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竹马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楚喃,饭烧好啦!” 周沐趴在窗口喊。然后就跑去隔壁扶着楚喃。 楚喃慢慢从家里走出来,手在空中摸索着,确认拉到了周沐的手之后放心地走下台阶。 楚喃从生下来就看不见,所以她就很少出门。要不是周沐老过来拉着她去玩,她就一直待在家和奶奶学笛子。奶奶是个退休的音乐老师,很多年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从此就坐上了轮椅。有一天她正坐在后院里吹着《姑苏行》,楚喃突然说了一句“奶奶你是不是吹错了。”她才反应过来有一段和其他曲子吹岔了。可是这首曲子她才吹过两次,她突然就觉得楚喃很适合学一学音乐。 从此祖孙二人就常常坐在一起吹笛子。微风把悠扬的笛声带去周沐家。 “又跑哪去野了,学学人家楚喃,安安静静的多好。”周沐从田里带着一身泥巴回来的时候母亲总会那么说。周沐撇撇嘴,然后就拿着一大把摘来的花插一半在自家花瓶里,剩下的跑去送给楚喃。“一会叫楚喃吃饭了!”母亲在厨房里喊。之前很早就跟楚喃的奶奶商量了,帮她打理田地,从里面摘菜做饭,然后两家一起吃。周沐答应着就跳去楚喃家。 “花是什么样子啊?”楚喃接过花束凑近闻着。 什么样子,周沐也说不清。他知道楚喃没看过什么是花瓣,也不知道什么是叶子。他只能告诉楚喃,有的花是像阳光一样温暖的黄色,有的是像火一样热烈的红色。或者是像溪水一样凉爽的蓝。他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形容词。他想或许楚喃能感觉到一点。 也许楚喃真的可以,她听完就抱着那些花静静地想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插进桌角的玻璃花瓶里。她说她最喜欢红色。虽然就是一些随处可见的野花,两人却都很珍视。 后来也许是周沐受不了楚喃整天待在家里,就拉着她去田埂上玩。楚喃当然不愿意:“哎呀,我看不见!会摔跤!” “没关系,我带你看。”周沐这么说。 也许是奶奶也觉得楚喃在家待了太久,让周沐注意安全就把他俩放出去了。 其实说着出去,也不过是在后院的田埂上走走。周沐会提醒她,哪里路不平,哪里有邻居种的菜。他们还经常坐在小河边,楚喃听着周沐把石头扔进小河,周沐说这是打水漂。她听着石头落入水中的声音,说自己也想试试。周沐把石块给她,她扔一下那石头能在河里跳动三次。周沐很惊讶的说她好厉害,然后站起身来跟她比谁的石头跳动的次数多。 后来他们一起摘菜,一起采花,甚至一起捉蝴蝶。尽管楚喃总是扑空,周沐也只是觉得她开心就好。然后把自己捕到的蝴蝶放在她手心里。 时间就这样过去好几年,两个人都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周沐留在原来的地方,楚喃则被接走,要换到离特殊学校更近的房子。那天周沐看着楚喃从车里探出头来朝自己挥手,他喊着再见,追在车子后面,直到看见车开上了马路然后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那似乎是他第一次知道大人说的“离别”是什么感觉。 他在小学里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哥们叫张望,两个人老是一起放了学就去踢球。反正小学也没有什么功课跟不上的,两个人常常玩到很晚才回家。六年里,周沐拿了不少奖状回去,也老打电话跟楚喃炫耀。楚喃在电话那头说自己进了音乐社团。 “咱们初中考私立吧。”张望躺在草坪上,嘴里叼着树叶。 “你知道什么是私立吗?”周沐笑。 “不知道啊,但是不是可以住学校吗。我想试试。”他这么说,其实是老听周沐说起楚喃,又恰巧有一所私立离楚喃的特殊学校很近。他之前听周沐说过好几次“真想早点见到楚喃”。 “走了!”周沐披上衣服。 “还早啊。”张望看了看表。 “回去补奥数!”周沐拉上他。 两个人的成绩本来也挺好。暑假前赶着时间去考了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张望给他打电话说:“我擦着边边进去了。”周沐则是比录取分高出十多分。 楚喃回了老家过暑假,也听周沐说起考了私立。 “三中?”楚喃喝着手里的绿豆汤问。 “你怎么知道?”周沐拿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你摸上面的字,是凸起来的。”说着又补充一句“这通知书也是红色的,喜庆。” 楚喃摩挲着那封通知书,闻了闻上面的油墨味,站起身来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你怎么会猜到?”周沐跟在她后面问。 “不告诉你”。楚喃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 “告诉我嘛!”周沐在后面拉着她。 ........ 很快就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周沐和张望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在人群后面。 “这宿舍楼到底在哪啊。”张望拿着地图东张西望。 “你沿着这条道走到头,左拐就到了。”从右边传来清脆声音。张望转身看过去,一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女生正看着自己。奇怪的是,现在天还挺热,她却穿着长裤长袖,里面的校服外套拉链一直拉到脖子上。胸口的牌子上写着“盛琦”,发型是简单的高马尾,发尾一直垂到肩膀下面,随着她走路的节奏摆动。 “别发呆啊,来来来,往里走往里走,后面的同学不要挤。”盛琦维持着秩序。他一抬头撞上她明眸如水。 “还看!人家都叫你别愣在这了。”周沐朝着他打了个响指,盛琦看到此景忍俊不禁。 “我们学校确实挺大的,要不我带你们去吧。”她说着很自然地接过两个行李箱帮他们拉着,让旁边的同学帮忙看着这边。 “怎么能让女生干体力活呢。”二人说着就要把行李箱拿回去,却未曾想到了台阶处盛琦很轻松地把箱子拎上了台阶,速度甚至比他们两个背包的还要快,二人不禁愕然。三人边聊边走,很快到了宿舍门口。 “学姐,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你嘛。”张望说着掏出手机,盛琦倒是很大方地扫了他的微信后告别了。 “你看你刚才那样子。”到了寝室,周沐铺着床笑。 “哇你是没看到那个学姐长得多好看吗。”张望双手比划着。 “什么学姐?”突然从上铺传来声音。周沐和张望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脑袋从床帘里探出来。那人说着翻身下床, “我叫孙义。叫我老孙就好。我留级下来的。” “就刚刚门口迎新的盛琦学姐。”打过招呼以后周沐说。 “她呀,她可是只天鹅。”孙义撇撇嘴,“校舞蹈队的,年年拿年级前五还是学生会干部。” “就这样?”周沐示意他继续说。 “就这样。”孙义疑惑了一下,“这还不强?你一个新生怕是啥也不懂。” “他心里只有那个楚喃,别的女生可入不了她的法眼。”张望说着把空调跳到18℃,“热死了,一会还要拿衣服军训,别唠了,睡会。” “楚喃?隔壁学校那个弹吉他的?”孙义凑到周沐身边问。 “就是她,你怎么知道?” “她们社团来我们学校演出过几次,她边上还有一个唱歌的女孩子。” “话说盛琦这两天为啥都穿着长袖啊?”张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谁。 “这事啊,就别多问,就因为这个都没什么人敢和她做朋友。”孙义从床上走下来上厕所,“别想了,睡觉吧。” 张望盯着微信出神。 第二章 新的环境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这天周沐总算是领教了秋老虎的威力。在太阳底下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上衣几乎是泡在了汗水里。他擦了擦头发上即将掉到眼睛前面的汗珠觉得自己快要热晕过去了。用余光瞟了眼张望,这小子谎称自己跑步的时候崴了脚已经在树荫底下坐半天了,这时候还从旁边的自来水桶里加着水。察觉到自己在看他,还做了个贱兮兮的笑容。 “好,休息。”教官说完就去隔壁班找其他的教官上厕所了。周沐这才踢了踢已经站麻了的脚来找张望。 “哥你也太老实了。”张望钩过他的肩,却被他示意“一米远”。 “有汗。”周沐边说边往嘴里灌水,又反过去贼笑着想往张望身上蹭,被他一巴掌拍开。 “不过话说这些女生是真的不行,才那么会儿就晕了好几个。”张望朝边上看了看。 “你行,你在这坐半天。”旁边一个女生拎着水壶朝他翻了个白眼。张望吐了下舌头作为回应。 “你认识?”周沐看着女生的背影问。 “不认识,刚刚她晕了来休息,后来聊了几句。”张望满不在乎地靠在树上,“诶你看那个是不是盛琦。”他指着从操场旁边经过的女生问。 她太好认了,那样的身影在这还找不出第二个。很少有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姿却还是那么袅娜。 “怎么这么多人。”张望看着后面跟的一排人说。 “舞蹈队排练吧。”周沐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不是说正式入学仪式那天有晚会吗。” “不过你还真管的住自己。 ”张望耸了耸肩。 “集合!”聊着聊着教官就吹了哨。张望跟了上去。 “哟,不偷懒啦?”周沐朝他肩上撞了一下。 “去,有汗。”张望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一会盛琦走过去能看到。” “好小子,原来是为了女人。”周沐表示痛心疾首。 盼着盼着总算是挨到了晚上,回去以后一宿舍的人就开始争着抢卫生间。 “和为贵!和为贵!”张望敲了敲墙壁看着两人上演浴室争夺战。周沐把毛巾搭在肩上怎么也挤不进去。 “你不洗就别杵在这!!” “我先来的!!”孙义叉着脚占着门。 “诶我不!我就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张望说着一点一点靠近门口,却被孙义怼开。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跟你说 我在这待了一年了,这伎俩对我,不好使!” “你们先让我进去放个毛巾行不行!!”周沐差点被他俩挤飞,“孙义你好意思吗我洗脸洗到一半把我赶出来。” 孙义听罢只好起身让开,没成想周沐刚进去就把门锁上,还透出玻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留下孙义在么门外气的上蹿下跳。 “这啊,这叫农夫和可恶的洗澡贼!!”张望说着笑倒在床上,被孙义拧了一下,“我忍不了了,我去楼下公共浴室。” “那人可多了,你这时候过去可不一定...”孙义话没说完,张望就拿着盆消失了。 “周沐!有电话!楚喃的!!”孙义刚坐下开了一把王者,手机铃就从隔壁桌响起。 “帮我拿过来!!” 周沐在浴室喊。 “哎我打游戏呢!!一波一波!” 孙义说着腾出手把手机从门缝里塞进去,“这貂蝉在干吗怎么不点塔啊!!” 周沐接完电话就急匆匆的换上衣服准备下楼,走之前还问了问孙义自己头发乱不乱。 “好得很好得很。”孙义眼睛还是盯着屏幕,“搞咩,约会去啊?” “好好打游戏吧。”周沐笑了笑就下去了。晚风带来阵阵凉意,头顶的月亮悄悄躲到了桂花树后面,几缕清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在水泥地上,楚喃正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旁边和她一起来的同学正挽着她的胳膊看书。 “楚喃!”周沐走到她旁边轻轻敲了三下她的肩膀,这是他惯用的打招呼方式,像是暗语,能让楚喃一下子知道是他。 “那你们先聊!我去买点东西,一会结束给我打电话!”旁边的女孩子扶着栏杆喘着气地站起来,楚喃在旁边用力支着她。 “小曼最近刚装了义肢,不知道行不行。”楚喃叹了口气。 “没关系,她可以。” 周沐看了看远处,她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笑着拒绝了其他要扶她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肩并肩泡在月光里彳亍。楚喃递出一个平安符,线绣的歪歪扭扭的,绝对说不上好看。周沐这才注意到她手指上都包着创可贴。 “小曼她们手工课做的,听她讲的怪好玩的,缠着她也教我搞了一个。”楚喃笑着,那双灰色的瞳孔里好像有了光,“不知道好不好看,不许嫌弃哈 ”周沐拉着她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平安符放进口袋里拉上了拉链。 “超级好看的。”他说着不知怎么就觉得鼻子一酸。 “哦哟周沐,可以啊,刚开学就约上妹子了。”张望抱着盆往回走的时候差点撞到楚喃,说了句对不起就打趣起周沐来。周沐把楚喃拉到身旁,刚想要介绍,却发现楚喃用手遮着眼睛。他于是摆了摆手说:“这就是楚喃。”张望看了看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就上楼了。 周沐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楚喃心里还是害怕别人看到她的眼睛。确认周围没有人关注自己以后把楚喃拉了出来。 像是察觉到周沐的心事,楚喃开口道:“我...只是习惯了。” “张望其实没关系...他人挺好的。”周沐说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手串,让楚喃把左手伸出来。 “这是我自己编的,上面有红玛瑙,好好戴着。”他看着楚喃的手腕,“据说红玛瑙寓意是健康。” 楚喃摸着那颗圆润的玛瑙,靠在周沐肩上,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晒月亮。偶尔一阵风吹来,掉落在草坪上的桂花就被卷起又放下。似有似无的花香被微风吹进楚喃的发丝。 第三章 风波初现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今天下午教官集体出去演练,也算给大家放小半天假。”吃完中饭回班,老班正在讲台上絮絮叨叨讲着注意事项。教室里的空调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肚子里嗡嗡地响着,叫人烦躁。 可是也许是大家都太累的缘故,没有人在意空调的响声,都趴下睡了。老班看了看台下倒了一片的惨状,也没多说什么推了推眼镜就出去了。 周沐趴在桌上算着日子。军训前前后后也快两周了,过两天就该汇报了,不知道楚喃现在在干嘛...他这么想着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打球去呀!”他刚睡醒就被张望吓了一跳。看了看表,两点半。 “走呗。”他拎上水壶出门,张望钩过他的肩膀。 下午的阳光还是有点毒,两个人没打多久就被晒得够呛。张望看着周沐还穿着校服外套,忍不住说:“大哥你不热啊。” “还行吧。防晒。”周沐摸了摸口袋丢过去一包纸,“擦擦汗。” “还挺细心,谢了。”张望正擦着汗,远远地听见下课铃响起。 “赌一把咱会不会看到盛琦。”张望盯着远处的教学楼发呆,阳光映在白墙上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那是你自己想看噢,可别拉上我。”周沐说着投了个篮。张望跟过来抢球。 “张望!”两个人正打的热火朝天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他们同时回头看去,盛琦正拿着矿泉水招手。 “打累了吧,要不要喝口水?”看他们停下,盛琦就迎上去递水,“刚在楼上看见你们,这天怪热的,喝点水吧。” “学姐,他有水。”张望回头对篮球架下的水杯努了努嘴,“只给我就行了。”他说着从盛琦手里接过水,“谢谢学姐!”盛琦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油嘴滑舌。”又转身对周沐说:“那这瓶我自己喝了啊。”周沐摆了摆手答应。 “谢谢学姐!”张望霎时笑的灿若桃花。盛琦转身挥了挥手就走了。 “学姐给我送水诶!”张望转身就和周沐嘚瑟。 “跟个少女似的。”周沐把球丢过去。幸亏张望眼疾手快接到了球,否则他就要和他的水一起倒在地上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他一抹额头做了个耍帅的动作。 这样的午后总是过的飞快,感觉还没干啥就日落西山了。二人靠在篮球架上看着晚霞,张望拿着那一瓶水反复抛起又接住。 “你喝不喝,玩一下午了。”周沐表示无语。 “话说你喜不喜欢这学姐,不喜欢我就追了哈。”张望勾过他的肩,二人一同泡在夕阳里。张望拿着手机和盛琦发着消息。 “当然了,你又不知道我有楚喃了,你就搏一搏,说不定单车变摩托呢。”周沐后背拱了他一下,“好嘛,现在就一直抱着手机不放了。” “得得得,你们俩就是纯情少男少女。”张望说着打开盖子猛喝了一口水。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不打算把你这些脏球鞋刷刷,这玩意真是男默女泪。”周沐看了看张望脚下一圈泥点。 “谁都跟你似的那么精致,还防晒。”张望想到刚刚周沐说的话忍不住笑,站起身来往前跑去。 “你倒来说我!”周沐在后面追着他。 “老孙救命,周沐要砍我。”两个人一路跑到宿舍,张望躲到正在看书的孙义后面。 “你们这是打了一下午球?”孙义合上书。 “难得放松一下啦,你要不要这么拼。”张望看着满本子的公式皱眉。 “没有,被nt队友坑傻了,现在无欲无求。”孙义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 “双排来不来,我给你打辅助。”张望往桌子前一坐,挑了挑眉。 “上号!” “那你们打着哈,我先洗澡去了。”周沐庆幸今天没有人跟自己抢了 哼着歌走进浴室。 本来也是个很平常的夜晚,可是半夜周沐突然被电话吵醒。 “周沐快来!!楚喃不见了。”电话那头是急切的声音。 “我马上来!”周沐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奈何宿舍大门关了,宿管大爷鼾声如雷怎么也喊不醒。他只能从后面园子的墙上翻出去。他痛恨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老老实的,当初隔壁宿舍来两个约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就应该跟着去。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周沐的鞋子陷在泥巴里,湿哒哒的怎么甩也甩不干净。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墙上跳下来,可是水泥在手腕上擦破好大一块。他也顾不得那么多,随便捡了几块碎砖往兜里揣就跑出去。右边口袋有楚喃送的平安符,他记得清楚,不能弄脏了。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周沐找到小曼问。 “就晚上,她说去小卖部来着。”小曼支支吾吾说。 “都熄灯大半个小时了!!怎么才说,跟老师说了吗?”周沐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说了说了,现在保安大叔也在跟着找呢。” “不管了,分头找吧!”周沐说着就往花坛跑。他来这个学校次数也不少,知道一些监控死角。他紧紧抓着口袋里的砖块,以免什么时候要用到。 可是他没想到会在楼梯下发现衣衫不整的楚喃,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裙子裂开很大一块,旁边还掉了一根小皮套,他认得,那是盛琦的。他清晰的记得今天下午盛琦来找他的时候戴的就是这样一个蓝色的珠子。 砖块从手里掉落到地上摔碎,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楚喃身上,背起她朝外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楚喃在背后动了动。 可事实是一直到救护车来,楚喃都还是没有醒。他手里拿着那一个小皮筋,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愧疚充斥了他的内心。雨和他的眼泪混杂在一起,眼睛还充着血。老师们说他们绝对不会放任这些事情,可是听小曼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做事的男孩子大多是因为家里很有关系,去警局关了几天就放出来,要不是前两年闹出了人命说不定今天楚喃还会更惨。 他始终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的原因。他怎么也想不到盛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酒吧里人声鼎沸,一个女生正坐在卡座中央,跟一群男生举杯庆祝。那是一张和盛琦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一定要有些区别的话,也许是她上扬的眼尾多了几分媚态。 “我就看不惯那小崽种,凭什么好事都轮到她。”女生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支烟,“多亏你们查的快。” “那也得怪她一开学就到处显摆,没事交什么朋友。”旁边的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去。”女生打落他的手,“明天去给那男的一个下马威,别让他觉得自己很酷。今天肯定是得英雄救美去了。” “盛琦,你看看自己惹出多大祸端来啊。”女生吐了一大口烟雾。 “盛玥,走了。”远处的女生招手叫。 “来了。”她掐灭烟头走过去。 “真这么讨厌盛琦?”朋友以前也这么问过。这个问题盛玥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 “讨厌,这么多年她不知道抢了我多少舞蹈的奖项,要不是她,妈怎么可能在我摔坏了腰都没有来看我。这么多年凭什么她就是爸妈心尖上的人。要不是她洛风怎么可能就突然把我甩了。” “她不是明白拒绝了洛风吗...”朋友刚想说下去看到她的表情就停住了。 “总之,我很讨厌她。” 第四章 盛琦的故事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周沐还是请了假在医院等楚喃,他看着巨大玻璃后楚喃就那样平静地躺着,一瞬间有些恍惚。心电图平稳地浮动着,盖着白被单的她脸色也被映的惨白。他想起昨晚的惨状不忍再看,转身望着树叶在枝头上摇摇欲坠。 阳光从斜角慢慢升入中天,周沐坐在门口垂着头揉了揉眼睛。已经快12小时,说不困是假的。可是无论楚喃的父母怎么劝,他都只是摇摇头说没关系。他想和他们一起等。 也许是老天爷也感受到了。在周沐强撑着就怕要睡过去的时候,看护走出来说楚喃已经醒了。他朝里面看去,楚喃盯着天花板,呆呆地坐着。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不再像昨天那样血淋淋地暴露在外面。 “病人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进去了先不要问她发生了什么。”医生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周沐看着里面,楚喃紧紧抱着父母,阿姨朝自己招着手,他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周沐来了。”听到这样一句话,楚喃朝外看去,周沐清晰地看到枕头被泪水沾湿一大片。 “没关系,我陪着你。”周沐目送她的父母离开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注意到虽然楚喃的手臂受了那样严重的伤,手串上的红玛瑙却依旧在完好无损。他感觉得到她在发抖,刚想握一握她的手,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却猛地避开。周沐不禁愣住,刚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下。 “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吗?”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调到最轻柔的程度。 “我只记得有人说带我去找你,然后...然后他们带我走...然后我就...”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周沐昨天已经把皮套交给警方,对方让他等待24小时。 “你回去上课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楚喃捂着耳朵蜷缩成一团。 “可是...”周沐不太愿意离开,但看着楚喃的状态,让她一个人待着似乎会好一些。于是他交代完事情就走了。无非是她父母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让她一个人别做傻事。他走之前特意轻轻锁上了窗户。 “周沐,怎么样怎么样?”刚回到学校张望就贴过来。他莫名有点想发火,但还是克制住了。毕竟不能朝局外人泄愤。 “我说盛琦干的,你信吗?”他瘫在桌子上。 “啊...”出乎意料,他本以为张望会立刻给盛琦辩解,但张望只是愣了三秒就问“你报警了吗?” “报了,应该今天晚上要去一次。”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张望从抽屉里丢了一个三明治给他。他没什么胃口,本来想拒绝,但是觉得身上软塌塌的实在没有力气,还是需要补充一点能量,说于是了声“谢了”就接了过来。 熬过漫长的午后,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他正要狂奔出去,张望追在后面说:“我要陪你去等结果。”他知道,张望心里是希望这件事不是盛琦所为。 到了警局,盛琦靠着墙站在大厅里,不知是没扎头发还是昨晚也没睡好的原因,她此时看上去有些虚弱。可周沐盯着她时她没有躲避,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回了一个有些凌厉的眼神。周沐一时分辨不出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当初开学时见到的光芒万丈的盛琦学姐。 “是你吗?”他很直白地问了这样一句。 “十有八九是盛玥吧。”她说着便跟警察进去了。上午已经在这待了大半天,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想问出什么来。周沐跟在后面,他没有问盛玥是谁,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宿舍睡觉。”这句话她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警方也联系了舍友和宿管确保了她的发言属实。 “那么盛玥是谁?”对面的警察头也不抬地记录着。 “她是我妹,小时候关系就不太好,现在也是。”盛琦拨弄着手指,语气有些不耐烦。 “有办法联系到她吗?” “没有,她把我电话拉黑了,不过她老在附近的酒吧歌厅什么的,你们可以去找找。”盛琦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快要晕厥的样子,“请问我能喝点水吗?”对面的警察朝门外示意,不多久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就落在她面前,她拿起杯子来灌了几口,觉得缓过来了一点。 “她昨天是不是来找过你?”看到她状态有些恢复,警察把小皮套推到她眼前接着问。 “是,她男朋友晚上来过,缠了半天说了一堆恶心的要命的话。然后她知道了就过来找人揍了我。”她满不在乎地说着,全然没感觉到伤口的血从外套里浸出来一些。周沐有些惊讶,而她却好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又在里面待了半天才出来,盛琦觉得有些燥热,打电话给了司机让来接她。周沐和张望在门口看着她被接走。走之前她说:“要真的想找她你们可以去新南街附近的几家酒吧,记得多带几个人,她在那里认识不少小混混。” “你不一起去吗?”周沐这么想,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和她无关。 “我去干嘛?让她多叫几个人来揍我吗?”盛琦说完就上了车。 “想不到她家还挺有钱。”张望盯着远去的黑色大奔出神。 回了家,盛琦锁上房间的门来来回回翻着电视频道,把自己扔到床上强迫自己快点睡着。昨天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失眠了。即使不去警局,自己睡好觉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打开手机,又是母亲发来短信叫她自己解决晚饭。她走到冰箱里拿出面包,塞到嘴里又折回房间。 半夜三点半刚要迷迷糊糊睡着,门外又传来换鞋的声音,重手重脚的一听就是盛玥,她听到厕所门被打开,淋浴头肆无忌惮地冲洗着隔着门都能闻到的酒味。 “盛玥你给我有点数!”父亲站在外面拍门,“你让不让人睡觉,每天都这个样子!” “闭嘴吧死老头子!”盛玥不耐烦地关掉水龙头,沐浴露的瓶子砸在门上。盛琦独自把头蒙进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数着羊。 “矫情死了,呸!”盛玥出来的时候对着她的房门踹了一脚。 第五章 爆发的前夕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陈哥,快来,多叫几个人,周沐和张望被一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围起来了,好像要打架。”孙义刚从图书馆往回走,远远看见周沐和张望旁边黑压压的一群人。 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周沐还挺能打,对方一看就是常在社会上混的人,他居然没有被两拳撂倒,几次稳住险些要摔跤的身子冲过去反攻 “要闹别在三中这闹。”周沐正倒在地上揉着手臂,不远处来了几个男生。他循声看去,好巧不巧,正是隔壁宿舍上次那几个找自己喝酒的。 “学校你家开的啊。”对面不屑地甩了甩手腕,“陈让,你是越来越牛了,给你点脸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 “倒也不是,你们在摄像头底下顶风作案,也是挺不怕死。”陈让指了指头顶,一个破了角的摄像头还闪着红光。 “我去他妈的!”那男生举起地上的石头砸去,摄像头摇了摇掉了下来。估计是放在这久了,天天风吹雨淋才会这么脆弱。掉落的瞬间险些砸到陈让旁边的男生,幸好他躲得快。 “我看你是想死!”陈让说着就朝他挥拳头,几个人瞬间打成一团,张望和周沐互相看了一眼,也跑进去帮忙。几个人边打边骂着脏话。周围几个打球的学生眼见事情不妙,忙去找了老师。 “陈让啊陈让,又是你。这次还拉着别人。”办公室里教导处主任不耐烦地批着卷子,抬眼看见这张老面孔就头疼。 “老师...是外校的人先动的手...我和张望好好在路上走着,突然冒出来几个人说要教我们做人...陈让他也是好心。”周沐在学校这么久勤勤恳恳也算是成了老师们眼里的好学生,听到他开口,主任的声音放柔和了一点。 “不要去惹别的学校的人,你们在这,一人一千字,写完再走。”他说完又重新拿起一堆卷子。 “搞错了吧,我们....”陈让刚想反驳,看到主任的表情又把话吞了回去。几个人边讲悄悄话边写,磨蹭了半天才被放回教室。 “我说,你是怎么惹到他们的。”路上陈让勾过周沐的肩。 “不知道,大概率又是那个什么盛玥吧。”张望接过话茬。 “你们连她都敢惹?这女的猛的很。”陈让拧了拧生疼的手腕,“不过以后有事就跟我说,多个人总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惨。” 几个人互相道别以后就回班里上课了。周沐守着手机等楚喃的消息,快傍晚才接到电话说她已经回学校了。下了课他还没顾得上吃饭就往楚喃学校赶去。 “你的脸怎么...”刚到楚喃宿舍楼下,小曼看到他脸上的伤忍不住惊叹,他示意不要说下去。 “怎么说,谁干的有结果了吗?”小曼问。 “赖我,以后楚喃出门啥的你们多几个人陪她吧,这事就都别参与了。”周沐叹了口气。 “怎么别参与?然后再让他们抓着你打是吗?”楚喃拉过周沐的手,“这两天我也想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不能留你一个人,何况你也是为了我。就一起面对吧。”她咬了咬牙,忍着腿伤的疼痛站起来。 “可是你这样很危险!”周沐不知道怎么就吼起来,也许是太害怕楚喃再受伤了。 “你跟我吼什么?你以为我想?你要真觉得是因为你的话就别老逞能,别再让其他人也扯进来。”楚喃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发抖,把小曼吓了一跳。认识这么久,这是楚喃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这事跟你们都没关系,一个比一个能装。怎么,现在流行背锅吗?”盛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她换上了短袖,周沐才看清她手臂上被包扎起来的伤痕。原本胳膊上布满了零零碎碎的纱布,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不管天多热她都总是穿着长袖。 “我想了想,如果我不在的话,盛玥是不会就这样放过大家的。”她看着楚喃,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承受太多和她无关的恩怨。 “就像周沐说的,这几天你出门多几个人陪着,没事别老是到处跑,好好在宿舍休息,把伤养养好。”她说着递去一包药,让楚喃按时换。 “可是我...”楚喃刚张口却被周沐打断:“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就按学姐说的做,不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和学姐说话你插什么嘴。”楚喃说着跟学姐道过谢就上楼了,小曼在后面比了个“嘘”的手势。要不是盛琦拦着,周沐差点就要追上去了。 “周六晚上,带上徐让他们,跟着我去月星酒吧。”回去的路上她这么说,“你们缓一缓,但是事情越早解决越好。有个好消息,洛风那个混蛋昨天因为酒后闹事已经进去了。” “洛风是...” “盛玥她对象,渣男一个。前一段时间老缠着我,盛玥非说是我勾引他。本来我们这几年也井水不犯河水,这男人太烦了。现在少了他事情要稍微好办一点,不然他过去当个墙头草的话只会让盛玥更火冒。”到了校门口,盛琦和周沐分道扬镳,看着她的背影,周沐才意识到这个女生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强。 “搞错了吧!早知道就让你带我一起去了。”宿舍里张望听着周沐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敢相信他和盛琦是单独回来的。 “你搞错重点了吧。”周沐冲着他的头来了一下。 “我不管,下次有事也叫上我,好歹也算多个兄弟。”张望贴了上去。 “行行行,我就觉得你还是为了盛琦。”周沐把他推开。 “兄弟情啊!手足情深!”张望说着就上床了。 “楚喃...刚刚对不起。”晚上周沐发了条消息过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可是他此时却没有太多时间来处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看了看日期,今天星期二,还有点时间准备。他只想着把事情早点解决,这样对谁都好。 第六章 姐妹最后的较量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你说楚喃现在在干吗?”周沐回头,借着小组讨论题目的由头和张望讲小话。 “她还没回你消息啊?”张望装模作样地用铅笔在试卷上画着。撑着脑袋犯困。窗外几只麻雀停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太阳悄悄躲在云层里。几阵微风吹过,带着些初秋的凉意。 “说起来盛玥还真是个疯子,这些自己家里的事情扯到别人身上来干什么。”周沐恨恨地锤了下张望的桌子,也许是用力过猛把张望震醒,对方抬眼幽怨地看着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盛琦也被她整的够惨的。这女的妥妥一怨妇。”张望盯着窗外,心里盘算着这自习课要什么时候结束。 “真的被她烦死了要。”周沐切着橡皮,时不时用水笔在上面扎着以示愤怒。 他一整天这些事情要念好几遍。每天一次次地看着时间抱怨为什么非要等到周六才解决。他每天看着日落西山心里却一阵开心想着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 不过好像这天比期待中要来的早。他和张望正在自习室做卷子,没有人开口说话,室内静得吓人。猛然一阵铃声响起,周围的同学都朝这边看过来,周沐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七点半了,忙拎上书包朝外面奔去。 “怎么回事儿,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下了楼,盛琦和陈让已经等在门口。 “他这几天神神叨叨的,刚刚做卷子也心不在焉。”张望接过话茬,“他天天算着日子呢。” 一行人来到酒吧门口,里面的音乐声在门外就听得清清楚楚。周沐回头才发现盛琦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乍一看和盛玥没什么两样,头发显然是做过造型,几根彩色的丝带编在了卷发里,“别看着我了,快把衣服换了啊。”她说着又从包里拿出口红开始补。 “你们俩不会就想穿着校服进去吧。”陈让带着嫌弃“啧”了一声,“周末还穿着校服干啥呀。”嘴上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替他们把外套收了起来,放在旁边楼梯的下面。他说反正这里平常也不会有人来。虽然他们里面的卫衣还是有点厚重,但比穿着蓝天白云的外套要好得多。 “让你来你还真的来了。”绕过舞池,盛玥端着酒杯坐在卡座上,“回头记得钱报一下,开台挺贵的。” “所以我们俩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扯到别人?”示意周沐他们去旁边后她站在盛玥身边,撑着桌子盯着她的眼睛。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大惊小怪干嘛?不行的话你找洛风帮你啊,他认识的人比我多多了。”她低下头放下杯子,站起身来保持跟盛琦同样的姿势,“你这么站腰酸不酸?” “你天天洛风洛风的,你怎么不去保释他?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对他没意思?”听到这个名字,盛琦直起身子来使劲推了一下盛玥。可盛玥却笑着举起手退后了两步:“Wow,你急了你急了。” “她们俩在干吗呢?”远处张望伸着脖子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总是遮住他的视线,他忍不住拉着周沐走得更近些。 “别看了,没撕起来今天是不会走的。”陈让坐在吧台前翘着二郎腿,“她多叫两个人就是来干架的。她今天肯定得闹出个大事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杯玛格丽特。 “那我更得去看着了啊。”张望说着起身又要去,却被周沐拉下。他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人也一直朝这边看着。嘈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他们完全听不清盛琦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注意到她们似乎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有一个男生在这时缓缓走近盛玥,盛玥则靠近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他扬起手来打了盛琦一巴掌。张望看到了哪里还坐得住,周沐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冲了过去。 “走吧,动手了我们就不能看着了。”陈让撂下杯子拉着周沐冲过去。人瞬间多了起来。张望挡在最前面,盛琦却也不是好惹的。桌上的杯子砸碎了好几个,盛玥抓着盛琦的头发就往墙上砸。要不是张望抽身过来帮忙,盛琦估计也撑不下去。可是她却并不是虎口脱险有些庆幸的样子,反而又一个人往男生堆里冲去,张望被几个人拉着,根本没有办法去拦住她。周沐和陈让应付着盛玥,谁也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女孩子力气居然这么大,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牵制住。也许是酒吧平素里闹事的人就比较多,此刻周围的人喝酒的喝酒看热闹的看热闹,甚至还有几个喝彩的。所有人乱作一团,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突然不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引得大家都停了手。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张桌子上,盛琦倒倒在了桌脚处,额角上的血顺着脸颊滴落,手臂上扎着一大块玻璃,分外醒目。而她就这么躺着,望向旁边的眼神空洞的吓人。张望想要过去,却被身旁的男生一拳打倒。 “你早该想到有今天。”盛玥走过去,竟然没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总之,你也完了。”盛琦缓缓一笑,声音是那样细微。 “坐牢嘛,我也玩够了。”她说着站起身来,对着盛琦的肚子猛踢了一脚,看着盛琦闭上眼睛,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其他人也许是看着事情闹大,不知道谁已经报了警,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盛玥还撑着手看着其他人,手心里也扎进了玻璃,她却面无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她被带走的时候没有挣扎,只是回头对周沐说:“你的楚喃就是被打了一顿,别的什么都没干,谁让她看不见还非要刚,裙子是被旁边的钉子刮的,得亏有个人拉着,不然她撞到上面可能就跟盛琦一样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周沐紧紧攥着拳头,如果不是警察来了,他可能还是会冲上去把她好好揍一顿。 “不客气,你要怪就怪盛琦吧。”她刚说完就被警察押走了。因为聚众闹事,所有人都得去一次警局,而盛琦,张望目送着她被救护车接走,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七章 来不及相爱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咱这是第几次来了?”从警局出来后,张望勾过周沐的肩问。 “不知道盛琦现在怎么样了。”周沐回想起刚才鲜血淋漓的场面,皱着眉捏了捏鼻梁。张望叹了口气,他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盛琦的样子,眼睛里不知怎么湿漉漉的,像是要下雨。已经到了深夜,四周一片寂静。好在周末不会查夜不归,所以两个人在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至于陈让,刚刚道别后也不知道去哪了。他一向爱玩,也管不着他。 “我们去看看她吧。”张望说,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也许是责怪自己没有拉住她。他的声音还略微有些颤抖。他之所以没有太过焦急是因为他实在不敢去想盛琦盖着白被单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额角的玻璃片和血迹犹在眼前,是那样触目惊心。周沐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和他一起往前走。最近的医院离这不过几百米。 查到了盛琦所在的病房,头顶白底红字的“手术中”分外醒目,在黑暗里幽幽闪着光,大门紧闭,谁也听不清里面的声音。张望安静地等在门口,合起手掌一遍一遍地祈祷。也许这个地方出现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他曾听说医院的墙壁比教堂的圣像聆听过更多祷告。他没想到这一天现在就已经轮到自己。 清晨的阳光在等待中缓缓映射进来,冰冷的白墙好像多了一丝温暖。一旁的周沐已经入睡,而张望却依旧看着手术室的门沉思。他注意到昨晚有个人比自己到的更早,她在一旁抱着胸走了好几圈,高跟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她挂掉了好几个电话,目光里满是泪水,咬着手指等待的样子是那样焦急。他想那应该就是盛琦的母亲江汐。这个名字盛琦曾经不经意间提起过。 手术结束,江汐忙站起身来拉住医生问怎么样了,医生说等到麻药过了病人就能出来。江汐立刻就要进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张望向她说明来意后跟着一同进去了。他看着盛琦闭着眼躺在那里,头上已经包上了纱布。氧气面罩里浅浅一层白雾告诉着他盛琦还没有离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他很想握一握她的手,可看了看身旁声泪俱下的妇人,他只能去拍拍她的肩告诉她会好起来的,会醒来的。 盛琦醒来后看见身旁的人,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她说自己没关系的,让母亲先出去,自己想和张望说些事情。 “这件事情...你们承受了太多,可是盛玥对我...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张望听罢此言忙止住她,告诉她盛玥已经被拘,她不必再像从前一样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这次他忍住了没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可盛琦只是摇了摇头,最后拉住他的手说,可惜有些人就是会错过。她自嘲没发现原来张望一直陪着她。 后来她说要把器官全都捐掉,因为身边有太多像楚喃一样的人。 说完她就又恢复了沉睡,这次,是所有体征都变为零的长眠。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可是那灿烂的阳光永远不再属于她。这是张望第一次可以这么近距离地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盛琦保持着刚刚开始的微笑,神色平静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张望想或许是她终于了结了心里的执念。都说人走前如果有没解决的事情不会轻易离开。可他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之前许了个愿,就是希望来生能好好和张望相处。如果早些认识他,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她后悔没有早点看清他的好,这大概是最深的遗憾。最后一刻她的脑海里还是昨天晚上张望不顾一切地挡在她面前的样子。 如果真的有神,最好他能听见我有多喜欢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追你。 有来生的话最好能让我好好照顾你。张望再也忍不住,趴在床头嚎啕大哭起来。周沐在外面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在止不住颤抖。他很想去安慰一下,但还是决定让他在盛琦最后的时光里留下一点只有两个人的回忆。 可万万没想到,恰恰是她的眼角/膜,让楚喃重见光明。周沐刚刚醒来时就看到张望像疯了一样抱住自己,说刚刚医生打电话给了楚喃父母,也许这个角膜和她正匹配。盛琦的母亲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止不住悲痛,仍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哽咽着。张望又坐回她身旁安慰她说,还有盛玥,也许她以后有机会出来,就可能从良。可她却带着厌恶的神情说,盛玥不是她的孩子。她只有盛琦一个女儿。 张望和周沐对视一眼,心想也许无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 可是此时的盛玥对一切并不知情。 第八章 重见光明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楚喃】 那天我被带到医院,医生说我可能有机会重获光明,他说捐赠者叫盛琦,这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 确实,就像他们知道的一样,那天晚上我只是去买东西,却被一群人给带走。他们说周沐有事找我。我看不见,只能跟在他们后面走着。其实一开始我是相信的。可随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才渐渐发现事情不对,我转身逃跑,可又被扯了回去。我怎么能够和他们抗衡,就算我极力反抗却还是被抓住。其中一个人说我惹到了他们老大,要好好教训我一下。他掐住我的脖子,我被按在墙上,再怎样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我被拳脚相加。我大声呼救却没有任何人来,那是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助。他们又说事情本来和我没有关系,让我以后别老一个人出来,说完就想离开。可我却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我大骂他们是躲在别人背后的胆小鬼,说他们只会用蛮力,其实是一群废物,我说完想往身后撞去,可腿上分明感觉触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就在这时一只手把我猛地推开,我听到裙子碎裂的声音,我被推倒在地上,他拎起我来让我说话注意点,我不屑地笑了一下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 雨点打在伤口处,那种疼痛深入骨髓。 “难道不是吗?你们被人当刀子使,欺负我一个看不见的,跟走狗有什么两样。” “就这样就走了?这也太没本事了吧。” 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走吧走吧,不管她,盛玥说了吓吓她就行。”不过也许是被我的话激怒,他们并没有善罢甘休。脚步声又逐渐逼近。一拳又一拳砸在我身上,我几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雨水已经把我的衣服全都打湿,我觉得身子越来越重,渐渐没有了力气,一头栽在地上。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倘若我受更重的伤,后面查起来他们或许就能受更重的刑罚。我的胳膊使劲在地上摩擦着,我感觉到皮肤已经被蹭破很大一块。 现在再想想,不知道盛琦学姐就死时,想法是否和倒在雨里的我差不多。如今许多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相信恶有恶报。至于他们提到的盛玥,迟早也一定要蹲监狱,毕竟闹出了人命。 而周沐,我让小曼跟他说我最近情绪不好,希望他不要介意,我也尽量避着他不和他说话。包括学校里的乐队,我也不再去参加。尽管心里有很多不舍,那把我常用的吉他还是被包了起来。我知道,我的话越少,周围的人就越会以为我受了严重的刺激。 我被推进手术室,现在满心只想重见光明。至于那件还没有彻底解决的事情,等我看得见以后再慢慢算。 手术倒是进行的很顺利,一周的康复时间也过得很快。当医生把纱布缓缓拆开,我终于看见了世界的颜色。从前周沐告诉我的,温暖的黄,热烈的红,都在我眼前一一分明起来,即使是所谓的苍白在我眼里也突然变得充满色彩。我抬起手臂看着那一串红玛瑙,上面闪着清晰的光点,我亲吻着它,也许它真的灵验。我伸出手,好像真的握住了从前一直想要的光。那是我第一次看清所有人的脸,一直照顾我的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周沐。他们似乎比我还要激动,我紧紧地拥抱住每一个人,站在窗前尽情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希望。也许他们欢庆的不只是我终于能干够看见,也有我这么多天终于笑了的喜悦。我现在可以开始试着融入生活了。 康复期间周沐来看过我,他讲了很多关于盛玥的事情,包括她那的帮所谓的“朋友”怕受牵连,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她身上...一时间,墙倒众人推,她或许陷入了绝望。而因为有我的案例在前,可以说是罪加一等,所谓的什么保护法也对她不管用了。而那些人,则因为“校园暴力案情严重,导致受害人身体和心理受损严重”,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关几天而已了。再说他们几年前身上背的那条人命,足够他们在监狱里好好想清楚了。 最好玩的是周沐说她也许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昨天晚上他曾去看过她,她的眼神被磨去了几分叛逆。听说判刑的那一刻,她的父亲在法庭上仍然义正言辞的说她是自己的二女儿。 收拾好东西,我决定再和他一起去看看她。这件事,不用再拖下去了。 第九章 盛玥的弱点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去探监的路上我看着周沐,我们都知道彼此要做什么。 进去之后我们看到盛玥坐在玻璃对面,我不清楚她从前是什么样子,也许是坐在灯红酒绿处被人簇拥着,又也许是烂醉在街头等待黎明。总之如今黎明应该和她也没有关系了,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周沐说她瘦了很多。看到她的双眼空洞又无神。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也算代替盛琦学姐见到了她颓败的样子。 “你们也不用来这看我笑话吧。”虽然面容憔悴,但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丝轻蔑和傲慢。她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掉了一领子的头发。 “本来也不太想来看你。”周沐顿了顿,“只是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你。” 盛玥听罢微微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身边这位就是楚喃吧,她终于看得见了?眼睛还真好看。恭喜。”感谢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听着却有些阴阳怪气。 周沐抬头看了看我,我笑着回应:“你应该也想到了吧,这个要多谢你的姐姐,到底是从小生长在阳光下的,眼睛也清澈。” 盛玥听罢此言愣了愣,抬眼看向我:“你话里有话吧?” “你父亲说你是她的二女儿,可盛琦的妈妈又说她只有盛琦一个女儿,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次换周沐不屑一顾,而盛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可能心里仍然觉得自己只是被姐姐压去了风头。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是盛琦的妈妈生的啊,你真的以为你不被待见就因为你姐啊?她都算不上你姐姐吧。” 听罢此言,盛玥“腾”的一声站起来,电话从手中掉落砸在桌子上,她用力瞪大双眼,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也许她从前就怀疑过这件事,只是从未有人亲口把真相告诉她。又也许她的高傲一直在欺骗着她。她被身后的警察押着,听不清她嘴里在说什么,也许是“你骗人。”她反复挣扎着,身后的警员控制着她。而周沐始终没有接话。 “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给盛琦道个歉。”她突然开始大笑,却又顷刻间恢复平静,“你们好好生活下去吧,我做过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那个老头子早点出事吧,盛琦她妈也挺惨的。”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周沐书包上挂着一个刺绣,看着那蹩脚的针线我立刻知道那是我绣的平安符,过去这么久了它的颜色居然依旧鲜艳,完全没有被磨黑的样子。 “要不我重新帮你绣一个吧,这个也太丑了。”我把它捏在手里看着周沐。 “你要想绣也可以,不过我觉得这个也挺好。”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一阵温暖从手心传至心底。车驶过周围长满葱郁树木的街道,伴着一路嬉闹停在了校门口。我们分道扬镳,我需要回学校整理一些东西,家里人说要准备准备办转学手续了。 打开宿舍的门,小曼冲过来抱住我,看来她和新的腿相处的还算不错。她边揉着我的脸边说我的眼睛真好看,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泪滴顺着脸颊滑落是什么样子,也终于仔细观察小曼的脸,她的皮肤白极了,难怪之前就有人说她的脸好像剥了壳的鸡蛋。我呆呆的看着,反而让她不好意思了。她低头擦去眼泪,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要回来整理东西啊,我帮你吧。”她说完就开始帮我铺床,我看得出她把剩下的泪水强咽了回去。我也知道她舍不得我。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很想感谢她这么久的照顾,可是话到嘴边却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我告诉自己不要哭,我怕她看到了会更伤心。 东西不是很多,到了傍晚也都收拾妥当,小曼说她想送送我,于是我们一起下了楼。爸爸妈妈已经等在那里,车停在宿舍旁边,见到我们后忙从手里接过行李。我回头看了看小曼,告诉她反正新换的学校就在对面,我随时会来看她的。我让她照顾好自己,她笑着说我太煽情了,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我看见她用手掩着眼睛,心里也不免感到酸涩。 “到了初三才转进来,要做好跟不上的准备哦。”到了三中,爸妈让我进办公室自己和老师交流。这个老师看上去很温柔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跟我讲解着学校里的注意事项。她已经知道我从前是看不见的,说以后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告诉她,如果有同学再欺负我的话她也会帮忙解决的。 到了班才知道,原来他们把我安排在了周沐旁边的座位。我笑着打了招呼后坐下,班里一阵起哄声。他的后座向我伸出手:“我叫张望,我们见过好几次的。”他说罢还挑了挑眉。我被他的样子逗笑:“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哦。”说罢我们便聊起天来。他问着我和周沐小时候的事,也告诉我他和周沐的从前。我们聊得火热,却没察觉到周沐转过头来,他用书在张望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让我快整理书本,马上就要上课了。张望哀嚎了一声说他重色轻友。 也许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在我们一同回宿舍的路上,一个男生跑来说盛玥已经自杀了。我们都料想到会这样,或者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这样。我从没想过要让她出来然后活下去。她应该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离开这个世界。她离开前是什么心情呢,有没有后悔,抑或是悲愤交加。我想象不到。也许她会在地狱赎罪,为了要替她来世的魂魄找一个安身之所而受尽辛苦。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恶毒,毕竟她要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即便如此,我依旧恨她。至于她临走前的那番话,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灯熄了,今夜没有月亮。层层叠叠的云彩让星星的光辉也少了一半,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明天的降临。 过后的日子里,盛玥的父亲也因为这件事被媒体曝光,加之从前偷税漏税也被查出,一时间他公司股票暴跌,几个合作人卷款跑路,他成了众矢之的,一下子从无人之巅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活该,老渣男。”这是张望听说这件事后发表的评论。可惜的是江汐受的刺激过大,住进了安定医院。不幸之幸是她得到了一笔赔偿,连上她从前的存款能够安安静静度完余生。后来张望每逢放假也会去找她聊聊天,给她带一些水果之类。据他所说,江汐的精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庆幸。 第十章 生活小日常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初三的学习生活果然像他们说的一样很枯燥乏味,因为临近期末,体育课之类也全部被取消了。我趴在桌前算着该死的数学,却怎么也搞不明白动点P的运动轨迹。而旁边的周沐已经开始做第二份卷子。我画了n多幅图却还是没有头绪,望着只解出来的第一小问发呆。却被下来巡视的老师逮个正着。她把我的卷子拿去看了看说没想到刚转来进度倒跟的还不错,然后弯下腰来开始给我讲题。 一张卷子硬生生讲掉大半节课,我拿出错题本开始记录知识点。写到一半却听到周沐说:“你这边跳步骤了,要先证相似。“我正算的起劲没有理他,他好像是自我怀疑的样子又拿出第一份卷子对了对答案。 “我知道要先证,但我写的不是那道题...”我揉了揉太阳穴,“你没发现这是第18题的图吗...?”我伸出手指给他看,他却把卷子拿了过去。 “这题写烦了啊,今天才讲的知识点你忘啦?”他说着铺开草稿纸在上面算起来。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只好在他的指引下往下算。其实我很清楚地记得这是上课的例题,但我也很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听...数学这种东西,我实在是难以集中精力。尽管刚才老师已经把大概知识点又过了一遍,可是这些题目在我眼里还是陌生。想着想着,我叹了一声气。一旁算了小半张纸的周沐敲了敲桌子,让我好好听。我笑说:“你这哪里简单,我那种老方法也写这么多。”他则是撇了撇嘴道:“那你也先多看看我的再说。”我摇了摇头,那些数据却始终进不了脑子。 “我...还是看不懂。”我冲着他傻傻地笑。 “笨呐!”话虽然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十分温和。他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又开始重新讲题。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映下似有似无的阴影。我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免想起我这双手曾几何时拂动着琴弦,我沉浸在这样的阳光下坐在礼堂里浅吟低唱。可是如今却少有时间做我热爱的事情了。而且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我休养了太久也就没练习了。周沐看了看我,手中的笔又停了下来,问我是不是哪里没听懂。我摆了摆手说没事,于是他便把草稿收回在一旁看着我解题,直到确认我是真的懂了才又继续做自己的题目。 看了看时间,离中考不到两个月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管那堆落了灰的乐器。舍友也问过我以后还有没有想法继续做音乐。回答不得而知。有几个晚上我独自走到阳台看着上面的尘埃在月色里跳动,我却没有用手擦去。偶尔一两次拨弦,才发现那把吉他已经走了音。俗话说曲不离口,这么久没碰,我已经没了当初那样的自信。换句话说,我怕了。那天我躲在操场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弹着,却被过往嫌弃的目光给吓到了。我安慰自己说那只是吉他走音的缘故,可毋庸置疑的是我的音准也随着过去的吉他一起被尘封了。 我这么想着却被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吓了一跳,周沐似乎看出了我有心事,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灌水。 “怎么了,刚刚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看我愣在原地又接过我的水壶倒满,又让我小心烫。 “热死了,我要喝冷的。”我说着就要去把水倒掉,却被他拦在前面。 “替你算着呢,日子快到了。”他又把杯盖拧上,“喝热一点对身体好。” 我笑着打趣他养生,他继续追问我刚刚到底在想什么。我于是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了他。 “先安安心心中考吧,到了高中说不定就有时间弄音乐了,高三还可以走艺考呢,不用对你讨厌的数学太费心了。”他说着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可是我的嗓子自从那次受伤以后也没好好保养,现在已经很扛不住了。”我打开水杯吹了口气,缓缓把水倒进嘴里,“而且最近熬夜又发炎了。” “那你还喜欢音乐吗?”他回到教室坐在桌前,看着我的眼睛问。语气是那样恳切,我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音乐确实曾是我灰暗生活里的一道光。我多希望它以后也是。 “我陪着你,只要你愿意。不管现在什么样子,我都相信你。”他握住我的手,又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得先把语文默完。” “别演爱情片了,我都默完三篇了。”张望从窗外探进身来嘲笑他,“语文老师催你呢!”我转头看了看一群趴在窗台上的同学,周沐在书包里翻着语文书,我从他桌上的一堆试卷草稿里揪出来给他,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庆历四年春...”窗外传来背书的声音,这是每周五的常态,语文老师会来抓那些默写一直不过关的人然后让他们背完再走。周沐是重点关注对象,他曾说他背书比我算数学还痛苦。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头写起剩下的作业。 “救命我真的快疯了。”回去的路上周沐崩溃地喊道,“为什么,背完《岳阳楼记》还有《桃花源记》,还有那什么潭中鱼可百许头!!!” “那是《小石潭记》,你个睿智。”张望说着勾过他的肩,“身边这位不正好语文好么,叫她给你补补。” “我这叫泥菩萨过河,我自己数学还没着落呢。”我倒着身子走。风从背后吹来,书包上的飘带被风轻轻吹起。 “你俩互补不完了吗,一个数学无敌一个语文天才,不天生一对嘛?”张望说着竖起两只大拇指比划,然后跳到我身后。 “嘿,又打趣我们,别以为躲在楚喃后面我就不敢揍你哈。”周沐说着也追过来,我笑着让开,和他们一同打闹。薄暮暝暝,天边云彩也镶上了金边,像是天使不经意间洒落的麦穗,被我们沉甸甸的回忆和青春填满。这一刻我想或许美好也没那么易碎,眼前的一切都幸福的那样真实。我心里突然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十一章 出现了情敌?!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夏日的骄阳越发肆虐,即使是已经换上短袖短裤都还是燥热得难受。刚刚才喝完一瓶汽水的我又趁着下课奔向了小卖部,哪料想根本挤不进那汹涌的人潮。汗液蒸发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摩肩接踵的人们却热情不减依旧朝里面涌动着。我踮起脚看了看,确认找不到缝隙后退了出来。 “又去小卖部了?”回到教室后周沐对着打开小电扇猛吹的我问。 “嗯,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我抽出几张餐巾纸擦着刘海上的汗,不经意回头却发现张望的桌子上空荡荡的。 “他也去小卖部了,我还以为你们碰到了呢。”周沐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替我把碎发别到耳后,“你要喝什么,我让他一起带。” “可乐!”我直起身来把下巴放在他肩上,“我要冰的!”却被他又弹了一下额头。 “谁前两天说要养嗓子的?刚喝了一瓶又要喝。”他说着敲字过去,我望着屏幕上“矿泉水”三个字发呆。嘟着嘴把头转了回去。 “你可别跟我撒娇啊,没用。”他一脸淡定地拿起桌上的盐汽水猛喝了一口。 “周沐,你得以身作则。”我做出很严肃的表情,“你不能在这喝汽水诱惑我。” 谁知他听了这话把剩下的汽水一下子喝完,然后远远地扔进了垃圾箱里:“成,我以后一起陪着你,不过你得听我的安安心心把嗓子养好。”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正当我想着措辞时,张望从后门进来了。 “诺,你要的矿泉水。”他边啃着手里的冰棍便把矿泉水放在我的桌角,“怎么,周沐不让你喝饮料啊?”他摆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盯着周沐。 “你可别冤枉我哈,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周沐摸了摸矿泉水的瓶身,注意到里面的冰还没有完全化开,“一会再喝。”他说着把瓶子拿去放在他自己的桌角。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冰块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一点化成水。 “啧。你还是听周沐的吧。再说喝太冰的对胃也不好。”张望转身回了座位。我从书包里掏出棒棒糖,闷闷地塞到嘴里磨时间。 “我可算明白了,你就是想吃甜的。”张望接到我扔过去的糖后说。 “她本来就很甜。”周沐说着也像我伸出手,“为什么只给他不给我?”我又丢了一根草莓味的给他。 “我看是你俩甜。”张望靠在窗台边哈哈一笑。 “别贫了,做题做题。”我尴尬得能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你俩上午的阅读理解可都还欠着呢,自习课前要收的奥!”他们俩一听就又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做起题目来。 “楚喃!外面有男生找你。”坐在门后面的同学突然朝我喊。我朝外面望了望,果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门外,我翻了个白眼:“不去!”周沐顺着我的目光朝外看去,惊讶地叹了一声:“嗬,这不隔壁班体育委员薛楠枫吗?”张望也趴在窗边看起热闹:“周沐,你完了,认输吧,你打不过。”我无心去理会他们的大闹,只是把窗户给关上。 “同学你好,能麻烦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楚喃吗?”他又对着门后的同学说。 “楚喃你快去吧!要不然他不会走的。”那同学哀嚎了一声,我瞥了一眼她的桌子发现她正在钻研数学,旁边的图已经被她勾画得看不出轮廓。我无奈只好走了出去。她向我示意了一下然后把门轻轻掩上了。 “楚喃,谢谢你上次体育课帮我叫老师,没什么好谢你的。这个手链送给你。”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小事,这东西你收着吧。我有了。”我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玛瑙。也许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站在原地,我刚想开口,他却把盒子递到我手上做了个鬼脸朝他们班跑去。我只能跟在他后面追着,冷不防就闯进了他们班。还好教室里没有老师,同学们看到我以后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可以啊薛楠枫,这就把她拐进来了?”坐在他边上的同学突然大声说。班里一堆人都跟着轰动起来。我走向他的位置把盒子还给他,他有些受伤地望着我:“没什么的,这个东西真的不贵。” “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我有男朋友了。谢谢你。”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身后喊着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他的。我挥了挥手把他们教室的门带上。刚出教室,看到周沐正站在那等我。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关系,烂桃花罢了。他于是拉起我的手:“我刚刚可是听见你说,你有男朋友了。” “哎呀那个不算!我随口一说挡桃花的。”我说着打算从他身后绕开,却被他抓住。 “那不行,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他说着把我拎回班级。 “你俩在一起得了,天天这么腻腻歪歪。”张望从题海里探出脑袋,正好看见周沐把我往座位上推。 “话说刚刚他说什么体育课啊?从实招来。”周沐又拎起我的领子。 “就上次啊,他打篮球骨折了那次。”我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我记得那天你也在啊。”周沐才想起来那天他正躲在树荫里戴着耳机听歌,挠了挠头讪讪坐下。 “我作证,那天我和他打的球。这么高一个人就直接倒地上了。”张望伸手比划着,“你倒也是,那么大动静没看到。你是没看到当时他看楚喃的眼神,要不是被抬走了他还能盯着看半天。” “楚喃,要不要在一起?”周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分不清是在对张望说还是在对我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我一下子觉得脸颊有些温热,分不清是阳光还是他的呼吸带来的温度。 “喔!!表白了!!”张望撑着头当吃瓜群众。我把头埋进胳膊,摇了摇手说:“不不不,太突然了。我想静静。” 周沐见状也没有多说,张望在后面弹起来咋咋呼呼说:“啊这,这不会就拒绝了吧??” “没有,我得踏踏实实追她一次。”周沐说着把张望按下去。 回去的路上,张望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一直附和着我们欢笑,但我知道,那一瞬间他想盛琦了。他一直不愿意表露的太明显。周沐也察觉出来了,所以我回到宿舍后在楼上又看到他们折返去了操场的方向。 第十二章 发起进攻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楚喃,快起床!!”早晨我还迷迷茫茫在梦乡时,就被舍友摇醒。我揉了揉眼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又熬夜了?你也太用功了吧!”刷牙时舍友盯着我的脸说,我凑近镜子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已经很明显。我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长叹一声:“用什么功啊,万恶的中考。”我晃了晃脑袋,把乱成一团的碎发梳到脑后,然后回到床上把昨晚摊在枕头旁边的卷子整理起来。 “小冉怎么还在睡啊!”她从厕所出来看见靠窗的床帘还是紧闭,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拉开上面的拉链,却见小冉端端正正坐在上面插着耳机。她一把夺过手机,看见上面放着英语900句。 “好啊你!背着我学习是吧!几点起的??”她说着爬上床去闹小冉,小冉被一下子扑倒在床上。 “哎呀别闹,刚扎好的头发。”小冉笑着理了理马尾,我抬头看去,才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至于在和她一起闹的小鱼,其实也是半夜的时候偷偷坐在桌前默背历史。因为夜晚时我看到她的背影遮着灯光,右手按在额头上,老师发的复习资料散落一桌,荧光笔在上面划下一道又一道醒目的橙色,红笔在侧写满标注。 想到这里我不免把目光移向挂在墙上的日历,几乎一整面都打满了鲜红的“×”,似乎宣告着战争已经迫在眉睫。身边的许多人也焦虑起来,不怎么往老师身边跑的同学也开始整天泡在办公室里。除了几个整天号称着“学习无用”的老油条,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当然了,还除却一个在周围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依旧逍遥自在的人。 我背起书包朝教室奔去,刚才梳理完的头发又被风吹散开,我随手撩了一下,闪到座位上坐好。不防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豆浆和包子放在了我的桌上。我转头看过去,周沐正气定神闲地吃着早饭。 “看什么看,吃啊。”他说着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我说着打开包子,边吃边做着早自习的数学。 “昨天让我6:30叫你,好嘛,给你打了三个电话没接着,我就知道咯。”他把剩下的豆浆一口喝完,又往嘴里塞了个麻糍。 “干嘛,又写完了?”我看了看他的卷子。他跟数学课代表关系不错,所以人家总是提前好几天把作业一起给他。可能是无敌者皆寂寞,在我印象里他总是撑着头在那看风景,仿佛凡尘俗世与他无关。而且这家伙自从前一段时间挨了语文老师一顿猛批之后成绩就开始突飞猛进。昨天老师还说:“你早点这么学不就好了。”还开玩笑说他和张望是吊儿郎当二人组,一个无所谓,一个比谁都爱玩。 确实,张望总是在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才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有两次还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而他所说的会收敛一点也不过就是早到五分钟。可他和周沐像是约好了一样,考低分的时候两个人都低,可要是他进了前十名,周沐也一定在前五。有一次集体班会让他上台分享学习经验,这家伙没说几句正经的又开始说:“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心态,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还是该吃吃该睡睡。”坐在一旁的年级主任老马气的脸都绿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瞎扯着。于是后来他就再也没上过台。据说那次还险些被通报批评,周沐拿这事笑了他好久,一直到现在还隔三差五地模仿老马的语气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的时候还特意装的字正腔圆。 我呢,总算啃明白了一点数学,虽然要拿高分还是靠运气,起码不像之前一样那么不稳定了。数学老师找了我好几次,不断地强调着“得数学者得天下”的道理,叫我一定要用心再用心。我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周沐也担起课后辅导的重任,像是看不得我闲在那一样,拉着我一遍遍做那些易错题,导致我晚上做梦都是cosα。而在我哀民生之多艰时他会笑着说:“累了吧,来,做套语文休息休息。”我好几次恨得想一拳“锤”到他脸上。他却在旁边悠哉悠哉地看着小说。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这种人只是青春校园小说里的男主,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别发呆了,数学写完了吗?英语背了吗?政启开元,治宏贞观啥的搞清楚了吗?阿基米德原理还记得吗?”正当我站在阳台吹泡泡糖时,张望突然掠过。 “你就别折磨我了行不行,我刚从周沐的题海里爬出来。”我翻身仰头看着太阳,余光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慌忙躲到张望身后,“完了完了,薛楠枫又来了。”我轻声说着,打算趁他不注意跑开。 “什么题海战术啊,周沐这么狠啊。”他说着递给我一个纸袋,“喏,你喜欢的草莓慕斯。”我认得这个袋子,这家店离学校很远,而且生意火爆,至少得提前一个多小时去排队。看来他是逃课了。 “好兄弟,逃课可不好。”张望伸出手夺过袋子,“正好中午没吃饱。楚喃,我替你消灭了哈。”张望说着就往教室走。我还没来得及叫他,转头就见他安安稳稳坐在了座位上。我在心里暗骂他不仗义。 “没几天了,好好学习,建设祖国,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OK?”我根本不想和他多废话,用脚尖不断点着地以示不耐烦,“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回去干嘛?继续做题啊?怎么,周沐都不让你休息一下吗??”他说着想把我往回拉,却被我一把甩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气得想踹他。 “你就是我的药。”他说着还做了个wink。 “还是个油腻绿茶男。”周沐打开窗户从教室里跳出来,“不学习呢,不要影响别人。”他站在我和薛楠枫中间,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可听说了,你要追她,我们俩现在最多算公平竞争,你等着。”他说着吹了下刘海就走了,到了班级门口还不忘转身对我说“拜拜咯,蛋糕记得抢回来,别被张望全吃了。”气的周沐差点没追上去。 “你还真信是公平竞争啊。”我勾住他的脖子使劲往下按,“做题,做题好吧。” 第十三章 在的依旧在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三年磨剑,只为今朝。 ”烈日下,我们站在操场上宣誓,为两小时之后的战斗做准备,每个人都热血沸腾。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说着一些鼓舞士气的话,而我用右手遮住眼睛不去面对旁边薛楠枫的挤眉弄眼。大概是这个体育生项目都拿了高分,所以对文化课并不是很在意。见我不理他,他用脚踢着旁边的土堆打发时间。 “周沐周沐,我是张望,收到请回答,over!”张望在这种时候肯定是忍不住的,他最烦这些说教一样的演讲。看着校长的额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马上开始和周沐吐槽,“你看他像不像个电灯泡,巨亮。” “张望张望,我是周沐,收到收到!他岂止是电灯泡,简直是个500瓦照明灯!”他说完自己就笑起来。 “你们俩非得这样说话吗?”老班闻声走了过来,用手里的扇子拍了下张望的头顶,“好好听,别到时候填错答题卡。” “好,那就说这么多,祝大家都能考到理想的成绩。”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周沐说至少有一半人是在庆祝终于不用继续晒太阳了。 我们回到教室收拾着东西,老师一再强调笔袋必须是透明的,起码要能看得清里面的东西。桌肚里和地。上堆满了平时做的试卷,此刻大家都捧起来走向阳台。顷刻间,无数的纸张从天而降,像是的蝴蝶离开了平日束缚的牢笼,在空中肆意飞舞。 “楚喃,加油哈!”排队上车的时候薛楠枫又蹭了过来,在我手里塞了一条糖果,“路上吃,缓解缓解紧张,你手心都出汗了。”他说完就被老师赶上了车。我把糖果递给了周沐。 “诺,听你的,少吃甜的。”我在他身旁坐下。 “他上哪知道这么多你喜欢的口味的啊。”周沐拆开一颗青苹果味的嚼着。我向外看去,几乎万物都被笼罩在火伞下。我解开窗帘刚想要拉上,却看到隔壁车的的薛楠枫又朝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嘴里的矿泉水差点没喷出来,忙不迭把窗帘给拉严实了。我们学校离考点还有一段路,今天又比平常早起,我躺在椅子上开始睡觉。车里的空调吹散了热气,仿佛和外面的季月烦暑是两个世界。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也许是大家都累了,在我醒来时还看到同学们都安静地躺着,不像在宿舍时那样叼着手电筒彻夜苦读。我准备坐起来再看一下英语,却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平平整整地盖着,我看了眼周沐,他仍抱着手臂睡觉,身上只有一件短袖。我慢慢把外套盖回他身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悄悄翻起书来。 不觉间就到了考场。除了准考证和笔以外的东西都被收了上去。我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发卷,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安静地对着时间。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我抚摩着带着油墨味道的纸张,上面的余温还未散去。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写名字,监考老师走下来按顺序检查着每个人的卷子。 钟表的声音分外明显,滴滴答答地告示着时间的流逝。第一门是语文,还好没有遇到太偏的题型,难度还比不上平时做的模拟卷,所以做起来还算顺手。不过一个半小时,就有好几位同学交了卷子。我告诉自己静下心来,继续往下写作文。 收卷的铃声一响,教室里就开始有一些吵闹。两位老师维持着纪律,分工收着卷子。 “我跟你说,我们那考场有人作弊被抓了。”刚出门就看到张望和周沐勾肩搭背地靠在墙上。 “考的怎么样?”周沐替我把水瓶盖子拧开,“你那个名著题写出来没?”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不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都知道那是冬妮娅吧?”我接过水杯慢慢喝,“过会就你的主场了,别飘了。”我说完就挥了挥手回去复习了。 考试之前就常听人说数学老师押题精确,现在拿到卷子才发现所言不虚。所以做起题目来虽然不算得心应手倒也还很顺畅,这减掉了我一半的紧张。 接下来的几门也问题不大,最后写完了政治以后终于没忍住提前交了卷。路过其他班的时候,看到周沐伏在桌前睡得正香,甚至还翻了个身。站在后排的监考老师似乎也有些焦急,抬头看了好几眼钟。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站在门口,她走到窗边示意我快离开。 “终于考完了!”回去的路上,张望凑到孙义边上去,“老孙,怎么样,这次有几成把握?” “稳了稳了,能考上了。”孙义说着又打开手机,“来,痛痛快快打一把Timi!” “叫上楚喃,让她打阿珂带你飞!”周沐回过头,“我再拉一个咱们五排,今天宜上分。” “不是吧,周沐你这就选瑶瑶公主了?我跟你说过会开局不许就只连着楚喃啊!”张望锁了马超,“来看看峡谷插秧王!” 车驶过一片荷花池,盛放的荷花上停了几只蜻蜓,两只天鹅在湖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防张望他们已经推掉了对面的水晶。 “推啥啊,再玩一会多好。”孙义笑道。 下了车大家没有回学校,估计是考完都要放飞,相约着出去吃点好的。 “周沐你想到吃啥没?”我们三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的烧烤摊也亮起了灯,烟顺着风吹到我脸上,我忍不住呛了两声。 “烤肉,你问问楚喃,她吃啥我就吃啥。”周沐迎着风往前走,衣摆轻轻被风掀起一角。 “烤肉就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满200打折。”张望说着伸手拦下出租车。 “哟,考完啦?今天带朋友一起来啊?”到了烤肉店,老板看到张望后打招呼,好像是熟人。 “还是那个位子哈。老板,这刚考完不得稍微给我点优惠?我和您儿子一个考场,我看那小子做卷子可溜了。”张望说着朝里面走去。 “得嘞,过会送你们两瓶饮料!”老板说完就去打扫其他的位子了。 “Cheers!” 我们举起杯子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把果汁一饮而尽,我把刚烤完的五花肉夹到周沐碗里,“尝尝熟没熟。” “搞得像你真的会给我吃生的一样。”周沐说完把我的杯子添满,“话说有没有打算好暑假干啥?” “我爸非得让我到他的公司里先去适应一下,我才不乐意呢。”张望擦了擦嘴,“我跟他说现在不能收童工。” “张总,你看你们公司还缺人吗,我觉得我可以。”周沐说着故作正经地拉了拉领子。 “咱说这关系就不给你工资了哈。”张望说着把冷面夹了一些,“你还是留意着那个薛楠枫吧。” “提他干啥啊,过几天楚喃生日了,不讲这么膈应人的行不?”周沐接过面碗,“话说楚喃暑假得学音乐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回头得去乐器店看看了。暑假先把从前落下的补起来吧。 第二天大家都在宿舍,拆床帘的拆床帘,扔书本的扔书本。没有人挑起话题,没有人问以后去哪。像是一开始就约好一样,用沉默回应着彼此的寡言。小鱼在阳台站了很久,门关着没有人去叫她出来。行李箱安静地陪着她。 “小鱼,我要走了。”最终还是小冉去敲开了那扇门。小鱼一声不吭地抱住她。小冉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好了,说不得到时候就进了同一所高中呢,再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可我要去上海了。”简单的一句话,小冉听了以后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没有问为什么。也许即使问出口了小鱼也不知道给什么样的回答。 “楚喃,你呢,你也要走了吗?”小冉对着从衣柜拿衣服的我说,她的手还拉着小鱼。 “要走啊,总要走的。”尽管我知道她是在问我是不是也要去其他城市,我却还是这么回答。以后会不会遇到,也许要看缘分了吧。至于张望和周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确信我们不会分开。 楼下的人群背着大包小包走散在晚霞里,伴随着碌碌风声,喧闹被吹成了安静。树荫里的知了也停止了聒噪。回首这三年,似乎是俯仰之间就让人群变成了飞鸟,一些觉得相遇即惊艳的人,最后把相知的过程刻在了灵魂深处,然后越走越远,连背影都没来得及看清。 说是人去楼空,可楼又何曾空过。就像书里说的那样,不会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我们走后,会有新的学生来把这里填满,它会热闹如故。而我们,也终将奔向属于自己的未来。以后会有更加分秒必争的生活,到那时候我们就来不及悲伤。 好在青春过半,在的人依旧在。周沐站在黄昏里,看到我以后招了招手。张望也回过头来,我们三个并肩穿梭进人海。 行走至熟悉的小巷,张望和我们告别。周沐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花束,三朵透着粉边的白百何散发着阵阵清香。 “可以在一起吗?”他捧着花真挚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没有什么多余的表达,也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和山盟海誓,就是平平淡淡的,在一起吗。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根本没想过拒绝。我接过花朵,笑着点了点头,他挽起我的手。突然从墙后响起“砰”的一声,彩带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张望举着礼花桶走了出来。 “我就说周沐今天买花干什么,得亏我没走。”他把礼花桶递给周沐,“怎么样,刚在对面买的,气氛组到位不?” 周沐接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还给他,我打趣他是“吃瓜前线”。他说这叫见证爱情。 “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你们继续,我这次真走了。”他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远去。 花的香气氤氲在四周,将我们紧紧包裹在这份清甜里。 第十四章 音乐和他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终于到了一个可以轻松一点的暑假。我坐在桌前翻看着问表姐借的高中课本,嗦着嘴里的冰棍。 好无聊,还是决定去楼下的乐器店看看。已经跟父母说了高中之后想专攻音乐的打算,他们让我自己做决定,叫我别太忽视了文化课就好。其实从初二开始他们就已经不怎么干涉我的学习生活。自从周沐搬到楼上后我们俩有什么事情都直接去敲对方的门。我见过他裹着浴巾擦头发的样子,他也见过我穿着睡袍,眼罩掉到脖子上的状态。不过找了彼此倒一般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你来我家蹭两顿饭,或者家里没洗衣液了借用一下。今天上午他就和张望去看望江汐了,刚刚发消息来说正在吃中饭。 我换完鞋子就下了楼,走进那家熟悉的乐器店。兴许是我已经太久没有去了,老板看到我以后说我好眼熟。我问他还记不记得从前有个眼睛不好的小姑娘常常拉着母亲的手来这里,他方才想起我,告诉我这段时间这里换了很多新的品牌,并恭喜我眼睛终于好了。 乐器店很大,足足占满了三层楼。不过三楼是练习室,常常能听到各种不同的乐器在里面争相鸣奏。不过今天倒只有几只小提琴悠悠的拉着《梁祝》,想是在上课。我听着音乐行走在各色乐器间,被挂在墙上的一管竹笛吸引了目光,那和从前奶奶用的那只极像。询问了老板后方知真的是同一品牌。他很热情地把它摘下来,消过毒之后说我可以试试。于是我坐在凳子上缓缓吹奏,曲子是那首曾伴随我一整个童年的《姑苏行》。这段记忆像是那条护城河一样缓缓流过我的脑海。吹毕,老板说我的水平不减当年。我想起奶奶临走前还紧紧握着那管笛子,最终带着它一同如土。也许我对笛子的记忆便止步于此,但我永远忘不了她是我音乐的启蒙。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吉他的,大概是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我们撑着伞去礼堂,小曼说她有本子忘记在了里面,拉着我一同去找。空荡荡的礼堂里一片寂静,只有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摸着墙角走到了那里,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东西。 “同学你当心点。”一只手用力拉起我我才没有摔倒。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我通过声音辨别到她的方向,鞠躬道了声歉。好像是我抬起头之后她才发现我眼睛不好,于是笑着说我可以坐下听她弹琴。她唱着《斑马斑马》,有故事感的歌声伴着丰满柔和的和弦充斥在整个礼堂里。小曼拉着我的手坐下,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静静听。那个女孩一曲一曲地弹奏着,窗外的雨滴是她的伴奏。那时候就是她告诉我这种乐器叫吉他,分为民谣古典电音等等好几种。她说她最喜欢民谣,有一种哀伤的静谧。我那时候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听”,她便把吉他递到我手里说我可以试试看,并告诉我了最细的是1弦最粗的是6弦。我用手感触着,她手把手地教我。虽然用力按着弦的手指很痛,但听到乐声的那一刻我觉得一切值得。她说我真的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并且告诉我每周日她都会在这里。后来我就常常去找她学习,小曼成了我最忠实的听众。想到这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总之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了吉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加入了音乐社团,那时候没有乐队,只是我和小曼常常一起演出,通常是她唱歌,我给她弹吉他伴和声。我们还去过对面学校演出。初中的学姐学长都很友善,还会到后台来找我们聊天。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件事发生。 现在想想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抚摸着熟悉的琴弦,好像又听到了动听的民谣。与竹笛的娓娓道来不同,它像是三月午后的阳光一般明媚。那把走了音的吉他从前琴弦就已经受损,在前两天搬东西的时候它终究没有挺过去。等到我再拆开看,那根弦已经从包里扎了出来。对面的吉他映照出我的脸,我问老板能不能换吉他弦,老板说可以。我奔上楼去把它背了下来。 “这个有年头了吧,琴弦都老化了。”他弹了几下说,“调音是不好调了,只能把琴弦换掉了。”他说着把弦一根一根取下,细心地缠上新的之后反复调试。看着他侧耳倾听的样子,我想起无数个午后我坐在床边把耳朵贴在上面认真跟调音器比对的时候。 “好了,你试试。”他说着把吉他递给我,我弹起从前的歌谣,沉睡的记忆终于苏醒。他换了一个新的吉他包给我,说让我好好练习。我谢过他后郑重把吉他装了进去。他说最近有个老师刚从央音毕业,在这里做暑期兼职,我说我明天就来上课。 闲来无事,弹了一下午琴。数学和英语的标准答案已经下来了,老师让我们自己对答案估分,我却不愿意去看。反正志愿已经填好了,没什么好多纠结的。看着同学们在群里交流着自己考得如何如何,我开了免打扰不想加入这种焦虑。周沐也没有问我,他一定同样没有参与。 正在我盘算着晚上吃什么的时候,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说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着刚好不用自己解决,于是就答应了。 餐厅的环境很雅致,有人坐在大厅里弹着钢琴,从《梦中的婚礼》到《致爱丽丝》,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我们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能看到楼下波光粼粼的湖。桌上是洁白无瑕的餐布,刀叉柄上有花的浮雕。桌角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枝玫瑰,刚绽出几片花瓣,在灯光下像是红丝绒一样柔软。 周沐低头点着菜,和金发碧眼的服务生交流着,他的英语发音听起来很地道。他问我吃不吃黑胡椒,我说没关系。 灯光带着浅浅的黄,落在盘子里像是一颗小小的星球。我低头切着牛排,总觉得有些不顺手。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吃着旁边的蛋糕,这时周沐把他切完的盘子换到我面前。 “吃吧,挺嫩的。”他说着用叉子插起一块举到我嘴边,我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我从他手里接过叉子,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手背。 “干嘛,害羞了?小时候不是经常这样?”他说着喝了一口柠檬水,撑起头看着我。 “倒没有,就是旁边有人看着有点尴尬。”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 “逛逛再回去吧。”吃完饭后我对他说。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散落在云层上。晴朗的夜晚,在夏天少有。 找了张长椅坐下,我们看着白鸽归巢的样子 ,几个小朋友在路边踢足球,一旁的麻将桌上几个大妈正聊的热火朝天。 “今天手气好的来,再打两把不打了。” “哦哟哟,你不能赢完就想跑掉的哦。” “哪里嘞,还要去准备明天的早饭嘞,绿豆还没泡嘞。” 熟悉的方言,带着一种嗲嗲的感觉,软软糯糯的听着又温柔又可爱。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空气里渐渐有些凉意,踢足球的小朋友都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回了家。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周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我歪头看着他,他却看向远方的湖水。 “没有,随口一说。”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礼貌的保持着绅士手。放了假之后他就在看《红楼梦》,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古典文学的他说自己只是书荒了,看着看着还有点上头。他说自己真的欣赏的是苏东坡那样的。 不悲不喜,闲看庭前花开落。人人都想这样,却不是人人都做得到。无来由的感伤最为致命,就像听悲伤的歌会落泪。悲剧往往比喜剧更让人印象深刻。我以为他有这些想法只是因为他看了书以后有些多愁善感。后来才知道,原来上周三是盛琦的祭日。可是那段时间忙着准备考试,学校里对出校什么也查的更严了,他直到今天才去给她放上一束雏菊。周沐看着他笑着流泪的样子,明白了什么叫遗憾。在最纯真的年纪相遇,可惜没能一起看流星。他拍了拍张望的肩让他们好好聊聊,然后说去外面等他。 “我昨天梦见你和我说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这都不知道是你第几次来我的梦里。” “这些话只对你说,听起来有些奇怪吧。” “你那里应该不会这么热吧,记得遮阳防晒。” 说完这些话,张望就又擦干眼泪变回那个阳光向上的他。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盛琦已经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或许以后沧海桑田,她的面容会逐渐淡去。他们之间,全靠那几句少的可怜的回忆硬撑,总会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第十五章 小曼的心事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正午】 接到查分通知的时候楚喃正在跟吉他老师学习着新曲目。 窗帘拉了一半,窗外的阳光就没有那么刺眼。她说明情况后借了一台电脑。输入考号后却迟迟不敢按“查询”键。老师在一旁让她放宽心,说着只要努力了结果都不会差。手机上弹出小曼的消息框,说是分数够被A高录取,这是市内的重点高中。与此同时消息提示音不断,班级群里炸开了锅,甚至有人弹出好几条语音方阵,四处询问着有没有人和自己考了同一所。 可周沐和张望此时却没有消息。他们自从前几天去外面找了工作后就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周沐倒是总能接到自己的电话,尽管周围一片嘈杂,却还是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 “你查分数了吗?”楚喃在聊天框里敲出这样一行字后又删除。深呼吸一口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按下了回车,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反复刷新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看错。单凭数学满分这项,结果就肯定不会太差。 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比较,她的成绩上A高绰绰有余。她心满意足地关掉电脑,折回身去继续学吉他。 “考得挺好的吧?”下午周沐来接她下课,看着她美滋滋的样子就知道肯定高中了。 “A高啊,说来还是得多谢老方押题准,后面那个大题他要没讲到我还真不会。”回到家楚喃继续坐在沙发上弹着吉他,拿着一本本子在上面反复修改。 “我得回去上班了,你继续练吧。”周沐说完起身,“有水没?”边说边抽出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楚喃见状便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周沐谢过以后就和她告别了。 “你还记得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临走前,楚喃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啊?有什么事情吗?我这几天都忙忘了。”周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楚喃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没事,我乱说的,你路上小心。” 其实他怎么会不记得,楚喃的生日马上就到了。从前总是吃个蛋糕许个愿就草草了事,他这次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这些天才特意加班,毕竟小时工,多点时间就多点钱。张望呢,反正也不想去搞家里那个公司,也总是陪着他。两个人回去的路上还常常商议要怎么把这场party办得更隆重一点。谁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听说小曼也要去,于是也要了联系方式偷偷谋划着。 “救命啊,你们找个策划得了吧,都改好几次了。”小曼在电话那头崩溃,“还有啊张望,只是说了她喜欢红色,你也没必要把场景搞得像结婚一样吧!”她看着PPT上的红地毯红气球觉得直男真要命。而周沐还在纠结着到底该送什么。 “你就送个贵的不就好了。”小曼开着玩笑说。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之前问的时候楚喃总是说:“你送的我都喜欢。”从前她送的无非就是一些自己编的东西,甚至绿植。送来送去也就那些东西,别说人家喜不喜欢,她自己都送腻了。她想不到什么新意,只能从贵的方面入手。她总是觉得,价格到位了心意也就到位了。毕竟前两天薛楠枫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自己的微信,说楚喃肯定缺一把像样的吉他,所以提前放在她那要她保管,她事后查了下价格发现要三千多,想着富家子弟就是不一样。周沐么,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不能被他比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钱,也许是从前手头紧张的时候总要靠楚喃接济,也或许是自己卧床多年的父亲并无什么劳动能力。逢年过节邻里聊天的时候总是说起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她总是觉得这些担子过于沉重。自己如今过着一天打几份工的日子,羡慕着别人一觉睡到晌午的轻松。她总是活在时间不够的焦虑里,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积极。在无人的角落里抽烟,在结着蜘蛛网的小出租屋里喝酒。她总是因为生活和自己发火。她不知不觉就会把这种焦虑散播给周围的人。过去还算会克制,如今但凡需要出钱的地方自己就会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讨厌这种无力感,她不想这样。看着那把包装精美的吉他,她真的有一种把它砸烂的冲动。 对外,她树立很好的人设,好像自己是有钱人家一样。只有楚喃知道她的脆弱,可她总是让楚喃帮忙瞒着。她们两个关系还算不错,起码她给了楚喃想要的陪伴。可果真如此吗?她不觉得。初中时一起出去演出时,她就嫉妒着楚喃受到的关注比自己多得多。就连每次报幕的时候她的名字都排在自己前面,从那时候她心里就埋下不平衡的种子,可她要依靠楚喃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有时候心里会有感激,所以一些想法才没有显露出来。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是她永远抹不掉的印记。 那天被邀请到周沐家里,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吹气球,找图片,想到自己身边好像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除了楚喃会给她订蛋糕,在深夜问她许了什么愿,她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很难收到。楚喃其实是她生活里的光。 她告诉自己别再想这些,既然好朋友要过生日了,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周沐说想起楚喃的钥匙扣前两天丢了,于是他打算买一个。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曼遇到了去上课的楚喃,她笑着打招呼,楚喃却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哦,想着你过两天生日了,想来看看你。”她不会撒谎,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不过看到楚喃背上的吉他,她倒是愣了一下。 “新买了吉他吗?”她想着薛楠枫的心意恐怕要泡汤了。楚喃看了看表发现还有时间,就把吉他包拆开,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小曼这才发现这是她们俩重合记忆的那把。她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做到。她又何尝不知道,薛楠枫就是为了让周沐生气。楚喃弹起了新创作的歌,简单明快的旋律跳跃进自己的耳朵,她却心不在焉,只因为薛楠枫的重金酬谢。 而周沐和张望还在忙着给客人端茶递水。不吃辣的客人闹着要投诉,两个人百般劝阻直到说给他免费送一盘才算。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误,老板却威胁说下次再不注意就扣工资。 天空中渐渐堆起乌云,楚喃和小曼告别,把自己包里的伞借给了她,说反正等下课雨就停了。 下了课雨会不会停,小曼不知道。此时心里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在那一瞬间洗净了浮尘。她没有撑开伞,任凭雨水在脸上冲刷,泪痕混杂在一起,没有办法辨认是什么让她红了眼。 可是所有悔恨,在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消失殆尽了。复杂的感情在心中交织,她叹了口气踏上公交车,极力把心中那些愧疚遗忘。伞收在包里,被一些杂物给盖住。 16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这些日子楚喃过得太单调了,几乎是家和乐器店之间两点一线,而且一回到家基本就是闷在书房写歌。也许是自己功底还不够,那些和弦改了又改还是怎么听怎么奇怪。她抱着吉他随意拨动着,最后打算打电话给小曼,毕竟从前玩音乐的时候两个人就出双入对,现在应该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接到电话后小曼还是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楚喃家门口。楚喃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这么快。 “哎呀,以前都是你教的我, 我能给你什么建议。”小曼这么说着,还是在地上盘腿坐下。 “少来了,以前你唱歌的时候台下没少给你掌声。”楚喃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地上凉。”然后开始对着自己的谱子弹唱起来。 “你这样,你不要一直弹4536251,你换一个和弦,然后你歌词给我看看。”她说着从楚喃手里接过本子,“其实你没必要去硬押那个韵脚,前言不搭后语听起来蛮奇怪的。实在不行就少押两句。”她一边说一边用铅笔在后面轻轻修改,检查了几遍以后又把本子还给楚喃。 “晚风低吟,玫瑰失约,最终就不去纠结那些错对。”  这些歌词像是刺一般深深浅浅扎在心口。像是吟游诗人在娓娓诉说自己的爱情。没有约定俗成的旋律,好像很随意的伴奏却为它们添上了一抹哀伤,仿佛真的能看见落日晕染的云彩。楚喃说小曼好适合做音乐,问她要不要再和自己一起,或许这次真的能组一支小乐队。小曼没有拒绝的理由,欣然答应了。楚喃说这些手稿以后都会发挥出用处。 “你这头发上怎么有根彩带啊。”她说着替小曼整理头发,想到今天是自己生日,而现在已经快到下午,而自己却依旧没有收到一句祝福,她不禁叹了口气。 “哎呀没事,今天我家附近有人结婚。”小曼随便撒了句谎,“我先回去了,太热了我要换件衣服。”她说着便起身告别。楚喃送走她之后又打开手机等着消息。半个小时过去,消息列表里还是空荡荡的。她安慰自己也许周沐他们是真的太忙了,于是打算下楼给自己买一个蛋糕。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给周沐打了个电话。 “对了,你正好,去我家帮我拿个口罩,你敲门就行,有人在的。”电话那头是一片嘈杂,楚喃最终还是没把“你是不是忘记我的生日了”这句话说出口。她只是一瞬间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敲响了周沐家门,出来开门的却是张望,四周拉着窗帘漆黑一片,依稀能看到一写飘带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想到刚才小曼的头发上,楚喃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她故意放慢了步伐四周转着,说是来替周沐拿口罩的,和张望说,要你在这我就先走了。 “诶诶诶,别呀,你先坐着。”张望说着把她推到沙发上,让她闭上眼睛。 生日歌慢慢响起,有浅黄色的光在眼睛前微微闪动,能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的声音。楚喃睁开双眼,看到周沐正捧着蛋糕站在自己面前,小曼和张望站在一起等着她吹蜡烛。她抬眼看去,才发现洁白的天花板上布满繁星,周沐身后的墙壁上贴着“Happy Birthday”的气球,至于刚刚看到的反光点,正是五颜六色的彩带随着空调的风晃动。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像幸福来得太突然。小曼催着她吹蜡烛,她又闭上眼许了愿,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蜡烛吹灭。大家在一旁起哄问你许了什么愿,她笑着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就是很朴素的,希望我们能一起过好多好多生日。 当她还沉浸在温馨里还没回过神来时,脸上却突然被抹了一块奶油,张望正朝自己扮鬼脸。她猛地挖了一块朝他追去,周沐和小曼见状也加入进去,几个人追逐笑闹。窗帘已经拉开,阳光照在身上,但因为空调的缘故并不燥热,相反还有一些暖意。 三人玩累了收拾干净后倒在沙发上吃着蛋糕,周沐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诺,拿去当钥匙扣。”楚喃打开盒子,是一个小怪兽的挂件,毛茸茸的触感很舒服。她注意到后面的标价已经被拆了。 “周沐为了这玩意可透支了下半月的工资哦,你得好好保管。”张望说着也拿出一个礼物,“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啥,我想着口红应该错不了,不是芭比粉,放心用吧。”楚喃接过二人的礼物,很感激地谢过他们,却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曼显得有些窘迫。她笑着说在一起这么久了,情分跟礼物一样珍贵。小曼拿出条裙子缓缓递过去。这个包装楚喃认得,估计小曼为了这个也省吃俭用了好久。 本来气氛其乐融融,小曼却想起薛楠枫交给自己的任务。她把楚喃带到阳台上,从柜子后拿出一把吉他,当周沐和张望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在郑重其事地把吉他交到楚喃手里:“薛楠枫说想着你做音乐,特意买了一把很不错的吉他,还说你一定要收。”她特意把那个名字咬得很重。她紧张的有些发抖,不免瞟了一眼周沐。她发现周沐紧紧捏着拳头,像是在克制。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楚喃把吉他还给她,“我不会收的,谁拿的谁负责还回去。”听得出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点愤怒。毕竟从前楚喃就时常跟她提起过薛楠枫有多么烦人。今天又是生日,换成谁都不会有好脸色。她以为自己这么说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小曼还在一旁反复强调薛楠枫的心意。还说什么就算楚喃已经有了吉他看不上这把,也是礼轻情意重,说什么都要她收下。周沐本来很想上去好好骂她一顿,想着今天这种日子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我也是不懂那个姓薛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没有脑子吗?”周沐把能想到的不那么难听的词汇全都用上了,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太有威慑力。但小曼还是被吓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就是不管怎么样也不愿意收回,最后还一个人跑了出去。 “算了,你收下吧。”张望拍了拍她的肩,“你不收她还会闹的。找个看不见的地方放起来就好了。”他说完换了鞋就要走。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些累。他让周沐和楚喃好好谈谈,反正人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要和她置气就好。 “没事。我倒是不在意这个,你自己好好安排吧,别让那个男的又烦个没完没了。”周沐没搞明白,他已经让楚喃拉黑了薛楠枫所有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这个人脸皮会厚到这种程度。他分明警告过他不要在楚喃生日上搞这种幺蛾子。他知道自己不能生气,否则就是着了人家的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布置的生日宴会被这种事情给搅了。他换了个号码拨通薛楠枫的电话,想约他出来“好好”谈谈。 与此同时,小曼仍坐在小区外面的长椅上。不能回去道歉,否则又要被兴师问罪。走呢,把人家的心情搞成这样,她却也不好意思。她数着地上的蚂蚁,晃着腿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我就知道你没走。”楚喃在她身边坐下,“说说吧,是不是他给你钱了。” 没想到她一猜就中,小曼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把“对不起”三个字挤出来。楚喃看着她的状态,也只好把她搂住:“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应该要知道。你要是有困难可以和我说,没必要去相信一个外人。”她感到心寒。 听到这里,小曼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趴在她怀里反复道歉。她当着楚喃的面拉黑了薛楠枫的微信,说以后不会再往来。楚喃知道这一切只是做给自己看,但是她还是愿意相信小曼一次。她轻拍着小曼说没关系,让她平复一下心情。两个人静悄悄地等待着太阳落山,中间那堵无形的墙缓缓升了起来。 而周沐和薛楠枫约在了咖啡馆,火药味弥漫在空气里,两个人谁也不看对方只是搅拌着手里的咖啡。 “你知道吗,之前你给楚喃送的汽水,她喜欢喝百事。哎。追女生都不先问问人家喜好。”周沐低头翻着手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难道不是因为你之前只给她喝百事?喝久了会腻的,应该换换口味。”薛楠枫用手轻敲着桌子,咚咚的声音让周沐烦躁的抬起头:“不是我给她送,你觉得她嗓子能隔三差五就喝这些?”他笑了笑,心想恐怕对面这个人连楚喃以后的目标都不知道。 “你看,你就是在强迫她,你就该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薛楠枫站起来,眼神直勾勾地抓着周沐。 “也许你也应该问问。”周沐翘起二郎腿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对于楚喃,他还是有一点自信。 “哦是嘛,咱们走着瞧。”薛楠枫说着将咖啡一饮而尽,“账我结了。” 可恶,被他装到了。周沐这么想着,但是刚刚薛楠枫走的时候,周沐看到他皱了皱眉。那紧紧抓着裤子的手,分明是带着心慌。 17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其实薛楠枫知道自己对楚喃并不是那种喜欢。不像周沐对她那样,纯粹而热烈。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非要说的话只是一种占有欲。就是那种一瞬间拥有了美好之后想永远据为己有的感觉。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为了逃避内疚感,他自诩为深情。特别是看到楚喃和周沐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想要破坏的念头就会自然而然升腾起来。也许是胜负欲,也许是嫉妒。 与小曼不同,他一生下来就是别人口中的“公子哥”。对于家庭背景,没什么好赘述的,也就是有钱。但或许是从小被寄予厚望,身上压的担子就不少。他没有捉蟋蟀斗蛐蛐的童年,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不同的桌子前,各种奇奇怪怪的补课班上了一堆,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那些社会学理论。用他的话说,他快在知识的海洋里淹死了。他不喜欢背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更不喜欢没完没了的金融计算。至于他自己选的体育,他也没那么喜欢。不过至少能有理由不回家。以训练的名义待在外面,比听那些说教要好受的多。 父母对他也总是没有笑脸,常年在外总是不回家,一回家也无非是在饭桌上问问他这些那些学的怎么样。小时候就因为毛笔握的不好挨过好几次打。一直到如今,父母还说他整天不着家。总之,他的印象里自己从未被认可。陪伴?对他来说是奢侈品。而至于压力,那就是常被说成动力的东西。 “为什么别人都能学好你就不能?” “我辛辛苦苦赚钱不是养你在家当废物的。” “你能有什么压力?你只需要好好学习,你来试试看整天看别人脸色是什么感觉?不混社会不知道什么是辛苦是吧?哪天我们来换换看。”每每听到这些话,他就觉得十分无力。或许那些道理,是压垮骆驼前的无数根稻草。 他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只能让汗水把烦恼带走。在操场上挥汗如雨时,他至少可以短暂的忘记这些痛苦。他是同学眼里的“机器人”,除了工作狂之外,还是一个冷冰冰的家伙。他很少和别人交流,人家都以为他是有钱人心高气傲,甚至有时候还会在背后说他。那几个一起打球的“朋友”,也只是因为队里缺人才和他一起玩。 而遇到楚喃的那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关心的。他倒在地上,所有人都一哄而散的时候,是坐在石阶上的楚喃放下书本走过来,是张望把周围那些怕牵连的人都怼了一遍。就是在那时候,他决定要握紧。这份病态的感情就是来源于这次本不该有的救赎。或许任何人都可以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实在不行事后请人家吃顿饭就完事了,他偏不。明明来帮忙的是两个人,他眼里偏偏只有楚喃。就连送的手链上都是心形吊坠。他早就听说楚喃和周沐是青梅竹马,但又硬劝说自己人家又没真真切切地在一起。他从那时候开始,就给自己的名不正言不顺找好了借口。 后来他在和父亲公司成员晚宴的时候见到了正在打工的小曼。那时候他也没有多注意这个女孩。只是她躲在灌木丛中打电话的时候他分明听见她说“楚喃我们进同一所学校了。”他本以为是重名就没计较。可是后来听她的语气形容,心里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楚喃。于是晚宴结束后,他找到总负责要到了小曼的微信。聊了很多才知道楚喃马上要生日了。所以才想到送吉他这么一出。 他也知道楚喃未必会收。他原本也就想着还回来就还回来。没想到小曼倒真的那么硬塞给了她。收下了也就是好事,但他心里总觉得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也许是小曼那句“收了钱就应该把事情办好”吧。自己家里是做生意的,他听父亲说过太多为了钱而抛弃感情的人了,没想到这种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资格高尚。 他走在路上远远地朝家里看,夜幕已经降临,周围的房屋都亮起了灯。唯独自己家黑漆漆的一片,他心里想着这真像一个鬼屋。然后缓慢地朝没有光的地方走去。 即使是回了家,他也不会开灯。鞋一脱就躲进卫生间,他知道接下来桌子上还有一堆等待自己的文件。父亲总是说这些天很忙,要让他学着处理公司里的事情。可是每晚十点半的视频就是核对这些东西。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道理他自己很懂得,但这皇冠却不是自己要戴的。淋浴头的水从头发丝蔓延到脚底,他闭着眼睛撑在墙上一动不动,张开嘴让水灌进来,直到被呛到才把水关掉。这是他数不清多少次享受这种像溺水一样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哪天真的沉入海底会不会有人发现。 洗完澡出来他走下了楼梯,算了算日子也是到了要大扫除的时候了。他问过为什么不请家政,父亲却说这是培养他的劳动能力。地毯,沙发,床铺。这些在他眼里都成了噩梦。整整三层楼,但凡多了一根头发他都会挨骂。有时候他又觉得父亲很闲,闲到检查起卫生都要无微不至。他为了逃避,总是隔三差五就出去住。 深夜,坐回桌前,处理完文件已经快要凌晨。他不敢把电话打过去,但若不打,明天是更严重的暴风骤雨。 “你迟到了3小时52分钟。”屏幕那端是父亲冷冰冰的口吻,“任何事情都不是理由,做事需要提高效率。”简单地说完之后父亲决定明天回家再核对文件。他瘫倒在床上,数着星星睁眼到天亮。从初中开始,自己就很少拥有过安稳睡眠。 核对完文件做什么?去训练。训练完做什么?回来继续做文件....假期?不存在的。说什么经历是财富,在他眼里都只是累赘。每当这种无力感升腾起来的时候,他就特别想楚喃。 他不知道楚喃家住哪里,倒是有几次遇到楚喃和周沐出来散步,他想着也许住的也不太远。他很想下楼去跟着他们,但总觉得那样自己会像个变态。而且周沐在旁边,自己下场不会太好看。他所能做的,只是目送。理智把占有欲平衡,让所有的一切看上去还不算太糟。 在他眼里只有楚喃的时候,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孩已经悄悄进入了自己生命中。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身世,相同的自卑。她的确很需要钱,但帮他却不仅仅是为了钱。她看着薛楠枫的神情,突然就觉得和自己好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不是那么卑微,还能发挥出一点作用。 小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喜欢他的,但心里很明确自己配不上他。她不敢靠的太近,看着他对楚喃那样好,她心里只觉得成全是很好的事情。那一刻她把和楚喃的情分抛诸脑后。 “一个恋爱脑,一个装深情。”这是小曼刷抖音的时候看到的话,突然就觉得很符合自己。她心里也明白那样对楚喃不公平。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让对方感到难受了就是自私。都是为了自己,谁又比谁高贵。矛盾,纠结。各种不同的感情交错在一起,把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平行线硬扯到了一起。一下子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可好像谁也没有意识到。 18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从前小曼不相信一见钟情。或者是她不相信感情。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摸爬滚打,看过了太多社会丑态。去过KTV,去过酒吧,去过很多地方。只不过都是去上班,还要强行迎合一些无理要求。她总是觉得别人接近她都是有企图。受伤的次数多了,连幸福都会怀疑。她带着防备的目光去看每一个人,包括楚喃,周沐,以及薛楠枫。 她一开始也不愿意帮这个忙,可一方面是薛楠枫实在给的太多了。还有就是那些故事打动了她。曾经薛楠枫把钱塞给她的时候,她嘲笑他不懂赚钱艰辛,但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她。那一瞬间,她才觉得原来他们一样。有人生长在阳光下,却只能沐浴黑暗。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看着他的眼睛,似有似无的泪水让她心软。那一刻她不知怎么就突然萌生出喜欢的情感来,也或许是触碰到了内深处的柔软而让感觉到心疼。本来不应该帮他追情敌的,但还是算了。起码他能开心一点吧。因为他提到楚喃的时候眼里有光。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失去朋友的准备,她以为这是孤注一掷。可是楚喃居然就这样原谅了她,后来还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找她聊天,修改乐谱。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她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这样的。但是心里那份情感,她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算了,不想这些了。晚点还要上班。她关掉了床头的灯,听风把窗户吹开又关上。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时间过得很慢。 楚喃收拾完桌子准备下楼倒垃圾。她敲了敲周沐家门问要不要一起,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他还在扫地。于是楚喃一个人走下楼,丢完垃圾后在一个人在街角慢慢逛着,却在夜宵摊上遇到了熟悉的面孔。她不知怎么就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好像不太确定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是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薛楠枫。直到那张埋没在人群中的脸突然抬起,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但一瞬间想起从前的种种,她把自己心头出现的那一丝关心给硬压了下去,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楚喃?真的是你啊。”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冲鼻子的酒气扑面而来,她加快了步伐想要离开,却不防被一把扣在墙上。薛楠枫眼眶微红,逐渐靠近的唇呼出来的气息让她难受。她的手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硬生生地被拽着。那双眼睛盯得自己发怵,她低下头去避开这种凝视。她不断说着“你放开”,却只是让对方加大了力度。他一言不发,瞳孔里的黑暗像是要把自己吞噬。但不知怎么,她却从中读出一种似有似无的悲哀。 “为什么是周沐啊?我哪里比不上他?你说啊,我可以改的。”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要不是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受够了整天当工具人还有那种被无视的感觉。你为什么就关心我一下就走了啊。”他的语调里带着哭腔,手也渐渐松开。他蹲在地上捧着脸哽咽起来,像是一个弄丢很喜欢东西的小孩。本来该走的楚喃动了恻隐之心,迟疑地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未曾想这样竟然让他哭得更厉害。 站在不远处的周沐目睹了这一切。就在那一刹那他忘记了楚喃究竟是怜悯还是真的有了其他想法。丢完垃圾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蹲在地上的薛楠枫伸出手来,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周沐听不清。他只是看到楚喃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而薛楠枫推搡着要让她送自己回家。楚喃打开手机准备给他打车,抬头却正好看见周沐。她愣在原处,而薛楠枫一时重心不稳倒在她肩上。许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竟也没有推开。周沐抓着墙壁猛捶了一下,最终决定眼不见为净,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楚喃还没来得及追,就被薛楠枫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住了视线。她没注意到,此时周沐回头看了一眼。她使尽解数才把这个醉鬼从身上推开,却看到周沐出现在薛楠枫的身后,一把拉住他的领子把他打倒在地。 “哟,原来是英雄救美。”薛楠枫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擦了擦刚刚蹭破的脸就拉过周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楚喃在一旁怎么也拉不开。到最后被反作用力弹出去倒在地上,两人才发现有误伤,忙松开手都去扶她。 “薛楠枫,你车到了,现在马上给我走。有事明天酒醒了再说。”楚喃说着就把他往车里塞。见他磨磨唧唧地不肯,周沐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离那家伙远点?”车子驶走后周沐望着背对着自己的楚喃抱怨。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楚喃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只觉得胃里犯恶心。她不想多争辩,只想马上回去好好休息好把这一切忘记。没想到周沐却以为她这表情是不耐烦。 “你别老跟我说知道了行不行?下次看见他就直接走好吗?今天都这样了下次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不知为何,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楚喃被一群人围在角落里的场景。他揉了揉太阳穴,把频道调了回来,“他对你什么感觉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这样他会以为是欲拒还迎。还是你就是有别的想法?”他说到这不免加大了音量,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谁欲拒还迎?你这是什么说法?所以现在你是在怀疑我是吗?”楚喃越听越觉得血压上升。她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我误会了?那你刚才站在那一动不动是干嘛?等着他来亲?”说完周沐才发现自己话说重了,看着对面忍住要哭的楚喃,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张开双臂想要抱一抱她,然而她后退的动作却让自己不知所措。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了。我承认是我不好。就这样吧。”她说完转身上了楼。夜风轻起,周沐独自站在灌木丛边,拨弄着叶子想着该怎么道歉。 发了很多条消息过去,聊天框里出现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然而最后还是没收到一条回复。他试着拨通号码,回应自己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决定让她静一静。看了看时间,于是准备出门找张望。 夜市上灯火通明,两人随便找了家烧烤摊坐下。玻璃杯里缓缓上升的啤酒气泡被周沐的筷子给搅散。他撑着头重复着这个动作,跟张望说着自己的经历。 “你这事儿跟我说我也不懂啊,我又没谈过恋爱。”张望说着往羊肉串上撒着辣椒,“你俩的事你得自己解决,她要的是你的态度。” “我还能有什么态度啊,她电话都关机了。”周沐说着把啤酒往嘴里倒。 “ 我说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她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凶她。之前那事儿也是。你跟她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感觉她脆弱得很。”嘴上说着不明白这些事的张望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你俩搁这拍电视剧呢整天相爱相杀的。” “那就是...一时没控制住吗...”周沐低着头扒拉着那一堆签子“你这不比我都明白。” “我这叫旁观者清,你们这一对儿够糟心的。” “你才糟心。我只是没想到这次她会这么生气。”周沐帮张望把喝完的可乐续上,“可惜盛琦走得早,不然我真想看看你们处对象是什么样子。”听到这话,张望忍不住把周沐正在数签子的手拍掉:“你不会说话能不能少说两句,提到她干啥。她都走了一年多了。” 其实这么久,张望像是有意回避着这个话题,盛琦终究成了不能提及的人。 回到家,周沐给楚喃发了无数条消息,看到很多次聊天框里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然而到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回复。打了几个电话,听到的也不过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告诉自己电话已经关机。 而楚喃正站在落地窗前,看摊贩在路灯下收拾着东西。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阴转小雨,她抬头看见云层渐渐变成墨色。打开手机看了看,8个未接电话,一半来自薛楠枫。而周沐,她之前说过自己最讨厌这种夺命连环call,他大概是记住了。至于小曼,十有八九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想打电话来问问。 “大哥,你又不喜欢薛楠枫,你管他干嘛?”小曼那头人声嘈杂。她很难听清楚喃到底在说什么。于是挤在人群里躲进了厕所。该说不说,这里果然安静得多。 “不是我知道这件事我也有问题,但是他态度让我很难受啊。”楚喃烦躁地在窗前来回踱步,“对嘛,你都知道我对薛楠枫没意思,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他大概是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吧。”为了防止有人说自己占着厕所,小曼特意按了一下冲水键,“他就是个直肠子,看到什么就说。他是真的不细。”小曼也抱怨起来。 “就是啊,我现在看到他给我发消息我都烦。什么叫想跟我好好讲道理。我真的无语住了。我都想拉黑他”楚喃坐在床沿上,外面的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柏油马路上。 “别,实在不行你开个免打扰。拉黑反而像做贼心虚。” “小曼!!上菜了你人呢?”厕所外面传来了声音,小曼随便答应了一声又接着说:“这样,你先好好休息。不管怎么说先睡一觉。明天他估计还会找你的。你们俩都先冷静一晚上。我要工作了,再聊。”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看了看前两天刚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薛楠枫,准备有时间再和他好好谈谈。起码,不能再当舔狗去帮他追楚喃了。 是夜,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隔着一道墙辗转反侧。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街灯熄灭,二人才缓缓入眠。刚回到家的薛楠枫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张望着,确认没人后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自己并没有破坏达成的成就感。直到现在他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不对。他接起一捧水猛地朝脸上砸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占有欲,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去多想的。整个人现在因为过量的酒精而发晕,他看了看手机里周沐发来的消息,一长串的责骂和语音方阵。他听了两条就觉得有些烦,一键清空了所有内容。逃避虽可耻但有用。他这么对自己说着。反正他们俩今天是肯定闹矛盾了,先不管了。他沾到床头就睡着了,也不想多想什么了。 19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周沐一个晚上在各大网站上搜索了“如何哄女朋友开心”,弹出来的结果无非是送花送糖送礼物,还有什么用蜡烛摆成一颗心说“我爱你”。他觉得老土得很,要自己真这么做可能真的会被楚喃甩上门然后带着白眼说出一句“速滚”。奈何自己脑力有限,实在想不出什么靠谱的法子。看了看时间,这个点楚喃应该还没有醒。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做一份早餐。 走进厨房看了看那一堆熟悉又陌生的锅碗瓢盆,他已经开始头疼。鸡蛋什么的倒都是有,可他硬是开个火都害怕得跑出十米远。网上看的那些教程倒是都很轻松,不过一到自己手里就翻了车。他不禁有点担心这一大早这些噼里啪啦的声音会不会扰民。他捂着耳朵把油缓缓倒进锅里,不一会就油花四溅。他一下子又乱了阵脚,忙上前把火关掉。他这下明白原来那些视频里油溅到天花板上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望着自己被烫到的手臂,他只觉得做饭真是天下一等一的难事。他开始不理解为什么楚喃能够一饿就开火,还指责着自己说外卖不健康。“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这是那时他的回应。他在想是不是女生都自带做饭天赋。要是没发生昨晚的事情,楚喃现在一定正站在自己旁边捧腹大笑,嘲笑着自己竟然是个生活白痴。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楚喃的样子,仿佛现在她就真的站在自己身后。他对着空气傻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有些呆里呆气的。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他一边给自己加油说“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一边把刚刚弄得一片狼藉的灶台给收拾干净。他对比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刚才溅油的原因是锅里有水... “白痴吧,犯这么低级的错。”他边说着边学着教程里的样子煎蛋。他拿着锅盖挡在自己胸前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一个拆炸弹的人。不过忙活了半天,虽然蛋的背面有一点点焦,但总体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大哥,你别安慰自己了,你管这叫一点点?”当他拍了张照片传给张望时,成功得到了毫不留情的揭穿。 “你要不直接买一份吧,我怕楚喃被你毒死。然后你俩双双上演梁祝一样凄美的爱情故事。第二天新闻就叫《一顿早餐引发的悲剧》,这绝对能荣登头条。”张望还在持续输出。周沐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对方倒是还算理解他现在的处境,没有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狗,只是叫她快专心弄。一会楚喃醒了人家那水平还是不愁吃不饱的。 “一鼓作气”这个词在他这里算是没发挥出什么作用。现在已经轮到了“再而衰”地步。他一边碎碎念着“事不过三”,一边翘着兰花指翻动着锅铲。他倒是没在意自己这样是不是优雅,只是如果被烫到了可以尽快脱手... 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费了老鼻子劲终于搞像了一个三明治。用张望的话说:“长成这样子咽下去应该没问题”。他用番茄酱在上面画了个笑脸,虽然歪七扭八的,但勉强能看出形状。 “楚喃,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饭,我做了一份给你挂门上了。”他一边编辑着信息一边把保温袋挂在门把手上。还没下楼就收到了回复:“你挂在上面,我一开门不就掉了吗?”他仔细想了想,慌忙又把电梯按开,然后把早餐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门口的花架子上。楚喃打开门后看见躲在叶子后的保温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掸了掸袋子上沾到的土,然后把已经泛黄的几片叶子给剪去了。 她拿回家才想起来回头还得去把饭盒还给周沐,有些后悔好像太轻易就原谅了他。望着三明治上魔幻的笑脸,她按着额头想怎么一大早就看了恐怖片。她想起刚才楼上确实吵闹得很,那时候她还在想是谁一大早就在那琢磨厨具。现在看来,原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沐百年难遇地下厨了。 这东西确实是能吃饱。周沐可能是按照他和张望两个人的量整的。边上三颗白煮蛋倒像模像样,只是配上这塞满整个饭盒的三明治和一大杯牛奶,多少有点让人为难。她思考了一下,决定留着中午一起吃。为了防止周沐又搞什么魔鬼食量的东西,她特意发消息过去说了。并且还把饭盒和杯子什么都洗干净送了下去。没想到这次轮到周沐不开门了,楚喃实在没想明白他这是在抽什么风。 好吧,其实只是张望叫他要“欲擒故纵”,可能这孩子没悟透,直接把人家拒之门外了。 不出所料,中午楚喃收到了一大捧花,里面的卡片还写满了“我错了”。虽然周沐自己都觉得这个土爆了,但是他知道楚喃不会拒绝这一大束百合。他可能真的大脑宕机了,忘记了楚喃喜欢的是玫瑰花。楚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还沉浸在刚刚被拦在外面的疑惑里。她实在搞不懂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礼到了,人又没有踪影,现在居然微信也不回了。她打算把花放在外面,看看谁先绷不住。这事说给了小曼听,小曼的回复是:“你们俩是在游击战吗?”还有就是“我不理解。”但这事说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会理解。并且过了一段时间后几个人提及此事,还互相打趣对方幼稚。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周沐实在没忍住又问了张望:“她把花放在外面了。我该怎么办?”听完他的种种陈述,张望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来揍他:“我说你是真的有问题,能不能别搞得像我儿子似的啥事都得我教你?你要实在不懂欲擒故纵你就擒擒擒,把人家关门外也是离天下之大谱。看你谈恋爱咋恁费劲。求你了,直接约出来吧。我不想管了。接下来你自求多福,我希望今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周沐果然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楚喃也给了台阶。只是两人坐在咖啡厅里,面对着对方谁也不说话。周沐开始了他经典的动作——搅拌,一圈又一圈。楚喃呢,装作低头玩手机的样子,不断地刷新着朋友圈,看来看去也就那点东西。 “你...”周沐刚开口就被楚喃打断:“我可没说原谅你哈。但是我错了归我错了,这事还是另说。”她说着低下了头,灯光映出她绯红的脸颊。周沐看着她,刚刚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又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搅着冰块看着楚喃,看得她逐渐失去了耐心。 “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稿子?” “不是不是,就...害怕言多必失。”他吐了口气,薄荷的香味拂过楚喃耳畔。 “这叫因噎废食。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楚喃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牵住。 “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真的我嘴笨,也不会关心人...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改...就原谅我这一次呗。”他语气轻柔下来,但实在是有些忸怩。 “你好娘啊。”楚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能走吗,我受不了了。”她说完扒开他的手臂,跑到收银台前去结账了。周沐跟她并排走着,她却在路灯下躲避着他的影子。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清楚再找我。下次一定这种话,我接受无能。”她说完就关上了门。不过今晚的周沐,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黑丝绒的天上散落着点点繁星,今晚是一个晴朗的夜, 第二十章 矛盾化解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天哪楚喃也太好哄了吧。”听完周沐的絮絮叨叨以后,张望仰天长叹,被周沐扔过来的枕头砸了一脸。 “她说让我再好好想想。再说了,要她能原谅我,你不高兴?你哪头的。”周沐看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相亲节目,“干嘛,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烦死了,我爸让我研究不同文化的受众群体,我现在得啥都看看。”张望边说边在备忘录上记载着,“我在看台下观众的年龄段而已。”估计他也是到了要了结公司事务的年龄了,父亲开始隔三差五地询问一些什么“你对当今自媒体行业的看法”还有“你如何看待所谓的容貌焦虑”这类的 话题。毕竟作为某文化公司董事长的儿子,这些东西不能一点不懂。还好父亲还算民主,说着“学习为主” ,也就让他在假期多了解了解。 “你别关心我了,你和楚喃的事情既然没全处理完,你打算怎么着?”张望看了看起身系上围裙的周沐,“你不会又要做饭吧??” “那是。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先要抓住她的胃。”说完他准备关上厨房的门。张望一个箭步跑过去撑在门口,手隔在门缝中间:“我帮你一起。做个早餐都要死要活的,烧鱼还不把厨房炸了。”他看了看案板上奄奄一息的鲫鱼,“它快断气了,你真的不处理吗?”张望说着拿起菜刀准备刮鳞片。周沐却从他手里夺过。他倒是很注意,没让张望被闪过的刀光剑影给吓趴。 “怎么,你也会做饭?”他弯着腰把脸凑到鱼上去的样子像是在研究生物细胞,有那么一瞬间张望都想去给他拿显微镜。 “说不上很会。以前经常帮我妈打下手来着,应付你这些还是很轻松滴。”张望挑了一下眉,“你记得把里面的胆啥的都挑干净,别弄破了。”他说着准备起锅烧水,不过看了看周沐艰辛的样子,还是打算去帮他把米蒸上。看着张望轻车熟路的样子,周沐居然顿生敬畏之心。 “你简直是居家必备好男人。太强了,我现在觉得你闪闪发光。”说这话时张望已经开始剥豆角。 “你行不行,我就煮个饭给我捧上天。我怀疑你是在捧杀。”他说完开始洗菜,“你弄好没,老半天了鱼鳞都没刮干净。一会等你做完直接天黑了。” 他看了看落了一水池的鳞片,鱼肉都被他刮破了一点,“你这可以了,直接拆吧。”周沐听完他的话以后对着鱼打量了半天,刀在鱼身上比比划划,就是不知道从哪下手。张望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接过刀替他划开:“你去把豆子炒了。好吧,这个我来弄。” “鼓励教育,懂不懂。你这很打压我信心的。 ”周沐说着起锅烧油。因为上次煎了蛋的缘故,炒菜对他来说还算顺手。 “是是是,你刮得真干净!”张望还说要不是这次和楚喃闹了一遭,这些菜放在冰箱里囤这么久迟早要都坏掉。 有人帮忙果然好很多,三菜一汤搞得还算轻松。周沐算了算时间,打算下楼去叫楚喃。 “这是你做的??这么厉害了?”楚喃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免有些震惊。 “没有,多亏张望在边上帮忙。”他说着替楚喃拉开椅子。 “我也就适当的提示了一下,主要还是靠他悟性高。”张望说着夹了一筷子芹菜,自顾自地吃起来,“话说你们俩那隔夜仇还计较呢?” “也没有,我真的是知道错了。楚喃大人有大量,会原谅我的,对吧?”他说着接过楚喃的碗来盛了一碗汤,“我都说了,以后事事以你为先。”楚喃见他诚恳的样子自然也是心软了。其实她一开始最在意的就只是周沐的想法。既然现在人家也不多想了,她也没有再僵着的理由了。“好吧好吧,饭桌上不讲这些,安安心心吃饭吧。”她吹着气给鱼汤降温。 吃完饭后两人就双双钻进厨房洗碗去了。张望也在一旁帮忙拖着地:“你们俩是不是忘了这件事还有个参与者叫薛楠枫了?”虽然这个话题不该提起,但他觉得每个人都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觉得这两个人要是不追究的话薛楠枫能一直逃避下去。 “这倒没有,反正小曼已经联系他了。他们俩应该会聊这件事吧。”周沐把洗干净的碗筷整理起来。 “那你们俩也该到场啊,不然怎么像甩锅一样。”张望说完就去卫生间洗拖把了。 “已经约出来了,晚上就见面。小曼自己说跟他先聊聊的。我们当然不可能什么事都交给她做了,怪麻烦人家的。她说晚上一起来,再看吧。”两人忙完就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楚喃下午还有课,就先回去了。 其实这期间周沐找过不少次薛楠枫,可他总是对所有人消息视若无睹。周沐都恨不得直接找到他家去。甚至去那个夜宵摊蹲了好几次。估计这小子也是在躲风头,这段时间也是一直没出门。更何况他自己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那是他分神的好助手。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自觉地去处理这些文件。 小曼倒是很聪明地跟一起打工的朋友借了手机打电话过去,可对方一听是关于这件事马上就挂了。她不死心地又打了几次,薛楠枫才忍无可忍地接起电话:“我每天很多事情的,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了。” “所以你自己做的事情就不管了?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去?就这么点本事?敢做不敢当?”小曼加快了语速,避免他突然间挂断电话,“人家现在都和好了,你要不要表示一下?还是说你就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当一个压力的释放口?” 薛楠枫听了这话好像一道惊雷霹在身上。大概是被说中了,他惊讶于小曼敏锐的洞察力。他迟疑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要是不喜欢不就更好面对了吗?不就不心虚了吗?小学生都知道知错能改你不知道?你听好了,好好把自己拾掇拾掇,晚上去见一面把事情都解决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喜...”也许是情绪太激动,小曼险些说漏了嘴。好在薛楠枫也没有多问。为了防止对方有反驳的余地,她说完这一长串后就飞速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一章 暗生情愫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夜幕在无声无息中悄悄降临,薛楠枫站在包厢门口,颤抖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一扇门。小曼说大家都到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迎接众人的注视。服务生在一旁整理着餐具,看见他站着不动便上前询问需要什么帮助。他说没事,只是在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搞得人家一头雾水地走开了。 他站在原地就像是一个雕像,墙上秒针行走的声音便如同无数蚂蚁悉悉索索地钻进他的身体,把他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心态给一点一点撕碎。 从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没来得及躲开,与张望撞了个四目相对。他慌乱地不知道目光该往哪儿看,对方也没什么好气:“哎呦,主角到了。请吧。”他在极不情愿中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桌上的菜品显然没有动过,都保持着完好的模样,在空调的风中消散着温度。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冷。他也不敢抬头,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自己说话。身旁的小曼等不下去,在桌底暗暗踢了他的腿。他转头,看见她皱眉盯着自己。 “你是打算一个晚上不说话了?”还是周沐率先打破寂静,“是今天穿的鞋很贵吗?一直盯着脚?”他一向都对薛楠枫不太友好。 “也没有...这种事情难道我道歉你们就会原谅我吗?”薛楠枫深知这个道理,他宁愿现在是一场批斗大会,所有人都来骂他反而会比这种局面要舒服一点。经过两天的思考,他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用所谓的喜欢来绑架楚喃了。他其实已经决定放下。从何说起呢,他们会相信吗。 “其实从那天起,你就把她当做你生命里的光了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小曼替他开了口,“但是你为什么只看到楚喃呢?那天一起帮你的人还有张望吧?还有你一起打球的朋友,他们没有一哄而散就不管你了吧?”看来他们把全过程都告诉小曼了,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她此刻好像一个医生,为记忆开膛破肚,把那些让疾病生根发芽的骨髓慢慢抽出。 “你不敢说,是你自己都不确定这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所以你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过来帮你是因为有这种情感?所以你喜欢她,是因为觉得她也会喜欢你?所以你只是想要温暖,想要索取而已。”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剑划在心口,毫不留情地将最明显的弱点展示在所有人面前。他觉得胸口发闷,端起杯子来牛饮了几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口慢慢渗透,他才觉得冷静了一点。既然自己不说别人也会说,与其受这种压迫感的折磨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是,我承认我不喜欢她。可是在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的时候,我从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也许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觉得这种事情说声谢谢就可以了。可是对我来说那太难得了。我就是想紧紧抓住,我就是不想放开。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谁来帮我我都会觉得是救命稻草。”他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心里那块石头就落了地。然而刚刚敞开的伤口没有那么快愈合,仍然无声地滴着血。 “但你给别人造成麻烦了,而且这样你开心吗?”发话的轮盘转到了楚喃。此刻的她百感交集,这种感受是看到一个被漩涡卷进海水中央的人紧紧抓着身旁来救援自己的队伍不松手,却将要把他们一同带入深渊。憎恶,又带着一点怜悯。她是受害者,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者用自己的缺陷给牢牢铐住。薛楠枫听罢竟然扬起嘴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那一双从刘海缝隙里透出的眼睛里是自嘲和无奈。他瘫软在椅背上,保持着这个有气无力的状态。张望见不得这样,绕到他身后用力把他给扶正:“坐坐好,别在这一副快归西的样子。今天可不是让你来卖惨的。” 该怎么说,其实这是他最放松的状态。在每天神经紧绷的环境里,就连和家人吃个饭都要把礼貌演绎到极致。他们说的没错,不能因为惨就想让所有人来理解你。惨和他们又没有关系。 “说明白了,既然你对楚喃没意思,以后就离她远点。别像个痴汉一样纠缠不清。到最后谁都不好看。”周沐总结道,“还有,对自己好点。本来我也不想说这些。听说你压力挺大的。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这句话就好像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些崩溃,纠结,那些和天空一起流泪的夜晚,全都被这一句话给压下去。不能抱怨,因为这是命运。撑不下去也得撑。 “这些事情你们不会懂的。如果不知道我在过什么生活,就不要随意评论了。”这是他最后一点尊严。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提上外套出门了。小曼追了出去,留下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遗漏的重点是薛楠枫从来就没有什么方法来聊以解忧。 “我先说好,原不原谅他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到头来受罪的又是自己。”张望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他们分明动了恻隐之心。而刚才小曼条件反射一样的跟随,很难不让人多想。 “薛楠枫你站住!”站在他身后穿过了几个街道,小曼终于忍不住叫停。起了风的夜晚带着浸透皮肤的凉意,而他的领子敞开着,即使自己微微发抖也不把拉链拉上。他转过身,小曼站在满是霓虹的楼宇前,头发有一些杂乱。小小的身躯在人群里不太显眼。 “不想回去吧?带你去个地方。”小曼说完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身旁的路灯从有到无,拐进巷子口,再绕过几个小水塘,一面挂着“效率”“安全”等字样牌子的墙出现在眼前。破败不堪的横幅被插在地里的竹竿艰难支撑,好像随时都会飘散在空气里。很显然,这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小曼带着自己上了二楼,冗长的走廊里他们的脚步声余音不绝。用红色油漆写成的“还钱”“偿命”在黑暗里想火苗一样烫得人不敢睁眼。他们走进了一个房间,斜倚着门框的防盗门发出一声巨响,声控灯被震出微弱的光。 房间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歪了脚的转椅,桌角上是一个用王老吉罐子做成的烟灰缸。小曼示意他坐在凳子上,从包里变出一条毛巾然后自己席地而坐。她掏出烟熟练地点燃,然后吞云吐雾起来。看着薛楠枫坐立不安的样子,她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不了,我爸不让我抽烟。”他踢着地上的日历,日期还是去年。 “他现在又看不见。”小曼笑着把烟塞了回去,“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带你过来吧。这里以前是个大工厂,我爸就在这上班。后来经营不善破产了,老板拖了三个月工资直接不还就跑了,几个工人闹起来要砸厂,把办公室里剩下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我想你在新闻上也看到了。我爸本来就身体不好,没了经济来源就没法治病,身体越来越差。我呢,也只能一有空满城跑。什么事我没干过,我之前还帮人打架来赚钱呢。”她把烟头按灭,盯着窗外枯萎的绿植。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刚才的创伤被敷上了一层浓厚的药物,酸苦的药味顷刻充满整个胸腔。 “不干嘛。我就想和你说,没有谁是很轻松的。我也不想和你灌输什么鸡汤。因为命运就他妈是一个混蛋。我也经常想为什么是我啊。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只能一直赚钱一直赚钱,因为我知道有了钱就可以改变现在的生活。”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压制着颤抖的声音接着说:“活着本来就是辛苦的事情。 ”眼泪吞进肚子里,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你还有楚喃啊。有这么真心的朋友,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害怕。有人陪着真是好啊。”不像自己,只能和镜子说话。 “所以我才觉得配不上她,她可以有自己的梦想,我到现在还在纠结明天吃什么。”说到“梦想”,她抬眼看了看薛楠枫。他的梦想应该也不是回去继承那个大公司。可是他的方向呢? 想到这里,小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忘了,自己原本是为了安慰他。然而她真的难以寻找到生活的美好,反而在他的伤口上撒了盐。她想着办法要让薛楠枫开心起来,于是带他去了天台。 这栋楼不算高,站在天台上也没有办法俯瞰整座城市,只能看见亮起又熄灭的灯光。六点半,夜生活刚刚开始。摆摊的小贩都出动了,占据着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支起了桌子。薛楠枫看着小曼趴在栏杆上,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他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你小心点,别腿又摔断了。”他早就注意到小曼的右腿是假的。 “没关系,我只是朝外看看。”嘴上这么说着,小曼还是跳了下来。她伸出手替薛楠枫把拉链拉起来,“这种天气还是穿暖和点。”她的呼吸浅浅扑在薛楠枫的领口,他低头只看得清她微闭的睫毛。他很想伸出手替她把头发挂到耳后。但是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合适,于是在她退后时朝她做了一个刮头发的动作。小曼心领神会,从手腕上取下皮筋扎了个低马尾。 他现在反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感了。而小曼,刚刚拉拉链时虽然看上去淡定,其实一颗心早已经小鹿乱撞。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好几遍要冷静,才没有被那轮廓分明的锁骨钩了心魄。望着用手盖住双颊的她,薛楠枫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时间也快到了,小曼又该去上班了。而薛楠枫,也要重享那份属于自己的孤独。将要打烊的花店里仍然整齐摆放着一些花束,薛楠枫走进去买了一束白色桔梗花。带着苦涩的清香让他的卧室多了几分人情味。 第二十二章 重逢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回到家,周沐反复咀嚼着张望刚才说过的话。不过会不会本性难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同情弱者是自己的劣根性。好像他们的经历不好,过得不幸福,就理所当然可以去犯错。最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成了给他们开脱最好的说辞。更何况薛楠枫做那件事的时候,还有酒后难以自持可以当做理由。最后黑白颠倒,加害者成了受害者。所有的指责变成小肚鸡肠。同情他的遭遇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的情绪在无意中居然被牵着走。就事论事,他并不值得原谅。 可是楚喃呢,她怎么想。这件事情明明她自己最有发言权。周沐总不能去劝她别放过薛楠枫。他也知道楚喃和自己很像。就是在路边喂了条流浪狗,然后被狗咬了她也会觉得无家可归的小狗真是可怜。这种不分场合的善良,说难听点就是圣母光辉。他不明白,明明之前处理盛玥的时候那么坚决,为什么到了薛楠枫这里就模棱两可了。很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的。毕竟对与错之间还有很多灰色地段,而那些灰色,则被感性主宰。这不好,却鲜少有人能克服。想不出办法的他只能发信息问楚喃。这是最笨却最有效的方法。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有话直说不是一件难事。 “不原谅也不怪罪。”这是楚喃的回复,也是她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宽恕。在她看来,反正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交集,原不原谅也就没那么重要。尽管他的确是成为了自己心里一块抹不掉的阴影,可一直怨恨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他不再来叨扰自己,说不上能既往不咎,但见不到这张脸好歹可以欺骗自己说就是做了一场噩梦。自欺欺人?是有点。 而小曼,她知道一张纸折过之后打开就会有痕迹。她和楚喃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但就算只是想要维持表面关系,她和薛楠枫也不能再有过多的往来,想要进一步发展就更是不可能。没有把握的爱情和有一定基础的友情,这种明明谁都做的出的选择题,她却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自己从未拥有过这一切,或许就可以不那么踌躇。一直用“不要逃避”来教训薛楠枫的她,此刻却好想逃。羁绊无形地挂在了她和每个人中间,有深有浅。情搅浑了原本透彻的湖水,该不该蹚,怎么蹚。她光想想就觉得身心俱疲。心里两个小人斗争了半天,最后和解了。“只要不被发现,就没问题吧。”这是她自以为想到最好的办法。 没了薛楠枫,大家相处的也更融洽了。小曼虽然心怀鬼胎但演技不错,就连最开始有所怀疑的张望都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人玩玩闹闹,很快暑假就进入了倒计时。 熟悉的场景,陌生的环境。站在校门口穿着红背心迎新的学长学姐,旁边的小推车竖着“租用 3元/辆”的木板。可是这次四个人都很轻松,也许是家离学校都不远的缘故,这次谁也没有选择住宿,也就没发生找不到宿舍还要学姐帮忙拎行李的事情。 这次就没有都在一个班了。搞不懂分班的逻辑。四个人明明成绩都差不多,偏偏两个在六班,两个在八班,而且都是重点班。不过对外宣称是六班重文,八班重理。明明高二才分,这才刚开学就内卷起来了。张望还调侃说周沐看了一个暑假的《红楼梦》偏偏还是逃不脱理科的魔爪。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站着背着运动背包的薛楠枫。其实正在看分班的他也每怎么留神他们,只是打眼一看觉得有些眼熟。 几人领完军训衣服后就各回各班了。楚喃和小曼挑了邻座。两个人一边扇着小电扇一边唠嗑。嘴里的泡泡糖吹了又吹。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再跟你说哈。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吧?嗯嗯嗯没事我就挂了。”一个短发女孩抱着迷彩服走进来,耳机一只戴着一只吹到胸前,牛仔外套很随意地系在腰间,刘海和后面的一撮短发一起扎成细马尾歪在右侧。大概是忙着讲电话,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就坐下了。背对着楚喃和小曼,二人都没看清她的脸。刚刚才说了要挂电话结果现在又没完没了地说起来。 “她好吵我的天。”小曼真想把耳朵塞上。这时候教室里人本来就不多,她的声音就更为明显。尽管带了耳机,光听她一个人也能猜到电话是关于什么内容,也就是好朋友去了其他城市,两个人在那叙旧,说些没要紧的话。 “不好意思同学,能小声点嘛。”后座正在闭目养神的女孩被吵得有些头晕,忍无可忍从胳膊里把睡得发沉的脑袋抬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手示意“抱歉”,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就是在这回眸的一刹那,她和楚喃认出了彼此。她悄声走到楚喃左侧的走廊蹲下。 “一个暑假没见,变瘦了嘛。”楚喃轻轻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辫子,“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小鱼吗?” “哎呀就是她,她话可多了。天天打电话还说个没完没了。”她摆出一副嫌弃又幸福的表情。小曼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楚喃回头介绍道:“小曼,这是小冉,我初中分进去以后和她一个宿舍的。”两个人于是互相打招呼。 “哎,话说你那个音乐搞得怎么样了? ”小冉看着楚喃手上的老茧,觉得她一个暑假肯定没少练。 “一个暑假捡起来了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高三应该就艺考了。”小冉听了这话默默赞许:“有个技能可真好。之前我妈也问我要不要艺考,我又啥都不会。” “这有啥,你要想的话也可以考虑一起和我学音乐。来得及的。听说有好多人高二才开始呢。”她也就是随口说一句安慰的话,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插上耳机开始听林俊杰的歌。音乐是不是个不错的选择呢?自己是不是有楚喃那样的天赋呢?这些问题的答案最后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好吧,其实她属于对文化课没兴趣那一类的。也没想着艺考是捷径什么的,但自己选文吧,脑容量不够。选理吧,这些思维性强的东西从小就是软肋。比起这些,自己对音乐的兴趣简直是太浓厚了。且不说没事就去看乐队演出,每逢音乐节还非得提前几个小时占前排。熟悉她的人都说她对音乐到了疯狂的地步。她很羡慕能站上大舞台的人...走远了,明明在想艺考。其实想要进那些音乐类的院校,艺考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喃,问你个事,你有没有组乐队的想法?”军训休息的时候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第二十三章 初具雏形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多了个小冉。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此刻她却只是安静地听其他人说话。其实也是插不上嘴。她心里很明白,自己错过的不只是那两个月。可是她向来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太在意,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即使自己听不明白却也觉得怪好玩的。一旁的小曼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饭,用筷子夹着田螺把里面的肉嗦出来。偶尔发表一两句自己的观点。 整个午饭期间没有提到过关于乐队的事情。小冉想着也许是楚喃没这个想法,也无意破坏他们谈话的乐趣。楚喃则以为小冉只是随口一说,看她没提也不好意思多问。本来以为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军训快结束的时候倒是班主任为这个想法添了一把火。 “过几天就开学典礼了,我们班同学有没有谁有才艺?都可以踊跃报名啊。”这个班主任应该是个新来的老师,看起来还挺年轻的。高高瘦瘦,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很有书生气。言语间还带着一丝不熟练的胆怯。听班里的八卦之王说,他才刚毕业两年。不过年纪轻轻就拿到硕士学位。这是他第一年带班主任。据说因为长得好看,挺多女生都卯足了劲儿想进这个班。还说什么他从英国留学回来,说得一口地道伦敦腔。因为年纪还小,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管他叫“小宋”,这个称呼传进了学生们的耳朵,大家背地里也就这么叫。不过毕竟现在刚分班,别的事情无法辩证真伪,不过颜值的确是没话说。光看看刚刚在窗口驻足不前的两个女孩子就知道了。坐在窗边的小冉依稀能听清她们说:“太爽了,能能让宋言笙教英语,太爽了。那不是双重享受吗。”小冉听了不免才细细打量起他来,好吧,这个人的确是手控声控颜控的福音。一旁的楚喃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免伸出手来挠了一下她的胳膊。没想到她居然直接举起手来:“老师!我有节目!”楚喃听到差点没惊掉下巴,小曼也笑说她太勇了。然后接二连三都有同学报名,不出意料大部分都是女生。主要是这个班一共也就十来个男生,一天天除了打球还是打球,除了有两个会跳街舞的,其他几个人对晚会也是兴趣不高。 “我说你绝对是见色起意了。干嘛?要报名节目都不带我?”下了课楚喃和小曼一左一右包围了小冉。 “哎呀这不是,要不咱就搞个乐队?小曼你愿意吗?”这一语点醒了小冉,她想起差点夭折在摇篮里的想法。小曼当然没意见。只是从前她都是主唱,这一时半会也学不会什么新乐器。但是从前楚喃教过她弹吉他,要学新曲子的话上手也不太难。至于小冉么,她淘了一把二手的贝斯,之前没事儿在家也老拨楞两下。 “要不这样吧,小曼你弹吉他,我搞键盘,小冉就贝斯了。”楚喃一锤定音。班主任走之前就把报名表交给文艺委员了。几个人就借过表来添名字。说到乐队就一定要起名字。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记的,最后顺了小曼的意思就叫“蜉蝣”,听着也有几分诗意。于是几个人一放学就聚在一起练音乐,地点就是楚喃家楼下的乐器店。楚喃把自己的吉他借给了小曼。不知道是怕弄坏还是手没劲儿,弹出来的声音总是哑的。小冉在一边看不下去,就直接上手教她,还强调了好几遍吉他弦不会那么容易坏的,她才算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 “累了吧,给你们带了奶茶。”大家正在休息的时候周沐走了进来,“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随便点的。”他说着把多肉葡萄递给楚喃,“半糖,怕你腻特意让少放了芝士。”不去问别人的口味,楚喃的倒是不问就知道。 “你来的正好,听听效果。”她说着就有走到电子琴后面。周沐坐在原地细听起来。曲毕,他仔细回想着刚才的音符,问:“后面怎么听起来...?”他印象里《南山南》最后一句不是这个感觉。 “不好意思,是我记错音了。”小冉抬手致歉,小曼在旁边摆出斤斤计较的样子说:“嫌弃我半天,终于轮到你。”两个人开始打嘴仗。楚喃坐到周沐旁边,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得到的结论是双方父母都在家,为了避免一整个晚餐都要被“你们俩要互相照顾啊”以及“到底有没有谈恋爱?”之类耳朵已经听出老茧的话题包围,还是决定分开行动。排练告一段落,小冉背起贝斯得回学校,她是寄宿生。大家约好了明天的时间。 “我快受不了了,小冉一回来就跟我说小宋的事情。还说在路上看见他了,她现在可激动了。”楚喃跟周沐连着麦,擦拭着吉他边上的手印。 “小宋?你们那个班主任?这么叫他听着感觉跟小冉一个年龄段似的。”周沐站在阳光房里收衣服。 “他本来也不老啊,不然小冉那么激动呢。”话音刚落又响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你看你看,又来了。” 不同于周沐和楚喃相识已久细水长流的感情,小冉的爱出没地没有预兆又轰轰烈烈,是月色下独自盛放的芍药。人们多只在乎它的美丽,却不会想到到了百花齐放的时候它会有些落俗。这份爱是越界,是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是一见钟情。高高在上的人只能仰望,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奈。可能大家都觉得她在开玩笑吧。毕竟因为脸而痴迷于宋言笙的人太多了。但她还不知道,其实小宋背地里是个中二少年,混熟了就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那种。 “小冉倒无所谓,说实话她要真的喜欢也只是碍于这个身份而已。唉,果然帅哥的魅力是无穷的。”收拾完家务周沐和楚喃就又接着扔垃圾的名义坐在楼下了。反正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扯嘞,这是能喜欢就喜欢的?别到最后难受的只有她自己。”楚喃倒是还算清醒。 “她的事情就别管了。话说,我今天去输液了。”周沐说完把右手从身后抽出来。 “输什么液?我记得你今天一直在学校啊。”楚喃想拉起他的手看看。周沐却又把手藏到口袋里,一只粘土做的皮卡丘就躺在他的手掌里。 “想你的夜。”他说着把皮卡丘挂砸楚喃的钥匙扣上,“据说这东西会发电,这样你每天就会电力无限。” “呕,以后烧菜都不用放油了。” 第二十四章 “所以我是最后知道的”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日子依旧稳妥地前行,每一步脚印都印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没有人偏离轨道,大家都手挽手地依靠着前行。 “我明年要出国了。”这是周沐给张望发的信息。理由很简单,他得去考国外的大学,这么说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帮忙瞒着。而距离他所说的“明年”也不过只差2个月不到。期末考也马上要到来了,然后就是分班。他之前就是为了高二之后能和楚喃在一个班才会在一个寒假攻读文科。现在全家要移民的消息比夏夜的雨来的还要突然,他没有心理准备。即使是尝试着沟通,也只是徒劳。因为是有长期定居的打算,家里的房子其实前两天就已经找到买家。也最多是答应他把期末过完。 “那楚喃怎么办?”这是最大的问题。他这一走不是一年两年。即使是能回来,也不过是像小长假一样短暂的待几天。等楚喃知道这件事以后责怪他都是小事,他们以后该怎么办还没有个定论。没法多问,应该也得不到什么回答。周沐只是想着他以后一定会回国,至于这期间该怎么缓解孤独,他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常联系”。不想走,不想把话说出口。不想这么多年的感情会因为异地画上句号。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做最坏的打算。床头柜上还放着两个人小时候的合照。过往成了小于零的系数,伴随着叫做以后的未知数拉动着他的心情像函数一样无限下降。张望等不到他的回答就自顾自挂断了电话。最后他们共同的决定是先撑到考试结束。 对一切都不知晓的楚喃还是每天和他们一起放学。连小曼都说他们的话变少了,但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接收到一个眼神之后也没说下去。楚喃知道他们俩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想既然能那么多天不说应该也是很私人的事情。她猜想是班里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毕竟前两天小宋开班会的时候还暗戳戳说过“最近某些班级特别乱,没事不要到处串门。”也许就对上了。周沐向来是自己有什么坏消息都不告诉她的,一般能自己解决就绝不麻烦其他人。既然这样他不想说也就算了。毕竟这种事情参与的人越多最后就越难解决。可惜的是她完完全全想偏了。 既然没有人说那自然这段时间就都忙着复习。小冉总打着语法搞不懂的旗号跑到办公室去,全然不管全年级英语第一的人就坐在自己后面。小宋也是好脾气,从来不用这件事打发她走。有好几次撞上英语课代表,两人谁也不让谁各说各的。倒也算“巾帼不让须眉”。那个男生像是故意和她抬杠似的搬着本子站在她前面挡住她所有视线。她为了保持良好形象也只能等在后面咬牙切齿地催他。小宋又不知道他们在干吗,总以为只是学生间的打打闹闹还总是说男生要有绅士风度。他自己也很划得清男女生之间的界限,和男生讲题的时候一言不合就爆头,在人家叫苦连天的时候和对方打打闹闹。但是换成女生之后犯了再多次错他也不会动手,无非就是像个老年人一样喝一口茶水然后幽幽叹息。然而小冉基础之薄弱,让他大呼“臣妾做不到”。好几次笔杆都落在她的刘海上。小曼也是改变了她之前那个苹果头。把刘海给修齐了。当然,也有个理由是辫子老是甩到眼睛前 面。 “老师,你高二教哪个班啊。”一天傍晚,小宋跟班长交代完任务以后小冉突然跑进去。没刹住车的她差点和小宋撞个满怀。好在人家伸出手按住了她。 “你问这个干嘛?”他也算是老江湖了,这些天来问这个问题的女生也不少,有些人更是直接说“就是想上您...的课。”他感叹于现在的女生周怎么都那么直白。对此他的统一回复是“听上面安排。”其实安排前两天就下来了。他也不太想影响学生考试。一般其他人听到这里就走了,小冉偏不,她直接说“可我听说隔壁班老师教10班。”为了避免他会觉得是步步紧逼,她还很“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您只要告诉我是文科还是理科就行。”小宋听到这里也是觉得没有撤退可言,干脆就直接告诉她:“文科,重点班。”重点班一共就两个,概率还是蛮大。小冉听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到了厕所门口洗手的时候却恰巧听见周沐在和张望说出国的事情。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着发型,手里的笔记本放在洗手台上,也就没有发生听到一半本子掉了被察觉到这样狗血的剧情。她听到最后觉得没什么反转,既然是已经决定完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听到结尾。 回到教室以后她悄咪咪拉过小曼去讲这件事,小曼就没有她那么淡定了,一句“什么?!”说得过于嘹亮,险些把楚喃的目光引过来。幸亏小冉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你告诉我干嘛??你能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她??”小曼用力掰开她的手掌,望了望在角落里订着试卷的楚喃。这些天她也在为学习努力着,几乎只要是她在教室就能看到她的笔没有停下。嘴上说着“他考哪个班关我什么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只是口是心非。小曼把目光收回来说“再议。”然后这个消息就停止在她这里。 周末大家又约了聚餐,在席间张望有意无意地暗示着周沐,然而总是被他巧妙地避开。五个人只有楚喃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她也不是傻子。几番下来又何尝听不出他是话里有话。她于是就说自己要去洗手间,然后躲在后面悄悄听着。 “你到底说不说?我都替你着急,纸包不住火啊大哥。”小冉忍受不了这样像谍战片一样的氛围,率先抛出话题。 “世俗总要男人无惧无畏。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的你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张望接过话柄,“再说不管怎样她又不能拦着你。”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太想看到她那种强颜欢笑的样子。总觉得很对不起她。”周沐说完才发觉,“不是小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别管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小曼朝后面的楚喃使了个眼色,周沐才发现她正站在那里擦着手。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环视了一周,张望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周沐,而他和楚喃只是相顾无言。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我都听听了大半了,没什么事的。说吧。”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周沐说他要出国。我发誓,他没主动跟我们说,是我偷听到的。”小曼怕周沐又像个拖拉机一样半天吭哧不出一句,干脆就直接替他开口。楚喃听了以后动作停滞住,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还在等待着周沐亲口告诉她情况。 “嗯。是的。”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迂回的余地,“明年爸妈就要移民,让我考国外的大学。”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背诵书本上已经打印好的语句,不见波澜。他以为楚喃会强撑着保持笑容,或者会直接哭出声。然而都没有。她只是很淡然地举起水杯,然后给碗里添着饭:“挺好的。听说国外考试压力相对少一点。你别到时候在外面把我忘了就行。”同样机械的回复。像是QQ里那句“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读不出情绪,反而让他慌了神。最后这顿晚餐草草收场,谁也没有说“再见”。小曼和小冉都问要不要陪陪她,楚喃都直接拒绝了。 他们俩站在同一班电梯里,闪红光的数字一层一层添加着。两个人在不锈钢门的倒影里对视,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彼此。直到门打开,把两人的镜像撕成两半。扭曲的空间里看不清楚喃满眶的泪水,也看不清周沐多少次欲言又止。 电梯停在21楼,周沐这才发现楚喃并没有按楼层,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他们都在等对方告别。那两个字变得无比沉重,含在口中好像下一秒就要压垮心脏。门开了又关,最终周沐迈出了那一步:“回去吧,就到这里。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是送到这里,还是我们的关系。不完美但也不残缺。那一刻楚喃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周沐像是故意留了一个难题给她。想起这种说了一半的话最容易让她失眠,他又开口:“如果你愿意等我回来,我们的故事就不会结束。”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台词,此刻却没有配乐。影子被楼道里的光拉得老长。楚喃伸出右手牵到了他的影子,好像这样他就不会走远。周沐已经踏入门里的右脚又收了回来。楼道里的灯延续时间到了就熄灭,楚喃的白纱裙上承载着窗外的光影。周沐走过去抱住她,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并不用力的拥抱,却能记住彼此的气息。 “到了国外,照顾好自己。好好学做饭,别把厨房炸了。”也就是这句话,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也是,少喝碳酸饮料。”他松开了手,把她送进电梯,看着楼层停下才重新折回屋里。明明一层之隔,楚喃却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墙在这几秒里收拾着情绪,她不想看到自己太过感伤。如果她注意到自己有多难过,她的眼泪就会更藏不住。明年,一个会被人列入“以后”的时间段。仅仅只是开始。以后有多久,只要不是遥遥无期。 第二十五章 明月不谙离别苦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这一天,他陪着楚喃考完了高一最后一场期末。这是一场很平常也很重要的考试。周沐被一群挤破头都想进重点班的人围着,显得分外突兀。自己的确是不太在意。他答完题以后要么就转笔,要么在草稿纸上描楚喃的形象。时不时的转头差点被认为是作弊,监考老师走到他旁边站了十来分钟才走。中间几次和楚喃的目光对上,跨越了几排的视线停留在互相的眼睛里迟迟不愿收回。老师虽然明面上不抓但也不是看不懂,他们俩对视这么明显又这么久,不是传答案那肯定是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是一男一女,谜底不用猜自己就浮出水面了。 “周沐啊,你说老师看你平常学习挺用功的也不怎么管你,现在这个事情你说要怎么办,这不是影响人家女孩子考试么?”周沐的班主任是个平时不怎么出现的角色,这次监考完刚要收拾东西回家,就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和一个女孩被带了过来。不过了解完情况以后她也不怎么想管。毕竟这两个孩子成绩挺稳定,她的原则一直都是不影响学习就行。所以就算是让她教育一下她也只是坐在位置上敷衍敷衍。隔壁桌的小宋就不一样了,他的一大乐事就是抓情侣。但他不是那种逮到了就逼人家分手的那种。每次抓到一对儿就装模作样叨叨两句,但是也绝对不会告诉其他的老师。并且他每次上班会提到这种事情还苦口婆心地教导女生“谈恋爱可以,别找渣男。有些女生分手了哭哭啼啼去求原谅。值得吗?不值得。难受的是自己,多委屈。谈恋爱不影响学习,恋爱脑才影响。”虽然观点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被一些年老的教师说成是“不正之风”。但奇怪的是他说的话就特别管用,甚至别的班有些早恋的,自己班班主任管不住,推到他那里去谈了几次就豁然开朗。这次又涉及到自己班的学生,他当然不能不管。 “周沐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不是要出国了吗?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吗?”那老师说话一针见血,惹得楚喃红了眼眶。周沐害怕那个老师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会越来越过分,只好以写个检讨为由盖了过去。那些情真意切的话在老师面前又说不得。那老师本来也就是随便说两句,看到他认错了也就说当做没发生过,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了。 “异地恋挺辛苦的。更何况现在要隔海相望呢。”小宋抽出纸巾递给楚喃,“话说出来是残酷,但是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当然能一直在一起是最好了。希望能让我等到喝你们喜酒的那一天。”他说完拍了拍周沐的肩膀,然后领着楚喃回班级了。 下午六点半的飞机,父母说直接去机场等他,大概是想让他好好和朋友们告别。去送他的只有楚喃和张望。为了让他们多一点二人时光,张望还特意走得很慢。可两个人也只是没话找话,让周围的空气不那么僵硬。 机场大厅里人很多,大部分人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嘈杂的环境里只有屏幕上传来的电子音分外清晰。楚喃想了很久的台词挂在嘴边又背不出来,很多次嘴唇动了下又合上。周沐没拉着她的手,只是握着餐巾纸吸着掌心冒出来的汗。很奇怪的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谁都掉不出眼泪。楚喃的衣角被她磨出花来,几次三番抓紧了又松开。两人没像在考场上那样直视彼此,余光里却盛满了对方。周围的人来去匆匆,停留的原因也不过是在看头顶的指示牌。在这样的氛围里沉浸在自己感情里格格不入的两人,好像筑起了高高的玻璃房隔开一切。 “以后不能有事就打电话了,越洋长途很贵。”周沐把每句话在脑海里轮了个遍,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其实他的意思是,以后不能随时出现在你身边了。 “没关系,我也舍不得电话费。”意思是,没有你我自己也可以好好生活。最熟悉的人明白自己未说出口的话,打着别人听不懂的哑谜。周沐说让她没事别老闷在家里,艺术来源于生活,没灵感的时候也可以多出去走走。他却忘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楚喃的包上挂着自己送的皮卡丘,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行李箱上的平安符。这些年他们也没有互送过太多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越是这样想念起来就越是要命。 除了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没有别的办法能窥视到心跳。谁都没有做好失去的准备。那种确信又害怕的感觉一直保持在心底。 远远地看见周沐的父母招手,三人才站起身来。张望勾过周沐的肩膀说等他回来他们还是好兄弟,他尽力把自己变得轻松一点,长吁了一口气后把周沐揽过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背。周沐回敬了同样的动作之后转身向楚喃张开双臂,楚喃躲进他的怀里,掉落的眼泪差点弄湿他的衣襟。这次的拥抱热烈而密切,像是害怕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跑。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唯余将别离的他们。也许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周沐猛地松开手来,他轻轻捧起楚喃的脸,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吻,带着一点小心和谨慎,碰了一下后就离开。 “我等你回来。”让人安心的话。不想让他一步三回头,楚喃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朝他挥了挥手跟张望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有飞机滑上天空,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朝远方飞去,楚喃摸着车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纸巾掩着嘴,很快被泪水浸润。 今天不是中秋,天空中却罕见地出现了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照在楚喃的脸上,太过明亮的光辉让她难以入睡。她打开手机一遍一遍听着周沐发给自己的语音。1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才过了三分之一不到,不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开了飞行模式的他接不到自己的讯息。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她插上耳机开始听歌,《永不失联的爱》让她泪流满面。 你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就算你的呼吸远在千山之外。 请你相信 我给的爱  值得你爱。 这些歌词,是临别前他们最应该说的话。 第二十六章 缘分静悄悄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周沐走的前一段时间楚喃还不太习惯,她一天打开好几次手机查看对方是否有回复自己的消息。然而隔了一个太平洋,12小时的时差。两人几乎无法视频连线,虽然周沐总是很细心地拍着记录生活的vlog告诉自己今天又发生了什么,还介绍自己的新同学有多好笑。看着他在放学后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为了尽快融入生活而不断地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以及俚语,自己才刚刚收拾完凌乱的桌面准备下去跑操。周沐也曾说过真想快点放假,他尽量把自身的“时差”调到最小,每一条消息都重新翻上去认真地一条条回复,顺带还问问有没有记得添衣服或者有没有按时吃饭之类的家常话。他自己其实多少有点受不了美国的快餐式生活,但他从来没有提到过。在视频里总是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父母搬来之后更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度过。不过放学后自己空余时间的确比从前多了很多,他也就去家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个工作。这是一座大都市,每天人来人往嘈杂又喧闹,一不小心就上演美剧里那些鸡飞蛋打的情节。 楚喃呢自不用说,虽然换了新的班级不过老朋友都在,张望的班级也就过两扇门就到了。几个人日常还是那样上下学。小宋还是班主任,小冉整个学习态度是180度大转变,几次月考成绩都在一点点前进,英语更是有了质的飞跃。原先的英语课代表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被小宋揪耳朵说“你倒是稳步下滑。”课代表起不到带头作用,自然就得让贤。小冉成绩不错又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选人的时候小宋就自然而然想到她。可惜那节课她刚好不在,午睡的时候她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小宋望着那张摊了一堆卷子乱七八糟的桌面,想起她刚才的状态算着晚自习她不一定能回来,于是就提前发了作业。说不准什么原因,大概是从小强迫症+洁癖的他受不了这么凌乱的桌面,默默走上前去收拾起来。别的东西也没碰,不过就是把今天一天的作业做了个归纳。楚喃本来想着告诉小冉一个好消息能让她开心开心,病可能就好得快一些。谁知道下午的一个课间就看见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戴着口罩的她看上去还是无精打采,手背上还插着滞留针。她竭力挺直着腰板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病态,但其实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状态还是很差。楚喃为这事自责了半天,她说没关系反正明天就周末了,熬完半天还能回医院。她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自习课居然写卷子写着写着就睡着了。说实话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是看上去刀枪不入,其实背地里经常熬夜作息不规律,整个人气血亏得很。加上现在带病猛肝欠下的作业,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说她想第一时间体会一下收英语作业的快乐,小曼在旁边骂她说是不是魔怔了。不过小曼虽然嘴上阴阳怪气一点,后半天也是一直在照顾她,尽管她说了好几次没事让她回座位,小曼还是坚持在旁边陪着她。有了两个好朋友,自己自然也没那么吃力了。 今晚不是小宋值班,走之前他照例去班里巡视一圈,打眼看见小冉坐在座位上还在惊讶她身体恢复得挺快,走近看的时候发现她把左手朝下藏了藏。细心的他立即就起了疑心,装作没啥事的样子说让她来办公室把剩下的作业发了。刚把作业补完的她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差点没绷住,有那么一瞬间不太想看到这张脸。但是他身上似有似无的薰衣草香似乎能安抚人的情绪,她还是跟在他后面走了。 “看你刚刚肚子还是压在桌上啊,病没好透吧。喏,这个给你。”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胃药,然后问她有没有热水。小冉握着那盒药看着他忘记了回答,呆滞的目光多少有点“病傻了”的嫌疑。小宋迟迟等不到回复干脆就找了个一次性杯子给她倒了杯水,接过水的她这才猛然清醒自己是来拿作业的。 “没有别的作业,就是看你自己不舒服又硬挨。本来不用着急回来的,这种病跟其他老师打声招呼都能理解。”小宋看着她费劲地把药片吞下去,本来想拍一拍她的背,但居然觉得这个动作不太自然于是叫她多喝两口水顺一顺。然后目送她回了教室。 睡了一节晚自习之后她觉得精力有些恢复,小曼和楚喃又挤到自己身边,关心的同时还不忘八卦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药盒和水,两个人瞬间明白了一切,小声说着“矮油~~”在一旁起哄。中间小宋又来班里了好几次,抓到后排的男生把头埋在课桌底下开黑。他背着手站在后面说“你不会切后排你玩啥司马懿。”把那几个男生吓了一跳。看了看他们的手机发现已经被对面团到高地了,于是也不太想管。直到鲜红的“失败”二字印在屏幕上,他笑着说:“懂了么,上课打游戏会输。影响上分。”然后一连把五部手机收入囊中。几个男生叫苦连天还供出前排的小冉说“你自己的课代表睡半天了你不管她。”他敲了一下他们脑壳说:“人家生病你们也生病。”说完朝小冉的方向看去,她正披着外套补英语笔记。小宋上课唯一的槽点,就是笔记太多,各种语法词汇,课内课外,除了定期检查以外还总是要默写。这家伙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可是一点都糊弄不了。估计小冉是怕明天重默会让自己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全都被灭了,这会儿正奋笔疾书。这个晚上她的理智线老是断掉,她只能不断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让自己清醒。最后的几分钟最是难熬,她看着秒针缓慢地拖动着,笔也是写写停停。换成平常,小宋早就走过去敲桌子叫她专心了。 后排已经有了悉悉索索收东西的声音,小宋喊着不要躁动,小冉问楚喃能不能让她把笔记带回寝室。楚喃看了看她要默的都补的差不多了,把笔记本收进书包叫她好好休息。小宋站在讲台上让每组最后一个人起来把作业收了。小冉本来想开口但是自己也是实在太虚,多少有点懒得动了。 放学之前小宋不忘提醒她睡前记得吃药,然后就背着包消失在夜色里。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小冉突然觉得自己的爱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第二十七章 她回来了 - 风吹过他的温柔 - 投烛 办公室里来了新的老师,又或者说是宋言笙的故人。小冉搬着作业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那里,端着笔记本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不停敲打着,时不时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说着什么。宋言笙不知是紧张还是有意避开她,靠着桌子的身体有些许僵硬。而小冉把这解释为是因为尊重而担心肢体接触。但第六感告诉自己,他们的关系不是看上去那么普通。他的进退两难,那种手不知往哪摆的不安,在其余人身上从没有体现过。他为人一向落落大方。这是小冉第一次看到他有不自信的表情。可他并不躲藏,两个人目光相对时他的眼神是那样澄澈,完全不能用“别有用心”来形容。小冉放下作业以后就想离开,却被那个女老师给叫住。转头才发现宋言笙举着写着中午作业的纸条看着她。也许是刚才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断猜测着他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在这时慌了神。那个老师倒是歪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还笑着说:“想啥呢?”语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而宋言笙的“别闹。”不只是替自己解围还是宠溺。 回到教室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病还没好透,做事总是有点晕乎乎的。加上昨天晚上又着了凉,现在总是觉得哪儿都不舒服。写完作业以后她就一个人去了操场,楚喃和小曼本来说要陪着她,可是她说自己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看着她沉闷又压抑的表情还是放开了。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些,才逛了几分钟午睡的铃声就响了,看着三楼从办公室出来的教导主任,她还是拖着自己不情不愿地回了教室。宋言笙还是站在讲台上,神色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看到自己也就是问了下跑哪去了。她随便说了句厕所就搪塞过去,也就没有下文。 到了下午那个女老师居然就抱着书本进来,说是数学老师调职了,以后这个班的数学课都由她来上。她说自己姓冯,说话的时候总不经意往小冉的方向看,搞得她浑身不自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看了看你们班的数学成绩,嗯...有几个同学很要当心了。”明明跟小宋差不多的年龄,说话却严肃又官方。点完几个需要加练的同学之后她就开始上课了。虽然小冉并不在这个名单之中,这节课却被轮番轰炸。她明白这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两个洞察力敏锐的人凑在一起,谁的心态先绷不住谁就输。可她是老师啊,小冉能怎么办。前几天心里刚刚萌发出的爱情种子就被这一盆冷水浇得奄奄一息。她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里藏着的光太锋利了,锋利得自己低下头完全不愿有什么眼神接触。这和她刚刚看着宋言笙的表情判若两人。 “小冉实惨。”这是楚喃的评价,“你什么时候得罪她的?她那眼睛像要把你吃了一样。” “我得罪她什么啊,我都不认识她。估计她跟宋言笙有啥事吧。刚刚在办公室那种腔调就差点没要了我命。”小冉耸耸肩,“别是什么前女友多年以后回来然后旧情复燃的戏码。”她揉着太阳穴,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这话又引起了八卦之王的兴趣。这家伙虽然是个男生,但精致程度以及八卦之心完全不输任何一个女生,一向是哪有八卦就往哪钻,不少人说他真是适合当个娱乐记者。不久前才知道他是gay,但同学们都丝毫没有接受不了的意思。而且他口头禅总是“I am the Queen.”所以经过班里的非正式会议,他的绰号改为了八卦天后。他反而更喜欢这个称呼。这会听到小冉这么说,他在明天之前就能把办公室里那两位的关系给琢磨透。 “诶,说真的,要旧情复燃,你受得了?”他又闪过来提一嘴。 “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小冉默默翻了个白眼。 “Come on,姐妹,我一眼就看得出你对小宋有非分之想OK?在我面前你还装啥。”他说完就扬长而去了,完全没给小冉解释的机会。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完全不知道那个数学老师正躲在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她一直有的老习惯了。 果然到了下午,八卦天后就又跑来了。想吃瓜的同学不少,他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开口前还特意让其他同学看看窗边或者门口有没有蹲人,然后让他们把门关起来。周围的同学笑着说这么私密。他却让大家不要太吵,说这个新老师是个狠人。 “她不是只说自己姓冯吗,其实她全名叫冯书墨。”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同学震惊道:“冯书墨??莫非...莫非就是那个之前在青立高刀了无数学生的那个冯书墨?”天后听了这话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对着他的腰来了一下:“正常点,戏精啊你。”“哎呀,这不是配合你的氛围嘛。” “她确实以前在青立高,带了几届重点班。说实话她带的也是真的好,那会当班主任的时候班里人均一本还出一两个985。不过因为管的太严了,谈恋爱啊玩手机这些一抓一个准还不算,学生成绩有一点下滑找家长谈话那是家常便饭。作业也是多到吐血。今天晚上有罪受咯。她这次算是被请出山来当数学组长的。”他说完就伸了个懒腰停住了,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尤其是小冉,没得到答案不断挥手示意,他反而卖起关子来。 “她和小宋嘛...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话还没说完 他刚打算走就被一个同学给按下去:“下回你妹啊,这么多人等着呢。” “哎呀这不说也知道咯,她就是小宋前女友,几年前两个人还一起在英国待过呢。后来好像是因为什么三观不合就分手了。这次杀回来多少带点余情未了的成分。”他说完以后朝小冉看了看,“某人这下输的彻彻底底哦。人家长得又好看学历又高。再看看课上的样子,你要被针对咯。”他说完大家就一哄而散了,独留三人组在原地沉思。 “没事儿小冉,我挺你。跟她干。你现在又没啥问题,她想挑刺儿还挑不出呢。”放学时张望趴在窗口等这三人。 “干啥啊,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她现在已经被搞了看不出?”小曼气的挥拳头,张望在一边躲闪。 “说真的,这事我也没办法。要人家真的本来是一对,那现在破镜重圆了也算皆大欢喜。”小冉第一次露出低头认怂的姿态。 “皆大欢喜***啊,没听人家说之前分手是三观不合吗?是你你会和三观不合的人处一辈子?你看她今天说话拿腔拿调的样子,小宋和她必不是一路人。”楚喃勾过小冉的肩,“怎么说来着,乾坤未定好吧。在他们关系确定之前,没谁比谁更胜一筹的。走,今天吃料理去,我请客。”听完这话小曼就开始叫苦:“好家伙,为什么偏偏我一个人住校,我好孤独。” “你好装。你想来直接找小...宋言笙批个假条不就好了?他对这些事情又不管。反正你按时回去就行了。”她背上书包准备出去,因为刚刚那句话被小曼拧了一下嘴。但是小曼还是很自然地跑去办公室要假条了。办公室里冯书墨也正跟小宋说着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听着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称呼“言笙”,小曼才意识到刚刚小冉的“宋言笙”三个字已经有些生硬。但是宋言笙却很直白地说还是各忙各的,然后坐下给小曼批假。冯书墨此刻有些尴尬,只好背上包走了。即使被拒,她的姿态还是高高在上。 “好消息,刚刚冯姐邀请小宋共进晚餐的申请被拒绝了。”小曼拿着假条欢天喜地地跑出来。 “冯姐?你这么叫她好像她是黑社会大姐一样。” “那可不,老大姐了。” 其实小冉心里何尝不知,他们的感情只是因为长久未见而让人产生早已不再挂念的错觉。或许只是缺一根导火线,他们就能重归于好。若真像他们所说的三观不合又岂能生活好几年。大概是没挨过磨合期。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份感情又算得了什么。比起那几年,自己不过是一个他班里的普通学生。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年零三个月。 可她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可惜她能过度解读太多别人的感情,却唯独没发现他对自己的那份师生之外的情绪。大概是他也知道越界对两人都没有好处,所以藏得很深,只有自己知道。也是在那个傍晚,他第一次对这个女孩有了保护欲。 可惜这场互不相知的双向奔赴,两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局外人打乱了阵脚。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