到了炭火一样,惊吓地迅速弹开了手。 周承山才不等她又下一步动作,直接又俯身亲了下去。 言笑开始挣扎,但是挣扎无效。 还好他早有准备,昨晚便告知木易早点来守门,他们今日不着急出发,自己要晚点起,这才没有人进来提醒他们起床。 红绡帐暖,两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忍的很是辛苦! 言笑甚至把周承山的肩膀咬破了。 屋外—— “木易,少爷不起么?这天都大亮了!” “晚点来伺候,少爷要睡足,今日出发很晚。” 小霞小怜听见可以晚点起来伺候,自然欢喜地回去睡大觉了。 向妈妈是警觉的,隔了半炷香时间又来问。 木易再次解释:“将军最近累的很,昨晚特意嘱咐我,今日晚点叫他。 向妈妈放心,让将军再睡一会吧!小少爷安静着没哭闹呢,放心吧!” 木易和向妈妈说话已经很小声了,但是屋子里还是隐约可以听到。 言笑分出神来望向门口,她惶恐不安。 周承山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向妈妈是警觉的!” 言笑从不知,自己竟能说出这般口气的话——娇媚、慵懒,充满了魅惑。 “别怕!”周承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咬着她耳朵。 这话却像是恶魔低语般,迷惑了言笑本就已经荡漾的心。 她索性放弃挣扎。 如果向妈妈冲进来那便冲进来吧,反正她也要走了,放肆这一回周府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还好,向妈妈听了一下屋内确实没有音响之后,便去小厨房做早饭了。 床幔约莫又晃动了半个时辰。 言笑才忍着酸痛起身,把窗悄悄打开透风。 木易听到声音,踮着脚走过来。 悄声问道:“姑娘,少爷还没醒?” “没呢,醒了我喊你!” 言笑做贼心虚,交代完之后马上为自己整理梳妆。 周承山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不明白为何她像做了亏心般。 言笑自然感受到周承山热烈的视线,但是她不敢转头与他对视,怕他发疯再来一次。 刚刚头发弄得有些乱了,她梳头发向来梳不好,所以花费了好些时间。 周承山索性侧卧着,用左手支撑着脑袋,津津有味又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他第一次见她梳妆的样子,虽然笨拙,却十分有风情。他忽然明白为何明皇从此不早朝了。 梳妆完,言笑便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去,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拿到外屋。 周承山有些小小的不悦,不过他很快说服自己:他也不想她被为难。 他心中有些急切,也不知道去办事的人如今什么进度了。他想尽早结束这种日子。 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周承山终于舍得起床。 “帮我穿戴一下盔甲!” 言笑愣了一下,她哪会这个? 摸着冰冷的盔甲,言笑心生退怯:“要不我叫木易进来?” “我教你!”周承山笑着拉起她的手。 他自然是要教她学会,以后还要她继续帮他穿戴盔甲呢! 盔甲毕竟重,碰触间发出不小的声音,木易耳尖听到了,便知道将军已经起身。 正巧向妈妈端着粥和菜走过来。 “可起了?” “嗯,起了!”木易点头,转身对着屋里喊了一句:“少爷,可以进来么?” “可以!” 向妈妈率先进来,就看见言笑在帮着周承山穿铠甲的场景。 “木易,快去帮忙!笑笑姑娘没干过这个活!” “哎!” 木易快速跑过来,接了笑笑手里的活。 周承山不悦地瞪了木易一眼。 木易只是低头系绳结,没看到自家主子的不满,但却实打实感觉到背后发凉。 言笑如释重负,转身过去帮向妈妈摆放饭菜。 今天向妈妈做的清粥小菜好吃极了,周承山心情好得很,多吃了一碗。 临走了,他还是把向妈妈支出去,再三叮嘱了言笑一遍,他还是怕她不信他。 “你定要信我!我最多三个月便回来!” 言笑没有答复,只乖巧点了下头。 周承山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离别愁绪作祟。 “你欠我的东西呢?”他问道。 言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低头从袖口取出了帕子。 “我在忘忧花旁边加了一块石头,这样看起来好一些。” 周承山接过帕子,是多了一块石头,上面还有一支箭。 原来是将军夜引弓! 他喜欢得很,将帕子揣进胸口处,又趁着言笑不备偷亲了她一口。 言笑在门口目送他出了大门,一直到人影不见了,仍未及时收回视线。 她感觉自己的脚下似是灌了铅一般,难以活动。 向妈妈在一旁看着,没有做声,但是内心里也是惋惜的。 第53章 为什么要走?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在军营磨磨蹭蹭到快午时,周承山才下令出发。 路上走得也极慢,搞得林淮很疑惑,但是将军做事一向有道理,他也不敢多问。 大约行进了一个时辰,忽然有八百里加急出现。 看到来人是卫明时,周承山瞬间脸色黑的如同滴墨。 卫明和刘骏是他的侍卫,与木易的职责不同,他们负责保护周承山的安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以暗卫的身份隐匿在暗中。 周承山招手喊来林淮。 “你带着大部队继续走,我去去就来,最晚明早也会追上你们!” 林淮满脑子问号,可周承山已飞奔而去。 —— “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刚刚将军府后院忽然出现一辆马车,不一会儿便见府中侍女带着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上了车。 刘骏已在后面跟随,我便赶忙过来通知将军!” 顾不得多说,周承山自然知道去哪里找人。 只是他没想到,管家竟有这般本事,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此刻的他只能用怒火中烧来形容,好在他们行进的慢,卫明赶来也就不到两刻钟! 刘骏跟着马车到了码头,情况果然同将军猜测的一样。 他便按照约定,只燃放了一个信号弹。 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人才赶到了码头。 还好,还有一会儿才开船。 周承山站的远远的,亲眼看着小霞和周管家上了马车离开之后,才起身到船上找人。 还得感谢先前准备的面巾,没到边塞起到作用,倒是今日派上了用场。 周承山脱了铠甲,用面巾遮住口鼻部分。腰间配着剑,便冲进了船舱。 见他不仅魁梧还带着剑,小厮哪敢阻拦,反正只是找人,找到了自会下船。 船上货物众多,周承山急切地寻着,他断定人不会出现在客舱,定在货仓。 找了好一会,终于在最暗的一间看到了一个人,虽然她脸抹着黑灰,他还是凭着那双眼睛一眼就认出了言笑。 此刻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个女人,竟不信自己! 言笑慌张地看了一眼周承山,连忙转身躲避过他的眼神。 他怎么来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进去?” 言笑打了个冷颤,她从未听过周承山这般冷漠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刀子一般。 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只是因为不熟而有些冷酷而已。 她心里怕了。 见言笑不回头,周承山俯身走进船舱,径直走向言笑。 因为他身形高大,不能在船舱里直起身来,只好拽着言笑的胳膊把她拖出来。 言笑一路挣扎,却如以卵击石。 “你不许挣扎!”周承山气急,难得霸道起来,停下来转身瞪着言笑。 “你放开我……” “我的话你是一个字也不信么?”周承山低声质问! 瞧着他眸中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言笑偃旗息鼓。 她不敢再抬头。 她觉得周承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快要把她生吞了。 见她不回答,周承山直接扛起她就往船下走。 言笑也不敢大声喊,她怕吸引太多人的眼光,这样对周承山不是什么好事。 周承山感受到肩上的人逐渐安静,便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言笑被拽的胳膊都要掉了,一步一个踉跄。 她知道,她拧不过周承山,今天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周承山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粗鲁地把她抱上马,不顾一些路人的目光,扬长而去。 言笑怕别人过多关注,便转过头来,将脑袋窝进周承山的怀里。 周承山低头看着她的小举动,苦笑了一声。 不一会儿,他带着她到了一处小宅子。 这里是之前打了胜仗,林淮升了官得了封赏之后买的。只是还没住几天便要去聊城,所以也算个新宅子。 卫明两人下了马便在门口做门神,周承山则是抱着言笑进了主卧。 屋内—— 周承山把言笑抵在门上,愤怒不加掩饰。 “为什么要走?”他声音凉的没有丝毫温度,也似乎听不出情绪起伏。 言笑红唇张合了几次,才喏喏答道:“当初就定好的……” “我再重申一遍!我说了我不会不管你,你只管信我就行。 今天这事定不是你策划的,我不怨你,但是你万万不该失信于我,你说了会等我回来的! 我讨厌言而无信的人,你知道么!!” “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你倒是很对得起我!我辛苦筹划,在你心里竟一文不值,你当我是什么?” 这句话,周承山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要不是街上吵嚷,怕是四邻五舍都要听到了。 看着他眼圈微红,额头青筋暴起的模样,言笑很是心疼。 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愤怒?难道,他对她…… “怎么,还心虚了?嗯?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连孩子都这么轻易抛弃! 哪怕是不留恋于我,我给你个留下的机会,陪着孩子长大,你也不想?” 这句话戳到了言笑的痛处!天下哪个母亲是这般断情绝爱之人? “将军,够了!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暗妾。我自知身世坎坷,博得将军几分同情。 可我毕竟不是无心之人,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甘愿舍弃自己的孩子!但我怎可做背信弃义之人? 你们周家都是好人,我不可做蚕食富贵的无耻小人! 我本苟活于人间,心中早无奢望。 其实我来之前便知道金主是周府,我曾惶恐不安。 但你们一家人都好,包括侍女和婆子都好,是你们挽救了我荒寂的内心。 我这辈子前十八年日日都是光鲜亮丽的,没有感激过什么人,但你们一家人都是我感激之人! 我知命运不济,但那终究是我言家福薄,不该粘连你们周家! 我不想你们为我行大逆不道之事,且让我走吧……” 那场沉重血腥的变故,早已敲断她的傲骨。 这一番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泪如雨下。 周承山瞬间乱了分寸,他慌忙抬手为言笑拭去脸上的泪水,可泪水像流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他索性伸手抱住了她,让她哭个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 因为哭的太狠,甚至打起了嗝。 第54章 想要父凭子贵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放开言笑,用衣角轻轻擦拭她的脸,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 刚刚在马上,她脸上的一些灰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哭完再一擦,脸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周承山呆呆看着这张动人心魄的脸,心中却早已如巨浪翻滚——原来真的有人如此貌美…… 似是长在他的心尖上,每一处都能轻而易举拨动他的心弦。 两人对视许久后,他终是情不自禁抬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言笑惊觉,开始挣扎。 周承山不许,把她胳膊锁在背后,一路推着她来到床前。 言笑扛不住他的攻势倒在了床上,周承山却仍然没松口。 等到两人无法喘气的时候,他才舍得抬起头,睁开眼睛,用眼神描绘着她美丽的眉眼。 言笑的睫毛上还挂有泪珠,配上这副清澈的眸子,像是清晨林间散步的小鹿般可爱。 “早上你还很喜欢我吻你~”周承山的话轻轻的,像羽毛拂过言笑的脸庞。 言笑瞬间羞红了脸。 看着她这个模样,周承山的气消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刚刚她痛诉真心的时候已经消了。 原来在乎一个人,会为她心疼到如此境地! 他很想问言笑是否也在乎他,是否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像他思念她那般思念着他! 他胆怯地不敢问,他怕得到的并非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好想和她共寻真心啊,想的心都疼了! 可若是这几个月,他的手下没有按照他的要求找到合适的人家,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那他跟那些空口无凭、凭花言巧语哄骗女子开心的浪荡子有何区别? 他想要给她确定的未来,想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跟她言明心意。 但是眼下,她都想要跑路了,他不能再什么也不说。 真想一睁眼,就听到手下传来的好消息! “我先前许诺,是真心的。我已经命人找寻武陵未生育孩子却向官府瞒报的人家。 我知道是有这样的人家的,只是住得远而且家境相对贫寒,所以也不是官府盯着的重点。 武陵的法律可能在你看来很奇怪,但不管如何奇怪,总有漏网之鱼。 只是我家位高权重,忽悠不过去的,再不我母亲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总是不能做不忠不孝之人,也便选了这条路。 我原本的打算是,我没什么喜欢的女子,也不想被不相爱的人束缚,所以我娘让我找暗妾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答应了。 我想的是,有了孩子之后,她会给我安排一个听话、又只是想要将军夫人这个身份的女子。 这样最好,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也各得其所。 只是我没想到,我遇到的是你……” 言笑红着鼻子,眨着眼睛看着他。 周承山用手指碰掉她睫毛上的泪珠,又接着循循劝慰道: “我知你回到郦国也不会好经营,不如留下来! 你不要有负担,我不算为难,只是先要为难你在这委屈一段时间。 若是……我的手下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我会亲自送你回郦国……绝不让你这辈子屈居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好不好?” 言笑脑子里仿佛变成了一滩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承山很有耐心的注视着她,两人就这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一上一下对视着。 一句“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娶你”,他还是没有敢说出口,怕言笑心中并无他,自己直接将人吓跑。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如今在她面前却总是卑怯。 他想,只要搞定了身份这个最大的屏障,他能有的是时间缓缓图之。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他一定能父凭子贵。 言笑思索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欺瞒于他,他屡表忠心,自己却次次虚言。 “我也不知……” 周承山眉心一跳,察觉到她想说的并非他想听的,于是立马打断她的话。 “不急,你可慢慢想!反正今日你也走不了了。如果下个月的今天,你还是信不过我要走……那便告诉卫明,他会安排。”他话语中尽是晦涩。 言笑只好点点头,她从未想过今日的变故,这让她有些摸不清头绪。 “你且在这安心住着,不过切不可抛头露面。 我会让卫明住在厢房,他是个不错的暗卫,你可信任他。” 周承山将她扶起来,帮她整理好衣衫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只是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言笑叫住了他: “将军!” “嗯?”他转身跑回她的身前。 “我……你……你、要注意保暖,听闻边疆寒冷,身体不是儿戏。” 周承山闻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等我回来!” 在院子里交代了两个门神好久,才最终舍得离开。 言笑开着一点门缝,看的清晰。 他驾马离去之前,还是回头望了一下屋子。 周承山也怕这真的变成了最后一次见面。 他也在赌,赌一份真心而已。 他告诉卫明,如果言笑坚持要走,那便成全她吧。 期间如果没有重大的事情,便不要与他联系了。 他还想给自己留一点幻想,这样,苦难的边塞生活,日子还好过一些。 卫明问他:为何不强留下这个姑娘? 周承山只苦笑却未曾回答。 言笑抻着脖子看了许久,久到眼睛被阳光刺痛,流出眼泪来。 她最后其实是想问他:为何这么执着留下她,是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还是因为,他心里有她? 因为爱,所以怯懦;因为怯懦,她终是选择将话吞咽在了肚子里。 夜晚的小院子—— 安静的有些可怕,言笑躺在床上,心中却如同擂鼓一般不踏实。 她已经待了几日了,心中却没个头绪。 趁着夜黑风高几个黑衣人潜入宅子,卫明一个人哪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打斗了一会儿便被制服,最终被关进了周府的密室里。 次日言笑没有看到卫明,心中更是忐忑,为了吃饭,她只好带着帷帽,亲自出门。 她先去卫明的屋子搜索了几两银子,因为周夫人给她的十万两银票是郦国的当票号,在武陵根本无法兑换出银子。 她不知道的是,又过了几日,暗中的人又把来把前来探望的刘骏也捉了起来。 这日一大早,十几个人冲进了院子,言笑透着窗望出去,她看到了周家的管家,心中一切明了。 原来那日本来周管家就是要等船开了才走的,他要把事情办妥当才可。 可忽然有人在山顶放了一只信号弹,他一下子心中便有了猜测。 毕竟从小看着周承山长大,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让周承山悄悄带走言笑,他定会闹得码头不宁,这不是周家想要的。 为了保全周家的颜面,他便命车夫驾车离去,停在远处盯着周承山的动作。 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竟只看了四人走的哪条官路便不再跟踪了。 周管家的才能,去做个县令也不为过,只可惜年轻的时候懒惰,不肯考取功名罢了。 不用几日,周管家便摸到了林淮的宅子,他做事的效率是真高。 后来周承山也因为这个事情,好几年不肯搭理周管家。 第55章 孟氏涣兮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知道来者是何人,连反抗都没反抗,只穿好了衣服坐在房间里等。 她心中明了:看来周家是不给她再考虑的机会了。 “笑笑姑娘可方便?”声音有些熟悉。 “方便,门开着。” 见来者是周宰相,言笑还是吃了一惊。 周郢也没有扯闲篇,而是直接问道:“不知姑娘是何打算?” “未曾想好。”言笑实话实说。 她从不知做一个决定会如此艰难,当初她要自毁清白来武陵做暗妾的时候都没有如此难以抉择。 她舍不得周承山和孩子,可是…… “那犬子的法子呢?” 言笑静静望着周郢,她不知他这句话是何意。 见她不解,周郢直言:“他是否是在安排人寻找人家? 言笑挑眉,难不成周承山的人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渗透成这样了? “莫要多想,我只是想知道我儿子与我是否心有灵犀,哈哈哈,看姑娘的表情,自然是被我说中了!” 言笑到底还是嫩了些,面对城府深厚的老油条,根本掩饰不好内心的想法。 “他只是可怜我,但事情终是未成,望大人勿怪罪于他。” 周郢摇头:“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会怪罪!作为父亲,我自然是要助他达成所愿! 且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多方原因交叠,我和夫人注定要做下这个决定。” 言笑听糊涂了,周郢是要帮助她留下?那为何绑了卫明? “我知你心中疑惑。我与夫人尚不可确定他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一时兴起,那便不成;如果是对你动了真心,那我们自然是要成全。 他从未经历过情爱,我们怕他搞不清自己的感情。 你二人之间,与寻常人不同,牵涉太多,可能是同情与怜惜,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演化为亲情,也可能是日久生情……” 听到“日久生情”这个字眼,言笑的心狠狠跳动。 周郢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有个旧部下是个武将,他本生了个女儿,到今年也是花样年华,算来应该是十七岁了。 但是她不幸在六岁的时候去了。恰巧当时一家爆竹坊炸了,他带兵前去救人,却不幸被柱子砸中,大夫说他不能再生育。 他本要与夫人和离,但夫人如何都不肯。所以最终,他们只将女儿秘密下葬,对外声称女儿得了重病,不肯见人。 你与那女孩年龄相仿,可以李代桃僵。 那女孩的事,逾明并不知道,他那时候正专心准备武举,后来又直接去戍边,这些年也没去过洛城。” 周郢观察到了言笑的局促,他心中忍不住叹息:这可真是孽缘啊! “不过,我们二人选择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 我刚说我们怕他不懂感情,所以也想趁着这次,让他搞清楚自己的内心。 如若我儿子是真心,我便安排他去娶你,至于风险,我周家愿意承担。 若他只是出于同情和责任感,那便让事情过去吧,孩子我家自然不会亏待…… 只是你,你知道的,你已经生产过,若再嫁,郎中可轻易看出你已生育,对于孟家是不好的。 他们肯帮我这个忙,我周家已经是感激不尽,定不会再让他们深陷泥潭……” 言笑皱眉思索了一番,顷刻间想明白了周郢话中的深意:若是周承山并非喜欢她,她要作为那武将的女儿“死”去一次。 因为只有身死,才不会被朝廷追溯生育责任,孟家也会就此摆脱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在言笑看来,不论从任何一方面分析,周郢的法子都是最好的—— 其一,若是周承山只是怜惜她,她便不会选择留下。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各取所需的女子,安然一生,而不是娶她,承担随时可能面临的风险; 其二,若是周承山心中有她,只分离数月,有情人又岂在朝朝暮暮; 其三,周郢在武陵经营多年,他根基比周承山深厚许多,他安排的人,定然也面临更小的风险。 其四,是她私心的一点,若是周郢夫妇这里过了明路了,日后她嫁入周家,会安顺许多。 她见过许多婆婆磋磨儿媳的案例,以往周夫人确实对她不错,可那是因为她身份见不得光。 如今若是嫁入家门,不好说是什么样的光景,她总要为自己多打算一些。 “我明白,感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本不该留在此处,如今已是占了便宜,自然不会有过多的奢望。 若将军愿意另娶他人,我便会即刻回郦国,孟家这边,我会配合的,怎么安排都好。 这个计划,我答应!” 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想给周承山一个机会,一旦他是喜欢她的呢? 平生最烦赌博,只赌这一次好了…… “既是这样,我们两人便算是达成了合作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逾明去到孟家之前,你不许私下联络他,可好?” “好,我答应。” 当晚,周郢便安排车马直接将言笑送去了洛城孟家。 孟家家主孟清朗,其妻子名唤乔诗晴,他俩的年纪比周郢小了十来岁。 孟清朗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直渴望走科举之路,奈何父母庸碌,根本不让他读书。 周郢当时去徐县暗访,机缘巧合下遇到孟父赌钱输了在路边打儿子出气,便出手相救。 后了解到孟清朗想读书,见他是个聪明孩子,给了孟家一笔钱,领走了孩子,安顿在周府学堂读书。 过了三年,周郢想安排孟清朗回徐县探亲,却得知孟父赌博追人追着打,失足落尽湖里没了。孟母当年便改嫁了,不知去向。 当时周郢也就二十几岁,如果再差的大一些,可能就认孟清朗做义子了。 孟清朗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周郢,做人为官,一直尊崇周郢的要求,从不做违心之事。 因为当时受的伤太重身体一直不好,他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便早早辞了官。 临别之际,万民伞都收到了好几把。 后来夫妻二人在洛城置了宅子,开了个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日子倒也快活。 夫妻俩是个没孩子缘的,所以对小孩子格外亲近。 原本夫妻俩想着,到了女儿三十岁那年,便双双去了,五十岁,人生也够本了。 也是没想到世事难料,这辈子儿女缘竟然还能续上! 孟家—— 孟清朗同夫人乔诗晴在正厅候了许久。 终于,张管家在二人的期待中出现在正厅:“老爷,小姐到了!” “好!带小姐到房间去。” 言笑随着张管家到了房间,屋子里灯已经点好了,被褥也是新换的。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老爷夫人!小姐到了!”说完,张管家便推门出去,关上了门之后,亲自在门口守着。 “你是笑笑?”孟夫人最先开口打破沉静。 言笑点头:“是的,夫人!” “难怪嫂嫂喜欢你,你生的很美丽!” “谢夫人夸奖!” “别客气,快坐吧!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这是你的父亲孟清朗,我便是你的母亲乔诗晴。” 言笑起身福了福身:“父亲好,母亲好!” 孟夫人眼中笑意泛滥:“乖!你的名字是孟涣兮,小名兮儿。” “是,女儿记住了!” 孟老爷没怎么开口,他本就不擅长和女儿家打交道。 但是他很喜欢言笑,他识人能力超群,自然看得出来言笑的蕙质兰心。 一开始他还疑惑是什么样的女子惹得周承山如此挂念,见了言笑本人,他便心中明了了。 “在府中不必拘束,府中所有小厮侍女都知道我的女儿身体太弱,去顺城明寺拜佛求医,多年未归。 而我夫妇二人,也每年去明寺上香,这并非秘密。” 随后孟夫人详细介绍了一些孟涣兮原本学过的一些东西,这些都是言笑这段时间该学会的。 其实孟涣兮走的时候还小,乐器不曾学过多少,但偏偏她是个喜欢跳舞的孩子,这倒是有点为难言笑了。 原本她以前就不太喜欢跳舞,虽然夫子说她很有天分,但相比于跳舞,她还是喜欢琴棋书画更多一些。 所以舞蹈是她所有学科里学的最差的。 随后的日子,言笑便天天苦学舞蹈,孟涣兮的舞蹈本就是孟夫人自己教的,倒是省了请夫子的麻烦。 武陵乐谱一类的,言笑在怀孕期间已全部看过了,武陵刺绣也在那时学会了,如今倒也省下了很多时间。 第56章 病了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聊城—— 四月五月的聊城正是风沙最大的时候,若不是要早日整顿好边防,定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来驻扎。 熬过了四月和五月,也迎来了周承山的生辰。这些日子他愈发急切,后面每日都在后悔,为何不让卫明传递消息呢? 他好想得到她的生辰祝福呀!还好临走前得了一个帕子,勉强可以当做生辰礼物。 聊城的进展很是顺利,最终只用了六十几天便安排好了各处。 一切妥当之后,众人来城门处为周承山送行。 “将军,路上多保重!” “边关拜托大家了!林淮你要负好责任!”周承山行了个拱手礼,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一队护卫队返回帝城。 他内心忐忑,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 要途经倾城的时候,特意选了绕远的路。 因为前些日子他在周府来信中得知,自己前脚刚走,卢穗便借进宫之行来周府拜访。 卢穗为了女儿,可算是煞费苦心。 周承山不愿搭理这些无所谓的事情,索性便不去招惹。 快马行了三日,才在七月十六这日赶回了帝城。 在城郊处,天已经蒙蒙黑了,他让护卫队停下,下令命人在此等候他。他要独自去办一件事,办完再一同进宫面圣。 换了一身打扮后,他趁着要关城门之前进了城,直奔西街而去。 站在林淮宅子门口,看着屋里没有一丝烛火,周承山慌了。 他抖着手翻进院内,径直到主屋去敲门,但是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明明已经都已经盛夏了,这夜却冷得人心发慌。 周承山停住了敲门的手。 因为他知道,这里已经没人住了,否则以卫明的本事,早就出门查看了。 血液静止带来的冷传遍了全身,让他无从招架。 是啊!他说过的,她想走便走,不要为难。 此刻他才惊觉,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周承山从胸口处取出言笑送他的帕子,他从来都不舍得用。 这些日子,这个帕子是他最大的慰藉,让他每天勤勉地处理公务,只愿早日回来帝城。 如若早点得知是这个结果,那还不如多在聊城待着些时日。 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不再记得她了,也就不会像此刻这般难过…… 这两个月,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就这样倚在门上,睡了一晚。 梦里言笑却不让他安生,递给了他帕子却又反悔抢回去。 周承山自是不肯,追着言笑要将帕子要回来,追着追着便醒了。 原来是天亮了。 他支撑着起身,竟觉得脑袋像裂开了一般。夜里终究还是凉,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巳时,周承山率领护卫队来到皇宫汇报这一行的成果。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嘉帝了,虽然他也偶尔会猜疑周家,但他对周承山的喜爱却不是假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惯着他。 若不是周承山不喜欢霏苓,他定是要赐婚的,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入皇家族谱真是可惜了! 听完周承山汇报的情况,嘉帝更开心了。 “爱卿辛苦了!” “臣的本分!咳咳咳~”周承山说三句便要咳嗽几声,气色也差得很。 嘉帝皱眉:“怎么生病了!” “无碍,回家休养几日便可!” “那朕便不留你了,过几日来宫中参加宫宴!” “臣拜谢皇上!” 待周承山走后,嘉帝又连忙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前往周家诊治。 霏苓远远望着周承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决心。 周府—— 周承山精神差得很,骑马都慢了许多。走了许久,才到了周府。 周郢和周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了,心里还默默埋怨皇帝为何留了周承山许久。 看到周承山那一刻,周夫人心疼极了——这边关是吃人的地方么?为何儿子每次回来都要出点问题! “这是怎么搞的!”周夫人质问护卫队的人。 “与他们无关。”周承山看着周夫人和周宰相,挤出了一丝微笑。 又转身对着护卫队的人说道:“你们也快回家去看看吧,不必在这候着了!” “是,属下告退!” 周夫人亲手扶住周承山的胳膊:“那你快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无碍,可能走路匆忙,冻着了。” “这大热天的,你在说笑话么?” 周郢适时打断:“好啦,先回屋吧,找个郎中来!” “是!”管家立马退出去安排去了。 躺到床上之后,周承山昏昏欲睡。 此刻的他虚弱的很,这风寒好似洪水猛兽,居然连心口都被撞击得隐隐作痛。 不一会儿,朱太医到了。 给周承山把了脉之后确定只是风寒,周夫人和周郢才放下心来。 “这几味药现在便去煮了给将军服下,他这病症不算严重,如果病症加深,那这几味明日服用!” 恍惚间,周承山听到了卫明两个字。 他睁开眼睛高声吩咐道:“卫明在哪,带他来见我~” 周郢和周夫人怔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此刻周承山才忽然想到,还没有问问卫明,她为什么走了? 她走了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周郢开口道:“木易,送送朱太医。” “是!”木易乖乖将朱太医送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三个人。 “父亲母亲回去歇息吧,我无碍。” 周郢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情我们没和你说。” “何事?”他心中疑窦顿生。 “卫明,在密室关着呢,刘骏也是。” 周承山瞪大眼睛:“什么?”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他们无碍,不必担心,一会我就让管家把他们都放出来。” “笑笑呢?”周承山强撑着坐起身来,盯着眼前的两人看着。 得到的答案是:“我们送走了。” 周承山急了,目眦欲裂:“你们为何送走她!!!” 周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儿子嗓门不小,脾气也大,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她自己想走的……” 周郢自然是说一半留一半,他还想试探一下周承山的心思。 周承山听完这句话,终是泄了气,慢慢垂下了双眸,“自己想走”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原来,她竟这般不想留! 是啊,那天,她就是一直在犹豫啊,所以才不敢给他肯定的回答。 自己不是早就想到了,又在这不可置信什么呢? “我累了,父亲母亲且出去吧~”周承山躺下身去,背过身不再看两人。 周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周郢拉着离开。 第57章 抓住一丝希望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木易送走了朱太医,便去厨房盯着厨娘煎药。药煎好了之后,第一时间端着药给周承山送去。 “少爷,喝药吧!”木易可怜巴巴喊了好几声。 周承山并不回应。 其实他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同任何人说话,他难过的只能裹紧被子煦暖。 木易担心得很,伸手摸了周承山的脑门,果然有些发热,那必是要喝药了!便接着又喊了周承山几声。 终于周承山还是不堪其扰,起身喝了药。 “你一会去找管家,把卫明接过来。” “好!” 木易从来就是个效率极高的随从,不一会便把卫明带了过来。 卫明自觉理亏,直接行了跪拜大礼:“拜见将军!” “起来吧!”周承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将军可是要问笑笑姑娘的事?”卫明算是明知故问。 周承山点头,问道:“她是五月二十那天走的么?” “想来是的,但具体属下不知……”卫明如实回答。 其实昨晚到现在,周承山已经想到了,定是当时管家留了一手!所以今日见到管家,他很冷漠地没有打招呼。 “那你被抓之前,她还好么?” 卫明点头:“还好,每日在屋里看书。” “她……可曾……问起过我?”问完这话,周承山便后悔了,他不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问过,她问我有没有收到信件,您有没有传话过来!” 一阵暖流窜过周承山全身,这样说来,她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留下的吧! 既然她曾摇摆过,那也许她是被强迫离开的呢? 想到了这一点,周承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的不甘心让他不得不往这一点去猜测! “好~” 空气安静下来,卫明偷瞄周承山一眼,发现他正努力思考,认真的很。 不一会,周承山心中便有了主意。 “这样,你去找朱太医,我有话跟他说!”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周承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卫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 不出一刻钟,卫明便把朱太医找了回来,正巧朱太医在回去的路上饿了,途经小摊吃了顿馄饨,被卫明遇到。 遣散了其他人后,周承山才和朱太医仔细交代了自己的“病情”。 “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不想见任何人,还望朱太医成全!” “将军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朱太医答应得爽快。 很快朱太医便根据周承山的要求,去找了周郢和周夫人,告知了周承山的“病情”。 周郢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是怀疑的,好在周承山早编好了瞎话,朱太医也随他演了一波戏。 “这么说,是毒素未清干净才导致的发热?” “刚刚我只看出了发热,还伴有咳嗽,便认定是风寒,刚刚那位小厮去寻我告知我将军心口发慌,我才想起来可能是毒素有复发迹象。 来查看之后发现果然如此!不过我已施针,静养一个月便可无碍,且将军近日一直在吃药,控制的也很好!” 朱太医不愧是老油条,说瞎话直接不打草稿。不当大夫也可以去当江湖骗子。 周夫人再三叮嘱木易照看好周承山之后才肯离去。 周承山等众人走了,直接起身去了别院,他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木易奇怪的很,明明刚刚将军还如弱柳扶风,此刻便精神抖擞了? 别院—— 别院收拾的和以前一样干净,因为只有孩子还住在这里,小霞和小怜便回东苑当差了,这里只留了向妈妈和新来的奶妈照看。 周承山不认识新来的奶妈,也无心了解。 他径直走向婴儿床看望周景行。 向妈妈见周承山回来,高兴的很,但这屋子毕竟不似从前那般热闹,自然也没有准备什么点心可以拿出来接待他。 周承山不敢去抱孩子,他感染了风寒,传给了孩子可不好。 他坐在婴儿床前面,轻轻摇着婴儿床。 一转眼,这小家伙就四个月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好多,让人挪不开眼! 仔细瞧着,这孩子眉眼间和言笑越发像了,他的心忍不住酸胀起来,似是有一股郁气在隐隐作怪。 他是已经决定好去郦国找她的,可是他不知能否顺利。 “向妈妈,你俩先出去吧,我想和孩子单独待一会儿!” “好好好!” 向妈妈赶忙带着奶妈出去了。 “爹爹一定将你娘找到!如果她愿意回来,我定会带她回来! 虽然她可能是自己做的决定走的,但是如果她心里有我俩,现在肯定已经后悔了! 你觉得呢儿子!” 周景行像是听懂了,咯咯地笑,周承山看着孩子,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儿子,日后你若有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及早表明心意,不要像爹这样,把话藏在心里,不准备好一切便不说,这样是不对的。” 有一些话,说出来可能不会有结果;可是不说,却连种下种子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孩子饿了需要喂奶,他才停下碎碎念,舍得起身离开。 晚上周夫人要进来西苑探望,周承山不肯,木易顶不住两边的压力,可怜得很。 最后周承山还是松了口让周夫人进来。 “母亲,这些日子我需要静养,木易可以照顾好我,母亲无需常常探望。” 周夫人自然是听出了周承山话语中的疏离,她想着,周承山定是查出了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笑笑的事……” “母亲不必多问了,我乏得很,不想多说话,母亲请回吧!” 周承山倒是不知周郢夫妇的计划的。 他的想法是:让父母少过来探望,自己就能多隐瞒几日,到时候木易和卫明就能少吃点苦头。 连续三日,周承山都是这般强硬的态度,让周夫人很头疼。 周郢倒是看得开,既然卫明已经告状了,周承山难免埋怨他俩,所以生几天气就生吧。 索性他也劝夫人别再去看望儿子了,就给他几天清静,让他好好冷静一下吧。 过了三日,便是月末通商日了,周承山变了装束,带好钱财,翻墙而出。 谈好价钱的商人果然给他安排的妥妥的,很顺利到了郦国。 第58章 思念苦涩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这是周承山第一次来郦国。 不到半天时间,他便找到了探子陈松所购置的宅子。 陈松目前开了一个客栈,往来客人多,也方便他打听大事小情。 郦国的舆图、言笑的画像他轻而易举地搞到了。 时间很紧,所以周承山丝毫不敢耽搁,第二日一早便骑上陈松的马,径直向南进发。 这一路可谓是风餐露宿,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体验着不同的风土人情,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可他不想停歇。 多日过去,却丝毫没有言笑的消息。他埋怨起绘画先生画技不够精湛,画不出言笑的十分之一…… 后悔的情绪不断蔓延,他开始怪自己为何没有再多了解言笑一些? 如果知道她回来之后要做什么去哪里,兴许此刻便不会乱窜了! 只怪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导致思虑不周。 郦国版图大得很,数十个城池,周承山这一个月却只来得及走过五个,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失望,失落……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言笑,是他的眼前月,眉梢雪,心上人,是他想要珍惜一生的宝贝,只是这宝贝暂时走丢了而已。 无碍,待他再找个机会来几趟便是! 此刻武陵的码头倒是风平浪静,但是想都不用想,周府一定山雨欲来了。 周府西苑—— 果然不出所料,刚回到西苑,便看到木易和卫明被绑在地上跪着。 “怎的,这一个月过的可还逍遥?”周夫人冷漠地开口质问。 周承山环视四周,周宰相倒是不在这里。 原以为父亲母亲会极其生气,此刻见母亲却是云淡风轻的,甚至还比一月前更丰盈了一些,周承山有些疑惑。 见他未搭理,周夫人深呼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去郦国了?” “嗯。”周承山并不否认。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周夫人拍案而起。 “寻人虽是下策,可我不悔。” 周承山才不肯认错,他安排的妥当,计划无漏洞,且他行事谨慎的很,自然是给周府也想好了后路的。 周夫人满眼哀痛:“你可知被发现是何重罪?周家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份量?” “有!可笑笑在我心中也有份量!我答应过她,可我出尔反尔,那我又如何算一个男人? 我既是你们的儿子,还是她的男人、是景行的爹!” 周承山直视着周夫人的眼睛,眼神犀利,不怒自威,让周夫人哑口无言。 见硬的不好用,周夫人自然是来软的:“可你总不该拿周家全家老小的性命去做儿戏! 你是一品护国将军,若是被人发现偷渡郦国,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娘,这不是儿戏,我今天再郑重告诉您一次:就像我第一次说的那样,我做这一切都是认真的。 我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考量的,如果不能说到做到,我如何统领三军? 所以,请父亲母亲在这一件事上,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说完便起身为木易和卫明解了绑,扬长而去。 然后在别院哄了一晚上孩子。 东苑—— 周夫人躺在周郢的怀里,她委屈的很!儿子还是长大了,心里只有心爱的女人没她这个娘了…… “老爷……他是铁了心了!” “我知道!既然是真的喜欢,那便让他去洛城看看吧,让他自己决定……”周郢认命道。 周家夫妇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总不能一味趋利避害,置儿子的真心于不顾。 一切自有命数,只希望这不是孽缘。 别院—— 周承山远不如表面上的释然。 夜深人静无法安眠的时候,他会幼稚地怨恨这世间的离分。 他恨刚懂得珍惜却又失去,他恨自己不能无时无刻地守护在她身边。 他害怕找不到言笑。 若此去经年,再无归期,又当如何?他不敢想的太远,远处风雪只一人的画面会刺伤他的眼睛…… 一大早,向妈妈为周承山准备好了早膳。 “少爷,今晚你还过来别院住么?” 周承山面无表情回道:“尚不可知,今晚可能会留宿宫里。” “好,老奴知道了!” 得知周承山往后还有睡在这里的打算,向妈妈便将柜子里的薄被子拿到院子里晒。 这屋子因为言笑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夏天并未换凉被。 皇宫—— 嘉帝为周承山举办了个临时的晚宴,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这场宫宴霏苓公主在场,嘉帝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郢自然也是看出了其中端倪,毕竟周承山只是外臣,怎能在席面上坐在公主的对席呢? 他暗暗为自己的儿子捏了把汗。 嘉帝举杯道:“爱卿这场病可不轻啊,朕见着是又瘦了!” 周承山:“回陛下,好在朱太医医术精湛,臣已恢复了八九成!” “朱太医厉害朕自然知道,回头朕会命人赏他。倒是你,不懂得照顾自己,你年纪不小了,该有个人照顾你了!” 嘉帝话里意思分明,席上的老臣门儿清。 周承山点头道:“皇上说的是!臣的父亲母亲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已经在为臣安排相看了!” 霏苓公主的脸色瞬间黑了,周承山竟是这般不在乎她! 这天下哪里还能寻到她这般大度的公主,即便被冒犯也未怪罪,他周承山竟然还不肯给几分薄面! 嘉帝听完也心里一咯噔,心想着,一会他才不去皇后寝宫,公主定是要去哭泣一番的。 先有蔚然,后有公主,这些姑娘家竟一个个都想嫁给周承山! 真让他好生头疼,好在周承山一个都没答应,否则两姐妹这还不得闹掰? 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为周承山捏一把汗,他们才不希望这样的英才因为儿女情长被皇家忌惮,武陵有他可是天大的福气。 当晚宫宴持续到深夜,出席的所有人都留宿在宫里。 武陵的国风比郦国好得多,宫里规矩没有郦国多,留宿宫里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周承山自然是和周郢宿在同一个屋子。 只是他才刚进屋,便被父亲一顿数落。 “你怎么对公主如此无礼!她是个姑娘家,你就不能让让她么!” 周承山闻言挑眉道:“让她?那便是娶她,父亲母亲也愿意?” 周家的抉择不言而喻,所以他肯定不会尚公主。 “那也应该把话说得好听点才是,总要给她点面子……”周郢气结。 周承山不以为然,还慢悠悠脱着衣服:“我从不是这般人,改不了这个习惯。” 见这人油盐不进,周郢恨的牙根痒痒,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棒槌? 第59章 赏菊宴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郢感觉儿子的脾气变得更硬了,他生了会闷气。 “对了,你今日为何主动提起相看?你现在竟也肯?” “不肯又如何,等着皇上赐婚么?提此事,是想再拖拖。”周承山说的云淡风轻。 “真的只是缓兵之计?” 周承山点点头。 “好,那就安排几个人搪塞一下?” 周郢时刻关注着周承山的神色,他在试探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心意。 如果真的是心灰意冷准备找个人娶了,那孟家那边,便不安排了。 “随父亲母亲安排吧!” 他知道父亲在试探自己,任凭他们折腾吧,如果不折腾一下,嘉帝要是真的直接赐婚,可真就害了周家了。 周家两人位高权重,太容易成为眼中钉了,他知道父亲在其中要付出多努力去保持这份平衡,自己不能一点忙都不帮还全帮倒忙。 周郢眯着眼睛盯着周承山的背影看,如今竟然看不透儿子了! 不几日,大将军周承山要相看的消息便传的到处都是,这下想应付一下都不得了! 周夫人没法子,只好应百家要求,举办了一次赏菊宴,邀请各家带着家眷前来周府赏花。 原本她最喜欢热闹,也喜欢张罗这些宴会。 可最近几日,眼见儿子越来越沉默寡言,周夫人对这场宴会的热情慢慢消散不见。 周家现在在武陵一枝独秀,这一场宴席的消息最终不出五天便传遍武陵。 侍女满春告知言笑这个消息的时候,言笑整个人错愣住,心里似是空缺了一块。 原来,他竟然已经开始这般隆重地相看了吗? 这一天,言笑没有继续练舞,而是选择躲在房间内绣帕子。 说来奇怪,以前她不算喜欢刺绣,做的也一般,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如此喜欢了。 言笑的努力孟夫人都看在眼里,她也心疼这个孩子。同时也为她担心,怕她终不能如愿。 九月初一这天,周府热闹极了,不仅来了很多帝城的皇亲贵胄,甚至一些外地的官员和员外也搞到了请柬前来参加。 十几二十岁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比周府的花儿都好看。 有一些胆子大的,三五成群到周承山身边打听他的喜好,积极地推荐自己。 看的太子都开始酸言酸语。 “我说,我当初选太子妃的时候都没这个热闹!” 周承山淡淡回道:“太子说笑了,周府就算再大上一倍也没有当初您选太子妃的院子大!” 太子点点头:“这倒是实话,可是当时的女孩子可没今日的热情啊!” 听到太子调笑的语调,周承山忍不住扶额。 “皇宫重地,贵人们自然不敢大声喧哗,今日名义上是赏菊宴,自然是热闹更多!” 见他一本正经的,太子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行啦行啦,你这个人,怎么比以前还一板一眼的,咱俩说话就不能打趣地说么!” “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太子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见你这次病后,沉默了许多。” 太子比周承山年长一岁,因为自己不会武,所以一直羡慕周承山的文武双全。 在太子心中,周承山可是为自己定好的未来登基的肱股之臣!所以从去年周承山戍边回来,太子便和周承山走的很近,对他自然了解不少。 周承山:“病的久了,想的多了,人会沉静很多。” 太子打趣道:“那本宫可要快去求求朱太医,赶快医好你,你若再病几日,岂不是要看破红尘直接出家了!” 听到太子的话,周围的几个勋贵子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今日您来,可带了什么礼物?”说话的是陆侍郎的公子陆岩。 “自然是有,昨日刚得了一坛百花酿,正巧今日赶上了赏菊宴,本宫自然是不能藏私,现在就让大家尝尝!” 太子命人拿出自己带来的百花酿,分散给众人。 大家都知道周承山酒量浅,并未灌他酒,但仅仅喝了三杯,他便醉了。 太子抿抿唇,才让木易把周承山扶回去休息,顺便责备公子哥们不该灌他酒。 公子们委屈得很:三杯能叫灌酒么? 周夫人老远跑来亭子,为的是找周承山到前院认认人,结果就看到周承山在护栏旁边大吐。 刚刚太子明明说他只喝了三杯,此刻竟吐得竟然眼圈都红了。 听着他胡乱的喃喃自语,周夫人心疼极了,她知道儿子心中难受,想来怕是忘不掉言笑了。 这一日对于周府来说,真的就只是开了一场赏菊宴。 可外面传言却版本无数。关于周将军和谁家谁家的姑娘看对了眼这个话题,版本都有十几个。 谁都不知道实际上,周承山因为醉酒在床上从午间睡到了晚上。 无人知晓,那百花酿,就是周承山托了关系找人送给太子的。 东苑—— “逾明,九月二十是你孟叔叔的女儿十七岁生辰,你帮为父前去祝贺一下。 本来每年都会去洛城参加他的生辰宴,但今年因为当日暴雪,也没去成,所以这次你要去看看。 顺便把耽搁的礼物也帮我送去!” 周承山面色沉静地打量着周郢:“往年没听说爹还要参加孟妹妹的生辰宴。” 他和孟涣兮根本没见过几次,屈指可数的见面还是在十岁以前。所以他心中隐约猜到两人打的什么算盘。 “你孟叔叔身体不如从前了,前些日子他又大病一场,还一直写信给我念叨你,你都多久没去看他了!” “爹不必激动,我去就是了。” 不论是单纯去为孟涣兮过生辰,还是只为变着法子给他相看,他都会去洛城,因为他很久没见孟清朗了。 原本去年戍边回来就该去拜访的,但却一直因为各种公事耽搁了。 想来今年他有了孩子,还没来得及告知。孟清朗一直是他信任的人。 次日一早周承山和木易便打马到了洛城。 两人休憩的时候,在路边听了好一阵八卦。 才得知,今日不仅仅是孟小姐的生辰宴,还是孟家为她补办的成人宴。 在武陵国,女儿家的成人宴在十六岁生辰的时候举办,男子成人宴在十八岁的时候举办。 孟涣兮因为去年体弱,卧床不起,只能错过了自己的成人宴。 “我刚刚听闻今日有人在孟府门口看到了孟小姐,那真是一顾倾人城啊!”街上的人不吝赞美道。 有人质疑:“孟小姐缠绵病榻快十年,今年才好的,病了那么久,真的能有那么惊艳么?” “我表哥也去今日的生辰宴了,到底美不美,回头就知道了!” “如果我也能去一睹芳容便好了!” “首先你得得到孟先生的喜欢才行,人家的掌上明珠,才不会选你这种虾兵蟹将做女婿呢!” “去你的,看我不打你!” 人群一阵嬉闹,看着热闹极了。 周承山看着眼前的繁华和市井气,心情也好了几分。 他在疆场上浴血厮杀,为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 第60章 绝艳如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孟府不算很大,但是风水极好,府的后身便是一座不矮的小山,府前有小河流过。 这还是周承山第一次来。 十年前他去戍边,后来孟清朗才辞官后搬家来的洛城。 当时的信中,孟清朗还特意描述了一下府院的小山和小河,说他如何喜欢这环境。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院子里好不热闹,席面一直蔓延到大门附近。 席面两边摆满了各种花,连接以各种锦缎,房檐下挂满了灯笼装饰。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送女儿出嫁呢!可见孟家夫妇有多爱这个女儿。 大门口,周承山报了自己的名字,便提出要去见孟清朗,但是管家却拒绝了。 管家说老爷夫人在开席前不见人,他们还要忙着在后面准备呢! 这个管家是孟清朗来洛城安家之后新换的,从未见过周承山。 无奈,周承山只能先入席,他想,吃完了饭再见也是一样的。 等大家入席的差不多了,孟清朗才肯出来见客。 只见他和孟夫人一人穿红一人穿紫,搭配的相得益彰。 周承山连忙起身拜见道:“叔叔婶婶,好久不见!” 孟清朗夫妇似是刚知道周承山来了:“逾明!我们这十来年不见了!要是在人群里,我可都不敢认你了!” 此刻只恨这台子太高了,虽然周承山坐的已经是离他们最近的席位了,仍然离得十来步远。 周承山露出了这两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是啊,多年不见,二位依然风采依旧!” “好了,席面要开始了,一会完事我们去屋里好好说!哈哈哈哈!” “好,全凭叔叔婶婶安排!” 其实算来孟清朗只比周承山大了十来岁,奈何周郢认了孟清朗做义弟,辈分高的很。 不过孟清朗受伤之后身体大不如前,确实看着也像周承山叔叔辈的人。 宴席正式开始—— 只见几个穿着绿衫挂着浅黄色的披帛的女子由台下飘过来,脚步轻巧如花中仙子。薄薄的面纱遮在脸上,给人以若即若离的神秘感。 几人聚在一起,摆出了一朵鲜花的姿态,待她们散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映入眼帘。 只见她背对着众人,身段轻盈,舞姿曼妙。身材更是一绝,婀娜的让人挪不开眼。 黄色的披帛在她的胳膊上缠绕,像藤蔓一样生命力旺盛,她头上簪了一朵红色的花,此刻像拥有了生命力一般耀眼。 周承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粗鲁的人,他从来都欣赏不来这些舞蹈,每次他都怕姑娘穿这么轻薄跳舞而不幸走光。 他知道穿多了跳起来不够轻盈,可是明明男子起舞不穿的少也能跳。 而到了女子这里,不露胳膊就得露肩膀。如今已经秋天了,风不算温柔,穿这么少,都不冷的么? 当舞者侧脸过来的时候,他心头一震——为何这张脸看起来如此熟悉? 他不自觉的手指凝聚成拳,呼吸也急促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盯着那红衣女子看。 他在怕,也在期盼…… 言笑自打十来岁后,就未曾在众人面前跳舞了,所以此刻的她紧张的心如鼓跳。 上台前孟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多笑一笑,不笑的她清冷疏离,总像是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她紧张的都快要忘记呼吸了,如何还笑得出来? 她知道,周承山就坐在离她最近的席位,她宁愿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想到转身后的场景她便开始尴尬的不知所措,心跳疯狂加速,稍不留神就跳错了一个动作。 须臾之后,言笑摆动舞姿,转过身来正对的众人。 只见她眉眼间清冷孤傲,一抹红色的眼影画的恰到好处。 眉间点缀着赤色花钿,红唇微启,淡淡腮红显得人很是娇媚。 因为盘着头发,脖颈和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性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席上的人都被如此绝艳美人吸了魂魄,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席间竟有些安静。 周承山木在原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桌角被他生生掰了一块下来。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生怕这梦中的神女在他一分神的间隙就消失不见了…… 好一会儿,周围的人才想起应该捧场的,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阵叫好声此起彼伏。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看着主位孟老爷慈爱的神情,想来这必然是孟小姐本人了! 一时间,席上的未婚公子哥们开始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梦中才能得见的容颜,此刻正晃得周承山眼睛疼,这疼痛逐渐蔓延到心口处,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待他恢复了思考能力,只瞬间便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竟是他们一起合起伙来骗自己么?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傻子吧! 看着周围的公子哥们毫不掩饰的眼神,他放在桌子下的手狠狠握紧。 身边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毫无避讳,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周承山看的想上前去揍他! 言笑不敢看周承山的方向,但她感受到了,一双灼热的目光正在直视着她,让她局促不安。 只是旋转间,她忍不住用余光扫到了周承山,她才发觉,五个多月不见,他瘦了很多。 终于,曲子停了,一舞才算完毕。 言笑赶忙行礼,没有给众人开口的机会,便转身匆匆离去。 席间瞬间开始焦躁起来。 孟清朗清清嗓子,骄傲道:“各位,刚刚这位姑娘正是小女涣兮! 且先给小女点时间换一下衣服,一会儿打扮得当,自然会过来与大家见面!稍安勿躁~” “竟不知孟小姐如此貌美,是我以前见识浅薄了!” 开口的是坐在周承山对面的魏公子,他是洛城太守魏松柏的小儿子魏策。 “是啊是啊!”公子哥们纷纷附和,场面瞬间变成了言笑的夸夸大会,此起彼伏。 倒是坐在魏策右手边的云怀甚未发一言。 云怀甚是云员外唯一的儿子,而云家则是洛城首富,富甲一方。 云员外大名云惟勤,是周夫人的亲弟弟,所以云怀甚便是周承山的亲表弟。 云家三代人一直做矿产生意,而锻造兵器最需要用的原料就是铁。 当年周郢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侍郎,正四品官员。当时最新的兵器制造图纸,对锻造的要求更高,所以自然也需要更精纯的铁。 周郢到各地走访探查,最后发现洛城云家的提炼技术是最好的。 也就是在这过程中,云老爷看中了周郢,隔三差五制造机会让其到自家做客。 周郢一表人才还年轻有为,云无双心仪得很,两人属于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不久便结了亲。 武陵没有重农轻商的习俗,所以周夫人从未受过婆家苛待。 云怀甚是个有城府的人,云家生意越做越大,这些年他接手了部分产业。 也是年轻能干,不几年便发展了一堆分支产业,云家目前也不局限于只做矿产生意了。 事业心太重导致他都二十三还未娶亲,所以周夫人经常抱怨,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在婚事上都不省心。 席上传来的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周承山的神经。 那些溢美之词,他听的都麻木了。 若不是还要给孟家体面,他怕是都要愤怒地掀翻案桌问个明白! 现在的每一刻都让他觉得无比煎熬…… 第61章 她与旁人琴瑟起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收拾妥当后,来到了孟清朗旁边的小桌子前坐下。 她趁机扫了一眼客人们,才发现周承山在盯着桌子上的桃子发呆,并没有看向她。 言笑眼中蒙起一层雾气。深呼吸几口后,才努力平息了情绪。 她在心中给自己不停地打气:她一定能能应对好的! 以前做言府大小姐的时候,比这大几倍的席面她都见过,哪一次她不是端庄得体,轻而易举成为其中焦点? 所以这一次,她也行的!她只要好好做孟涣兮便好了,这有何难? “在下云怀甚,不知孟小姐平时除了跳舞可有其他喜好?”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云怀甚! 言笑向云怀甚这边望过来,只见他身着青色长衫,头顶簪着一只白玉簪子,单调简约。 但即便如此,也可见此人贵气十足,气质出众,长相也是十分颖人。声音低沉有磁性,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回云公子,闺阁女子喜欢的,涣兮自然都喜欢的~” 熟悉的声音入耳,周承山的心狠狠抖了一下。他咬紧牙根,才堪堪能让自己保持住理智。 云怀甚听出她的揶揄,笑着接续问道:“不知可否有幸邀请小姐一同奏高山流水?” 对面的周承山忽然回过神,高山流水是前几年武陵琵琶名手高大师的新作,为伯牙子期的故事所创作,言笑是郦国人,怎么会这个曲子? 即便心中悲愤难掩,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他怕她露出破绽。 言笑转头向孟清朗求助,孟清朗淡淡点了个头。 “既然云公子开口,小女自当奉陪。不知云公子要用何乐器?” “那便用箫吧!” 还好,在周家的时候,她几乎算是品鉴了武陵所有知名的谱子,闲暇时间多了,加上言笑聪慧,自然都学会了。 “好,那我便用琴,公子可介意?” “谢孟小姐成全!”云怀甚心里乐开了花。 言笑的美貌直击他的内心,见言笑的第一眼,他的脑海里只冒出一句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周承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眸子中似有诡异之火即将爆发。 他忍得眼尾变得微红起来——以前只是属于他二人的情趣,为何要奏与他人听? 木易在周承山身侧坐着,他感觉自己像是掉在了冰窟窿里。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是坐牢似的。 本来从边塞回来之后将军的心情就没好过,他一直以为那是跌入谷底了。 直到此刻,木易才确定,原来自家将军的谷底是没有底的…… 木易明白,问题都出在这位孟小姐身上。他第一时间便看出了台上这位孟小姐和笑笑姑娘有几分相似,就连声音都很像。 不一会儿,侍女取来了琴和箫,两人坐在台子中间开始合奏。 言笑对琴很拿手,悠扬的声音丝丝润我心。 不过众人最意外的是云怀甚,没想到云公子的箫吹得如此好! 众人惊叹,原来洛城首富也并不是只会赚钱嘛! 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周承山早就撇开发红的眼睛,不想看眼前让他嫉妒的一幕。 以前他缠着她教他弹乐器,她总是推辞,如今和别的男人合奏倒是开心的很! 不甘、委屈、恼怒一股脑袭来,冲散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一曲毕,众人鼓起了掌,周承山除外。 孟老爷自然是注意到了周承山的情绪,赶忙开始今日的正题。 “今日小女十七岁成人礼,在场不乏青年才俊,所以借着生辰宴,我也想给小女物色如意郎君。” 席上的公子们开始交头接耳,一个个期待至极。一些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此刻也开始竖着耳朵听起来。 “来人,把屏风摆上来!” 下人们应声摆上了几面屏风。每一扇上面都绘着一个季节的景色,并配着相应的半句诗。 孟清朗指着屏风介绍道:“小女素来喜欢舞文弄墨,所以便请各位公子为画中的半句诗提出下半句!”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大家方知竟是这个用途。 一些坐的远的,连忙走上前来,抢占有利地势观摩屏风。 周承山明明是坐的最近的一个,屏风被一堆人围住之后,他竟像是坐在孤岛了一般。 他愤然甩袖离席,才不想在这里看着她和一堆莫名其妙的男人对诗! 言笑一直在用余光追随着周承山落寞的身影,发现他一人向后院走去。 孟清朗看出了言笑的小心思,给她递来一个台阶:“快去看看吧,今天来的都是客人,你可要帮为父照看周到了!” “是,父亲。”说完便起身追随周承山而去。 现场的人注意力都在屏风上,无人注意到两人的动向。 周承山在后院寻了一处金鱼池,站在池子边狠狠地盯着游来游去的金鱼。 直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音,周承山蹙起眉,连个清净都图不到了么? “麻烦告知孟叔叔,我只想在这待个片刻,莫要担心。”他声音黯哑凉薄,情绪很差。 来人停住了脚步,没有回话。 他察觉不对,一转头,便看到了正无措立着的言笑。 四目相对间,空气瞬间凝结。 周承山盯着言笑,眼睛都不想眨一下,他想在她的脸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事不如人愿。 若不是对她那双眼睛了然于心,他怕是都认不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明明那一日他已经见过她的全貌了,可是今日的言笑又似与那日不同——精致的妆容,曼妙的身姿,勾人的风情,却统统都是他陌生的。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漠然地转头,始终没有开口。 他在倔强地等她的解释。 言笑苦涩地垂眸,看吧,她被漠视了。 原本她有好多话要同他说,在这一刻,竟都说不出口了。 她想,对于她的选择,他应该是失望透顶吧? 他的冷漠让言笑如履薄冰,原本就没什么底气的她更加局促不安。 言笑就像一个小蜗牛一样,遇到一点点波动就急速将触角缩回了厚重的壳里。 “将军,此刻席上有洛城闻名的核桃栗子羹,您不去尝一下么?” “呵!”淡漠,疏离。 原来只是来照看客人的…… 是不是于她,他终究也没什么不同? “不必了,劳烦孟小姐跑一趟了!”周承山藏在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握紧,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 言笑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愤怒,她的心不停地收缩,撕咬着疼痛神经。 “怎么,孟小姐还有其他事?” “你……听说之前你的毒素复发了,是怎么回事?” 周承山自嘲一笑:“和孟小姐无关。” 言笑的鼻子瞬间酸了,自己竟然是这般惹他厌恶么?一股子寒凉瞬间席卷全身。 但是她失信在先,这境地,也是她该得的。 “对不起!” 闻言,周承山梗着脖子问了一句:“何出此言,你我素不相识!” 他也不知怎的,心里越发委屈,说出的话便越冷漠。 第62章 双向误解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愣怔在原地。 如此看来,他这些日子的相看应该不是假的。 他好像……真的放弃她了。 明明是还未到冬天,却让人冷到战栗。 “打扰了!只是父亲刚刚已经命人在前厅给将军准备了茶点,将军若饿了,便可到前厅去,会有小厮通报父亲。 他许久未见你,今日是要留你在这住的。房间也准备好了,就在眼前这条走廊走到头的位置,若将军累了,便先前去休息吧!” 言笑努力不让人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与哽咽,她多少还想给自己保留一丝体面。 只是她还未走远两步,周承山便转身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因为毫无戒备,她猛地转身撞在了周承山的胸膛。 慌乱间,她赶忙挣脱开周承山的束缚,隔开了安全距离。 看着言笑的动作,周承山的表情更扭曲了,似有狂风骤雨即将袭来。 “你就没别的和我说了么?”周承山忍不住咬牙质问! “对不起……” “只一句对不起?你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你……” 你在将我的真心不屑一顾呀…… “我以孟家小姐的身份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为何不早早通知于我?” 周承山心中情绪翻滚不止——你不早早告知我,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气了、恼了、悔了这么久,还傻傻跑到郦国去寻你!! 如今你像仙女坠入尘世一般出现,却不是为我!让我在席上傻傻坐着,看着你和别人你侬我侬。 他的酸涩无人能懂…… 言笑垂眸不语。 这叫她如何回答呢?说这是你父亲母亲的意思,想先探知你的心意,再决定未来的打算? 她原本就是明白且理解周郢夫妇的苦心的,所以自然不可出卖他们。 且如若他不愿再娶她了,她何必让所有人徒增烦恼? 周承山见她不回答,眼中不争气地落下一滴清泪。 因为不愿意眼前人看到他的窘态,他只好转过身去,默默拭去自己眼角的泪。 沉默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道:“是他们强迫你来的么?” “他们”自然指的是周郢夫妇。 “不是!是我们一拍即合,我觉得这个计划很好,心甘情愿答应的。” 周承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既然能接受这个计划,为何不等我回来!” “殊途同归的法子,我想着你不会有异议。如今不也确实是和你的计划一般无二么……我既已找到了人家,这人家还是你们家的信任之人……” 言笑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底气是真的不足,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果没有那个赏菊宴,或许她还是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是如今短短几天过去,她却觉得什么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了。 周承山没有为她停留,他已经向前看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只是着急为孩子寻得一个母亲,而不是非她不可呢? 他们之间,只有寥寥几次互诉衷肠,却从未有过互表心意。 他说,他会娶她,可她终不知他为何要娶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合适,可是,世间有那么多人,她怎么会是唯一呢? 言笑的心乱了好几天,却没有人为她解答疑惑。 “所以呢?你有了身份,便准备今天找个人家嫁了?”他声音冰凉,似是这深秋的雨。 言笑好看的眉峰紧蹙起,他不明白今日这个宴会,目的就是为了嫁给他么? “是呀……就是要嫁的……” “呵,你走吧,我要自己待一会儿。”他冷漠地打断她的话。 阵阵秋风袭来,因为微凉,言笑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不明白,他——是不愿意娶她么? 周承山内心压抑,烦躁不堪。 她竟想嫁给别人! 可她的身子都给了他,他们还有个可爱的孩子,她怎么能嫁与别人? 还弄些屏风诗句什么的,是想找一个文雅公子哥?她是不是不知道,他也很擅长吟诗作对的…… 为什么不想嫁给他呢…… 两人都不明白,因为想的太多,他们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 许久,言笑才再度开口问道:“你,可是有想娶的对象了?” 周承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答案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小丑。 在言笑的心里,自己又算什么呢? 他很生气,气父亲母亲的小手段,更气言笑的不信任,还气自己的蠢笨…… 秋风解落三秋叶,叶子从远处飘过来,又从眼前飘走,就如同那些曾经有的,似乎在慢慢消散。 恼人的沉默让言笑变得更加胆怯、没有勇气在此处停留。 还好,不远处小厮的喊声传来,如同救命之音。 “小姐!公子们的诗已经题好了,老爷唤你前去观摩!” 这一句话,成功让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周承山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只听他嗤笑一声:“呵,既然孟妹妹择婿,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前去把关了!” 说完这话,他拔腿离去,没有等言笑。 言笑立在原地,黯然神伤,只沉默地望着周承山的背影逐渐远离。 许久,她呼出一口浊气,说道:“长新,你去告诉父亲,我身体不适,需要回去歇一下,全凭父亲做主吧!” “是,小姐!” 孟府的花园当真漂亮的很,言笑看着这花花草草的,忽然羡慕起来——如若自己是草木,定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下一步。 这些天,她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她有想过,如今她假身份这件事,并非只有出谋划策的人知道,还有周府管家、别院三人,和朱太医。 虽然周府很信任他们,可人心不可量,也没法保证能完全不会东窗事发。 她的内心深处很怕连累周家和孟家。 她有几个瞬间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书中说过的,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如今的决定,是否会为将来埋下祸根呢? 可是这五个月的时间,早已经让她更加明白自己的内心—— 她每日都在想念他、担心他,天知道她得知周承山毒素复发的那天失眠了多久! 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自己当时操作不当,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他如今这般吃苦。 所以刚刚她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不是“你是不是来娶我的”,而是毒素到底如何了? “呵呵。”言笑忽的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 从前父亲给她办相看宴的日子,那时候的她总是能呼风唤雨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统统都可以和父亲直言。 如今的她,被迫长大,做什么事情都要仔细盘算,生怕一个错误的决定影响到在乎的人。 从骄傲到卑微,竟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第63章 灌醉自己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宴席上—— 周承山正在后悔。 他不知为何要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此刻只好坐在座位处,认真反省自己的幼稚行为。 这些贵公子们,争先恐后和孟清朗吟诵自己所作的诗句,场面混乱的很,和市井集市别无二样。 云怀甚表现完自己,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才发现周承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表哥,你刚去哪了!” “出去透透气。”他闷闷回道。 云怀甚是个人精,透过这一句话就发现表哥的疏离,他挑眉问道:“表哥心情不佳?” 周承山盯着后头的小山头看,目光悠远:“还好。” “表哥别想骗我,你刚刚可是喝了一口女儿红呢!我从前敬你酒你都不肯喝的!” 周承山这才转过头来,确认了一下茶杯中的残留,确实是女儿红。 刚刚只顾着生闷气,竟然没发现自己的茶何时变成了酒。 “你倒是心情不错,平时不见你话如此多!” 云怀甚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自然,难得今日心情好!” “是么?” “父亲母亲,还有姑姑,一直催我成家,今日一见孟小姐,那真是一眼万年!”他好看的桃花眼中尽是春色。 周承山只觉得刺眼。 云怀甚被他幽深的目光盯得发毛。 “表哥若有心事,不若跟我说说?” 周承山幽幽开口道:“秋天了,风很大,这扇子收起来吧。” 云怀甚悻悻收起了扇子,抿抿唇:“既然表哥心情不好,那我们明日再细聊。 今日怕是见不着孟小姐了,所以我打算去东街铺子监工。 对了表哥,我又开了个首饰铺,回头来我店里拿点首饰,送给姑姑的! 还有,听说你也在相看了,怕是好事将近,也多拿点。 多余的,我们明日再说吧,我先撤了!” 云怀甚边走边嘀咕:他从前从不觉得他和表哥哪里像,如今看来,他们的审美倒是一致的…… 他不知的是,周承山喜欢言笑,从来都不是因为她有多美。 原本周承山也认为自己心中所爱 定会是绝世美人,经历过了才明白,真正的喜欢只是一种来自于内心的感觉。 心灵上的悸动,才是最初的喜爱。 不知不觉间,周承山竟把一杯酒都喝完了,鬼使神差地让木易又给他倒了一杯。 他脑子混沌得很,喝一点酒,还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后来,待孟老爷把公子们的诗都收齐了,才发现周承山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木易不知从何处寻了毯子给他盖着。 孟清朗皱眉道:“他怎么喝了如此多的酒?” “其实不多的,就三杯……”木易很无奈。 “他我还不知道么!从来不喝酒,能有什么酒量!快扶到后院歇着去吧,看来今日是叙不成旧喽!” 周承山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晌午。不仅有酒精的作用,还因为他已经好多日没有深度睡眠过了。 “木易!”他声音很是低沉沙哑。 木易开门走进来:“少爷,您可算是醒了!” “嗯。”他双手撑着脑袋,努力克服宿醉后遗症,“孟叔叔可来找过我了?” “是,但他没让我叫醒你。此刻他在前厅会客,我看到有个大人前来拜访了!” “那定是需要很长时间了。我们先去云府吧,这么多年没来,我也应该去看看。” 听自家主子声音沙哑,木易只当那是醉酒的结果。 云家—— 云惟勤和云夫人早早就准备了吃食等着周承山前来。 仔细算来他们也有三年没见了,最近一次见面是大前年周承山回来省亲的时候。 只是没见云怀甚,据云夫人说,他的新铺子再过两日便开张了,自然是忙得很。 周承山想不明白云怀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不曾和父亲母亲说过昨天的事情。 不过这倒让他舒了一口气。 周承山今日的状态倒不至于太差,毕竟心里很多石头也落地了。 虽然现在场面有点棘手,他心里也很生气,但终究是见到人了,事情总是能解决的。 只要她安安全全的,他愿意缓缓图之。 晚上,云惟勤留了周承山住在云府,周承山答应了。 正好他心中那口气还未平缓,索性便不回孟府。在这里睡一晚,给自己个冷静思考的空间。 翌日一早,当木易告知周承山昨日到访孟家的大人是太守魏松柏时,尚睡眼惺忪的周承山瞬间不淡定了。 他心跳如雷,面上却故作镇定问道:“可打听到所为何事?” “听闻,是……去下聘的……” 屋子里很安静,木易分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孟叔叔,可是……答应了?” 木易小心翼翼答道:“未曾听闻。” 他轻轻缓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可知道云府这面有什么动静么?” “没有。云公子昨日很晚才回来,今天又很早出门去了。” “即刻回孟府!” 不等木易的服侍,便飞快地将自己整理好。 木易犹犹豫豫的,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少爷,小人有一件事瞒了你……” “何事?”他停下来看着木易。 “我们来洛城之前,夫人给我一个折子。她说,若是您打算娶孟家小姐了,我再拿出来!” 周承山眉间一皱,难不成…… 果然,打开那折子一看,是聘礼单子。 很难描述周承山此刻的心情。若他还在生闷气,倒显得他有多不识好歹似的……可是这些只会让他更生气! 原来他们不是不能接受他娶言笑,而是不到最后,终不松口而已。 所以他们前段时间给他安排相看,打的主意无非就是尽可能让他娶个别的女人。 若是这次他没有来洛城,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嫁人了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信他? 爹娘不信他真的爱言笑;言笑不信他真的能解决重重障碍从而保护她…… 一种挫败感从头顶蔓延到全身。 云府距离孟府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骑马走在街上,随处都可听到关于孟家的言论,毕竟这也是这两天最大的新闻了。 原来,昨天去提亲的不止太守,还有其他几家。 只是论地位洛城第一还是太守,所以说的最多的也是魏策。 第64章 我要求娶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途经东街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在街上指挥小厮挂匾的云怀甚。 “怀甚!” “表哥!你可是特意来此看我的铺子的!”云怀甚很热情地和周承山打招呼。 “倒也不算,只是路过。若这几天开张,我还在洛城,一定会来捧场的!” 云怀甚想打开折扇,但想到什么便只用扇子戳了下鼻头:“好,一言为定!” 这时候店里的掌柜出来寻云怀甚。 “公子,您看,您昨天叫我寻的流珠耳环,老奴寻到了,是否现在送到孟府?” 话毕,面前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云怀甚立马让掌柜先回去装好,一会儿自己会处理。 交代完掌柜,云怀甚才转过身来一副讨好的样子看着周承山。 “嘿嘿,表哥,既然路过此处,不如进来看看,也给我提点意见!” “不必了,你且忙吧,先走了。” 周承山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云怀甚很敏感,刚刚他分明感受到了杀气。 不过云怀甚倒是不太担心自己会被捷足先登,只因为他太了解这个表哥了。 以他这种不解风情的性格,根本不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怕不是等他都已经拿下孟小姐的芳心了,他表哥还未和人家小姐说上几句话呢! 这厢,木易算是发现周承山的新脾气了:越生气,走路越快! 东街这处人员密集,木易孤零零地牵着两匹马,奋力追赶老远处只能看到个背影的周承山。 周承山到孟府之后,果然在正厅里看到了一大堆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聘礼。 旁人只看得到他眉目低垂,却没看到他眼里的愠色。 “承山,你可舍得回来了!来了两日,我们俩竟然还没唠唠!” 孟清朗赶忙过来拉住周承山往里屋走,同时给张管家使眼色快点把这些东西收拾好。 周承山拒绝道:“孟叔叔,您还是先忙吧,我一会再来寻您说话!” 不等孟清朗答复,周承山便转身匆匆向后院走去。 他并没有回屋,而是让小厮把他带到了言笑所在的位置。 此刻言笑正在亭子里作画。 前日那些屏风本是她自己画来欣赏的,她不喜欢屋子里的屏风,故而画了那四扇屏风,凑了一套。 结果忽然就接到了周郢的通知,来不及准备别的,孟夫人便直接征用了她的屏风。 她本就不会从那些求亲的人中选婿,自然也不用费力去认真品读他们留下的诗句。 如今也不用再学舞蹈了,时间闲下来,便有空做这些无关的事情了,正好也可以让自己平和一下心情,整理一下思绪。 “孟妹妹好雅致,竟还有空在此作画。” 周承山已在言笑身后站了许久,看着她望着画中的金鱼发呆,不曾落笔。 言笑猛地转身,才发现这人似乎已经站了许久,肩头上还落了一片残叶。 “将军……何时回来的!” 周承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是那四扇屏风还不够,所以再补四扇么?” 言笑自然是听懂了周承山话里的阴阳怪气,心中酸胀,眼眶微热。 “不是。”她声音喏喏的,有一丝委屈。 周承山并未察觉,“那便是已经有所决定了?”这句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言笑摇头:“未曾。” 周承山嗤笑一声:“怎么,前日孟妹妹还在席上和人相谈甚欢,今日对我倒是惜字如金?” “将军言重了。涣兮只是回答您的问题罢了。”她也开始赌气起来。 两人眼神纠缠,能清晰瞧出对方的眸子中,都含着骄傲与倔强。 “涣兮……真好听的名字。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没有其他话对我说了么?” 言笑别开头,“没有。” 他还想让她说什么呢?求他娶自己么?他既不愿,她何必强求! 爱应该是两人相知的欢喜,而不是只为负责的纠缠。 “好!好……” 周承山不再纠缠,愤愤甩袖离去!嫉妒和愤怒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无从适应。 望着他决绝的背影,言笑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待他的衣角消失在院落门口,言笑才发现他甩袖时掉落在地上的白色帕子。 是她送给他的那只。 言笑伸手将帕子捡起来,本想找个小厮去将东西送还周承山,赶巧这院子里没有小厮也没有侍女。 因为孟家的下人不是很多,孟清朗夫妇不是很喜欢别人伺候。就连满春,还是孟夫人两个侍女的其中一个。 无奈,言笑只能擦干泪水,亲自去前厅寻人。 前厅—— “孟叔叔……”周承山脸色有些不自然,言语中藏着紧张。 孟清朗眼珠子转了转,拿不准这大侄子的意思。 “逾明,何事这般纠结?你一向有主意,从未见你如此吞吞吐吐的。” 周承山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道:“我要求娶她。” 他示意木易递上聘礼单。 孟清朗拿过聘礼单,吸了一口凉气:大哥和大嫂这般大出血! “为何娶她?”他看着,自己这大侄子的状态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之情。 周承山将视线瞥向院子,笃定道:“我爹娘的意思。”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孟清朗自然不愿二人成为一对怨偶。 和言笑接触这么多天,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周承山心中无她,他也会竭尽全力让她在洛城活的好好的。 “爹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的意思太多了,比如“我听我爹娘的”、“我自己也是想要娶她”、“我爹娘要我娶她,我不愿意,但是我拗不过”…… 孟清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下了聘礼单。 主屋侧窗处,言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晕开一个个不规则的圆。 眼前的银杏树叶,一片接着一片在秋风中悠然飘落,落在地上沙沙作响,就如同此刻言笑的心,一片一片的,溃不成军。 待她平复了心情要去找周承山好好谈谈的时候,周承山已经和木易在返回帝城的路上了。 第65章 心思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下午,云怀甚才抽出时间带着耳环来到孟府。 这副耳环是他先前采购的时候得来的宝贝。 本是开朝皇后赏给武陵第一个诰命夫人的首饰,原本是一套的,只是项链不知所踪了。 “孟小姐,这是云某答谢当日款待的谢礼。这几年,我都不曾找到知音和我一起演奏高山流水,孟小姐技艺高超,着实让萧某佩服!” 言笑莞尔:“云公子实在客气!能和云公子一起演奏本就是我的荣幸,也是作为主人家的礼数,这耳环,我实在不能收!” 言笑伸手将礼盒推回到云怀甚面前。 云怀甚眸子一眨就是一个主意:“这耳环,我也是才得到,看到小姐的第一眼,便觉得这耳环真的是配极了你,若为它寻得所归,也是我的荣幸!小姐不肯收,便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自然不是!既然云公子想和我做朋友,更不必如此了!” “那既然是朋友,那还请小姐帮我暂且保管,这耳环,是我的非卖品,若小姐他日为它寻得良人,亦可!” 见云怀甚十分坚持,言笑自知是计较不过他。 她思索了一下,云家和周家还是亲戚,如此,日后有的是机会奉还。 “那好,今日便先留在此处。” 云怀甚这才露出粲然一笑:“好!今日前来,还有其他事情要拜托小姐!” “我本深闺女子,何来拜托一词?” “明日是我新开的铺子开张的日子,不知可否请孟小姐前往观礼!” 言笑扬眉:“这……我也帮不了什么忙的!” 她不想与太多武陵人有接触,她的面容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以前父亲就说过,非勋贵之家,根本护不了她这般长相的女子。 这世道,容貌过盛给女子带来的,不一定是好处。虽然她已经有意画与以往在郦国不同的妆容,可终究不是变了张脸。 况且今天她心情差得很,哪有心思去理其他的。 云怀甚又掏出他那把象征着风流不羁的扇子,展开摇了摇。 “且不说前日小姐已在洛城闻名,完全可以帮我的忙;就说刚刚,我们才成为了朋友,我才第一次有所求,竟然就被拒绝……” 言笑摇头失笑,她竟不知,这个云怀甚表面看起来知书达理,内里竟是个这般无赖的。 “好,我去便是了!” “明日不见不散!” 云怀甚看人一向很准,他明白言笑是一个高冷的人,若他明着求娶,直接被拒绝之后怕是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所以倒不如先搞清楚对方的命脉,再定方案不迟的。 既然她已然答应相交了,那便有切入口了,慢慢来吧!他一向明白好饭不怕晚的道理。 云怀甚错在,他以为孟涣兮只是深居闺中的小女孩,多年缠绵病榻,对外界不熟。她的傲气只来自于她的美丽和才华斐然而已。 可是实际上的言笑,当了十八年相府嫡女,她太明白送礼这个路数了。 一个陌生男子上门送贵重礼物,她怎么不明白他有所图呢?就算所图不是她这个人,也是有别的什么。 不过既然周家和云家是亲戚,那她去捧个场子当然可以了。 虽然她也不知未来嫁入周家究竟会是什么情境,少得罪一个亲戚总是好的。 第二日的东街果然热闹的很,云家家大业大,整个街道都看起来气派极了。 言笑隔着很远就听到了爆竹声。 “小姐,你看,有舞狮诶!” 满春开心极了,她一直在孟府后宅长大,孟夫人很少去街上溜达,所以她也很少有机会看到这些热闹的场面。 “你喜欢啊!” 满春重重点头:“是呀,我很久很久才得以看见一次呢!” 言笑温婉一笑:“那你去玩吧,一会记得去店里找我!” “谢谢小姐!” “去吧~” 瞧着满春兴奋的模样,言笑想到清月、小霞和小怜了。也不知道她们如今过的怎么样。 只希望所爱之人,一切都好吧! 还不等走近铺子,远远就能望见那张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吉祥阁”三个大字。 云怀甚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孟涣兮。和对面来祝贺的人寒暄了几句,便远远跑去迎接了。 “孟小姐果然守信,萧某感激不尽!” 言笑点头示意:“云公子言重了,既然是朋友,何来感激不尽一说!只是今日十分不礼貌,是空手来的,只因知道的太晚,来不及准备贺礼。” 云怀甚闻言挑眉:“那小姐的意思便是,我还是有礼物拿了?” “若不嫌弃,可等他日我备好礼物,再送上门来!”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等着了!快来铺子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或者对我们的摆设有没有建议!” “好,那你快去招待其他人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我去去就回!” 云怀甚能言善辩的,几句话便把围在言笑身边的几个公子打发走了。 只是言笑太过于耀眼,一出现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大家三五成群地在讨论她。 今天来的人着实有点多,这铺子已经够大了,仍然挤满了人。 不得不说云怀甚眼光极好,选的品堪称一绝,很多翡翠和珠宝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位便是孟小姐?”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言笑转过头,才发现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是,您是?” “我是云怀甚的母亲。” “原来是云夫人,失敬失敬!”那就是第一首富的夫人了。 眼前的云夫人,珠光宝气,身着紫色绸缎绫罗衫,妆容细腻,与云怀甚的简单素净截然相反。 “孟小姐,我原本是不想来的,这些年犬子开的铺子大大小小也有不少,早已习惯了。 只是他今早和我说,有贵重客人前往,让我一定要来看看,刚刚我还觉得今日也没什么稀奇,直到孟小姐出现,才知他所言非虚~” 言笑努力维持着微笑,她有点无法习惯云夫人上下打量的目光。 “涣兮只是来凑个热闹,并非贵重客人,夫人言重了!” 云夫人闻言爽朗一笑:“哈哈,孟小姐何必自谦,你没发现,此刻外面多少人在盯着你看么! 我随家夫经商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孟小姐可比此刻这台子上的夜明珠还要耀眼呢!” 言笑面色绯红:“夜明珠要在夜里才可见其神迹,此刻日上三竿,自然不如姑娘们的朱颜动人。 夫人只觉得外面人是在看我,可我倒觉得,是您,这洛城第一首富的夫人的出现,才得以让此刻的吉祥阁熠熠生辉呢~” 云夫人笑的更加爽朗,完全没有前头安静贵妇人的样子。 “好好好,孟小姐既自谦,说是我的面子大,那我认了便是! 只是今日一见,倒觉得孟小姐很亲近,楼上是雅阁,不对外开放,不如我们楼上一叙,在楼上看看今天东街的热闹,如何?” “夫人既然邀请,那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言笑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云夫人看着就是不好惹的人物,她尚且未摸清其脾性,可不好在这当众得罪了她,那真是给孟家丢人了。 第66章 婚事落定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吉祥阁柜台后面有一扇门,进了门从楼梯走上去,便是雅阁。 这雅阁的风景可真是不错,能将东街这里的美景一览无遗。 “孟小姐请坐!”云夫人示意侍女去服侍言笑坐下。 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美貌佳人,云夫人不禁感慨,自己儿子的眼光还真是高。 难怪以前给儿子介绍了那么多姑娘,他都不肯多接触,年纪轻轻就清心寡欲的。 只是云夫人也搞不明白一点,喜欢就直接提亲好了,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怀甚说,你们俩是朋友?” 言笑点头道:“能和云公子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孟小姐自谦了,明明是他的荣幸,竟能结识你这样的佳人!” “云夫人过奖了!”言笑莞尔。 “原来你们在这!” 云怀甚在楼下不见两人,便寻来了雅阁。 “楼下不忙了?”云夫人怪嗔道。 “还行,贵重的客人已经送过礼走了。孟妹妹是我今日请来的贵客,我怕母亲轻待了,赶忙过来看看!” “小兔崽子,净不说我点体面话!” 云夫人佯装生气,云怀甚赶忙前往安慰,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言笑心里灼痛了一下。 “好了,小兔崽子别闹了,让孟小姐看笑话!” 言笑温声说道:“您喊我涣兮好了,叫我孟小姐倒显得生分了!” “好,那我便叫你涣兮了!话说我这儿子,虽然你看着无赖,人还是很靠谱的,就说这些铺子,开了这么多间,从未让我们夫妇为他操心。 我们家家大业大,以后也都是他的。欧呦,你可不知道他,从前我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他都看不上的……” “母亲!”只见云怀甚委屈地瞪着云夫人。 “怎的,怕涣兮笑话你不成?你们不是朋友么?” 云夫人话里有话,言笑自然听出来了,她有点焦躁,不过面上端着不显。 云怀甚赶忙为自己的母亲捏起肩膀来:“自然!只是,我还要保持好的形象,母亲竟拆我台子,这般,孟妹妹也不肯给我介绍好姑娘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言笑和云夫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云夫人:这小子在搞什么? 言笑:还好,他不是要打我的主意。不过,那他又为何接近我呢? 难不成是知道了周承山的事情,所以要拉近关系么?他们是亲戚,又何须拉拢我? 言笑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涣兮虽然久居深闺,不曾见过许多人,但云公子这般风光霁月之人,怕是再多见许多人,也无几人能及的,何须云夫人如此着急!” 此话,倒不是敷衍,她原先见过特别多的才子,以云怀甚的气质,也可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 说话间,言笑的脑子里划过了周承山的样貌。 她才恍惚,为何自己没把周承山和这些人放在一起比? 大概是周承山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吧…… “孟妹妹此言差矣,母亲说我不待见那些姑娘,也是为了我的面子罢了,若我真的深得姑娘的喜欢,何至于没有人死缠烂打呢?” 云怀甚说的真真的,若是言笑没见过世面,就真的要相信了。 他这样有钱有势样貌气质出众的金龟婿,怎会没有姑娘死缠烂打呢! 言笑:“那怕真的是接触不够多了, 还是没有遇到有缘人。既然如此,那我定当竭尽所能帮云公子看看了!” “有劳妹妹了!前些日子我庙里算过,是姻缘签,我想着可能也是缘分要到了呢!” 云夫人喝着茶在一旁看着两人讨论算命,索性便让自己维持微笑的状态。 果然儿子大了,心思多了。 本以为今天是让她来帮着拿下孟涣兮的,没想到人家来了这么一出! 至于云怀甚今日为何叫母亲来,无非就是想拉近距离,摒除孟涣兮心里的疑惑,这样以后说话和行事也就方便了。 云怀甚这人,心思太过于缜密! 说白了,云怀甚就是又想要人,又想要心。 只是天不遂人愿。 云怀甚的算盘打得响响的,却完全没料到才不足三日,周承山便带着聘礼招摇过市了! 小厮最先抄了近路跑回吉祥阁报信,掌柜的最精明了,开业那日便知道孟涣兮对于云怀甚来说不一般,便赶忙到雅阁去传话。 云怀甚闻言蹭的起身:“你没听错?” 几个茶盏应声落地,摔了个稀巴烂。 “错不了,怕是马上就要走到我们这了!” 云怀甚起身整理着装。只是还未穿好衣服,便听见楼下有人问话了。 匆忙下楼,远远的就见周承山骑着高头大马停在铺子门口。 云怀甚的脸当即就有点挂不住了,但是沉稳如他,几步路的时间便整理好了表情。 “表哥?你怎么不通知就来了,难不成是来给我送开业礼的么?” “自然是来送礼的,只是不是专程来送礼的……” 慵懒的语气,让人有一种想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周承山下马,进了铺子到处看着。 “那表哥是?”云怀甚明知故问。 周承山转过身来,认真瞧着表弟的脸色说道:“提亲!” 一副炫耀的模样让云怀甚胸口憋了一口闷气。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孟家!” 云怀甚微微一笑,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表哥那日不是很平静么,我竟没看出你也相中了孟妹妹!” “呵,是啊,当天是我有眼无珠了。回家才想明白了这一点呢!以后你就有表嫂了。” 看着眼前之人一副战胜者的姿态,云怀甚的笑终于凉了几分。 “表哥说笑了,既然只是下聘,还是等孟家答应再说吧,何必把话说得太死呢?” “好啊,表弟静待佳音吧~” 云怀甚怔住了,刚刚周承山是笑了么?这让他更加又气又恼!脸色终于黑了。 一旁的掌柜看的脑袋都冒汗了! 这俩人咋能如此剑拔弩张呢…… 云怀甚是何等有城府的人物,从来和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今日竟然闹了脾气!还是和郦国最尊贵的将军! 孟府后院,金鱼池旁—— 两人在无声地对峙着。 许久,言笑才沙哑着问出一句:“娶我是你自愿么?” “所有人的祈愿都是如此。” “你呢?” “我有何理由不如此?” 言笑垂眸,无声笑了一下。 “好,那便如所有人所愿吧。”她声音里是无限的认命感,藏着疲惫与黯然。 也罢,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过嫁给别人,若是他愿意与她相敬如宾,便成全他。 毕竟她也自私的不想自己的儿子认旁人做娘。 看着她远去的消瘦身影,周承山忍不住迈出了一步却又赶忙收回。 虽心疼,却心如磐石。 他不能原谅的那么快,否则若有下一次,这姑娘定还会失信于他…… 被抛弃一次已经够让他难受了,他不想有第二次。 他知道自己大她八岁,应该多惯着她宠着她让着她,可若是这次彼此不长个记性,两人永远不能心无旁骛地信任彼此。 往后余生,他想好好爱她,也想她慢慢爱上他,更想她能无条件信任他。 第67章 不甘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不足半个时辰,周承山的人马便踏上归途,又路经了吉祥阁。 云怀甚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周承山,脸上重新挂上标志性的微笑。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木易见状,赶忙让人把礼品抬到前面来。 “表少爷,这是我们少爷给您的开业贺礼,刚刚礼品夹在聘礼中间,不好拆卸,所以只能回来再给您!” 是一块形状奇异的招财石。 “怀甚,这是我在准备聘礼的时候发现的,看着最适合送你了,今日便一同送来了,你看可喜欢?” 云怀甚只轻轻瞥了一眼:“表哥心情很好,这是得偿所愿了?” “自然,我所求之事,还未有不如愿的!” 空气中火药味蔓延开来。 掌柜看着情况不妙,赶忙上前解围。 “这招财石的造型还真是奇特,老夫经营玉石多年,都不曾见过如此精品呢!少爷,你看这个纹路,真是好啊!”掌柜一边说话,一边给云怀甚递眼色。 云怀甚这才慢慢敛起暴躁的心情。 “既然是表哥送的,那自然是要收下了。今日表哥可是要留宿云府,我这边让人回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还要回去准备婚礼呢~ 母亲前天去拜见了大师,十月十一便是黄道吉日,时间紧迫!” “十月十一?如今已然九月二十四,你为何如此着急成婚?你不是一向不愿成婚么?” 周承山难得喜形于色:“未遇佳人,自然不知其中滋味。 怀甚以后自然会懂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请帖不日便会送达,还请转告舅父舅母!” “自然……”这两个字云怀甚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周承山转身后,便换了一副表情。 这件事情,他还没有自洽,可是他必须来气一气云怀甚,要不难解他的气愤。 吉祥阁里,气压低得很。 “少爷,将军对我们吉祥阁颇有敌意啊……”掌柜的心中不解,小心翼翼打探着。 “呵!是啊,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这个高高在上表哥,居然会为了不了解的女人来和亲表弟针锋相对,实在是有趣啊,有趣!” 云怀甚语气冷冽,让掌柜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是否需要我为少爷准备贺礼,这大婚日子很近了。” 云怀甚仍抱着一丝希望:“不急,我先去孟家看看再说,说不定他在诓我呢!” “少爷这是?也想娶孟小姐?” “很奇怪么?孟小姐彼美孟姜,德音不忘,颜如舜华,甚得我心。 整个武陵,她称第一,谁敢第二?” 说起言笑的时候,云怀甚的眼睛里是光彩照人的! 掌柜的挠挠头:“那属下不解,少爷为何前几天不去提亲呢?” 说起这个,云怀甚的脸色微变。 原本他是想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没想到还没走几步棋,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哼,我先去孟府!” 孟府—— “孟妹妹为何答应了周家的求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言笑脸色很倦怠,没甚精神。 云怀甚眼珠子转了转,那不该是即将要成婚之人的表情…… “哦?虽然孟妹妹久居闺中,但我自诩识人不差,我看的出,妹妹是饱读诗书之人。 既然是久读圣贤书,自然不会甘愿被这些世俗良序所随意羁绊,我说的可对?” 言笑苦笑:“云公子倒是不必给我戴高帽子了,难道不是圣贤书读的越多,越被世俗所羁绊么? 倒不说这桩婚事的起因是什么;权当我是个普通人好了,这武陵,还有未婚女子不愿嫁给周将军么?” 云怀甚不解——她话中之意,是想否认她并非看起来的那般超尘脱俗么? 可他才不信!他生意做的久了,看人极准。她的淡泊名利、出尘绝世,是旁人装不出来的。 有一些人,气质与傲骨是融入在骨血里的。 “孟妹妹可有苦衷? “并无苦衷。倒是云公子,你这一番话倒是让我觉得这周家是龙潭虎穴了。可是周云两家,不是亲戚么?” 言笑确实不解,云怀甚为何这般说呢?难不成周家和云家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亲密无间? 云怀甚:“非也。周家是当今武陵数一数二的门户了。 只是妹妹不懂我那表哥,他向来不近女色,如今也只是被姑姑姑父,还有皇上催促的罢了。 孟妹妹是我近些年来难得遇见的知己,我们还未结交多深,妹妹便要嫁去帝城,可能会遇到一段不喜的姻缘,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言笑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关于男女之情,怎样都好,她不想让事情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了。 “谢谢云公子!其实涣兮心里也忐忑。 可是你知道的,我家原本就和周家关系极近,且不说将军是否会对我好,叔叔婶婶也会对我极好的。 我原本就病了很多年,书读的多了,对红尘之事就已看淡。 父亲母亲急得很,才迫不及待哄着我开了成人宴,可于我本心,我不愿见生人的,更不愿成亲。 天意见怜,我和将军都是如此之人,倒也算作是一种缘分。 我们作为同一种人,定能够互相理解的。” 言笑笑眼盈盈的,让云怀甚一瞬间失了神。 他真的好喜欢她这般的眼波流转! 不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鲜有多余的表情,总是会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一旦开口说话,眼里似有四季,是那种他从未在别处见过的美丽风情。 原来,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按照计划严丝合缝地完成。 他只惋惜,自己第一次看上一个姑娘,却最终因为自己所谓的计划,连表白都没得机会说出口了。 比表白被拒绝更难受的,便是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言笑伸手在他面前摆了几下:“云公子,你在想什么失神了?” “奥,我是想既然你们婚期已定,我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哈哈,说起来,我还欠云公子礼物呢!你看这幅画,便是我打算送与云公子的!” 云怀甚顺着言笑的手,看到了那幅画,原来是一幅那日东街开业图。 “你是如何记得这么多人的!”云怀甚真的有被惊喜到,他竟不知,孟涣兮作画水平如此之高,吉祥阁的盛况仿佛就在眼前呈现! “我喜欢作画的,闲来无事,便喜欢观察,所以记得牢一些,你喜欢就好!” 可是这只会让云怀甚更加惋惜!他不甘心这般完美佳人嫁给一个不懂得欣赏她的人…… “既然你我是朋友,可否不要再如此生疏?以后我便叫你涣兮,你叫我怀甚可好?再说我们都要成为亲戚了,你觉得如何?” 言笑自无不应:“好啊!” “这幅画,你不必着急画完。我在帝城有个铺子在张罗了,再有一段时间也能开张了,我会过去监工的, 那时再给我不迟的!” “好!” 那一日,云怀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孟府的。 他思绪万千,却无可奈何。人生第一次,他有了一件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回到吉祥阁,便安排掌柜次日去帝城的事情。 掌柜的一脸懵,帝城的计划就生生提前了半年! 他心里忐忑,这少爷不会是有什么歪心思吧? 姑娘有的是,可不能做违背伦理的事情呀! 云家待他恩重如山,将来在帝城,自己可要努力看好了少爷! 云怀甚自然是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想去帝城看看,这未来的表嫂过的如何!他可不能看着自己心仪的人被欺负…… 第68章 成亲前夕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帝城—— 自打周家传出要结亲的消息,那些仰慕周承山的姑娘个个都伤透了心。 霏苓公主则是又伤心又生气! 嘉帝和皇后轮番劝了好几天,她才终于不躲在宫里哭了。 不过她最后闹着一定要去参加婚礼,她要见识一下这个传闻中的洛城第一美人究竟是否名副其实! 周府内一片忙碌,院子每个角落都要求张灯结彩。毕竟是一品将军家嫁娶,可不能马虎了。 倒是周承山,好多日没回家睡觉了。 这几日,他在忙着安排征兵大事。 先前的渡尼之战,死伤几万士兵,需要及时补充上来。 而因为武陵人口少,这项工作并不好干。 周郢夫妇二人本打算让他亲自负责自己的婚嫁之事,可国事为重,军营大事马虎不得,耽误不了一刻。 因为林淮去戍边了,周承山缺了得力助手,所以把巡防营的林木森调了过来帮忙。 林木森是周承山关系最好的朋友,他比周承山小五岁,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林远。 林远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算命的大师说他五行缺木来着。因为这个名字,周承山没少调笑他。 原本他胸无大志,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机缘巧合之下,他在演武场看到了周承山的飒爽英姿,便当即决定要跟周承山一起学武。 当时林大人和周宰相最为交好,自然是三言两语为儿子求来了机会。 虽然起步晚了点,但也算有点天赋,后来也参加了武试,直接进了巡防营。 由于出身官宦世家,人际交往能力也不错,所以很快升职为巡防营参将。 官职不算大,总归是靠自己的能力,林大人欣慰得很,逢人就夸。 “大哥,我们巡防营天天都忙死了,你还要我来帮你征兵?” 周承山瞥了眼前唠叨之人一眼:“你闲的每天都大鱼大肉的,当我不知?” 林木森语塞:“谁和你瞎说的!就算是闲,那我们也是先苦后甜!帝城安全才有我们一刻安愉!” “闲一时片刻无妨,可不能天天闲着,不操练几把,会生疏的!” “行行行,说不过你!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与你争了。既然你要大婚,我受累多干点活,您可多回家帮忙吧!” 周承山岿然不动:“我能帮什么忙,父亲母亲自然会安排好。” “我说,这看着怎么不像是你大婚呢?” “不是我大婚,难不成是你大婚!”周承山脸色微变。 他这辈子就大婚这一次,这几晚他都没睡好觉…… “你这人,是怎么吸引到姑娘嫁给你的!小爷我如此风流倜傥,居然比不过你,到哪说理去! 而且你年纪还这么大,那孟姑娘小你十岁呀,你可真敢下手啊,老牛吃嫩草,禽兽!” 周承山脸色一黑,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写折子。 他和她明明才差八岁! 虽然八岁也不小…… “喂!你这人,能和小爷做朋友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林木森仍然吱哇乱叫中。 周承山又放任林木森聒噪了一会儿,仍然不予回应。 林木森这才发觉他的反常。 以往,他稍微聒噪一会,周承山便几句话给他噎回去。 “你今天不开心啊!”林木森正经起来。 “没有。” 林木森思索一番,似是找到合理的答案:“还跟我装?怎么,你这个大人物也会在大婚前焦躁呀!” “不是。” “行行行,你说啥就啥,小爷去干活了!你别给自己憋坏了我告诉你!” 其实他俩能真的做成朋友,还真的靠林木森的“一厢情愿”。 周承山生性安静,林木森却是个十足的话痨。 一般人想和周承山交往,不到几句话就被冷的不敢再继续了。 而林木森才不管这一套,崇拜谁就缠着谁,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社交能力吧! 此刻的周承山倒不是不高兴,他就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要成亲,他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是因为终于要娶到心爱的姑娘;忐忑是那姑娘态度不算好。 不能说不算好,而是真不好。 送完聘礼后,他陆续又去了洛城孟家两次,她见到他时没有什么兴奋,也没有羞涩,有的只是冷淡和愁容。 他知道自己先前态度太冷硬,可是毕竟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他只是想让她认识到错误之后主动来哄哄他,这难道错了么…… 可是后来他又想到—— 两人并未互表心意……这让他心中忐忑更甚。 是他自私地锁住她了么? 周承山就这样别扭着,一直别扭到了大婚这日。 …… 十月十一,是言笑的生辰,也是她大婚的日子。 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婚期,只是没有想明白周承山为何选在了这日,难道是巧合么? 为此她特意去了一趟寺庙,高僧说那日确实是黄道吉日,倒是让她不知该作何想,心情很是复杂。 今日的帝城格外清凉,昨晚的一场小雪让街道格外铺满了薄薄的银色。鸟儿一大早就在枝丫上吵吵闹闹,整个周府都喜气盈盈的。 周承山两眼放空,眼底是无法忽视的青色,此刻他正站在窗前任凭木易给他穿着喜服。 如墨的秀发全部束起,冠以鎏金的发冠,中间插着一只雕工精致的汉白玉。五官棱角分明,剑眉英气,薄唇微抿,身姿挺拔如松,这一身红袍只增加他的贵气,并不显俗。 只是这如玉的新人,不知为何眼中流露出一丝愁绪。 “好了,少爷!” 木易喜滋滋的,他以为自家少爷总是走神只是因为婚前焦虑罢了。 以前他就听老人家说过,成婚之人大婚前确实会陷入焦虑,只要礼成了就好了。 “少爷!可以出发啦!” 木易再次叫着周承山,才让他回过神来。 “好……走吧!”他呆呆地点点头。 “少爷,夫人的眼光真是好,这喜服穿在您身上太好看了!” 瞧着木易如同老母亲般和蔼的笑容,周承山扯了扯唇角:“怎么,母亲这是给了你多少赏钱,嘴这么甜!”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次时间多赶啊,可是夫人还是找了最好的绣娘,绣出了别人半年都绣不出来的喜服,您看这花纹和样式!嘿嘿!” “行啦,平时不见你这么喜欢贫嘴,快些走吧!” 周承山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才勉强有些成亲的样子。 洛城—— 帝城距离洛城有一段距离,言笑本可以不起这个大早的,但是她还是早早起身。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浅,心事太多让她无法深眠。 孟夫人亲自在帮她梳妆打扮,见镜子中的人眉头并无喜色,她默默叹了口气。 “你不是很开心?” 言笑摇头:“嗯?没有啊!” 孟夫人掰正言笑的身子,两人正面相对:“相信逾明,哥哥嫂嫂绝对不会逼婚的,娶你一定是他自己拿定的主意。我很了解他,别人很难为难他。” “嗯。”对于这安慰,言笑的脸色并无什么变化。 “还有何担心的?” 言笑依旧摇头:“没有。” “骗我,你明明脸上写着心事。”孟夫人停掉手上的动作,蹲在地上望着言笑。 言笑似是被窥探到了心事,眉头紧锁,眼神有些空洞。 “母亲,我有点后悔了 ……” 孟夫人起身将言笑搂在怀里。 言笑从小便没了母亲,这还是她第一次享受到母亲的怀抱。 “你是我们孟家嫁出去的女儿,我和老爷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不是担心过的不好。我忽然开始害怕事情败露了……如果东窗事发,会连累你和父亲,还会连累周家,我不愿……” 孟夫人出言打断她:“傻孩子,现在想这些干嘛。既然今日你坐在这里,穿上了喜服,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些遥远的事情做什么!你是个好孩子,老天不会亏待你的,别胡思乱想!苦尽一定会甘来~” “可是……” “好啦,不要可是啦,听我的,会好的!日后和逾明好好过日子,就没空闲胡乱想这些了,人啊,就是闲的没事干,才会东想西想的。很多矛盾,都是源自于多想。 你瞧我和你爹,就是看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一直在给自己找事做,否则我俩又没有后代,何须这么拼命,还教这么多学生?” 言笑惊叹于孟夫人的大智慧,这是她不曾明白的人生哲理。 第69章 成亲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孟夫人站起身来继续为言笑簪花。 言笑看着镜子里精致的新娘妆,内心的惶恐似乎是减少了几丝。 “你记着,孟家就是你的娘家,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不管谁来问,这个事情我们说是事实就是事实。孟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记住没?” “女儿记得了!” 能得此好的造化,一定是父亲在上天保佑着她! 梳妆完,孟夫人就去正厅瞧布置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言笑就这么坐着发呆。 不知发呆了多久,满春一声大喊把言笑拉回了现实—— 原来是帝城的迎亲队伍到了。 来的迎亲队的人不少,领队的是林木森,其他都是周承山的部下。 院子中一排排身着红色衣袍的鼓手们正激昂地敲着大鼓,人们的情绪也非常高涨,整个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孟家拦门的人基本上都是孟清朗的得意门生,还有家里的管家下人们。 众人早就听闻周承山的武艺,所以不敢对他设置他体力方面的考验,倒是出了很多对词的题目。 周承山一路过关斩将,在场无不佩服。 待大家都拿到红包之后,便识趣地放周承山进了门。 毕竟这位大将军面容严肃,不敢为难的太过分。 周承山面色严肃,一路忐忑地来到言笑的闺房。 此时言笑已经准备好了,双手举着团扇坐在床前。 周家定制的这只凤冠极美,凤凰嘴里衔着宝珠,轻微的晃动让它们看起来栩栩如生。佼佼乌丝,玉带珠花,而扇面后的人更是娇面红霞衬,巧眉杏眼,窈窕美仙。 真是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周承山有些看呆了,时间仿佛凝结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心里的各种忐忑与担忧。 凤冠霞帔,红装点翠,是为他! 他严肃的脸上涌现一阵局促,呼吸都紧了几分。 看到他如此紧绷的脸,旁人会以为他是不高兴了。 只有林木森和周郢夫妇这几个亲近之人才知道,其实这是他极度紧张的表现…… 这种紧张林木森看过两次,一次是周承山十四岁时周宰相大病一场那次,再就是他考武举那次。 林木森怼了怼周承山的肩膀:“干啥呀兄弟!看新娘看呆了,看你这出息!” 他调笑的声音很大,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言笑手足无措,尴尬已经快要溢于言表了,为了形象,只能僵硬地笑着。 终于周承山伸出手,将大红色的绶带递了过来,言笑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绶带的一端。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拥簇下来到了正厅和孟家父母拜别。 虽然并非亲生,孟清朗夫妇还是激动的很。因为出嫁的日子不能哭,两人只暖暖地交代了几句便送新人出门去了。 坐在花轿里的言笑不再举着团扇遮挡自己,她双手交叠,一只手上的大拇指抠着另一只的,脑子里胡思乱想—— 刚刚她无意间看到周承山严肃的脸,他是不高兴么? 此时的周承山正骑着他的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帅气的马头上也挂了一朵大红花,好不喜庆。 而林木森就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各种调侃。周承山白了他一眼,一句也没有回答。 街上喧闹的很,言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百姓们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木易和卫明几人忙着撒喜钱。 进入两城之间的官路之后,不再有闹市的喧嚣。 所以林木森也不好再大声说话,毕竟被嫂子听见自己一个人粗言粗语也挺丢人的。 他说那些开玩笑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周承山放松放松罢了。 今日的周承山,紧张的过分,太过于严肃会让不知情的人说三道四的! 对于话痨的人来说,安静是最可怕的毒药,这一路上真是憋坏了林木森。 看到帝城城门的时候,林木森差点喜极而泣! “嫂子,我们到帝城了!!”林木森兴奋地转身对着花轿大喊。 起初言笑还在发呆,没有注意到这是对自己说的话。 过了好一会才发觉到,这才回了一个“嗯”字。 林木森的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两口子,竟然如此相似? 他暗暗瞥了周承山一眼,心中感叹:这两人婚后生活得多枯燥啊…… 他感觉此刻的情形如何描述呢—— 就像一片平静的竹林,飞进了他这只聒噪的夜莺,本想搅乱满池春水,却发现人家早已修炼成仙,只有它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只弱小的鸟儿。 这个感觉让他有些不屑,所以他决定定要在今晚闹洞房的时候大闹一场! 周府正厅——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随着一阵高唱,周承山和言笑一同牵着绶带走进了周家正厅。 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高堂,包括霏苓公主在内的所有人都只得站着。 霏苓公主翘着脚,用团扇遮着下半张脸。 她今天能来也是求了嘉帝很久的,嘉帝觉得她年纪小,不愿意她总是抛头露面的。 所以她巴不得赶快看清新娘到底是如何模样之后离开,她才不想在这恭喜自己心仪之人和旁人成婚。 远远瞧着,周承山有些严肃,好像没有其他新郎官那般的喜悦。 霏苓的心不禁雀跃起来,这般说来,他俩定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吧? 只要他俩不是相爱的,她总得努努力的! 只是从扇子后侧面看清言笑的侧脸的时候,霏苓就笑不出来了。 她竟从未见过如此出尘绝世之人……一身的大红未让她显得媚俗,却更显娇媚可人。 凤冠上的朱钗随着新娘子的步伐轻轻晃动,可见这身体的主人是何等的身姿端正。 如此风范,想她霏苓做了十几年公主,也没有达到这功底。 看着言笑从自己的眼前走过,霏苓公主的心凉了半截…… 如此绝美,难怪周承山能如此快地答应这门亲事! 从前她就听说过,周承山对容貌要求极高,所以才不肯婚配。 以前她只当那是借口,如今看来,传言竟是真的…… 生平第一次,霏苓公主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自卑感! 一切都正常进行,拜堂、宴宾,周府的院子里鼓乐声不断,喜庆的气息盈盈。 今日出嫁,言笑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是满春,另一个便是七喜。 七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因为孩子太多父母没有能力照养了,才送孩子来孟府当侍女。 这孩子很是聪慧,孟夫人甚是喜欢,多教她很多东西,基本上当半个小女儿养。 从此足以见得孟家是真心对待言笑的,出嫁直接让七喜来陪她。 周承山还在宴会厅里在敬酒的时候,七喜实在忍不住跑去解手。 路上听到两个侍女在嘀咕新娘子什么的,七喜机灵,假装肚子疼慢慢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公主可怎么办啊!”一个宫女问道。 另一个宫女回道:“公主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孟小姐侧脸看着着实貌美,可是你看将军也没有多么开心啊,那便说明他们也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依我看,公主会继续努力的。” “你是说?” “听闻这孟小姐也是久居深闺十几年,她哪懂得什么哄男人的把戏。我们护国将军是何许骄傲之人,他们只要没有产生很深的感情,公主自然可以再搏一把。” “这不是不义之事么?” “多嘴!公主天之骄女,自然要得这天下最好的姻缘!行了,快回去吧,公主应该快回宫了,她也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面。” 原来是公主的侍女!七喜匆忙回去把听到的告知了言笑。 言笑听完后不语,一盏茶后,她像是释然一般笑了一声。 “小姐!”七喜急切。 言笑揉了揉她的头:“她们不是臆测我们夫妻关系不和么,好好处就不攻自破啦,不要担心。” “可是公主这么刁蛮,那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言笑难得严肃起来:“不许背地里说公主的坏话,是觉得自己有几个脑袋么!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言笑又拍了拍七喜的小脑袋,给她递了一把喜糖。 七喜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吃的开心了心情也好多了,不快统统忘到脑后。 言笑看着七喜的样子,满心都是羡慕。 她曾经这是这般天真烂漫,有喜欢的东西就不会再被不悦的事情打扰。 时间像一把刀子一样,斩断了人无数的棱角。 霏苓公主的事情,言笑是介意的,而且是很介意。 第70章 新婚夜表白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刚刚七喜提到公主的时候,她心里就一咯噔。 她完全想不到霏苓竟然还不死心,而且还光明正大跑来参加婚宴,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在这片皇权至上的土地上,她渺小如泥沙。 她的直觉告诉她,公主会是那个影响到她的人,因为她既有滔天的权势又有得到周承山的心思。 在郦国时,她就见过许多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越是得不到的越要得到。 也许在过程中霏苓追逐的已经不是得到想得到的人了,而是要让得罪她的人不好过。 虽然她非常不理解,皇室怎么可以放任唯一的嫡公主这般娇纵? 一阵凉意贯穿胸腔,让她在这个温暖的初冬夜晚仿佛感受到了刺骨的春寒料峭。 七喜去解手,满春在屋外站岗,趁着新房中无人,向妈妈偷偷端了碗长寿面过来。 “少夫人,吃了这碗面,这一生都顺遂!愿少夫人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言笑忍住泪意,眉眼弯弯地感谢着眼前为她庆生的老妈妈。 “谢谢向妈妈。”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夜幕渐深,宴客厅里早已只剩残羹冷炙。 还未离开的近亲好友们聚在新房里撒账、谈笑,其乐融融。新郎新娘并肩端端坐着,安静聆听。 全场来宾只有云怀甚是不开心的。 在酒桌上的时候他表现的极好,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所以云夫人才放心放他跟着一起来闹洞房。 只是今天的女儿红有些上头了,此刻的他开始头晕目眩,看不清对面的人。 林木森闹了好一会,周承山也没有被他搞到羞恼。 他还是不死心,使出必杀技:起哄让新人亲一下。 周承山不淡定了,直接起身开始赶客。大家一码开始坏笑,只当是他是害羞了。 人都被赶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承山站在桌子旁盯着言笑瞧,这是她第一次在灯下看她。 难怪旁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失神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今日的凤冠定是很沉的。 “先把凤冠取下来吧!” 说话间,周承山伸手取了桌子上的合卺酒,向床边走去,坐在言笑左边。 见她拆的艰难,他又起身将酒放回去,弯身帮她。 凤冠太大,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上面的金钗都拔下来。 额头上果然已经压出印子了。 感受到头上一轻,她抬头细细看着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花烛熠熠生辉,照在他刚毅的脸庞。他身穿一身大红色的样子,如此风流倜傥,芝兰玉树。 他眸中像是盛满了星河,就那般目光深邃幽暗地盯着她看,似是很平静,又似乎满是情愫。 言笑悸动不已,慌忙低下头。 瞧见她躲避的眼神,周承山眼神闪过受伤的神色。 许久,他才想起来被放回去的酒盏。 “你的~流程还是要走完的!”周承山将其中一杯递给言笑。 言笑又抬起头观察周承山,才发现今天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微红。 她悻悻地伸出手接过酒来。 周承山见她像只防备心很重的小白兔,忽的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弯了弯嘴角,说道:“这是真话酒,喝完了就要说实话,知道么?” 言笑再次抬头看着周承山,觉得他有些幼稚的可笑。 “你刚刚在外面宴宾客,是不是被灌了很多酒?” “不算多,就两杯,他们都知道我不能喝酒,没灌我。”他如实答道。 “你酒量真差。”言笑低头笑了一下。 “是挺差的。不过也不止酒量差,今年好像什么都做的不太好。”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此刻的周承山是伤感的,和他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很是不同。 让人看着暗生心疼。 言笑眸光微颤,她不喜欢他这般妄自菲薄的样子。 “你做什么都很好的。” “这样说,意思是你很了解我么?” 周承山的目光灼灼,让言笑莫名地心虚。 “不回答,那便是不了解。是,我好像也不了解你。” 言笑只好接了一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 “所以呢,如今便什么都不必深究么?”周承山打断言笑,眯着眸子,他的酒劲有点上来了。 “你醉了。” 见他只是迷离地盯着她瞧,言笑又呢喃了一句:“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么?” 声音很小,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啊,好啊!他娶到了心爱的姑娘,他的儿子有了亲生的娘亲…… 周承山心中思绪纷乱,盯着言笑美丽的面庞失了神。 今夜原本应该在这张绝美的面容上看到笑靥如花的,但是没有。 所以,她对他俩的结合,是没有什么喜悦的么? 以前的周承山有多喜欢安静,此刻的他就有多厌恶静谧。 “一会儿让木易给你拿点膏药,这压痕有点深了。”周承山忽然伸手,抚摸到言笑的额头,言语温柔的不像话。 被他突然的碰触吓到,言笑猛地抬头,对上了周承山的双眸。 周承山悬在空中的手停在言笑的耳朵旁边,顿了顿后,顺势把言笑的碎发捋到耳朵后。 “你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了么?”他语气蛊惑,听的人心痒痒的。 这一刻言笑的脑子是空白的。 她心中很是动摇——她的身份,被查出来的风险极大。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道,她不敢赌,因为她父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不小心,家破人亡。 因为在意,她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怕搅乱一池春水。 看着言笑容忍缄默不语的样子,周承山终究是泄了气。 他这几天也反思了许多次,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于他,言笑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于言笑,他好像只是一个霸道的雇佣主。 他决定事情似乎一直在以自己的想法为转移,没有问过言笑的想法。 但转念又一想——言笑毕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小姐,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受制于人?所以他自认为自己在言笑心中并非完全没有重量。 只是这重量,到底是来自他本人,还是来自于他们的孩子? 这些困惑时常让他辗转反侧。 尤其那几日在孟府,心爱之人一个冷漠的眼神,都会将他的心凌迟几日,苦不堪言。 可如今她已为他妻,他不该再踌躇不前! 他想与她过共立黄昏、互问粥可温的日子。 “若你不想说,那便听我说。” 屋子里万籁俱寂,只有他清冷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的袅袅梅香。 “你知道么,我从聊城回来的那日,最先去了林淮的宅子,可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当时,我觉得我的世界都灰暗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言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僵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仿佛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 若春风一夜吹遍,百花齐放人间。 她红着眼尾,紧紧咬着唇,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床单。 第71章 哄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身后的男子眼神柔情似水,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眼中满是缱绻爱意。 “可是我们俩个的故事,开始的过于荒唐,我们的身份不对等,我猜测这是你不肯对我敞开心扉的原因,对么? 毕竟我对你与对其他人不同,还不至于让你觉得我是洪水猛兽,对么?” 他偏下头瞧着她深深埋下的脑袋,只见她咬唇不语。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七月二十日那天,我独自一人去了郦国。” 言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你疯了?” “没有疯,我只是想把我心上的姑娘找回来。我还没有表白呢,一旦能成功呢!而且你独身回去虎狼之地,我不放心。” 言笑的泪水像一道道溪流,从那双剪水眸子中奔涌而出,滴落在大红的嫁衣上,开出一朵朵花。 周承山被她哭的心都碎了,身上没有帕子,他只好用指腹为她擦眼泪,如珠似宝。 “孟涣兮生辰那日,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般哭了,可我是男子汉,有泪不轻弹。 你不知我心中有多嫉妒那些看你跳舞人,可你又不理我……”他眼中也起了一层雾气。 “我心中还气你们都不信我,我一直期望你能说一句软话,给我一个台阶。 可你个狠心的人,既然愿意嫁给我,却不愿意哄我一次,哪怕是骗我,我也想听。” 见她哭的颤抖起来,他一把将人搂在怀中,亲密无间。 “莫哭了。我知以前的事,你肯定有许多的顾虑,若你不想说,我不想追问太多。 以后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会证明,我能做到我承诺的,哪怕不计一切代价!” 言笑美眸轻颤,猛地从他怀中抽出身来:“你……” “我这辈子,想要什么还没有未达成的。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泥古守旧之人。”他的言语中满是坚定,仿佛在说一件很随意的小事。 他这辈子追名逐利都已手到擒来,未来只想要一个心爱的姑娘,这没有什么错。 言笑被他的话惊到,呆若木鸡。 这人的意思,难道是——皇权若除他,他要造反的么? 那岂不是成为了乱臣贼子? 几千年来,乱臣贼子哪有一人落了好名声的?他怎么敢…… “给我时间证明我自己好不好?” 直至此刻,她怎么还会感受不到他小心翼翼的爱意呢?虽然笨拙,却无比真挚。 可她不想他做傻事啊…… 若是霏苓能放弃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就好了……可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霏苓呢? 见她纠结万分,周承山索性再次将她搂在怀中,说着软话:“好不好嘛~” 既然她不愿意哄他,那换他哄她吧! 他的呼吸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柔柔的,让她酥酥麻麻。 似是被蛊惑了, 她钝钝地点了个头。 周承山霎时起身,笑的春风得意,险些将酒盏中的酒抛洒出去。 “既然要给我机会,那我们便饮了这合卺酒吧!” 待言笑喝完,他才接过杯子,转身把床里的被子拿出来,又拿上一个枕头,径直走到了外屋的卧榻上,为自己铺了被子。 言笑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搞懵了—— 她正愣神之际,只见周承山又从卧榻处折回来,手中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梳子。 “生辰快乐!”他将手中的梳子递到言笑眼前。 言笑闻言,红唇微启,红肿的眼睛再次不争气地蓄满了泪水。 她愣怔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把精致的梳子。 周承山没有说的是,这把梳子是他亲自寻来的红木,又亲手一刀刀雕刻的。 从前他就喜欢她的黑发,那般柔顺丝滑,那时他就想,这乌发配得上世上最好的梳子。 “愿你余生每一日,都言笑晏晏。” 言笑接过梳子,细细抚摸。 见她满意,周承山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既然得了我的礼物,没道理不还礼。” 说着,他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中变出了一把剪刀,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 “这是……” “合髻之礼。” 未等言笑反应过来,他便兵贵神速地剪下言笑的一缕头发,又剪下自己的一缕,合起来绑好,最后放进了荷包里。 “好了!” 言笑:…… 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他要搬去外屋住?却还是又是送生辰礼物,又是完成了结发? “你为何去小榻睡?” “因为我还没完全得到你的信任,我想等你完全心甘情愿。而且这一年内你不能怀孕,我怕……若与你同床共枕,会忍不住自己……” 若是总让她喝避子药,对她身子不好。 言笑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了,她伸手摸到一颗大枣扔到他身上。 见眼前人娇羞的模样,周承山心中仿佛有一颗火苗在燃烧。 他忙挪开眼睛,不让自己去胡乱想,真怕忍不住。 屋外—— “怎么回事,还没有动静?”林木森小声咕哝。 木易白了一堆人一眼,又接着抬头瞪着天空看。 自家少爷也没有说不能有人听门缝,他不好赶这几个人走呀。 诶,做小厮可真难。 “有动静了!”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小声喊道。 林木森又将耳朵贴近门缝,待他发觉不对的时候,周承山已经将门打开了。 …… “不想回家?”周承山面无表情。 “嘿嘿,这不是准备来和你打个招呼就走么!” 林木森心虚极了,连忙拉上几个人一溜烟跑了。 边跑他还边指责那人:“你个猪头!走过来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么!” “我以为他们换战场嘛!嘿嘿~” “……” 另外几人可没空参与两人的嘴炮,跑的比兔子还快,否则一会被将军抓到痛扁一顿可不好了…… 周承山吩咐木易去取药膏,又将满春喊进屋子。 满春服侍言笑卸了妆,换好了衣服。又将床上的大枣桂圆什么的收拾起来。 出门前满春将蜡烛都吹灭,关于男主人睡榻一事,她没有多问。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月光洒落的声音。在失眠的夜晚,连月光都是聒噪的。 言笑手中握着那把梳子,心中爱意增长。 这场熬夜比赛,终究还是周承山赢了。 待他听到里屋规律的呼吸声,才确定自己的姑娘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就着月光,贪婪地盯着这个桃李年华姑娘的睡颜瞧。 他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生辰快乐,愿余生,你能得所有的欢喜,不再愁云弥漫。而我……希望你的欢喜,是来自于我,我也想赶走所有萦绕你的乌云,做你的太阳。” 第72章 敬茶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成亲后的第一天,言笑早早醒来。 这几天她都没有睡好,此刻脑袋不是很精神。 但是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因为今天要见的人有点多,她不能给周家和孟家失了脸面。 好在昨晚满春已经把今日要穿的衣物准备好了,她收拾的时候没有闹出多大的声响。 言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让满春准备洗脸的水。 满春早早就准备好了,水还是温温的,冒着热气。 这几个月,她已经很好地学会了梳头发这个技能。 只是如今婚后的妇人盘头发式不好梳,耽误了很多时间。 因为熬了几个夜,她气色不算好,所以涂了更厚的妆粉和胭脂。 唇脂倒是没有涂很红,毕竟今日穿的外裳也不似昨日那般大红。 周府为她准备的首饰款式多到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 瞧着一妆奁的珠光宝气,她有点无从下手。挑选了半天,最终选择了一套蓝靛色的步摇和耳环。 一直待她收拾得当,周承山还是没有醒。 此刻的周承山正可怜巴巴地蜷缩着,长腿搭在小榻的扶手上,姿势好不滑稽。 想来这人最近这几日睡的还没有她多,否则她在屋里忙忙叨叨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感知不到。 以前听人说,习武之人对旁人的眼神非常敏感,所以她也不敢驻足在小榻前盯着他看,时间还早,让他多睡一会吧。 言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西苑还是从前的样子,和她唯一来的那次看到的景象差不多,只是没有成堆的积雪。 前日下的小雪,早被下人打扫干净了,所以此刻的院子一览无遗,十分整洁,没有过多的东西。 院子左侧有一个凉亭,柱子上爬满了一圈藤蔓。 虽已枯萎,但言笑看出来这是青叶藤,夏日开出来的小米花会发出阵阵清香。 言笑回想着记忆中那份清香,心想,在此处烹茶熏香,也不乏为人生一大美事。 不等言笑细看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周承山便开门走了出来。 言笑转过身来,站在亭子里远远望着周承山,周承山也立在门口看着他。 两人视线交错,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她如玉的面庞似是发着光一般吸引着他。 木易不恰时宜地出现。 “少爷,热水来啦!” 周承山:…… 木易:怎么感觉脖子后面有点凉? …… “少爷,今日戴哪个发冠?” “镶嵌蓝宝石的那套。”他眼神极好,隔着那么远,也将言笑今日佩戴的饰品看的清清楚楚的。 木易忽然惊呼:“少爷!您怎么睡在此处?” 周承山连忙上手捂住木易的嘴巴:“小点声!大惊小怪,不许对父亲母亲说,听到了么!” “可是你们刚成婚……” “还说?是不是讨打!” 木易马上闭上嘴,赶快去翻找发冠去了。 他不明白,二人为何新婚燕尔便分开睡了,那成亲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少夫人知道了少爷的秘密所以生气了? 木易绞尽脑汁,他心想自己定要努力帮少爷一把! 此时的木易并不知晓言笑就是孟涣兮,只当自家少爷找了个宛宛类卿的替身。 言笑早已在大门口等着周承山了。 周承山一到,便伸出自己的大掌,将言笑的两只柔夷握在手心里。 “这般冷,为何不回屋内等我?” “不冷~” 感受到她的手确实温温的,他才没有怀疑她的话。 说话间她抽回自己的手,黛眉微蹙,用眼神示意他周围有人。 周承山玩味地勾了勾唇:“这么害羞!” 言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人原来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么! 她微微跺了一下右脚,风一般地转身弃他而去。她感觉自己十九年来还从没这般失态过。 奈何男人的腿那般长,不出五步就追了上来。 言笑只得被迫放弃挣扎,两人才面色如常地并排走向正厅。 一路上两人遇到许多下人,下人们行礼之后纷纷聚堆,窃窃私语—— “我的天啊,我是看到仙女了么!”一个侍女惊呼。 “啊啊啊我也想要这般美貌!” “我还怕少夫人不如少爷好看呢,如今看来,还真是人外有人啊!” “他们可真是一对璧人!我头一次能见人将这红色无花纹的衣服穿得这般好看!” 对于这些赞扬,言笑是不知的。 周承山却一句不落地听到了。他耳力很好,竖起耳朵享受着下人们的夸赞。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心中骄傲不已——这是我的妻呀! 正厅—— 此刻这里坐着七八个人,基本上都是周家的表亲。 周承山按照辈分挨个为言笑介绍了一番。 武陵因为实行一夫一妻制,所以亲戚普遍不多。 周郢夫妇满面红光地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跪在跪垫上磕头的新婚夫妇。 两人一起磕完头,便由言笑这个新娘子给公爹婆婆敬茶。 “父亲,请喝茶~”言笑递上一杯茶。 周郢和蔼地接过茶盏:“如今已与逾明结为夫妇,定要恩爱两不疑,日后不忘互相扶持。” “儿媳记住了!” 言笑又取了一杯茶,递给周夫人:“母亲请喝茶!” “好!定要早日给我们添个孙子!” “是~” 周夫人让小霞将准备好的一套镶玉嵌宝头面拿过来。 纵使言笑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这一套头面的奢华程度还是震惊到她了。 周承山打量了一下,这头面颇为沉重,应该是母亲压箱底的那套嫁妆。他起身亲自接过来,交给身后的木易。 “谢父亲母亲赠。” 言笑起身后,又接过茶杯给现场的表叔表叔母敬了茶,众人按照武陵的新妇敬茶习俗,每人给出了一个大红封。 在场的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言笑给了每人一支镶金白玉簪。 毕竟孟家非大富大贵之家,她的礼品无需给的过于贵重。 敬茶流程走完之后,一对新人坐在席上与长辈们说说话。 此刻在场的众人心思各不相同。 二表叔和三表叔家的两位表叔母有点为难言笑的意思—— 第73章 怼表叔母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呦,早就听说这孟家姑娘大病初愈,如西施再世,今日一见,果然所传非假!” 说话的是二表叔母,她声音尖锐,几声笑声让言笑觉得不舒服,像是树枝划过墙壁的那种感觉。 “是呀!这新妇既然大病初愈,表嫂怎可让她这般早生孩子,不如将养几年再说~” 这次开口附和的是三表叔母,她看起来倒是端庄贤淑,倒是叫人看不出她话里的揶揄与局促。 言笑扯了扯嘴角,这并非她的战场,所以她并不想理会这无趣的小把戏。 她以前在郦国宫里见过许多妃子,她们就是这般你来我往,话里藏刀。 而两位表叔母的“刀”与之相比,显然有些小儿科。 不过她有些不解:那些妃子是为了博皇帝的宠爱,这两个表叔母又是为何? 周夫人面色微变,努力保持着风度,刚要回嘴两人,却听一向不爱在宗族中表达观点的儿子先开了口。 “是啊,吾妻甚美,武陵人人知。她比西施还要美上万分,也并无西子病。她身体康健,定能与我白头偕老。早日得子,是迟早的事。 与她结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见过她的容颜,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人了。 旁人于我,皆是庸脂俗粉。” 他目光如炬,深情款款,眸中满是爱意与温柔,就那么眼睛不眨地盯着言笑看。 言笑保持着端坐着的姿势,目视前方,强装镇定,不想旁人看到她的失态。 厅里众人狂吸一口冷气,脸色各异—— 周郢眯着眼看着眼前他这个似是被调了包的儿子,嘴巴都忘了合上。 周夫人轻轻撇过头,用手掌遮住右眼角处,希望别人忘记她是这个厚脸皮之人的母亲。 两位表叔母面色通红,恨的牙根痒痒。 两个表叔母的女儿,则是紧紧扯着手中的手绢,眼红地盯着眼前这个碍眼的新娘子,恨不得取而代之。 两个表叔眨着眼睛四处乱瞄,仿佛这个屋子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其他亲戚则是有的手指成拳放在嘴唇处轻咳,有的则是两两窃窃私语,缓解尴尬。 这一场认亲宴,在众人的鸡皮疙瘩落了满地之后落幕。 一直到两人携手离席,言笑还能感受得到有两束火热的视线在盯着她看。 她趁着行礼时找到了那两束目光的主人,原来是这屋子里唯二的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她莞尔一笑,心中了然。 想必这两位表叔母的女儿,早就想和周承山结亲了,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半路杀出个孟涣兮。 言笑本也不打算惹事,且随他们去吧,大家毕竟不住在一个府里,相信她们也不会跑来府里作妖。 只是想到刚刚周承山言语间犀利地暗怼两位叔母的情形,她脸上再次暗暗发热起来。 …… 出了正厅,两人又按照习俗,一起去祠堂上了香。 在这里言笑见到了其他的宗族亲戚。其中很多人都已经与周郢出了五服了,但是因为周家势大,这些人隔着几层亲戚也要努力扒住这棵大树。 祠堂里的亲戚们很识趣,不敢惹怒周承山,所以也没人敢出言不逊。 两人出了祠堂后,一路慢悠悠晃着回西苑,周承山顺便将整个周府的布局向言笑介绍一番。 “原本新婚可以休沐三日的,但征兵一事进展不顺,这几日众人很是头疼,所以我不能缺席。不过你别担心,我今日一定将明日的事情赶完,不耽误回门~” 见言笑没有变脸,他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不过我已经和皇上打好了招呼,待忙完这一阵,再休沐。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言笑点点头。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他实在手痒,便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秀发。 两人静立几息后,周承山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开。 “将军,等等!”言笑喊住已经走出两步的人。 周承山听到称呼顿住脚步,先是皱着眉头郁闷了一小会儿,才叹口气转过身来。 幽幽问道:“怎么了?” 他声音有些凉,与刚刚正厅中的体贴完全不同,言笑眸中划过一瞬无措。 “你生气了?” “我俩已经成亲,你该叫我什么?” 言笑耳框发热,小声呢喃道:“相公……” “娘子!” 好大一声的娘子,附近正在做事的下人们无一不被吸引注意力。 言笑别过头,声音像蚊子似的:“你怎能如此孟浪?” “好不容易有了娘子,甚是激动!” “咳咳,既然是要去军营,将喜服换了吧。”言笑不想在大庭广众和他掰扯这个羞耻的话题。 穿着红色衣装去军营重地,像什么样子? 周承山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我觉得挺好,走了!” 他转身地决绝,没有给她再阻止他的余地。 言笑张了张嘴,只得认命随他去了。她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西苑。 经过小梅林的时候,一道女声将她叫住。 “表嫂!” 言笑转身,原来是刚刚正厅里的两位姑娘,周惢莲和周贺香,三人互相福了福身。 原以躲过去就好了,没想到事儿会自己找上门,言笑暗自叹了口气。 都怨周承山,在边关待十年还这么能惹眼! “两位表妹可是在此赏梅?” 周府小梅林地处向阳处,今年已有几株红梅此时便盛开了。 周惢莲:“是啊,谁不知周府的梅花是帝城最绝,甚至连皇上和皇后也来此赏过,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可以赏看的。”她眼神有些犀利,让人不适。 这话既是要抬高她自己,又要贬低言笑。 刚刚在正厅,言笑不回击是因为那是周夫人的战场,她是小辈;可现在,有人骑在脸上了,她才不会退步。 “是啊,周府的梅花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惢莲表妹可知世人最爱颂扬梅花何种品质?”言笑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自然是高雅圣洁,坚韧不拔。” 言笑点头,“还有谦虚低调。” 说着,她伸手接过一片飘过来的红梅花瓣。 温声吟咏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诗人们最爱吟咏其品节。 我见表妹如此爱梅花,不若多写些吟咏的诗句,春日诗会在即,若表妹一举夺魁,便可结识姚郎君。 我可听闻姚郎君连续三年夺魁,他一心想在春日诗会上寻得一如梅花般高洁舒雅之女,表妹如此爱梅,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姚郎君是原老太傅的孙子,品行高雅,文采斐然,相貌不俗。 是帝城仅次于周承山的贵女择婿人选。 周惢莲本就理亏,所以一下子会意到了言笑话中之意——她是在嘲笑她,连排名第二的男人都拿不下,还想觊觎第一之人…… 顿时她雪白的脸就变得通红。 第74章 女儿肖父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贺香美眸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才走到周惢莲身前,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表嫂,姐姐何曾嫉妒你?表嫂的话有些严重了。” 言笑最是不喜这种明明康健却故作柔弱之人,她故作惊讶道:“贺香表妹此话慎重,嫂嫂可无此意!只是嫂嫂会背的诗不多,刚好想到这一句罢了。 我想惢莲表妹定然是懂我的。她脸红,我认为是因为我提到姚郎君,她作为闺阁女子羞涩所致。 毕竟有哪个闺阁女子会成天将旁的男子放在心中左思右想呢? 所以我募地一下提到外男,她才脸红非常。” 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惢莲一眼,眼中是调侃的笑意。 周惢莲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不想别人看到她的狼狈,于是转身跑开。 周贺香看了一眼姐姐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福了福身:“表嫂,姐姐身体不适,失礼了。” 言笑点头示意,并无责备之意。 满春和七喜第一次看到别人呛声,不自觉想要鼓掌。 “少夫人好厉害!这两个表妹太过分了,刚在正厅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少夫人,想要把您吃了似的,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七喜眼睛里似在冒着星星。 言笑戳戳她的小脑门,笑道:“这才哪到哪,你没见过宫……”她反应过来,顿了顿,“你们没听过百年前宫里的妃子相斗么?” 两人齐齐摇头。 “罢了,待我有空,讲与你们听!” “好!” …… 用过午饭后,言笑迫不及待去别院看周景行。 别院—— 向妈妈得知言笑要来,早早就将奶妈支去东苑歇息了。 半年不见,周景行长开了许多,眉眼间愈发的像言笑。 向妈妈看着言笑,喜极而泣,她是真的为这个姑娘开心。 “都说儿子肖母,咱们景行啊,真是照着少夫人的好模样长呀!” 小怜和小霞这会也来到了别院,跟着向妈妈一起打趣言笑。 言笑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确实像我,不过也像他父亲!” 小怜突发奇想:“若是儿子肖母,那是不是女儿肖父呢?” 向妈妈闻言点点头。 “太好了!少爷这般英明神武,若是生了女儿,一定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说罢,小怜还将手中的鸡毛掸子当做红缨枪,像模像样舞了几个动作。 屋内三人顿时笑作一团。 炉中的碳火烧的正旺,每个人的脸上都烤的红彤彤的。 言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儿子的脸看,她想,若是将来可以和周承山白头到老,她会想生一个像他的女儿。 “没想到新娘子居然是笑笑姑娘!我还担心了好久!”小怜很直白地谈到了这个话题。 言笑放下心中飘远的畅想,也跟几人说笑起来:“怎么,害怕嫁来一个母老虎,你拿捏不住?” “你还笑!姑娘……不对,是少夫人,你知道要是别人嫁进来,可不一定对我们小少爷好呢!那你不担心么?” 言笑莞尔:“好啦,不想那些假设的东西,这嫁来的不是我么?一切都还好。” 小霞一个劲点头:“是啊!我们又可以跟少夫人一起玩了!” 哄了一下午孩子后,言笑才命人把屋子里的乐器和之前看过的一些书籍都送到了西苑新房。 七喜早已把外屋收拾妥当了。 周承山的被褥已经放回了床上,相反的,言笑的被褥被换到了外屋的卧榻上。 七喜和满春都知道周景行是孟涣兮生的孩子,不过她们以为的真相却是:自家小姐在外出这几年,和周承山偶然相遇,之后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虽然这个说法不甚光彩,孟夫人却觉得这样宣称最为妥当。 在她的影响下,孟家唯二知情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言笑去库房挑了两扇大屏风,把古琴和筝都摆在屏风后面,还挑选了一个案桌,用来看书用。 只差一个精美的香炉了,她打算等有空去外面店铺购置。 这时候小厮来报,周承山军营有些忙,晚些回来。 言笑这才发觉天不知何时黑了,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将军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小厮。 小厮回道:“未曾言明。不过一般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就是在军营用膳,少夫人不必为少爷准备夜宵。” 想来要处理明日的工作,要花费许多时间。 “明日回洛城的车马,可有准备妥当?” “周管家已准备好,少夫人请放心。” 膳厅—— 到了膳厅,言笑才知道,原来云夫人和云怀甚也在。 “可算是把外甥媳妇盼来了!我好歹算是见到你了!” 云夫人一脸笑盈盈地迎过去,抓起言笑的手就是一顿搓吧。 “别听母亲瞎说,我们就正好比你早了几步路的时间。”云怀甚温声说道。 云夫人白了自家儿子一眼:“你这个小兔崽子,开个玩笑也要揭穿我,哼!起来,你去那面坐,我和外甥媳妇坐在一起!” 言笑被云夫人拉着入座,周郢夫妇也顺势坐下来,徒留云怀甚在一旁吃瘪。 云夫人热络地介绍道:“姐姐,你可不知,其实我在洛城就和涣兮有一面之缘啦!我当时还想着讨来做儿媳呢,没想到被你家承山早了一步!” 云怀甚闻言脸色变得不自然。 周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就是和我们云家的缘分!怎么样都嫁给我们家!” 周夫人和云夫人这对大姑子和弟媳,关系一直都非常好。 两人情趣相投,都很活泼好动。二十年前第一次相见就一拍即合,所以向来说话不会藏着掖着。 “可不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逾明真是好大的福分!涣兮,要是他欺负你,你可给跟我和姐姐说,我们帮你揍他!” 言笑被两人一人摸着一只手,热情到有些尴尬,她只得尬笑:“哈哈哈,好啊!那这样他定是不敢欺负于我的!” 云怀甚被她这粲然一笑晃到了眼睛。 “喂哟,这孩子笑起来更好看了!我这傻儿子,何时才能也娶个媳妇呢,愁人啊!”云夫人叹气。 周夫人安慰道:“好啦弟妹,缘分来了早晚会有的!”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话比吃的饭还多。 周郢在旁边看着直乐,他最喜欢看自家夫人健谈的样子,洒脱随性,令他赏心悦目。 云怀甚只低头吃饭,他只想和言笑说话,但是桌面上哪有他插话的份。 昨日是他喝多了,睡到了半晌,起来的时候发现母亲一大早就去亲戚处拜访了,只留他一个人在此处。 他知道新婚第二日定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不好去找言笑说话。 第75章 他委屈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夫人忽然发问:“怀甚,你的铺子选在哪条街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云怀甚,他刚刚哪有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 周夫人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母亲说,你这次来洛城就不回去了,是要在帝城开个最大的店铺,具体有看好的位置么?” 云怀甚点点头:“有三个备选的地方,明日去看过之后再决定。” “那既然还没选定,便先住在周府吧,我们比你了解帝城的风土人情,可以多帮你参考。” “我在帝都置办的宅子也可以住的,离这里也不算远!”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周夫人的热情,大概是因为现在不太想看到周承山吧。 周夫人:“下人够用么,需不需要从周府给你挑选几个?” “够用的,我从洛城也带了人过来,本来就是打算来大干一场的!” 周夫人只好点点头:“好,既然你已经给有主意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还是要多来周府溜达,这里毕竟是你的第二个家!” “谢谢姑姑!” 云怀甚余光瞥到言笑在看着他,便也转过头去和言笑微笑示意。 言笑同样微笑点头示意,同时也在云怀甚的眼睛里看到了复杂异样的情愫。 她没有多想,猜测大抵还是铺子的事情吧,可毕竟做生意还是云家最在行,自己也掺和不了什么。 晚饭后,云怀甚便告辞,准备回自己的宅子。 他的宅子在五瑛巷,周家在福顺巷,中间只隔了一条街,不算远。 昨日原本也可以回他的宅子住,但是云夫人嫌弃那里没人气,便留宿在了周府。 不过因为明日要回洛城了,云夫人决定今日和儿子去新宅子住一晚,给他镇镇新宅。 周家三人把云家两人送到了府宅门口。 云夫人见儿子发呆,戳了戳他的后腰:“你还没醒酒么,快和姑姑姑父还有表嫂告别呀!” 这一句表嫂,刺痛了云怀甚的心。 他这两天都没能喊出一句表嫂,此刻却被母亲无情拆穿。 “姑姑姑父……表嫂,快回去吧,我们先走了!”他的声音和这黑夜一般凉。 云夫人闪过一丝心疼。 不过既然有缘无分,还是迟早无疾而终的好。 周郢:“好!弟妹明天回去也注意安全!” “那我们走啦!你们回吧~” 马车叮叮当当走远,云怀甚的心也叮叮当当地碎了。 今天的孟涣兮光彩照人,心情爽朗,和他初见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难道,自己真的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叔嫂和朋友么? “你清醒一点!”云夫人忽然开口。 云怀甚不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娘,明天你下午再走,我去给你买些吃食带回去。” “休要转换话题!你也看到了,人家幸福的很,你也趁早相看,早日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 云怀甚大叹一口气,索性蜷缩在旮旯处闭目养神。 云夫人恨铁不成钢,她可不能再放任他了! 西苑—— 今日也是发放伤亡士兵慰问金的日子,所以军营比平时更忙了一点。 周承山回到周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言笑还没有熄灯,只是她拿着书在卧榻上睡着了。 周承山一进门就看到了小榻上的言笑。 见她头仰在扶手上,他俊脸微皱,走到了卧榻处要把言笑抱回床上。 只是刚把人抱起来,言笑就醒了。 看到自己所处的怀抱,言笑美眸流转,一脸不自然。 “你放我下来!” 周承山没有理,而是疾步沉稳地把她放在了宽阔的大床上。 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对视了好一会儿。 看到他满是欲色的双眼,言笑羞的不行,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就像半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个早上那样诱人,让周承山看的挪不开眼睛。 她深呼一口气,才说道:“以后你睡这里,我睡那里!” “为什么?”周承山收敛起眸中的欲念,语气硬硬的。 他不懂她这是在做什么。 “这原本就是你的床,我又不想鸠占鹊巢。还有,以后我可能要多趁夜色去陪陪孩子,白天事情多,没有办法总是去看他。” 周承山心下苦涩—— 她竟然用“鸠占鹊巢”这种字眼…… 以后,他们是要睡在一起的夫妻呀!她不是同意给他机会了么…… 刚刚看到她还在点灯等他,他的心里是何种欢喜! 此刻…… 言笑似是看出他眼中的脆弱,连忙解释道:“你那么大一只,睡榻好似在虐待你似的!可刚刚你也看到了,这榻我睡还有富余呢!” 周承山只抿唇,幽幽盯着她看。 见他不愿妥协,言笑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道:“新婚之夜,是你自己说的……喜欢我呀,怎么我说的话竟然不管用?” 这话虽是疑问,却藏着杀机。 见她微眯的眼神,周承山瞬间溃不成军…… 他呆呆站在原地,眼看着言笑跑回小榻处,又吹灭了身旁所有的灯。 好想一年赶快过去啊!好后悔,倒提前生了个儿子干嘛? 气的大将军想抓头发。 周景行:…… 言笑清甜好听的声音从小榻处传来:“你身边的灯,等你换好了衣服,自己吹灭!早点睡,明日还要回门呢!好梦!” “娘子好梦~” 言笑今日睡的还不错,总归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比她预料的情况好很多,她处理的还算得心应手。 而且周承山虽然很忙碌,但却没有置她于不顾,会很细心地护着她这个新婚妻子。 这一切,都比自己曾经想象的好。 她已经开始佩服自己如今无与伦比的适应能力了。 周承山没有即刻睡着,此刻他正枕着双臂,心中念叨着同床一事。 他想,虽然没听过有男子避子药,可一旦能搞出来呢? 心中盘算着,可以先找朱太医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求他的宝贝娘子。 —— 三朝回门之日,两人早早起床。 周管家办事最是稳妥,早就将马车和一应回门礼准备好,足足准备了十台,寓意十全十美。 看着言笑眼睛雾蒙蒙的样子,周承山狠心放弃坐马车,决定将马车宽敞的空间都留给言笑来补觉,他自己则是骑着心爱的枣红马。 周管家对着周承山一顿点头哈腰,也不见周承山回应一下,他神色很是冷淡。 直到一行人到了洛城,言笑被马车晃悠醒后,才问出心中疑惑。 “周管家安排的这般妥当,你为何对他不满?” 周承山见她起身,便飞身下马,钻进马车里。 七喜一瞧男主子进来了,连忙掀开车帘去外面坐。 周承山坐在言笑旁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他欺负我。”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言笑都要相信了。 她嗤笑一声:“他一个都要花甲之年的老人,怎么会欺负到你头上?” 周承山眼睛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委屈,想要将头伏在她的肩膀上,言笑轻轻躲开—— 她还是不习惯在青天白日里亲近。 周承山也不气馁,挪了几下更靠近她,双臂虚抱着她说道:“他敢背着我把你送走,还不告诉我。” 言笑:…… “你不会从七月份开始,就没搭理过周管家吧?” 周承山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言笑:…… 原本她想劝他大度一点,别再生周管家的气了。可转念一想,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那些日子的黑暗,他只能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所以,有一个发泄点也是好的。 第76章 三朝回门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孟府—— 孟清朗和乔诗晴夫妇二人早已等在大门口。 周承山迈开长腿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将大手递给言笑。 言笑轻轻地将手放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 孟家夫妇对视一眼,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父亲、母亲!”言笑走近后行了一礼。 周承山紧跟着她抱拳行礼道:“岳父、岳母!” 孟清朗夫妇闻言虎躯一震。 几息后,孟清朗清了清嗓子,缓解一下心中的尴尬:“天气凉,快进屋暖暖吧!” 孟夫人拉着言笑去了言笑先前住的屋子。七喜跑去和小伙伴们玩耍去了。 “这两日可还好?” 两人分坐在小榻上,互相拉着手。 “嗯,将军待我很好。” 瞧着言笑眉眼舒展的样子,似乎比前日少了许多忧愁,孟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逾明是我见过最好的儿郎,你定要与他好好过日子,孟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和靠山。记得,你的有退路的。” 孟夫人忍不住再次强调了一遍成婚那日说过的话。 她知道言笑的不堪的经历给她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 以前听懂医术的老人说过,心理上的伤害需要极久的他人关爱、疏导才可以恢复。 她希望周承山可以帮到言笑,消除她心中的所有忧虑。 比起闺房这边,正厅里就有点尴尬了。 被比自己就小了十四岁的人叫岳父,孟清朗还是蛮有心理负担的。 “咳咳,贤婿……” 周承山抿抿唇,忍着笑回答道:“岳父大人!” “咳咳咳咳!” “您喝茶~”说着,周承山起身给孟清朗端来一杯茶,“早日习惯就好了!” 孟清朗咳得脸都红了,待顺好气,才幽幽道:“以后对那孩子好些,她经历了不好的事情,身体之伤易愈,心中之伤反之。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作为夫君,对她多些耐心。” 周承山刚要点头认同,却听岳父继续说道:“况且你还大她那么多岁,自己心中有点数!” 周承山:…… 孟家人口简单,回门饭四个人一起吃的,很是悠然温馨。 临走之前,孟夫人将一个红封递给周承山。 “喏,改口费~” 周承山欣然接过:“谢岳母!还有岳父!” “记得以后对涣兮好一些!”孟清朗又强调了一次。 “小婿记得牢牢的!” 于是他转身就将红封塞到言笑手中。 言笑:??? 周承山迎着她疑惑的眼神,温声解释道:“岳父说对娘子好一些,听闻岳父的钱都是岳母做主,那我的钱都归娘子管~” 孟家夫妇两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言笑感觉到全身发麻,她用红封挡住自己的半张脸,遮住嘴角不受控制的笑意。 周承山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他爱极了她这般含羞半遮面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 两人回周府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天完全黑了。 用过晚膳后,周承山便一头钻进书房忙军务,卫明已经将今日军营中比较紧急的几个折子放到了书房。 这几日既要继续征兵,又要下发渡尼之战伤残将士抚恤金,他确实很忙。 待他忙完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子时一刻了,言笑早就与周公下棋去了。 …… 翌日清晨,周承山不到辰时就起床了, 因为昨日没去军营,所以今日他得先去军营看看,再去上朝。 冬日里太阳升起的晚,此刻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他站定,望着小榻,见她眉间比前几日少了几丝愁绪,他心中顺畅。 深深吸了一口屋子里清甜的气息,才心满意足地推门而去。 言笑起床的时候,已经巳时了。 她有些惶恐来着—— 以前她听闻郦国的新妇要每日辰时的时候去给公公婆婆请安。 在她和满春七喜手忙脚乱收拾之际,木易敲响了门。 “少夫人,少爷说了,老爷需要上朝。而夫人需要补眠,一般巳时之后才会起床,所以不需要少夫人前去请安。以后逢十五初一去就可以了。” 言笑茫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周家家风这般不拘小节的…… 不过仔细想来,从前周夫人对别院的她就很好,这样随性也不奇怪。 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家庭氛围啊! —— 周夫人因为前几日忙婚宴累到了,一直到晌午才起床。 她差小霞去把言笑喊过来东苑一起用膳。 “母亲~”言笑屈膝行礼。 “来啦!”周夫人眼神示意她坐下,“以后不必喊母亲,就随逾明一般,叫我娘就行。” “是,娘。” 周家没有下人布菜的传统,饭桌上都是各吃各的。 “一会儿我带你四处看看,熟悉之后,管家之事便交由你。” 言笑瞳孔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位婆婆。 让她抛头露面,周家不担心她的身份有朝一日暴露么? 见她意外,周夫人示意小霞将所有下人喊了出去。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抛头露面。可是你要明白,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们二人前路或许会有许多坎坷,可你们总得互相扶持,才可相得益彰。 娘快五十岁了,年纪大了,管家之事确实劳心伤神,还是交与你们年轻人来做,如何?” 言笑在心中唾弃自己。 以前的她是无畏的行动派,如今却学会了瞻前顾后,甚至像鸵鸟一样去逃避眼前棘手的一切。 她心中惶恐,时间真的会给人想要的答案么? 她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为周承山做些什么呢? 在周夫人的坚持下,言笑接下了管家的担子。 周家的家事其实非常简单,因为人口简单,下人不算多到臃肿。 不过倒是比从前的言府复杂一些,因为言府没有宗族,也没有女主人,只有言笑和言宰相两人,人口极简。 言笑和周管家对了一天的账本,直到天要黑了,她才放下账本。 别院—— 言笑将满春和七喜也带来了别院。 因为她俩知道周景行的存在,所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奶妈也以为这孩子是周将军的私生子,并不知此子为暗妾所生,所以这间屋子里,只有向妈妈一人知道真相。 言笑要来别院之前,已经让木易来通知向妈妈,奶妈早早被安排去东苑的屋子待着。 第77章 休戚与共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如今周景行已经七个月,可以吃辅食了,所以奶妈也不必时时待在别院。 “宝宝七个月了,我打算每天做一点流食给他吃。 所以日后便安排每日安排喂四次奶就可以了,巳时一次,午时一次,申时一次,戌时一次,中间和夜间我加两次辅食。 七喜过来别院帮向妈妈照看宝宝,这样也有理由让奶妈不必时时待在这了。” 向妈妈点点头,确实这几日宝宝吃奶的次数也没从前多了,加两次辅食合适。 “好,那明日我便安排一下。” 言笑:“对了,今晚我想在别院吃,满春七喜,你们随向妈妈去厨房瞧瞧,做几个菜,大家一起吃~” “好嘞少夫人!” 七喜是个小吃货,做饭是她的拿手活,所以她表现的最积极。 周承山今日倒是下值的早,在晚膳时辰回府。 走到膳厅,才发现言笑不在。 “少夫人呢?” 木易上前在他耳朵边小声说道:“在别院吃。” “爹、娘,我在军营用过餐了,你们二人吃吧,我先回西苑了。” 周郢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看来儿子的追妻路不是很平顺啊! 周承山进了别院的院子后,远远就听到了屋里发出的阵阵笑声。 他从未听过她如此爽朗的笑声。 驻足听了一会,才知道是周景行这个淘气包刚刚尿的老高,滋到了七喜的脸上。 周承山脸上因为军营中破烂事而遍布的阴云,终于转晴,一脸的阳光明媚。 木易瞧着,心中寻摸着:要是此刻跟少爷提提涨月钱的事,他一定能答应! 不过周府给他的已经很多了,他木易不是贪财之人~ 周承山心中一片暖意包裹,他喜欢这种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要努力,让她每日都能这般开心的笑。 他开门走进内室。 言笑虽已收起笑脸,但眼睛中仍亮亮的,因为刚刚笑的开怀,眼睑处甚至还有些泪渍。 周承山心中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竟然比他还能让言笑欢喜! 向妈妈几人起身行礼:“少爷!” “嗯。”他浅浅点头。 向妈妈是个明眼人,才不想留在这打扰两人独处,连忙招呼着满春和七喜离开。 周承山走到婴儿床边坐下。 他用大手拉过儿子的小手,眼睛却有意无意盯着言笑看。 言笑难以忽视他灼热的目光,终是没忍住,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相公,为何这般看我?” “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他声音低沉又蛊惑。 两人离得很近,他呼出的气息喷薄在言笑的耳根处,惹的她一颤。 瞧见她的战栗,周承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将凳子向她又挪了几分,姿势像是将她虚抱在怀中。 言笑频繁地眨着眼睛,他的气息,让她心中兵荒马乱。 她猛地站起身来,收罗起乱掉在周围的玩具。 “相公想知道什么?” 他暗哑着声音回道:“什么都行。” “那我将今日的事情说与相公听。 我已吩咐向妈妈,明日开始奶妈每日喂四次奶,不必住在这里。还有我准备给宝宝准备辅食。” “还有呢?” “今日我接了管家权。” 屋子里只剩下言笑收拾玩具而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周承山忽的散发出一种颓丧感。 在他的认知里,母亲不管有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和父亲说。 比如谁家出什么趣事啦,去参加宴席遇到哪些小姐妹啦,管家多难搞啦……甚至连早起梳头扯痛了头皮这种小事,她也津津乐道。 可言笑,却连半点趣事也不愿同他分享…… 言笑被他突然的沉默搞得一头雾水:“为何不高兴?” “刚刚明明你们在屋子中笑的开怀,我以为你会分享给我听。” 言笑嗤笑一声,揶揄道:“这点小事,值得生气?” 周承山急了:“怎么会是小事!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要休戚与共!” 言笑正色道:“对不起!” 周承山怜爱地拉起她的手,哄着道:“以后有什么都说给我听好不好,你的事,我都想听!” “好~不过我要解释一下,刚刚我不说,是因为我正对着窗户处,恰好我看到你来时的影子,也知道你在窗口处停留,所以我以为你都听到了。” 周承山豁然一笑:“那你再说一遍给我听,我想听你说,你的声音好听~” 言笑被他缠的无奈,只能将细节详尽说与他听。 晚点,两人一起回到了西苑就寝。 许久,大床上的人还在翻来覆去,言笑察觉到不对劲。 她随即想到,他之前中的毒,虽然已经拔除,但对身体底子的损耗不小,一年之内都需要好好将养。 而休养生息,最忌讳的就是休息不当、心情躁郁。 黑漆漆的屋子里,言笑清亮的声音响起。 “相公,睡了么?” 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双眼,“没有,怎么了?” “你……心情不好么?” “无碍,很晚了,快睡吧~。” 言笑叹了口气:“加茄对你身体伤害颇深,这才不到一年,你不能怠慢。要保证心情舒畅,减轻肝脏压力。” “我晓得,放心吧~” 言笑等了半天,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索性坐起身来,语气有些冷:“你不打算与我说说么?” 周承山将身子转向她所在的方向:“是腌臜事,没甚好听的,耽误你睡觉的好心情。” “是谁才说过休戚与共的话?” 屋内的温度骤降。 周承山闻言,汗毛立起,瞬间清醒起身。 大步到了小榻前,单膝跪地,双手拉过她的小手。 “我不是诓你的!”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亮,声音有些微颤,“抱歉,我没做到自己要求你做到的……” 他心中忐忑不安,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就此崩塌…… 明明一个时辰前自己说出来的话,一个时辰后却抛之脑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熟读于心,可自己怎么能做不到呢? 言笑的拇指戳了戳他的掌心,她明白,他是不想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她。 “无碍,我们都不会经营夫妻生活,需要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周承山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她怎么这么好啊? “我这就说与你听。” 他起身坐到小榻上,本想抱住她,可一想到她貌似不习惯太亲密的接触,于是作罢。 第78章 夫妻夜话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缓缓说道:“今日发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来了许多老人家。” 言笑感受到他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悲伤。 “武陵一夫一妻,所以有不少将士家中只有一个孩子,还没等他们成家立业,便埋骨沙场。” 言笑抿唇:“那武陵的抚慰金有多少?” “最末等小兵是三百两一人,等级每高一级,则加五十两。 可是金银再多也无法抚平失去亲人创伤。” “我知。可保家卫国是男儿本色,马革裹尸不一直是你们将士的最高荣耀么? 金银不可衡量一切,但至少能保障爹娘富足一生,也算是对离去之人最大的安慰了,不是么?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她知道,武陵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这是周承山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伏尸沙场,流血漂橹,他身处其中,心中定然受影响颇深。 “嗯,要朝前看!你也一样~”我会陪着你,走出从前的阴霾。 言笑弯了弯嘴角,“是啊,我已经在朝前看了。” 往事如风云烟过,只今唯余思念。 “所以,你刚说的腌臜事,又是什么?” 周承山叹了口浊气:“有几个老人聚众闹事,原因是对儿子伤残抚慰金不满。 于是将儿子拉到抚慰金发放地点,故意将其伤口弄的不堪入目,企图要到更多的补偿。” 言笑愕然,原来还能这样? 只有经历的越多,才愈发地确定,自己前十八年确实是活在金雕玉砌中,不谙世事。 “据我所知,郦国对于伤亡士兵,并不发放银两,而是发放粮食补助。其父母每月领取,直至领满半年。” 周承山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原因有二:一是郦国粮食人均产量不高,粮食便具有很高的价值; 二是郦国士兵储备量很大,若是有战事,伤亡很大,国库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而武陵的抚慰金高,原因也有二:一是武陵富庶,国库有钱; 二是子民少,若军费低,很难招到士兵。” 言笑思索了片刻:“今日管家与我说,朝廷已经很久没有开放司衣局的制衣权限了。 原来的司衣局,会负责朝臣家属所有衣物的免费制作,而如今,这项政策已经暂停许久。 所以,武陵的国库因为去年战役的问题,目前也不充裕对么?” 周承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顿了顿,方又说道:“确实不充裕。但倒不至于连这一小嘬人的额外要求也给不起。” 说完这话,他就着月光细细打量言笑的面庞,想要听她接下来的想法。 “确实,即便一人再贴补一千两,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付出。可这样民间舆论会不好。 若朝廷对第一个闹事之人给到了一千两的赔偿,未来就会有接二连三的效仿。 再者,众口铄金,未闹事者会心有不平,朝廷的妥协会让听话的百姓觉得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听话之人心中不平,对军营稳定影响极大。 最终军营之事会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映射到其他事件中去,后果不堪设想。” 周承山脸上的惊喜溢于言表——他喜欢她这般侃侃而谈的样子! 而且,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这让他心中异常满足。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听你说。” 见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言笑心中了然——他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些。 不过既然他想听,她说便是。 她不排斥与他讨论他所在范畴里的事情,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更靠近他。 “圣人曰 ’天下有道,庶人不议’,朝廷若做到大义,自然能防患于未然。 前朝曾经有过郡县收容机制,为单老孤稚残而设。 我们可以效仿此法,不论伤残士兵是否有亲属照料,皆招至收容院,一视同仁,由朝廷安排专门的部门来照料。 痊愈者,可选择归家或者继续从军; 残缺者,则由太医署出具凭证,根据个人意愿安排合适的活计; 残至终生无法从事活计的,则由朝廷奉养到老。 这是我的想法,那相公的想法呢?” 周承山没忍住心中的激荡,抓起她的纤手亲了一下:“我与娘子心有灵犀~” 言笑闻言,撇过头勾了勾唇。 “不过我没有娘子想的那般细,我还未曾设想过最后一种情况。” “我师傅见多识厂,他见过许多终生瘫痪在床的人。武陵与郦国相比,小国寡民,估计很少有这种人。” 周承山捏捏她的手心:“是,娘子说的对。这几日我在落实这个方案,娘子提到的最后一点,我也要一并写到折子中去。” 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放平在小榻上,“快睡吧,这下真的很晚了。” 言笑直视他黑暗中的轮廓:“你不好奇我师傅么?” 他一边给她掖好被子,一边回答道:“好奇,不过日后再说也可,睡觉为大。” 言笑从善如流,默默闭上眼睛,享受他的照顾。 …… 后面的三四天,周承山愈发忙碌,深夜子时才会到家。 言笑见周承山连续几日早出晚归,不禁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她索性趁着闲暇,戴上帷帽,去街上的铺子转了转。 最终挑选了几味滋补的草药,打算回去为周承山炖药膳。 回程的时候,刚好听到街上有人叫卖金锁,她才想着,自己还没有为儿子买过什么东西。 索性便和满春一起在各家铺子逛起来,挑选心仪的儿童物什。 二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云怀甚选中的铺子地址。 言笑才知原来他的铺子在最繁华的地段,心中不得不钦佩云家的财力。 “涣兮!”云怀甚眼睛还是那么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言笑。 待走进了铺子,言笑才与他打起招呼来:“怀甚!奥,不对,该叫你表弟了!我们都是亲戚了!” 云怀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只是言笑正顾着看他手里的施工图,没有捕捉到这个信息。 “最终确定这间啦?” “嗯。”他点点头。 言笑夸赞道:“不愧是我们洛城首富,就是豪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云怀甚早就注意到了言笑的大包小裹。 “朋友的孩子满月,要送点礼物!” 闻言,云怀甚有些懊恼:“只是可惜了,我的货还得半个月才运过来,否则你就可以少破费点了。” “谁说不是呢,这样我就可以拿到亲戚的优惠了!”言笑呵呵地笑,来往的人无不回头看的。 云怀甚修正她的话:“我是说送你。” 第79章 药膳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她微微拧眉:“那怎么行,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就一个孩子的礼物,我还能买不起不成?” “是呀,你也说就一个孩子的礼物,我还能送不起不成?”云怀甚挑眉道。 言笑:…… “好吧,那就等下一次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既然云怀甚这般介意,所以索性便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 “好,一言为定。我还有一个月便要开张了,日子定在下月,请柬不日奉上,你可记得一定要来!” “那我就欠你两份开张贺礼了,你这个人真的好会做生意,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欠了这么多!”言笑打趣道。 “我只要你现在画的那份礼物即可,不必两份,我是个知足的人。” 说话间,他开始盘手中的珠串。 冬日太冷了,用扇子支撑形象有点吃不消,这才换成了珠子。 言笑笑而不语,她心中腹诽:若是知足,怎么会成为首富后还这般拼? “你不回答,那就当你同意了?” 言笑自无不应:“好,如此,我倒是还省了很多工夫,谢谢表弟了!”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云怀甚转头看向铺面,让言笑瞧不见他的表情。 言笑摇头笑道:“不可,还是要长幼有序。”她不想搞什么特殊。 云怀甚漠然地扯了扯嘴角,他心中了然,自己是真的没戏。 不甘心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生,还不是要区分先来后到? 为缓解尴尬,他提出要送言笑回周府,言笑拒绝了。 她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她就拿了这么一点点东西。 别院—— 晚上,言笑亲手炖好了一锅药膳。 虽然她做饭十分不怎么地,但是炖药膳她很擅长。 因为当时言宰相的身体不怎么好,总是咳嗽,所以她缠着徐神医仔仔细细学了一大堆养生药膳方子。 周承山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子时了。 言笑早已睡下,他站在小榻前,有些小失落——他已经有三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了。 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又夜半才回家,林木森打趣他不像个新婚之人。 “抱歉,就快要忙完了,待我补一次新婚休沐~地点我已经选好了,去温泉庄子,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小声说道,复而在她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周承山嗅觉很好,他很快便闻到了屋中不同于寻常她身上香味的味道。 寻着那味道,他来到屋中,才发现桌子上正用小炉子温着一盅药膳。 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睡前服用这蛊药膳,益于身心。 心中那份喜悦如同烟火般喷射而出,瞬间点亮了整片夜空,让星星也黯然失色。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转身望着小榻上的人,眸子中熠熠生辉。 翌日一早,言笑醒来的时候周承山再次不在。 经过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两人不似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梳妆的时候,她发现了妆奁上压着的字条——不要在室内温小炉子,会中毒。 笔锋坚韧大气,潇洒自如,一如他的为人。 言笑面上差点挂不住……竟是忘了这茬。 满春在言笑身后咬着唇偷笑。 她能感觉到言笑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跟成亲之前完全不一样。 —— 听周管家说飞羽阁最近上了一批上好的绸缎,言笑管家这几日查看了一下西苑的厚棉衣,发现周承山的厚棉衣需要添加两件。 而且她想着再有两个月要立春了,司衣局估计不会在这之前开放。 所以提前选一选做春衣的布料也好,便带着满春去飞羽阁逛逛。 飞羽阁是帝城最大的绸缎庄,一家店铺的面积是隔壁珠宝铺的三倍,帝城的贵妇人们要订制衣服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 “你看这个颜色,前几天我去周府,看到将军夫人穿了这个颜色的,很显气质!”一个长相颇为漂亮的小姐说道。 “那是人家貌美,肤色又白。这个橘色,不适合我这个皮肤偏黄色的人。” 满春在那两人身后听着,得意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言笑自然也听到了。 她确实有一件橘色的衣服,那是周夫人早就为她定制的。 是今年不算流行的颜色,但是却是质量极高的蜀锦,从郦国通商采购而来的,价格不菲。 两国通商的货物基本上没有便宜的,因为通商费不便宜,小物件利润太小。 而郦国的蜀锦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最赚钱的,因为质量好,数量又少,还十分受欢迎。 不提前两个月预订,根本抢不到。 言笑豁然开朗:原来周夫人在她去洛城的时候就已经为她嫁入府中做准备了呀…… “好看有什么用,木头美人,照样留不住将军!”一个穿绿色华服的女子突然插嘴。 白衣小姐蹙眉:“喂,你小点声!” “我又没说假话!她要是名副其实,将军还能三日不归家?” 外人并不知周承山子时才归家,因为其他将领都是走的比他早,次日又比他晚到军营。 白衣小姐叹气道:“同为女子,还是口下留情吧!” “好吧,听闻刘记有新胭脂了,我们去看看吧!” 三个女孩走远了,言笑才将刚刚扯住满春的手放下。 她今日戴着帷幔出门,所以没人认出她。 “少夫人,你怎么不让我去教训那个人!” 言笑摇头失笑:“说闲话又不犯法。你打着哪条律令去教训人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看看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和七喜也订一套!” 满春眼巴巴地看着言笑,心里满是委屈。 言笑心中有一丝不悦,但是却转瞬释然。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何必与不相干之人解释太多? 这世上每日诸多纷扰,闲言碎语颇多,还能样样解释清不成? “傻丫头,别人说两句话又不掉几斤肉,说就说呗。 你要记住,这种气没必要置,没有谁可以左右旁人的想法,就算她三人今天没有在此处说,也会在别处说。 我们甚至不认识这几人,何必与其论短长? 如果过分被别人的评价左右,还过不过日子啦?心若关己,自是澄明。 好啦,乖,周管家还和我说附近有个满春楼,和你的名字一样!如此有缘,我们去尝尝吧!” 听到言笑的宽慰,满春只好点点头:“好吧少夫人……” 想到好吃的,满春一如往常的单纯,连忙咂吧咂吧唇,似有口水要流出。 第80章 认知清晰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天色不早了,言笑便打发了小厮回周府告知一下今日她会在满春楼就餐,就不必等她了。 满春楼的菜色果然是好的,竟比从前在郦国皇宫吃的宫宴还要美味几分。 想到武陵建国来的就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倒也不觉奇怪了。 不知是因为菜太好吃,还是因为心情有点小异样,言笑吃了两碗米饭,仍旧意犹未尽。 最后让掌柜的叫来了厨师。 她用一味药膳为交换,和大厨愉快地讨论了一下小笼包的具体手法。 解了疑惑之后,言笑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满春回到周府。 —— 周承山今日归家心切,他想早点回去与他的小娘子待在一处。 中午为了赶进度,连饭都没吃几口。所以这会儿到了饭点,早已饥肠辘辘。 正打马行至小巷处,不速之客堵在路中央。 皇权为大,周承山只得下马行礼。 “微臣参见公主!” 来者正是霏苓公主。只见她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男装,戴着一顶帷帽,因为见到周承山,她的帷帽此刻已经撩开。 “周将军免礼~” 听着她娇嗔的声音,周承山心中很不舒服。 他最不喜欢小女孩柔弱不堪的声音。 他剑眉微蹙:“公主快回宫吧!天已经黑下来,冬日不比夏日,若公主留连此处,遇到危险,巡防营怕是鞭长莫及。” 作为公主,出宫也不多带几个侍卫,就独自一人跑出来。 若公主出事,巡防营都得遭殃,他总得为林木森多打算打算。 霏苓才不知他的心思,此刻她正沉浸在被心上人关心的喜悦中。 “不若让臣的侍卫送公主回宫?” 霏苓娇羞地点点头。 她这几天都在此守株待兔,今日好歹算是见着了。她不急,打算缓缓图之。 先前是她冲动了,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眼下她需要先改变坏印象。 否则拼美貌她又拼不过孟涣兮,驸马的地位周承山肯定也看不上,自己优势不多。 周承山松了口气,随即安排卫明和刘骏送霏苓回宫。 想来他成亲了,霏苓的心思歇了。 不过他也相信嘉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有悖纲常之事。 西苑—— 言笑刚进西苑,就被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周承山就突然跳了出来。 言笑轻轻捂着胸口,他躲在大门旁边干嘛?他不该在军营么? “去飞羽阁了,看了料子;又带着满春去了一趟满春楼。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承山颔首,又回答她的问题:“嗯,今天的事情忙完了便按时下值。” 言笑点点头,又接着问道:“相公可用过餐了?” “嗯……” 见言笑转身向主屋走去,周承山也立刻提步跟上。 “时辰尚早,今日可是不需要忙别的了?” “嗯!” “那挺好,还是要注意休息。这几天我在学习管家事务,有点累,便让满春给我抓了补药。 我看相公也不轻松的样子,所以给你煎了一副,可还喜欢?” 她这是解释了药膳的来历。 除了她父亲,她从未照顾过旁的男子,所以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意。 原先她就是做多于说的一个人,此刻也未想给自己揽功。 “嗯~”周承山还是只回答了一个字。 言笑转身瞥了他一眼:这人就会说一个字的嘛? 虽然每个字的语气不同,可还是只有一个字呀! 正当言笑想要发问的间隙,周承山的肚子小声咕噜了一下。 离得远的人听不到,言笑因为离得近,一下子听到了。 周承山摸了摸后脑勺,耳根泛起红色。 她恍然大悟:这人,怕是没有吃晚饭呢!难怪刚刚回答的有些犹豫。 思及他的理由,言笑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 她知道的,武陵即便民风比郦国开放许多,对新妇的要求还是不少。 新婚妻子没能安于室为晚归相公准备好晚餐这个罪名不算小,能被旁人念叨半年。 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药膳最好连喝十天,就是一个疗程。一会我让满春再炖一蛊,可好?” “好!听娘子的!” 他的嘴唇忽然贴近她的耳朵,声音醇厚好听,充满诱惑。 言笑耳朵痒得不行,连忙缩了缩脖子。 她嗔怪了他一眼,便捏紧手绢快步走出了西苑。 看着她像只受惊小兔子般的背影,周承山大笑出声。 附近的下人们听到自己主子的爽朗笑声,便知他心情极好。 心中小算盘敲得很响,心想以后对少夫人要更尊敬些才行。 …… 周承山真的有很认真在屋里等言笑的药膳,他想喝了药膳再去别院看儿子。 晚上他回来的急,并未在军营用餐。 本打算回来和言笑一起吃的,可人家在外面饱餐过了。 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怕下人们乱嚼舌根。 而且昨日他吃了那药膳,味道好,还顶饱,当晚饭吃也行的。 百无聊赖之际,看到了言笑放在卧榻上的书,他径直走了过去,原来是一本《史记》。 一般姑娘家会喜欢看《西厢记》,话本子一类的,言笑喜欢的却是史书、诗集一类的。 周承山明白,言笑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林木森给他说的一大堆建议,他不知道该不该采纳。 林木森说,夫妻相处之道,是不能冷处理,有事要及时说明白,别让误会过夜。 对于这一点,周承山很认可,他觉得林木森是对的,所以他决定记下来,未来的生活中要规避。 可是林木森还说,姑娘家都喜欢自己的心上人霸道一点,这个周承山却不赞同。 言笑虽然被娇宠长大,可是骨子里很是独立,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不能就那般霸道要求她做这做那。 而且,他也不喜欢那般女子。 其实今日他决定早归是有原因的。 上午去解手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有两个百夫长在讨论言笑—— 他们说孟涣兮笼络不住周大将军的心,所以大将军才每日宿在军营。 周承山雷霆暴怒,罚那两人跑了两百圈校场,并警告所有下属,不许乱嚼舌根。 并厉声强调了一下自己这几日每日都回家了,只是走得晚来得早。 处理完这件事,他心中烦闷。所以今日他才回来的这般早,他不允许任何人看轻言笑。 第81章 他一定让她很满意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让木易去别院叫上七喜,一同去厨房帮忙,三人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 “少爷,药膳来了!”满春稳稳地将汤盅放在桌子上。 七喜随后把一屉小笼包放下。 言笑上前介绍道:“这个药膳有一点苦,正好今天厨房有新鲜的猪肉,便做了小笼包,相公尝尝!” 周承山示意言笑也坐下。 这还是两人成婚后第一次单独吃饭。 周承山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尝了尝,才问道:“怎么会想到做这个,都这么晚了。” “今日在满春楼尝到了特别好吃的小笼包,和厨师讨论了一下做法,刚好练一下。” 言笑眼中闪过一丝小得意,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少夫人太厉害了!她以前都没有包过包子,竟然一学就会!”满春可真的算是言笑的一等一吹捧者了。 言笑睨了满春一眼:“你这丫头怪夸张!我只包成了四个,剩下不都是你们俩做的?” “可是馅儿是您调的呀!” “好啦,快去和七喜一起吃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言笑面上发热,连忙赶人。 周承山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两人打趣。 他喜欢看她这种少女羞涩的表情,简直秀色可餐。 待言笑赶走满春七喜,得到胜利后,周承山才温声说道:“确实不错,何必害羞?” “只是凑巧一次成功了而已,可不能尾巴翘上天。”她语气温温柔柔的,“将军快把药膳喝了吧!凉了就更苦了。” “好。” 今日在满春楼吃的有点多了,所言笑只吃了两个小笼包便不再动筷了。 她在等着周承山吃完。 周承山吃的很慢,言笑只当是太苦了的原因。 周承山又喝了几口药膳,才开口问道:“娘子不是说,这药膳你也在喝么?怎么不见满春给你盛来?” 言笑感觉到自己被蛊惑了,那声“娘子”缱绻旖旎,慵懒苏骨…… 在外人面前他还能稳稳,怎么一到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就这般撩呢? 许久,她才喏喏回了一句:“专门为你做的……” “呵~”周承山继续咀嚼着小笼包,心中跟掉进了蜜罐似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言笑拿起书翻看起来,努力让自己把思绪集中到书上。 可是她败下阵来—— 这是她第一次和周承山面对面对着坐,很是不习惯。 而且对面的人吃东西非常文雅,总让她忍不住想要抬头观看。 “书看不进去就别看了,我也可以陪你说说话。”周承山忽的开口。 言笑略感心虚,原来自己的躁动表现的如此明显? “我们成亲几日了,我想把我亲近的人都介绍给你。爹娘你应该比较熟悉了,我给你讲讲我最好的兄弟林木森吧!” 言笑放下书,正襟危坐,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成婚那天,最闹腾的那个人,还记得他么?” 言笑思索了一下,只想得到那日林木森的大嗓门,并未见着他的模样,于是摇头道:“那天一直拿着团扇,没有看清他,但是声音大抵记得。” “他是大理寺少卿林远大人的儿子,现在在巡防营做参军。是他自己靠武试考进去的。” “那他还蛮厉害!”官宦世家子弟愿意吃这份苦很难得。 接着他将两人相熟相知的过程娓娓道来—— “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你若瞧见差不多的姑娘,可以给他介绍一下!”周承山图穷匕首见。 言笑忍不住在心中打趣了一下,原来如此活络之人,也需要相看的! 果然月老都是看心情牵红线的嘛? 不知不觉中,药膳喝完了,小笼包也吃完了。 言笑喊木易进来收拾了桌子。 因为满春七喜去别院吃东西了,言笑便自行去净房梳洗。 而后吹了灯,回小榻处躺下休息。 难得熄灯这般早,两人都了无睡意。 周承山双手交叠在脑后,复盘了一下刚刚两人的相处。 复盘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这样就能更快了解言笑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言笑说他们两个要共同进步,他希望进步的更快些。 今日复盘的结果是:林木森对他的评价的确很准确——他根本不知道和姑娘家聊些什么。 自己怎么能和妻子聊别的男人?而且还聊了半个时辰! “明天一定要提前想一下话题!”周承山的心里叫嚣着。 他思绪里全是言笑,完全忘记自己还没去看儿子。 可怜的周景行,好几天没看见自己的父亲大人了。 军营—— 伤兵收容计划得到嘉帝首肯后进行的很顺利,今天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林木森早早发现了周承山今日的异常,他贱兮兮地跑过来缠着周承山。 “周将军!你今天怎么总是跑神?!” 周承山缓过神来,白了他一眼。 林木森眼珠子转了转,他想到昨日这人回家那般早,今天来的也比前几日晚。 “哈!叫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不行?” 一个蘸着黑墨的毛笔直逼他面门而来,还好他机灵,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我去!你来真的!是不是被我猜对了,你和嫂子床笫不和呀……” 周承山气结,怒目瞪着林木森,如果此刻周承山眼里能冒出火,早就把林木森点着了,更何况他名字里还有这么多木。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得叫你记不住你名字里有几个木!” “呦呦呦,生气了!那便不是这个原因喽,别气别气! 你眼中都要冒出火星子了,再把我点着了,我可没地哭去! 本少爷五行缺木,可禁不住你的怒火呀……” 周承山满脑袋黑线,他也真是的,和这个话痨置什么气,他还不就是闲的没话找话。 而且他们夫妻俩,床上可和谐了。他娘给他的那本册子上说了女子满意的表现,言笑无一不中。 他一定让她很满意! 见周承山耳根泛起诡异的红,林木森下巴要惊到地上了。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人是在回忆吧! “我去!你能不能注意点啊,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想着那点事是吧!显着你有娘子了是吧!” 周承山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瞥了眼前暴躁如雷之人一眼:“有本事你也娶一个。” 林木森:…… “啊!我的心脏受到了雷击……” 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周承山灵机一动。 “刘骏!” 屋外的人应声开门走进来。 “将军!” 周承山示意他走近些,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林木森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分毫。 待刘骏离开,林木森凑上前问道:“你喊刘骏做什么?” “干你的活!这么多事情没有做完,你不着急么?不想早点回去你的巡防营享清福?” 林木森立马戏精附体:“呦,都是为了我好?呜呜呜,我都感动哭了……” “你收起你那做作的演技吧!” 林木森没有再追问,只当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暗卫去做。 第82章 将军秀恩爱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西苑—— “少夫人,将军今晚可能回不来。”跟言笑汇报的正是暗卫刘骏。 言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刘骏没有多想,传完话就转身离开。 言笑想到了什么,急忙喊住了刘骏,“刘侍卫等等!” “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嗯……将军这几日在服用药膳,那药膳不好间停。 你稍等半个时辰,我这就命人炖好,顺便就带去军营给他~” 刘骏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他们将军啊,真是学坏了! 这种小把戏,竟然也舞的飞起,啧啧…… 刘骏是一个识时务的好下属,所以他就那么拿着汤蛊,大摇大摆地在军营中穿行,哪块儿人多就要去哪儿停留一会儿。 “呦,刘侍卫,手里拿的什么?”一个参军问道。 “奥,是将军夫人给将军炖的药膳。” 那参军酸酸道:“听闻将军夫人是洛城第一美人来着,竟然还这么贤惠,羡煞我等呀!” 旁边的士兵附和道:“是呀,将军和夫人就是美人配英雄!” 守卫也跟着附和:“对对对,用俺娘的话说,这就叫什么锅配什么盖!” 众人:……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军营都知道了——将军夫人和将军爱恋非常,亲手炖药膳犒劳将军~ 因为这事,刘骏硬生生得到了半年俸禄的赏赐,卫明牙都酸掉了。 主屋内,林木森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欠揍的人。 “你是故意的?” “是呀,所以你以后不许说我和我娘子的坏话!”周承山警告道,“说一次我打你一次!” 林木森当晚就回家要求林夫人给他介绍个姑娘。 “怎么,想开了?” “对!周承山那个棒槌都能有个美丽大方又知性的娘子,我也要!” 林夫人窃喜,果然儿子迟迟不找娘子就是被周承山影响的!她可再不用怀疑儿子和周承山是断袖了~~ 明日一早定要去寺庙多添点香油钱! “娘这就安排起来!” 周府别院—— 奶妈喂完最后一遍奶之后便回东苑歇息去了,言笑看账本看的有些累,便估摸着时间来到了别院看儿子。 刚喝完奶的小孩儿香香的,言笑没忍住狂吸了几口。 周景行感觉到脸痒痒的,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晚来的周承山又一次站在冷夜中,眷恋地听着屋内的母慈子孝,脸上忍不住幸福洋溢。 他进屋之后,先在外屋烤了会火,去掉满身的寒气。 言笑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相公怎么回来了?” 周承山伸手捏捏儿子的面颊,笑着答道:“这是我家,我还不许回来?” “可是刘骏说你今晚不回来……” 周承山语塞,他竟得意到忘了这茬来着…… “额……是户部尚书柳川富柳大人家中有急事,从大营先离去,我又管不得户部的事,只好回家。” 柳大人:感谢将军的惦记。 言笑半信半疑。 周承山赶忙转移视线:“儿子今日用尿滋人了么?!” 言笑:…… 周承山悻悻道:“我儿子就是厉害,这么小就会滋人了。” 言笑:……这是什么值得赞扬的美誉么? “教坏小孩子!” 瞧见她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腮帮子,周承山的手又痒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想要动手动脚的心思。 “才半岁就会使武器了,长大了武功一定比我强!” 周景行似乎是听明白了亲爹的夸奖,咯咯地笑起来,小手一个劲地挥动。 “呦,儿子还会打拳呢,你看!” 言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幽幽说道:“小孩子连拳都不会挥,那不是出问题了么……” 周承山:……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得了,又没找对话题! “娘子,今晚我们在这睡呀?好久没陪儿子睡觉了。” “早上巳时奶妈会过来喂奶,我出现在这不好。” 想一想,距离给儿子断奶还需四个月来着,也就是说还得等四个月,她才能晚上光明正大地宿在别院。 “我们辰时起来离开不就好了?” 言笑想了想,觉得可行:“那你睡在屋里,我睡外屋小榻。” 周承山动作一顿,他还以为能实现偶尔一次同床共枕来着…… 罢了,若在这里忍不住自己就不好了,毕竟还有个小东西在。 “我睡小榻。别院不如西苑,外屋有点冷,你身娇体弱,睡在里屋。” 不等言笑反对,他便抱起被子自顾自去外屋铺下。 …… 次日,周管家给言笑递来两封书信。 一封是吏部尚书秦观府邸送来的邀请函,十月二十六在府中举办赏梅宴,邀请周府夫人和少夫人前往。 言笑有点犯难:在武陵,不管赏菊赏梅还是赏莲,只要是赏花的宴会,目的都只有一个——交友、相看。 这些宴会的邀请对象一般是是专门为各新婚夫妇、未婚男女以及有名望的贵妇人。 请新婚夫妇去无非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然后趁机为未婚的公子小姐们相看。 请贵妇人是因为一般贵妇人有闲暇时间,看好了哪家的儿女,可以帮着说亲。 她想,周承山一向喜静,这种没有更多政治意义的席面,他肯定不愿意前往;而且这几日抚慰金和征兵两件事都到了结尾的时刻,他估计也忙得难以抽出时间。 她决定问问他再说,不去最好。 另一封信也是一位秦大人寄来的,不过却是来自郦国的秦大人。 秦大人在信中说,郦国北方边境被入侵,战火刚起,来势汹汹。 郦国这几年朝堂腐败非常严重,武将被文臣压制,而文臣集团内斗又很严重,言宰相便是被初期内斗牵连而倒台。 入侵方是一只同蛮夷同宗同源的游牧小国,人口比武陵还少一些,却极其擅长马背上作战。 郦国武将甚至挑不出一个三品大员,导致边关很快被破。 秦大人深知朝廷现状,他很悲观地认为这场战事一时难了。 所以他在信中劝言笑,暂时不要回去。 读完信,言笑喟然长叹,很难描述她此刻心中的感受。 她虽恨郦国皇室,可天下毕竟也是百姓的天下。 战事起,苦的是百姓。 言笑将请柬那封递给周管家:“将这封请柬给母亲送去,秦府同时举办一个满日宴,母亲应该是要去的。” “那少夫人?” “我需要问一下将军,他估计不喜这种宴会。” 周管家点点头:“是,以前少爷也从未去过赏花宴。” 第83章 郦国出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管家到东苑的时候,周夫人正好在看周郢下值顺便带回来的请柬。 “许久没有宴会参加,这一下来俩!” 周郢腹诽:你说的好久没有,也就不到两个月。 “相公,秦尚书家有满月酒,定是要去的;可白如峰这个……” “白家本就与咱们两个没有往来,这是逾明该愁的事情。管家,一会逾明回来把他叫过来。” 周管家应声退下。 白如峰是白身,在帝城既无钱财也无人脉,周承山也是偶然在茶舍结识的他。 因为欣赏他的才华,便将他带到了周家学堂一起读书。 周承山考武举最后一轮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招式被对手提前得知了,导致他受了伤。 涉足他过院子的人,只有白如峰和林木森。 从那次后,白如峰很久没出现在周府,答案显而易见。 周承山看到请帖,嘲讽一笑:“小人比而不周,他以为十多年了,我就该忘了曾经的背叛么?不去。” 周郢暗暗叹口气,这白如峰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可惜是个眼皮子浅的。 别院—— 周承山进屋后,发现言笑就躺靠在小榻上发呆,手中的书一页也没有翻。 他走近她身边,打了个响指。 “额……相公回来了!” “嗯,发什么呆呢?” 言笑将手中的书放下,垂眸说道:“郦国北方发生战事了。” 周承山才想起来,自己忙得还没抽出时间看陈松今日送来的简报。 “秦大人来信了?为何突然起了战事?” 言笑将秦大人心中所述讲给他听。 “你觉得郦国会如何?”言笑问道。 周承山若有所思,他不是很看好郦国。 “所以你也不看好是么?” 周承山点头:“仁帝并不仁,只是其一;军队管理涣散,这是其二;文臣鲜有清流,这是其三。” 他心中也很沉重,顿了顿,方又接着说道:“历史一般都是王朝兴则必亡,这是历史轮回,无人可撼。 可郦国……难以想象一个才五十年的王朝怎么能发展成这样。” 屋子里的空气静默下来。 “花开有落时,罢了,我们两个伤春悲秋也改变不了什么,存亡自有命数。 不过郦国底子厚,想来不会一朝覆灭。只看这中间会不会出英雄了。” 言笑心中滋味难言。 周承山见她愁眉不展,想要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对了,爹的寿宴,准备的如何?” 周郢十一月初十过五十大寿。 在武陵很注重富贵人家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这几个节点定要大操大办。 一般很少有人能活到八十岁,所以至今还没见过八十大寿。 这次周郢五十大寿,周家早就打算大操大办一场。 以往这些宴会之类的都是周夫人和周宰相一起商量着定的,现在有了儿媳妇管家,自然要儿媳妇多多拿主意。 考虑到周郢夫妇的鹣鲽情深,言笑建议还是让周夫人继续主导这次宴席,她来协助。周夫人自无不应。 “今天敲定了参礼名单,不过请柬不着急发。” 周承山点头:“辛苦娘子了,我这还能忙个几天,到时候我回府帮你。 对了,二十五那天我要安排苍狼营去鹿原拉练来着,两天一夜。” 言笑听到这个日期,才想到赏梅宴来:“宴会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嗯,刚刚娘把我叫去东苑和我说了,不去。” 言笑菀然:“好。” 军营—— “周将军,咱这征兵一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可要回巡防营了!” 林木森像猴子一样从营帐外窜进来,他总是能做到时时刻刻元气满满。 “嗯。”周承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给了应允。 林木森凑上前去:“喂,你就什么奖励都不给我么!我这么努力?” 周承山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交叠着两只胳膊问道:“所以,你想要多少金银?”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开口就是钱,我们家是缺钱的人家么?” 周承山听到“无趣”两个字,不禁想到从前与言笑相处的日子,他说过好几次言笑无趣来着。 林木森在周承山眼前挥了挥手:“喂!你走神呢?想到什么美事,笑的这么诡异?” 周承山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这话要慎言,就不怕被传出去回家被你爹揍?” “这里就咱两人,你不说他自然不知。” “小心隔墙有耳。” 林木森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确实不太隔音,瞬间说话声音低沉下来。 “话说,再不你请我去秦淮阁看姐姐们!” 周承山狠狠瞪了林木森一眼:“要去自己去,你不是不缺钱?” “不行,我自己去,我回家定要被我娘念叨。但是要是你带我去,她定不会说什么。” “不去。”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林木森一脸鸡贼:“啊——你不会是怕嫂子吧?!” 周承山清了清嗓子:“不是。” 林木森开始耍赖:“我不管,我这么辛苦,一点辛苦费你都不舍得出?” “如果硬要补偿,也不是不可以。”周承山的目光意味深长。 林木森眼神一亮:“那你同意了?还算你有点人性!” “非也,二十五那日,我们去鹿原拉练。” 林木森瞬间石化在原地。 “喂!周承山,你还有没有人性?” 周承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没发现你最近都胖了,巡防营要保卫帝城的安危,像你这般懒散可不行。” 林木森语塞,他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有生之年他也是参加过一次周承山的拉练的,只拉练了三天,他回去卧床了三天。 “我前些日子和你说的注意事项,你回家和嫂子试了没啊?” “不要转移话题。” “要不我再给你支几招,拉练就算了吧!我的好哥哥!”林木森很是谄媚。 但周承山最不吃这一套。 “你一个未婚的,和我说什么经验。我已经和娘子说了,回头会给你多介绍几个姑娘,你还是快成家吧!” “……” 林木森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走出了营帐,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多此一举,好好功成身退不好么? 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傻的人了! 这场拉练是周承山先前就定好的,拉上林木森纯属凑巧。 马上要进入冬月,武陵一般从冬月就开始下大雪,一直到来年二月才会化雪。 这期间积雪很厚,无法完成三个月一次的拉练计划。 所以在聊城的时候,每年过年这三个月的拉练计划都会被他提前到十月末进行。 第84章 委屈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郢寿宴的方案,言笑和周夫人已经讨论的差不多,接下来只剩采购和送请柬这两个环节。 这时小霞推门进来,手上抱着两件华服。 周夫人高兴起身:“儿媳妇,快试试,这是前几天我让小霞去飞羽阁现做的。” 小霞将藕色那身递给言笑,周夫人则是拿起那件翠色的比量起来。 言笑不解:“娘,怎么突然做衣服?我前几天已经去飞羽阁定制厚棉衣和春装了。” “这不是后日要参加赏梅宴么,飞羽阁最近的料子我不喜欢,这是我去年存的料子,比飞羽阁的好看。” “可是将军不去,所以我也不打算去来着。” 周夫人气鼓鼓地拉过言笑的胳膊:“不行,你要陪我去~那个秦夫人,最喜欢显摆她家的儿媳妇了,若是你陪我去了,以后她肯定不敢在我面前显摆了!” 言笑失笑,她的婆婆好像个孩童啊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哄着她! …… 本来忙了好几日,很是疲倦,言笑打算早点回去歇息。 只是忽然七喜来报,说别院小公子有点发烧了,让她赶快去看看。 原来是今日下完小雪之后起了北风,向妈妈没有及时关窗,孩子午睡醒了之后身上有汗,便着凉了。 言笑给孩子煮了药,忙活到了深夜,等孩子退了烧,才回西苑。 周承山回西苑的时候,木易正跟着言笑在别院忙活,并无人告知他孩子的事情。 而明日的拉练定为两天一夜,所以周承山回去就睡了,他要提前补点觉。 言笑回到西苑的时候,周承山已经睡着好一会了。 周承山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开门,含糊了一句:“回来了?” 言笑答:“嗯,是我,快睡吧!” 熟悉的声音让他安心,便继续合眼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言笑不在。 “少夫人呢?”周承山问木易。 木易小声道:“去看小公子了!”他以为昨晚少夫人应该已经和少爷说过小公子的事情。 周承山没有多想,他时间紧迫,嘱咐了木易几句便出发了。 木易盯着周承山器宇轩昂的背影,心中再次夸赞自家少爷和少夫人相配。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木易已经猜到了孟涣兮的身份,因为孟涣兮与笑笑姑娘的两人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既然少爷不说其中奥秘,他也便不问。 天刚亮,苍狼营拉练的队伍浩浩荡荡向鹿原出发。 这一次拉练共有三千名士兵参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练夜晚侦查力,还有就是训练实战能力。 鹿原地处帝城边郊,那里有一片较大的戈壁,掩体不多,适合体力类的拉练。 队伍到达的时候,已经大晌午,周承山下令命众人原地操练阵法。 “变常一体,动静相辅,奇正相生!” “军而不阵,阵而不整,乃兵家大忌!”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 周承山在上头训话,日中的时候太阳最毒,士兵们一个个汗流浃背。 见差不多了,周承山才下令原地休息,进午餐。 林木森黑着一张脸凑过来,脸上汗迹斑驳,不忍直视。 “夏天还真是热啊!” 周承山:…… “你脑子坏掉了?都要冬至了……” “你也知道要冬至了呀哥哥!你看这给我晒的!还相看什么,晒成这个鬼样子,哪有姑娘看得上我!” 周承山惊愕地看着林木森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镜子。 “你一个大男人,出来拉练随身带着镜子?!” “我都要二十三了,当然要注意保养!谁像你啊,都快二十八岁了,整天这般不注意! 男人三十是个坎,加速衰老,到时候嫂子就看不上你了!哼~” 周承山脸色有些不自然,暗暗想了想自己最近的容貌是否有所减退。 见这位冷面将军偷偷地摸自己的脸,林木森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如你给我点好处,我告诉你延缓衰老之法?” 周承山一个冷眼扫过去:“你想偷懒是吧!休想~” “喂,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我看你是体力过剩,刚刚那么累了,现在还能在我眼前活蹦乱跳的。” 林木森炸毛:“我是在争取我的合法权益!本来人家明日是要去参加赏梅宴的,这下可好,根本回不去,我怎么相看姑娘啊! 周承山,你是不是不想我找到娘子?” 思及此,林木森才想到周承山这人从来不参加什么宴会,更别说这种赏花宴。 他嘀咕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为了不去赏梅宴才搞了这个拉练来逗我玩?” 周承山闻言蹙起眉头:什么赏梅宴,他怎么不知道? 见周承山不回话,林木森只当他是默认了。 “喂,不会真的是为了逃避宴会才搞了拉练来整我吧?你不想参加,我还想参加呢!” “训练岂是儿戏?我看你就是安逸久了!我都不知赏梅宴是哪日,怎么会故意针对你……” 见这人一脸严肃,林木森知道他不是在诓他:“明日啊……” “谁家的赏梅宴?” “吏部尚书秦观……” 林木森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祸了。 秦观家设宴,不会不告知周府。 而赏花宴的性质武陵人人皆知,一般有点富裕的人家,最多隔几年也会办一次。 周承山面色严峻,像一只要威严的狮子。 林木森感受到身边人压抑的气息,赶忙起身离他远一点。 下午的拉练,士兵们更加受累,他们感觉到大将军今日将他们拉到底的决心。 晚上的训练是练侦查能力,所以众将士分成了各小队在鹿原附近的山林里进行。 周承山寻了山顶的一处位置坐下,独自欣赏星辰。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确定了言笑确实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赏梅宴。 他听闻过那个宴会。 以前一个副将成婚之后去的聊城,在聊天的时候,副将曽讲过他受邀去赏梅宴的原因。 他今年是新成婚的,且吏部尚书同宰相关系最近,不可能不邀请周家。 所以言笑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难道只是因为今天定了要拉练,她不想耽误他的事情么? 可是,就算是他不去参加,夫妻之间不应该通个气互相商量一下么? 她又为何觉得他定不会选择和她同去参加这个宴会呢? 想得越多,心里便越委屈。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可以一起出席的场合,他却不知道…… 冬夜的山顶更是冷的凛冽,群山寂静而庄重,旁边树上的冰霜晶莹剔透,刺骨的寒风在山间呼啸,如同吹进他的心中一般。 侦查这一项林木森不必参加,他这辈子大抵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原本他打算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睡觉来着,但是担心他的好兄弟,才偷偷跟在他身后来到这。 他坐在高高的枝头上看着周承山,只觉的他背影很落寞。 想一想周承山是什么样传奇的人物啊!出身优越,能力超群,少年成才。 如今更是打了胜仗,成为整个武陵妇孺皆知的大人物。 别看他嘴贱总爱挑衅周承山,他心中却十分敬佩他,连他爹林远在他心中的位置都比不上周承山。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在周承山身上瞧见这般委屈的样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口浊气呼出,消散在这无边的寒夜。 第85章 温良有力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秦府今日玉带金装,歌舞升平,红袖添香。 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忍着天冷的苦楚,穿的很是单薄。 不过再冷的体温,也会因为在梅林遇到心上人而直线上升。 因为秦家少夫人张怀阳上个月生了个女儿,所以这次的赏梅宴正好也给孩子办满月酒,自然就比以往热闹的多,来的人也比往年都要多。 原本周夫人不想来这个宴会的,一个是在准备寿宴太忙,还有个原因是自家儿子娶妻了,她也不用什么赏花宴都去了。 只是秦府还加个满月酒,她自然要前来祝贺的。 从言笑和周夫人下马车开始,就一直有人暗暗地指指点点,在嘀咕着什么。 言笑今日身着金线刺绣的白色千褶裙,外罩藕色立领长衫,长衫之外,又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神若秋水,璀璨夺目。 “你为何不让逾明今天陪你一起来?” 周夫人有些不悦,毕竟这些人嘀咕的是自家儿媳妇。 言笑:“军营的事情为大,宴会毕竟只是小事。” 周夫人维持着面上的假笑,厉声道:“你这孩子,这怎么能是小事呢?你看这些人,巴不得看别人的笑话,你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言笑姿态端庄,面上浮着优雅的笑容:“将军在为国事奔波才未能入宴,倒是没什么好指点的。” 周夫人回头看了言笑一眼,只能无奈叹气。 只希望她心里真的跟自己嘴上说的一样好受! 新婚燕尔相公不来为妻子撑腰,那些本就嫉妒的人还不知道背后要如何嚼舌根! 言笑自然是想到今日不好过,所以早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先前也是相门独女,见识过宫斗,想来应付这些人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有一些面子确实是别人给的,但是对付有一些人,面子是自己给自己的。 周夫人先带着言笑认识了很多官员家眷,尤其是和周府走的近的,都一一介绍了。 这些人看在周府的面子上,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有一些平时就看周宰相不爽的大臣的家眷,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冷嘲热讽一番。 苏府的少夫人赵氏,也是今年嫁入苏家的,所以今日也和苏侍郎一同前来。 苏侍郎任户部侍郎,之前在官场和周郢有不同政见,产生过一些小摩擦。 “一直听闻周将军夫人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赵氏语气轻浮让人听不出尊重之意。 她眼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言笑,很是轻蔑。 想来她出身高贵,却嫁的不如言笑,这本就让她心中不平;且最近抚恤金一事,周承山还摆了自家相公一道,让她更不爽。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苏夫人可真是勇,哪来的勇气跟大将军夫人对着来。 苏侍郎手无缚鸡之力,能打得过周将军么? 言笑心中并无波澜,她抬了抬眼皮,婉言道:“多谢苏夫人夸赞。我见苏夫人亦是容貌不凡,且有如此谈吐,尽显赵家大家风范。” 她逐字吐出,意在强调。 言笑的话一出,让旁边几个贵妇人差点笑出声来。 众人心中小算盘敲得叮当响,原来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娘子,竟是如此伶牙俐齿。 苏侍郎闻言脸都黑了,连忙拉着赵氏去别处了。 “将军今日缘何未至呢?”上前开口的是沈家新妇欧阳璃。 沈家家主是如今任职翰林学士,话语权不小。 言笑颔首:“相公今日带领苍狼营在鹿原拉练。” 欧阳璃似是在为此不平:“原来如此,今日如此热闹,未能见您二人一同出席,赏梅宴哪有新婚夫妇不一同出席的?真是可惜了。” 言笑道:“有何可惜呢?将兵练好了,打了胜仗,保卫武陵安全、得武陵百姓的称颂,才是为将者最大的荣幸。 赏梅宴夫妇二人同来是我的小家之需,苍狼营拉练是武陵大家之需。 两者相较,选择大家也没什么可苛责的。” 欧阳璃脸色微变,却还是嘴硬道:“是,妹妹知道。只是不能见将军和夫人恩爱,还是觉得可惜。”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沈夫人实在想看我夫妇二人你侬我侬,可于下月来参加我公公的五十岁大寿,想要达成沈夫人的心愿不难。” “呵呵,周宰相的大寿,我沈家自当到场。倒是难为周少夫人到时候惦记着我。”欧阳璃只干笑两声。 “成人之美而已,这是我夫妇二人的荣幸。” “我还要去寻小妹,便不和将军夫人多聊了。” 欧阳璃落荒而逃。 余下的众人立刻尴尬地开始讨论别的,不敢再惹言笑。 原本周府就位高权重,若后院夫人在这种场合弄巧成拙,回家定是不得安宁的。 而且言笑伶牙俐齿,阴阳怪气的人一点理也占不到,净让人看笑话。 此刻方知,言笑的温柔,是有牙齿的。 秦夫人和周夫人在凉亭逗孩子,但是注意力一直在言笑这边。 听着言笑的反驳,周夫人心里乐开了花,而秦夫人更是羡慕的不行。 自家儿媳妇长相不如言笑就算了,连场面话也不如言笑,这一对比,怀里的孩子看着都没那么亲了。 看着对面坐的周夫人,秦夫人都有些眼红了。她竟不知洛城孟家,能藏着这么个让人眼馋的女儿。 “好啦,别只忙着打趣,快去前厅入宴吧,晌午了,该开席了!”秦夫人给众人递台阶。 “是,母亲!” 秦少夫人一向听婆母的话,婆婆一发话,马上执行。 众人随着秦少夫人,来到前厅入席。 今日的席面准备的是相当丰盛,可见秦家对这个孙女的重视。 同往常一样,席后准备了插花、投壶、射箭等游戏,供来宾玩乐,这也是未婚的公子小姐们最喜欢的环节。 各府的夫人对自家儿女的婚事相当上心,巴不得自己看中的未来亲家能够得自家孩子青眼。 言笑也不忘今日的任务,周承山那天特意和他聊了林木森的婚事,可见他对林木森婚事的重视。 还有云怀甚,周夫人也着急他的婚事,这个言笑也记得。 回程周夫人没有再单独乘坐马车,而是选择和言笑坐了同一架马车。 “今天可有中意的姑娘?”周夫人问道。 “有。我看宋家和王家的两位姑娘不错。两人在大堂表演了水袖舞和琵琶,功底不凡。 且谈吐得当,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不过不知道母亲想为表弟寻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周夫人叹气:“他不好猜的。至今也没有表现出对什么样的姑娘中意,所以我们还是多选几个,让他选一下。” “好。” 周夫人继续问道:“不过我听秦夫人说,你在大堂的时候和陈家的姑娘相谈甚欢,为何没有推荐她呢?” 第86章 解开误会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答道:“母亲不知。将军有意让我为林公子介绍个姑娘,上次特意来交代我的。 我瞧着陈小姐活泼可爱,和林公子的性格甚是合拍,所以是想把陈小姐介绍给林公子的。” 周夫人点头:“原来如此。”便没有再继续询问。 她合眼思索了一下,觉得儿子儿媳近几日一定是处的不错,毕竟他都安排自家媳妇前来宴会给兄弟挑选娘子了,那还能有差? 很好,这儿子还是很上道的。 言笑见周夫人不言,还以为她生气了。 连忙转移话题讲了几件寿宴相关的事情,周夫人回答的没有异样,才让言笑放下心来。 “对了,说到寿宴,老爷的寿宴正好赶上冬至,那日宫中会在祭完祖之后举办亚岁宴。 今年的宫宴皇上要求你和逾明也去参加,别忘了准备衣裳。” 言笑很意外,虽然民间一直说“冬至大如年”,可她没想到武陵还会举办这般隆重的亚岁宴。 “是必须去么?那家中寿宴怎么办?” “皇上都钦点了,自然不可推脱。我也是今天见到秦夫人才想起来这个事,最近又忙,记性还差,差点忘掉了。 回去告诉管家,将邀请函上的时间更改一下,我们将寿宴改为中午进行即可。 这也没办法,以往我也不去参加亚岁宴,只老爷一个人去参加便可。 但是今年是皇上和皇后成亲三十周年之际,算是大年,这可不敢怠慢。” 言笑点头,面上不显,她心中却不悦。 去参加宫宴,也就意味着会见到霏苓公主。 听闻霏苓公主一向跋扈,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不过,只有霏苓不再动歪心思,她和他才可真的安愉,所以,总要去会一会的。 如若霏苓已然放下,自己心中的忐忑不是在闹笑话么? 从兵法角度讲,自己这种鸵鸟心态就是被人家“不战而屈人之兵”。 想明白这点,言笑心中才豁然开朗。 西苑—— 因为寿宴改了举办时刻,很多安排也需要修改,言笑光对流程就忙到了半夜。 走在大门口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周承山回来了,因为屋里已经掌灯了。 言笑眉开眼笑,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想与他讲讲今日相中的几个姑娘。 正巧木易从屋内退出来,他刚刚在屋里伺候完周承山沐浴。 却见木易皱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少夫人,今日将军心情不好,您哄哄他吧!” 木易也不知道自家少爷是怎么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周承山很不开心。 言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难道是拉练出事了? 疾步走进屋里,才发现周承山坐在桌子旁擦着头发。 看来鹿原那里的环境确实挺恶劣的,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是选择了沐浴。 “相公回来了!”言笑挤出一个微笑,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周承山。 周承山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只静静擦着头发。 言笑察觉不对劲,这是生她的气了?感觉和成亲前的状态很像啊…… 她深吸一口气,走近他,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抻着脖子偏着头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将脸往旁边转了转。 周承山心中涌现一丝隐秘的喜悦——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言笑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日瞧中了一个姑娘,是吏部侍郎陈家的小姐,名字唤做陈秋翎。 那个姑娘活泼的很,和林公子很是般配!” 周承山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她。 他瞳色很深,言笑看不出其中意味。 “娘子可是参加了什么宴会?” 瞧着他别扭的表情,言笑忍俊不禁:“是,秦府的赏梅宴。” 周承山面色一沉:“为何我不知?” “相公不是这两日军营忙,而且你也不想去来着。”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去了?你都没有问过我!”周承山咬牙切齿地质问,他努力在压低自己的声音。 手中的巾帕被他抓的皱成一团,就如同他的心,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他一口气堵在喉咙处,上不上,下不下,很拿人。 言笑闻言眉头紧锁:明明她问过呀,是他说的不去来着。 “这种场合虽然我以往不太喜欢,但是现在我们成亲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若我从来不出现,会有很多不好听的话传出来,这样总归是不好的。 下次记得提前与我说,好不好?” 言笑肯定道:“我与你说了。” 这次轮到周承山眉头紧锁了,他知道言笑这话肯定不是在诓他。 两人都沉默下来,几息后又异口同声道:“我知道了……” “那日我们谈论郦国战争之后,你问我的,就是这个赏梅宴是么?” 言笑点头,显然两人的沟通出现了信息差。 “咳,那日娘与我说的是我以前一个旧友家的满月宴。” 言笑轻嗤一声,这人怕不是生了两天的闷气吧? “嗯,整差了。” 房间中的气息忽然间变得温柔下来。 言笑看着他愈发别扭的脸色,干脆起身,将他手中的巾帕接过来,帮他擦头发。 周承山的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挠着,很是局促。 “好啦,是我错了,该跟你把话说全的。”言笑开解道。 “不!是我的错,若是我问清楚宴席的名称……” 两人莫名其妙对视了一眼,又莫名其妙笑起来。 屋子里甜丝丝的气息弥漫开来,周承山两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好一会儿,言笑才从暧昧的气息中抽离,她还想着正事:“亚岁宴的着装,我明日要去选几套。你更中意什么颜色?” “你要陪我去亚岁宴么?”周承山的眼睛里闪过一阵光亮。 言笑点头:“嗯。皇上下令了,都要去。” “好……不要绿色,其他都可以!” 周承山双目炯炯有神,泛着光亮:“等忙过了亚岁宴,我们就补那三日新婚休沐吧! 我已经叫人布置别庄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言笑想问大冬天去别庄有什么好看的,就听周承山则像是听到她的心声一般解释道: “我们家有一处温泉山庄,在帝城和洛城的交界处,冬日最适合泡温泉了。 而且那处离洛城近,若是你想,也可以回去瞧瞧岳父岳母。” “好。”言笑欣然接受。 她想,去泡温泉也好,生育之后的女子泡温泉,对身子好。 虽说她月子恢复的已经很好了,可是生孩子毕竟对身体有大损伤,有益于身体的事情谁也不会嫌多。 第87章 信期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最终为自己和周承山选择了深蓝色和胭脂色的衣服,为周郢夫妇选了深灰和浅紫。 飞羽阁不愧是最好的布庄,只三天便将衣服裁剪好了送到周府。 这几天周承山每天晚上都很早回家,帮着言笑处理中寿宴的相关事宜。 每晚睡觉之前会和言笑讲皇宫的事情,毕竟武陵和郦国在礼制上不同,言笑也怕自己进宫做错什么露出破绽,所以学的也是格外认真。 时间在隆重的准备中悄然而逝。 十一月初十这天,周郢迎来了自己的五十岁大寿。 因为今日刚好是亚岁宴,这场寿宴并未邀请同僚,只是邀了周郢的几个朝中挚友。 同周宰相关系不错的、以及想要攀关系的,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反正人晚上宫宴也能见到,到时再把酒言欢也不迟。 周家一脉的亲戚们最先到齐,聚在主厅里唠家常。 周郢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而周郢也只生了周承山一个,自然也就成了周家人丁最稀少的一脉。 周郢共有三个伯伯,家家都有两到三个孩子,所以周承山的堂兄堂姐还是不少的。 周承山是周家这一辈男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尚且成亲了,更别说其他家孩子都好几个了。 言笑有些脸盲了,表哥表嫂一大堆,孩子一大堆。 不过因为都是周承山的表哥表嫂,统统叫哥哥嫂嫂准没错。 看着满院子跑的孩子,言笑和周夫人各有所思。 家住天瑞城的表嫂家中是经商的,所以话比较多,也最不见外:“我说弟妹,你可得抓点紧啊,你俩这容貌,这不得多生几个!” 言笑尴尬一笑:“多谢嫂嫂关心,那是自然的……” “话说你这都进门快一个月了,咋还没动静呢!” “嫂嫂说笑了,还不至一个月。孩子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喜讯了。”言笑礼貌笑了笑,在一旁专注地逗着襁褓里的孩子。 除了这一阵有空逗逗孩子,其他时间她全在前院后院两边跑。 好在这些亲戚也不敢乱说话,都表现的比较乖,院子里一派和谐,喜气洋洋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洛城的亲戚们到了。 因为洛城离得近,他们并未提前一天到帝城,而是选择当天一大早出发。 言笑和周承山随着周郢夫妇到门口迎人。 洛城的亲戚除了云惟勤一家三口,就是孟清朗夫妇二人了。 众人互相行过礼之后,作为主人,周郢携夫人将五人引进宴客厅。 言笑上前扶住孟夫人,周承山跟个小娇夫似的,忙扶住另一侧的孟清朗。 云家三人:…… 言笑在周承山的正侧面,她忙着跟孟夫人嘘寒问暖,既没看到周承山不值钱的模样,又没看到云家人的异样眼神。 云怀甚跟在云惟勤后面,看向周承山的眼神颇有寒意。 云夫人恨恨地戳了一下他的后腰,眼神示意他做点人事。 吉时到,宴客厅中,周郢与夫人坐在主位上,其他亲族按照长幼尊卑顺序分列在宴客厅两侧。 众小辈们按照顺序祝寿之后,同辈的表亲们再轮流执酒上寿,场面盛大、热闹。 周郢乐的见牙不见眼。 用完午宴后,周家这面的帝城亲戚们陆续离去,远道来的则直接安排宿在后院,明日会安排各家去祠堂祭拜一下,之后再返程。 孟家夫妇因为家中有学堂离不开人,所以选择当天返回洛城。 云家三人则是去了云怀甚的宅子。 因为知道今日贺寿,云怀甚特意将开业的日期放在明日,所以云惟勤夫妇二人会参加完明日的开业仪式再回洛城。 言笑随周承山站在大门口送宾客,她今日正值信期,腰疼的厉害。 周承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搂住她的腰:“累啦!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言笑下意识推开他的胳膊,这可是在大门口,这人…… “没事,就剩大伯一家了,还能坚持。” 周承山蹙眉:“可是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是吃坏什么东西了么?” “是信期。”言笑趴在周承山耳边小声说道。 她声音软糯好听,不过他可没心思心猿意马,连忙再次搂过她的腰:“不必强撑,毕竟都是家人,他们也不会挑理。” “我知道的,还能坚持一会儿。” 大伯家姗姗来迟。 言笑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正好大伯家的孙子孙女率先跑过来,言笑赶忙弯身去扶住两个淘气的小家伙,温声哄起来。 她倒不是多喜欢这俩小孩,而是周承山搂着她的腰,她很难为情。 周承山招手:“满春。” “少爷怎么了?” “去烧点热水,一会少夫人回去了要用。” 满春不解,但还是照做:“额,好!” 直到走到厨房,满春才敲了敲自己的头,竟然忘记小姐今日信期了! 周承山不放心言笑,一会儿看她一眼。不一会儿,他便发现言笑脸色更白了。 他沉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看着。” “无碍。” “听话!晚上还要进宫,你这个样子怎么成?”他声音中压抑着满满的担忧。 犹豫了一会,言笑才松口道:“那好,有什么问题叫满春去喊我。” “嗯。” …… 言笑回到西苑的时候,满春已经从厨房将热水打回来了。 见言笑回来了,她赶忙灌好了汤婆子。 “少夫人,你既然来了月事,为何不早点回来,若是不小心沾到衣服上怎么办!”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我首日没什么量,无碍。而且大冬日,穿的这般厚,得多流成河才会透啊!” 难得听她开玩笑,满春笑开了花。 “人家不是说生了孩子之后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么?” 言笑点头:“是,我确实在生产之后疼痛减轻了。但是这两天太忙了,身体有点吃不消,是劳累所致。” “原来是这样!不过寿宴真的好麻烦啊,长辈们又多,还不能坐着。”满春瘪瘪小嘴。 言笑道:“大家族就这样。好在十年一次,倒也还好。” “恩恩。那少夫人快躺一会,再过不到一个时辰该进宫了。” “你半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要梳妆准备的。” 言笑肚子很疼,让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但是她还是睡着了,因为实在是累到了。 本身这些天的准备过程中她就很紧张,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放松,会更觉得疲惫。 这是她第一次筹办家族聚会,虽然周夫人教的很仔细,她需要学的更仔细才行,出一点差错就是给周府丢脸。 周府还很大,跑来跑去一趟,体力也浪费好多。再加上精神紧张,难免身体吃不消。 所以这一会儿,她真的困极了,迫切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 第88章 如今他也是有娘子的人了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送完客回到西苑的时候,言笑已经睡着好一会了。 他坐在小榻边上,目光缱绻地盯着她瞧。 这样一瞧,才发觉她比之前瘦了一些。 这个榻,他睡的时候显得那般紧凑,可是言笑躺在这里,他居然还有位置坐下来。 他只静静看着她,生怕出一点声响把她吵醒了。 言笑睡的很沉,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 到了约定的时间,满春开门进来想叫醒言笑,却被周承山阻止。他怕她休息不好,一会宫宴吃不消。 又约摸快过半个时辰,言笑才睡醒,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满春,为什么不叫醒我,这都什么时辰了?” 屋子里却没有满春的身影,她低头,发现自己肚子上覆着一只大掌。 “无碍,今日我们又不是主角,不必做什么隆重的准备。”周承山慢条斯理地放下书,收回大掌。 言笑瞪大双眼,见他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她眉头直跳。 “你怎么能掀起我的小衣?” 周承山转身勾了勾唇:“隔着衣服怎么传递温度给你。” 没等她反应,便拿起桌子上属于他的华服快速走去净房了。 言笑咬咬牙,才喊了满春进来伺候更衣。 因为衣服选的是胭脂色的,所以今天的妆容也画的偏娇嫩一些。发饰她选择了步摇,毕竟是宫宴,还是要端庄一些。 “少夫人,您今天可真美!” 满春感觉镜子中的人跟画中仙似的,一张芙蓉面,星眸如波,如让她觉得周围像是铺满了小星星。 言笑也很满意她今天的妆容,她特意画的与以往在郦国时的妆面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欢听别人夸她好看。 “那你的意思是说昨天不美喽?” 满春局促道:“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今天更美!” “好啦,快去拿衣服!”言笑嗤笑一下,满春也跟着笑起来。 满春虽然接触言笑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十分了解言笑,所以平时言笑和满春很合得来,两人经常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对视笑起来。 周承山早已换好衣服坐在不远的桌子旁,看着主仆二人开心地说笑,周承山有些吃醋。 不过想到她现在已经开始主动靠近他了,未来还是十分可期的,迟早他们两个也可以这般自如相对。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当言笑转头望过来的时候,他立马回了个乖巧的微笑。 …… 再三确定一切无误后,言笑才起身向周承山这面款款走来。 周承山这才看见她的全貌,登时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言笑如此盛装打扮的样子: 胭脂色的圆领袍剪裁得体,深蓝色的刺绣千褶裙随着她的步伐一张一合,她这千褶裙的颜色与他外袍颜色一样。 秀眉凤目,玉颊樱唇,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纤尘不染。她今日梳了一个飞天髻,髻上簪着两面对称的金步摇。 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心也跟着莫名摇起来,很是荡漾。 言笑这会也看清了周承山的装束—— 他的深蓝色水波纹圆领袍上满是金色刺绣,穿在他的身上,既显大方又显贵重,衬托出他飘逸出尘的气质,颇有清秀文雅、干净明朗之意,与他先前的武将气质完全不同。 金色的发冠上镶嵌一颗红色玉珠,选这个发冠是因为他先前看到言笑妆奁上的步摇,他想和他凑成一对。 他腰间佩戴一块雕刻十分复杂的圆形墨玉,整体显得贵气非常,很难不吸引眼球。 两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纷纷别开头去。 满春在后面看着这画面,又要憋不住笑了。 “相公……我好了,出发吧!” “嗯、走吧。”许久,周承山才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不对,你不难受了?”周承山狐疑,言笑这完全不像是下午病恹恹的样子。 言笑点头:“是,一般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他这才放心下来。 原本他还在思量着晚上找个什么借口带她先行离开宫宴。 —— 今日言笑吩咐管家安排了两辆马车出行,周郢夫妇一辆,言笑一辆。 因为平时周承山骑马,言笑便命人早早给他的枣红马装好了马鞍。 在门口周承山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言笑上了马车。 见他坐在她对面,言笑错愕:“你今日不骑马么?” “这衣服可是绸缎,骑马刮坏了怎么办。”周承山说的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而且……爹也和他娘子一起坐,我如今也是有娘子的人了。” 逼仄的空间里,空气并不流通,暧昧流转,言笑的脸烫的不行。 她的目光像是受惊的小鹿般闪躲,脸颊似是染了红霞,娇艳欲滴。 周承山瞧着她如此娇俏的模样,心中仿佛有一股清泉在流淌,那份满足就如同清泉一般滋润他的心田,让他无比喜悦又畅快。 车内的姑娘羞到不敢抬起头看男子,男子就那般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相反的,周郢夫妇的车里就热闹多了,两人成亲已经这么多年了,还能腻腻乎乎的。 以前周承山看他俩只觉得肉麻,如今,他巴不得自己与娘子也能日日如此。 许久之后,言笑撩开帘子看着帝城的夜景,她想将车厢内诡异的气息赶出去。 民间一直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所以今日的街边甚是热闹。 街头巷尾灯笼高挂,华灯初上,商贩的摊位到处都是,各种花灯、糖人、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还不乏很多街头卖艺的人。 言笑瞬间被这繁华又美轮美奂的景象吸引住了。 周承山看到她眼神中忽然折射出的光亮,心神一动。 “你是喜欢这些街头小把戏?” “啊?” 周承山忽然开口,让沉浸其中的言笑没有反应过来。 “你喜欢这些耍杂技的是么?”他又重复一遍。 “额,还好……” 瞧他神情认真,言笑以为是外面的声音吵到他了,不舍地放下帘子。 周承山蹙眉:“怎么不看了?” “你想看么?”言笑反问。 “我看你很欢喜。如果喜欢,我们可以下车先看一会儿。 宫宴不着急的,我也不喜欢与那些大臣寒暄,父亲母亲去了自会应付。” 言笑心动了。 可是今晚的晚宴如此重要,自己不能这时候搞出岔子。 “算了……” 见她想要拒绝,周承山连忙对着车外喊道:“木易,你去前面告知父亲母亲,就说我们在这有点事,他们先进宫,我们晚一会儿到。” “可是已经出发晚了,若是耽搁……” “出了事我担着。停车!”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却让言笑心里甜蜜满溢。 “是,少爷!”木易应了一声,车夫这就停下了车。 第89章 甜蜜逛街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先下了马车。 他伸出自己宽厚修长的大手,言笑随即将自己白净柔软的小手放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传递着对方的体温。 木易手脚麻利,已经把马凳放在言笑脚下的位置,言笑刚要跨步下来,却身子一个悬空。 她凭着这多年多学的礼仪约束,才没惊呼出声! 而是用小手拍打着他的胸膛:“你抱我干嘛!” 周承山大言不惭:“他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我们时间有限。” 木易:……就挺委屈的。 言笑沉默住,刚刚说不着急的不是他么?这借口,好像骗骗小孩子似的。 不过没所谓,她无暇计较这些!这是一年多来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街市,兴奋之感已经把她浸染。 她拍拍他的胳膊:“快放我下来!” 周承山“哦”了一声,才稳稳地将怀中的姑娘放在地上。 他心中万分不舍,好想再抱一会呀—— 言笑没空理会那人的小心思,而是小碎步跑到一个面具摊子前,挑了个小兔子面具,又给紧随而来的满春挑了个小狐狸的面具。 言笑转身找寻周承山的身影,却发现身后没有人。 “可是在寻我么?”一道温柔的男声传来。 言笑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阵酥痒:“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原来周承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摊子左边了。 “刚刚你还在挑的时候。” 言笑意识到眼前这个身量修长、挺拔如松的人可比她还要引人注目,还需给他买一个。 于是她指着这些面具说道:“那你要哪个?” 他没有看向面具,而是继续盯着她看:“你觉得哪个好看?” “相公又不是女孩子,居然也要好看的!”虽然嘴上调侃,行动上还是认真帮他挑选。 扫视了几圈后,视线被远处的一个面具吸引。 她面露狡黠,让老板将那只面具递给她。 她转身像献宝似的把大灰狼面具给到周承山:“这个吧!你看,这个大灰狼最配相公的气质了~” 周承山感受到她的欢快,宠溺地将面具接过来。 他就像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间似乎连面具都戴不好了。 言笑撇嘴:“你这样会扯坏它的!你过来……” 周承山这才把面具递给言笑,乖乖地将头向她靠近。 他高出她许多,低头之后,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和眉间。 言笑心中似有小鹿乱撞,让她心跳如雷。 于是她只好动作利落飞速把周承山的面具戴好,这时候满春已经付完钱了。 言笑转身便拉着满春跑向杂耍摊子。 周承山在后面大步追着,他看着前头两人紧拉着的手,咬咬牙,懊恼不该带满春过来。 杂耍摊子前面聚集满了人,言笑和满春根本挤不进去。 满春急得要嘴角起泡了:“少夫人,你能看得到么?” “看不到,人好多!” 言笑虽然比满春高出一些,仍然看不清楚。两人着急地踮起脚来瞅。 忽然言笑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窝在周承山的怀里。 “相公这是作甚?”言笑眼睛睁的老大。 “你再蹦一蹦,步摇都要掉了,完全不像高门贵女的样子。” 言笑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装扮,确实是不适合如此折腾的。 见她皱起眉头,周承山使了个力,将言笑的身体一转,放到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言笑这次没忍住惊呼出声—— 原来坐在别人的肩膀上是这种感受,果然高处风景美如画啊~~ 言笑根本无法专注地看眼前的表演,她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所致。 她害怕掉下来,于是右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还好她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得到她脸上精彩的神色。 “相公你放我下来吧!” “不累的。”轻的跟一只猫儿似的,日后要多将她喂胖才好。 言笑低头看着周承山的发顶,才发觉自己将周承山的发冠都碰歪了。 为了不拂了他的好意,她只好认真欣赏起杂耍来。 一旁的满春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杂耍上了,她一脸坏笑地盯着身旁龙姿凤章的两人看—— 就和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一模一样嘛!甚至比话本子还甜~~ 甜到满春的牙都掉啦! 许久,言笑才捏捏他的肩膀,好硬,没捏动来着…… “我看累啦!想去吹糖人那里!” 周承山这才小心翼翼把言笑放下来。 双脚踩在地上,她才觉得自己的心回到了实处。 “你头低一下。” “怎么了?”周承山虽然嘴上问着,还是乖乖低了头。 言笑赶忙把他的发冠正了正。 见他迷茫地看着自己,言笑摸着鼻子解释了一把:“被我碰歪了。” 周承山温柔地笑了笑,不过这笑藏在面具里,言笑并未看到。 “接下来去哪里?” 言笑指着东面人少的一处:“那面!” 说完又牵起满春的手跑掉了。 周承山叹了叹气,无奈地提步跟上去。 大家都被杂耍摊子吸引了,这一会儿糖人大叔这里没客人。 “姑娘想要老头子吹个什么?” “小兔子吧!” 满春拉着言笑的袖子,摩拳擦掌道:“少夫人,那我要小狐狸!” “好,那再吹一个狐狸。” 言笑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找寻周承山,发现他正慢条斯理地走来。 他今日这一身实在惹眼,加上本就高挑挺拔的身段,在这灯光熠熠的街上,整个人似在发光,灿然夺目。 言笑直起身来,就这样看着周承山款款走来,灯光下的他像是发着光,真是芝兰玉树贵公子啊~ “在等我?”他问道。 言笑撇开脑袋:“相公想要什么?”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冷酷,可是在周承山听来,软糯的不行。 “娘子选吧!” “不怕我给你整个大灰狼?” 周承山拉过她的小手:“娘子选的,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言笑似乎对他的调笑免疫了,很淡定地转过身去,“大叔,我再要一个红色的马!” “为什么你们俩都是面具的图案,我不是?”周承山忽然走近,贴近言笑的耳朵轻声问道。 言笑看了看大叔,见大叔正认真的吹小兔子呢。 才又转过头来用手挡住嘴,翘起脚来贴近周承山的耳朵,悄声说道: “因为我发现他旁边吹的那个狼好像一只小狗啊!” 她声音小小的,却含了很多笑意,很是活泼,不似平时那般冷静。 周承山想着,此刻她面具下一定是笑的像只小狐狸似的,真想亲眼看看…… 第90章 马车旖旎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好一会儿,大叔才做完了三个糖人,枣红马特意用了红色的糖,看起来栩栩如生。 “喏,给你!”言笑将手中的枣红马递给周承山。 “谢谢,很漂亮。” 言笑傲娇道:“不客气!那我们快回去吧,时间耽误的有点久了!” 周承山却拉住她的胳膊:“不买点吃的么,我看见那面有很多人在排队买吃的。” “不啦,一会有宫宴,还怕吃不饱么?” “好,都听娘子的。” 他们所在的地方在最中心的位置,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周承山身影攒动,错步到言笑的身后,为她阻挡住路人无意地碰撞,实实地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前。 好一会儿,他们才艰难走回到了马车处。 有了刚刚的经历,再掀开窗帘看外面的时候,言笑便觉得心平气和,舒爽无比。 忽然前面有几个顽皮的孩子跑过,车夫为了躲避,紧急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言笑因为马车的颠簸,径直向后方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周承山腿边。 周承山反应快,及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连帘子都没掀开,就愠声喊道:“木易,怎么回事?” 木易小跑过来,回道:“回将军,前方有几个孩童乱跑,马受惊了……将军和少夫人无碍吧?” 原来是几个孩子,周承山才收起怒气,朗声道:“无碍。” “好的,将军和少夫人坐稳了,这就重新启程!” 木易赶快交代车夫动作麻利点。 言笑刚刚的一个屁股墩,震到了尾骨,直到周承山和木易沟通完,她才缓过来。 她想要起身,但是周承山的胳膊还没有松开。 “相公?”言笑转过头,抬眸望着周承山。 “嗯?”周承山声音很低沉,美人在怀,心中满当。 言笑拍拍周承山的胳膊,示意他放开,“马车平稳了,我要坐起来了。” 言笑盯着周承山幽幽的瞳孔,竟然产生了一瞬间会被吸进去的想象。 她回转过头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此刻周承山的左胳膊正搂在言笑的锁骨高度,他明显感受到了言笑左心房强烈的跳动。 和他的心跳一样快。 马车已经平稳行驶起来,周承山的右手不需要再扶着车壁。 他将手伸过来,把言笑的脸转回来,正对着他。 他轻轻捏着言笑的下巴,看着她眼神乱飘,不禁嘴角弧度更深。 “相公……你觉不觉得马车有一些逼仄……” 周承山盯着言笑张张合合的红唇发呆—— 她的嘴唇太美了,小巧玲珑,涂了口脂,更显湿润芳泽,仿佛在邀请他前去采撷。 不等她说完话,周承山便低头吻了下去。 他们虽然同房很多次,他印象最深的一次亲吻却是最后一次。 他认真描摹着她的唇,就如同那个难忘的早晨一样,让人沉醉不已。 言笑唔得一声睁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试图推开他,但是他力气大的很,像一堵墙一样难以推远半分。 吻到深情处,周承山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一把将言笑捞起来,横坐在他的腿上,手从她的腰窝处摸索着上移。 两人的呼吸开始加重,恍惚间,言笑忽然想起什么,才使力按住了周承山的手,然后别开脸。 “怎么了?” 周承山睁开眼,迷离地看着她。 他乱掉的呼吸在言笑脖颈处作祟,言笑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今天来了月事……” “嗯,我知道~”他将重重的脑袋搁在她漂亮的锁骨处。 “快到皇宫了吧?” 周承山闻言,这才有了几分清醒。 心中估算了一下,估计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到皇宫了,他这才放开言笑。 言笑嗖的一下离开了他的怀抱,坐到对面去。 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后,方又从抽屉里拿出镜子和口脂,补了一下妆,最后又正了正步摇。 她不敢看周承山,想起刚刚的一切,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定是被美色迷惑了, 自己怎么能沉迷呢? 一个大将军,不凭武艺,凭起美色来了…… 还好木易优美的要命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一车的尴尬,原来是已经到皇宫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虽然宫门这里灯光辉煌,仍然不如白天明亮。 再加上心虚不敢乱飘,所以言笑根本没有注意到周承山嘴角蹭到的红色口脂。 今日林木森值守,他老远就看到了周承山和言笑,赶忙跑过来打招呼。 这是言笑第一次看清林木森的脸—— 丹凤眼,高鼻梁,厚嘴唇,不如周承山健朗,不过与普通人比,也算得上胸耸肩广,身材健壮了。 此刻他穿着金色的铠甲,手扶在腰间的配刀上,一路走过来,倒是虎虎生风。 林木森眼尖,老远就看到了周承山嘴角的口脂,他忍不住坏笑了一声。 他眯着一双狐狸眼,对着周承山阴阳道:“哥哥嫂嫂果然是天生一对,恩爱有加啊!” “阴阳怪气。” “嗷呦,我可没瞎说~我都不见我父亲母亲有你们这般激情澎湃……”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周承山意识到不对劲。 言笑垂着眸,努力端着,她不想别人看出她的不自在。 她记得周承山的确说过林木森这个人十分喜欢开玩笑,可能就是在日常打趣他俩吧。 “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周承山拉着言笑的手要离开。 言笑忽然想起林木森的终身大事:“将军稍等!林参军,前些日子我有结识一个不错的姑娘,性格和你很合适,人也漂亮,待亚岁宴之后,我介绍你们认识,你觉得如何?” 林木森收起脸上调侃的笑容,正色道:“嫂嫂看中的,那定是不会错的。我时间都可以!” “好,那你等我消息!” 周承山在一旁看着有些烦躁。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其他的回头我和他细说!” “那行。”言笑与林木森点头示意,才同周承山一道离开。 林木森看着周承山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是呀,你们来这么晚,再晚来一刻钟我们都要关宫门了呢!” 第91章 粘了口脂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不搭理他,拉着言笑越走越快。 “皇宫还会关门么?” “这个时间当然不会,别听他瞎说。” 林木森看着两人像是被鬼撵了的背影,又忍不住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想到,周承山竟然是铁树开花了! 还不知羞的,作案留下的口脂竟然都无暇擦掉。 所以他前些日子拉练的时候的相思之苦过去了? 宫中—— 周承山带着言笑走了人少的一条小路,他不喜欢和那些文官寒暄。 因为大臣家中的下人们不被允许进宫门,满春和木易便在马车处等候,所以此刻只有周承山和言笑两人待在一处。 到了昭阳殿,內侍官便连忙过来招呼,告知周承山夫妇的座位。 周承山是第一将军,所以他坐在了右侧端王和诚王的次座。 左侧对应的两个席位上座坐的是分别是太子及家眷、宁王和霏苓公主,然后便是周郢夫妇。 端王和诚王是嘉帝的哥哥和弟弟,是两个闲散王爷,一般除了这种大宴,很难见着他俩。 不管在哪里,大家都喜欢谈论别家的趣事,所以今日听闻周承山会来,焦点自然就变成了他。 在周承山到来之前,就很多人在讨论孟涣兮的颜值以及最近两人不和的传闻。 说的真真的,仿佛天天趴在人家夫妻床底听着一般。 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这般。 即便有所耳闻,可当周承山带着言笑进入昭阳殿的时候,众人还是被惊呆了。 孟涣兮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美上许多!尤其她仪态端庄,中宫娘娘的仪态也不过就这般吧~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然后便有眼尖的,发现了周承山嘴角的红印。 大家只敢私下讨论,也没人敢去和周承山当面说。 言笑发现自从他俩入座之后,旁边的诚王妃一直有意无意看周承山一眼。 “相公?” “嗯?” 周承山转过头看着言笑。 言笑瞬间涨红了脸……她连忙抽出手绢,颤抖着手,坐起身来给周承山擦拭嘴角。 周承山狐疑:“这是怎么了?” “粘了口脂……”言笑咬牙切齿。 她简直是羞愧难当,第一次来最高配置的宴席,就丢人丢大发了。 周承山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任由着她擦着嘴角。 坐在对面的周夫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不敢再喝茶,怕笑喷出来。 只见言笑擦完周承山的嘴,气呼呼地坐下,脸都红到耳朵后了。 周承山抻着脖子侧头打量她,两人就这么以别扭的姿势坐着,莫名好笑。 周郢:“何事如此好笑,你抖的垫子都要散架了。” “你看你儿子!” 周郢顺着周夫人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家儿子脸上有几分尴尬。 “他这是什么表情?” “害臊呗!” “怎么回事?” “那谁知道!” 不过周夫人看着他俩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事情更有趣了。 另一边—— “好啦,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言笑低着头,周承山的头比她还低,因为他在抬脸看着自己这位快钻到地砖里的娘子。 “我没有生气……” 周承山撇撇嘴:“还没有生气?你现在的脸像个气鼓鱼一样!” 言笑睨了一眼:“什么是气鼓鱼?” “竟然不知道气鼓鱼?就是生气了像你此刻一般圆滚滚的鱼。” 周承山想戳戳她的脸来着。只是大庭广众的,他忍住了,只戳了戳她的膝盖。 从他的描述中,言笑猜出来,他说的其实是河豚。 “那是河豚~” 周承山案桌下的手捏了捏言笑的手掌心,哄道:“河豚就河豚吧! 别气了,有什么丢人的,你看,他们明明都看到了,也没有敢说什么呀?” 言笑瞪他:“那是人家给你留着面子。” “那我便承了这个面子,既然不会在我眼前说,背后说什么我又不掉块肉,更不必羞愧了。” 言笑想开口反驳他,但是余光扫到了对面座处有人入席了,转头一看,原来是公主。 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开,小声道:“公主入席了。” 周承山转身看了一下大殿门口,便看到皇上和皇后来了。 众人赶忙回到座位处。 “皇上皇后到!”魏公公大声高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入席吧!” 随着嘉帝的命令一下,众人谢恩之后各自入座。 舞女们像是仙女一般飘进大殿,轻盈的舞姿随着乐律摆动,优雅而妩媚。 言笑本还在懊恼来着,但看着舞蹈,渐渐被吸引住了目光。 宫廷教坊的女子果然够专业,言笑自觉她再学三四年也无法达到这个水准。 周承山却看得不开心了。 他想起了孟涣兮成人宴那日,言笑跳的也是类似的舞蹈。 那时他正在气头上,记不得言笑跳舞的动作了。但是他清晰记得那些男子的喝彩,他嫉妒的要命,喝酒都是酸的,所以才误喝了那么多。 想起这些,他便不愿再看舞蹈,闷头吃起菜来。 一曲舞毕,言笑回过神来,才发现周承山已经吃了很多了。 言笑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垫了几口。 嘉帝酣畅大笑道:“好,今日的舞蹈寓意好,瑞雪兆丰年!跳的也好,赏!” “谢皇上!” 舞女们退下之后,皇上便讲了很多场面话,顺便打赏了最近的有功之人。当然周承山也在其列。 嘉帝一脸欣慰地看着周承山,道:“爱卿今年是武陵最大的功臣,年前击退蛮夷功不可没。 年中又去聊城布防,最近呢又完成了征兵一事,官职呢朕没法子再赏了,便赏些黄白之物吧! 周夫人孟氏,虽为闺阁女子,却玲珑巧思,也要赏!魏公公,宣吧!” “是,皇上。”魏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周家这份圣旨。 “护国大将军周承山,及时探觉聊城缺漏,并完成严密布防,保我武陵安虞。 后处理伤亡士兵家属得当适宜,完成征兵事宜,饱受好评。 特赏赐黄金五千两! 其妻孟氏,秀外慧中,堪称女中诸葛,温婉贤惠,宜室宜家,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第92章 闹小脾气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这种大场面见得多,对于封赏这种事情非常熟悉。 即便心中大惊,还是面色温和地和周承山一同跪下接旨。 “谢皇上!” 落座后,言笑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承山握紧她的手:“自然是你为我的计划查缺补漏,这是你该得的~” 下面众臣及家眷心思各异。 原先打过周承山主意的几家,看言笑更加不顺眼。 心中盘算着,如果当初自家女儿能和周家联姻,那得是多大的好事? 偏偏被这个外城来的人抢了先! 周郢夫妇则是乐开了花,谁不想好上加好呢? 言笑则因此产生了一些惶恐。魏公公宣读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虎视眈眈的霏苓公主,那眼神似乎要把她吃了一般。 嘉帝也明显注意到霏苓公主的情绪,眼底晦涩。 他虽为君主,却不能随意毁他人姻缘,尤其是自己肱股之臣的姻缘,这会叫天下人唾弃。 他寻摸着,回头就让皇后给霏苓找几个合适的驸马人选。 霏苓不知自己父皇的心思,此刻她却真真是动了小心思。 她叫来旁边的内侍交代了一番,便带着贴身宫女离去了。 自己忍了这么久,才得来的机会,却眼睁睁在这看着人家封诰命。 宁王和太子此刻在给嘉帝敬酒,附近没人注意到霏苓的动态。 毕竟霏苓跋扈之名在外,众臣中想要做驸马的寥寥无几。 周承山和言笑的周围已经被环绕住了。来贺喜的人真是络绎不绝。 今日的冬酿酒有一些烈,只喝了一点点,言笑的脸就红了,看着更加明媚动人。 几个年轻的官员,趁着周承山和别人说话,有意无意站在言笑这边聊家常。 周承山察觉到那几个人的意图,故意拉拉言笑的小手,宣示主权:“娘子喝多了,歇息一会吧,不要再喝了。” “我只喝了几口,不碍事的。” 此刻言笑的眼睛水汪汪的,今日她心情真的不错,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周承山还是拉着她坐下:“坐一会儿吧,一会还有更多的人过来。” 言笑不知为何周承山会如此坚持让她歇一会儿,明明还不累的。但是她还是顺从了,今日开心,也便都随他。 几个年轻官员看穿承山的意思,毕竟那眼神已经飚过来刀子了。 于是赶忙离开言笑这边,去周承山对面敬酒。 周承山以茶代酒,光茶就喝了四壶。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先前被公主叫走的内侍走到周承山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周承山眉头紧锁,似是不悦。 因为他没有答应,小内侍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晾着。 言笑本不想搭理,宫中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但是看着内侍尝试了几次,周承山均没有答复,小内侍脸上溢出明显尴尬且焦虑的神情。 周围还有陆陆续续的官员前来祝贺,言笑觉得有点不妥,这般耗着内侍,怕是会留人口舌的。 “相公,可是有什么事?” 周承山轻啄一口茶:“无事。” 内侍见言笑开口了,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小碎步走到言笑这面。 “夫人,是公主殿下,和将军有要事相商!” 原来是霏苓公主…… 言笑看向周承山,他也正在看着她。 二人互相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心思,可是言笑不能由着他明面上得罪皇家之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父亲给她留下的教训够多了。 言笑转过身来,思索了片刻,才对小内侍说道:“公公且去回公主,将军一会儿便到!” “有夫人这句话,咱家就能回去交差啦!” 小内侍乐颠颠地走了,如果将军真不去,公主怕是要治他的罪了。 此刻言笑在他眼中就跟活菩萨似的。 言笑只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晚的欢愉就此烟消云散。 她知道自己不该私自为周承山拿主意,可是君主的忌惮从来都是从小事情开始一点点累积的。 就当她是多管闲事吧…… “为何替我同意?”不同于刚刚的柔和,此刻他的声音有些凉。 “明显公主给他下死命令了,所以他才这般为难。 若他久久不肯离去久立此处,旁人定当议论,于将军不是好事。 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惹人口舌呢?且相公对公主的拒绝,真的不会引起她急了跳墙么?” 周承山嗤笑了一声:“你敢这般编排公主?” “她觊觎有妇之夫,还害怕别人编排么?” 言笑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周承山,大概她也有那么一点心虚的成分在其中吧。 “我不会去。”周承山斩钉截铁。 “相公何故幼稚?如此小事,应付一下便得了! 今天这日子,若公主闹起脾气,惊扰了皇上和皇后,受责怪的只会是周家!” 周承山抿了一口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却不做回复。 言笑急了:“何必闹小脾气!” “你也知道我在闹小脾气?你就这般放心我?” 言笑点了点头。 她当然放心他,只是不信霏苓。可不去看看,怎么知道霏苓安了什么心? 周承山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地笑了:“我去!” “嗯?好!” 她刚要开口嘱咐他几句,便被他拉起身来。 “但是你要陪我去!” 周承山的脸靠的很近,充满了攻击性。 “不必了,我还要在这应付祝贺的人呢……”言笑轻轻挣扎。 “我怕我被勾走了,你得保护我。” 言笑被他逗的嗤笑了一声。 周承山的力气太大,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言笑只能认命提起脚步跟上去。 —— 两人来到亭子附近,才发现霏苓公主换了装束,正背对着这面。 听到有脚步声近了,霏苓便开始起舞。 言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心中放松,甚至还有闲心暗暗点评霏苓的舞姿。 几个动作之后,她转过身来,看到眼前两个人,优美的舞姿戛然而止。 霏苓冷着声音质问道:“将军夫人为何在此?” 言笑挣脱掉周承山的手,福了福身,周承山见状也抱拳行礼。 “禀公主,妾身在宴会烦闷,便自请来公主的凉亭观赏。” 第93章 中药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抬头,才发现霏苓公主的妆容,原来竟是模仿她的……这衣服,也和她那日成人宴上的穿着类似。 堂堂一个公主,竟连这些也要模仿么? 这一瞬间,言笑有些可怜眼前的霏苓,何须卑微到要做替身的程度…… 独一无二的家世,为何要为不爱你的人折腰呢? 她不懂。 霏苓察觉到眼前人悲悯的眼神,又看到周承山脸上的淡漠,顿时怒气丛生。 她不客气地回道:“既然将军夫人想解闷,从此处到那面树林,都可以走动。 今日是亚岁,所以湖边的装饰也是极美的!” 公主言中之意,周承山和言笑自然听明白了。 周承山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一些,他很紧张,也很在意。 言笑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周承山。 他下巴绷得很紧,不知是不是在咬牙切齿。 但是言笑别无选择,她在这,霏苓怕是不会说出什么话来。 且若是霏苓恼羞成怒,场面会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武陵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霏苓即便赖在周承山的身上,周承山也不必为了全姑娘清誉而必须娶她。 “如此,便感谢公主抬爱了!” 言笑越过周承山,朝东面走去。可才不过两步,便被周承山扯了回来。 “我还在这,夫人要去哪?”他话中带着倔强与愠怒。 “公主有事情要和相公说,自是我不便听的。” 周承山没有放手,而是将她扯回先前的位置站好。 “启禀公主,夫人与臣成婚时间虽短,但恩爱两不疑。 且夫妻之间并无什么不可说,公主但说无妨,不必纠结夫人是否方便听。” 言笑使出吃奶的劲捏了他的胳膊一下,但是他毅然不动。 霏苓公主是崇敬周承山的,根本不舍得怪罪于他,所以这笔账,又结结实实算在了言笑身上。 “其实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将军当初也是被孟小姐一舞打动。 而将军又是这世间男儿翘楚,便要将军来帮我瞧瞧,听一下将军的意见。 我也想如此打动我心仪的男子~” 霏苓公主渐渐走近,声音也逐渐魅惑。 周承山倒是很松弛的样子:“原来如此。 公主举世无双,才貌双全,相信公主心悦的男子定也不会辜负公主情谊。” “将军说的,本宫听的太多,只是,本宫想知道将军心里的看法。” 周承山摇头:“臣没有更多看法。” “怎么,本公主竟这般没有魅力?”霏苓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 言笑用手指不停戳周承山的胳膊,示意他别把话说得太难听。 “并非是公主的问题,而是臣的问题。” 霏苓脸上的微笑一扫而光:“还请将军莫要糊弄于本宫!” 周承山转头看着言笑,伸手捏捏言笑的脸颊。 “臣的问题便是臣的夫人。”他顿了顿,“夫人爱臣,臣不愿让她难过。” 言笑心中小鹿乱撞装,满足大过心慌。 霏苓气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她咬咬牙,负气转身离去。 倒是她的贴身宫女,左右为难,脸上的表情很是焦急。 言笑没注意到,但是周承山注意到了。 他伸出手指示意暗中的人跟去瞧瞧。 凉亭距离公主的宝华殿有几百米的距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霏苓就趴在她的大床上哭。 只是哭了半天,也是干打雷不下雨。 霏苓: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哭的可怜吧啦的天分了。 她的贴身宫女名叫芮蝶。 芮蝶纠结万分,半天之后才上前对公主说道:“公主,您该支走那将军夫人的……” 霏苓不悦:“支走有什么用!他俩跟连体婴儿似的……呜呜呜……” “其实,奴婢做了一件错事,还请公主责罚!” 芮蝶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 “你做什么了?” “奴婢,给周将军的茶中下了药,想必这会已经发作了……” 霏苓惊得不行,“你……你给他下那种药了?” 芮蝶只磕了个头,没有回答。 霏苓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知道自己想要一个有妇之夫不对,可她就是想争强好胜。 不过她并没有用皇权压迫周承山啊!她只想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休掉孟涣兮,娶她进门而已。 可芮蝶…… 这么做,霏苓既失了面子又没了里子。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要靠珠胎暗结得到一个男人的承诺么? 沉默良久,霏苓才闭上眼睛,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你、自行了断吧……本宫不需要你这样独裁的侍女。” 当晚,宝华宫大宫女芮蝶因急症暴毙而亡。 卫明听到两人对话后,心中震惊不已。 当他回到凉亭的时候,根本就没了周承山二人的踪迹。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 亭子中—— 霏苓公主的身影消失之后,言笑转过身来望着周承山:“你就不能对她态度好一点?她一个小女孩……” “不然呢,我要做驸马么?” 周承山平静的表情破裂开来,负气转身,自顾自从小路离去。 他心中愤懑,她怎么能把他推向别人呢? 言笑懵了,她是不是表达的不对?她没将他推给霏苓啊! 她只是怕她做出极端的事嘛…… 待言笑回过神,周承山已经走远了一小段距离。 她对宫里不熟,还来不及思考太多,忙小跑追上他。 周承山正生着闷气,身体突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他停下来,气沉丹田,却没有用。 不消片刻,他眼眶就红了,呼吸急促不堪。 言笑这才追上来,刚想解释一下,却敏锐地发觉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晕……” 言笑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趁着间隙,她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你……” “我这是怎么了?好热……”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打湿了额发。 言笑放在他脉搏处的手冰冰凉凉的,他忍不住将那片刻冰凉抓起来,按在他的脸颊上。 “我是不是病了……”似撒娇,似呓语。 “你被下药了,你清醒一点,我找个内侍去喊太医!”言笑焦急不已。 周承山却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 这药来的凶猛,可见下药之人心思之龌龊。 言笑急得不行,偏这人还有点神志不清了。 围栏外面是湖,她本可以把他扔进湖里,清醒一下就好了,可她舍不得他遭罪。 第94章 解药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无奈,言笑只得哄着他,把他拉到了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先安置下来。 屋里没有点灯,定没有人住。因为武陵宫里的所有有人住的屋子在大节当天是一定会点灯的,寓意光明璀璨。 言笑借着外面的亮光,将他放在榻上,她打算去找个内侍,去搞一套银针来。 可她没走出几步,榻上之人越发难受的声音传来,似是要坚持不住。 言笑听的心颤。 她知道,他是怕伤害到她,所以才一直没有将欲望表现出来…… 反复纠结片刻后,她轻叹一口气,又走回了小榻前。 “我来月事了,所以不能……” 小榻上的人见她又折回来,猛地站起身来圈住她。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口中灼热的气体喷薄在言笑的脸颊上。 言笑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在逐渐沉沦。 周承山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漩涡中,他用力将她推到墙边,让她正面对着墙壁。 他一只胳膊圈住她的柔软处,一只胳膊紧紧扣住她的纤腰。 狂风骤雨翩然而至。 天地间似无其他,只有一对男女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处。 言笑感觉自己的大腿很痛,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周承山有片刻的清醒,他将柔软处的胳膊上移,将他虎口处横在她的嘴巴前。 沙哑着声音说道:“咬住我的手掌,别伤害自己!” 言笑最是细皮嫩肉,她疼的厉害,所以也没客气,对着手掌狠狠咬了下去。 随着他的一声闷哼,漫长的两次才终于结束。 地上落了一堆汗,也分不清是谁的。 言笑双腿打着颤,好不容易才蹲下身子,从地上的衣服中取出一块帕子,将自己擦好。 待她穿好衣服转身后,才发觉周承山还是愣愣地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好不可怜。 “娘子,我也要擦。”他指了指自己的本钱。 言笑又羞又恼,但是她随身的帕子已经脏了,还怎么给他用? “你身上不带帕子么?” “原来带的,后来那个帕子掉了,就不再带了。” 言笑恍惚间想起来,自己身上确实还有一个帕子…… 虽非礼勿视,但她还是逼迫自己看了看那本钱,确定他确实也要擦擦。 否则出门之后,有经验的人一下就会闻出来。 她狠了狠心,从另一边的袖子中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帕子。 周承山眼睛顿时亮了! “我的将军夜引弓!”他一把夺过帕子,放在大掌上细细端看着。 “我就知道一定是掉在孟府了,因为其他时候我都是将它放在胸口处,肯定丢不掉。”他言语中尽是兴奋,嘴角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言笑别开脸,不忍再看他。 一是心虚,二是觉得这人笑的好傻…… 虽然不舍,但是眼下只有这方帕子能用,周承山还是心痛地上手了。 擦完之后,他将帕子叠好,握在手里。 言笑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扬了扬眉,回报以一个灿烂的笑:“一会儿咱们去湖边,我给它洗洗!以后还能用的~” 言笑捏着眉头之间,给自己解解压。 两人在湖边洗完帕子,卫明才找到时机出现。 “将军,是公主的大宫女,已经引颈自杀了。” 言笑闻言一愣,也说不好是什么感受。 一条人命固然可惜,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作妖干嘛呢? 今日就算没有她在,估计周承山为了捍卫清白,即便把霏苓扔到湖里,也不会和她发生什么。 周承山收起脸上春风得意的笑容,厉声问道:“宫宴那面如何了?” 卫明:“皇上和皇后喝多了,已经回宫了。 宰相大人因为过生辰也被灌了很多酒,夫人已经带他先回府了。” 周承山点点头,拉起言笑的手出宫去了。 这件事,他定要和嘉帝掰扯掰扯。霏苓到现在还不肯歇了心思,这明显会影响到他的小家和谐。 西苑—— “将军和少夫人回来了!净房已经备好了汤浴!” 七喜为二人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屋。 因为满春跟着言笑进宫要很晚才回来,所以七喜很机灵地跑回西苑烧水、准备好两人的衣服。 “相公先洗吧!”言笑说道。 周承山想要和她一起洗,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索性便先了进浴池。 今日应酬了那么多人,又出了那档子事,此刻热气萦绕之下,他顿感身心俱疲。 言笑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整理思绪。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起起伏伏,十二个时辰仿佛过成了四十八个时辰。 “夫人,我有一件事情忘记汇报了!”七喜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 “晚饭的时候管家来提醒,让我们别忘了明日爻羲阁开业的事!” 言笑觉得这名字颇为有趣:“爻羲阁~做生意不是最讲究生财么,竟然选了这般文雅的名字。” 当时收到请柬的时候她正忙着,也没仔细看店铺的名字。 七喜不理解这个词:“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言笑笑了笑,“大概可能和上古传说的神伏羲有关吧。想知道咱们明天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耶,我明天也能出去了!” 言笑点点头,确实好久没带七喜出门了。 “你先去把我那幅画找出来,还差一点点,我今夜赶紧画完,明天顺便送过去!” “好!” 七喜聪明又能干,一会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 言笑也趁着周承山这会还在沐浴的功夫,赶忙赶点进度。 因为画的太入神了,周承山出来的时候她并未听到。 周承山好奇她在干嘛,便一路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外屋的屏风后,才发现言笑在认真作画。 过了好一会儿,言笑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相公洗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笔,起身向净房走去。 周承山站在原地,原本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这画——画的是云怀甚那个吉祥阁吧! 原本还盈着喜气的心,瞬间被委屈填满。 言笑今日洗的很快,信期她从不会进汤池,所以也就是擦擦身体,连头发都没有洗。 她关上浴室门之后才发现周承山就抱着双臂,倚在净房门左面的墙上。 “相公不困么,竟还在这里晾头发?” 第95章 我喜欢你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她没想着停下来和他寒暄,一是因为还惦记着回去赶画的进度;二是一停下来她脑海里就满是在宫中的情形,实在尴尬。 可是周承山一把把她拉了回去,轻轻将她抵在墙上。 “你这是做什么?”言笑小脸皱成一团。 难道是药效还没解? 他贪婪地闻着她沐浴后的清香,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相公……是有何事要说?” “没事便不能和我的娘子你侬我侬么?” 说话间周承山的脸贴近,在言笑的耳边撕磨,“刚刚在宫中,我们不是还在做更亲密的事么?” 见这人越来越沉溺,言笑清清嗓子:“你是醉酒了么?” “没有!我喝的茶,你忘了?”他狠狠咬着后槽牙。 “那你是生病了么?”她胸脯快速起伏着,心跳如擂鼓。 “没有!” “你怎么了!”这一句,言笑的声音有点大。 周承山的动作让她有些难堪,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周承山。像一个想要吸人骨血的妖精,如此难缠。 周承山闻声停下来,才看到言笑的眼里有一丝羞恼。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轻抚言笑的眼睑。 “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我?”问出这一句,仿佛用了他很大的力气。 他知道他很有问题,因为一幅画就疯狂吃醋。 可是他好想独占她,让所有觊觎她的男人都看不见她才好…… 他脑海里涌现出那几个搭讪的年轻官员、未来那幅画的主人云怀甚、那些当初在孟府眼睛放光的人……一个个排着队蹦出来,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今日,她明知霏苓公主觊觎他,却表现出的无所谓的的态度,像针一样,刺痛他的心。 二十多年人生,他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 无措淹没了理智,不等言笑回答他,他便像昏了头脑一般拥吻言笑。 “周承山……唔……你干嘛!” 周承山不理会言笑的挣扎,他想吻她,想拥有她,也想她爱他,如此炽烈。 言笑感觉自己像是被裹挟在海啸里,不能呼吸,被巨浪翻滚着。 她的里衣被扯开,雪白娇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周承山?” 她声音有些沙哑,让周承山更难以自拔。 “今日不行的,你忘了么?” “嗯。”许久,他才挤出一个字,停了下来。 待呼吸平缓下来,他一个弯身将言笑抱起来,放到了他的大床上。 “不行的!”言笑推开他,瞳孔微张,以为他还是不死心。 他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的衣衫整理好,“我不碰你了。” “那我回去睡觉。”她有些被吓到了,她敢肯定这人药效还有残留。 见她要起身,他拦腰将她锁住,两人一起倒在床上:“不许走,就在这!” 因为刚沐浴完,他只穿着薄薄的寝衣,此刻两人的抱姿很是亲密,相贴无间——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粗壮的胳膊、坚实的胸膛和紧致的腹肌…… “可是、灯还没吹!”因为这一刻的情动,她的声音温柔似水。 周承山未察觉到她的异样,而是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一会再熄灯,我想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言笑正朦胧着,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受伤是什么意思。 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腰间抽绳的时候,她猛地一下把人推开。 “没受伤!”这话是她咬着牙根说出来的……这人,不知羞的么? “时间有点久,你的皮肤还那么嫩……” “停下!莫说这个话题……再说我就不与你同待一个屋子了!” 提起那事,她简直羞愤难当—— 十八年的贵女生活,让她最看重礼义廉耻。在她的认知里,以那种姿势做那种事情,实在是…… 而且,他怎么知道那样也行的…… 周承山抬起头,才发现她紧绷的脸,便知道自己做的那件事还是让她不适了。 “对不起……你别气,下一次出门,我一口水也不喝,好不好?”他的声音那样的柔和,宛如山间溪流,轻柔又魅惑。 言笑被他的话逗笑:“不喝水,你渴了怎么办?” “忍着呗~” “傻子!” 空气中暧昧滋长,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两人紧紧拢在一起。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美妙而让人沉溺。 “言笑……” “嗯?” “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再一次被表白,依然会有那种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的感受,如此芬芳、怡人! 他的呼吸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柔柔的,让她酥酥麻麻。 这一刻,言笑的脑海里没有霏苓,也没有皇权,她能想到的只有他。 他这般勇敢为她,她不该畏缩不前,对他不公平。 即便山崩海裂又如何呢?谁说人不能只着眼于现下的片刻欢愉呢? “喜欢。” 周承山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再说一遍?” 言笑索性在他怀中转过身来,右手抚上他的脸,正色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去年的时候就喜欢。” 周承山的世界里瞬间烟火璀璨,喧嚣无比。 他激动地抱紧她:“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这辈子都不想与你分开那种喜欢。” 言笑感觉到他的炽烈,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莫哭,我会保护你,你不要担心被别人欺负。 以后不论是霏苓还是霏一霏二,我都不许她们欺负你~”他笨拙地为她拭去眼泪。 言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个傻子!” “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 你知道么,你在凉亭对我说的关于霏苓的话,和爹说的一样。 这说明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以这辈子我们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言笑笑容更甚。 “所以,你既然已知我心悦你,以后不许因为旁的人和事吃醋了好么?” 周承山瘪瘪嘴:“可是你都没有给我做过画。” “那是开业贺礼,意义不同的! 而且他是你的表弟,那就是我的表弟,咱们送幅画,合乎礼仪。” 周承山欲言又止:他不能把云怀甚的心思告诉她,污了她的耳朵。 而且他了解云怀甚,知道他是个理智的人,并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估计眼下就是有点不甘心,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等有空你给我画一幅好不好?”他下巴伏在她的肩头,说话声音乖乖的。 “好~” 屋子里陷入沉默,言笑知道,周承山睡着了。 他今天中的药确实挺霸道的,消耗了他很多体力。 第96章 如愿得到了一块糖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起床的时候,周承山已经不在床上。 “满春!” “来了少夫人!” “少爷呢?” “在院子里练剑呢!” 满春眼睛里冒星星,少爷舞剑的样子可真霸气,和少夫人相配极了。 言笑了然,他确实也需要出出汗。 “今天下午我去爻羲阁,你想去么?” “嗯嗯嗯!昨天七喜和我说了,我也要去!”满春最喜欢外出了。 “好。” 满春忽然惊呼:“少夫人!你脖子怎么了?” 言笑低头一看,原来是锁骨处被周承山咬的地方呈现了暗红色。 因为衣服有点扯坏了,便露了出来。 “咳咳,无碍,昨晚被蚊子咬了,我挠的。”她很尴尬,心里狠狠叨咕了周承山几句。 满春天真道:“都下大雪了,居然还有蚊子!今晚我要带着木易一起抓干净!” “好……吧。” 好在痕迹不在明显处,穿衣服就遮住了。 今天言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毕竟是去别人的开业仪式,没必要穿的太鲜艳。 周承山一进屋,就看见娇俏美人在镜子前转着身子照来照去。 “甚美!”他不吝夸奖。 言笑面若桃花,娇俏地回了声:“快换件衣服,我们去膳厅用餐。” 感受到她态度的柔和,周承山心中的幸福在悄然滋长,就像一个饿极了的孩子,终于如愿得到了一块糖。 原来与心尖上的人心意相通是这般美好。 他迈着修长的长腿走向他,原本想拥住她来着。但是一想到自己一身的汗,他只好悻悻地收回了半空中的胳膊。 “我先去上朝,回来再吃!今早起晚了,来不及用早饭了。” 言笑转头向木易吩咐道:“木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包子,给将军带上路上吃。” 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 周承山去上朝后,言笑便开始赶工了。时间紧凑,她画的很快,所以不到中午便画完了。 今日早朝之后,周承山去御书房同嘉帝就霏苓公主的事情掰扯了半天。 最终嘉帝选择将霏苓禁足三个月,让她闭门思过。 处理好一切,周承山才准备归家再补一顿早饭。 这是他们两个心意相通的第一天,他还是想同她一起吃早餐,所以木易带的包子他根本没动。 只是他刚下马,就见言笑正迈出大门,后面的满春怀里抱着一个卷轴。 “娘子是有事要出门么?” 见到周承山,言笑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迎上前去,拉拉他的胳膊,让他附耳下来:“我昨晚忘记跟你说你表弟的开业仪式了……” 周承山先是一愣,随即又想到她忘记的原因,嘴角瞬间勾起好看的弧度。 “正好,今日军营没有要紧事,我陪娘子一起去吧。” “好,那便一同去吧。”毕竟是他的表弟,去撑撑场子也无可厚非。 周承山看看后头,没瞧见人影,问道:“娘呢?爹和娘不去么?” “娘一早就去找舅母了,估计已经在那帮着忙活了。爹不去,他今日要陪陪昨日留宿的亲族好友们。” 云怀甚的店铺距离周府不算远,两人一路散步去的,走的不算快,也才花了不到两刻钟。 这条街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租赁价格可想而知。 不过也因为离皇宫太近,并没有安排过分排面的烟花爆竹。 再加上云家在帝城人脉不深,来恭贺的人数远远比不上洛城,倒是显得比洛城的铺子冷清许多。 当周承山隔着人群看到店名的那一刻,脸色极其难看。 言笑走在他身侧,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 云怀甚老远就看见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前去打招呼。 “涣……表嫂!表哥竟也有空过来瞧瞧……” “是啊,不欢迎么?”周承山也未见愠色。 云怀甚笑笑:“武陵有谁会不愿意表哥的光临呢?整个帝城也没有谁比我更有面子了吧!” 言笑瞧着,这俩人明明都脸上挂着笑,为何氛围有点不对呢? 她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云怀甚之前的一些话,串起来一想,才明白:自己可真是神经大条啊! 她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云怀甚竟是喜欢她的? 可为什么在洛城的时候他又没有提亲呢?他们两人,在帝城也就不过见过两面而已啊…… 言笑感觉到周承山的手握得很紧,他大概是完全不想她和云怀甚有接触吧。 心中既觉得他幼稚,又觉得他可爱。 原来,这就是被人在意的感觉么?还真让人飘飘然~ 为了缓解此刻的诡异,她连忙让满春将画卷送上。 “表弟你看,之前在洛城便答应你的贺礼,这才画完。 好在赶上了这家店的开张,也不算辜负!祝表弟财源广进,盆满钵满~” 云怀甚接过画卷,立马打开观赏,心中感叹她果然是画功一流。 他笑道:“这画多年后怕是价格不菲啊!” “不必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这店里,什么不是价值不菲?” “这里的人富庶,我自然是要赚富人的钱喽!” 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周承山嗤之以鼻。 “你表嫂才来帝城,知道的不如我多,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人帮着参谋的地方,尽管找我!”周承山忽然开口道。 “嗯……谢表哥。” 周承山牵起言笑的手,去和舅舅舅妈打了招呼。 寒暄了一圈,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好了,娘子,礼也送了,招呼也打了,我们走吧。” 他不想留在这个店名莫名其妙的地方。 “好。” 言笑今日没有戴帷帽,因为她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好好过,便不想藏着掖着—— 若有暴雨,来便是了,何必龟龟缩缩在乎早和晚。 一对璧人十指相扣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了所有路过之人的目光。 言笑有些不自在,周承山却不给她抽回手的机会。 走在分叉口,两人停下来。 “相公!” “嗯?” “你还要去军营,不必送我们回去了。我还想和她俩去满春楼一趟,我们不顺路。” 周承山这才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交代完之后他便和木易骑马走远了。 正当主仆三人讨论的正开心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转身一看,原来是周承山和木易又回来了。 言笑疑惑道:“可是还有什么事忘记交代?” “我想起来,没有用早餐,这会子也是有点饿了。不如同娘子一起去满春楼看看,我还没去过满春楼。” “也好。” 第97章 若要白首何须雪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此刻是晌午,满春楼的人很多,不过贵的包厢还是空的。 “七喜,你们三个在大堂用餐吧,木易应该也没有来过,你点几个招牌菜给他尝尝。我和将军去雅间。” “是,少夫人!” 三小只还是第一次在外面一起吃饭,个个都兴高采烈的。 言笑只点了四个菜,都是满春楼的招牌,毕竟只有他二人,点多了也吃不完。 屋子里有两扇大屏风,熏着香,十分有意境。 楼下大堂有琵琶演奏,伴着软语小唱,氛围感极佳。 “我还是第一次和娘子一起来外面吃饭。” “这家的菜真的很好,相公一定不会失望。” “嗯,我信你。”周承山直直的看着言笑,嘴里说着勾人的话。 他暗暗记下,以后要经常买给娘子吃。 言笑佯装头发松散了,别开脸,伸手整理着右侧的头发。 “二位客官,酒酿团子来喽!”店小二的一声喊叫打破了此处的平静。 酒酿团子是言笑最喜欢吃的,其实这里的酒酿团子的酒放的很少,还掺了桂花,所以才显得清香又醉人,甜甜的糯糯的。 言笑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两颗,给周承山盛了六颗。 “怎么给我这么多!”说着,周承山就要拿勺子。 言笑制止他:“相公!这团子是甜的,我不能多吃,你便辛苦多吃一点。” “为何?你不是喜欢这里的菜么?不必将就我,如果真的好吃,我们再点一盘就好。” “你忘了?我来月事了,不能吃甜的。” 周承山愕然,原来信期不能吃甜的,果然他不懂的还很多。 “我记着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帮你看着。那便不要吃了,我都吃了!” 周承山伸手过来,把言笑的碗拿过去,将那两颗团子也倒入了他的碗里。 言笑:……一口也不让我尝啊! “嗯,味道真的不错!” “哼~我也很喜欢这个团子!”言笑嘴巴嘟起来。 周承山的心都化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耍小脾气的样子,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乖,忍一忍,等过几天我们再过来吃!” 周承山的饭量很大,四个菜两人连一颗米粒也没剩。 饭后,言笑开始赶人:“相公还要去军营,我要去后厨找大厨聊聊天,就不和你一起出去了。”她想精进一下厨艺来着。 “其实,今天军营的事情也不多,我可以不去的。正好得闲,一会再陪娘子逛逛街!” 周承山拉起言笑的手便下楼去了。 “后厨在哪?” “那边……”言笑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看到周承山进来,大厨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明白。 言笑忍不住偷笑,却被周承山剜了一眼。 也难怪人家大厨害怕他,他本就长得高,还整日一脸严肃,像谁欠着他钱似的。 今天言笑又用一道药膳,换了东坡肉的做法。她最近不知怎么的,有点想吃肘子。 大厨今日自然是更加有求必应了,这相公站在旁边,谁有胆子敢糊弄呢? 趁着大厨切菜间隙,周承山小声问道:“为什么要请教大厨呢?想吃我们可以随时来。”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技艺傍身!” “你的技艺还少?整个武陵也没几个人敢说比的上你!” 言笑睨了他一眼:“可是那些都是修养身心的东西,如果哪天世道变了,没有钱了,还是要能喂饱自己才行呀!” “我不会让你吃不上饭的……”他一脸认真。 “我知道!现在国力兴旺,自然不会了。我乐器已经很是精通了,学些新鲜的东西才能陶冶情操嘛!”言笑辩驳道。 “有我在,我永远不让你吃苦,我们好好过日子。” “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经历酸甜苦辣。还有,过日子就离不开吃喝嘛,学学总是好的。” 周承山捏捏她的小手:“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做给我吃是么?”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旁边没有外人了,大厨只好低着头把切菜的速度降到不能再慢。 从满春楼离开后,言笑让七喜和满春随便去逛逛了,她和周承山独自去了最近的一条街。 走到街口的时候,言笑特意看了一下,石碑上刻的名字叫“阿寨街”,是个特别的名字。 这条街上还真是衣食住行全包了,衣服倒不如飞羽阁那种大铺子精致,但是能看出来是很有特色的秀法,十分具有地方特色。 言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但是她想着,既然来了,那就给孩子买一些。 “那面有孩子的玩意儿!” “他还不会玩呢,不必买太多。等再长大些,说不定就有更新鲜玩具了!你自己有什么想买的么?” 言笑见他一副有媳妇没有儿子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周将军,你若现在对你儿子不好,以后他不给你养老怎么办?” “那便不要他了,我们再生个女儿,女儿是小棉袄!” 言笑撇过头不理他,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发颤。 “好不好嘛!” “看你表现~” 周承山一听乐了,拉着她来到了他早就看到的一个小摊子前,买了一对非常特别的同心结。 编织手法很特殊,让这对同心结看起来既小巧又美观。 “喏,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可是你不是送过我一把梳子了么?” “多多益善!” 言笑望向他的眼睛,那眸子中盛满了爱意。她好喜欢他这双会爱人的眼睛。 …… 两人打道回府的时候,太阳开始落山了,染红了半边天。 天空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便将地面铺白。 言笑抓起周承山的手,拽着他:“快走呀,一会头发湿了!” 周承山却岿然不动:“不,我要与你共白头!” 言笑眉眼弯弯,钻进他的大氅里,抱住他的瘦腰:“傻子,若要白首何须雪淋?” “有娘子这句话,此生无悔!”他将大氅解下来,整个披到她身上。 “干嘛!你不冷么?” “有你的话,我全身都是热的!别脱,你来月事,不能冻着。” 说罢,他蹲下身来,示意言笑上他背上。 “大街上呢~”言笑羞怯道。 “莫怕,你穿着两层大氅,像一个球一样,他们认不出你!” 言笑气急,伸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然后毫不扭捏地爬上了他的背。 “下次打我记得握成拳,用手掌打你会疼!坐稳了,起飞喽!” 行人为了躲雪步履匆匆,可走得再快也不如这团突然窜出去的长腿黑球快。 下雪的时候天是不冷的,所以言笑将头伸出来,尽情感受着风的速度。 “还想再快点么?” “哈哈哈慢一点!你不累的么?” 周承山喘着粗气轻声喊道:“不累~再背十个你也不累!” 言笑被他逗得在他背上咯咯地笑。 第98章 光明正大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雪稀稀拉拉下了两宿还没停,一直到第三日上午,还在下。 言笑让满春烧好了水,周承山是骑马上朝,回来头发定然湿了。 忙完后,两人站在门口看雪。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年一定是个好年头!” “是啊。不过下完雪就会起北风,明日定要冷了。”言笑伸手接过一片雪花。 晏城本就离郦国近,两地的气候差不多,言笑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好在前些日子在飞羽阁加制的厚棉衣今天送到了。” “少夫人莫要担心,就算今日没送到,那总有去年的衣服穿嘛!” 言笑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去年的衣服能穿的。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管家,如果连什么节气做什么事情都掌控不好的话,定是要被说闲话的。 她已经见识过这里的人有多爱说闲话了,不想徒增烦恼。 “这个时辰了,将军应该是快要回来了吧!” 院子外一道幽怨的男声传来:“我回来了!” 只见周承山气鼓鼓地走了进来,木易跟在身后,两人头发都湿透了。 “相公……你不会是骑马去上朝的吧?”说话间,言笑连忙上前帮忙脱朝服。 “我以为夫人得知我骑马去上朝之后,会乘马车去接我来着。” 言笑:……这不是自虐式引起别人注意么? “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嘿嘿,冻不坏!”周承山宠溺地捏了言笑的脸。 言笑打掉他的手,眼神示意他满春还在呢。 “先出去吧,不必伺候了。”周承山只好撵人。 满春乖乖退出去。 “净房已经准备好热水了,相公慢慢洗,我去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 “不许走,我们一起洗!”周承山从背后抱住了她,细闻着她发丝里的味道。 言笑无语:“浴桶就这么大……” “那你帮我洗!” “成何体统……”言笑不知哪来的劲儿,一下掰开周承山的双臂跑开了。 周承山留在原处嘿嘿傻笑。 快洗完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说要送衣服的人,这会儿还没进来。 “娘子!我都快晾干了,衣服呢?” 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开始忘事了?果然一孕傻三年么! 待她把衣服从帘子递进去的时候,被周承山一把将人拉了进去,抵在墙上。 两人额头相抵:“说好的送衣服呢?是不是故意的?” 言笑傻眼,怎么赤条条的,连条巾帕也不围着? “不是……你快把衣服穿上!” 言笑羞愧难当,两人亲密无间,她敏锐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不穿了,一会还要脱。娘子今日方便了吧?” 他今日在宫里见到了朱太医,朱太医将他徒弟之前弄出来的药丸给了他,说避子效果尚可。 周承山边说边亲吻着言笑的耳朵。 “这是白日呢,周承山!” “我们还没试过在白日……你再叫声我的名字~”他好喜欢。 言笑推搡道:“你忘了,我们不能在这时候怀上!” “今日朱太医给我了药丸,是我吃的,他说效果尚可,别太频繁就好。” 他的手不老实起来。 言笑浑身战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任由周承山抱到了床上,然后做夫妻该做的事情。 他在上下点火,她感觉自己似是瘫软成一摊泥,任君采撷。 “娘子,你好甜~” 言笑不堪其扰,伸出双手将他的脑袋从下面拉到她眼前,“别折磨我。” “那你喜欢么?” “……” 床幔在阳光下跳动,与光线缠作一团,再配合以断续的轻吟缓唱,似是冬日里的一幅缱绻画卷。 从成亲后,他每日都在想,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有一瞬间让周承山觉得之前的像是偷晴一般。 这是两人心意相通后第一次在一起,言笑不似之前夜里那般拘束。 他喜欢极了言笑动情时喊他名字的样子,那一刻让他觉得,不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要想方设法给她搞回来。 情到深处,言笑竟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周承山以为弄疼她了,拼命吻着她道着歉。 言笑羞到不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周承山才明白,自己不懂的事情还很多! 到最后的时候,言笑飘然想到:“你、嗯……别、嗯……里面!” 周承山福至心灵,他暗道自己是傻了才没想到这样也行。 “好——” 言笑正沉沦着,嘴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个人相拥而眠了半个时辰,一直到未时一刻满春敲门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起来了!一会儿约了陈家姑娘相看来着~” 周承山抿着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都怪他,前些日子提什么相看,这下好了,抱着媳妇睡个懒觉也不行。 不过又想着今日相看也好,明日就可以去温泉别庄了。 “关于怀孕的事情,我们下个月公布吧,相公觉得如何?。”言笑忽然开口问道。 周承山顿了顿:“都依娘子。” —— 关于林木森相看这件事,言笑也是没想到能这般不顺利。 言笑眼看着林木森从热情到冷淡,最后整个局面上的聊天索然无味。 她不知道的是,林木森以前所有的相看都是去应付应付。 他被家里催的急,所以只要有人安排,就会去看看,然后回家给父母交差。 这几年,他一直这样做,导致很多媒婆都不愿意来说媒了。她们都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挑剔之人…… 就算是大理寺少卿家也不行啊,这不就是折腾人么?还打算娶一个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仙不成? 这一次,林木森依旧沿袭了之前的套路:虽然嘴上巴巴地说想成亲,一股脑热过去之后就没兴致了。 言笑很不解,陈秋翎可爱活泼,长相虽不说倾国倾城,也算小家碧玉。 最重要的是她善解人意,活力满满,这种姑娘,她不明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陈秋翎走后,言笑也没藏着掖着。 “木森,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觉得我好像不太明白你的喜好。” “嫂子,陈姑娘太瘦了,我不喜欢这种的。 但是就性格长相来说,还是挑不出毛病的。不是人家姑娘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太瘦了?可是现在的审美不就是瘦瘦的么?” 言笑最近上街也有认真在观察武陵的女儿家。 这里妇人喜欢显瘦的装扮,所以当初她夸云夫人貌美的时候,云夫人有一些不屑。因为云夫人偏胖,不是这里人的审美偏好。 就言笑自己来说,也比这里一些瘦到极致的女孩丰满一些。 “谁不喜欢身材好的呢?”林木森笑了笑,阳光爽朗,但是看不出其中情绪,“嫂子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这个话题若是我跟你聊太多,大哥不会放过我的。” 言笑正色道:“但说无妨,在这件事上他不会为难你。” 林木森还真有被威慑到,他心中嘀咕:这两口子严肃的表情怎么越来越像了。 第99章 娘子吃醋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好啦,那我和你说!但你不要和大哥说! 他要是知道我与你讨论这种男女之事,定要揍我!他那个人,脾气不好,你知道的!” 言笑撇撇嘴,她才不觉得周承山是脾气不好之人,他明明很讲理。 “我不与他说就是。” 林木森靠近了几分,小声说道:“其实,就是男人都喜欢妩媚的嘛!” 言笑挑眉:“妩媚?秦淮阁那种?” 林木森很惊艳,他声音不自觉拔高:“嫂子可去过秦淮阁?” “胡说,我怎会去过那种地方?” 即便言笑已经搞清楚秦淮阁是做什么的了,还是不太能接受。 说白了就是出卖色相赚男人钱的地方罢了,不过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 可是武陵即便民风再开放,也是帝王统治,与郦国相比守旧思想仍然大差不差。 所以秦淮阁的姑娘不论怎么美艳绝伦、饱读诗书,仍然很难找到称心的郎君。 不过是,到了规定年龄的时候,手握一大笔嫁妆,找个不如自己条件的书生嫁了罢了。 男人嘴上说着尊敬秦淮阁的姑娘,宣扬大家在一起不过是谈诗说事;其实心里还是看不上她们和太多的男人接触过。 林木森笑道:“秦淮阁的姑娘最好了,我就喜欢那种身材的!还是温柔解语花。” 言笑眉心微蹙:“你们男人去秦淮阁是因为都喜欢那个类型的么?” “那肯定啊,要不去干嘛呢?” 言笑想到周承山也去过秦淮阁,心中顿时不高兴了。 “以后少去秦淮阁,你跟人家姑娘聊的火热,却不娶进门,这不好。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喜欢你这般?” “我……”林木森愕然,他以前没有考虑过这般多。 其他人去,他便也跟着去,久而久之,就把秦淮阁当做一个喝酒聊天解闷的地方了。 “你要适当转变一下自己的思维,否则,你三十岁也找不到娘子。” 扔下这句话,言笑就起身告辞了。 林木森留在原处一脸懵。 他才不想改变自己的审美,武陵这么大,他不信找不到这般的娘子。 不过,他觉得言笑刚刚说的对,他好似一直这般吊儿郎当的,怕是好姑娘见着他也绕道走。 言笑一路上气呼呼的,她觉得林木森无药可救了。 秦淮阁的姑娘是解语花不错,那是因为她们收取钱财,是她们的工作。 而武陵的女性本就独立,哪怕是满春这种娇滴滴的小丫鬟,对成家也有自己的看法,更何况是高门贵户家的女儿了。 像陈秋翎这样有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可惜遇到林木森这种只会看外表的人。 还有周承山,他也去过秦淮阁,难道当初也喜欢过那里的姑娘? 言笑满脑子都是周承山从秦淮阁回来的那个夜晚。 周承山这个当事人回到别院的时候,便见到自己的小娘子捧着一本书,在小榻上气鼓鼓地发呆。 他还从未见她有如此情感外露的时候,忍不住好奇,戳了戳她的脸。 言笑这才回过神来,见是始作俑者,她睨了他一眼,便转身对着墙,不搭理他。 周承山一个激灵——这是自己惹到她了? 他大脑迅速运转,思来想去,怕是林木森相看出的问题。 “娘子,可是那个木头惹你生气了?”他试探着问道。 言笑轻哼一声:“木头?有那般多情的木头?” 她心里嘀咕着,希望林木森最后遇到一个能把他治住的人,这种心性,就是找虐。 只是没想到言笑还真是一语成谶…… 周承山一听,还真是与那臭小子有关! “娘子,有什么问题尽管告诉为夫,为夫帮你收拾他!” 他拉着她的一只手,放在他坚实有力的肱二头肌上,展示自己的力量。 言笑灵活地抽回自己的手,嘀咕道:“你也不比他强多少。” 周承山闻言可不高兴了,什么叫“不比他强多少”?他的武力值,整个武陵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索性坐到小榻上,将言笑捞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然后用胳膊圈住她。 “你干嘛!” “想向你展示我自己,否则感觉你不知道你自己的相公有多强~” 言笑想到他午时的表现,顿时口干舌燥。 见她舔舐自己的嘴唇,周承山被蛊惑到,直接将眼前人的唇按向自己的,用力吸吮了几下。 放开之后,言笑的嘴唇红的跟涂了胭脂似的。 言笑摸了摸火辣辣的嘴唇,忍不住伸出粉拳打了他一下:“你干嘛!” “我允许你报复回来~” 言笑被他气笑了,这人真是愈发厚脸皮了…… 看到她肯笑了,周承山才松了一口气,他将她的头掰正回来,温声哄道:“与我说说,为何生气?” 他的眼睛如此深邃,仿佛幽深的大海,泛着粼粼波光,言笑感觉自己被吸进去一般。 “那个……你以前喜欢过别的姑娘么?” 周承山嗤笑一声:“娘子吃醋?” 言笑又锤了他一下:“快说!” “喜欢过……” 言笑的表情瞬间垮掉,好看的眉拧成一团,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杏眸中满是委屈。 周承山的心都颤了,他赶忙将人抱进怀中,解释道:“喜欢过一个叫言笑的姑娘,后来又喜欢一个叫孟涣兮的姑娘。 不管她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我都爱她,此生不渝。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言笑的下巴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喏喏道:“那你去秦淮阁,有没有遇到你喜欢的类型?” 周承山气结:“是不是林木森在你面前瞎说什么了?” “不关他的事……” 周承山轻叹口气,他还是没有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胡思乱想。 “我这辈子只去过一次秦淮阁,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你了,怎么还会看上旁人。” 言笑得到想要的答案,顿时喜笑颜开。 周承山感受到她胸腔的震荡,心中紧绷的弦才彻底松开。 他轻抚在她后背的手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言笑察觉到,她起身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抢先一步压在身下。 “白天有过了……” “可我还想!” 言笑抵不住诱惑,逐渐沉沦:“别在这,去床上!” “我们还没试过在这……” 第100章 初遇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林木森回到宫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因为下了两天雪,今夜的宫门附近路还来不及扫新落的雪,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很是泥泞。 林木森带领一小队人马开始日常的绕皇城巡逻,巡逻过程中发现宫墙附近有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脚印不大,但是看不出是小孩子的还是女子的,他赶忙打出手势命令士兵息声。 林木森拔出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才发现前方转弯处停着一个人。 从背影看是一个小童,此刻他正在弯身整理脚上粘的泥泞。 林木森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皇城附近鬼鬼祟祟?” 小童忽的一惊,挺直了腰杆没有动,背影中透露着害怕和心虚。 “转过身来!”他命令道。 小童这才颤颤巍巍转过来,只见她眉眼中透着一股属于女子的妩媚,且身材凹凸有致,显然是女扮男装。 林木森确定这名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之后,才慢悠悠将剑插回剑鞘。 “你可知,你这般行径,我可是要把你抓回去坐牢的?” 小童色厉内荏:“将军可真会开玩笑,我也只不过是经过这里,何必苛责?” 林木森扬眉:“苛责?武陵的律令可不是苛责。” 小童想了想,法令确实明令禁止靠近宫墙的行为,她暗道不好,连忙换上一副柔弱的样子。 “将军大人有大量,我真的只是好奇,经过这边,我现在就走,可以么?” 她如此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林木森心一紧——他感觉到自己手麻脚麻,心中有一股气乱撞,让他心跳都有些不规则。 为了缓解自己的慌张,林木森拔高了声音:“大胆狂徒,若真的没有其他目的,缘何女扮男装?” 说话间,林木森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眉眼有一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不过总体没有什么印象了。 “既然将军看出我是个女子,必然也能看出我既无武功傍身,又没有在身上携带凶器,而且您看我这纤纤玉手,肯定也不具备徒手爬墙的能力的~” 她媚眼如丝,声音嗲极了,林木森的骨头都要说她说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传遍全身。 见这人黑着脸僵硬着,小童猜测软的不行,既然不行,她还有更软的。 “将军不信,可走近再仔细看看嘛~”她径直走向林木森。 林木森竟没有出息地开始后退。 他佯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回道:“咳咳,本参军眼神好得很,距离的远也看得出来,姑娘不必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那人家可不可以走了嘛!” 林木森感觉自己的视线都不是很清晰了,他沉声道:“既然无事,那便走吧,以后不要到此处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将军英明!” 小童轻轻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 只是路上走得一脚深一脚浅的,好久才挪出了不几尺远的距离。 林木森在后面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阔步走过来,拎起小童脖子处的衣服,几步就把她送到主路上。 小童脸色通红,既是被勒的,又是被气的:“将军,我实在不知该不该说声谢谢。你怎么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木森挑眉,笑的很是灿烂:“呦,还生气了?我帮了你,理应得到一句谢谢吧!” 因为气愤,小童原本跋扈的脾气再也掩盖不住,她厉声质问:“那你怎么能拎着我的脖领?本……我一个姑娘家……” 林木森弯下腰,平视她的眼睛:“那我还要把你抱出来么?这般你作为姑娘家岂不是更生气?” 小童气结,果然练武的人都这么粗鲁的么? 最好别让她知道他是谁! 见小童气鼓鼓的背影,林木森觉得好笑,他轻佻喊道: “姑娘家住哪里,回头如果宫里出了什么问题,我还要再寻你的,你脱不了干系。” “……青柳巷。” 林木森笑意更甚——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可爱的姑娘。 亲兵走上前,挠着后脑勺问道:“大哥,您怎么放他走了?” 林木森正色道:“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也没藏武器,不是刺客。顶多是个不聪明的小偷,还是未遂。” “是,我看着他也是个不成器的。” “这你可就看错了,她绝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啊?还是个女娃子?” “回头去查一下青柳巷有哪些大户人家!” “是!” 青柳巷的吴记酒楼—— “公主,您怎么回来了?”说话的是酒楼的东家吴清攸。 其爷爷是上一任宰相,只是她父亲身体不好,没有从政,所以家里才不如从前吴老爷子从官时鼎盛。 不过因为吴老爷子在几个皇子公主小时候给他们授过课的关系,吴清攸从小就和霏苓有接触,关系一直很好。 而刚刚被林木森抓到的小童,正是霏苓公主。 “别提了,被巡防营抓住了,还好我只在处理鞋袜,借口逃脱了。” 吴清攸担忧道:“为何今日被抓到了?” “城墙处雪太深,底下原先又堆积了新泥,我走过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和巡防营撞上了。” 吴清攸这才注意到霏苓有些脏的衣物:“我先为公主找一套新衣服。” 嘉帝和皇后不允许霏苓公主在婚前乱出宫疯玩,所以每年都会限制她出宫的次数。她便暗自找了个出宫通道,经常偷偷跑出来,到吴清攸的酒楼玩耍。 这次因为亚岁宴一事,她被嘉帝禁足,还失去一个大宫女,她心中很不畅快。 这世间只有吴清攸才能做霏苓的解语花。 吴清攸这里,就是帮霏苓收集孟涣兮“情报”的站点。前些日子得到的关于孟涣兮在洛城的一些消息,就是吴清攸派人去打听的。 这吴清攸对霏苓公主可算是忠诚不二,把公主的事情看的比自己的事情还重。 她马上动用关系,联系到了公主宫里的管事的,连夜悄悄把霏苓接回宫去。 林木森下值后派人去青柳巷打听了一圈,却没有打听到丝毫的消息。 他才发觉被那姑娘骗了。 虽然有些气愤,心里却觉得这件事情越发有意思——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既然是帝城的口音,那定是住在这里的。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人,他不信以后不能再遇到。 第101章 和霏苓过招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雪后起了北风,大风整整刮了一宿。 言笑窝在被窝里,不肯起来。明明屋子里已经点了许多炭火,却还是阴冷。 “不若我们开春再去吧,现在深冬了,最是寒冷。” 周承山将人连带被子抱在怀里,他呼出的气体多,在空中形成一团白雾。 “温泉别庄非常暖,那里还有梅林。向阳处的梅花定然开了,满山都是,甚是美丽。 而且你想想,温泉上漂浮着白色的热气,身处梅林中,仿若仙境,一闭眼,就能羽化登仙般。” 言笑耷拉着眉眼:“哼,你是知道怎么诱惑我的!” 周承山朗声一笑:“这会儿确实有些冷,我们午时再走,好不?” 言笑点点头。 周承山想象着小娘子穿着一袭白衣若林中仙子般置身于梅林花海的情形,心思微动。 他当即否定掉三日休沐这个计划。 “你先躺着,我去军营安排一下,进宫向皇上再多要几日休沐。” —— 言笑正梳妆的时候,周府来了一名霏苓公主的内侍,宣言笑进宫。 周夫人忧心忡忡地来到西苑。 “儿媳妇,你可知公主有何事?” “我猜测可能是关于将军吧。”言笑并不想隐瞒周夫人。 “什么意思?”明明儿子已经成婚了,霏苓难道还不死心么? 言笑轻叹口气:“亚岁那天,她想约将军单独相处来着。” 周夫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身来:“还有这码子事?她竟还有这份心思,这种事情,不怕天下人诟病么!” “娘莫生气。待我去瞧瞧再说。”言笑将人扶稳坐好。 “好,希望不是想的那样……” 见周夫人满脸愁容,言笑只无奈笑了笑。 她心中亦是忐忑——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周夫人拉过言笑的手:“等逾明回来你们一起去吧!” “内侍就在门口等着,怕是由不得我了。而且,公主的意思是讨论闺门之事,将军去深宫,也不合适。” “好,那便去吧。待逾明回来,我同他讲。” “那便麻烦母亲了。” 其实霏苓公主在言笑的心里,还是一个模糊的形象。 她长相偏可爱风,但是说话的声音倒是挺妩媚,娇里娇气的。 身高比言笑矮一些,但是她身材倒是挺有致的。 想必是不屑于跟风附庸不正常的审美趋势。 这倒是忽然让言笑想起了那日林木森的一番审美发言,若霏苓主长相再明媚大气一些,说不定就是林木森的绝对审美了。 可是性格方面,霏苓过于跋扈,有些不讲理。 而且还觊觎别人的夫君,这种不是道德沦丧就是幼稚不成熟。 想到前几日亚岁宴霏苓对大宫女的处理,倒是可见她算不得是非不分,想来就是被惯坏了。 不过林木森也算不上什么二十四孝好男子,对于女子方面也是幼稚不成熟,两人倒是挺配。 —— 这是言笑第一次来宝华殿。 从进入大门到走进内室,装潢摆设无一不精,明显比其他宫殿更加华贵,也可见嘉帝对这个女儿的喜爱。 霏苓坐在上首,妆容精致,看不出被禁足的人该有的样子。 “参见公主!”言笑行了跪拜大礼。 “周夫人免礼,快来这边坐!” 言笑有些差异,今日霏苓倒是脾气极好的样子,不似那日的飞扬跋扈。 软塌上准备了不少点心,确实是外面不常见的样式。 “来,尝一尝,这些都是御膳房刚为你做的,外面吃不到的~” “谢公主!”言笑没有畏畏缩缩,既然是做给她的,她自然不必扭捏。 她拿起一块轻轻放进嘴里,果然,这果子从口味到口感,都不输她以前在郦国宫里吃到的。 “如何?”霏苓温声询问。 “入口即化,沁人心扉。” 见霏苓如此好声好气的样子,言笑很是意外,她搞不懂霏苓藏着什么招式。 “这是桂花茶,这个季节的,最是新鲜。” 言笑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果然是上乘的工艺。 “如何?” 言笑如实答道:“应是新鲜的桂花,加了赤尾蜂的蜜之后萃取的汁液,加以毛尖,炮制而成。”侃侃而谈,大方优雅。 霏苓脸上的温和快要挂不住——本以为孟涣兮是个书呆子只喜欢跳舞弹琴之类的,没想到对茶道也有研究,竟说的一言不差。 若不是这是她亲手酿制的,还以为是大街上随处抓个人都懂的技艺。 “没想到周夫人竟懂得这些?” 言笑微微颔首:“以前病着的时候,不方便外出走动,除了学习琴艺,也只能品茶了。” 霏苓嗤笑一声:“本宫听闻,夫人精通乐理,还舞艺不凡,如今连这品茶的技艺也如此纯熟,那可有夫人不擅长的东西?” 言笑心中愈发谨慎起来,她敏锐察觉到了霏苓快要伪装不住的躁意。 “回公主,臣妇向来手不巧,女红不行的。” “身为女子,不能为丈夫缝补衣衫,本宫还未曾听闻。”霏苓心中终于有一丝快意,虽然她自己也不擅长,但不影响她用此来踩对方。 言笑失笑,这是想逼着她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武陵女子地位比郦国的高,不会缝补倒也不至于大逆不道吧! “是,臣妇自然知晓,所以陪嫁婢女选择的都是女红极好的,也算弥补一点臣妇的不足。” 霏苓眸色微冷:“周夫人倒是精于算计。” “公主谬赞了,过日子确实要经常算计,才能勤俭持家。”言笑假装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 霏苓是个急性子,最不喜欢别人与她虚与委蛇,她拍案而起。 “周夫人如此聪慧,何必在本宫面前装傻呢? 那日,是你故意跟着将军到凉亭中去,又一副被我吓到的模样;怕我怪罪将军,便将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让将军为你怒发冲冠。 你的小手段,还真是多啊!” 见霏苓公主不再和颜悦色,言笑立马跪下。 她没想到霏苓能这般主观臆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言笑也不想再与这个小姑娘虚与委蛇,今日宣她就是为了找茬而来,她隐忍,只会让霏苓更加激进。 未遇困境之前,心中焦灼,时常杞人忧天;真当困境来临,她心中倒是难得的平静。 大不了被治个大不敬之罪,那又如何?与其时常惴惴不安,不如破釜沉舟。 第102章 奇怪的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很是磊落:“还请公主息怒,那日的事情,臣妇所为并非公主所想。若偏要说起那日,公主所为就无过错么?” 霏苓脸色骤变:“大胆!本宫能有什么错!” 言笑直起腰板,直视霏苓:“公主爱周将军,却不用光明正大的方式。 此般小动作,若传出去,又致将军于何地? 将军忠心为国,驰骋沙场,本是武陵人人崇敬的大将军。 可若那日与公主私会凉亭之事传扬出去,那便毁了他的名声。 公主可曾想过,这是爱么?” “你!”霏苓气急,还从未有人这般指责于她。 可这事确实是她的大宫女做错在先,御下不严,也是罪过,让她很是理亏。 “即便今日公主要治臣妇的罪,臣妇也认了。 只是即便今日砍了臣妇的头,皇上恐怕也不会同意将公主嫁给将军,公主可也有想过?” 赤裸裸的质问让霏苓面色发白,她心中的骄傲让她下不来台。 “你以为你这般吓唬本宫,本宫就不敢纳他做驸马么?本宫想得到的,暂时还没有不如愿的! 而且,你孟涣兮在离家的那几年里到底做过什么,无人知晓,说是求医,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有辱门楣之事……” 这是昨日霏苓的狗头军师吴清攸昨日分析给霏苓听的——她认为孟涣兮能凭一舞勾搭住公主怎么都得不到的人,一定是用了非常手段。 言笑的身体的血液开始发冷。 她刚刚在来的路上,还幻想自己能骂醒霏苓。只要她不再钻牛角尖,说不定过一些时日,便对周承山不再有兴趣了。 显然,是她奢望了。 她不能继续霏苓的话题,这会让霏苓起疑,接着去查她的过往。 “那公主的爱到底是什么呢?是单纯的占有,还是想和心上人相濡以沫终生呢?” 霏苓撇开头,不想再看言笑的眼神,那眼神中有让她良心不安的东西。 她嘴硬道:“本宫不在乎,本宫只嫁给武陵最好的男子!” “公主就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幸福么?” “本宫的幸福,可以自己给自己!” 言笑愕然:这句话,她也曾说过。 她忽然明白,若霏苓不像她这般零落成泥一次,怕是会不撞南墙不死心。 从前,她不就是仗着父亲爱她,所以肆无忌惮耍赖不肯婚配么? 记得有一日,某个贵公子问她:“你不嫁人,以后老了没人爱,这样不幸的人生是你想要的么?” 言笑是怎么回的呢? 她开朗大笑道:“我自己的幸福,当然可以自己给自己!” 是啊,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父亲,她为什么会过的不幸呢?有几个人敢当着她的面指责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 原来,从前的她在某种程度上和霏苓公主是同类人啊…… 是尊贵的身份,给了她们底气。所以才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后顾之忧。 想明白这点的同时,言笑也想到了制止霏苓的法子——从前的她,最接受不了不完美的东西,她想要最好的不假,可是她不想要别人不要的。 霏苓不在乎贞洁的问题,却不可能不在乎其他的。 沉默许久,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失不见。 言笑似是有些颓然,她平静开口道:“公主,其实您只是想嫁给他,并非因为爱他。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您硬是要扭,臣妇也无法。只是您还得再等等,一年内您别想了。” 霏苓眉头紧蹙,她不懂为何要一年。 “因为臣妇怀孕了。” 言笑的话如平地一声雷,让霏苓猝不及防,“这么快?” “是啊,周家很着急要孩子,您该知道这一点的。” “一年……?”且有了孩子的男人,她要来干嘛?当人家的后娘么? 言笑点头:“若到时候公主想做后娘,臣妇也可以考虑让位。毕竟我们成亲不久,感情不深厚。 武陵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公主的尊贵呢?臣妇自知也比不过公主,索性便不要了吧。 想来臣妇的容貌,找一个清白儿郎不难,何必纠结于一人。 只是,若有那一日,希望公主好生对待孩子。爱屋及乌,臣妇相信公主可以做到吧?” 见她笑的释然,霏苓心中为周承山不平:“你好狠的心。那日,本宫瞧他看你的眼神,心里分明有你……” “一个男子罢了,臣妇已得到过,倒也没甚可惜的。 而且臣妇在公主之前得到,还与他育有一子,倒也不枉此生。 当然,最重要的是,孩子将会有一个公主做母亲,是何等尊贵之事!” 言笑适当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睛中闪烁着独属于母爱的光。 霏苓心中五味杂陈,眼前人无所谓的笑容扎到她的眼睛。 她霏苓高高在上十几年,为的只是一个别的女子随意便可抛弃的男子么? …… 言笑心事重重地走出宝华殿。 太阳挂在正中间,炙烤着宝华殿的地砖,积雪已经被宫人们打扫干净,整个宝华殿都很干净整洁。 可言笑却没有心情欣赏这宫中美景。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过来,对着言笑一顿点头哈腰。 “周夫人!您可算出来了,快去门口看看吧,将军在大发雷霆啊,奴才怕一会儿闹得不好看了!” “什么!”言笑顾不得许多,赶忙疾步走向门口。 因为走得快,她带起一股微风,将内侍披散的头发吹起。 远远的,言笑就听到周承山正在和侍卫理论的声音。 她想出言喊他来着,可是想到这里到处都是霏苓的眼线,言笑只好作罢,毕竟做戏做全套。 她再次端正好姿态,莲步轻移。 周承山余光扫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一个转身甩开四个侍卫,跑到自己小娘子身前,将人拉进怀中。 佳人在怀,周承山才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娘子?你怎么样!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们回府吧!” “真的?”他松开她,上下打量一番,再次确认。 言笑轻轻点头:“嗯!” 周承山焦躁的心没能恢复的半分,且愈演愈烈——他不明白她怎么这般冷淡? 心里虽是七上八下的,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将她因为刚刚跑得快而散落的头发规整好。 言笑轻轻歪头,避开他的动作:“回府吧!” 周承山的手僵硬在空中,喉结上下滚动,一口气噎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几息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宝华殿之后, 才快步追上前头的人。 他拉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 言笑抽动了几下没抽回来,她疑惑抬头看他。 “早上不是说冷么,为夫给你暖暖手。” 不等言笑再说什么,他便宛若无事般拉着她出了宫门。 第103章 你斗鸡眼了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林木森一个从五品参将,亲自牵着马等在宫门处。 看见携手而来的两人,林木森一顿挤眉弄眼。 “嫂子,看来你今日只能骑马回去了!不过如果你嫌两个人挤的慌,我倒是建议你一个人骑回去,让他走回家吧!哈哈哈。” “巡你的街去吧!”周承山从林木森的手里抢来缰绳。 不费吹灰之力把言笑拦腰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自己也利落上马。 言笑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处,没发现宝华殿的人,才心中一松。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骑马,怕她着凉,周承山用他黑色的大氅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当视线中完全脱离皇宫的范围,周承山才感觉到怀中人的双肩完全松懈下来。 他打马来到一个僻静的向阳处,将她从大氅中放出来,又将她转个身,面对着他。 这个姿势有些奇怪,言笑不自然地目光乱飘。 周承山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不解释一下?”他声音闷闷的,好不委屈。 言笑心虚不已,索性钻进他的怀里,企图让自己看起来乖乖的。 周承山无奈叹了口气,她是懂得如何拿捏他的。 “她找你作甚?” “还不是觊觎你,都是你的错~生的那般找招蜂引蝶作甚!” 周承山:……他这是被倒打一耙了吧?明明刚刚冷漠疏离的是她来着…… 只听言笑继续囔囔道:“亚岁宴那日在凉亭,你看得出霏苓在模仿我吧?” “嗯。但是没有你万分之一好看!” 言笑不由得笑出了声,怎么办,她就是喜欢他夸她! 见他一脸认真,言笑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唉,只可惜我身材不如她好……” “胡说,你比她好!” 言笑拉下脸来:“你竟然还关注过她的身材?” 周承山:……他这是被套住了是吧? “没有!不管旁人如何,我只看得到你。而且,身材这种东西,即便是身高,也可以作假的,只有摸到了的才是真的……” 言笑面上发热,她无奈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明明想算他账无理取闹一把的,怎么就反被撩了? 见言笑不肯抬头看他,周承山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不够真诚,于是他强调了一句:“真的……我很喜欢。” 言笑的脸瞬间从耳朵红到了脖颈。 “周承山,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让旁人听见……” “我很小声了,旁人听不见。” “不理你了!”言笑头转向一边,嘴角带着得逞的笑。 周承山顿了顿,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待理清了一下思路,才察觉到自己好似被带跑偏了。 他再次将她的脑袋转过来,严肃问道:“霏苓公主真的没有欺负你么?” 言笑气馁,果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真不好糊弄! “自然没有,你看,她还送了我这些!”言笑抬了抬胳膊上挂着的糕点食盒。 周承山眯起眸子:“那为何单独找你过去?竟还背着我。你也是,为何不等我回府?” 言笑垂下眼眸:“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周承山迟疑地点点头。 “她跟我撕破脸皮了,我才发现,原来霏苓有一部分性格和以前的我很像,只喜欢得到独一无二的、最好的东西。所以我对她说……” 言笑说的很慢,还偷偷观察着一下周承山的脸色,周承山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我对她说,若是她想要,我让给她便是,反正就是一个男子。 不过……她要等一年,因为我怀孕了。以后我的孩子可以叫公主母亲,也是极好的,我让她爱屋及乌来着……” 话音刚落,她腰间的双臂陡然收紧,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承山、腰疼……” 周承山呼吸急促起来,手指因狠握成拳而嘎吱作响,他将脑袋伏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地问道:“所以,你是骗她的是么?” 言笑感受到他声音中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她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在撕扯着她的心脏,为了安抚他,她赶忙紧紧回抱住他的劲腰。 “我自然是骗她的!此生只要你选择我,无论天崩地裂,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若是你先放开我的手……” “胡说,我只要你!” 他气愤不已,只好以吻封口。 许久之后,他才舍得放开她的唇,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黯哑着声音说道:“即便是骗人的话,以后也不许说,我不想听~” 言笑暗骂自己,明知道这话他不爱听,为什么还要说给他听? 她睁开眼睛,心上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呼吸与她的缠绕在一处,她没忍住叹息了一句:“周承山,你斗鸡眼了……” 周承山:…… 难过的氛围一扫而空,很好。 为了不让她担心,周承山并没有告知她自己最近正在收拢兵权之事。只要虎符在手,谁也别想动她。 —— 两人先是回到了周府,周承山请来朱太医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与言笑启程去别庄。 因为积雪太多,一行人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言笑兴奋地撩开车帘,只一瞬间便被山间的美色吸引—— 这片山坡整体向阳,中间是温泉所在处,上面和下面全都是梅林。 打眼望去,红的、黄的、白的染成一片。尚且还是小骨朵的,只丛丛抱作一团;已经完全盛开的,则是梅香阵阵。 许多花瓣被微风吹起,扶摇到空中,又随着一阵疾风向远处飘去,勾勒出风的形状,既壮观又美丽。 再加上才下完大雪,林间全是积雪,让人真切感受到何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言笑难得活泼起来,想来,她已经有两年没有看过这么大片的梅林了…… 她像一只小蝴蝶一般,飘进梅林深处,左看看右闻闻,好不快活。 周承山只背着双手,站在高处瞧着林中的白色身影温润地笑着。 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来转过身,两人就这般隔着梅海,两两相望。 第104章 温泉胡闹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美眸转动,心里有了个小主意。 “哎呀!” 周承山心头一跳,再也淡定不了,他大步跨进梅林。 距离她还有一步的时候,他伸出手,企图将蹲在地上的小白团子拉起来。 “可是崴脚了?” 他话音刚出,小白团子就忽的抬起头来,将一个雪球扔在他的肩头。 见自己得逞,言笑朗声大笑起来,又扮了个鬼脸之后才转身跑开。 周承山被打之后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蹲下身子捏了个小雪球,追上前去。 主路上,木易和满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梅林里追逐的两人。 “少爷好像越活越年轻了呢!”木易感慨道。 满春赞同地点点头。 几个月前初次见到小姐的时候,她满身都是忧郁,仿佛饱经沧桑般,和此刻的活泼小女孩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一旁忽然窜出来个小童,她用很稚气的声音叫喊道:“爹!那两个人好像老鹰捉小鸡啊!” 木易和满春同步转过头来,才发现是一个小娃娃,两人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一个白色狐裘,一个黑色大氅,可不是就像老鹰捉小鸡…… 别庄刘管家尴尬极了,他连忙捂住自己女儿的小嘴:“念儿别瞎说。”他又转头看向木易满春:“嘿嘿,童言无忌!” 这下木易和满春实在憋不住了,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林中两人对此一无所知,此刻还在忘我地追逐着。 言笑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雪球朝着她的脚飞来,她机智地躲开。 “周承山你好笨!” “好啊,且让你嘚瑟一会儿,待为夫将你抓住!” 看着周承山弯下腰握雪球,言笑也不示弱,赶忙弯下腰握雪球。 只是她手小,握了半天才握了个小不点,见周承山还在奋力握着,她趁机将雪球打到了他的大氅上。 “哈哈哈哈哈周承山你又输了!” 周承山直起身子,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样,他放狠话道:“看我的大雪球!” 言笑瞪大了双眸,怎么能握出这么大的雪球的?她忙转身向前跑去。 她转身的太快,没发现那个雪球只飞在半路就散做满天花了——他根本没有握实。 可言笑惯会自己吓唬自己的,由于害怕被打到,跑的太快,一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 周承山飞身过来,将人从雪地里捞出来。 “哪里疼?有没有摔坏!” “胳膊疼~” “我看看!”说话间,他摩挲起她的胳膊,想将她的袖子拉起来。 言笑使个大力才抽回胳膊,抬头睨了他一眼:“哼,是被你捏的疼!” 雪地很厚,根本摔不疼。 周承山:…… 他无奈瞥了她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调皮。” 言笑顿时眉开眼笑,转瞬间,她又有了个坏主意。 “相公,我手好凉。” 周承山二话不说用大掌将她的小手握住,并向其中吹热气。 “好点了没?” 她将手抽回来,喏喏道:“你的手不够热。” 周承山不解,抬头看着她。 “你靠过来点!” 闻言,周承山乖乖将头靠近她。 只见她长睫轻闪,上面还挂着刚刚倒地时不小心沾上的雪花,雪花在皮肤上融化,很快变成一滴小水珠依偎在长睫上。 她的鼻尖被冻得有点红,脸颊上因为跑动的缘故,染上两朵红霞,娇憨更甚。 言笑正玩性大发,没有被他的美色迷惑,而是趁着他专注盯着她看的时候,偷偷将手埋进雪里。 周承山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才发觉她此刻嘴角正挂着一丝坏笑。 “你……” 说时迟那时快,言笑趁着他愣神的一瞬,将被雪浸透的冰凉的手掌从他领口伸进他的脖颈处。 一阵冰凉传遍全身,周承山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哈哈哈!你又输了!” 因为笑的太开怀,她一不小心仰坐到了雪堆里。 她的狐裘很厚实,周承山不担心她沾到雪,只蹲在原地,面色平静盯着她看。 言笑委屈瘪瘪嘴,欲哭无泪,什么叫害人终害己来着? 两人又对视了几息,才双双没忍住大笑起来。 夕阳西下。 周承山瞧着她呼出来的气体变成白雾了,知道这会儿变冷了,于是转过身去蹲下来:“上来~” 言笑转头望了一眼梅林,见夕阳西下,确实有些冷了,才依依不舍爬上了他的背。 两人就这般一路到了室内温泉池,羡煞一路侍女和小厮。 温泉池里装扮的很是精致,丝毫不比言笑以前去过的郦国皇宫的行宫差。 周承山将言笑放在软榻上后,就蹲下身子欲为她脱去鞋袜。 言笑猛地抽回自己的脚:“我自己脱~” 脚是她觉得很私密的位置,不习惯给别人看。 “等你磨叽完,冷气都进入体内了!” 话音落下,周承山再次拉过她的脚,利落地将她的鞋袜脱掉。 言笑刚想将脚伸进被子里,却被眼前人弯腰抱起。 “你干嘛?” “已经湿透了,去温泉泡泡去去寒。” “可是我衣服还没脱……” “等下我帮你!” 言笑:…… “这不公平,你占我便宜,我却没占到你的!” 周承山勾勾唇:“求之不得。” 言笑捂额:我好像个傻子啊…… 周承山将人放在温泉池边上站好,高台处的温泉正好是能浸泡到脚背的深度。 “站着别动,为夫给你脱衣服~” “我自己能脱的,你先出去……” “刚刚在梅林您赢了我好几次,作为输家,我有义务侍奉您!” 言笑:…… 他从哪里学的这一副小馆样? 待她被脱得只剩小衣和亵裤的时候,周承山才终于停了手。 言笑顿时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放松下来呢,就听眼前人张开双臂,提出了他的要求。 “现在请娘子占为夫的便宜。” 言笑被他特意表现出来的视死如归的表情逗笑,紧张感一扫而空。 “那妾身便成全公子~” 她声音甚是魅惑,柔弱无骨的小手从他的领口处轻抚到小腹处,周承山身子一紧…… 他挣开双眼,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剥干净,然后抱着眼前的娇人儿一起扑到了温泉池子中去。 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言笑傻了眼。 满春将住处收拾好后,拿着换洗衣物来到温泉池。 她在门外听到了清晰的泉水拍打声和破碎不堪的人声。 经过昨日她已经有经验了,忙红着脸退了出去。 第105章 相濡以沫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睡的正香,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好像是她最近爱的大肘子的味道呀! 她耸了耸鼻子,使个大劲睁开了双眼。 “醒了?果然还是大肘子好用!” 只见周承山正将一盘大肘子摆在不知何时被他挪到床边的小桌子上。 他穿着一袭白色里衣,飘飘欲仙地用扇子扇着大肘子,估计是为了让肘子的味道散发的更快。 “你这人!”言笑气结。 她最近是馋肘子不假,可是若她被肘子馋醒这种传言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放心,娘子的囧样只有为夫能瞧见~” 言笑:…… “是起身吃,还是我喂你?” 言笑倚靠在床头,柔声道:“服侍我。” 周承山从善如流,用筷子搅下一块肉,放到小碟子里,又在小碟子里将肉分成更小的块。 他走到床边坐在她腰侧的位置:“尝尝为夫的手艺!” 言笑十分惊讶:“你做的?” “嗯!”他一脸傲娇。 虽然过程有些艰辛复杂,还用铲子捅破了厨房的一口锅,可成品是好的嘛~ 毕竟第一次做,能有这般成果,连厨房的大师傅都夸他来着。 言笑半信半疑咬了一口,味蕾瞬间被征服。 她眼睛亮晶晶地点头道:“嗯!好吃!” 她先是感动加欢喜——能有人为你洗手作羹汤,这是多美的一件事。 之后,又开始心中不平——两人一起听满春楼师傅教导,怎么他就一点就通呢? 周承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早就把她看透:“别难过,做饭是讲究天赋的,不擅长做饭是一种福气,这般,就只等着吃就是了~” “哼,说的像是以后你每顿都会做给我吃似的。” “如果娘子想,我可以。” 言笑不怀疑他的决心,她知道,周承山这种人呢,对权势不是很热衷,他只是更想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已。 如今他已快到而立之年,功勋却是别人多努力十几年也比不上的,所以在精神层面,他已经十分满足。 若真要他即刻隐退,他也没有太多要留恋的。 但她不会让他放弃如今的一切。 因为她明白,宝剑锋从磨砺出,英雄也需人们常常颂扬才会熠熠生辉。 她想让他做一个永远闪闪发光的人,耀眼又迷人。他生来就该是那样。 “我不要,你天天做这般美食,我会长胖的。” “胖了我更喜欢。”言笑睨了他一眼。 她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伸手接过筷子,投喂了他一口。 “好吃么?”言笑反问,她想,要长胖就一起胖呀! “好吃,话说娘子,这筷子你也用过,我们这算是相濡以沫吧。” 言笑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吃完我们早点睡,明日阳光好的话,劳烦娘子替我作画,可好?” “嗯!” —— 两人在温泉别庄正欢畅着的时候,关于孟涣兮怀孕的消息在帝城不胫而走。 各路人马心思各异。 云怀甚得知消息的那天,在阁楼喝了很多酒,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他觉得自己怕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为自己一些沾沾自喜的算计,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心中感慨:看来只有赚钱才是人生可以从一而终的路,其他的都会变。 林木森是最羡慕的那个。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能在周承山前面成亲生子呢,谁能想到铁面大将军还能铁树开花呢? 他又想起了那天遇到的姑娘。 派去人打探了两天愣是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不信邪,有空了就自己去青柳巷溜达。 老天倒也算可怜他,不出三天,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姑娘。 那日宵禁之后,林木森发现皇宫边侧一个不常用的出口处钻出来一个人。 他心中紧张,独自一人悄悄跟上去,才确定了就是之前那个姑娘——原来她是宫里人。 跟踪了一路,那姑娘果然到了青柳巷,看来她并未撒谎。 那姑娘在吴记酒楼的后门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公主!” “快进去吧,今日有些冷。” 两人关上门,隔绝了声音。 林木森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思绪乱飞,武陵如今只有一个年轻的公主…… 难怪那日他觉得那姑娘眼熟,仔细想来,周承山成亲那日,霏苓公主就在现场的啊! 只是她当日拿着团扇,遮住了大半的脸,他只匆匆看过一眼,还是别人提醒他看的。 否则那日他那么忙,根本没有机会看美人,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色之人。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宫门处,将霏苓公主跑出来那一侧的士兵都疏散了,只留他自己一个人。 直到快子时,霏苓公主才偷偷跑回来。 这一路上甚是顺利,她很是疑惑。 林木森蹲在树上看着霏苓鬼鬼祟祟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向来就是一个大胆之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敢想敢做,正是因为这点他才能得到周承山的青睐。 他知道霏苓公主口碑不好,可是他只在乎自己看到的、自己心中所向往的。 眼下霏苓公主的出现就像他日渐安逸的仕途上的突然折射的一道光,再次点燃了他想要追赶的狂热之心。 他一抛之前的安逸之心,接连几日变得很拼。 每日都在寻摸能崭露头角的机会,不过他目前巡防营的差事就单纯是守城门,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十一月二十那日,周承山和言笑起个大早去洛城孟家探望了孟清朗夫妇,下午乘马车返回帝城周府。 之所以赶着回来,是因为当日是通商日,这次周承山很着急要获知郦国的消息。 只是他还没有到达军营的时候,便被宫中内侍拦住。 周承山心中一咯噔——看来,大事不妙。 皇宫—— 整个御书房平静的有些可怕。 周承山到达的时候,周郢以及兵部尚书卢冠宏、兵部侍郎郑倜都在,几个人面上都很严肃。 周承山行礼之后,等着嘉帝的下文。 “爱卿,郦国仁帝失踪了。” 周承山心头一震,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此,事情就十分严重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还只是开胃菜。 “仁帝有三个兄弟,同一夜在各自封地被北越国安插进来的侍妾暗杀,府中的男童皆下落不明。 眼下,北越已经拿下郦国北方五座城池了。” 第106章 风起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仁帝的父亲那一辈,夺嫡斗争很严重,所以最后只有一名断袖王爷以及一名因伤失去生育能力的王爷活下来。 再往上,便是凌厉阚和凌厉舸这一代,武威王一生只有这两个儿子。 如今仁帝登基三年,并无所出,唯一的小皇子,前段时间刚满一岁就夭折了。 几位王爷及王府男丁覆没,这便意味着,郦国皇室一根苗子都没剩下。 郦国朝堂不会允许深闺公主出来主持朝局;且已经出嫁的公主所生之子皆是随父姓,朝臣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 此刻朝臣怀疑前段时间小皇子的夭折是宠妃贤妃所为——因为贤妃才被封妃两个月,就与仁帝一同消失,不难猜测原因。 周承山细想其中图谋,不免心惊。 北越本就与蛮夷同宗同源:若武陵惧怕唇寒齿亡,前往郦国出兵,则武陵危。 若武陵只图自保,郦国覆灭后,失去通商这一路径,武陵会失去很多资源。 一年两看不出问题,时间久了,武陵就真的只能是一个隐世僻壤了。 眼下的境况对于武陵来说,就是前有狼后有虎,牵一发而动全身。 “爱卿怎么看?”嘉帝问道。 “臣主战。” 周郢在一旁点点头,果然是亲父子,想法一致。 眼下的情况,打仗只是早打晚打的问题,迟早都要打,否则武陵绝对会被蚕食。 嘉帝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他有太多顾虑—— 武陵开国皇帝凌厉阚,也就是他的父皇元帝,留下过皇室规训:若非不得已,不许国主及继承人踏足郦国土地。 他明白父皇有些过激和要强,可是毕竟是祖宗留下的东西,他不可随意更改。 如今战火并没有延及武陵,他此刻发兵,就是师出无名。 见嘉帝犹豫不决,周承山开解道:“如今我们师出无名,可等待时机。 只是这等待的这段时间,需要加强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嘉帝这才点点头。 “兵部协助周将军处理好点兵一事,这次必须严阵以待!” “臣遵旨!” …… 郦国朝堂—— 争论不休。 “陈相,国不可一日无主,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陈相全名陈相和,是言宰相死后,仁帝亲自选出来的左膀右臂。 说话的是大学士严嵩,他的女儿严灵是湘王的王妃,而湘王,就是那位断袖王爷。 他断袖一事,民间少有知晓。 “严大学士这是举贤不避亲了?”这次开口的是太傅张治盛。 他当初是仁帝的老师,女儿是仁帝的皇后,作为国丈,他自是站在仁帝这边。 “呵呵,二位明明知道,献王失去生育能力,即便继位,皇室血统也终将旁落。 可湘王是有生育能力的,他只是还没生出来。” 此话一出,下首众臣中有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是能生,何须等到四十岁还膝下无子? 家中姬妾不少,怕是一个也没碰过。只因湘王对女子,无法反应罢了。 “身在此处,我们都需报以敬畏之心,不选湘王,理由在座心知肚明。 严大学士还是不要逼我将话掰碎了放在桌面上了吧!有辱斯文。” “你!”严嵩怒甩衣袖,可他还是不想放弃,“献王绝对不行,难不成要选那两个十六岁的深闺公主么?” 张太傅:“皇上又不是没了,只是还要继续找,我等为何不能再等些时日! 真龙天子,自有上天护佑,严大学士如此着急,其心可诛。” 严嵩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再也坚持不下去,愤愤离去。 秦大人全名秦焕,现任吏部尚书。 他同其他几位尚书站在一起,这五人,只有礼部和工部两人与他交好,其他三人皆是面和心不和。 六人各有所思。 回府后,秦大人将礼部尚书白峙和工部尚书冯得岁请来,一起商量大事。 “两位贤弟,对于今日陈相和张太傅的观点,有何高见?” 冯得岁一向是个爽快人:“这里不是朝堂之上,秦大人别卖关子了,您有何想法可快说吧,白大人都急死了!” 秦大人会意,如今礼部确实是最头疼的部门。 礼部主管礼制,典制、祠祭是重中之重。 而如今国之无主,礼部可能随时都要准备下一任储君的继任仪式。 可现下皇室成员,不管选择哪个,礼部都要编一大堆瞎话来堵天下人悠悠众口…… “你我都心知肚明,选湘王献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选湘王不仅会面临可能无嗣的下场,更严重的结果是严嵩等人借种……” 白峙和冯得岁相视一眼,他们何尝没想过这点,这不是皇室实在无人可用么? 湘王多少还占个年轻,才三十七岁,说不定能治好呢?眼下只是需要一个储君稳住人心啊。 “秦大人莫非有何高见?” 秦焕点点头。 两人望着他,眼神急切。 秦焕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梨花木的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嘉帝。 两人惊恐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瞳孔中的不可思议。 “他也是凌室血脉,且将国家治理的不错,还不够么?” “可、毕竟分源半百,有道是五十而知天命,一个人成长到五十岁思想都定型了。 别说一个分开这般久的小国,道早已不同……” 秦大人意味深长说道:“可若是我们只将武陵视作武威王当初划分出去的独立封地呢?” 对面两人心中皆是一震,这是他们未曾设想的道路。 秦大人知道礼部需要理清这件事才能给他个答案。 他的打算是,只要说服白峙,这件事他就敢于去执行了。 当然冯得岁也非常重要,工部掌管水路运输,他需要安排船只去武陵接人。只是若冯得岁不应也罢,市舶司他搞得定。 他会给两人三天的思考时间。 武陵周府—— 周承山今日准时下值。 他一向对自己手下的兵了若指掌,点兵点将他早就心中有数。 受累的就只有兵部,关于器械准备和粮草调度就需要上上下下讨论几天的。 毕竟已经深冬了,正常冬日都是休养生息的。 可谁叫北越是游牧族,冬日最缺乏储备粮,在冬日来掠夺确实也符合他们的脾性。 这对于兵部来说就不怎么友好了,将士出征,冬衣的后勤准备要非常充足才行。 夫妻二人此刻正相拥躺在床上。 “这仗一定会打么?”言笑问道。 “嗯,必定会打,只是早晚而已。若嘉帝近期不出兵,迟早也会有郦国的人来请他出兵。” 言笑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是消不去的愁容。 第107章 不做娇花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的右手正被她枕着,他用还闲着的左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按,让她嘴角展现出一个不算太好看的弧度。 “别担心了,该来的躲不掉的。” 言笑叹气,她心中杂七杂八太多—— 一是担心周承山去郦国打仗遇到危险,刀剑无眼,上一次渡尼之战他就伤的那般重; 二是担心秦大人一家的安危,毕竟大厦将倾,谁都是蝼蚁; 三是她自己心中纠结,她不想回到晏城的。可是她若不去,周承山人生地不熟的…… 这些还只是她私心的部分,若谈及到家国层面,忧心程度更加。 “好啦,别瞎想了,还是有好的一面的,你想想,若是为夫拿下晏城,就能替岳父平反了!” 言笑心中一暖,得夫如此,此生足矣。 “若你去战场,我也要随你去。” 周承山面色一紧:“不行!” 她去郦国太危险了,先不说沦为战场的城池有多危险,光郦国那帮贪官污吏都不能让他放心的下。 她容貌太盛,很大概率会被认出来,到时候他若在前线,根本无暇顾及她。 “我太了解晏城,到时候你们的集权点一定在晏城,那帮朝臣不好对付,你单枪匹马,我不放心。” 他自然明白她有多聪慧,若有了她在身边,一定如有神助。可他不允许她出现一丝危险。 “不行,”他再次拒绝,“你若是去了,孩子怎么办?” “人的一生,有非常多的身份,我是爹娘的孩子,你的妻子,宝宝的娘亲…… 可我还是大将军的贤内助,国之有难,怎敢自专。” 周承山有些动摇,他想给她最好的保护,可这不是她现下最想要的。 “而且,我宣布怀孕了, 去那里扮做你的小厮,不用躲在府里假装怀孕,一举两得。” 周承山看出她的坚持,释然一笑,摸摸她的头:“好,都依娘子。待明日我去找人,做一张人皮面具。” 言笑开怀一笑,露出了六颗洁白的牙齿:“相公你真好!” 军营—— 午间休憩的时候,林木森风尘仆仆来找周承山。 “大哥,这次你要帮我!” 周承山白了他一眼:“被狼撵了怎么的,怎么这般犀利……” “诶,别提了,前天大统领下令要收拢巡防营编制,我自告奋勇帮忙来着,熬了两个大夜啊!” “收拢编制,本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大统领缘何此般着急?” 林木森谄媚一笑,乖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嘿嘿,这不怪大统领来着,是我自己着急。” 周承山挑眉道:“你想晋升?” “大哥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小弟确实想晋升来着。” “除非你来军营,否则大统领那的事,我不会插手。” 林木森当然知道周承山的铁面无私,他才不会利用他来升官呢。 那般得来的官职他也觉得索然无味。 “非也,我只是想调转一个值守点。” 周承山:“你想去御前?” 在御前转悠确实更容易被皇帝赏识,趁机获得更好晋升机会。 “非也。” 周承山:??? “我想去宝华殿……”林木森小心翼翼察看着周承山的表情。 他知道以前有过传闻说霏苓喜欢周承山,他不知道周承山会不会介意。 周承山撇头看林木森,此刻这人一副等待审判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嗤笑一声:“看上公主了?” 林木森羞涩点点头。 周承山很是意外,他扬了扬眉:“我也是没想到你喜欢这一卦的~” “旁人说她跋扈,可我看着她甚是娇憨。 再说了,她跋扈一点怎么了,天之骄女,谁又规定人人都要恪守礼仪默守陈规呢?” 周承山面色平静,他不认同林木森的观点—— 皇家要求百姓墨守成规恪守礼仪,皇室之子却随心所欲,这将百姓置于何处? 可是谁也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观点,所以他并不想反驳林木森。 人与人交往,只要有大部分性格合得来就好了。 还有一句话叫“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人说不定还能成为金玉良缘。 “你喜欢就好。可是霏苓公主并非好搞定的,你怕是要掉一层皮。” 见周承山没有追究,林木森松了一口气。 “我会努力的!所以大哥……” “好,我下午便去找大统领。” “倒是也不用这般急。” 周承山一本正经道:“我急。” 林木森摸摸后脑勺,他不明白周承山急什么,不过只要他愿意帮忙就好。 周承山当然着急,他巴不得林木森能立马搞定霏苓,这样言笑就不会总被霏苓针对了。 因为林木森这两日效率不错,大统领爽快答应了周承山的请求。毕竟只是调到宝华殿,又不是去东宫和御前。 后来半个月,林木森帮助大统领做了许多事,正好有个从五品长史的位置空缺,大统领便将其提拔上去。 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霏苓终于对他有了一丝印象。 毕竟一个在她偷溜出宫的时候总是能放水的、长得又不错的新侍卫,想记不住也难啊。 —— 郦国朝堂每日分裂都在加剧。 作为仁帝的近卫,陆仟不知所踪,这让陈相和张太傅焦头烂额。 一些算得上中立的有志之士在秦大人不懈地努力劝说下,纷纷站队。 好在秦大人当初听了言笑的建议,拔掉了几人。加上之前言宰相的几个忠实的追随者,他手上还算有文臣可用。 另外他在这几个月,早早拉拢了两个武将——赵从军和包德恺。 几厢努力下这才让眼下情况逐渐明朗起来。 陈相两人最终抵不住压力,欲斩草除根。 可两个武将不是吃素的,被欺压这两年心中怒气颇多,干掉了御林军统领,接管了御林军。 被蛀虫蚕食多年的朝堂,有血性的人已经不多。 所以这场没有皇帝的宫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 宛若一张薄到透明的宣纸,风轻轻一吹就碎了。 陈相和张太傅都被包德恺拉大弓射穿,见状,其他没有风骨的文臣纷纷倒戈。 也有一些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秦焕也没空搭理,就让这些人闭门不出吧,不捣乱就行。 秋后算账也不迟。 他此刻站在权力的顶峰,才明白兵权的重要性。 秦焕没有耽误一刻,忙命冯得岁将准备好的大船驶向武陵,他亲自带着礼部已经拟好的《告天下书》前去武陵。 第108章 情人眼里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周承山早料到这事,所以码头的士兵在见到船队旌旗上的友好告示语之后,并未放箭。 秦焕乘坐周承山安排的马车驶向皇宫。 他一路上都在观察武陵的街景,心中全是郁闷。 他明白武陵人少发展的快,可郦国这些年非但没发展,还在退步。 凌厉舸本身就能力不足,教导的后代也远远不及嘉帝的十分之一。 郦国历经四朝,一代不如一代。若当初武威王选择了小儿子该有多好啊…… 秦焕坚定信心:若这郦国战争平复,他定要白峙多宣扬立贤不立长这个议题。 …… 嘉帝拿到《告天下书》之后,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台阶,他自然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在众人的商议下,周承山此次只需带领五万兵力前去即可:因为郦国士兵是有的,只是缺大将和战术。 这仗打的早就失去民心了,当今最重要的就是鼓动人心。 有了信心,北越就不足为惧。 秦大人返回郦国后,礼部便下发了《告天下书》—— 阐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又将郦国与武陵的关系定义为封地,并在最后鼓舞了一波人心。 看到公示后,饱读诗书的文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他们也别无选择。 且早就听闻武陵的民风有多好,若是换了武陵来统治郦国,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毕竟政权交替,会有许多变数,应运而生的是更多的机会。 所以文人墨客们揣着明白装糊涂,纷纷写文夸赞朝廷该决策有多明智。 在文人的煽动下,百姓自然乐不可支,自此,民间少有异议。 而陈相一派的一些大臣,见此情况,慌忙带着全家撤离晏城,害怕被新帝清算。 十二月十五这日,嘉帝和周郢、周承山、四部尚书、几十位工部的人以及五万大军出征了。 冯尚书将手上所有能用的大船都派了过来,足足接了七八趟,才将五万人全部载到对岸。 嘉帝当天入主郦国皇宫,只是暂未称帝,当下先以战争为重。 如今形式很不好,北越又拿下了两座城池。若不是天寒雪大,怕是能拿下更多。 秦焕向嘉帝和周承山推举了包德恺和赵从军两人。 经过一番考问,周承山还算认可两人的实力;再加上两人现在颇有血性,最适合去前线。 三天之后,周承山带着这两人以及林淮,出发去前线。 因为渡尼有李将军,林淮这次紧急被抽调回来。 扮成小厮的言笑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她从不知行军打仗能这般艰苦,赶路也是披星戴月的。 好在她是小厮的身份,周承山给她安排到了后勤车队一起,才免去了整日骑马的苦楚。 晚上,她以要给大将军守夜为借口,住在周承山的营帐。 周承山看着脸上满脸疲惫的小娘子,心疼不已。 她从未吃过这种苦,才行军四天,脚上就起了水泡。 周承山捧起她的小脚,亲手为她挑破了水泡。 “娘子,辛苦了。”他将冰凉的小脚放进他前胸处取暖。 “我只是还未习惯,既然你能吃这种苦,我迟早也能。” 周承山皱起眉头,只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想做娇花儿,他不会强迫她。只希望这场战事早点结束,让她少吃一点苦。 言笑见他发愁,用洁白圆润的小脚丫挠挠他的前胸。 周承山坏笑:“别淘气,这里不能搞事情,声音大了外面能听到的。” 言笑:…… 武陵皇宫—— 嘉帝出征,太子每日监朝,皇后忙着吃斋念佛为嘉帝祈福,所有人都没空管霏苓。 霏苓乐得自在,这下更加肆无忌惮了,基本上每日都偷溜出宫。 这日霏苓从狗洞钻回来的时候,发现狗洞对比之前,洞口变大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男装,面对着洞口站好,掐住自己的细腰。 “出来!” 树上的林木森一愣,她这次还带了人回来? “别逼本宫说第二遍,快给本宫滚出来!”霏苓急言令色。 林木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得了,看来是他画蛇添足了。 他利落一跳,落在了霏苓侧面。 “属下参见公主。” 霏苓转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侍卫铠甲之人,双臂交叠。 “你是如何调到宝华殿的?” “立功。” 霏苓满脸戏谑:“立功?是在宫门处抓到了本公主?” “公主息怒,那日之事无人知晓。” 霏苓闻言,这才放下心中吊着的一口气,她虽然娇蛮,却从不想父皇和母后担心。 “咳咳,算你识相。怎么,这几日帮本公主隐瞒,是想在本宫面前刷好感要晋升么? 那你可打错主意了,本公主虽然挺闲的,但是从来不会干涉父皇的政事。” 林木森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心下欢喜的很。 他喜欢这般有生命力的女子,而不是那种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为了做当家主母而年纪轻轻就少年老成的姑娘。 “如此做,只是因为属下喜欢做,而不是想要晋升。” 霏苓瞧他一脸坦诚,勉强相信。 “那日的事,切不可与别人说,若传出去,小心本宫……” “知道,治属下的罪!属下自然不会说,这样属下便同公主有小秘密了。” 霏苓白了他一眼:“你其实可以不必如此轻浮的……” “那属下以后便正经一些~”林木森笑的人畜无害,很是爽朗。 可就是有一种一本正经的欠揍样。 霏苓紧紧阖上了双目,掩饰掉自己刚刚一瞬的异样。 她深呼吸了一口:“你做的很好,回头本公主会给你赏赐。” “谢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巡防营长史林木森。” 霏苓瞳孔张大:“林木森?和周承山关系好的那个林木森?” 林木森心中一咯噔。 周承山成亲后公主这边很平静,他还以为公主放弃了,因为这个事他还调侃过周承山。 后来他知道那日的姑娘便是公主后,先是犹豫,但还是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 男未婚女未嫁,看上就是看上了,何必欺骗自己。 可此刻公主的这个反应,明明就是还对周承山余情未了的样子…… 他平静回了个“是。” 霏苓正色瞧着他,她也不知自己心中现在对周承山是何想法。 这几日,吴清攸开导她许久,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周承山了。 因为他成亲就罢了,以后还带个拖油瓶,那她岂不成了武陵的笑话? 她又不能对孩子下手,除非孟涣兮怀孕期间孩子没了。 可她又不能恶毒地诅咒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霏苓叹了口气:“明日上值来找我,我想了解一些事情。” 她想听一些周承山的恶事,出一下自己心口的恶气。 林木森脸色算不上好,他心中很不爽快。 可是瞧着她蹦蹦跶跶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弯了唇。 她可真是完全不顾忌女子需要莲步轻移这一点啊! 明显她早就发现他是先前在宫门处冒犯过她的参将,可是她并未怪罪。 就连刚刚两人坦诚聊到了这件事,她也没有追究,可见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 他相信她前头迷恋周承山,一定是年少犯的错! 第109章 秦子朗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次日一早,霏苓就梳妆好坐在内殿等林木森。 “林木森怎么回事!都什么时辰还没到!” 娥黛回道:“回禀公主,小李子已经去宫门处问询了,一会就回来了!” “哼!” 宫女娥黛已经习惯小公主如此作了,她作为新任大宫女对宝华殿无一不知。 最近林木森放水一事,她了如指掌:一个男子心甘情愿搞这种暗地里的帮忙,还能是为什么? 她也是挺佩服这林木森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俩人还真是愿打愿挨啊…… 只可惜巡防营长史官位低,才是个从五品。若是做驸马,皇上估计也瞧不上的。 林木森其实是准时上值的,只是霏苓非常闲,完全无事可做,才显得等待漫长。 “喂,你这人,上值磨磨唧唧,下次早点来!”霏苓命令道。 林木森:“是!属下知错了。” “嗯,今天就饶你一次。那你给我讲讲,周承山有什么糗事,不为人知那种。” 林木森:……这是什么路数? 她还一脸坦荡,完全没有那种偷打听旁人瞎话的心虚感。 “本公主厌烦他了。而且他凭什么瞧不上本公主! 所以本公主决定知道他的糗事之后,再见他,就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看他悔不悔得罪了本公主! 不过呢,若是他这次拿下了郦国,那本宫也可以适当少嘲笑他几句,哼。” 林木森瞧着她不屑一顾的眼神,咬着后槽牙才迫使自己没有笑出来。 她怎么这般幼稚啊…… 找他了解他好兄弟的糗事,亏她想的出来这主意。 “喂,林木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站在周承山那边!”她白净的小脸上染上一丝愠怒的红色。 “属下上值时间,就是属于公主的时间,自然是站在公主这边~” 霏苓顿时喜笑颜开,她最喜欢这般识趣的人了! 她笑的时候,露出六颗整洁的牙齿,脸上有一对小酒窝,可爱极了。 林木森被她的欢喜感染,也跟着傻笑起来。 他心想:大哥对不起了!为了兄弟的幸福,你就允许我讲你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吧! …… 郦国顺城—— 周承山刚同三位副将讨论完布防的事情,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林淮:“将军,注意保暖啊!顺城可真他么冷!” 周承山耸了耸鼻子,点点头。 “如今顺城的物资太少,要抓紧联系一下中转站的人,明后天必须补齐。” “是!” —— 言笑因为会医术,这几天白天会帮助军医照看伤兵。 但因为男女有别,她多数时间在煎药,换药一事都是军医在完成。 好在朱太医这次跟周承山来郦国做了随军太医,所以在场的人对言笑都很照顾。 今日前线发生了一次小摩擦,又送来几十名伤兵。 言笑正给一名左胳膊中刀的伤兵递药呢,就听到这个伤兵不可思议地喊了她一声。 “小梳子??” 言笑瞳孔微张,她转头看向那人,是熟悉的眼睛…… 这般叫她的人,只有子朗哥哥! “你是……小哭包么?” 秦子朗的脸瞬间爆红,已经有四年多,没人这般叫他了。 他是秦焕最小的儿子,与言笑从小便是玩伴,他家中没有妹妹,所以非常喜欢言笑来着。 因为言笑,他经常求着他爹给他生个妹妹,结果总是被他爹狂揍一顿。 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生他的时候,他娘大出血,再不能生育了。 之后他便一直将言笑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秦焕夫妇很惯他,导致他很爱哭,所以言笑叫他小哭包。 他四年前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和尚,吵着闹着要跟老和尚上山学武。 所以言府出事的时候,他并不知晓。 他一个月前得知郦国起了战事,才下山来参军,连他爹秦焕都不知。 言笑眼泪打湿了眼眶,但她不能哭,哭会浸湿人皮面具。 “你且等我忙完,我们再叙旧。” 秦子朗愣愣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笑笑妹妹为何戴着人皮面具,要不是她刚刚无意间将右胳膊撸起来,他也看不到她胳膊上独一无二的梅花胎记。 他心里默默吐槽,这人皮面具可真丑,完全无法和自己的美貌妹妹联系起来。 言笑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将自己分管的所有伤兵的药配完。 秦子朗站在营帐门口等了她好些时候。 两人相顾无言,很默契地并肩走到了一个僻静处。 “你怎会在此?还隐瞒身份?” 言笑垂下眸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爹没了。” 秦子朗慌了神,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言笑接着将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秦子朗。 秦子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感觉自己只是上山学了四年武,怎么下山之后就变了一个天地呢…… “对不起,你落难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言笑苦笑摇头:“你在也无济于事,还会连累你这个无辜。当时你爹都差点自身难保。 这一切都是命数,如今我得一真心人,他将我的心从水深火热的炼狱捞回来。 而且我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我很知足。” 秦子朗很是心疼,以前她是多骄傲的一个姑娘啊,如今变得这般稳重成熟,可见吃了多少的苦。 “好了,既然都过去了,那便莫问往事。 如今成了家,哥哥为你高兴!要不要哥哥抱抱?” 言笑白了他一眼:“如今我已有家室,可不是你能随便抱的。” “诶呦,好酸啊~~” 秦子朗故作夸张,抱紧自己的双臂。 言笑被他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这家伙,去寺庙呆了四年,竟然比她这个红尘里的人还活络。 “今日我救了个老乡,他送我五个大红薯,我们烤红薯吃吧!” 言笑点点头,这几日不仅身体累,心理也累——每日与那般多缺胳膊少腿的伤兵相对,她觉得自己有些情绪舒展不开。 能和亲人一起进食会是非常放松的一件事。 两人去伙房借了一些柴火,在外围避风处搭了个火堆,天色暗下来,温度有些冷。但有火堆的炙烤,两人脸上和心上都是热热的。 秦子朗从胸口处拿出五个“大红薯”,言笑忍俊不禁:“好大的红薯,是不是没有你的食指长。” 第110章 好哥哥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秦子朗给言笑讲了一下自己这四年的经历,从他有多么刻苦练武,到一月前背着秦焕参军,非常详细。 他烤红薯的手艺一如既往,言笑心中一酸,还是想到了曾经的岁月—— 言宰相一向不同意两人玩火,所以禁止他俩烤红薯吃。 可秦子朗非常淘气,总能找到个言宰相抓不到的地方,偷偷烤给她吃。 小孩子就是奇奇怪怪的,厨房烤来的她不吃,可秦子朗烤的,她吃的如同珍馐。 见眼前的小姑娘声音囔囔的,秦子朗知道她难过了。 他坐过身来,翻出自己干净的里衣,为她拭去眼泪。突然一个冷冽的男声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果然是做坏事必被抓定律——以前总被言宰相抓,如今被相公抓。 言笑噌的站起身,口中的红薯还没吞下去,腮帮子鼓鼓的。 秦子朗也跟着她站起身来,将她护在身后。 “这位将军,是我偷偷烤红薯,不关她的事。”秦子朗瞧着来人穿着厚重的铠甲,定然是某个将军。 只是他军衔太低,才混到一个校尉当当,没有机会认识大将军们。 周承山脸色黑到能滴出墨来了,他控制住理智才没一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打飞。 他大步走过去,一掌呼在秦子朗的右肩上,将他撇开。 言笑憋着笑:还挺有爱心的,看他左肩受伤,没撇他左肩膀。 周承山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宣誓主权。 秦子朗比言笑高一捺多,可是这将军,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 不过他天生天不怕地不怕,刚想上前将言笑抢出来,言笑便出言制止了。 “好啦,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秦子朗见她没反抗,喏喏说道:“这不会是你相公吧……” 言笑点点头,她感受到周承山的呼吸明显放松了许多。 还特意挺直了胸膛。 她伸手拍拍他胸前的铠甲:“这是我相公,周承山;相公,这位是我的哥哥秦子朗。” 秦子朗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他崇拜的大将军就站在他的眼前! 周承山脸色才释然下来,原来这位就是秦子朗,他听小娘子说过的。 他勾了勾唇:“你好。” 秦子朗顿时有些语塞,不是说官职越大的人越能够不喜形于色么?这位名声如雷贯耳的大将军,怎么阴晴不定的…… “你好……” “你哥哥秦子峰现在主管物资运输,我没听他提起过你,想必你来参军他们不知吧。” 秦子朗尴尬点头。 “那你是想让你哥哥知道,还是想继续当小兵?” 周承山有想帮助他的想法。 他知道,秦子朗只比言笑大了三个月,如今还没过年,所以他俩都不足二十岁。 十九岁的男子,在他眼里,还是需要人照拂的年纪。 “我以前文不成武不就的,一向没有哥哥优秀,考状元我是指望不上了。现在武功还算不错,我想自己揽下军功。” 周承山了然,他也尊重他的选择:“好,那你自己多小心,刀剑无眼。” 言笑见两人聊完了,连忙将手中还没吃掉的红薯递给周承山。 周承山欣然接过,将红薯皮剥开之后,又递到言笑嘴边。 言笑不解,歪头瞧他。 “我瞧着地上只有一个红薯皮,说明你才吃掉一个。我刚刚用过晚饭才来找你的,不饿。” 言笑这才张大嘴巴咬了一口,见她眉眼弯弯的,周承山心思微动。 但这里有个碍眼的,他又不能做什么,只低头咬了一口红薯。 秦子朗:我的天,你们两口子都不背人的么…… 言笑不习惯在亲人面前秀恩爱,脸色瞬间爆红。 “咳咳,那个,小梳子,我受伤了,要早点回去养伤了,你俩慢慢吃哈……” 待秦子朗走远,周承山才偷亲了一下言笑的嘴角,他闷闷道:“为什么他叫你小梳子?” “因为我头发发质太好,梳头发的时候梳子会顺着头发提溜一下滑下去。”言笑一脸骄傲。 周承山捏捏她的脸蛋:“哼,我都不知道你的小名!” “这是我和子朗哥哥的小秘密。” 周承山更加委屈:“你都没叫过我哥哥!” “哥哥可以有很多,相公只会有一个~” 周承山心中舒坦,又亲了亲她的额角。 他心中小算盘疯狂敲打着——等战事过去,一定要在那阵让她叫他哥哥。 …… 这几日作战,周承山这边与北越得胜次数五五开。 若不是他了解这个民族人的调性,怕是连五五开都没。 原因是郦国的军队太难管了。原先发军饷就是发一月停两月,训练一月里也没几天在正经训的。将士们都吃不饱,何来好好干活? 所以现下最重要的就是补给问题。 还好顺城这里有水路,大船可以从武陵直接将物资运送过来,第一批武陵的物资明日便可到达。 今日得闲来找她,就是因为他给自己留出点空闲时间,放松一下,明日打算给所有将士做动员大会。 人心不鼓舞起来,这仗没个打。 毕竟人心齐,泰山移。 武陵、宝华殿—— 霏苓公主又在着急了。 “林木森怎么迟到了这么久!” 娥黛连忙解释道:“小李子已经去催了,公主莫急~” 不一会儿,小李子便回来了,他打探到林木森正在换班了,不出两盏茶的时间便可以赶过来。 那边,林木森心里也是急得不行,他这些时日已经摸索出霏苓的脾性了——只要心情不好了,就变得没耐心。 不过好在他今天有准备,带上了昨日买的小玩意儿,好好哄上一哄。 …… 听着宫殿里怒气声变得越来越小,守在门外的娥黛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林长史,果然不一般啊。 娥黛正感慨着,便见到眼前多了一道正红色的身影,她抬头一看,竟是皇后娘娘! 吓的她赶忙准备下跪行礼,但皇后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 侍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娥黛立马闭上了嘴,默默退到一边。 皇后最近听闻了宝华殿这面的事情,本以为是小公主无聊找个人磋磨的。 但是今天探子报来的消息,却让她很意外——已经快两个月了,霏苓还没闹够么? 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今天决定亲自来看看。 作为一国之母,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偷偷摸摸的:退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第111章 相悦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殿中打情骂俏的声音传来。 “那你发誓!” “属下发誓!” “喂!你发誓不说内容,神仙怎知你发的是什么誓!” “属下发誓,以后只哄公主一个人,买到的黄米糕只给公主一个人吃,看到好吃的第一时间都想着公主,否则这辈子孤独终老!” “哼,那本公主就原谅你这一次!” 偷听的皇后脸上跟便秘了一样难受—— 她的掌上明珠,那么爱撒娇的一个人,都还没这么娇嗔地和她说过话呢! 越想越不对劲,一股子气之下,皇后推开门冲了进去。 此刻殿内,林木森正举着勺子将吹好的蛤蜊汤喂到小公主嘴里…… “你二人这是在做什么!”皇后勃然大怒。 殿中二人这才恍然回神。 林木森赶忙跪在地上,刚想谢罪,便听到一旁的霏苓被呛得直咳嗽。 他心疼极了,顾不上行礼,便直起身来给霏苓拍后背。 皇后更加气愤,这叫什么事啊! “来人,给本宫将这个登徒子抓起来,重打一百大板,扔回家中去,不准再到宫里当差!” 林木森瞬间懵了,霏苓也懵懵的。 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侍卫便把林木森架起来拖了出去。 霏苓跪在皇后面前,抱住她的大腿:“母后饶命,是女儿让他喂女儿的,他不喂我,我是要罚他的,他没错的!” “你再求饶,再加五十!” “母后!” “给我打!” 霏苓慌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一百大板,会死人的!她不想林木森死啊! 她不明白心里的急切是因为什么,可她就是不想林木森出事。但是母后的怒气已经写在脸上了,她太了解母后,林木森怕是逃不掉了。 她害了他…… 侍卫动作很快,不到几口茶的间隙,林木森已经被按在门外开始行刑了。 听着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声,霏苓的心像针扎了一样。 她几个大喘气之下,拔出了头上的金簪子,按在自己的脖颈处。 “母后,不要打他,都是女儿的错!若母后觉得女儿丢人了,那便惩罚女儿吧,否则女儿心里难安!” 皇后被霏苓脖子上的血迹吓的大惊失色。 这个逆女,竟不顾自己的命! 她狠狠咬牙:“停手,把他扔回家去,不准再进宫!” “是!” 林木森情况还好,只被打了七板子,没有太多痛感。 但他心中十分忐忑,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来宝华殿了? 看着被拖着渐行渐远的林木森,霏苓吐出一口浊气来,整个人松软在地上。 她也不知那一刻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公主行为举止失当,既然自己愿意承担后果,那便禁足一个月!” 皇后甩袖而去。 她不是不能接受霏苓找一个侍卫做驸马,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总是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之前是不顾脸面堵周承山,如今又是和侍卫在宫中暧昧。 这传出去了,百姓的口水都能将霏苓淹了。 是她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才让她总是做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情。 林家—— 林远看到被皇后娘娘侍卫挟持回来的林木森,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罚林木森跪祠堂三天三夜,若不给个反省结果,就不必出门了。 林夫人没法子了,只好去周府找周夫人帮忙。周夫人是诰命夫人,说不定能进宫帮忙求求情。 “恒钧自己是什么意思?”恒钧是林木森的表字。 林夫人拭去眼角的泪:“他喜欢霏苓公主。” 周夫人扶额,这恒钧不会是被霏苓玩弄了吧?前阵子霏苓还盯着周承山呢,这才过去一个多月,这就移情别恋了? 她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罢了,既然是喜欢,成全便是。你夫妇二人可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林夫人有些犹豫,她不敢大不敬,可是霏苓…… 周夫人瞧出她的犹豫,劝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恒钧性子虽然跳脱了一些,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既然他喜欢霏苓,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就算霏苓真的是道德败坏,林木森不还是喜欢?既然喜欢,谁也别想打消他的主意。 这方面她可太有经验了——她的亲生宝贝大儿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言笑身份多危险,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的宝贝儿子,还不是喜欢的要命?不仅执意要娶,还胆大地将人带去郦国。 她有时候做噩梦都会梦到言笑被郦国人发现。 可谁又没年轻过呢?爱情本就是不讲理智的事情。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出事就出事呗,反正她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 这辈子能有这般美满的家庭,她驾鹤西去的时候应该也是笑着的。 林夫人一向听周夫人的,一番开解之后,她心中成见倒是少了许多。 “可皇后娘娘此般生气……” “无妨,皇后娘娘巴不得早日给霏苓找个驸马。她生气有一大部分原因不是恒钧,而是因为霏苓。” 林夫人不大懂,但还是点点头。 “待我去宫里劝劝娘娘,甭担心。” 皇宫—— 周夫人求见的时候,皇后和太子正在讨论霏苓之事。 “臣妇知娘娘在担心何事,臣妇这里有一个法子,还望娘娘洗耳恭听。” “周夫人但说无妨。”有人解惑,皇后求之不得。 “娘娘反对,无非是公主与林长史相识时间太短,怕公主并非真的认清自己的心。 不若将二人分开一段时间,若两人还是情比金坚,那便是天赐良缘。” 太子很认可。 因为林木森如今官职太低,尚公主身份是不够的。 将来若是没有机会晋升,霏苓脸面无存。 但他若是去郦国拿回了战功,封个四品的官职,那便是够格了。 皇后原本不肯,为了自己的女儿把别人家的心头肉送到战场,这不好。 周夫人提议问一问当事人的意见。 她来到林家找林木森的时候,林木森已经跟林远提到了想去战场之事。 林远再一次被自己的宝贝儿子气晕过去。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倒是心中熨帖,若林木森本人愿意,倒也是极好的。 霏苓是见到信件的时候才得知林木森已经远赴郦国战场了。 在信中,他向她表白,并告知她自己的计划。 霏苓从六七岁懂事之后,从来没流过眼泪,这次却哭了大半天。 她第一次品尝到了心痛的滋味,很难受。 第112章 假如没有这番经历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大年三十这日,军营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整个营地都喜气洋洋的。 士兵们逐渐意识到,日子是有盼头的。 落实下来的实事要比一万句打气的话还管用。 营帐中,周承山言笑二人难得有单独窝在一起的静谧时光。 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帮对方捏腿。 言笑嘟囔道:“你腿长这么老长干吗,我很亏诶!” “长得长,走得快,所以才能赶在我三十岁之前走到你身边。” “油嘴滑舌。” 周承山苦笑道:“你可能觉得我很卑鄙,可我心中的却隐隐的有点感激陆仟,若是没有他,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你。” 言笑顿了顿,思索一番:“不一定啊,若是当初我爹早在仁帝登基的时候,不留恋权柄、急流勇退,如今我可能也在此处做战地大夫呢。 我师父徐神医就曾经做过武威王当年征战时的战地大夫。若我随父亲隐居,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偷偷跑来,那时候,他是管不住我的。” 周承山粲然一笑 :“所以,若是没有惨烈的经历,你还是觉得我是最好的。我就知道娘子爱我爱到不可自拔。” “天下人一定不知道,他们人人崇拜的大英雄,是个肉麻怪!” “那你喜欢么?” 言笑白了他一眼。 “不回答?休怪我不客气了娘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许挠我痒痒,周承山!” 营帐里闹腾的火热,可外面无人能听到。因为此刻,正是旧年与新年交替之际,外面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 “娘子,愿新年胜旧年,添新岁,平安喜乐满新年。” 言笑偏头枕在他的肩头,回道:“愿新年,相公万事顺遂,日日常胜。” 周承山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玲珑剔透的暖玉。 “这是我以前收藏的,一直想送与你。” “你好犯规啊,我以为在战场呢,是不需要互换礼物的。” 周承山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有你在我身边,旁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只希望今年能打完这场仗,否则待咱俩见到儿子,他都会很多话了, 只不会叫爹娘怎么办。 话说时间好快,三月儿子就要满周岁了,咱俩却回不去……” 周承山难得话多,光儿子的话题就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言笑不知不觉倚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 林木森到达前线之后,便被周承山编入了亲兵营。 他了解他的身手,做个前锋绰绰有余。 随着战线渐渐缩短,伤兵的数量与日俱增。 言笑顾不得男女大防,只好亲手帮助朱太医做一些缝合、配药的工作。 两个月期间,秦子朗受伤了三次,林木森受伤了四次,都得到了言笑的悉心照料。 林淮最是过分,还被下毒了一次,危在旦夕,朱太医束手无策。 是言笑茶不思饭不想三天才琢磨出来解药,解毒过程中她无时无刻不待在林淮床前,亲手照料他。 周承山闲暇下来的时候,非常吃醋——他都还没得到过娘子这般悉心的照料呢! 林木森:“大哥,你这就别争风吃醋了吧,你的身手,受伤很难啊。” 周承山瞧着他十分碍眼,一边翘着脚一边啃萝卜,哪像个受伤样? “我说大哥,你不怕姓秦那小子啊,他很猛啊,才两个月,就升到从六品大夫了,嫂子和他关系那么好……” 不等他说完,周承山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别挑拨离间,你有这闲心,多想想怎么拿下更多的人头,人家没考过武举都能攒那么多军功,你可是考过武举的,丢不丢人!就这样还想娶公主?” 林木森不服:“他是武陵人,自然保家卫国心思更重;我为了霏苓,可不能死啊! 前些日子霏苓给我来信了,她答应我的求爱了,若是我活着回去,她要嫁与我呢!” “然后呢?你做一个闲职驸马?男子不拼个事业,吃软饭,你觉得霏苓喜欢的是吃软饭的你么?” 林木森一个激灵:对啊,若他无功无过回去了,嘉帝能同意他娶霏苓么…… 最近周承山实行了非常严密的敌军人头计划,士兵凭借人头数攒军功,将来战后凭此换官职或者金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涌现一大堆青年才俊,他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么…… 这日之后,林木森的拼劲才算真的被激发出来了。 …… 又过了两个月,周承山又成功地将战线推进了四座城池。 如今,天气开始炎热起来。 今年入夏的晚,眼下才可以脱春装。 不能穿厚衣服了,言笑总得顾及一下林木森和几个将军,于是连夜做了一个假孕肚出来。 众人怕她伤到孩子,不再允许她去军医处帮忙了。 好在郦国民间自发来了许多医者,如今也不缺人。 晏城那边,经过嘉帝和周郢四个月的努力,郦国的朝政也逐渐走向正轨。 杀了一堆贪官后,国库也有钱了,药品、粮食、衣物不再短缺。 一个月后,前方抓到了北越的一个高级将领,才最终确认仁帝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 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否则以北越的尿性,在周承山的强烈攻势下,即便他们不把仁帝拿出来祭旗,也会挂到城墙上威慑周承山。 七月末,是言笑这一胎的“预产期”,她被周承山送回了晏城周郢的宅子。 说来也巧,周郢选择的府邸,就是言府的老宅子。 满春被接过来照顾言笑,防止更多人窥探到内幕。 不过好在整个朝廷上下忙碌新皇登基的事情,无人关注言笑的肚子。 言笑在言府待的不是很开心,这里全是她美好的回忆,可是回忆中的人不在了。 于是在九月初的时候,言笑就回到了战场,对外宣称孩子送回了武陵给周夫人养。 说到周夫人养孩子这,不得不提一下三月份周夫人和几个丫鬟秘密为周景行举办的抓阄宴。 准备的很是齐全,什么书、笔、算盘、银子、蹴鞠、弓箭、小马鞍…… 众人都以为周景行会选弓箭那些,因为实在是占地面积大,孩子想看不到都不行。 结果,他偏偏抓了一本书加一支笔…… 周夫人捂着胸口道:“好,我大孙子喜欢文,和老爷一样!” 第113章 让她亲手报仇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四个丫鬟加向妈妈不敢坏了夫人的好心情,那可是一顿附和啊。 待周夫人走后,五人才开始唉声叹气的。 “诶,少爷以前总是念叨着希望小少爷继承他的衣钵来着…… “少爷若是知道了一定要上火的!” 果然不出五人所料,周承山接到周夫人家信的时候,气的两顿没吃好饭来着。 言笑安慰他:“好了,别气了,习文也好,不用打打杀杀的。翩翩公子什么的,最惹姑娘家喜欢了。” 周承山脸色更黑了:“你意思是你更喜欢翩翩公子?” “不是儿子惹祸了么,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不反驳,那就是喜欢翩翩公子。” 言笑:…… 很棒,新的一年,学会了新的无理取闹。 “直说吧,想要我亲你哪?” 周承山得逞地嘿嘿一笑:“不要亲亲……”哪里都亲过了,他想要更多的,“我想娘子帮我做身衣服。” “为何突然要做衣物?” “就是随便想到了呗。” 言笑眯着眼睛,一副我很疑惑的样子。 周承山当然不会告诉她原因—— 前几日他与包德恺几人议事,无意间聊起春装物资,才知道包德恺的衣物都是他娘子做的。 他打听到,原来郦国的女子成亲的时候都会亲手为自己的夫君做一套衣物,他却没有。 如今有机会了,自然要入乡随俗。 言笑无所谓,既然她女红不好,那便做一套里衣,不穿在外面丢人即可。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周承山自打穿上那件里衣,在帐中议事连外衣都不穿了。 她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那日他得胜归来,要洗热水澡的时候脱下了里衣,她才发现里衣的衣领、袖口处都磨起球了…… “娘子,我的里衣呢?”他想洗洗来着,只是翻找了一大圈也没找见。 “我刚拿出去给木易了,让他洗好之后捐给一些缺衣少食的村民。” 周承山一脸急色地冲了出去,从木易床铺处将衣服夺了回来。 木易小可怜一脸懵逼,同屋的人还以为他抢了将军的兵符…… 言笑见他拿着里衣闷闷不乐地回来。 “这件衣服磨损很严重,你作为一品将军,这般穿着会不庄重。” “我的衣服太大,一般人穿不了。”他闷声说道。 言笑挠挠头:“改吧改吧就得了……” 周承山转头瞪了她一眼。 给言笑瞪毛了,这是什么眼神? “所以你是在生什么气?” “我知娘子女红不好,才只做了这一件。可你断不该将我唯一的一件随便丢给别人。 我赠予你的那几件礼物,我见你时时都带在身边,怎么我的衣服就该被丢掉!” 听到他的控诉,言笑羞愧万分。 赖她…… “好了,相公别气,最近自发来前线的医者很多,我闲暇时间多了起来,待我再为你做几件,可好?” “好!”他顿时喜笑颜开。 就这样,周承山也不抱怨熊儿子抓阄宴选文这件事了了。 毕竟这件事给他搞到了这么大一堆福利,他亲熊儿子还来不及。 …… 又到了一年冬季。 十月十五那日,北越王的头颅被砍下之时,才意味着这场护国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本着穷寇莫追的道理,周承山并没有一举拿下北越的土地。 毕竟有个好拿捏的邻国,也会增强国家的清醒意识,不至于像郦国这般五十年迅速腐败。 这场战争伤亡不计其数,光在册士兵就损失了二十三万人。 而北越生性残忍,喜欢用百姓做肉盾,各城的百姓伤亡也很不小。这也是导致周承山推战线推得慢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军回晏城那日,满街都是欢呼的百姓,呼喊声震天响。 好似全城的花儿都被百姓们采来了,就连马鬃上都沾满了花瓣。 这次嘉帝依然在城门口迎接,礼赞英雄凯旋。 不过,并未当场宣读圣旨。 一是因为涉及太多人员,官位的安排还需斟酌;二是又抓了一批贪官污吏之后,空缺没有整理好,不能贸然插人进去。 嘉帝现场保证一个月内定然完成对所有英雄的嘉奖。 这番决策忙坏了周郢和秦焕二人。 如今两人已是嘉帝的左膀右臂,周郢任右相,秦焕任左相。因为秦焕更了解郦国,他还兼任了大学士一职。 周承山对封赏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只在乎前些日子被他安排人秘密捉到的陆仟。 周府密室—— 周承山带着言笑一同来到了密室,陆仟没什么血性,早就招供了。 他带她来,是因为知道言笑曾经被陆仟针对过,所以希望她亲自来报仇。 这间密室原本是言宰相处放金银的地方,被心腹出卖后,金银已经被仁帝抄空了。 周郢搬进来后,就着手将此间改为了审讯室,这是周承山提的要求。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何这般要求,他还是照做了。 陆仟此刻正被绑在铁柱上,双手用铁链悬在空中。 身上是数不清的鞭痕,不过没有一道会让他失血过多失去性命。 言笑现下戴的是周承山新为她做的人皮面具,不是覆盖全脸的那种,只在额头以及脸颊两侧修饰脸型。 加上她画的浓妆比较英气,与以前的贵女言笑差别很大。 从前的她,只着淡妆,因为浓妆会掩饰掉她的精致细腻。 “言笑?” 言笑很是意外,陆仟竟然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呵呵,真的是大小姐……没想到,我陆某人,都要死了,竟还能再见大小姐一面。 快三年,你知道我每晚有多想你么……我日日找姑娘,可她们都不是你,呵……” 周承山听的火大,没忍住上前踹了陆仟一脚。 “说点人话,再说这般下作的话辱她的耳朵,多说一句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陆仟被大力的一脚踹的站不稳,使劲晃动了几下身躯才平稳下来。 “大小姐,这是你傍上的男人?”他挑着眉,一脸轻浮,并不理会周承山的警告。 “我知大小姐心中疑惑,你都变成这样子了,我怎么还认得出? 实在是大小姐那双迷人的杏眼,日日出现在我的梦中,想忘也忘不掉啊…… 还有大小姐身上的香气,芬芳迷人,难以忘怀~” 第114章 言府平反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咬咬牙,她想到曾经屈辱的日子,拿起手边的鞭子就抽在了陆仟身上。 曾经她在山上的时候,做过一些粗活,手劲不小,陆仟的胸前再一次皮开肉绽。 “呵呵,大小姐倒是使点劲啊,那日你在床上反抗我,可不是这般绵力薄材啊!” 周承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揪住陆仟的领子:“你这畜生竟还欺负过她?” 陈松只能探测到外部的消息,这般内室秘闻探听不来,所以他一直以为陆仟只是辅助仁帝的罪魁祸首而已。 言笑紧紧握住了拳头,那是她不想回忆的黑暗岁月,每每想起,她就有种想撕了陆仟的冲动。 更别说如今,周承山手上的画押证词证明,陆仟就是仁帝处死言宰相的第一帮凶。 他,真是死不足惜…… “对啊,我还找了好多个男人呢!” 周承山一拳呼在陆仟的脸上,两颗牙齿从口中喷出来。 “你也算个男人?” “呵呵,怎么不算呢?毕竟我若当时狠点心,就得到大小姐了呢,金屋藏娇,好不快活。 可惜我做错了,若我将言老头劫出来,藏起来,大小姐可能就会乖乖做我的禁脔呢。 何必让我蹉跎岁月,错过三年,可惜啊……” 言笑再也不想听他的恶魔低语,直接将袖口中的匕首取出,在他身上扎了几刀,最后一刀插在了他心脏上方处。 “陆仟,你帮助仁帝恶事做尽,希望你到了阎王殿,永世堕入牲道,你这种恶人,不配为人!” 言笑插入匕首的位置很精准,让陆仟疼到说不出话来,却不会立刻血崩而亡。 她决然地拉上周承山的手,走出了密室。 见到外面火热的太阳,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周承山伸手抹去她脑门上的细汗。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一下死去,倒是便宜他了。” 见她眼神中划过一抹痛色与释然,周承山将人揽进怀中。 “大仇已报,未来的路,我们一起好好走!” “嗯。”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父亲,您可以安息了。 翌日,待陆仟凉透了后,周承山才将画押证词递给嘉帝。 嘉帝完全不在意此事,否则也不会同意周承山一个将军去审人。 周承山先前给他上折子的时候,只说他的手下无意间抓到了仁帝近侍陆仟,陆仟奄奄一息,属下只好在顺城就地拷问。 仁帝已死,陆仟又只是个御前侍卫,他如何,嘉帝并不关心。 今日周承山的奏折上为几位因为内斗殒命的大臣昭雪,嘉帝直接看都没看就同意了。 一是他完全信任周承山; 二是这里面有几人他听秦焕反复提起过,这几家已无几人存活,昭雪不会付出太多财力,反而还会抚慰一些郦国元老的心。 实在是一举多得。 几日后,翰林院才腾出时间将平反昭雪的昭告书撰写完,并公示在在大理寺外。 言笑穿着便装,置身在拥挤的人群中。 告示书上言明,几位高官家的女儿,全部恢复平民身份,每人赏白银千两,享当地州县优待政策。 一切尘埃落定,只是她再也做不回言笑了。 “小姐?” 言笑茫然转头——是清月!! 两人瞬间红了眼眶,抱作一团。 满春一脸疑惑,这是哪里来的姑娘,她怎么从未见过? 言笑愣怔了一瞬,才编好了一个借口:“满春,这是我在边关结识的一个小妹妹,叫清月。 清月,这是我的婢女,满春。” 清月愣愣点头,她看得出来小姐在给她使眼色。 “你好,满春。” “你好!”两人互相颔首示意。 言笑带着清月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酒楼,福运楼。 满春和木易被安排在大堂吃饭,言笑则是和清月要了一个雅间。 “小姐,您现在怎么样?”小姐身后跟着个不错的婢女,看来过的还好吧? 言笑不想让清月知道她那段不堪的经历,她怕清月难过。 “好,我无意间去了武陵,嫁给了周承山。日后,你就说你是我认的义妹,可以随时来言府找我玩,好不好?” “周将军?您嫁给周将军了!太好了小姐,周将军是个大英雄,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言笑点头:“嗯,他待我很好。” 清月激动地又哭又笑,鼻涕一大把。 两人互相为对方拭去眼泪。 “但是我嫁给他是以孟家嫡女的身份,并非言笑。日后,你只当我是孟涣兮,不可再叫我言笑了。” 清月小脸皱成一团:“为何,小姐?老爷已经平反了!” “这就是命数。 你可知,若我没有成为孟涣兮,言家可能不会有机会平反。 秦大人即便有心,他只要抓不住陆仟,就拿不出证据。新帝会在乎前朝的忠臣么?” 眼下,她若想做回言笑,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离开周承山;二是孟涣兮假死,她再以言笑的身份嫁过去。 两个法子她都不想选。 周承山是她挚爱自是不必多说;孟家夫妇待她如亲生,这辈子能做他们的女儿,也是她的幸运,她不想伤害两人。 另外,她未来也不想留在晏城。物是人非,没甚可留恋的。 她已经和周承山商量过此事,正好周承山这场仗打累了,也想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 从前在武陵,地界小,他也没机会看看名山大川;如今郦国这般大,走个几年都走不完,他也想趁着身子年轻,同她去好好看看。 既然不会留在晏城,她也不必因为担心身份暴露而一定要做回言笑。 出了晏城,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往事经年,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喜欢旁人捧着她的小女孩了,人生只过给自己看就好。 清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言笑被她的小表情逗到,破涕为笑。 “那你过的如何?” “好着呢,阿鼎哥哥对我极好,我们去年生了个女儿。 战乱这一年,他受到大理寺的重用,如今已经是大理寺狱丞。 虽然只有九品,但他未读过什么书,能有个官做,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看清月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言笑才松了一口气。 “好,我们都要好好的。” 言笑心中盘算着,于鼎能力不错,武功也好。 当初若不是他为人仁厚靠谱,那时的她才不会同意将她的小跟班嫁给一个没文化的粗人。 于鼎这人做狱丞可惜了。 等林远正式接手大理寺,若是缺左膀右臂,她可以让周承山帮忙引荐一下。 第115章 大结局(1)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几日后,嘉帝在朝堂上宣布——亚岁当日举办封赏宴。 这是嘉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宴会,盛大非凡。 郦国原来的大员们所剩不多,除了十几个没有派系的忠臣,只保留了十几个墙头草。 现下也不是彻底清算的好时机,嘉帝准备看看这些人的表现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理。 武陵机要官职的大臣们这次全部来到了郦国。 先前周郢已经回去和众人逐个聊过了,大部分人不愿意放弃官位,同意来郦国继续做官。 也有年纪大的,不想挪动,索性就留在了武陵做地方管理。 端王年纪大了,不愿意挪动,嘉帝便将武陵划给这位皇兄做了封地。 诚王才四十岁,还算壮年,嘉帝将他拉来郦国,给他划了一块偏贫瘠的封地,希望他将当地的经济条件改善一下。 他本不想接来着,可是看着自己的皇兄这段时间累到头发全白了,他于心不忍。 嘉帝的小儿子宁王暂时没有划分封地,朝堂事多,他还需要辅助太子,封地之事不急。 皇宫到处张灯结彩,一派祥和。 丝竹声此起彼伏,觥筹交错,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场宫宴,来的女眷只有四位,除了皇后、霏苓公主和太子妃,就只有言笑了。 没让各家女眷来,是因为要表彰的臣子太多,光战场上战功彪炳的就有上百位;再加上武陵来的一堆官员,大殿挤一挤才堪堪坐得下。 而言笑能来,是因为她在战场上作为大夫,救治伤患无数,也是立了大功。 言笑妆容很盛,加之人皮面具修饰,以前见过她的官员倒是没有多注意到她。 有几个眼尖的多看了她几眼,只是觉得有熟悉感。可人都是一张脸两只眼,相似很正常,便也没有多想。 “众爱卿,天佑我凌氏王朝!五十年前,武威祖救百姓于水火,才保得我大郦国运昌盛。 这几年,纵使我们误入歧途,可如今已经迷途知返。未来,皆是顺遂昌途!朕敬各位英雄一杯!” 众臣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皇上英明!” “魏公公,宣读圣旨吧!” 魏公公应声,上前开始宣读圣旨。 本次大封,前后涉及两百余人,依次从最小的开始宣。 魏公公感觉自己的内侍生涯从来没这般累过,足足读了小半个时辰,才刚刚宣到二品。 秦焕的两个儿子,秦子峰被封为正四品中书舍人,秦子朗被封为正五品步军指挥使。 秦大人满意的捋捋胡子,表面上一片祥和,心中却是滔天巨浪—— 竟然到现在都没人跟他讲过自己的小儿子什么时候跑去从军的。 待晚上回家,看他不把这混小子打的三天下不来床。 白峙和冯得岁功劳颇高,算是现在嘉帝的肱股之臣,但尚书已是二品,只得为他们加封,兼任大学士。 林木森很拼,他的人头数排到前几,被封正四品忠武将军;林远则是接任了大理寺卿一职,父子两人喜不自胜。 林木森转头与高台上的霏苓对视,霏苓羞的脸都红了。 包德恺和赵从军分别被封从三品云麾将军和归德大将军,算是平级。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很是满意。 远在渡尼的李将军,因为在这一年内抵御几次来袭的蛮夷有功,获封三品怀化将军。 林淮的功劳是除了周承山以外最大的,所以嘉帝直接封他为冠军大将军,比李将军高了半个品级。 武将没有封二品,因为嘉帝担心这些人都还年轻,一下到头了,未来就没有盼头了。 另外关于爵位,他暂时没有恢复郦国的制度。未来等太子登基,这些爵位,就让他留着去识别人心、收买人心用吧。 所以除了军衔,他额外赏赐了许多金银。 最终只剩周承山和言笑没有封赏了,魏公公停了下来,嘉帝准备卖个关子。 “周爱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众人不免心惊,皇上竟如此宠爱周承山么,这不是摆明了让他自己提条件! 周承山携言笑起身,行了个跪拜大礼。 “回皇上,有此番经历,臣这一生不枉来世间一遭。 要说封赏,臣早已是一品,封无可封,臣只有一个请求,望陛下恩准!” 嘉帝来了兴趣:“爱卿说来听听。” “臣与内人都未曾游历过名山大川,所以请陛下准予臣假期,臣想趁着年轻,出去走走。” “爱卿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呀!” 周郢眉头一跳:若周承山真的将兵权抓的紧紧的,嘉帝才不会放心吧…… 功劳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和儿子商量过了,若儿子这次请辞成功,他就再做几年宰相;若失败,则他自己会选择致仕,未来周承山再慢慢将兵权还回去。 周家向来不贪,留得好名声,一样好办事,无需日日在朝堂。 他倒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最后这一道圣旨,嘉帝确实是没有让他和秦焕知晓内容,眼下怕是只有执笔的翰林学士知道。 所以,他不得不多为周家打算。 太子急得一头汗,他才不想周承山离开朝堂—— 这般英才,百年难遇。而且他一向自诩善于识人认人,他敢肯定周承山并无反心,否则他早就趁着这次拿下郦国了。 政治才干优越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现在朝堂仍旧良莠不齐,他希望自己手中有一把利刃。 他甚至想过,等他继位,要封周承山做摄政王来着。 他想做的,是千古一帝,所以人才自然越多越好。 “父皇……” 嘉帝伸手制止太子。 “爱卿已经有了孩子,若你夫妇二人离去,孩子怎么办?”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寓教于山水之乐,可取。” 嘉帝气的吹了吹自己的胡子,心想:好啊这两口子,朕准备多多嘉奖,你二人竟然想跑路,这是担心朕卸磨杀驴? 那朕偏不让你们如愿! 可他随即又想到,赶鸭子上架,怕是不可取啊…… 尤其周承山这般有能力之人,既已拿定主意,旁人怕是很难改变他的主意。 闹得太难看,不好,让人寒心。 沉默许久,嘉帝才给魏公公使了个眼神。 “魏公公,宣吧!” 魏公公会意,连忙取了左侧的那卷圣旨。 对于周承山的封赏,嘉帝本来有两个打算的,他确实先前不知周承山是否愿意做太子的刀,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如今看来,有些事果然强求不来。 罢了,太子自有他自己的命数,作为老子,他为这个儿子做的够多了。 第116章 大结局(2)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护国将军周承山,英才非凡,谋略过人,战功卓著,勇退北越,护我大郦百年之安。 王爵之封,当嘉奖此般勇士,彰表国之栋梁,兹封镇北王。 其妻孟氏涣兮,无畏沙场艰险,褪去红妆,救人无数,医者仁心,堪称巾帼英雄,当为大郦女子典范,特封为英懿郡主,以示嘉奖。 钦此!” 见周承山夫妇二人并无甚表情变化,嘉帝叹口气。 “罢了,既然想去游山玩水,朕自当成全。 只是眼下边关还需要爱卿,所以朕决定将椋桦州赐予周爱卿作为封地,爱卿负责守护好国门。 在此前提下,你二人自行安排吧!” 二人心中大喜,这般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了,连忙谢恩。 “这兵符~”周承山双手将兵符呈上。 “既然爱卿掌管边境,还需有一块兵符在手。 所以把兵符换为两块吧,御林军归太子掌管,林淮三人辅之; 第二块交由周爱卿,边境线很长,需要不少士兵。” “皇上英明!” 众臣心中纷纷如巨浪翻滚,这是变天了啊—— 嘉帝明显是在给太子铺路,兵符象征的就是权力。怕是不出三两年,嘉帝就会退位了。 而周承山获封大郦第一个异姓王,明明应该在权力中心,却急流勇退。 未来这朝堂,可能性颇多啊。 许多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太子在上头观察着众人的脸色,他无奈叹了口气——待他登基,又是一堆破事! 果然天下之主不好当啊…… 最后,嘉帝为霏苓和林木森赐了婚。 两人笑的跟傻子似的,嘉帝眉头直跳,不忍直视。 周家—— 一家四口正坐在一起商量周郢的去留。 “我兵符所摄只有北境兵,不到十万,权利远远比不上太子手中的兵符。 所以,爹若是还想发挥余热,留下亦可。 当下太子正愁无人可用,不会对周家下手。” 周郢夫妇点点头。 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周郢不是能闲下来的人,若是就此致仕,他怕是会无所适从。 “不若爹再当个四五年官再致仕,到那时候,椋桦那面情况比现在好许多,你们来了也舒心。” 眼下椋桦州的情况比诚王的五城还不如,要治理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周郢如释重负:“好,那就这般定好了。不过,你们二人可每年都要回来两次,我的大孙子,都会叫祖父了,怪舍不得的。” 本来挺忧伤的话题,周承山愣是忧伤不起来。 谁让他娘做事这般马虎——孩子会喊祖父祖母,甚至会喊爷爷奶奶,却不会喊爹娘…… 回来那天晚上,给周承山气的晚饭都没吃,比当时听说他儿子抓阄选了文还要气! 周夫人很心虚:“咳咳,那就这样定了,你二人回去休息吧!” 周承山二话没说,拉着言笑就离开了。 见门关上了,周夫人才怼了周郢一下:“你个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提大孙子干嘛!” 周郢无语:“你也是,你怎么能不教孩子说爹娘,也不怪儿子生气! 还有,今日是我生辰,你不能叫我点好听的!” “我、我这不寻思暂时用不上么……” 周郢:…… —— 卧房中,周承山正抱着好大儿哄着。 “乖乖,叫爹!” 周景行非常配合:“嘚~” “哈哈哈哈哈,真聪明!你要是肯学武就更好了。来,叫娘!” 周承山将儿子抱在言笑旁边坐下。 “娘!” 周承山脸黑了几许。 言笑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个小东西,知道学文他爹不乐意,就谄媚他娘,哼!” “好啦,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不会叫没关系的,这院子虽说都是木易和七喜他们在伺候,一旦什么时候进来个新来的侍女就不好了,少教他一些也好。 待我们到了椋桦,还不是你想教什么就教什么!” 周承山见她的脸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心神微动,立马喊来向妈妈将周景行接到厢房休息。 屋里只剩他二人的时候,他从言笑的背后贴上:“娘子,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言笑看他这副黏糊糊的样子,简直没眼瞧。 “胡说,明明几天前还在一起过!” “我想听娘子叫哥哥,求娘子成全~~” 言笑顺势坐到他的腿上,咬着他的耳朵:“哥哥~” 周承山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整个人飘飘然的,他一个俯身欲将人压在身下,言笑却用细直的腿制止他。 他伸手摸了一下抵在他胸前的长腿:“娘子这是?” “总是你在上面,这次我要在上面!” “求之不得,我的郡主!” …… 厢房的向妈妈无奈地捂上周景行的耳朵,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小公子啊,以后你学文也好。若是学武,像你爹这样,总是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家要再扩一倍才行,否则隔音不行啊!” …… 林淮眼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晏城的军营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周承山很是放心他,所以将奔赴椋桦的时间提前到十一月二十日。 今年过年是一定不会同亲人团圆了,这几日,二人回了一趟洛城孟家。 饭桌上,周承山发起了邀请。 “岳父岳母,你们要不要随我们去椋桦?” 孟清朗没有卖关子:“有想过。但是眼下这几个孩子还需要再带一段时间,明年三月,我们去找你们!” 周承山和言笑喜不自胜。 孟清朗夫妇本意是不愿意离开洛城的,这里山美水美,二人已经落地生根了。 可他们听说椋桦那里,书塾资源紧缺,他俩一向崇尚读书,也想去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再加上现在都是一家人,女儿女婿在穷乡僻壤孤立无助,需要家人的帮扶。 这就是家人的意义啊。 云家早就搬去晏城了,所以他们见过孟清朗夫妇就回了晏城。 此刻周家正鸡飞狗跳。 “姐姐!你看这个逆子!他气死我了,他这是打算孤独终老啊,我云家要绝后了啊!” 原来是云怀甚又惹到了他娘。 两国合并后,人口众多,也不再需要强制生育,所以嘉帝今日下令取消了三十岁之前生娃的要求。 云怀甚这个欠揍的,回家就告诉他娘,他不打算成亲,这是国法同意的。 第117章 大结局(3)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好了,等我劝劝他……” 周夫人这话说的很是没有底气。如今礼法都管不了他了,谁还劝得动啊! 周承山在门口听到两人的对话,跨步进来。 “舅母,别担心了。大郦这般大,你让他把生意做远一点,迟早会遇到心仪的女子。” 云夫人不应:“那他不像是脱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 “他既然动过心,那就说明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总有开第二春的时候。” 云夫人错愕,倒也是这个理。 周夫人一头雾水:“什么动过心?” “额,姐姐,这主意好,我这就回家劝他!” 看着弟妹像被鹰撵的兔子,周夫人疑惑道:“他何时喜欢过何人?” 周承山淡然一笑,目视远方:“一个已经成婚的好姑娘。” 椋桦州,潜城—— 周承山将府邸选在潜城,因为这里是椋桦州中心的位置,到各处都很方便。 卫明和刘骏如今都有五品官职在身,成为了边境军营的中心力量。 周承山在二人的帮助下,两年内厘清了椋桦州的脉络,将边防布防完备。 并确定了经济重心,着重发展糖、盐两个产业。 言笑也没闲着,她与孟清朗夫妇二人,每日在为学堂、医署两者奔波。 虽是劳累,却乐得其所。 第三年的时候,二人想要歇一歇,准备了为期四个月的游历计划。 可天不遂人愿,在临出发的时候,言笑发现自己怀孕了。 王府—— “周承山!都赖你!” 周承山很少有听见言笑这般歇斯底里的时候,他小声犟嘴道:“你让我弄在外面,我听话了呀……” 言笑扶额,看着来法子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要不怎么还能怀上! “怎么办?” “生吧,等孩子满月了咱们再走~” 言笑睨他一眼:“你是不是想生个儿子继承你衣钵?” “天地良心,我可不重男轻女来着!”女儿也一样能继承衣钵~ 周景行四岁了,但对外报的年纪还是三岁,因为他爹长得高大,也没人怀疑他比其他娃娃长得高这一点。 他确实不喜欢习武,若不是周承山每日逼着他练习蹲马步,强身健体,他万分都不想接触刀剑的。 八个月后,言笑诞下了一个女娃娃。 周夫人高兴的不行,打赏了整个王府的下人,每人分到了半年的月钱。 卧房中,周承山将他选好的几个名字递给言笑看。 言笑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周长缨。 周飒爽。 “怎么样,娘子,你选一个吧!” 他不敢说的是,他觉得周景行习文就是因为言笑当初给他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 所以这次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给女儿起个响亮又霸气的名字。 言笑面色无波:“为什么不叫周得龙?” 周承山懵逼——女孩子哪有这样起名字的,不文雅!可小娘子坐月子呢,他不能惹她生气来着。 “那个,娘子,女孩子叫龙不好听……” “所以可以叫红缨枪?” “本来我打算起名叫周红缨来着,有点俗,就改成长缨了。”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小娘子变脸。 言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他气的立起来了。 “啊啊啊,你气死我了,周承山,女儿长大会怨你的!” “好啦好啦我错了,别挠自己的头,来挠我的!”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头顶。 言笑哭笑不得,顺便敲了他一个脑瓜崩。 她知道周承山文笔非常好,武将写奏折一般都会找书吏代笔,可周承山随便就能洋洋洒洒写上千字,可见功底不俗。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学武的孩子。 言笑叹了口气:“相公,选第一个吧,但是把字改一下,换成英姿飒爽的英好么?” 周承山乐不可支:“好,还是娘子文笔好!” “但是你不能逼孩子,若她将来不想学武,你不能强制她,可好?” 周承山闷闷点头。 言笑发现他到了而立之年,越来越幼稚,他们两个的年纪似乎是调换了个个儿。 他总是吐槽周景行像个小学究,可她看来,他更像个大幼稚。 周长英一周岁抓阄的时候,果然如周承山的愿抓了红缨枪,给他乐的三天没睡好觉。 周景行本以为自己可以免了蹲马步之苦了,可周承山怎么回的呢? “你妹妹将来要做大将军,你作为她的哥哥,我们家的世子,若是连妹妹都打不过,这不是叫人笑话!” 周景行当即礼让道:“妹妹做大将军,那便继承爹的王爵,镇北王本身就是要上前线的呀。 否则待我继承,就只能降爵为郡王了,爹愿意么?” 周承山瞬间被点醒了:“诶,别说,你这个小学究,脑子还真是好使! 行,那等你妹妹决定习武了,就把王位传给她。 不过,你现在还有机会,要不要从武?” 周景行摇摇头:“我不,娘说了,姑娘家喜欢翩翩公子,以后我是要做翩翩公子的人!” 周承山脸色一黑,那一晚,向妈妈捂了一晚上小长英的耳朵。 两人云雨初歇,周承山黑着脸质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怎么成天在儿子面前说翩翩公子?” 言笑累的不行,还是支撑起眼皮瞪着他:“你个傻子,全天下还有人比我更爱你么?我若不同儿子那般说,他就会心里有负担。 你作为第一将军,儿子却从文,旁人会讲孩子的闲话,你不懂么?” 周承山傻眼,立马认错道:“为夫错了~” 言笑背对着他,不理睬。 “你看在为夫好几年才犯一次错的优良表现上,原谅为夫一次吧!” 言笑撇撇嘴:“好几年一次,明明昨天才犯过。” 周承山不解,他将她掰过身来:“昨日我一直在议事厅来着……” “那你为何罢免了鹤城的太守?” 周承山心道不好,他还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这件事呢。 “他给我送女人……” “哼,镇北王好大的福气。” 言笑双臂环胸,让她丰满的弧度更加诱人。 周承山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怕娘子生气。那个刘太守,我都警告他多少次了,让他别在后院拘着那么多女人。 可那些小妾自己也不想走,他没法子,才想同化我来着。” 对于这个话题,言笑深感无力。 嘉帝登基后,并没有大肆宣扬废除三妻四妾这一礼制,毕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武陵只是意外。 可嘉帝作为天子,一直没有纳妃;前两年太子继位,也承诺只有太子妃一人,不设后宫。 天子如此作为,官员们自当效仿。 但那些妾室,早已被教条驯化,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后院。 言笑也明白,这些女子深闺待的太久了,对独立存活在人世间有太多的恐惧。 这一茬人,怕是就这样了,很难改变。 “原谅你了,不过,下次这种事情,你要和我说。” “好!” —— 周长英三岁那年,云怀甚成亲了,娶了一个节度使的女儿。 成亲那日,周承山和言笑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晏城。 云家成为了大郦第一皇商,为怀帝赚了不少银子,所以大喜之日,怀帝派小太子前来祝贺。 小太子如今十二岁,但发育的比较慢,而周景行才六岁多(实际七岁),却像抽了条似的,只比太子矮了半个头。 一个屋的小孩子,玩闹成一团。 清月的女儿七岁,霏苓的女儿四岁,怀帝的小公主五岁,秦子朗的女儿三岁,周长英最小,也有三岁了。 不过周长英也随了爹的好基因,才三岁长得跟五岁的孩子没差,到哪都背着周承山给她做的小红缨枪,甚是可爱。 霏苓如今成熟许多,对言笑也没了从前的偏见。 她弯腰逗周景行:“小美男,你瞧,这么多女孩子,你可要选一个做媳妇呀!” 周景行深沉地打量了一圈上蹿下跳的姑娘们,才幽幽说道:“我喜欢安静的。”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 谁又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何事呢?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只待时间告诉所有人答案。 正文完。 会有一个假设性的番外,大概8章。 第118章 番外:若言笑没有成为暗妾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如果言笑没有成为暗妾,他们会怎么相遇呢? —— 仁泰元年,仁帝登基的第二个月。 言喻便发现了仁帝的小动作。 “笑笑,爹老了,不中用了,皇帝怕是对我动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言笑大惊:“爹,您是郦国的中流砥柱,仁帝他怎么敢?” “这世间只有一个王,便是皇帝,爹权柄太大,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言笑这辈子一直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祸患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那爹……既然已经发现他的歹意,不若我们离开晏城吧!” 言喻瞧着他这个闪闪发光的掌上明珠,重重叹了口气。 “笑笑,若是爹离开朝堂了,你容貌太盛,若嫁与寻常人家,怕是护不住你的。” 言笑泪意翻涌,她此刻才明白,为何父亲坚持到现在还不致仕—— 寻常官员,六十岁就已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因为大郦的法令规定,提前致仕的官员之子可以得到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所以朝中鲜少有超过六十五岁的官员,那会让皇帝觉得这人贪恋权柄。 她以前以为父亲是不舍得放下权利,所以六十二岁了,还没有告老还乡的打算。 如今看来,父亲是怕他没了后,没有兄长可以护住她。 她哽咽道:“无碍,女儿不嫁便是……” “说什么胡话,你才十五岁,还有大好的未来。不如,你嫁给秦子朗?” 言笑无语:“爹,你说什么呢,那个小哭包,若嫁给他,我岂不是要保护他,我不喜欢这般娇弱的男子!” “可是子朗进山习武了,他日归来,一定是个武学造诣极好的少年。你二人又是青梅竹马~” 言笑摇头失笑:“爹,没有人规定青梅竹马必须要成婚的。我呢,宁缺毋滥!” “子朗听到要伤心了,你这是说他不是好货?” 言笑连忙捂上言喻的嘴巴:“慎言!我不是说子朗哥哥差! 他很好啊,温柔细心,对女孩子非常有耐心,读书尚可,比世间大多男子要好。 只是他上头有个子峰哥哥,显不出他罢了。” “这般说,你喜欢武将?” 言笑脸皱成一团:“不喜欢,成天舞刀弄棒的,我最不喜欢粗人了~” “唉,你这姑娘,文的不喜欢,武的也不喜欢……” “好了,爹,不说这些了,保命要紧!你辞官吧! 你之前一直让我看医书,我将徐伯伯送来的书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他吧。 我学医,你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待我学成,下山诊脉,赚钱养你,如何?” 言喻心中熨帖,女儿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他这段日子心也很累,四朝元老没有那么好当,人老了,容易成为眼中钉。 急流勇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虽然朝堂现在有很多问题,那也不是他一个花甲老人可以解决的。 新帝心思多,和一百个心眼子的太傅一条心,他这个宰相独木难支,无能为力。 他有钱,多买几个暗卫,保他和女儿一世安稳不成问题。 言喻动作很快,次日就提交了致仕奏折。 仁帝很是意外,不过能趁机收回言喻的权柄自然是最好的。所以他没有和太傅张治盛商量,便批准了。 张治盛知道后,怄了一天的气。 他一直想等着有朝一日清算言喻来着。以前就属他唱反调最多。 只是既已成定局,算他走运。 就这样,言喻辞官成功,户部尚书陈相和暂代宰相一职。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陈相和才将所有事项交接完毕。 五月初十,风和日丽,宜迁居。 汾城,雁临山—— 言喻父女二人到达的时候,已临近中午。 徐神医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从来不收徒弟,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山头上。每月下山采买几次,采买的间隙,诊脉开药赚钱。 “老徐头!” 徐神医被吓了一跳,往常他这可没人上山来啊。 他转身一看,篱笆院外面站了几个人。 即便那老头已经老态龙钟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老言头!”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敢这般叫我~” 两人从当年武威王征战的时候认识的,徐神医很崇拜言喻这个英气风发的小青年,所以是他主动结交的言喻。 这四十多年,两人一直保持着信件往来,每年两到三封,虽然不多,却坚持了四十年。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晓言喻的秘密,他就是其中的一个,另外两人分别是言喻的妻子姚氏、还有武威王。 “这是你的女儿笑笑?” 言笑赶忙走上前行礼:“徐伯伯好!这是我的侍女清月。” “好!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徐伯伯,厨房在哪里,我们带了菜,可以做一顿午餐~” “这里进去,左手第一个屋子便是!” 言喻嘱咐了一句:“清月你多干点,你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让她把自己点着了!” 言笑:…… 徐神医引导着言喻来到小桌旁坐下。 “你可真厉害,今年正好年逾古稀,身子竟还是这般硬朗!” 徐神医很是自豪,像个老小孩:“那是,在这雁临山,天天吃人参呢,你若是留下来,我保证你也至少活到我这岁数!” 郦国整个境内怕是都找不到十个七十岁的老人。 言喻点头:“好,我留下来,你可要保证我活到七十呀!” “你当初命根子那受的伤我都给你治好了,甭怕!” 言喻的秘密就是这个—— 那时他才十四岁,就在武威王麾下做了前锋。因为太过骁勇善战,被武威王相中,做了武威王的副使。 十五岁那年,武威王准备正式称帝,是他作为武威王的左右手,带头冲进前朝皇宫,亲手砍下皇帝头颅。 一跃成为最牛的新贵。 可在后面的一场清缴行动中,他盲目自信,中了埋伏。 当时是徐神医给他解毒的,徐神医说他可以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但很难使女子怀孕。 所以在后来的二十年,为了不耽误姑娘家的前程,他一直未曾娶妻,并转做了文臣,放弃了习武。 朝中一直有他各种不好听的传闻,其中以张治盛一派散发的谣言最多。 有一次,一名舞女受指使,给他下药,想要当众证明他不行。 是姚幻儿挺身而出,钻进了他的屋子里,制造出了一些声音,堵住了外面等着看戏之人的嘴。 第119章 番外(2)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姚幻儿帮言喻,是因为当初他救过她的祖父姚太医。而祖父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 郦国男女大防很严重,为了姚幻儿的名节,言喻找到了姚幻儿。 得知一切后,姚幻儿毅然答应了言喻的求娶。 那一年,姚幻儿十六岁。 直到十年后,姚幻儿突然有了身孕。 当时她已经快要二十七岁,那个年纪产子非常危险,可姚幻儿还是坚持要生下来。 言喻很害怕,将徐神医请来了,徐神医也不建议打掉,打掉的代价跟生产差不多。 徐神医医术高明,好歹算是保住了姚幻儿。 但产子后,她身子亏空的厉害,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了。 言笑站在后面,静静听着这段往事,她也很想念母亲。 —— 父女二人在雁临山住下来,这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内,言笑凭着聪明才智,将徐神医的看家本领学了个十成十。 突然有一天,噩耗传来——鹤城被攻破了。 鹤城是与北越接壤的城池。 同时言喻也收到了武陵的消息:蛮夷进攻武陵边界渡尼。 言喻不知道该更为哪边担心多一些。 郦国这两年内,随着他的隐退,武将陨落不少,朝廷派系斗争很严重,如今怕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 而武陵,士兵太少,在任的戍边将领周承山才刚二十五岁,从来没打过仗。 蛮夷最是凶狠,恶心的手段还多。他很担心那个年轻人是否稳妥。 言笑开解道:“爹,你忘了,你上战场的时候才十四岁呢! 无论是武陵,还是郦国,总是会出现拯救人间的大英雄,不必只看眼前的人员配置!” 这两场仗,打了许久,渡尼和椋桦两地,推进的都比较慢。 言喻这才推断出:蛮夷和北越一定是合伙商量好的。 他这个四朝元老好歹是朝堂的定海神针,他隐退两年,郦国内斗消耗巨大。 北越与蛮夷看到了机遇,两厢商量下,还没准备太多就发起了攻势。 他无奈叹了口气,是劫躲不过,只望上天是站在郦国这一边吧…… 一年后,渡尼之战结束了。 但郦国这面情况不好,除了椋桦州,北越再下一州,已经拿下了十座城池。 不过更坏的消息传来——仁帝被劫持了,有消息称是他新宠幸的一名才人所为。 因为有宫女瞧见新封的才人宫中的宫女打开过德妃的食盒,接着德妃与仁帝唯一的小皇子便双双去世了。 言喻想,无碍,仁帝不成大器,还有两个资质尚可的成年王爷。 结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次日他就接到了两个王爷全家覆没的消息。 言喻再也坐不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即刻动身前去晏城。 走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言笑,不要下山。乱世女子生存最为不易。 —— 言喻和秦焕见面后,将局势详细了解了一下。 这时秦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言喻听闻后,当即认可了这个计划。 之后半个月,在言喻的运作下,许多人站在秦焕这边。除掉陈相和张太傅后,秦焕出发,亲自前去武陵。 武陵—— 周夫人在码头送别刚好养好伤的儿子,哭的似个泪人。 “逾明啊!你可得好好回来啊,你才二十五岁,还年轻啊,要珍惜生命! 关键你娘我都快五十了,也不能给你生弟弟妹妹了。 还有你这仗,快点打完,别坚持到三十岁啊,到时候你娘我要去开荒啊!” 周承山:“……娘,你盼我点好吧……” “郦国姑娘多,你看着找一个吧!” 一提这个话题周承山就烦躁:“再说吧~走了!” “要不娘跟着你们去也行,娘帮你多看看!” 周承山:…… 两个月后,周承山带兵打到了琉蓝州,将战线往前推了一个州。 当然,打的这般快,是因为言喻在做军师的缘故。 此刻的言喻还不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偷偷下山,女扮男装来到宣城做随军大夫了。 两个暗卫被她打扮成了小厮,自己则是带着徐神医做的人皮面具,若非仔细看,也看不出她是个女娃娃。 言笑暗道师傅手工真好! 正当她以为自己不会被认出来的时候,秦子朗出现了。 “小梳子!”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才异口同声喊道:“你怎么在这!” “嘘,别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我爹不会饶了我。” 秦子朗给了她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天气十分炎热,两人找了个阴凉处。 秦子朗示意言笑将撸起来的袖子放下。 “你注意点形象,不要撸着袖子,这像什么样子?” “伤员太多,也顾不得太多了。再说我不撸起袖子,你怎么认出我来?话说子朗哥哥也是背着秦大人来的?” “我爹还不知道我下山了呢……” 言笑扶额,这人比她还勇啊,学了三年能学个啥啊,就敢来投军? “别瞧不起我,我学的不错的。我是崇拜周将军,才来的,我也要像他一样成为大英雄!” 言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才十八岁,学了三年就想跟人家二十六岁的人比?” “二十六岁不也正值年少么,也不比咱们大几岁呀。” “八岁,他若是应成亲了,孩子都八岁了,多老啊!” 忽然,旁边营帐响起了一阵咳嗽声,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笑。 两人尴尬在原地——刚刚选此处就是因为帐篷关着,里面还没有声音,想着无人在此来着…… 正当他俩面面相觑呢,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营帐中钻出来,走向两人。 这人逆光而来,太阳的光从他脑袋两侧照过,为他增加了一种神秘感。 待他站定,言笑才看清此人的神情—— 浓眉星目、神态威严。眼神中似有火焰,让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薄唇微抿,鼻梁坚挺,剑眉似直入鬓发,很是威武。 身着金色铠甲,腰间别着宝剑。竖起的乌发有一点微塌,应该是刚脱下盔甲的缘故。 且他比秦子朗高出一个头,身材魁伟,更显得如同天神一般。 言笑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个人皮肤黝黑,怎么感觉他在发光呢? 周承山一眼看穿她的伪装——粗糙的军营里,怎么会有她这般眼波流转的男子。 她睫毛卷翘密长,扑闪扑闪的,挠的人心很痒痒。 被她这般盯着,他很不自在。 “咳咳,你二人在军营中,说顶级上司坏话,好么?” 言笑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秦子朗率先回神,他满头黑线地怼了旁边女子一下。 第120章 番外(3)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回过神来,暗恼自己的失神。 “您是周将军?” 周承山勾了勾唇:“嗯。” 言笑与秦子朗面面相觑,怎么讲究人还讲究到本人面前了…… 秦子朗迅速单膝跪地认错,他现在是正式编制的小兵,背后叨咕大将军确实不妥。 周承山挑眉看向言笑,似在等她认错。 言笑早已恢复理智,端起她的贵女风范来。 “周将军,首先我并非你手下的士兵;其次,我们并没有说你的坏话。 在郦国,男子十六岁便可以成家,以此看来,我也没算夸张。 更遑论郦国男子平均寿命也就不足五十,您如今二十六岁……” 秦子朗眉头一跳——虽然小梳子以前嘴巴也厉害,可从未见她这般犀利过,以往哪个男子惹她不开心了她连眼色都懒得给,直接打出门去。 他伸出手怯怯地拉了一下言笑的下裙摆。 言笑很是淡定地抽回了自己的裙摆,不为所动。 周承山感觉到自己脑子嗡嗡的,他从没遇到过这般不怕生的姑娘。 不过他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 “这位姑娘,关于你的话本将军也有两点要反驳: 其一,你既然身在军营,就归本将管辖,更别说你还穿着太医院分发的帮扶服; 其二,武陵平均寿命可以达到五十五以上,本将还不算半截入土。” 还保持单膝跪地的秦子朗人都麻了,不仅是身体上的麻了,心里也麻了。 这个小祖宗只能顺着不能逆着…… 果然,言笑闻言脸色僵住——以前鲜少有人这般明着反驳她。 她有些下不来台,可是这事确实是她没理来着…… 周承山见她脸皱成一个包子,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言笑咬咬牙:“这件事是我错了,不关子朗哥哥的事,将军先让子朗哥哥回去,惩罚我来受便是!” 周承山歪头打量着她的侧脸:“还挺有情有义,也罢。 你起来吧,先回去治伤,这里没你事了。” 他瞧见这个叫子朗的男兵胳膊上还在流血。 秦子朗自然不会留下言笑不管:“我这妹妹第一次出家门,不懂太多人情世故,还望将军网开一面!” “你二人如此有情义,倒显着我这个受害人咄咄逼人了。” 秦子朗心中大惊,周将军这话好重……他的从军生涯怕是要结束了,呜呜呜。 言笑心中惶恐,她不能让秦子朗失去兵籍,这会影响他以后的仕途! 人在屋檐下,外来户怕地头蛇,也罢…… 她丝毫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难得跪在没有跪垫的地方,不知轻重,感觉自己的膝盖裂开了。 她生硬地认错:“都是我的错,话也都是我一个人说的,请将军高抬贵手,我知错……” 还没等她说完,周承山便阔步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言笑懵了,她挣脱开他的铁手,瞪着迷惑的大眼睛,抬头打量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玉面将军。 “你跪之前不知道看看地上有什么么?” 言笑低头一瞧,才发现这棵槐树下掉落了一些托叶刺,零星几个不算多,可她正好跪了一个…… “好疼!”言笑后知后觉,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周承山无奈叹了口气,弯腰将扎进她皮肉里托叶刺拔出。 “唔……你都不能轻点!” 后头的秦子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本将不是叫你跪下。既然你这般有闲工夫,不若来主帐帮朱太医。 今日多了许多重伤士兵,人手不足。本将瞧你挺闲的,正好适合你。” 言笑眉开眼笑:“好!之前我想去来着,可主帐的人嫌弃我长得矮,不能帮着搬人,才把我安排来这处。” 周承山捏了捏手中的托叶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离开后,秦子朗急切道:“小梳子,主帐都是重伤的士兵,你不行的!” 言笑注意到他胳膊上的伤口流血了,从腰间的小包里拿出绷带。 “子朗哥哥,你放心吧,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上山了,我这两年也上山了~ 我学了两年医呢,如今可厉害了!你这伤,就等我帮你治,保证你不留疤~” 秦子朗这才眉眼舒展:“小梳子你真厉害。不过以前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在这还习惯的来么?” “我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帮助清月做饭呢,如今也能炒几个菜,我不再是之前的柔弱小女孩了,如今也能抬起一只缸来着~” 秦子朗回了她一个脑瓜崩:“那就好。若是有搞不定的,记得来找我!” —— 言笑去主帐报道之后,不出意外地被分到了最末等的差事:炖药。 她的两个小厮吉祥和吉利一个帮她烧火,一个帮她打水洗药材。 朱太医刚完成一个缝合,手麻脚肿,坐在后院歇息着。 “言小生是吧?你是哪家的小少爷啊,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谁家大夫上战场带两小厮的。” 言笑瘪瘪嘴:“这还是我精简过的呢,否则我还有两个小厮来着。” 吉祥哈哈一笑:“大富大贵要是知道我们每日这般充实,还不得羡慕死。” 吉利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他们都是从杀手组织出来的,前半生一直在吃苦、杀人。 做梦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救人。 只希望他们攒下的福泽可以保佑他们死后不下地狱。 朱太医语塞,不过这个言小生虽然人小,还挺拼。富家少爷能有这份心很是难得。 “你家境肯定不错,为何来前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朱太医点点头,是个有血性的,难怪被将军看重。他心中的偏见顿时无影无踪。 三天后前线发生了一场一年多来最大的战事,郦军虽然获胜,但死伤惨重。 周承山的副手林淮将军中毒颇深,危在旦夕。 林淮现在被提拔到从四品,所以他有单独的营帐,就是前些日子言笑和秦子朗被抓现行的那个。 起初言笑还不知这件事,是第二日晚上,她热到心发慌,出来散步,遇到了正在林间发散思维的朱太医。 因为言笑是女子身份,不好与其他大夫住大通铺。她自己出资来到小山包这处,立了两个帐篷,吉祥吉利住一间,她一间。拉开帐篷的帘子就能看得到大营,太医局的人便同意了。 毕竟人家一个金贵小少爷,能来帮忙干活他们已经很感激了。小山包也在眼皮子底下,倒也不远。 第121章 番外(4)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打招呼:“朱太医?” 朱太医瞥了她一眼:“言……言什么来着?” “言小生。” “嗯……” 回完这句,朱太医又陷入双目失神的状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言笑也无事可干,索性在朱太医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她双手扶腮,欣赏着美丽的星空。偶尔有一颗流星划过,她还会在心里默默祈愿。 “双顶铃,双顶铃……” 她疑惑,朱太医念叨这种毒做什么? “褐色行草可解。”言笑咕哝道。 朱太医忽然转过头来:“你懂毒?” 言笑点点头,她师傅后面二十年一直在研究毒药,算是他的擅长领域吧。 朱太医眼睛中闪过亮光:“褐色行草是什么性状?” 他不了解郦国这面的一些称谓,毕竟两国分开五十年,半百岁月改变了两国太多东西,药材的取名上也大相径庭。 言笑将她从书上看到的详细说与朱太医听。 朱太医大惊,这女娃娃竟然对毒药有这般深的研究! 他当即起身,拉起言笑的袖子就往林淮的营帐赶。 “朱太医,我们这是去哪?” “林将军中毒了,老夫只瞧出双顶铃的毒素,其他瞧不出来,你来帮老夫看看。” 言笑大惊:“额,那林将军帐中都有谁在呀?” 她父亲现在是军师,不会不来看周承山的副手吧,这要是遇上怎么办?怕是她明日就要打铺盖卷回去。 “老夫也不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快点吧,年轻人,腿脚还没我一个老头子利索!” 言笑:您也不算太老啊…… 不过她脑海里闪过一位二十六岁的“老人”,好吧,这样对比看来,朱太医是挺老的…… 好多日都没得见那位大将军了,他好忙。 言笑愣神间,朱太医已经将她拉到了林淮的帐中。 万幸,言喻回去休息了,毕竟年纪大了,熬不了一点夜。 不过,她刚刚念叨到的人却在——他正严肃着一张脸,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令人望之却目。 言笑感慨:看来初见那日,他还是挺放松的,根本没这般吓人来着。 朱太医拉拉她的袖子:“你快来瞧瞧!” 言笑顺势坐在林淮床头的凳子上,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周承山皱眉:“朱太医,这是?” “启禀将军,这个小兄弟懂毒呢!他是郦国人,比咱们武陵来的更了解郦国的草药,说不定能有头绪。” “可是这是北越的毒,武陵和郦国也并无区别。” 朱太医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试试吧,一旦她懂呢!” 周承山颔首,他还是很尊重朱太医的。若她是个奸细,他亲自在这看着,也出不了事。 言笑心中很是惊讶,这毒,竟然足足混了四种毒药!北越人还真是奸诈啊。 “他还有救的。” 周承山瞳孔微张,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朱太医像是捡到宝似的:“所以是何种医治之法?” “他中了四种毒药,有三味比较好解,可最后一味,需要冬日生长在雪地里的雪凌草。” 朱太医一愣,他从没听过极寒天气下还有什么草生长的。 “确定不是雪莲花?” 言笑摇头:“这种草多在北越一带,那里比我们这边冷上许多。不过这边的山顶偶尔也会生长,只是数量极少。” 朱太医连忙转身去外面找其他郦国本地的太医询问。 周承山盯着言笑的眼神有些发热,言笑感觉自己有些不自在。 好在朱太医不一会便回来了,他很是失落。 “将军,他们几个也不知这种草。” 周承山淡然开口道:“你这般平静,是因为你知道哪里有雪凌草是么?” 言笑扬眉,这人是精怪么?不是说将军都是粗人来着,他怎么这般会探人心呢? 她承认道:“我师父,是一位神医,他这二十来年一直在研究毒药来着,他买过两株雪凌草,现下还有一株,被他制作成干本。” 周承山垂眸思索了几息:“好,那本将愿意出高价买来。” “他不一定买账的,他活到这般岁数,已经不在意钱财了。我写一封信吧,你们带去试试。” 朱太医怕不妥:“你不能回去,还需你帮忙照看林将军。不若让吉庆回去吧!” “吉祥吉利……”言笑纠正道。 “对,让他俩回去。” 言笑当然不同意了:“不行的,要是他俩不跟着我,我爹会被我气死的。” 周承山难得露出了这两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怎么,怕死啊?” 言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谁不怕死啊?” “呵,你这人还真是有趣。为了你的小哥哥,能无惧生死;如今却莫名怕死了……” 言笑自然感觉到他言语中的调侃,索性撇过脸不搭理他。 周承山歪过头去打量她,她再次转了转身子。 “你要拧成一只麻花了!这样,你留在这个营帐里,本将保护你如何?” 言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难不成是个登徒子? 周承山以为她想问他——一个大将军保护她这个小医者太大材小用来着,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她说道: “你这么忙,怎么抽出空来保护我,那样我多危险啊!” 周承山:…… 朱太医:…… 好一会儿,周承山才忍住笑意,回答道:“前日这场战事,我们拿下了他们军衔最高的将领,想来他们近日需要调整作战计划。 再加上我们两方损失惨重,没个半月,无法恢复元气。本将,至少可以保护你半月。” 既然他这般保证,言笑自然答应。不过她还是附加了条件。 “不得让人知晓是我治的林将军,也不许人知道你们去哪里取药。总之就是只许我们三人知晓。” 瞧她故作严肃的模样,周承山微微扬眉。 本身也就几个人知道林淮中毒一事,这个要求无关痛痒。 言笑写下了手书,又到门口交代了两人几句。 “快马加鞭,四日一定要回来!” “是!” 回到营帐后,她向朱太医要来银针,替林淮压制毒性。 周承山坐在一旁看着,眼见林淮痛苦的表情渐渐减少,脸色也好了些许。 “你很厉害。” 言笑心中窃喜,却不忘端正言表:“过奖。” 周承山忍俊不禁,他瞧着这姑娘明明心中得意的要命,还是忍住兴奋端着自己。 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傲娇,甚是可爱。 第120章 番外(5)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处理好一切,言笑准备回去睡觉。 “你去哪?”周承山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言笑揉了揉肉发酸的眼睛:“回帐篷啊,这般晚了,要睡觉的,你不困么?” “回我的帐篷睡,我还要保护你来着。” 言笑一个激灵,护住自己的胸:“你想干嘛?” “本将没有喜欢男子的癖好。” 言笑:失策,忘记自己现在是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了。 这伪装可真不错!要是女儿身,才不会有人同意她进来军营呢。 而且,有了人皮面具,她就可以像在雁临山那般自由自在,不必被贵女的礼教束缚着,真好啊~ 周承山走了几步发现后头没动静,他又折回来,发现她正傻乐。 他摸索着指尖:真想掐她的脸蛋啊~ “你傻乐什么呢,快跟上!” 言笑瞪了一眼他的背影,罢了,她还是要惜命。 毕竟这里可是前线啊,不是儿戏的时候。 周承山很是礼貌地将大床让给言笑,自己则是睡行军床。 言笑换了床有些睡不着,她侧着身子打量着不远处的男子—— 他可真好看啊! 若不是年纪太大了,可真想让爹把这人抓回雁临山给她做压寨夫君啊~ 不对,一旦人家有妻室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觊觎有妇之夫呢? 不对啊,没听军营里的人讲过他妻儿的八卦啊! 可是,二十六岁还不成婚的话,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无碍,她现在也称得上小神医吧…… 胡思乱想间,她悄然睡去。 周承山坐起身来,走到床边瞧着她:“小东西,入睡还挺慢。” 见她连衣服都没敢脱,他不免觉得好笑。 “这般有防备心,还敢随男人进营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心大。” —— 天有不测风云,人嘛,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因为昨夜睡的太晚,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太阳晒屁股了。 而且她还不是自然醒,是被营帐外的人喊醒的。 “你小点声!总这般是莽撞,日后怎么独立揽事?” 刘骏闹了个大红脸,他以前不就这样么,怎么就今日被骂了? 卫明将收到的消息告知了周承山。 因为晚上没有脱衣服,她直接一个翻身就下床了。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了营帐。 周承山见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勾了勾唇。 卫明和刘骏下巴要掉到地上去了,他们将军这是——春风桃李花开日了? 可为什么对方是个男的? 完了,完了,夫人要伤心死了。 “将军,这是……” 还没等周承山回答,一道愤怒的男声贯穿耳膜—— “言笑!!!” 言笑感觉自己的耳膜要被喊破了,她转头一看,是她爹…… “爹……” 周承山愕然,她竟是言军师的女儿?难怪她不想让旁人知晓是她救治的林淮。 言喻简直是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过言笑的手,拉着她就往自己的营帐走。 言笑抽不出手来,她转过头向周承山求助。 瞧着她张大嘴巴无声求助的样子,周承山摇头失笑。 “军师!且慢。” 言喻闻言停住。 他很尊重周承山,虽然是个后生,但在兵法上甚是老道,令人感叹后生可畏。 周承山大步走到言喻的对面,温声解释道:“军师莫担心,她是我请来医治林淮的,昨日宿在我的营帐里,很是安全。” 言喻简直头大,就是宿在你的营帐里老夫才这般生气的好么!你这么大年纪,我女儿娇花一般的年纪…… 周承山额头淌下黑线——军师这是什么眼神?嫌弃他么? “咳咳,我们进营帐慢慢说,外头人多。” 言喻理智回归,不过他还是没有松开言笑的手。 三人一同进了周承山的营帐。 “你的身份,有人知晓么?” 言笑明白他是想问她女儿身的事情:“没有,爹,你放心吧,我像不像你最优秀的儿子?” 她还嘚瑟地在言喻面前转了个圈。 言喻气的牙根痒痒。 罢了,她既然来了,就是打定主意了。女儿大了,他不该干涉太多。 这场战事结束了他们就会离开,不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影响。 “四个暗卫呢?” 周承山解释道:“被我安排回去取药了,林淮的毒可解。” 言喻点点头,他本来刚刚来也是想告知周承山徐神医一事,既然女儿能解,也好。 “回我帐里,不许宿在这儿!” 言笑将言喻拉到帐外,悄声说道:“爹,你又没儿子,郦国的人都知道。 我若住你帐里,传出来的名声不好听啊,您晚节不保!” “哼,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言笑心虚:“我看他一心在军营上,这么大岁数还没有成亲,根本不在意外界这些……” “罢了,我给你安排个外面的住处,派两个人保护你。” “派人给我也可,我的住处就在那个山包,你瞧!” 言喻随着她的指引看到了那两个孤零零的小帐篷,才心生满意。 “嗯,住那也好。” —— 三日后,言笑彻底为林淮拔了毒。 周承山瞧她的眼神愈发炙热。 军营里开始谣言四起—— “你听说了没,将军最近几日和一个男子关系非常近。” “恩恩我知道,那个男子弱柳扶风的……” “什么?将军喜欢这一款么?” “不许说将军闲话!” 正当几人叽叽喳喳的时候,远远瞧见周承山带着言笑经过。 “是那个男子?” “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啊!” 言笑心中很是疑惑,这两日她熬药的姿势与之前一样啊,就是少了两个护法,怎么大家瞧她的眼神这般奇怪呢? 难道是自己已经馊的大家都嫌弃了? 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嗯,果然有些酸味。 边塞又没有条件让她每日洗澡,但经常擦洗她还是可以办到的。 晚上,暗卫给她烧好了热水,她在自己营帐中仔仔细细擦洗了一番。 清月不在她身边,她这些时日经常累到忘记护理面部,导致她皮肤都粗糙了许多。 她摘下人皮面具,狠狠搓了搓脸。 擦头发擦的有些累,索性决定像往常一样到帐篷外晾干。 她这里晚上鲜有人来。 今日星空很亮,星月相伴,银河清晰。 正当她投入欣赏星河的间隙,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坐下。 许久,当言笑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后头有个人。 第123章 番外(6)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花容失色:“你!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是你太专注,不是我的错。” 周承山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看,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似是自己见到了梦中的神女…… 言笑瞧见了他眼神中的炽热,似乎要将她吞噬。 她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心中给自己壮壮胆。 几息之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没有戴人皮面具! 她赶忙用手中的巾帕将自己的脸掩起来。 周承山回过神来,清清嗓子之后才温声道:“后知后觉~瞧你平时是个机灵的,怎么今日这般迟钝?” 言笑无力地放下巾帕:“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从未见哪个男子有这般美丽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星河,竟比这漫天的繁星还要璀璨耀眼。 言笑感觉这人蓄意在勾引她,否则她的心跳怎么会跳的这般快?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有些无所适从。 言笑别扭地撇过头:“哼,算你有眼光。” 她不再伪装低沉的声音,恢复了娇俏,温婉动听如夜莺一般,随风飘进周承山的耳朵里。 他坐在稍微比她靠后些的位置,正好方便他偷偷盯着她看,他的心像是发了狂般不受控制。 她与星河,融为一体,在他的眸子中融合成娇美的画卷。 “小梳子!”一个声音打破此刻的平静。 秦子朗今日听闻了营帐中的传闻,他很担心,才趁着晚上有空跑过来。 他将言笑拉起来,挡在身后。 “拜见将军!她不是故意女扮男装的,将军该是知道,郦国讲究男女大防,她若是女子,就无法进军营了。” 言笑拉拉秦子朗的衣袖:“子朗哥哥,周将军没有怪罪我来着。” 见她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周承山心中有些烦躁。 他舔了一口发干的唇:“你误会了,本将是来感谢她的。” 秦子朗摸摸后脑勺:“你帮周将军了?” “嗯,我救了林将军,厉害吧!” 她绝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都发光起来。 周承山喉咙滚动,攥紧了掌心。 “林淮大好了,所以本将会为你请功。” 言笑轻轻摇头:“不必。你只需说是我父亲找来的人便罢。” 周承山眉头蹙起,不过只消片刻,他便想明白其中关键。 “你是怕名声不好听?” “名声大于天。” “如今是嘉帝掌权,武陵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的约束,你不必担心。” 言笑很是羡慕武陵的民风,不过她确实不太看重这些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再说吧,这个不重要。” 周承山愈发欣赏这个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却心怀天下,不拘小节。 虽然偶尔有些娇蛮,可这也增加了她的多面性,让他更加想要靠近。 秦子朗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小梳子,我与你有话要说。” 言笑看看岿然不动的周承山,只好拉着秦子朗回自己的营帐。 周承山脸色一沉:“怎么,这会不担心男女大防和名声了?” 言笑脸一僵:“子朗哥哥不是外人。” 这些日子正值盛夏,太阳非常毒,周承山的皮肤被晒的有些黑。他黑沉的脸与夜色融为一体,对面的两人也看不清晰。 他眼睛在两人中间流转,憋着一口气,转身离去。 —— 七日后,林淮痊愈,他身体底子好,一下床就能活蹦乱跳的。 这些时日将士们调整的也不错。 周承山认为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人数碾压优势,若出其不意发起总攻,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言喻表示认可,虽然是兵行险招,可眼下算得上乘胜追击,军心稳的时候事半功倍。 大战一天一夜后,林淮本着报仇的心态,亲手砍下了北越王的首级。 至此,这场战争终于以大郦取胜落下帷幕。 言笑想提前离开来着,但被言喻阻止了。 言喻有私心——他想趁机给女儿找个好婆家。 他知道武陵的民风是一夫一妻,他可以趁着自己还是军师的身份,给女儿找个武陵过来的新贵。 晏城—— 在言喻等人的协助下,封赏事宜进行的很顺利。原朝堂许多蛀虫被拔除,如今算得上清明一片。 这次的封赏宴定在中秋节那日,宫中一片桂花飘香。 言笑站在桂花林上头的凉亭中,欣赏着宫中的美景。 清月不能跟着进宫,她只好亲自扇扇子。 今日朝臣家眷中,只来了她一个女子,所以这一整片桂花都由她独自欣赏。 “小梳子!” 言笑不用转身都知道是谁,这世上只有秦子朗会这般喊她。 “子朗哥哥,你来此处作甚?” “嘿嘿,此处桂花最香,还是你最会享受!” 他不敢说他来此处的原因——刚刚无意间听到周承山派手下找言笑所在之处。 他早就看出来了,那周将军对言笑有点别样的心思。 之前在前线的时候,他一个大将军半夜跑到闺阁女子的营帐处;如今回晏城了才半个月,他就找了三次机会去言府找言大人讨论问题。 以前作为崇拜对象的时候,他不觉得二十六岁是年纪大;可如今嘛…… 周承山终于摆脱旁人寻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 一种陌生的情绪围绕着他,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但是他知道——那是嫉妒。 回到晏城后,她从来不出门,整日窝在府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好不容易找到蹩脚的理由跑去言府,可一次也没能见到她。 仔细想来,他已经有二十几日没见过她了。 刘骏站在周承山背后,清楚看到了自己将军紧绷的后背和攥紧的双拳,他机灵劲一股脑冒出来。 “咳咳!” 亭中的两人同步转过来,不解地看着远处的两人。 “秦宣侍郎,秦相在寻你!”刘骏脸不红心不跳地乱说。 秦子朗半信半疑,不过旁边的周承山一脸严肃,煞有其事。 他无奈地看了看言笑,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小梳子,你自己注意一些,不要与外男待在一起,你瞧够了桂花就去殿中吧,有冰块,不热的。” 言笑觉得他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周承山面色微沉,少男少女,一人穿粉色一人穿蓝色,倒是很相配的样子。 他垂首打量了自己的一身黑色朝服,暗自懊恼为何不穿一身好看的华服来。 秦子朗离开后,他才慢慢走近凉亭,她精致的面庞越发清晰。 言笑今日的装扮甚是娇俏——她穿着开襟式罗纱芙蓉暗纹窄袖淡粉色褙子,内搭白色抹胸,腰间系着粉色的腰带,下身是浅紫色的暗纹百迭裙,脚上着一双缀着珍珠的白色绣花弓鞋。 高处时常有微风吹过,拂起她的衣摆,几缕发丝随着微风起舞,伴随着阵阵桂花的香气,更显她婀娜多姿,楚楚可人。 他第一次见她正式的女装,落落大方,贵不可言。 第124章 番外(7)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暗暗懊恼,两年山里生活以及几个月的前线生活让她对贵女礼仪生疏太多,竟忘了行礼。 “见过将军!”她端庄地福了福身。 周承山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虚扶她,但考虑到她在意名声,自己还是得注意着这些。 他收回手,柔声道:“不必多礼。” “将军可是有何事?” 周承山艰难地移开了自己快要长在她脸上的眼睛。 “有事。过几日我母亲生辰,她想多结识一些郦国的命妇贵女,你有空来么?” 因为紧张,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袖口中的请帖。 他明白他娘的打算:就是要为他寻摸一个娘子。 本来他不想答应他娘搞这件事的,毕竟并非逢五逢十的,高调举办生辰宴有点惹人耳目。他和他爹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 可一想到这样可以借机邀请她来,他立马转为支持。 “会邀请别人么?” 言笑面色微红,她感觉自己心跳声大到整个皇宫都要听见了。 周承山不会撒谎,他如实说来:“会。会邀请一些来。” 言笑狂跳的心恢复平静——原来她只是其中一个。 她大致猜得到周夫人的用意,毕竟她爹这几日也是这么干的。 才不到半个月,她看了不下十个男子的画像。 周承山不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她是生气了么?怎么情绪忽然低落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来么?” “有空我会去的。” 周承山顿时喜出望外,他拿出袖中的请帖递给她。 这是他亲手写的。 言笑温婉地接过请帖。 她轻轻皱眉,这人这般热么?这请帖上竟然还沾了汗水。他不会虚吧…… —— 宫宴上光念圣旨就花费了半个时辰,好在言笑以前底子好,端坐了那么久也还是坚挺着。 坐在她对面席位的周承山勾了勾唇。 在前线的时候,她那般随意,没想到回来晏城竟是这般端庄。 言喻余光瞄到了周承山的视线,满脑袋都是黑线。 以前家里的白菜没猪拱的时候他焦急;如今有个好猪了吧,年纪不匹配。 找个可心的人咋就那般难呢? 言喻转头看向秦家的席位,目光在秦子峰和秦子朗之间徘徊。 来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封赏,其中周承山最盛——他被封为镇北王,并有一州的封地。 言笑被封为英懿郡主,言喻并未接受赏赐。他早已与嘉帝言明自己要归隐山林,所以将他的功劳也累计给了言笑。 随着这场宫宴的结束,言笑身份水涨船高,每日来言府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言喻心里美滋滋,他不信这么多青年才俊言笑能一个也看不上。 周承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怕在战场上他都没这般急过。 可他看得出言喻不待见他,贸然求娶定然不成。他现在只能寄望于言笑一个也瞧不上。 …… 八月二十那日,是周夫人的生辰。 她想着自家儿子肯定不上心,决定亲自去西苑再耳提面命一番。 哪想到刚到西苑门口,周承山就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深蓝色暗纹圆领长袖长袍,脚蹬黑色祥云靴,腰间配着精致的宽腰带,上面挂着双鱼纹羊脂玉。 乌发梳的极其整齐,冠以通白的汉白玉冠,手中执一把白玉扇子。 眉眼松弛,心情极好。 只是他这健硕的肌肉根本藏不住,瞧起来很是膀实,跟那些一阵风能吹跑的翩翩公子相去甚远。 周夫人仔细闻了闻,有股清淡的桂花香气,想来是昨晚用了熏香。 她心中大惊:这是铁树开花了??? “你什么时候有蓝色的衣袍了?” 周承山耳框发热:“就前些日子有的。” 周夫人不再追问,无所谓,只要今天有个儿媳就成。 周承山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亲自到大门口处迎接宾客。 正巧霏苓公主赶到。 她前几日在宫宴上瞧上了周承山。 “王爷可是来接本宫的?” “本王是来迎接每一位贵宾的!” 如今他已是异姓王,无需跟公主行礼。 他知晓母亲并无打算邀请霏苓,但皇室公主来了,总不好卡人家没有请帖这一点。 霏苓呵呵一笑,倒也没有追究。在大门口,她得保持皇家风范。 今日太阳有些毒,周承山的额角有汗淌下。 刘骏现在已经有军衔了,但他跟惯了周承山,今日特意请假来帮他招待。 见周承山这个望眼欲穿的样子,他站在一旁憋着笑:“王爷,要不您来我这阴凉处吧,凉快凉快!” “无碍。”他得第一个瞧见那姑娘才好。 各家的贵妇小姐陆续到来,既有原先武陵的,也有郦国的。不过周承山统统不认识。 他戍边九年没回来参加过重大活动,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他不擅长与人交谈,却还是有礼地跟各家打了招呼。 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很是激动,一个个拿出娇好的姿态,却没能搏来他一分眼神。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瞧见远处驶来的言府马车。 马车停下,清月率先下来,接着从马车里走出一个身穿淡蓝色浣纱的神仙姑娘。 周承山眸色瞬间亮了,同手同脚走上前:“郡主!来了……” 言笑福了福身,微微颔首:“见过周将军……不对,王爷!” 周承山绽放一个爽朗的笑容。 这些日子他还没捂白,偏黑的皮肤显得他牙齿更白。而这身深蓝色的衣服本就不显白来着…… 言笑保持端庄,可唇角忍不住颤抖。 周承山自是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垂眸打量了自己一番:难道是他这身衣服不好看么? 他找了晏城最好的绣娘做了四天呢,以为她会喜欢来着…… 言笑转身进门的时候,周承山也默默跟上。 言笑的心里敲起了拨浪鼓:这人是专门来等她的么? 入席后,周郢夫妇坐在主位,周承山坐在右手边的下首位置,他右手侧是言笑,对面是霏苓。 期间周承山一直悉心在给言笑介绍今日配菜,细到今日米饭的米是哪里采买的。 言笑再不懂他的意思就是真的傻了。 她心绪翻腾,是以往从没有过的悸动。 以往也被其他男子奉承过,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令她身心愉悦,仿佛置于云端那种飘飘然。 周夫人贴近周郢的耳旁:“你瞧你儿子那不值钱的样,不如直接坐到人家姑娘身边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花怒放。 席间言笑喝了一点果子酒,出来解手。在回去的路上,被霏苓堵住。 “周承山是要做本宫驸马的人!” 言笑心一颤:是她太多日没有出府所以不知晓这些消息么? 可是若是他真的要做驸马,为何今日对她这般殷勤?是因为她爹? 言笑温婉一笑:“臣女竟不知这消息。可是圣旨不日下达?” 面对言笑的气势,霏苓有些挫败,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郡主哪里来的气势,比她这个真公主还要像公主。 “本宫就是通知你一声,你自己注意些。” 扔下这话,她便转身匆忙离去。 言笑看着她有些发虚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公主还真是色厉内荏啊,没长大的孩子。 正巧周承山寻来,她出来这般久,他怕她迷路来着。 “郡主!” 第125章 番外终章 - 静世芳华 - 撩闲儿 言笑转头看向周承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气。 她瞪了他一眼之后,将视线转开。 周承山敏锐察觉到了她周身的凉意,连忙阔步走上前。 “可是府中谁惹你生气了?”他言语里尽是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讨好。 言笑心中一颤,又转头回来打量了他一番——此刻他眼中尽是担忧。 可是一想到霏苓的挑衅,还有刚刚席间一些贵女的眼神,言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长这般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她一向不喜欢招蜂引蝶之人,何况这人还这般能招蜂引蝶。 她轻哼一声:“无人惹我。臣女先回宴席了。” 周承山快步到她前方,堵住她的去路:“可是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 周承山苦笑:“可是你对我的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他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觉得此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言笑正在气头上,也没发现他的自称有什么问题。 “若有什么地方得罪到你,你但说无妨,我可以改的。” 言笑见他如此谨小慎微,心软了几分。他在军营里不是满身威严么,怎么此刻这般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不喜欢招蜂引蝶之人。” 周承山皱眉:“谁?我替你的打他!” 闻言,言笑没忍住嗤笑一声。 她白他一眼:“哼,你要自己打自己么?” 周承山愣住,他——招蜂引蝶? 他心中一慌,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招蜂引蝶来着,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 “刚刚霏苓公主警告我离你远点来着!” “呵,我真不知她对我有其他心思,我总共才见过她两次。而且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 言笑语塞,确实,霏苓只是封号,不知真名也正常。 “额……席间的贵女都暗戳戳打量你,你怎么解释?” 周承山靠近了一小步,黯淡的眼神重新变得神采奕奕:“你在意?” 言笑挑眉:“不要扯到本郡主身上,现在是在掰扯你的问题!” 周承山又想起了初见那日,她无所顾忌地说他老。当时被他抓了现行也不服软,与此刻的样子很是相似。 那时候她脸上有人皮面具,看不清全貌,却依旧那般动人。 只那一眼,便是万年。 “她们看我,可能与那些男子看你一样,你可是也会选择那些男子?” 言笑脸皱成一团:“那些男子瞧我是欣赏我的美貌!” “那贵女们瞧我就是欣赏我的气概!” “你这人真是自恋!” “彼此彼此~” 言笑:“……” 周承山打量着她气鼓鼓的脸,心中生出隐秘的欢喜。 他以前在军营中听说,若是女子愿意在男子面前耍小脾气,就代表心里有这名男子。 他再次走上前一小步:“别气了,我错了。” “你错哪了?”言笑脸颊微红,很是娇蛮。 “错在……没有早日告知旁人我有心仪的姑娘,让她受委屈了。” 言笑猛地抬头看他,才发现两人何时离得这般近…… 她一个不小心,向后仰了一下,周承山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两人的眼中只看得到对方的倒影。 言笑大惊,连忙站好身子推开他的铁臂。 “你……登徒子!”她脸红了个彻底。 “惟愿对你这般……” 他深邃的眼眸中似涌动着无数的热烈情感,几欲将她融化。 见她呆愣的可爱模样,周承山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言笑,我心悦你~” 言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旁的声音统统消失,只有他掷地有声的告白不断萦绕。 “傻了?” 言笑六神无主:“那、你为何心悦于我?” “喜欢就是喜欢,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言笑得意地扬扬眉:“哼,旁的男子也同我这般说。” 周承山鼓起勇气拉过她的手:“那你愿意给我与旁人不同的机会么?” “看你表现~” 两人相视一笑,四周的空气变得甜腻起来。 —— 自此之后,晏城每日都在盛传周承山的八卦。 众人皆知大郦唯一一个异姓王每日跟在英懿郡主身后,像条小尾巴。 “周承山,我要吃那树上最高处的果子!” “周承山,我要把红绳挂在最高的枝丫上!” “周承山,我要驯服最威风的那匹大黑马!” “周承山……” 镇北王无一不应,宠爱非常。 后来啊,镇北王与王妃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轰动整个晏城。 成婚之后,两人去到封地,夫唱妇随,将椋桦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霏苓因为伤心,离宫出走,被一个叫林木森的大内统领找到,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二十年后,镇北王的长女周长英因为抗击渡尼犯边立下功劳,皇帝下旨其承袭王位。 其弟弟周景行则在同一年成为新科状元,入朝为官。 镇北王夫妇从此将椋桦州交予女儿,两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不告而别。 从此,是独属于他们的静世芳华。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