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天堂的邀请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不知什么是伤痛,什么叫做真正的孤独。当风如期而至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存在。我喜欢风,喜欢轻柔的山风,喜欢欲说还休的微风,更喜欢桀骜不驯的海风。喜欢风的孤独,喜欢风的自由,一直以为,风没有朋友,当有一天,看到天空中高高飞起的风筝,才知道,其实风是有朋友的。我真想做一只被风轻轻托起的风筝,一根长长的线。连着故乡,在风的祝福下,越飞越高。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讲清楚这个故事,只是想说一个关于生死,关于爱恨,关于离别与相聚,关于岁月与青春的故事。 故事就从一个叫杨梅的小姑娘说起,杨梅是福建长乐一名渔民的女儿,在她印象中的故乡是狭窄的渔船和粗粗的晾晒的渔网。晚霞中,火红的海;细细的沙滩上,轻轻爬动的蟹。 她出生在六月,正是故乡杨梅上市的时候,她的降临,父亲十分开心,在父亲看来,儿女双全,是家族殷富的先兆。故乡的杨梅始终是鲜艳的,所以,父亲杨根生就给女儿起名叫杨梅。 杨梅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好运,而且国家在那一年反而灾难连连。先是周恩来、朱德、**三位巨星陨落,同年的七月更是发生了唐山大地震。 杨梅的父亲杨根生是不懂得国家变化的,只想平平安安把女儿杨梅和杨梅的两个哥哥杨志军、杨志武努力的养大成人,于是每晚便会悄悄的出海,清晨,将收获的鱼交给杨梅的母亲-黄秀妹然后自己悠闲的踱回屋子睡去,母亲黄秀妹便会接过满满的鱼篓,匆匆的去集市把鱼卖掉,换回家里需要的柴米油盐。 杨梅就是在清贫和两位哥哥的呵护下渐渐长大,读完了初中,又幸运的考入了福建长乐一中。 大哥杨志军比杨梅大八岁,从小便是渔村里的孩子王。他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能够当一名解放军,当帝国主义侵略国家的时候,勇敢的战斗。每次杨根生看到邻村人领着被杨志军打的头破血流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便会抄起门后的顶门杠照着杨志军的后背打去,杨志军也会很默契的扭头奔跑,身后是铁棍落在地上沉重的撞击声。 跑出门的杨志军会直接跑到渔村后边的妈祖庙,在那里休息上几天,等到渔村无人再提起打架的事情后,再悄悄的回来。在外躲避的日子,杨志军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每天的晚上,都会有人给他送饭,这个送饭的人就是他家邻居,村医陈世堂的女儿---陈宝莹。 陈世堂是福州来的知青,祖上原是福州的名医,文化革命家里被抄了,父母上吊自杀,自己也因为出身的问题,被遣送到小渔村里劳动改造。然后忠厚、善良的陈世堂很快就赢得了村民的信任,他的医术,也让她收获了爱情,来村里的第三年,陈宝莹出生了,可惜,宝盈的母亲没有等到女儿长大,在女儿出生的第三年,得了癌症,去世了。 个子小小的陈宝莹很小便在杨氏兄弟的呵护下长大,一直到了18岁。 这天,刚刚准备吃饭的宝莹父女又听到了隔壁铁棒的撞击声。父亲陈世堂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哎,根生家老大又闯祸了。 宝莹端着一碗红烧鱼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默默的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习以为常的叫骂声中,她感到了害怕,有时候,她真怕杨叔的铁棍打到杨志军,有时候志军无所谓嘻嘻哈哈的样子,又让她无所适从。 宝莹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父亲的碗里,轻轻的说道:“爸,我想求您一件事?”陈世堂望着容貌渐渐长的和妻子十分相似的女儿,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他轻轻的说道:“阿莹,爸爸没啥本事,你去问问志军想不想学医术,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把跌打、针灸和中药的本领交给他,让他也有个一技之长,将来也能糊口。” 陈宝莹兴奋的点了点头,说:“爹,太好了,我晚上就找志军哥说。” 那一夜的夜晚,天好蓝,一轮圆月在天边挂着。陈宝莹提着竹篮走在通往妈祖庙的路上,旁边是波光盈盈的海,月光柔柔的洒在海面上,又被一层层的漾开,海浪发出轻轻的低吟,仿佛在诉说,千年的爱与不爱的传说。 走进庙里,杨志军已经将供桌擦了干净,还从庙外搬来了两块大石头做凳子,只等陈宝莹的到来。 陈宝莹从篮子里拿出亲手烧的红烧鱼和豆腐,满满的打了一碗米饭,塞到志军的手里,然后反身坐到石头上,非常满足的看着杨志军狼吞虎咽的样子。 看到杨志军吃光了碗里的菜,陈宝莹突然关切的问到:“阿军哥,今后有什么打算?”杨志军愣了一下,说道:“等明年,我想去参军,能打仗就去打仗,不能打仗,三年后复原了,国家也会给我安排工作,到时候,就有钱给我父母。也就没人看不起我了。” 陈宝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阿军哥,我支持你,参军固然是好事,可是听我爸爸说,只有有关系的人,才有机会去参军,杨叔,一个当官的都也不认识,能参军吗?” 其实,杨志军何尝不知道,每年的征兵,他都会跑去县城打听消息,但每次都只能得到否定的回答。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陈宝莹说道:“对了,今天,我爸爸说了,你要是愿意,可以跟他学医,他愿意把他的医术都教给你。” 杨志军感激的看着陈宝莹,月光下,只看到陈宝莹晶莹清澈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满眼是恳求和期待的眼神。杨志军心理微微的动了一下,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几乎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从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 “好!我跟陈叔去学医。”杨志军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捡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啪的一声,掘成两段,狠狠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从此,杨志军不再胡闹了,每天都会去陈世堂家里学习推拿、针灸或者去周围的田间采集草药,回来熬制中药,这样的时光一晃过去了四年。 时光进入了一九九一年的腊月,杨志军跟随陈世堂学医已经四年。陈宝莹出落的更加俏丽,虽然依旧是一身朴素的打扮,但举止之间都是如风似柳般的婀娜。一头乌黑的长发,齐齐的盘成两根大辫,乌溜溜的大眼睛,微微上翘且薄薄的嘴唇,晶莹般雪白的脸庞,总是挂着微微的桃色粉晕。都知道陈大夫家的闺女是出众的美人,因此,四乡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总被陈世堂婉言谢绝。因为陈世堂知道,女儿心中喜欢的是谁。 福建的腊月,不像北方的寒冷,天空总是蒙蒙的灰色,临近年关,过节的气氛也渐渐的浓烈。忙了一天的杨志军从陈世堂家中疲惫的走出来,准备回家吃晚饭。忽然,看见远处影影绰绰的走来一人,瘦瘦的个子,留着港式大背头,带着棕色墨镜,全身是一套米黄色毛料西服,脚蹬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手里提着个港式密码箱。两人侧身的时候,大背头突然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杨志军,然后,惊喜的叫了一声:“呦,这不是阿军弟吗?”杨志军仔细打量来人,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 来人潇洒的摘掉墨镜,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一笑,很亲昵的叫道:“是我呀,李峰!你小峰哥。” 杨志军这才想起来:小时候,邻村的那个比自己大5岁,总是把义气挂在嘴边,经常带自己去打架的小瘦猴。多年的好友重逢,杨志军固然也是十分惊喜的,连忙问说:“小峰哥,这几年,你去哪了?”李峰看了杨志军一眼,又重新把墨镜戴到脸上。轻松的回答道:“出国啦,这不,挣了点钱,回来了。阿军,相逢不如偶遇,咱哥俩喝几杯去。” 杨志军有些犹豫,“不,不,快过年了,家里事情多,改天再聚吧。”李峰看出来了,亲密的拍了拍杨志军的肩头,“走吧,咱哥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也该聊聊!”说完,拉起杨志军的手向村头的小饭馆走去。 饭馆很小,只有里外两间,进门顶头便是柜台,柜台的前边有四张台子,台子上边铺着油腻腻的桌布,一笼残缺不齐的筷子横七竖八的插在筷子筒里。酱油瓶和醋瓶的瓶口是开着的,辣椒油泛着腻腻的光。柜台后边坐着个花枝招展的少妇,脸上涂的口红像刚刚喝过鸡血,一双眼影像黑黑的烟灰在脸上擦过,粉擦的尤其厚,仿佛走路便会如雪花般抖落一地。老板娘姓汤,是个年轻的寡妇,丈夫在三年前出海时遇上了大风暴就再也没有回来,留下一个3岁半的孩子。因为,临近年关,所以生意十分清淡,汤寡妇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嗑瓜子。 杨志军和李峰的到来,惊动了汤寡妇,她急忙起身,拿着菜单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两位帅哥,想吃点啥?今天有刚打捞上来的石斑鱼和螃蟹,都是深海的,现在天冷,打点东西不容易,两位要不要来点尝尝? “行,一样来几斤,我今天要跟我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兄弟来个一醉方休?”李峰痛快的挥了挥手,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最中央的台子边上。汤寡妇高兴的答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进了厨房。 不一会,四只大海蟹和一大盘石斑鱼就端上了桌,一边端菜,汤寡妇还一边不时的用眉角瞟李峰和李峰边上的皮箱。李峰装作不知,大方的打开皮箱,从里边拿出一摞十元的钞票,啪的一声,甩到了桌子上。“老板娘,上瓶酒,多余的钱,给我们炒盘鸡蛋。”说完,就再也不看汤寡妇了。 汤寡妇连连说:好好好。迅速的收起钱,识趣的躲进了里屋。 渔村的灯火已然阑珊,杨志军和李峰却依然在推杯换盏。两个人喝完了一瓶青红酒,杨志军突然停住筷子,问李峰:“峰哥,这几年,你做什么事情,发了财?” 李峰呵呵的笑了两声:“我做的生意,一般人做不来,也不告诉他如何做,不过要是学会了,很挣钱的。” “什么生意?”李峰的回答让杨志军来了兴趣。“呵呵,喝酒,喝酒,今天不谈正事。。”李峰推脱着。 “说吧,峰哥。”杨志军急切的催促着,“我想挣钱,我要娶老婆,我妹妹后年也要考大学,我弟弟也要学手艺,他们都需要钱,所以,你带带我,告诉我如何挣到钱?” 看到时机成熟了,李峰四下看了看,把声音压了压说:“就是去美国挣钱。”看到杨志军一脸的茫然,他补充道:“就是偷偷去美国打工。一般一年挣个十几万,几年过后,回家娶媳妇做生意的钱就都有了,很轻松的。” “如何去美国?”杨志军还是不解的问道:“坐飞机过去是吗?”“哈哈哈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飞机是给咱们这样的人预备的吗?当然是咱们自己想办法过去。” “偷。。”渡字还没有说出口,杨志军的口就被李峰捂住了。“小点声,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如何才能出去,又不知道谁能帮忙偷渡?”杨志军郁闷的摇了摇头。“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哥哥,我就是专门帮人跑出国的,这次回来,也是想联系几个老乡,一起去美国发财。”李峰死死的盯着杨志军的眼睛,当看到杨志军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喜表情的时候,李峰完全放了心,他继续说道:“人要是集结齐了,大家一起约在码头,带上干粮和水,我会找好船,你们打着扑克牌,几十天,就到美国了。到了美国,那边自然有朋友帮你办好手续,然后你就可以开始打工,几年以后,衣锦还乡,多好呀。” 李峰的话,让杨志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每次看到陈宝莹灼热的眼神,他就只能选择逃避。他懂得宝莹的眼神中充满爱,但是,他不敢,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宝莹,他什么都没有,和陈宝莹结婚生孩子不过是他心底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父亲打回来的鱼也越来越少,母亲去菜市场卖鱼的脚步也日渐蹒跚。妹妹还在读书,一切的一切,都杨志军选择了逃避。杨宝莹还在坚持中等待,她的坚持有时候让杨志军内心充满了矛盾,他真的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娶她娶进家门,做自己的新娘,在新婚的那一夜,亲手解开宝莹头上盘着的麻花辫。这一刻,志军无数次的在梦里梦到,但现实的残酷,让他无法抉择,对他来说,他只有去挣钱。 想到这,杨志军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好,峰哥,我和你去美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李峰看到这,微微一笑,说道:“老弟,富贵险中求。这样才对,这件事必须有个详细的计划,而且不能走漏风声,要是让条子知道了,谁也走不了,弄不好,还要蹲班房。我计划大年三十晚上出海,那天条子不可能巡逻,走起来安全些。这里有一万块钱,你可以先拿去,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回去做个准备,毕竟出远门,要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这样才稳妥。”说完,李峰从密码箱里拿出了一摞钱,仍在了桌子上。 杨志军拿起钱,准备揣起来,突然,手被李峰按住了,“阿军,慢着,不是哥哥不信任你,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俩必须做个约定,免得日后麻烦。” “什么约定?”杨志军站直的身体又坐了下去。“就是帮你去美国,成功了,你付我三万块,行不。”李峰死死的盯着李志军看。杨志军想了想,说道:“行,三万就三万。”“痛快,我觉得你阿军就是干大事情的人。”李峰边说边从密码箱里掏出了几页纸,递给杨志军,“签个字,按个手印,一切就办妥了,咱们大年三十晚上十一点半 ,码头上见,到时候准时出发” 陈志军接过协议,翻了翻,协议很长,没有涉及任何偷渡的事情,而是个借款的协议:大概意思是说陈志军要做生意,管李峰借款,杨志军看到借款的金额处有个小写的三万,也没做过多的考虑,拿过笔,沙沙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接过李峰从包里掏出来的印泥,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李峰接过按了手印的协议,仔细的看了看,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阿军呀,将来发财了,别忘了我。来,再干一杯。”说完,举起酒杯和杨志军碰了碰,一饮而尽。 杨志军拿起桌上的钱,揣进了兜里,整理了一下衣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走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来自天堂的邀请(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李峰又重新坐下,看着刚刚签好的协议,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 吧嗒,门帘一挑,从里屋走出了汤寡妇,她上身穿了件紧身的高领毛衣,下边穿了条黑色弹力裤,鬓角斜斜的插了个粉色的头簪,脸上依旧是很浓的装束,轻轻的倚着里屋的门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峰。李峰会意的一笑,慢慢的凑了过去,轻声的问到:“老板娘,夜深了,这里能。。能住宿吗?”汤寡妇轻蔑的看了李峰一眼,说道:“能呀,就是住宿费比较贵,不过老板这么有钱,应该没问题吧。” “好好好,没问题,能住就好。”李峰又凑近了一步,说道“能长住吗,我有钱,长包都行。”说完,拎着密码箱闪身进了里屋。里屋的墙角,有张小床,有个孩子躺在上边沉沉的睡着。。。 故事讲到这里,我有些犹豫:因为,年轻时候的我一直认为,人活着是必须有尊严的,即使生活再艰难,也应该微笑面对,不失尊严的去抗争。后来,生活的感触,让我理解,有时候我们无从选择,因为生活的重压比我们所能承载的底线的还要沉重,它不会因为你灵魂的好与坏就加以袒护或者惩罚。高尚是高尚者的座右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我们根本没有权利指责别人的生活,也没有权利谈论别人的生活是卑鄙还是高尚。 第二天,杨志军醒的很晚,昨夜的酒已醒。他轻轻的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翻身做了起来,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杨志军摸了一下兜,兜里鼓鼓的。他慢慢的从兜里摸出钱,又仔仔细细的数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半,整整齐齐的夹进了抽屉里的一本小说里。(这本小说是金庸先生著的《侠客行》,他喜欢看这本小说,小说里边谈到了一个帮叫:长乐帮,他不清楚,小说里谈到的长乐帮,是不是他们长乐人自己建的帮会)又拿出另一半放进了兜里,走出了屋门。 院子里,母亲黄秀妹正在梳洗渔网,缝补渔网上的漏洞。母亲上身穿的依然是几十年不变的麻布土卦,枯瘦的双手结满了老茧,脸上没有戴眼镜,正眯着眼睛,在渔网上摩挲的寻找着破洞。杨志军慢慢的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声:“妈!补渔网呢。”黄秀妹头也没抬,嗯了一声。“起的这么晚,早饭在厨房的锅里,自己去吃吧。” “好。”陈志军答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想了想,向妹妹的房间走去。陈志军知道妹妹正在放寒假,应该在家。走到门口,陈志军轻轻的敲了敲门,“笃笃笃”门啪的一下开了,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十六岁的妹妹,已经出落成了婷婷的少女。一头黑发,披洒在肩上,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整齐的留海,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裹住匀称的身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哥,你真懒,现在才起来”杨梅故意生气的嗔怪道,然后嘻嘻一笑,嘴角泛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道“进来吧。” 杨志军迈步走进了杨梅的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床头上贴着张国荣的海报,床边上放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的边上还有张小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写字台上有本摊着的数,杨志军过去翻了翻,是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还有一个日记本,很明显,杨梅正在写日记。 杨志军开着玩笑说道:“哟,女秀才,在写日记呢?将来考中状元了,给哥哥签个名。”杨梅反击道“哥,你就会和我开玩笑,看见莹莹姐,只会傻乐。”杨梅的话,让杨志军愣了一下。杨志军转身,轻轻的说道:“没事,哥过来就是想和你说,快过年了,咱们全家一起去县城照个全家照。”“全家照,哈哈。”杨梅依然口不饶人,“照全家照,有没有莹莹姐?” 杨志军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走了出去。因为考虑杨志军要结婚,原来和杨志军一起住的弟弟杨志武已经搬到妹妹杨梅住的屋子的隔壁,一个柴房改造的简陋的毛草房里。房子的顶上吊着一盏昏黄的灯,由于屋里没有窗户,常年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杨志武比杨志军小四岁,他曾经是家里的希望,从小就非常聪明,年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两年前,在即将高考的前夕,杨志武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到,车子从左臂轧了过去,从此失去了左手。医院给杨志武的左手装了假肢,从此,杨志武的左手就常年的带着手套,也因此放弃了高考。 杨志军走进弟弟的屋子,看见杨志武正在看杂志,杨志军轻轻的走过去问道:“阿武,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杨志武轻松的说道:“没啥,昨天去县城,邮局门口捡的处理杂志,随便翻翻。”“有啥消息?|”杨志军又随口问了一句。“杂志上说很多年轻人都去了深圳、广州和海南打工,听说那里挣钱挺容易。”“哦。”杨志军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边说边往外走,“一会,咱全家去县城照个全家福,你换身好衣服,马上走。”说完,走出了柴房,向父亲的上房走去。 父亲住的房门敞开着,杨志军能看到父亲杨根生正坐在床头抽烟。快五十岁的男人,黑黑而消瘦的脸上由于海风的吹打,而变的棱角分明,额头满是深深刻画的皱纹,右手夹着烟,使劲的吸着。 “爸。”杨志军进门就轻轻的叫了一声,“您没休息呀。”杨根生眯着眼,看了杨志军一眼,说道“没有,挺奇怪的,这两天,眼皮总是跳,睡也睡不着。”“哦,您可能是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咱家一会去县城照个全家福,你把过年的衣服穿上。”杨根生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杨志军回到自己的屋子,翻出了一件棕色的皮夹克,这件衣服是杨志军最好的衣服,只要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穿上。他轻轻的拉上衣服的拉锁,又拿起桌上的梳子梳了几下,转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全家人踏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车子开得上下颠簸,但是,杨根生一家子却十分开心,因为已经很多年全家没有在一起照相了。 过年前的县城十分的热闹,各种摊贩都在努力的叫卖着,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喜悦。春节,真的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很多商家都在蒸大大的年糕,它的大小犹如一个托盘,口味也不一样。还有新鲜的马蹄也随处可见,福建人过年是要用马蹄祭祖的,马蹄长在田地里,生命力很强,用马蹄祭祖,有希望祖先保佑有关人家及后继有人的含义。 杨志军拉过走在前面的弟弟杨志武,说道:“阿武,你先和爸妈还有妹妹去前面的照相馆等我,我去办点事情就回来。”说完,一闪身,挤进了人群里。 杨志军走的很快,来到了县城西面最大的商场,商场的二楼有个黄金首饰柜台。杨志军快步的上了楼。楼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顾客,售货员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杨志军仔细的看着橱窗里的金饰,忽然,他看见橱窗的角落中躺着一对玉镯。这对玉镯,通身晶莹剔透,泛着碧绿的、柔柔的光芒。杨志军很喜欢这个镯子,他相信陈宝莹也会喜欢的,他要把这对镯子买下来。当杨志军拿着售货员找给他的八十元零钱的时候,他开心的笑了。 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会如此喜欢玉?后来,在若干年后,当我看到了一次痛彻心扉的玉碎,才知道,金是财,钻是价,而玉才是命。有命就有牵挂,有牵挂才会有希望。 来到照相馆,一家人已经摆好了姿势,等着杨志军的到来。杨志军快步的走到弟弟和妹妹中间,父母亲坐在前排的长凳上。“不要动。。。好!。。笑一个。。一、二、三。”咔嚓的一声,这张照片永远定格在了一九九二年的春节前夕。 日子一天天的临近,离除夕夜只有三天了。渔村已经处处张灯结彩,时常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杨志军决定去看望一下陈世堂,并且告诉陈宝莹自己的决定。 来到陈家,陈宝莹正在炸年糕。看到杨志军进门,欢快的喊了一声:“爸爸,你继续,我阿军哥来了,不陪你了。”说完,就拉起杨志军往自己的屋子里跑。进了屋,又把杨志军恩在床头的椅子上,反手关上了房门。 关上了门,陈宝莹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明显,脸刷的一下红了。屋里瞬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候,陈宝莹突然喊了一声:“哦,对了,刚才我爸给我买了个单放机,可以放磁带的,阿军哥,你听听的,很好听的。”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单放机,把耳机挂在了杨志军的耳朵上,按下了开关。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单放机中传来的是沧桑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陈宝莹欢快的问道。“是”杨志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说道:“阿莹,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去看海。” “好呀,”陈宝莹开心的叫了起来,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杨志军的变化。“咱们晚上十点,渔村后边的沙滩上见,不见不散。” 多年以后,我总是努力的去回想当时的场景。也许,我的笔永远也无法表达那一刻的哀愁。这也是,我为什么很喜欢听《大海》这支歌的原因,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就让它随风飘远。。有时候只有大海作见证,它目睹了很多人世间的分离,也见证了很多人世间的真情流露。 当夜,晚上九点半,杨志军轻轻的带上了房门,摸了摸兜里的东西,向渔村外边的沙滩走去。 夜晚的风很凉,风里夹杂着海水咸咸的味道。月牙静静的悬挂在天边,白白的颜色。远远看过去的海是晶莹的,漆黑的,只能听到沙沙沙的海浪声,远处的灯塔隐约的一闪一闪的,海浪轻轻的拍打的脚面,将脚努力的往沙子了压。 杨志军知道陈宝莹还没有到,他就是想在陈宝莹没有到来之前,让自己的心态平和,并且可以能够平静的把自己的计划说给陈宝莹听。 杨志军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香烟燃烧腾起的烟被海风吹散,变成淡淡的白色,围绕在周围,杨志军烟抽的很快,自己内心的煎药随着日期的临近变的越来越强烈。 身后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杨志军没有回头,就知道陈宝莹已经悄悄的来到了她的身后。“阿军哥!”陈宝莹一声轻轻的呼唤,杨志军心底一颤,泪水已经噙满眼眶。“哦,你来了。”杨志军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嗯,今天夜色真美。”陈宝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同,抱紧双膝坐到了沙滩上。“是呀,今天夜色真美。”杨志军也弯腰坐到了沙滩上,微笑的说道“家乡的海边就是美,不过,我可能要有几年看不到啦。”听到这,陈宝莹微微一怔,侧头看向杨志军,“阿军哥,什么意思?”杨志军不敢看陈宝莹,眼中已然迷离,语气却依然平静,“我想出去打工,多挣点钱?”“去哪?”陈宝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美国”杨志军依然十分平静的回答道。“美国?”陈宝莹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去?去几年?”“大年三十走,估计去三年吧。”杨志军已经无法压抑内心的慌张,语气变的有些颤抖。“为什么?”陈宝莹的语气也变的有些颤抖。“不为什么,就是想多挣点钱,好。。好回来娶你。”说出心底来多年来想说出的想法,杨志军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苦日子我也不在乎。”陈宝莹的语气中带着哭腔,“阿军哥,你为什么今天才说,我为了今天,等了好多年了。”说完,陈宝莹站了起来,大踏步的向远处的沙滩走去。“阿莹。”杨志军也站了起来,向陈宝莹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想,此刻的海风一定在努力的风干两个人脸上的泪水。 陈宝莹停了下来,突然转过身,冲向了迎面过来的杨志军“阿军哥,我不想你走,我害怕,你出去时间太长了,我没有这么长时间和你分离过。”杨志军的双手停在了半空,慢慢的才落到陈宝莹的背上,轻轻的说“阿莹,我知道,可是,如果我没钱,就不能娶你;即使娶了你,也会被渔村人瞧不起,我不想这样,我只想让你过好日子。” 陈宝莹轻轻的抬起头来,晶莹的泪光从脸上滑落,落尽了无边的大海里。陈宝莹深深的懂得,这个坚强的汉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阿军哥,你去吧,我等你。” 杨志军轻轻的抚摸着陈宝莹的后背,说道:“我去美国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我写了封信,放在屋子的抽屉里了,你等到大年初一的那天早上,去取出来,给他们看,他们就明白了。”“嗯!好。”陈宝莹点了点头。“还有,这个送给你。”杨志军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看看?看看喜欢吗。” 陈宝莹轻轻的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对淡绿色的手镯。她轻轻的取出一只,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在杨志军面前晃了晃,说“好看吗”手镯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十分的晶莹亮泽。“真美。”杨志军由衷的赞叹道。 “是我美还是手镯美?”陈宝莹顽皮的问道。“都美”杨志军坚定的回答着。一瞬间,杨志军看见陈宝莹长长的睫毛下,盈盈的眼睛中,有个自己,他忘情的俯身下去,发现,陈宝莹已经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们的唇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不知 过了多长时间,倒在怀中的陈宝莹突然说道:“阿军哥,两个手镯,我戴一个,你拿一个放在身边,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杨志军从盒子里取出另一只手镯,用手绢轻轻的把它包了起来。“好晚了,咱们回去吧。”杨志军说道。“好,我听你的。” 两个年轻人手挽着手,往渔村走去。身后留下两行足印,瞬间又被海水冲的无影无踪。 人世间有很多遗憾,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花会凋零,梦会醒,只有经历了世事无常,才会懂得人事沧桑。 大年三十这一天,终于如期而至。小小的渔村,一早就陷入了狂欢的海洋,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忙碌。 杨根生的家也是如此,炸年糕、贴对联、做团圆饭、祭拜祖先。。大家都忙的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杨志军的行踪。杨志军吃完中午饭,便开始睡觉,他知道,晚上会很累,所以只能养足精神。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只等晚上那一刻的来临。 家里没有电视,所有的人都去邻居家看晚会了,只留下杨志军一个人看家,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杨志军收拾起行囊,走到院子里,“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冲着父亲母亲住的屋子磕了一个头,然后背起行囊,掩好房门,向和李峰约好的码头走去。 来到偷渡的码头,出乎预料,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了。杨志军在人群中寻找着李峰。没有看到李峰的身影,这时候,远处的海面驶过来一艘铁皮船,几个渔民打扮的人,飞绳、搭板,从船上跳了下来。 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满脸络腮胡须,左脸有处很深的刀疤。“刀疤脸”手里拿着一个喇叭,高声的喊道:“大家排好队,准备上船了”所有人都自觉的排成了一对,杨志军有点犹豫,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候,“刀疤脸”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走了过来,冲着杨志军喊道:“上不上,不上我们走了。”杨志军抱歉的说道:“老哥,我还要再等一个人。”“谁?”“刀疤脸警觉的问道,”“他叫李峰,是我大哥,他说和我一起去美国。”“李峰,呵呵,小兄弟,你还是别等了,李峰光找人,是从来不上船的。”“那我不去了。”杨志军转身想回去。“不去?你都签了协议了,而且拿了钱,不去,就要退钱,钱都花了,还能不去。况且,几年就回来了,怕啥,孬种。”“刀疤脸”嘟囔的骂了一句。(上传一) 杨志军摸了摸挂着胸口的玉镯,回头看了看渔村的方向,一跺脚,登上了铁皮船,船在突突突的马达声中驶向远方。 大年初一的早晨,杨根生是被鞭炮的喧闹声吵醒的,他翻身起床,点燃了一只香烟,默默的坐在床头吸着。生活的重压,让这个不到五十岁的汉子,头发早早的就变的花白。每次春节的喜庆都会提醒他新的艰辛又要开始了。早饭的餐桌旁,没有看到杨志军的身影。过了中午,陈宝莹来了,从杨志军屋子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封信,信封整整齐齐的被胶水封着,正面只有工工整整的一行字:父—杨根生亲启 杨根生认字不多,只得将信交给了身边的儿子杨志武。杨志武打开信,大声的朗读了出来。 父亲: 请原谅儿子的不孝顺。我去美国打工了,您不用担心。抽屉里有本叫《侠客行》的书,里边夹着五千元钱,让阿武找出来给您,您拿着,贴补家用。隔壁陈叔叔的女儿阿莹,我非常喜欢她,如果陈叔叔不嫌弃咱家,我想等我回来一定娶阿莹进门,给您做儿媳妇,希望您能接受她,原谅我没有提前征求您的意见。 生活安定了,我会给家里写信的。 我走了,三年回来,勿挂念。 儿:杨志军 简短的信,让全屋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几分钟后,杨根生掐掉手里的烟,说道:“阿军去美国,是好事,菩萨会保佑的。“说完,又转头对陈宝莹说道:“阿莹,你要是不嫌弃,就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阿武是你哥哥,阿梅是你妹妹。”陈宝莹轻轻的点了点头,摸了摸戴在左手腕子上的玉镯。 时光如梭,半年过去了。杨志军没有任何消息,杨梅也升上了高三,准备高考。 长乐高中的生活,对杨梅来说,虽然辛苦,却是快乐的。杨梅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学校的图书馆。她喜欢闻新书的翰墨香,喜欢看席慕容的诗,喜欢读梁凤仪的小说。。。。喜欢听流行的音乐。阿莹姐姐把她心爱的单放机送给了杨梅,杨梅因此听到很多最新的流行歌曲。对于高考的未来,杨梅也有了打算,她想去学经济管理(虽然,她还不是很理解经济管理是干什么),但她只想毕业后可以努力挣钱,可以不再受穷。 九月的福建,天气依然十分炎热,白天,即使在海边,也会感到滚滚的热浪。周末,放学回家的杨梅,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仔细一听,是父亲、哥哥和一个陌生人在大声的谈话。 杨梅悄悄的走了进去。发现一个身材消瘦,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讲话。“杨叔,我李峰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和志军是多年的朋友,他去美国,需要钱,我能不借给他吗?如今我做生意需要钱,你们也要帮我,利息我就不要了,直接给我本金就可以了。”李峰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管你借了多少钱?”杨根生问道,“不多,一共三万美金,折合人民币,您给我十五万就行,我这里有志军走的时候和我签的借款协议。”“你胡说,我哥根本没说,有欠你十五万的事情。”杨志武愤怒的打断了李峰的话。“我胡说!”李峰嘿嘿冷笑了一声,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了几张纸,说道“这是借款协议的复印件,上面有杨志军按的手印和签字,你家杨梅是长乐一中的高材生,你让她看看,是不是真的。”说完,把借款协议扔到了桌子上。 杨梅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协议,仔细的看了起来。在借款协议的金额处,有个三万的数字,三万数字的前头还有个$的符号,杨梅知道这个符号代表着美元。后边的大写处,也被工工整整的用钢笔填上了三万美元,落款是哥哥杨志军熟悉的签字和按的手印。 杨梅抬眼惊慌的看向父亲杨根生,杨根生狠狠地掐掉香烟站了起来,说道:“大侄子,你志军兄弟欠你的钱,我们一定还,十五万也不是个小数,你容我们凑凑,一个月以后,你过来,我们给你钱。”“好,杨叔,我相信你,我一个月以后过来取。”说完,李峰收起协议,走出了家门。 晚上,全家人坐在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沉吟半晌,杨根生平静的说道:“看来,也没啥别的法子了,只能先把咱家的船卖掉,我估计能买个七八万,家里还有准备给志军娶媳妇的三万块钱,先拿出来,宝莹是个好姑娘,她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剩下的几万块钱,我找人借,看看能不能接到。”“这样不行”杨志武反对的说道:“要是真卖了船,家里没了依靠,怎磨过日子?”“就这样定了。”杨根生冲儿子吼了一句:“欠债不还,我杨根生干不出这种事情。” 第二天,杨梅去了学校,这周她没有管母亲要生活费,她不想再让他们为难,她可以等到同学们都吃完的时候,再去食堂,哀求一下做饭的胖师傅,给她两个馒头和一些吃不完的素菜。 周末,杨梅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她不想坐车,只想走回家去。(她舍不得花三块钱的车费,好在有单放机,她可以边听音乐,边走回家。) 刚过村头的祠堂,杨梅发现,迎面骑过来一辆凤凰牌的载重自行车。前面骑车的是渔村的村长-施正平,一个快六十岁的“不倒翁”。之所以,施正平的外号叫“不倒翁”,是因为他为人处世十分光滑,顶头的领导几十年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始终能稳做村长,对上级,谦卑恭敬,对下边的一般百姓,左右逢迎,因此,在渔村里口碑不错。 施正平的自行车后座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中分的头型,上身穿一件廉价的褶皱衬衫,里边是圆领的T恤,下身穿一条黑色休闲裤,足蹬一个网球鞋,头上抹的发胶在阳光的暴晒下,显得十分油亮。劣质的香水味非常刺鼻。 年轻人跳下车子,丁字步站在车旁。施正平支好车子,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呦,这不是根生家的闺女吗?真是巧呀。”说完,扭头,冲着年轻人喊到:“阿福,过来,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杨根生家的姑娘—杨梅。” 年轻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冲着杨梅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你。。。你。。你好!我叫施永福,住隔壁村的,阿梅,很高兴认识你。” 杨梅没有接施永福伸过来的手,转头看向施正平。只见施正平说道:“杨梅,这个是我侄子施永福,今年二十六岁,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腿脚不太灵活。今天我和他一起去看你根生叔了。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沟通沟通。” 施永福尴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用眼神仔细的打量着杨梅。施永福的眼神从杨梅的头上看到脚下,最后死死的盯着杨梅的胸口。 施永福的眼神让杨梅感觉非常不舒服。杨梅急忙向前紧走了几步,回头冲着施正平说道:“阿平叔,我走了。”说完,头也不会的向前跑去。 施永福望着杨梅远去婀娜的背影,啧啧的说道:“二叔,杨梅长的真漂亮。”“呵呵,何止是漂亮,人家还是咱长乐高中的高材生呢。”“是呀,二叔,那这事您要是帮我办成了,我一定谢您。”施永福满意的点了点头。 杨梅刚走进家门,便看见桌子上放着两瓶精装的五粮液和一盒精致的糕点。父亲和母亲围坐在桌子旁,低声商量着。一看见杨梅进来,两个人都停止了谈话。 杨梅匆匆的洗了一把脸,躲进了自己的屋子。当天的晚饭,杨梅并没有出来吃饭,她只想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莫言的小说《平凡的世界》尽快看完。 夜渐渐的深了,门突然开了,母亲黄秀妹端着一碗蛋炒饭,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阿梅,吃点饭吧。”“好的,妈,您把饭放在桌子上吧,我一会就吃。”杨梅头也没抬的答应着。 黄秀妹轻轻的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站在原地,踌躇着,并没有想离开。杨梅看到母亲的异常。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过身,问道:“妈,您找我有事?”“嗯,有点事。”黄秀妹小声的说道。“说吧。”杨梅拉过旁边的凳子,让母亲坐了下来。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大哥借钱去了美国,现在家里困难,可能没钱供你读书了,想让你早点出嫁,而且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嫁过去了,家里也就可以放心。“黄秀妹说的结结巴巴,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杨梅充满疑惑的眼神。 “妈!我才17,我不想嫁!我想读书,”杨梅很想平心静气的讲,可是,泪水已经不争气的充满了眼眶。“妈,您和爸让我上学吧,我上大学,不会花家里一分钱的,将来我毕业了,还可以挣钱养你们。” 女儿的话让黄秀妹心底在流血,“阿美呀,妈知道你读书很强,可是现在家里欠了一大笔钱,如果卖船还债的话,家里就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了,你爸岁数大了,让他进城打工的话,很难找到活的。今天,你平叔来找我们了,说他有个侄子叫施永福,孩子家的条件挺好的,就是小时候的小儿麻痹,落下点残疾,不妨碍干活,他们愿意出十五万的彩礼,娶你过门。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觉得挺好的,小伙子我们也看了,没啥大毛病,你看呢?妈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为了你哥,为了这个家,妈和你爸求你了。” 望着黄秀妹皱纹对垒的脸,枯瘦嶙峋的手,落满补丁的粗布上衣。杨梅沉默了。“妈,您先回去休息,晚上我想想,明天再告诉您。”“好,阿梅,你也早点休息。”黄秀妹,退出屋子,轻轻的关上了房门。(上传2) 杨梅和衣躺在床上,透过床头前的窗子,望着窗外天空中悬挂的一轮玄月,泪水在脸上静静的流着。杨梅只想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在黑夜中沉睡过去。耳畔传来海水呜咽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杨梅,悲伤终究会变成海,哀愁终究会幻作浪花。 杨梅想起了渐渐衰老的父亲,想起了自己快乐的童年,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她不该让他们独自承受,她不想再去设计她的未来,她的未来已经不属于她了,她相信这就是她一生注定的结局。 第二天是星期日。杨梅一直躺到了中午,才起床。她决定去看望陈宝莹,这个她大哥挚爱的女人,这个最疼爱她的姐姐。她坐到镜子前,慢慢的梳着头,望着镜中俏丽的自己,杨梅痛苦的闭上了眼。她伸出手,慢慢的把镜子扣在了桌子上。泪水又一次蒙住了眼睛。 梳洗一番后,杨梅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一件粉红色的翻领紧身束腰连衣裙,走出了家门。 走进陈世堂家的院子,杨梅发现陈世堂正在院子里晾晒中药。杨梅故作欢快的叫了一声:“陈叔。”“哦。是阿梅来了。”陈世堂抬眼看了一眼杨梅,继续说道:“进屋吧,宝莹在屋里呢。”“好的。”杨梅迈步走进了侧屋陈宝莹的房间。 进了房间,杨梅看见陈宝莹正坐在桌子前仔细的绣着一幅织锦,织锦上画着两只小白猫,样子十分可爱。陈宝莹看见杨梅进来,急忙停下了手里的功课,开心的说道:“阿梅来了,好长时间没来姐姐这里了,看你上课太忙,姐姐也不敢去打搅你。“ “阿莹姐,我来是和你告别的,我不上学了,过几天,我就出嫁了。”杨梅低低的声音说道。“出嫁?出了什么事情?”陈宝莹十分惊讶的问道。“没事,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什么事情?”陈宝莹十分急切的追问着。 杨梅就把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陈宝莹。陈宝莹听完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陈宝莹坚信,杨志军就是她一生值得托付的人。虽然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志军哥消息,但陈宝莹始终相信:杨志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陈宝莹常常自己安慰自己:家乡离美国路途遥远,家里又没有通电话,即便杨志军写信回家,也不会很快收到。她相信她的志军哥一定可以平安归来。因为杨志军就是她生命中的全部。杨家都是她挚爱的亲人,杨梅是她必须去保护的妹妹。杨志军欠的债,她陈宝莹必须去承担,因为她是志军的女人。 想到这里,陈宝莹说道:”阿梅,你不用着急.你哥哥的钱这几天我就会还上,你安安心心的去上学,不用出嫁,你回去也和杨叔说一下,不用去卖船,一切都会过去的。”“真的吗?宝莹姐,你有办法解决,我又可以去考大学了?”杨梅开心的问道。“可以.”陈宝莹摸着杨梅的头微笑着说道。“太好了,那我回家去告诉我爸去。”说完,杨梅迅速的起身,就向往外走。“去吧,妹妹。”陈宝莹轻轻的拍了一下杨梅的后背,轻轻的说道。 杨梅碰的一声,关上屋门,向自己家跑去。 陈宝莹慢慢的坐回凳子,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还上欠款,但她必须还上,她必须避免杨梅出嫁,她必须阻止杨根生卖船。想到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外套,出了门。 陈宝莹边走边想:觉得要想解决问题,她只能去找李峰。李峰曾经是杨志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他能同意把还款的日子再往后推一推,也许还有机会。想到这,陈宝莹快步的向渔村村口的小饭馆走去。他知道,李峰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住在汤寡妇的饭馆里,李峰和汤寡妇的事情,村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茶余饭后谈论起来是如此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仿佛一个个都在李峰和汤寡妇的世界里生活。他们同居的事情,无人指责李峰的无赖,都是痛骂汤寡妇的无耻与下贱。 陈宝莹根本不想了解这些传闻的真假,她不喜欢汤寡妇的为人,更不喜欢李峰游手好闲的样子。每次碰到他们,陈宝莹总是远远的避开。但有几次还是被单独出门的李峰拦住,李峰总是直勾勾的眼神不停的在陈宝莹身上扫来扫去,然后拦住陈宝莹的去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每次,都要等到陈宝莹竖起柳眉,大声呵斥后,李峰才会嘿嘿的干笑两声,侧身离去。陈宝莹真的不想去见李峰,但是,为了她的志军哥,她只能这样。 进了饭馆的门,陈宝莹发现外屋空无一人,柜台后边的里屋里,传来男女嘻嘻哈哈的调笑声。陈宝莹皱了皱眉头,冲里屋喊了一句:“李峰哥,在吗?”门帘啪嗒一挑,一个年轻的少妇倚在了门口,上身着一件薄沙的低胸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紧身裤,脚上是一双红色拖鞋。头发十分凌乱,嘴唇上的口红也不知什么缘故,被蹭到了嘴角,留出一条淡淡的印记。 “呦,是阿莹妹妹呀!真是稀客呀。”汤寡妇妖娆的喊了一句;“李峰,有人找你。”“谁呀?”里屋传来一句不耐烦的回答,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下床的声音,不一会,只见李峰光着膀子,叼着烟,出现在了汤寡妇的身后。“哎呀,是阿莹呀!”李峰满脸惊喜,打掉了汤寡妇挡在前面的手,冲了出去。“七哥眉灿灿(好色)。”汤寡妇嘟囔了一句,转身进了里屋。 李峰和陈宝莹来到外屋中间的圆桌旁坐了下来,李峰一只脚搭在凳子上,冲着里屋喊了一句:“阿艳(汤寡妇真名叫汤红艳)来壶茶。”说完,便直盯盯看着陈宝莹。 今天,陈宝莹穿了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由于天热的原因,脸上的汗水微微的浸湿了上身,通过上衣的阴影可以隐隐的看到里边的内衣。陈宝莹窘迫的侧了侧身,用后背稍微挡住一下李峰不怀好意的眼神。“找我有什么事情?阿莹,说吧,只要你峰哥能帮忙的,一定帮忙。”“也没啥重。。重要的事情。”陈宝莹说话有些口吃,“就是关于志军哥和你借钱的事情。”陈宝莹低低的声音回答着。“哦,这件事情呀。”李峰眼珠转了转,故作为难的说道:“阿莹,不是我不帮你,实在不好办呀,你志军哥,非要去美国挣大钱,可是这美国能是这么好去的吗?我也劝过他,可是他铁了心,非要去,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找朋友借的钱,给了他,三万美金,也不是个小数目,现在人家管我要钱,我也没有办法呀。”说完,李峰死死的盯着陈宝莹。“我知道。”陈宝莹的声音更小了。“你和志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欠你的钱,我会帮他还上,我只是想求你,你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正在凑。”“这个嘛。。”李峰故作沉思的低了一下头,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站在里屋帘子后边正在认真偷听的汤寡妇。 “这样,阿莹,你让我考虑考虑,你要是信任我,晚上十点,你还来饭馆找我,我帮你想个办法。不过,你要是到时候不来,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能不能解决问题,看你自己的努力了。”说完,李峰,轻松的站起身,吹着口哨,挑起门帘,闪进了里屋。 陈宝莹木然的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耳后又传来了男女调笑的声音。陈宝莹回家,一头就钻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晚饭也没有出来。忠厚的陈世堂没有意识到女儿的变化,他早早的吃完晚饭就回屋休息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陈宝莹没有开灯,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离别像刀割般的心痛,越是在无助的时候,她越会想起她的志军哥,想起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像一根根划着的火柴,总是会瞬间融化她心底的绝望。她不敢绝望,她相信,她的付出是值得的,是她今生必须完成的宿命。 时间已经指到了十点,陈宝莹默默的起身,轻轻的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换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这件连衣裙是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杨志军给他买的生日礼物。陈宝莹又最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反手轻轻的关上了房门,走出了院子。 夜是寂静的,陈宝莹又听见了海水的呜咽,月光冰冷的撒在前方的路上。宝莹看了看脚下,路是如此的漆黑。她就是一个在漆黑夜里无助的走着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她就是一棵倔强的小草,向着爱与幸福顽强的生长着。她愿意为她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来自天堂的邀请(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来到小饭馆的门口,陈宝莹发现:饭馆的门是虚掩的。里边只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陈宝莹轻轻的推开外屋的门,喊了一声:“阿峰哥.”“哦!是阿莹来了.”屋子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李峰冷冷的声音.“过来吧,我等你半天了。”“汤姐,没在?”陈宝莹边走边问道。“回娘家了,晚上不回来。”李峰还是冷冷的回答道。 陈宝莹来到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她一进来,就能感觉到李峰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峰哥,上午求你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陈宝莹小心翼翼的问道“呵呵,阿莹,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如何还杨志军的债?”李峰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想,求求你,看看能否宽限几天。”陈宝莹忐忑的问道。 “宽限是不行的,人家逼的我很紧,我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如果月底不能够还钱的话,我会被人家砍死,到时候,我死之前,一定会拉让杨根生家垫背的。”李峰狠狠地说道。 “不。。不要。“陈宝莹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峰哥,求求你,你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李峰望着陈宝莹由于激动一起一伏的胸口,咽了口唾沫,说道:“阿莹,这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陈宝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问道:“说吧,峰哥,只要能救志军哥,我愿意去试试。” 李峰呵呵呵的干笑几声说道:“阿莹,你看,哥哥,虽然长得不咋样,年龄也不小,可是哥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可是这十里八乡的姑娘,还真没有让哥看上眼的。可是自从哥哥从国外回来,见到你,那就非常的喜欢你,好几次夜里都梦到你。我想,你要是愿意,你嫁给哥哥,哥哥我出十五万的彩礼,你拿去还债,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嫁给你,志军哥的欠款就不用还了是吗。”陈宝莹正色的说道。 “当然,当然,只要你嫁给我,我的彩礼钱就顶欠款,杨志军的欠我的钱也就不用还了。”李峰一边吸着烟,一边说着。 “那汤姐怎么办?”陈宝莹问道。“那个破鞋,我也就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不会当真的,只有对你,我才是真心的。”李峰发着誓说道。 陈宝莹喝喝的冷笑了一声,“我要是嫁给你,哪天你是不是也会说我是破鞋?”“不会的,我李峰对你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李峰着急的说道。 “你让我想想。”陈宝莹陷入了沉思。望着陷入沉思的陈宝莹,李峰悄悄的站起身,凑过身子狠狠地说道:“阿莹,你要好好考虑,我李峰从来不强迫人,你要是不同意,我绝不勉强,还钱的日子越来越近,你们可以出去找人借,两家人不吃不喝,兴许几年后也能把借的钱还上。” “好吧,我嫁。”陈宝莹银牙一咬,说道“李峰,你给我写一个十五万的彩礼欠条,我就答应嫁给你。”“呵呵,阿莹,你以为我李峰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呀.”李峰微微一笑道,”我给你打了欠条,你要是反悔呢,我怎么办,你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说完,李峰走到门口,哗啦一声的把饭店的门锁上了。转身,笑眯眯的看着陈宝莹。 “你要干嘛?”陈宝莹惊慌的看着李峰。“你说呢,你都是我老婆了,我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呗。”说完,李峰一步步逼近陈宝莹。“你个流氓!”陈宝莹大声的吼了一句“你再过来,我喊了。” “好呀,你有骨气,你可以开门走,我绝不强求,就是过几天还钱的时候,看你们拿什么还账?”李峰狠狠地说道。 陈宝莹愣在了原地,泪水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她只是想救她的志军哥。李峰看到这,心中暗暗一喜,放肆的把手搂上了陈宝莹的腰,轻轻说:“阿莹,嫁给我吧,我李峰一定会对你好的,而且只对你一个人好,我发誓。”说完,抱起泪流满面的陈宝莹走进了里屋。 灯啪的一下熄灭了。李峰快活的脱光衣服,爬上了陈宝莹的身体,凶猛的干了起来。月光通过窗户,照在陈宝莹失神的脸上,陈宝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任凭泪水默默的流着,她只想,噩梦赶紧结束。李峰一边动作着,一边说:“哎呦!这次我李峰可是走了桃花运了,杨志军真是个傻瓜,阿莹,你和杨志军谈朋友这么多年,你还是新鲜的雏呀。爽呀,真爽。” 夜深了,陈宝莹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李峰,翻身起床,穿好衣服,用手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打开了饭馆的门,向家走去。 回到家,陈宝莹和衣躺在床上,泪水又一次滑落。她感到头像裂开一样,身子沉沉的,她第一次开始讨厌自己的身体了。 第二天,陈宝莹病了,躺在床上一语不发。陈世堂和杨梅来看望她,也被陈宝莹关在了门外。 过了三天,陈宝莹起床了,她要去找李峰,拿回她应得的东西。陈宝莹刚刚走上渔村的小路,就看见曾经熟悉喜爱她的乡亲们都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们指指点点着,仿佛在议论她,但等她走进后,又全都闭口无言。 陈宝莹加快了步子,刚走进小饭馆的门口,就听见了李峰和汤寡妇激烈的争吵。陈宝莹迈步走进饭馆:看见汤寡妇穿着一身睡衣,正倚着内屋的门框,朝里大声的叫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当老娘是什么人,玩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那个骚狐狸精,她要是来了,看老娘不撕碎了她。”“你他妈再吵,老子现在就废了你。”里屋传来李峰的喝骂声,同时是窸窸窣窣穿鞋的声音。 汤寡妇扭头想跑,一眼看见了走进来的陈宝莹,突然暴怒起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嘴里大声的喊着:“你个偷汉子的骚狐狸,表面上看着挺清纯的,骨子里怎么这么下贱。呸!老娘骂你都嫌脏。”说完,一把揪住了陈宝莹的头发,使劲往下拽。 陈宝莹没有喊,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时候,里屋的李峰冲了出来,看见这一幕,二话不说,上前就朝着汤寡妇的后腰踹了过去,只一脚,就把汤寡妇踹倒在地。躺在地上的汤寡妇,嗷的发出一声怪叫:“好你个李峰,你为了这个狐狸精居然打我,老娘我不活了,和你拼了。”说完,爬起来,一头就向李峰的胸口撞去。 李峰侧身闪过,脚下一扫,将汤寡妇绊倒在地,顺势,抬脚就向汤寡妇的脸上踢去,只听的哎呦一声,汤寡妇已经满脸的鲜血。李峰一边踢,一边骂:“你个臭婆娘,给脸不要脸,我的事情,你管的着吗,叫你没事找事,叫你撒泼。。”“别打了,阿峰哥,别打了。”陈宝莹哭着冲过去,抱住了李峰的大腿。 饭馆的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相亲,大家嘁嘁喳喳的议论着。陈宝莹隐约能听到。“陈家的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人?真是作孽呀。”“真看不出来呀,表面挺规矩的小姑娘,怎么会跟了李峰呢。。。”议论的声音原来越大。 李峰收住了脚,走到饭馆的门口,望着围观的人群,大声的喊到:“都别喊了,我李峰就是个混混,可是我有钱,今天我就在这里宣布一下,我要娶陈宝莹,我下周就去陈家求亲,下个月就娶陈宝莹过门。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我赖汉是如何娶好妻的。” 站在身边的陈宝莹,看着李峰手舞足蹈的样子,听着周围刺耳的议论声和咒骂声,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看见每个人都在用手指着她,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猛的一黑,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再次的醒来,陈宝莹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父亲陈世堂伫立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看到陈宝莹醒了,陈世堂关切的询问道:“阿莹,你终于醒了,你晕倒在地,是杨梅的二哥杨志武把你背回来的,大家都很担心你,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宝莹强忍住泪水轻声的说道:“爸,没事,我就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您先出去,我想睡一会。” 陈世堂诺诺的答应了一声,转身,掩上了房门。 陈宝莹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仿佛像汪洋中的一片浮萍,随波逐流,又仿佛像一叶小舟被吹到了风口浪尖,她只觉得一瞬间被世界遗忘,纷繁的红尘中不再有她的幸福与寄托。 陈宝莹就这样瞪着眼睛静静的躺着,忽然,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陈宝莹仔细一听是李峰的声音。于是,她悄悄的起身,来到窗子前,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李峰上身着一件花格T恤,下身是一条白色西装裤,脚下是一双雪亮的黑色皮鞋,左手提着个竹篮子,篮子里边放着白面、猪肉和鸡蛋,右手拎着雌雄两只鸡。一进院子,李峰就大声的喊到:“陈叔在家吗?” 正门啪的一声开了,父亲陈世堂站在了屋门口。“你找哪位?”陈世堂疑惑的问道。“陈叔,我叫李峰,是隔壁村李应财的儿子,我今天来,是来定聘的,我和你女儿陈宝莹好上了,我要娶她做老婆,今天来,我是来送聘礼的,我想下个月就娶陈宝莹过门,您看可以吗。” “贤侄,这样也太匆忙了吧,好歹也要问过宝莹的意思,况且,两家老人都没有见过面,这样匆忙决定也不太好.”李峰微微一笑说道:”陈叔,愿不愿意,您可以自己问问宝莹,况且,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我要是不娶宝莹,这周围的村子,也没有人愿意娶宝莹的。咱们有事还是屋子里聊吧。“ 听到这,陈宝莹砰的一声推开屋门,走了出来,平静的冲着李峰说道:“李峰,我愿意嫁给你,你回去准备彩礼吧,下月初八,你来迎娶我。”说完,转身又走回屋子。 李峰嘿嘿的笑了两声,冲着陈世堂说道:“好的,叔叔,那咱们就这样定了,下月初八,我来迎娶陈宝莹。”说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乐滋滋的走出了院门。 陈宝莹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那天,天空中下着蒙蒙的细雨。 李峰家备的花轿,随着鼓乐早早的就停在了陈宝莹家门口。新娘陈宝莹穿红衣,着艳裙,头罩一幅红罗,由喜娘(俗称“伴房妈”)相伴,上轿出嫁。花轿路过杨根生的家门口,陈宝莹偷偷的撩起轿帘向外看了看,只见杨根生家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陈宝莹一直等到花轿在吹打声中过去,才重新放下了轿帘。花轿刚到李峰家的附近,便听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坐在轿中的陈宝莹能清晰的听见轿外人群的议论,陈宝莹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因为她根本不想听到他们的议论。花轿刚到李峰家门口,引路童便上来请新娘陈宝莹下轿,然后引着陈宝莹登堂与新郎李峰举行拜堂仪式。礼毕,由龙凤烛导引,新娘陈宝莹被带入了洞房。李峰则在外屋陪客人喝酒,外屋传来的是客人粗俗的说笑声和酒杯相击的碰撞声。。陈宝莹静静的坐在床头,等着婚宴的结束。 夜深了,屋门终于开了,李峰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他脚步踉跄的走到床头,一把扯掉了盖在陈宝莹头上的盖头,嬉皮笑脸的说道:“美女,真好看,今后,你就是我李峰的人了,我让你。。干嘛,你就要。。干嘛。” 陈宝莹侧身躲过了李峰靠过来的满脸酒气的脸说道:“李峰,我已经嫁给你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办到,把十五万给我。”李峰呵呵一笑,说道“没。。问题。”说完,从床下拎出一个密码箱,打开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协议和存折。李峰把存折打开,在陈宝莹面前晃了晃,说道:”看,这就是十五万的存折,你把协议签了,这钱就是你的了。”“什么协议?”陈宝莹迷茫的问道。“你现在是我老婆了,有个朋友想找几个女孩去台湾打工,一个人愿意出十五万,我同意了,想把你介绍过去,去台湾打工,这是协议,下个月就走。”“什么,你把我卖到台湾去打工?”陈宝莹愤怒的说道。“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卖?你在台湾干几年,钱都有了,现在还可以先拿十五万,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个流氓。”陈宝莹劈手打了李峰一个嘴巴。“你才知道呀。这钱你爱要不要,反正台湾你是去定了,而且,这几天你还要把我伺候舒服了。会伺候男人,到了台湾才能够挣大钱,懂么。”说完,扭住陈宝莹的手,在协议上按下了手印,然后,狠狠地把陈宝莹摔倒在床上,身子压了下去。。 陈宝莹默默的忍受着,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任凭李峰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完事后,满身酒气的李峰歪倒在一旁睡去了。 两天的时光,李峰一醒过来,便会折磨陈宝莹,一边做,一边骂:“你个小**,到了台湾,就天天给我带绿帽子,我现在就要先干够本了。” 结婚过后的第三天,是陈宝莹回门的日子。她早早的穿上了蓝色的连衣裙,兜里揣着那张十五万存折,雇了台车,向自己的娘家驶去。 陈世堂看着女儿陈宝莹的归来并没有感到欣喜。因为,女儿面容憔悴,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的快乐。陈宝莹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爸,我回来了。”说完,便闪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临近中午,陈宝莹匆匆的吃完午饭,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父亲喊了一句:“爸,我去杨叔家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来到杨根生的家门口,陈宝莹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仔细的听了听。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她迟疑了 一下,砰砰砰的敲了三下房门。“谁呀,里面传来了黄秀妹的问话声,随着问话,门被打开了。黄秀妹看到一身蓝色连衣裙装束的陈宝莹站在门外,有一些的惊讶,停顿了一下,说道:“哦,是阿莹来啦。杨梅在自己的屋子里呢,进来吧。”“好!”陈宝莹答应了一声,迈步进了院子,向杨梅的屋子走去。来到屋门口,陈宝莹动手敲了敲门,可是里边没有任何动静。“阿梅,是我!阿莹呀。”“我不想见你,你走吧。。。”里边传来杨梅冷冷的声音。“我有话要和你说。”陈宝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你是个大骗子,我不想见到你。”杨梅大声的喊到。说完,陈宝莹听见了里边隐隐的哭泣声。 陈宝莹在门口静静的站立了一会,悠悠的说道:“阿梅,姐不会骗你的,我给你留了东西,在我屋子床头的枕头底下,我下午就回去了,你要有时间可以过去拿,你自己多保重,姐,走了。” 说完,陈宝莹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出门口的一瞬间,泪水又悄悄的滑落。 回到家的陈宝莹径直去了父亲陈世堂的屋子。走进房间,陈宝莹看见父亲正在聚精会神的看药方,她没有打搅父亲,只是站在傍边静静的看着:父亲这几年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变的花白,腰也变的有些佝偻。“爸”陈宝莹嘴唇微微的颤动,深情的喊了一句。陈世堂抬起了头,看见了陈宝莹流满泪水的脸。“怎么啦,阿莹?”陈世堂关切的问道。“没事,就是想您了,爸,我今天走了,可能好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您要自己保重,有事情可以去找杨叔帮忙,他们一定会帮您的。”“好的,女儿,放心吧,爸不会有问题的,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凡事能忍让的,就忍让一些,很快就会适应的。”“爸我知道,我现在再帮您整理一下库房吧。”“好的,去吧。”陈世堂没有意识到女儿的异常。陈宝莹走进后院的库房,开始整理中药库房。 当夜色来临的时候,陈宝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家。 第二天,陈世堂起的很晚,他心里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悲伤,也许是昨天没有睡好?他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吃完午饭,阳光直射海面,海水泛着灼热的光,周围的一切都是死亡般的寂静。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村支书施正平跑了进来,刚跑进大门,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世堂,你家女婿和女儿都中毒住院了,情况挺危险的。”“什么,你再说一遍。”陈世堂急切的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点说。”“刚才隔壁村打来电话,说是你女婿和女儿昨天晚上喝茶同时中毒,现在已经送到县城的医院了,其他情况也还不清楚,大队现在正好有车去县城,你赶紧跟着去医院吧。” 赶到医院,陈世堂只看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女儿憔悴的面容变的十分的苍白,僵硬的双手,无力的垂着,女婿李峰面部扭曲着,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冷笑。 看到这一切,陈世堂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人生的悲剧在陈世堂的身上活龙活现的演绎着。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女。当厄运一次次不动神色的来到他身边,他无力的承担着,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当悲伤逆流成河的时候,一切的感受已经不再是苦涩,多年以后,当我写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底有的只是对生的珍惜和对死亡的无奈。 葬礼是村支书施正平领着几名村里的干部帮忙张罗的。陈宝莹的坟墓埋在了村后的坟场里,在坟场山坡的最高处,站在坟头的背后可以看见远处无尽的大海。 县里公安局的验尸报告很快出来了,死者为生物碱中毒,排除他杀可能性,系两人自行服毒。 从始至终,陈世堂一直沉默着。因为在事发之后他发现中药铺中少了一大包叫马钱子的中药。(中医记载:马钱子本身是治疗风湿的外用药,一旦服用,剧毒。)他知道,女儿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清楚,女儿的性格外柔内刚。她的选择,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陈宝莹死后的第三天,杨梅才第一次走进陈宝莹的房间。屋里的陈设没有一丝的变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杨梅从床前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封写给她的信和一个存折。杨梅颤抖着打开了信,看到了陈宝莹娟秀的字体。 杨梅妹妹,原谅姐姐所做的一切。因为姐姐已经收到天堂的邀请无法回头了。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可其实我根本无法做到。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渐渐明白,爱情是不能拿来做交易的,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做交易。我背叛了对志军哥感情,代价就是我付出了全部却毫无价值,我选择死是因为无法面对志军哥和你们一家人,更无法原谅我自己,现在终于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结束这一切了。到了天堂,一切都会好吧。 请你帮我对父亲说声对不起,还记得小时候,常会梦见自己是蓝色的,我把这梦告诉父亲,他总是笑着对我说,宝贝乖女儿你是蓝天和大海的孩子……女儿不孝,此生的恩情只能等待来世再报了。 活着的人,请不必为我牵挂,我就象一只风筝,已经高高的飞远,越过大海,等到风停的时候,就会在海的那一边落下,我一定能到达海的那一边,见到志军哥,告诉他我会永远爱他。。。 永别了。。。 宝莹绝笔 杨梅收起书信放进了自己口袋,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把这封信亲手交到大哥的手上。又轻轻的打开存折,里边有十五万元。 杨梅走出屋子,把存折放在了陈世堂的手上,颤抖的说道:“陈叔,这是宝莹留给您的,您收好。我明年要考大学了,也许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看您了,不过,我会把你当亲身父亲赡养的。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的杨梅,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径直回屋复习功课去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突然听见二哥杨志武边敲门边在门外小声的叫她:“杨梅,杨梅,开开门,哥有事情找你。” 杨梅刚打开屋门,哥哥杨志武一身运动服的装束,手里拎着一个大的包装袋闪身进了屋。杨志武轻身进屋,反手带上了房门。 “哥,你这是啥意思?”杨梅不解的问道:“我考虑好长时间了,我想去广东,总是呆在家里,没啥意思,我想出去闯闯,怕爸妈不同意,我今天晚上就走。”杨志武满脸喜悦的说道。“可是你的手一点也不方便。”杨梅不放心的说道。“没事,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吧,我过来就是和你道别,明天早上你和爸妈说一下,说我出去打工了,不用挂念,我挣到钱,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杨志武轻轻的拍了拍妹妹杨梅的肩膀,说道:“阿梅,哥哥看好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哥哥这里有支派克笔,是哥原来参加知识竞赛得到的奖品,你留着用吧。” 说完,杨志武拎起行李袋,开门向屋外走去。 小渔村依然是如此的平静,只是村头多了个时常张望远方归路的老妇人,杨根生的老婆---黄秀妹。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一)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在某些人的心底空间,总会留下爱与不爱的片段。回忆中的片段不是那个爱或者不爱的人,而是那段我们永远也无法回去的曾经。当某一天,也许会重逢,那么一声轻轻的问候,就剥落了所有刻意伪装的坚强。那微笑的伪装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那个一直埋葬在心底的名字,就会刺痛了记忆,模糊了双眼。原来,许多事情,一直都不曾忘记,只是被记忆封存着,放在了心灵的最深处,自己不去想起,却也不让外人触及。然而,偶尔的梦见,却竟然是格外地痛。不能哭,当爱与不爱,都已经变的铭心刻骨,才知道,有时候,爱情是自己生命中幸福与痛苦之间的一场赌注。 光阴似沙漏中的细沙静静的流淌着,时间转眼到了一九九三年的清明。 天刚蒙蒙亮,杨梅就坐在镜子前,仔细的梳着头。今天的杨梅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虽然,清明时节的福建,天气还是有些寒冷,但是杨梅不在乎,她今天要去给陈宝莹上坟,她必须让宝莹姐在天上能看到自己最靓丽的装扮。 提上上坟用的祭品,杨梅走上了通往后山的小路。满山一片翠绿,野草上挂满了露珠,潮湿的泥土上,开满了红的、黄的小花,蝴蝶在花间翩翩的飞舞着。路很滑,杨梅走的十分小心。当眼前出现蔚蓝的大海的时候,她看见了陈宝莹的坟墓。 杨梅放下手中的祭品,从周围的树下捡来一根长长的树枝,仔细的在坟前扫了起来,清扫完坟前的浮土,又拿出一块抹布,把坟前的石碑仔细的擦了擦,最后,把祭品和金箔摆在了坟前。 摆好了祭品,杨梅轻轻的跪了下去,双手合十的说道:“阿莹姐,我来看你了。你在天上孤单,我今天来陪你说说话。”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挂满了两腮。“阿莹姐,我哥还是没有消息,我想他应该是到美国了,要是船出事,新闻一定会报道的,没有看到新闻,就说明他是平安的,你放心吧。”杨梅一边说,一边点燃了坟前的金箔。“这里有些钱,我烧给你,你先花着,不够再给我托梦。陈叔已经回福州了,这里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他回福州也好,还有亲戚可以照顾,你不用担心。”杨梅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着。“阿莹姐,我要考大学了,我要考出这个渔村,可能几年都无法回来,每年的清明,就算我不在家里,我在外边也会祭奠你的,你放心吧。我会听你的话,努力读书的,我不想一辈子呆在渔村,我要走出去,你给我的单放机,我会好好保管的。将来,我成功了,一定回来看你的。阿莹姐,你放心吧。” 说完话,杨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站了起来,这时候,她发现,在陈宝莹的坟头竟然开着一朵美丽的雏菊,花朵在清风中微微的颤动,一摆一摆的,似乎在冲着杨梅点头,仿佛在告诉杨梅,她所说的话,远在天上的陈宝莹已经听到。。。 清明过后的杨梅,陷入了忙碌的复习当中。对于高考的志向,家里人无法给她任何建议。杨梅想去北方的城市,但是,北京的消费,又让她不敢选择那个心中向往的城市。最后,她决定考取天津市的高校。 高考如愿的结束了,杨梅对于这个最后一次在家度过的假期十分的珍惜,她想尽量的多分担一些母亲的家务。因此,每天总是早早的来到菜市场去卖鱼。然后开心的把卖掉的鱼钱交给母亲。母亲也会用她那双落满老茧的手把叠的整整齐齐的钱攥到手中,然后将钱小心翼翼的放进家里一个铁皮的饼干桶中。 录取通知书如约而至,杨梅如愿的考上了天津财经学院的国际金融专业。杨梅的考取,让渔村变的沸腾,村民纷纷来到家里祝贺。杨根生也开心的笑逐颜开,自己的地位从来没有如此高过,大家都不在认为他木讷而窝囊,只是不停的夸奖他: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明天就是离开家乡去天津学校报到的日子,上午,杨梅仔细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把心爱的单放机放进了箱子的底部。这时候,母亲黄秀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装钱的饼干桶。黄秀妹用力把饼干桶的盖打开,把里边的钱都倒了出来,对杨梅说道:“阿梅,这里有三千多块钱,你带着,可以交学费,家里钱不多,不知道够不够。”望着由大大小小毛票攒在一起的学费,杨梅心中充满了忧伤,她懂得这钱的意义:有些人的付出,在别人的眼中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付出者而言,也许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阿妈,不用钱,我上学是不要学费的。”杨梅忍住眼泪,轻松的说道。“是吗?你上学不要钱?”黄秀妹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不要钱,阿妈,我只要出路费就好了。”说完,杨梅留下了去天津的路费,将装钱的饼干桶还给了母亲,说道:“阿妈,钱你放放收好,到时候给爸买点吃的,我出去读书,路程比较远,也许有几年无法回家,你们自己要多注意身体,等过几年,我毕业了,就回来孝敬你们。” 离开家乡的前夜,母亲和杨梅聊了很多往事。屋子里回荡着母女俩开心的说笑声。一夜不眠丝毫没有让杨梅感到困意,当雄鸡报晓的时候,杨梅提起行囊,坐上长途车奔向福州,再从福州出发,去往天津,她知道,人生的另一段旅途开始了。 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杨梅没有丝毫的疲惫,她喜欢坐在车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电线杆由远及近,然后飞驰到身后。她喜欢望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沉思,她喜欢看着车窗外绿油油的稻田和一排排整齐的土砖墙。。。 列车就这样呼啸着由南向北滚滚而去,在祖国的大地上奔驰着,第三天的早晨,到达了杨梅的目的地---天津市。 天津火车站位于天津城市中心,是天津市最主要的铁路交通枢纽。 出了站口,杨梅不敢停留,买了一张天津市地图,查了一下线路,拎起行李,登上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杨梅瞪着美丽的双眼,开始好奇的大量着这座城市:“沧桑感”。是杨梅对这个城市最初的印象。天津作为近代满清帝国的“天子渡口”和西方列强八国的租界地,融合了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风格,使天津的文化更像是一杯鸡尾酒,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品味都会有别样的风情和滋味。 杨梅从公交车上看到了天津塘沽码头的繁忙、清代爱国将领的塑像、大沽炮台的历史遗存、五大道大大小小的洋楼、解放北路鳞次栉比的洋行......一路不断显现的“狗不理”的招牌,都与满清历史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杨梅拎着行李走进了天津财经学院。学校主楼前挤满了熙熙攘攘准备报到的新生,同学们大声的说笑着,把办公桌挤得水泄不通。杨梅不敢走向前,她有些犹豫,因为入学通知书上写的很清楚:报到后的新生要到楼内的财务处去缴纳学费。 杨梅摸了摸兜,只剩下十几元的零钱,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坚持是否值得。她把行李放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下,拿出一本书,开始静静的阅读起来,她想,等到人群散了,再过去。 下午五点的时候,杨梅发现,报到的人数渐渐的稀少。杨梅收起书本,鼓足勇气,走到办公桌前,把自己的通知书递了过去。 办公桌后边坐着一个瘦瘦的年青人,长长的头发遮住耳朵,白净的脸庞戴着一副精细的眼镜,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体恤,纤细的手指上夹着一支钢笔,钢笔的下边压着一摞报名表。 男青年接过杨梅的录取通知书,打开扫了一眼,“哦!国际金融专业的同学。”然后,抬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美丽的杨梅,杨梅今天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雪白的脸上是两汪清水般的明眸。亭亭玉立的身姿,在微风中显得十分俏丽。 “胡逸,你让我好找呀。”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声音未落,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女孩从主楼里走了出来。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Dior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苹果牌牛仔裤(这两个牌子,是杨梅经过若干年以后才知道的品牌)。女孩脸上铺了淡淡的妆,走过身边能闻到阵阵薰衣草的香味。女孩走到胡逸的身边,拉起胡逸的胳膊就往起拽,“走吧,胡逸,晚上一起吃晚饭,然后再一起去舞会跳舞。“ 胡逸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李紫燕,我今天答应王老师帮他做新生的接待工作,等我忙完了,再去宿舍找你吧。”“看呀,法学系的系花又在调戏班长了。”不远处几名路过的学生看到这个场景起哄的喊到。李紫燕满不在乎的冲远处的同学喝道:“干嘛?无聊吧,没见过谈朋友的吗?”说完,假装生气的向远处的同学追去。几个同学哄的一声跑开了。 胡逸不理睬身边的李紫燕,对杨梅说道:“你好,杨梅同学,我叫胡逸,是比你大一届的92届法学系的学生,今天,负责新生接待的王老师临时有事,我帮忙接待,你的录取通知书没有问题,你可以去主楼的财务处交学费了,然后去学校的后勤处领宿舍用品,再去教务处登记学籍资料,最后去图书馆领阅览证。” 杨梅接过胡逸还回来的录取通知书,踌躇了一下,小声的问道:“你好,胡逸同学,我学费带的不够,能不能先入学,等过一段时间再交学费?” 胡逸抬眼看了一下杨梅,停了几秒钟说道:“晚交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申请贫困助学金。你等一下,我带你去后勤处办手续。”说完,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李紫燕说道:“李紫燕,我带这个同学去趟后勤处,你帮我盯一下,有新生入学的就做个登记,然后告诉他们下一步该如何办理就好了。我一会就回来。”说完,站起身,向主楼走去。 杨梅提起行李,紧走几步,跟在了胡逸的身后。 胡逸不时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很快就来到了后勤处。后勤处的老师们似乎和胡逸都十分熟悉,经过他的介绍,杨梅很快办妥了贫困助学金。 从后勤处出来,杨梅心存感激,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就听见李紫燕在远处喊胡逸:“胡逸,胡逸,过来吧,咱们该去吃饭了。”胡逸应了一声,转头对杨梅说:“同学,手续都办好了,你去找你的宿舍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杨梅感激的点了点头,拎起行李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来到自己的宿舍,杨梅发现同宿舍的其他五个人早已经到齐。初次的相识让她们兴奋不已,看见杨梅进来,都起身过来帮忙。杨梅把自己的行李整齐的码放到了床下的柜子里,又爬上预留的最后一个上铺,铺好床单,然后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听着室友们的介绍:身材高挑丰满的东北姑娘---何丽娜;梳着两个长辫。脸上散落着几点雀斑的山西姑娘---乔倩;个子娇小,皮肤白皙的四川姑娘---易文玲;性格豪爽的天津本地姑娘—李静婷;最后一个是身材消瘦的广东姑娘---何霏。大家纷纷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很快六个姑娘就变的十分熟悉。 大学的生活就这样在一九九三年的金秋开始了,杨梅很快就融入了这种快乐而充实的生活,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新奇的传闻、幽默的同学、喧嚣的城市风景,这一切都让杨梅感到快乐,于是,她开始记日记了,她在日记本上记录下了自己的经历和对生活的感悟。 三个月时光飞快的过去,唯一让杨梅感觉到棘手的问题就是:学校给的生活费十分紧张,每各月都要仔细的考虑每一笔支出,不能随便乱花一分钱。她给家里写过两封长信,信是寄给渔村的支部书记施世平,她想通过施世平再转交给父亲,告诉父亲,她这里一切安好。 十二月的一个周末清晨,杨梅走出了宿舍。看到了漫天的大雪,雪花在空中飞舞着,杨梅伸出手,大片的雪花落在手中融化成水。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路旁的松树上挂满了银针。杨梅开心的走到草地上,使劲的跺着脚,鞋子下发出吱吱的声音。一个海边长大的女孩从来没有见过雪,这绚烂的雪景让她兴奋不已。她就这样在雪里走着、跳着,头发和眉间都落满了冰晶。大雪潇潇洒洒的落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的放晴,阳光透过云端洒向大地,白茫茫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杨梅走到学校的人工湖畔,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中心湖面上未结冰的湖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阵阵的寒风吹过,有一种萧色般寂静的美。 杨梅远眺着湖面,长长的呼了口气,内心感受到无比的宁静。 “你好,杨梅。”杨梅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她回过头,发现胡逸背着一个画板站在身后。今天的胡逸,头上戴了一个绒线的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蓝色的长围脖,围脖遮住了自己白中透红的半张脸。左边的肩头斜背着一个墨绿色的画板,右手手里拎着一个马扎,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你好,胡逸。”杨梅礼貌的问了一句。“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要写生。”“是的,我喜欢画画,业余的时间在天津美术学院学习油画,写生是必修课,今天景色很美,想出来画一下,不知道,这样的美景,自己能否有本领把它定格在纸上。”说完,胡逸放下马扎,支起画板,取出铅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杨梅没有离开,她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胡逸用线条描绘着雪后的美景。胡逸画的十分投入,丝毫也没有觉察到杨梅的存在。当他将画面的整体轮廓勾勒出来的时候,才发现 杨梅依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还没走?”胡逸愣了一下。“嗯,你画的真好。”杨梅赞叹的说道。“呵呵,在行家眼中看来水平也许就很一般了。”胡逸谦虚的说道。“不错,至少在我看来,画的很美。”杨梅还是由衷的赞叹着。 这时候胡逸才开始打量杨梅,十二月的天津,气温已经很低,杨梅上身只穿着两件薄毛衣,头上没有戴帽子,雪花在头顶化成水,把头发打的湿漉漉的。下身是一条厚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旅游鞋。 “天气这么冷,你没有穿羽绒服或者棉衣吗?这样会感冒的。”胡逸关切的问道。“还好,刚才一边走一边跳,现在一点都不冷。”杨梅轻松的说道。“哦!中午的饭点已经过了,你要是没有吃,咱们随便去学校南门外的饭馆去吃点东西吧。”胡逸边收拾画板边说道。 其实,当听到胡逸的建议,杨梅就感觉到了饥饿。可是,当把手悄悄的插进口袋,她就发现,兜里剩的钱根本无法在饭馆吃饭。 胡逸注视着杨梅的脸,悠悠的说道:“杨梅,你是第一个欣赏我作品的人,今天就让我请你吧。”杨梅还是有些犹豫,她是个不想亏欠别人的人,因为,她知道这顿饭,自己以后很难有能力再回请。 “走吧,这是老天赐给我一个和美女亲近的机会,我怎能错过。”听到胡逸的夸奖,杨梅内心十分的开心,点了点头,转身并排和胡逸向学校门外走去。 学校的南门外,有一条狭长的柏油路,柏油路的两旁鳞次排列着很多小饭馆,路边饭馆的门脸都很小,屋里一般只摆放着三、四张方桌,桌上铺着油腻腻的桌布,凳子是十分狭窄的长条凳。虽然,饭馆的环境不佳,但是,这里却是同学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些有着不同风味的小倌,对于离家远行的同学来说,却能抚平思乡的哀愁,吃着并不正宗的家乡菜,仿佛有一种回家般的亲切。 胡逸领着杨梅走进了一家门口挂着徽风皖韵招牌的小饭馆。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安徽人,看见两个人进来,十分热情的招呼着。胡逸挑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然后对跟在身后的老板说道:“老板,有没有挞馃。”老板笑盈盈的说道:“呦!是不是老乡呀,吃的很有特色,有有有,我这里有十分正宗的挞馃。(挞馃是安徽比较著名的面点,挞馃的历史渊源很长。徽州人大都从中原迁徒而来,北方喜面南方喜米,挞馃是两种文化的结晶。)“那就好,做几个拿手的徽菜吧,我们想尝尝您的手艺。”“好。”老板十分麻利的擦好桌子,放好碗筷,快步走进内厨。不一会,几个地道的徽菜就被端上了桌。 两个人十分饥饿,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是不停的食指大动。当两个人风卷残云后,看到满桌的残羹冷炙,才彼此相对一笑。“斯文扫地。”胡逸不好意思的说道。“非也。”杨梅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不叫斯文扫地,这叫撕去伪装,真我风采。”“哈哈,对,真我的风采。”两个人开心的笑着。 杨梅和胡逸虽然早就相识,可是彼此从未有过太多的谈话,今天雪后的邂逅,让两个人都十分开心。吃完饭,他们决定去海河边走走,看看冬天的海河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走下公交车,漫步走进海河公园。由于冬日的萧瑟,公园里并没有太多的游客,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讲述着彼此的过去,杨梅和胡逸描述了她美丽的渔村,浩瀚烟波的大海;谈起了她快乐的童年;谈到了她的陈宝莹姐姐。。胡逸也告诉她,他来自“无徽无成镇,无绩不成街”的安徽绩溪,和清末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来自于同一个宗族。谈到了故乡的牌坊、祠堂、古民居,谈到了他理解的徽商,谈到了对故土的眷恋,谈到了徽菜的灵魂和历史的风雨变迁。。。 杨梅很开心,胡逸这个朋友知识的渊博,言语间的默契,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夕阳已经映红了天边,杨梅和胡逸回到了学校。刚走进学校,就看见李紫燕从门卫处跑了过来。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胡逸,你去哪里了,一天都找不到你.”李紫燕撒娇的喊到。“哦,是李紫燕呀。”胡逸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句,“我和杨梅去海河公园了。”“海河公园?你们两个人?”李紫燕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我是你女朋友,你为何要和她去公园?” “我没有承认过你是我女朋友,况且我和杨梅去海河公园也是正常的朋友交往,你不要让我的朋友为难。”胡逸还是冷冷的回答着。“你。。你。。。枉费我对着这样好”李紫燕望着越聚越多围观的人群,猛的一跺脚,“胡逸,我恨你。”说完,转身向校园深处跑去。 杨梅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言行,会伤害到另外一个人。胡逸转身对杨梅说道:“对不起,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会和李紫燕谈清楚的。我送你回宿舍吧,今天我过的很开心,希望今后有机会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两人漫步走向杨梅的宿舍,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同学渐渐的多了。杨梅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躲避着周围人的眼神。来到宿舍楼下,杨梅冲着胡逸小声的说道:“好了,我到了。谢谢你,胡逸,我今天过的也很开心。“说完,杨梅急忙转身跑上了楼。 回到宿舍,杨梅还感觉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同屋的五个室友正在打牌,看见杨梅冲进来,都十分惊讶.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文静的姑娘像旋风般的刮上了床。快人快语的天津姑娘李静婷凑到床前,关切的问道:“梅子,出嘛事啦?踩西瓜皮啦?滑着就进来了?”“没事,静婷,刚出去玩了,回来累了,你们玩,我歇会。”杨梅闭着眼睛假装平静的说道。“是不是恋爱了,让丘比特打中了吧,哈哈哈。”东北姑娘何丽娜开心的调侃着,她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杨梅侧身面向墙,回想起白天与胡逸相处的场景,内心像平静的湖水泛起了涟漪,她悄悄的起身,在日记本上记下了一段话: 有的朋友虽然才刚刚认识,自己的内心中却仿佛与他相识多年,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每一个人当最初和你相遇,那种美好的感觉一直就象春天绽放的花蕊,那种温馨、那种自然、那种真诚、那种铭刻在心底的回忆,会一直弥漫在了你的生命中。为什么在人的交往中会有误会、费解、猜测和非议呢?只有淡淡的如水的情怀那不是很好么? 隆冬季节的天津,杨梅明显感觉到衣服的单薄。从福建带来的衣服最厚的只有毛衣和厚牛仔裤,把衣服全部穿上,依然感觉寒冷。 每天,杨梅走出宿舍,都会一路跑向教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身体发抖。在教室里,杨梅偶尔也会碰到胡逸,每次,她都会快步闪开,因为,她不想让李紫燕误会,更不想成为谈话的焦点。胡逸和李紫燕分手的消息,在校园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谈论:说是法律系的高材生胡逸放弃了班花李紫燕,喜欢上了低年级的女孩子。大家都在猜测这个低年级的女孩是谁,他们甚至调侃:美丽的白天鹅输给了丑小鸭。 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杨梅正斜倚在床上看书,忽然头顶的广播响起:杨梅,到宿舍管理处领包裹。杨梅疑惑的下床,穿好鞋子向楼下的宿舍管理处跑去。 管理处里边,管宿舍的孙老太太正在整理包裹,看见杨梅进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小杨,有你的邮寄包裹,过来签一下字,接收一下。”说完,孙老太太从一大堆包裹里边翻出了一个大包,交给杨梅,包裹上没有邮寄人的姓名,但是可以看出是同城邮寄过来的。杨梅充满疑惑的签好字,拿着包裹上了楼。 回到宿舍的杨梅发现同屋的室友都已经去食堂吃饭和上晚自习了。杨梅关好门,轻轻的撕开包裹。 一幅画从包裹里滑落了出来,杨梅捡起掉落在地上画仔细的看了看,这才认出是胡逸画的《雪后的校园湖畔》。优美的画面中胡逸增加了两个凭栏看雪景的恋人,他们相依着,用手指向天空中一行南飞的大雁。 杨梅翻到素描画的背面,发现了胡逸写的书信。 杨梅: 你好。这幅《雪后的校园湖畔》是我描述冬季校园湖畔的雪后景色。很幸运,能和你一同欣赏这幕美景。我尝试着去画,并将这美景印记在自己的脑海中了。如果你不嫌画的差的话,送给你做个纪念。还有,那天,我看到你穿的衣服很薄,天津的冬天很冷,我正好多了一件羽绒服,就送给你穿吧,希望你不要拒绝。 胡逸 杨梅放下素描画,又拿起包裹里叠着整整齐齐的羽绒服看了看。羽绒服是红颜色的,十分崭新,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新近购买的。杨梅抖开羽绒服,把它穿到身上,羽绒服十分合体,即暖和,又舒适。杨梅缓缓的脱下羽绒服,她心里十分清楚,胡逸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把特意为她买的羽绒服说成是自己多余的,他的细致,让杨梅十分感动。她决定,应该当面去感谢一下胡逸。想到这,杨梅穿起了新的羽绒服,走出了宿舍。 来到男生宿舍的门口,杨梅微笑的对着看宿舍的李大爷问道:“大爷,麻烦您帮我叫一下法学系92届的同学胡逸。”李大爷上下打量着杨梅说道:“姑娘,胡逸不在宿舍,你去教室找吧。” 杨梅道了一声谢,向学校的教学楼走去。刚走到教学楼旁边的阶梯教室,就听见胡逸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杨梅走到门口,发现胡逸正在就美国三权分立的设置和其他同学进行辩论。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和精湛的口才多次赢得掌声。杨梅静静的站在门口,听着这场精彩的辩论会,她的内心深深的佩服胡逸学识的渊博。 晚上九点,胡逸在一群同学的簇拥下,走出了教室。杨梅迟疑了一下,躲到了教室拐角的阴影里。她不想让胡逸的同学看到她,她不想在别人的议论中生活。 同学们渐渐的散开,杨梅向着胡逸的宿舍快步走去,快接近宿舍的时候,杨梅轻轻的放慢脚步,因为,她发现胡逸的身影在楼前徘徊。徘徊了几分钟以后,胡逸感觉无人注意他之后,转身向学校的大门走去。 胡逸一边走,一边故意用围巾把自己的脸遮挡起来,低着头快步的走向校门口。杨梅偷偷的跟在胡逸的身后,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胡逸会去哪里? 胡逸快步走进了汽车站,静静的缩着脖子等着公交车的到来,不一会,当859路公交车到来的时候,胡逸头也不抬的从前门上了车,在登车的瞬间,杨梅也从公交车的后门登上了车,并且在汽车的最后一排坐下.车上的乘客并不多,车厢内灯光也十分昏暗.杨梅只是静静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观察着胡逸。胡逸一动也不动,斜倚在前排的座位上打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一会竟然在汽车的晃动中,沉沉的睡去。当公交车报站将要到达天津肿瘤医院的时候,胡逸一跃而起的跳了起来,车刚停稳,他匆忙的下了车,就在他下车的同时,杨梅也从公交车的另一侧跟下了车。 走下车的胡逸,并为注意周遭的环境,他只是把围脖又紧了紧,径直向肿瘤医院走去。 刺眼的红十字标记在冬夜里显得格外的醒目,医院周围一片寂静。胡逸走进了肿瘤医院的住院病房,进入了二层肝病区的洗手间。杨梅来到洗手间的门口,充满疑惑的等着胡逸出现。 一会,杨梅看见胡逸身着医院护理的工作服出现在门口。“胡逸!”杨梅轻声的叫了一声。“杨梅,你怎么会在这里?”胡逸充满疑惑的问道“你有认识的人生病了吗?” 杨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今天收到你送我的衣服了,原来想当面感谢你,看你开完辩论会,就出了校门,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胡逸沉思了几秒,说道:“杨梅,我现在要去上班,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我去病房看看,等到我不忙的时候,我会将实情全部告诉你。” 说完,胡逸向病房的深处走去。杨梅紧紧的跟在胡逸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病房深处的最后一间。房间里边并排放置着三张床位,一位老人平躺在三张床位的最里边一张,老人的鼻腔上插在呼吸的管子,旁边的血压机在嘟嘟的运转着,老人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的套管。 胡逸快步的走过去,轻松的蹲下去说道:“李大爷,我是小胡,我现在来照顾你,今天下课晚了一会,您今天状态还好吧?”李大爷微微的动了一下,似乎在回答胡逸的询问。“来,我现在给您打点开水,帮您擦擦背。”说完,胡逸从床下拿出一个脸盆,出门接了半盆温开水,又涮了一下挂在床尾的毛巾,然后将李大爷轻轻的扶起来,仔细的给他擦拭身体。 杨梅不知所措的站在边上,胡逸轻轻的拍了一下杨梅的肩膀,小声的说道:“杨梅,旁边有凳子,你先坐在凳子上等我一下,等我忙完了,就和你说。” 杨梅看见门旁边有个方凳,就搬过凳子坐在了病房的角落,看着胡逸照顾李大爷。 胡逸帮李大爷擦完身体,又帮李大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弯下腰帮李大爷按摩肩膀和腿脚。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胡逸趴在李大爷的耳朵边,悄声的说道:“李大爷,您安心休息吧,输液瓶我会看着的,我就在附近,有事您叫我。” 李大爷身体微微的动了一下,似乎在应答胡逸的说话。胡逸冲着坐在角落的杨梅招了招手,示意出去。杨梅轻声起身,向病房外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后边的花园中。花园中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感觉冰冷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彻骨的痛。胡逸找到花园中心的一张石头长凳,示意杨梅和他一起坐下。 那是一个冬夜里难得的晴天,天气虽然十分寒冷,但是可以清晰的看见满天的繁星,空气中笼罩着淡淡的薄沙,也许这是露水的前兆。 胡逸沉默了一会说道:“杨梅,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贫困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始终伴随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很小的时候,自己就像鲁迅作品《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描述的一样,天天往返于药铺和当铺之间,当然我说的当铺,是指家里会经常四处借钱给父亲看病。当债台高筑的时候,父亲却撒手离开了我们。那时候,自己非常害怕,因为我渴望读书,害怕哪天会失去读书的机会。然而,母亲的坚强,就像一把保护伞,替我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她多次的和我说过,你是胡氏的后人,宗族中最崇尚读书报国,只要你能考取,母亲就算倾家荡产也会供你读完书。我就是在这样的激励中努力的去达成心中的目标。从初中到高中,学习一直十分优异,直至最终考上大学。然而考上大学以后,家里真的无法再供养我读书了,看着母亲渐渐消瘦的身体,我难以表述当时痛苦的心情。我和母亲讲,我不想再去念大学了,我可以出去打工。然而,母亲用棍棒将我赶出了门,她说,你就是要饭做乞丐,也要把这个大学给我读完。”说到这,胡逸故意的抬眼望向天空,将快滑落的泪水在寒风中挥洒,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来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我也是和你一样,没钱交学费,去申请的助学金。我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我贫困,我也不想永远的贫困,因此,晚上我会来医院,做护理工,而且,我竞争学生会主席,我要让所有人认为,我是一个永远阳光的大男孩。虽然,我不喜欢说话却每天要说很多的话,不喜欢笑却还是要笑个不停,身边的每个人都说我的生活好快乐,于是我也就认为自己真的快乐。可是为什么我会在一大群朋友中突然地就沉默,为什么在人群中看到你这个相似的背影就会难过,看见秋天树木疯狂地掉落叶子我就会停止脚步,看见天色渐晚路上暖黄色的灯火就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方向...开学报到的第一天,碰到你,我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总之,我内心对你总有隐隐的心疼。”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杨梅知道这是一场发生在两个历经生活苦难的异乡人之间真诚的对白,彼此间此时此刻的同病相怜是如此的难能可贵。不知道这满天的星光能否为他们点燃一盏希望的灯火。 后来,胡逸恳求杨梅替他保守秘密,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赢得未来,而不是在别人同情的眼光中生活。杨梅内心明白,自尊对于一个在逆境中抗争的人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她心里也打定主意,要到这家医院去应聘一个护理工的工作,这样,自己就可以尽快还上学校的助学金。 清晨,胡逸用冷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扫去脸上的倦容,登上公交车回了学校。杨梅则找到了医院的后勤处,顺利的申请到了一份护理工的工作,她得到通知,需要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是个淋巴癌的老人-孙老太太。 第二天傍晚,胡逸和杨梅各自甩开同学,结伴乘坐公交车,来到了肿瘤医院。 杨梅走进孙老太太住的病房,看见老太太一家人正围坐在病床前;大儿媳妇将削好的苹果,一点点的捣成泥,二儿媳妇拉着孙老太太的手做着轻微的按摩,两个儿子不安的站在床边,脸上是难于掩饰的愁容。孙老太太环顾了周围的儿子、儿媳,轻声的说道:“老大、老二,你们别再花冤枉钱了,我知道自己得的是啥病,这病治不好的。你爸死的早,也是该我过去陪他的时候了。”说完,老太太脸上显现出痛苦的表情。“妈,您别这么说,医生说,只要抓紧治疗,还是很有希望的,说是如果化疗效果好,还是至少能活三年的。”“没用的,这化疗太难受了,妈有点受不住了,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多聊聊,两个孙子,就不让他们过来了,怕他们来了,看到这个场面害怕。”说到这,孙老太太的脸上已经有泪水流下。“妈不会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儿子用略点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看到这,杨梅轻轻的走了上去,对大儿子说道;“大哥,你好,我是负责照顾老太太的,你叫我杨梅就行,老太太现在病情不太稳定,你们千万不要让老太太太激动了,这样会加重病情的,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来照顾老太太,你们早点回去。” 大儿子听到这,感激的握了握杨梅的手,说道:“妹子,那我妈晚上就麻烦你照顾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你。”“好的,你们都放心吧,现在老太太需要休息,你们先都回去吧,呆的时间长了,反而不好。” 杨梅劝走了孙老太太的一家,忙用脸盆打来开水,帮助老太太洗脸和擦身体。孙老太太的身体经过化疗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够完成。 伺候完孙老太太晚餐和吃药,杨梅有细致的帮助孙老太太按摩全身,看到老太太平静的睡去。杨梅才轻轻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房的门口,打开日记本,写下了自己对生命的领悟。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生,可以凝聚爱,爱,让我们离开时充满牵挂。死,让永恒变的不在。生命的逝去,是无法阻拦的流动,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静止,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有一天也会慢慢凋零。 从这天起开始,杨梅的生活变的繁忙,她总是在每天的傍晚时分,匆匆的吃完晚饭,然后快步离开学校。第二天,上课前,又会风风火火的走进教室。室友已经很少能在学校里看到她的身影,当室友好奇的问她去哪里了,她总是笑而不答。 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逝着,杨梅在忙碌中告别了一九九三年,迎来了新的一年。新年的第三天,天津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混沌,云层很低,而且一片灰蒙蒙,彻骨的寒风夹杂着暗白色的雪花,拍打在脸上,感觉十分生疼。吃完晚饭的杨梅,内心隐隐的感觉到阵阵压抑。 杨梅在车站并没有等到胡逸,这才想起,胡逸今天晚上要参加系里的联欢活动,于是,她一个人孤独的上了车。 来到医院,孙老太太的精神出奇的好,竟然拔掉吸氧机的管子,翻身做了起来,看见杨梅进来,连忙招呼杨梅坐到床头。拉住杨梅的手不停的说着话。孙老太太从自己的年轻时代开始说起,说道自己如何含辛茹苦的养育孩子,说道孩子的父亲如何和自己相爱,说道孩子们是如何的优秀和孝顺。 杨梅默默的听着,她知道一个孤独的人是多麽渴望能对人倾诉。说到最后,孙老太太忽然哭了:“小杨呀,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我真的很怕死,我有很多的牵挂。。。”孙老太太的言语哽咽,心情十分激动。杨梅连忙制止了谈话,说道:“大妈,你别着急,会好的,一定都会好的。。。”听到这,孙老太太才慢慢的平复了心情,缓缓的躺了下去。 杨梅细心的伺候着孙老太太洗漱,发现老太太的手变的十分冰凉,呼吸也急促起来。杨梅连忙摁下床头的呼叫器,一会,病房外传来医生和护士飞快奔跑的脚步声。孙老太太的主治大夫李主任,带着护士们冲到了床头。李大夫打开手电,扒开孙老太太的眼皮,发现,老太太的瞳孔已经扩散,呼吸也变的十分微弱。“马上抢救!通知家人!下病危通知书!“说完,医生和护士们七手八脚的把孙老太太搬上了移动担架。突然,老太太的嘴角微微一动,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喷的床单上殷红一片。。。 孙老太太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一会,老太太的家人闻讯都赶到了医院,大家围在监护室的门外,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凌晨,李大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孙老太太的大儿子快步走了上去,问道:“孙主任,我妈的病情如何了?”李医生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对不起,癌细胞已经扩散,我们尽力了,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一会病人会推回病房。。。”说完,摘下口罩,走回了值班办公室。 杨梅愕然的站在旁边,她已经隐隐的听到了哭泣的声音。孙老太太被推出了重症监护室,脸色变的铁青,四肢也显得十分僵硬。大家把孙老太太抱上病床,老人呻吟了一声,突然,哇哇的嘴角喷出鲜血,鲜血吐在了杨梅递上来的脸盆中,接了满满的一脸盆鲜血,孙老太太紧紧的扣住了大儿子的手,由紧到松,最后不舍的垂了下来,老人就这样在大儿子的怀中死去。 那一夜让杨梅终身难忘,那种生离死别的悲哀,那种对生的渴望,那种对死亡的敬畏。。。这一切,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天亮的时候,杨梅感受到了无比的疲惫,当生灵在眼前逝去的时候,她无法心安理得的面对。她辞去了护理的工作。。 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很快来临了,校园里变的冷冷清清。宿舍里的室友都已经回家,只有天津的室友李静婷偶尔还会来学校里陪陪杨梅。杨梅每天总是带着随声听,悠闲的往返于图书馆和宿舍之间。 寒假的胡逸,更加的忙碌,他联系了一个家教的工作,白天帮人家的孩子补习初中课程,晚上,依然去医院做看护。杨梅试着找过他几次,却一次也不曾碰到,渐渐的,杨梅也就不主动去找胡逸了。 临近春节,杨梅给家里发出了第五封信,信还是写给渔村的书记施正平,托施正平转交给自己的父亲母亲。在信里,杨梅告诉父母,由于学业忙,自己今年无法回家过春节,希望他们能保重身体,信的结尾,杨梅还留下了自己宿舍的电话。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节日。可是对于,异乡的人却是倍感煎熬。 大年三十的早晨,杨梅起的很晚,她的内心感受到了一丝孤独,她无所事事的在学校闲逛,逛出校门,看见满街都是行色匆匆赶路的人。杨梅百无聊赖的登上了公交车,她打算去闻名遐迩的劝业场逛逛。 杨梅下了公交车,发现步行街上人潮汹涌。各种叫卖年货的声音不绝于耳。买卖铺户将商品都摆放到了门口,精明的小伙计用整段的台词吆喝着自己的商品。书店、古玩店、服装店。。杨梅流连于每个商店,好奇的打量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 进入劝业场的大厦,大厅两侧站满了促销的人群:有销售巧克力的,有卖鲜花的,有销售年货的,有发放广告的。。。忽然,几个学生摸样的人,引起了杨梅的注意,他们手里拿着一摞彩色宣传页,在对着进出的人群发放。杨梅走进人群,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塞给了杨梅一张彩色宣传页。杨梅仔细一看,是天津美术学院招收素描函授班的广告。杨梅对函授班宣传的内容并没有多大兴趣,她关注到宣传页的背面有一则招聘人体模特的广告:年龄不限,身高体重不限,工作认真,负责,身上无明显伤疤,对艺术有一定的理解和感悟能力,能配合好学校正常教学工作开展.薪水30元/小时。杨梅来不及细看,匆匆的将广告塞进了包里,跟着拥挤的人群上了楼。她几乎毫不费力的便被人推上了五楼。来到衣帽柜台。 杨梅想买一副羊绒手套送给胡逸。她的内心觉得:胡逸对自己的照顾,让背井离乡的自己倍感温暖,她应该用自己力量去表达谢意,不管这个礼物是轻还是重。于是,杨梅选了又选,看中了一副黑色的皮质羊绒手套,手套里边的羊绒又细又滑。杨梅试着戴了一下,感觉非常的舒适。杨梅从包里取出叠的整整齐齐的钞票交给售货员,然后把经过精心的包装的手套放进包里。 出了劝业场,杨梅漫步拐进了旁边的小吃街,茶汤摊、摊煎饼果子的、炸麻花的、炒栗子的、卖耳朵眼炸糕的,这一切的一切。。看的杨梅眼花缭乱。 “停一停,站一站,刚出锅的狗不理包子。”听到伙计的吆喝声,杨梅在步行街的狗不理包子铺门前停住了脚步。“给我装一斤包子,打包带走。”杨梅对卖包子的伙计说道。“好的,您稍等。”伙计麻利将打包好的包子送到了杨梅的手里。 杨梅又买了一架漂亮的风车,她喜欢原地转圈,让风刮到风车上,发出“嘎嘎”的声音。杨梅举着风车,拿着包子,满意的回到了学校。 刚一进校门,杨梅就看见胡逸满头大汗的冲杨梅跑了过来。“杨梅,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上午。”“嘻嘻,我去劝业场逛街了,那里真的很好玩。”杨梅开心的说道。“今天,没有回家过春节的同学,大家集中在学校的食堂包饺子,搞联欢,一起过去吧。”“好的,我回宿舍洗个脸就去。”杨梅兴奋的回答道。“哦,胡逸,等等,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说着,杨梅从包里拿出新买的羊绒手套递给胡逸,“这个是我刚给你买的手套,是打折的,价格不贵,送给你吧。” 胡逸接过手套,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梅。杨梅被看的脸上一红,说道:“呵呵,别嫌不好,我也没钱买贵重的礼物酬谢你,要扔别让我看见。。。”说完,转身跑回了宿舍。 杨梅和胡逸结伴来到食堂,发现食堂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没有回家过年的同学。平时素不相识的同学,在此时却倍感亲近。大家自动进行了分工,有人和面,有人剁馅,有人擀皮。。。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杨梅很快就忘记了思乡的哀愁。在年夜饭上,杨梅还喝了一点啤酒,在别人的起哄声中,和胡逸合唱了一首《相思风雨中》,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杨梅点燃了地上的烟火,看着礼花在天空绽放,听着鞭炮在耳畔回响,杨梅眼角湿润了。 有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成长,什么是成熟。后来,当我们眼含热泪还能微笑的时候,终于发现,成长的含义除了**还有勇气和坚强,以及某种必须的牺牲和被别人谈论的原谅,对父母的愧疚,对未知明天的向往。 大年初一的早上,杨梅被床铺头顶的呼叫广播叫醒,“杨梅,杨梅,赶紧来接电话。”看宿舍的张老太太在喇叭里急切的喊着。 杨梅急忙跳下床,披上衣服往张老太太的宿舍管理处跑去。一进屋子,就听见张老太太冲她说道:“赶紧接,好像是长途。” 长途?杨梅有些疑惑的拿起电话。“喂!是杨梅吗?我是杨志武,我是你哥哥杨志武呀。听的到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二哥杨志武急切的声音。“哥!真的是你,我是杨梅,你这两年去哪里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爸妈都急死了。”杨梅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句两句讲不清楚,妹妹,哥现在在东莞,我过的挺好的,前几天我给村里的大队部打电话了,是村支书施正平接的,他说你已经考上大学了,还给我念了你留在书信上的电话号码。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就打个电话问候你一下。施叔叔还说了,咱爸妈的身体都挺好的,也和我说你在天津也挺好的,这样我心里就放心了。”听到哥哥亲切的声音,杨梅说话的语调变的有些哽咽。“哥,你一个人过的还好么?你的手不方便,一个人在外要多加小心,要是碰到困难,就早点回家吧,家里也能挣到钱的。”“妹妹,你放心吧,如果挣不到钱,我不会回去的。我过段时间会去海南,我这里一切平安,你要好好读书!我要是安顿好了,会把新的联系方式给你,还有,哥哥找了个女朋友,是湖南常德的,要是能结婚,将来就是你嫂子了,长途话费比较贵,我就不多聊了,你自己多保重!”杨志武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杨梅只是抓住话筒,默默的听着,一边听,一边任凭泪水在脸上静静的流淌着。听完哥哥的问候,杨梅轻轻的擦了一下泪水,说道“嗯!哥,你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也要多保重!新的一年来临了,我这里给你拜年。”妹妹杨梅的祝福,引来杨志武开心的笑 声;“好的,妹妹,我也给你拜年了,祝你身体健康,学业进步。”谈话进行的很短,杨梅丝毫没有感觉到电话另一头哥哥杨志武压抑的激动心情。 多年以后,兄妹重逢,当再次谈起这次通话的时候,杨梅才知道,挂上电话的杨志武蹲在地上,忘情的嚎啕大哭。 新的学期开始了,杨梅还上了助学贷款,可是生活费的匮乏,又让杨梅倍感艰难。杨梅心里暗下决心,还是需要出去打份工。 一个周末的早晨,杨梅翻出了天津美术学院招聘模特的广告。广告里边谈及的薪水让杨梅有些心动,她决定先去了解一下,如果合适,再做决定。 接待杨梅的是一个姓唐的老师,瘦瘦的个子,满头披肩的卷发,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的金丝边眼镜,一双手由于长年的吸烟被熏得发黄。当听完杨梅的来意,唐老师脸上面露惊喜,说道:“太好了,杨小姐。我们素描课由于没有模特,已经停课两个月了,你能过来,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唐老师又上下打量着杨梅的身材,赞叹道:“杨小姐,你的身材在东方人之中是完美比例,如果你能来当模特,对于同学们画法的提高是非常有帮助的,我可以为你申请到学校所能提供的最高工资,希望你可以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中来。”唐老师热情的话语,反而让杨梅有些犹豫。看到这个情况,唐老师沏了杯茶摆到杨梅的面前,然后开始滔滔不断的给杨梅讲起世界美术史。 “好吧,下周我过来试试。如果我有勇气开始,就接受这份工作。如果我不能说服自己,唐老师,你也不要怪我。”杨梅站起身说道。“好的,下周,我期待你的到来,”唐老师满脸真诚的继续说道,“而且你的第一节课只在同性中开始,那天的素描课参与的同学将全部是女生,等到有一天,你理解了,我们在对全体同学开放。”“好的,谢谢你的理解。”杨梅和唐老师握了握手走出了办公室。 在回去的路上,杨梅不停的说服自己,勇气在逐渐的凝聚,当她走下公交车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接受这份模特的工作。 到了与唐老师约定的日子,杨梅特意去食堂吃了一份丰盛的早饭,然后梳洗整齐,登上了开往天津美术学院的公交车。 走进天津美术学院的素描室,杨梅发现屋内的窗户已经挂上了不透光的窗帘。二十多位素描的同学已经围绕着模特台坐成了半圆。杨梅有些羞涩的走上模特台,浅浅的鞠了一个躬。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当唐老师把杨梅介绍给大家的时候,人群再一次热情的鼓起掌来。杨梅从热烈的掌声中已经听出了同学们的尊敬和鼓励。唐老师在人群安静后,悄悄的退出了教室。 杨梅轻轻的咬了咬牙,走进旁边的更衣室。当她再次披着薄纱走上模特台的时候,脸上已经充满了自信与坚毅。全裸的杨梅轻轻的坐了下来,将薄纱搭在大腿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神望向窗台的一盆仙人掌。 优雅的姿势征服了全场,同学们纷纷打开画板,开始临摹。教室里只听见沙沙落笔的声音。杨梅一动不动的摆着姿势,渐渐的鬓角渗出了汗珠。有的同学们高高的举起画板,让杨梅看自己所画的作品,还有的同学在画板上用黑色铅笔写上了鼓励的话语。杨梅只能轻轻的眨一下眼,她的内心已经不再感到羞涩。。 从那天以后,杨梅开始接受模特的工作。又过了一个月,她已经可以平静的对待所有来画素描的同学了,无所谓男生还是女生。因为同学们的真诚,让自己感觉备受尊重。 一个周末的下午,按照往常,杨梅脱下衣服,优雅的坐到一束鲜花的旁边,目视着前方。那天,画素描的人很多,场面十分安静。杨梅丝毫没有在意台下的同学。同学们也都在安静的完成自己的作品。 二十分钟过去了,杨梅只是感觉在人群的最后一排,有个人始终在抬头看着自己,没有任何低头作画的动作。杨梅将眼光移向始终看着自己的那个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杨梅的内心感觉到了一丝慌乱。 原来是胡逸,是胡逸来参加她的素描课了。只见胡逸瞪着一双俊秀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一丝惊讶,有一丝关切,仿佛是在询问,又仿佛是在怜悯。 杨梅躲开了胡逸的眼神,将眼皮垂了下来。她的眼神背叛了她的心,从认识胡逸的第一天开始,在短暂的交往中,杨梅内心就已经渐渐的对胡逸产出了一种依赖式的好感。她的脆弱常常被胡逸看穿,胡逸的学识和坚毅又让她倍感敬佩。 杨梅从来没有预料到,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出现如此的场面。她的内心有些局促,她不知道她是应该继续坚持,还是应该逃避。杨梅的脸羞得通红,腿微微有些颤抖,手不自主的想放在胸前.这时候,杨梅发现,胡逸低下了头,开始在画板上写着什么。 忽然,胡逸高高的举起了画板,用铅笔在画板上写了一行字:杨梅,今天的你是最美丽的,优雅、高贵。我会用笔描绘出最美丽的你,希望你能静静的等待.” 杨梅看到胡逸写的话,内心渐渐的平复。开始的自己感觉有些羞涩,但是在胡逸的鼓励下,她感觉自己是圣洁的。。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在随后的日子里,杨梅变的有些忧郁。虽然,每周依然去天津美术学院做模特,但是,回到学校,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去教室自习,或者早早的躲在床上看书听音乐。私下里,室友们都会轮流爬上床,悄悄的问杨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杨梅总是微笑的回答:“没事,挺好的。”在那些日子里,杨梅在日记里,诉说了自己的无助、寂寞与悲伤。 我不会让自己被阴影所迷暗,睁开双眼的每一天,我都会凝眸梦想,笑纳世事炎凉。我从不拒绝侧射流离的光环,我相信自己以让可以无恙的骄傲地站在你的身旁。。。 快乐要有悲伤作陪,雨过应该就有天晴。如果雨后还是雨,如果忧伤之后还是忧伤.请让我们从容面对无法预料的艰难困苦。微笑地去寻找下一个可能出现的幸福! 杨梅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到来了,天气变的出奇的热,天空中仿佛在下火。进入六月,天天是阳光普照,一过中午,空气中便弥漫着炎热的蒸汽,同学们又开始忙碌暑假前的期末考试,教室变成了最拥挤的地段。杨梅由于平时的努力,临近考试前,反而略显轻松。 一个炎热的中午,杨梅静静的斜靠在床头看书,同宿舍的室友都在睡午觉。忽然,头顶的喇叭响了起来,“杨梅电话,杨梅过来接电话。”是宿舍管理处张老太太的声音。杨梅连忙跳下床,向宿舍管理处跑去。 进入管理处,杨梅抓起撂在桌子上的听筒轻声的问了一句:“喂,我是杨梅,你是哪一位?”“杨梅,我是胡逸,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时间吗,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杨梅听到胡逸的声音,有些犹豫,她很感激胡逸能够记住自己的生日,她的生日是很少和其他同学提及的,只是上次在医院的长谈,曾经和胡逸说过,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中。感觉到杨梅的犹豫,胡逸在电话的另一头补充道:“走吧,相识一年的朋友,我已经把你当做我最要好的朋友了,你过十八岁,我应该为你庆祝,你可千万别拒绝我!!”“好吧,那就后天傍晚,学校门口的汽车站见面。”杨梅最终答应了胡逸的邀请。“好的,那就后天傍晚不见不散。” 放下听筒的杨梅,若有所思的走回宿舍,一进屋子,发现同屋的五个人竟然都醒了,大家齐刷刷的坐在床头,神色古怪的看着杨梅。“怎么啦?要醒一起醒,你们是机器人呀。”杨梅故作不知的问道。“哪个帅哥打过来的。。电话呀?”李静婷一脸坏笑的问道。“别瞎说,就是普通朋友,说是后天晚上一起吃饭。”杨梅掩饰的回答着。“普通朋友,不像,看你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不是普通朋友,要是普通朋友,后天,咱们一起吃,人多才热闹,你们说是吧。”李静婷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对!一起去吃,呵呵。”其他的几个人随声附和着。“你们就是没正经,不和你们说了。”杨梅假装生气,爬上上铺。侧身向里睡去,装作不理会大家。 等了几分钟,杨梅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她悄悄的转过身来,发现同宿舍的五个姑娘,齐齐的站在床头,老大何丽娜手里举着个贺卡正微笑的等着她。“你们这是做什么?”杨梅有些疑惑,翻身坐了起来。“杨梅,在宿舍里,你年纪最小,我们都当你是小妹妹。后天,是你的生日,大家商量好了,给你买了份礼物,这是贺卡,这是我们送的礼物,我们要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说完,何丽娜把贺卡和礼物交到了杨梅的手里。 杨梅的眼眶有些湿润,一个习惯默默承受生活艰难困苦的姑娘,当别人的爱如潮水般汹涌扑向她的时候,内心的激动是无法言语的。她语塞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姐姐们,谢谢你们啦。” “喜欢吗,打开看看。”何丽娜微笑的说着。杨梅打开贺卡,悠扬的生日歌悦耳的想起,贺卡上是五位室友写下的祝福的话语。杨梅一边看,一边手有些颤抖。放下贺卡,杨梅又打开礼品盒,里面装的是一盒美加净百爱神牌香水。杨梅轻轻的给自己的手背上涂抹了一滴,把手背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沁入心脾,这种味道,让杨梅终身难忘,以致多年以后,当杨梅已经习惯使用CD、迪奥等大品牌之后的香水,却会依然怀念哪种青春岁月特有的香气。 生日的前一天,李静婷又陪着杨梅去滨江道的服装市场买了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穿上新式连衣裙的杨梅在镜子面前是如此的白皙、秀美和高挑,当她转过身,优雅的姿态,引来了室友的一片惊呼。“晓晓(小小)周慧敏。”何霖用并不纯正的普通话喊道。 十八岁的清晨,杨梅早早的起床,坐在校园花园的长椅上,写下了一段话。 如果我们都是孩子,就可以留在时光的原地,坐在一起一边听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一边慢慢皓首,祝福我十八岁的青春,在一分一秒流逝中变成回忆,在若干年后,变成回忆中最值得谈起的片段。 傍晚的晚霞映红了天,云在霞光中幻做各种姿态。迎着落日的余晖,脸会映成美丽的金黄色。杨梅穿上了淡黄色的连衣裙,轻轻的喷了几滴香水在身上,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冲镜中的自己打了个OK的手势,步履轻盈的走出了房间。 来到车站的杨梅,发现胡逸早已等在那里。今天的胡逸,上身着一件黑色的T恤,下身一条轻便牛仔裤,脚下一双黑色休闲鞋。头型是非常流行的中分背头,背上斜挎着一个黑色背包,站在那里,显的十分帅气、潇洒。 看到杨梅走过来,胡逸内心充满了喜悦,他开心的冲着杨梅说道:“杨梅,今天我带你去过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什么地方?”杨梅疑惑的问道。“上车吧,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和杨梅一起跳上了恰巧靠站的公交车。 沿途是下班的人流,大家走的是如此的形色匆匆,以致远方的夕阳西下,金黄色的的余辉映照着彩霞满天,这样的美景却无人驻足。 胡逸和杨梅在滨江道下了车,远远的看见一个西式的尖顶建筑。“那是哪里?”杨梅好奇的问道。“西开教堂,咱们今天就去那里,一座非常漂亮的教堂。”胡逸兴奋的说道。“西开教堂又称法国教堂, 是法国教士杜保禄1916年主持修建的。”胡逸和杨梅边走,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站在教堂外,杨梅就被教堂外观华丽的外形所吸引。教堂平面呈长十字形,正面和后部耸立高大塔楼三座。整体建筑呈“品”字形。楼座以黄、红花砖砌成,上砌翠绿色圆肚型尖顶,檐下为半圆形拱窗。正厅为三通廊式。中殿以叠式复合方柱廊,支撑大小半圆券顶。中央高大的穹窿顶,通过八角形鼓座与支撑拱架券廊柱相连。室内八角形的穹窿顶及侧窗均以彩色玻璃嵌作画。内墙彩绘壁画,装饰华丽,充满宗教神秘气息。 走进圣堂,杨梅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圣堂的两侧相同间隔都摆有造型各异的古铜色塑像,每个塑像都有着深刻的背景和内涵,墙上挂满了各式华丽的宗教油画。在众多的油画中,杨梅看见了那幅久富盛名的《最后的晚餐》。他们流连于教堂内的每一个房间,绚丽的色彩,迷幻的灯光,奇异的场景布局。。这一切,让初次参观的杨梅的心灵如甘露洗涤,最后两个人走到教堂的中央大厅,在做弥撒的长条凳子上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杨梅依然无法抑制内心的兴奋,她开心的诉说着自己的感受。胡逸只是微笑的听着她的诉说,含情脉脉的盯着她俏丽脸庞上绽放的笑容。 忽然,杨梅意识到了胡逸的安静。“胡逸,你今天怎么啦?平时挺能说的,为啥今天如此的沉默?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感觉很乏味?”“不是,恰恰相反。”胡逸摇了摇头,“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到很快乐。”“我也是。和你在一起,就非常开心。”杨梅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杨梅才意识到埋藏在心中的想法一旦说出来反而显得有些尴尬,脸刷的一下红了。胡逸淡淡一笑,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这是我早上去蛋糕房订的生日蛋糕,虽然不大,可是能代表我的心意。”杨梅开心的打开蛋糕盒,一个精巧的奶油蛋糕出现在面前,蛋糕的第一层用红色的奶油写着:18岁精灵,生日快乐。 胡逸又拿出了彩色的生日蜡烛,整齐插到蛋糕上,用火柴一一点燃。红色火焰在蛋糕上微微的晃动,映照出杨梅眼中晶莹的泪光。“许个心愿吧。十八岁的心愿是最灵验的,尤其是在教堂里。”胡逸又恢复了平时活泼的微笑。“好的。”杨梅双手交叉,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起来:“我希望,从今以后,我可以永远的和幸福相伴,感谢主。。”许愿之后,杨梅和胡逸开心的相互谈笑着吃着蛋糕。 六月的夜晚是迷人的。萤火虫在树丛间飞舞,能听到蝈蝈在草丛中悦耳的欢唱。 杨梅和胡逸漫步走在花园之中,天上是一轮金黄的圆月,在寂静的夜里悬挂在天边,圆月的周围被薄薄的纱围绕。“看呀,彩云追月。”杨梅拍着手跳了起来。“胡逸,一起仰望星空吧。多美的夜色呀。” “杨梅。”胡逸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喜欢。”说完,胡逸从包里拿出一个瓶子。“这是什么?”杨梅好奇的问道。“千纸鹤,我叠的千纸鹤,用一百天叠的,每天叠十只,送你给。人家说千纸鹤送给心爱的人,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杨梅小心的拧开瓶子,拿出了一枚纸鹤,纸鹤叠的十分精细,眼睛处被画上了长长的睫毛,仿佛在冲着杨梅微笑。。。 “杨梅,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喜欢你。”胡逸深情的凝视着杨梅。 听到胡逸的表白,杨梅身体一颤。“我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姑娘,你很优秀,我配不上你。”“不是,我喜欢你的快乐,喜欢你的矜持,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的纯洁,这不仅仅是喜欢,这是爱。。我想照顾你。。”胡逸激动的语气有些颤抖。“好好好,大才子,小点声,别惊扰了夜的寂静,我答应你。“真的!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了。”胡逸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杨梅纤细的手。杨梅发现胡逸的手心渗出了汗。“嘻嘻,你很热是吗?我觉得这里挺凉快的。”杨梅调侃的说道。 黑夜里,胡逸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握着杨梅的手。杨梅抬头,发现胡逸黑色的眼眸中有晶莹的泪光。“你哭啦?我已经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了,为什么还流泪?”说完,抽出被胡逸抓住的双手,轻轻的擦去胡逸脸颊的泪水。胡逸又一次抓住杨梅的手,深情的凝视杨梅的眼睛,杨梅也抬头望着胡逸,两个漂泊的年轻人,在对方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当满天的星光洒满全身的时候,杨梅和胡逸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 “杨梅,你真美。”胡逸轻声的呢喃着。杨梅嗯了一声,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她在等待。。时间仿佛静止了,胡逸热热的唇已经吻住了杨梅略带干涩的红唇。 那一夜,槐花正在绽放,那一夜,满天星光,那一夜,月光如水,那一夜缠绵悱恻。。 回到宿舍的杨梅,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她扭亮了手电筒,在日记本上记录了自己的初恋: 如果有来生,记得,一定要带我去看海,推开窗,依旧是那片醉人的蓝,然后渐渐的变成那抹灿烂的霞。。就这样,陪我到夕阳西下,我依然可以,每天幸福的与你相拥..... 遥远的海岸线,蔚蓝静渺,海天一线,望穿沙鸥点点,浪花纯白,海浪如歌。我牵着你的手,赤着脚走在软软的海滩上,空气中能感觉到幸福在碰撞,相伴的两行足迹,深深的印在沙滩上。 从那一天以后,校园里出现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恋人,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去自习室上课,一起去逛街。。。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岁月如歌,穿流不息。时间的列车飞驰到了一九九五年的寒假。校园又恢复了宁静。杨梅失眠了,她开始害怕睡觉,因为时常进入梦乡,总会梦到自己年迈的父母,异乡不知生死的大哥,南方漂泊流浪的二哥,他们仿佛都要在梦里与她诉说分离后经历的的苦难历程,多少次杨梅总会从梦中哭醒,伤别离的场景一次次在梦中重演。。杨梅和胡逸谈起了自己对亲人的思念。胡逸轻轻的吻了一下杨梅的额头,说道:“傻丫头,这有何难办,我陪你回家看看。”“真的?”杨梅开心的说道:“如果能回家过春节,那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火车站买车票,咱俩一起回福建过年。”胡逸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二天中午,杨梅和胡逸坐上了开往福建的列车,越要接近故乡,杨梅变的越发不安。当列车驶进福建大地,杨梅只是静静的坐在列车的车窗前,一言不发的往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熟悉的风景:碧绿的水田。悠闲的黄牛,带斗笠的农夫,这一切的一切似风声吹过湖面,激起了思绪的涟漪。 到了福州,杨梅和胡逸未作任何停留,坐上了开往长乐的长途车。两年别离,杨梅发现故乡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本坑洼不平的沥青路变成了平整宽敞的柏油路。路的两旁也散布者星星点点的时尚小洋楼。。这一切变化,让杨梅兴奋不已。汽车终于在渔村村头的汽车站停了下来。 杨梅拎着行李,走下汽车,四处望望,满眼依旧是熟悉的景象。。海防堤外一眼望去,是无尽的碧蓝的海。 杨梅走进渔村,首先路过村头的村委会,她停下脚步,转身走了进去。只见支书施正平正低头写着东西,丝毫没有感觉有人进来。“施叔叔!”杨梅轻声的呼唤了一声。施正平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杨梅,迟疑的有些惊讶。“你---是---杨梅?”“是我,叔叔,我就是杨梅,学校放假,我回来过春节。”“太好了,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快快快,坐下说话,这位是。。。”施正平这才注意到杨梅身后站立的帅气小伙子。 “施叔叔,这个是我同学,叫胡逸。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海,想来海边看看。”杨梅连忙把胡逸介绍给施正平。“好好,欢迎。小胡,我代表全村人欢迎你来渔村做客,来来来,我这里有上好的铁观音,你尝尝,边喝边聊。”“谢谢叔叔。”胡逸答应了一声,三个人围坐到了茶几旁。施正平从茶几下层端出木制的茶具托盘,托盘上放着精致的功夫茶全套茶具。施正平一边熟练的操作起功夫茶。一边和杨梅聊着家常。 喝了几杯,杨梅忽然记起一件事,问道:“施叔叔,我前后给家里写过好几封信,您收到了吗。“施正平迟疑了一下,”“信嘛!我收到了。”“您没有转给我的父母吗?如果转了,他们没有托您给我回封信?我的信落款都有地址和电话,可是我从来没有接到过家里的信或者电话。”杨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这个不能怪你叔,更不能怪你父母,他们有隐情,所以没有回信也没有打电话。”“什么隐情?”杨梅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这个嘛。。。”施正平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愁容。“杨梅,其实这件事,我主观认为早就应该让你知道,和你父母也谈过几次,可是他们总是不让我写信和你说,他们说,他们要等到你回来以后,亲自告诉你。今年是你出门读书的第二个年头了,我一直在考虑,要是今年你还不回来,过了春节,我就会给你写信,把全部的情况告诉你,还好,你回来了,这样最好,我可以当面告诉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杨梅脑海中闪现出不详的预感。“哦!是这样的。”施正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缓缓的说道:“你考上大学那年的冬天,老杨突然尿血了,我们陪他去医院检查诊断是急性肾炎。当时进行了输液抢救,还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老杨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才在鬼门关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可是,病并没有治好,只是暂时的缓解。回来之后,老杨还是整日忙忙碌碌,吃饭也没有规律,每天辛苦的出海打渔。直到去年,肾炎的病再次复发了,到医院复查,发现已经转化为尿毒症,只能接受透析治疗。老杨,怕你不能安心读书,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写信说明,又不想和你说谎话,就狠心没有联系你。去年春节,你在东莞的二哥好像打过电话来,他们和你二哥也没有说实话。去年,为了治病,老杨又把船给卖了,现在只能卧床休息。这段时间,每天都靠你母亲去菜市场帮忙,挣点零钱,贴补家用。老两口的日子过的是实在艰难。现在你们回来了,正好可以全家坐下来商量商量,看看有啥好办法没有。” 听完施正平的诉说。杨梅只感觉眼前有无数的黑点在晃动,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到手被握住了。杨梅睁眼一看,胡逸正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通过手心,杨梅能感觉到胡逸想要传达出来的问候。胡逸悄悄的凑到杨梅的耳边,轻轻的说:“梅子,你放心,难关一定可以过去的。” 杨梅望向胡逸,看见胡逸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杨梅的眼睛突然变的晶莹。她努力的仰起头,不让泪水在脸上划过。 胡逸站起来,拉住杨梅的手,说道:“施叔叔,我们刚回来,还没有回家呢,今天就不多聊了,我们走了。” 望着胡逸和杨梅远去的背影,施正平赞许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走到自家的门外,杨梅停住了脚步。内心的狂跳,让自己的手变的微微有些颤抖。她轻轻的推开院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杨梅和胡逸放轻脚步走进了院子,看见正堂的房门开着,里面隐隐有个身影在晃动。 “谁呀?”杨梅听见了母亲黄秀妹熟悉的声音。杨梅没有应答,只是加快脚步,走进了正堂。迎面,碰到听到声响迎出来的母亲。“妈,是我,阿梅。”杨梅用充满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句。“阿梅!真的是你吗?”黄秀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欣喜。“是我,真的是我,我回来过春节了。”说完,杨梅紧紧的抱住母亲,两个人忘情的拥抱在一起。 许久,杨梅才开始打量母亲,母亲黄秀妹脸上皱纹比两年前明显增加了许多,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满头的白发显的十分凌乱,上身穿一件粗布大褂,下身着一条麻布的厚棉裤。双手布满老茧,手背枯干,干涩的皮肤上青筋外露,手指处还有几处杀鱼时被鱼翅划破的伤口。。。 拥抱良久,杨梅忽然醒悟,回头,让过一直站在身后的胡逸,不好意思的对母亲说道:“妈,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胡逸,他没见过海,这次随我来家乡玩几天。”“好的,非常欢迎。”黄秀妹用十分拗口的普通话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胡逸,打量完毕,又笑眯眯的看着杨梅,说道:“你大哥和二哥的房间都空着,小胡,你可以随便住,不要见外,就当这里和自己的家一样。” “是杨梅回来了吗?”里屋传来了父亲略带苍老的问话。“是我,爸,阿梅我回来了。”杨梅听见父亲的呼唤,连忙跑进屋子。只见父亲杨根生平躺在床上,看见杨梅进来,赶忙双手撑住床沿,努力的让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杨梅连忙冲过去,扶住了正往起坐的父亲。“爸,您身体不好,别动。”杨根生停住了动作,缓缓的又躺了下去,“阿梅,爸爸现在是个废人,啥事也做不了。”父亲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凉。“爸,会好的,您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杨梅从旁边拉过凳子,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努力让父亲的心情变的平静。听着杨梅宽慰的话语,杨根生的情绪慢慢的恢复平静。 “喝药了。”这时候,母亲黄秀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走进屋子。杨梅小心翼翼的接过盛满中药的碗,用勺子搅拌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对父亲说道:“爸,把药慢慢喝了吧,好好调养,身体一定会好的。”杨梅轻轻的扶起父亲,协助父亲慢慢的把中药喝了下去,站在旁边的母亲,禁不住,悄悄的用衣角擦去脸上的泪水。 “明天,我带爸去镇医院先做透析,然后,买点年货,咱们今年好好过个年。”杨梅故作开心的拍手说道。“好的,明天大家一起上街去置办年货。”胡逸随声附和着。 晚饭只有一叠咸鱼和稀饭。看着胡逸狼吞虎咽的样子,杨梅内心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傍晚的海依然是如此的绚烂,吃过晚饭的杨梅和胡逸漫步走在沙滩上,远方的海由通红变作暗红,霞光由金色变成灰暗。一对恋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沙滩上,看着太阳下山。。 忽然,胡逸说道:“梅子,我这里还有几千块钱,明天先取出来,你留给叔叔做透析用,明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这是你明年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不要。”杨梅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先拿着,治病要紧!钱咱们可以以后慢慢再挣。”杨梅看着夕阳下红彤彤的胡逸的脸,泪水不自觉的悄然滑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靠进胡逸的怀里,两个人一语不发,只是安详的看着夕阳沉入海底。 第二天,四个人坐着长途车去了县城,杨根生的腿已经变得有些浮肿,胡逸和杨梅搀着父亲,三个人步履缓慢的走在通往县城医院的大街上。 走进县城医院,黄秀妹已经十分熟悉医院血液透析的治疗流程,她迅速的办理好相关的透析手续,杨梅和胡逸搀扶着杨根生躺在了透析的病床上。当透析机嘟嘟的响起的时候,杨根生十分平静的闭上眼睛休息。杨梅站在病床边,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父亲,泪水又一次悄悄的滑落,嘴唇也在不停的颤抖着。胡逸迅速的搂住杨梅的肩膀,两个人转身走出了病房。当走出病房的瞬间,父亲眼角也悄悄的涌出泪水。。 走出县城医院的大门,街上已经弥漫着过节的喜庆气氛。杨梅和胡逸置办了一些年货:鞭炮、春联、螃蟹、海蚌、金峰鱼丸等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回了家。 大年三十的除夕夜,杨家出现了久违的笑声。鞭炮在空中回响。杨梅和杨根生夫妇还有胡逸,四个人围坐在桌子前,一边听着收音机里边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吃着年夜饭。吃完年夜饭的父亲非常满足的躺下休息,剩下三人依然十分开心的拉着家常。 时钟渐渐的指向十二点。突然,施正平跑了进来,刚进院子,就喊道:“老杨,你家老二打电话过来了,在村头的村委会,我有自行车,赶紧让杨梅骑车过去接电话。。” 胡逸和杨梅连忙跑出屋子,胡逸骑车带着杨梅向村委会飞驰而去。冲进村委会,杨梅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急切的喊道:“二哥,二哥,我是杨梅,是你吗。”“妹妹,是我,我是你二哥。你回家过年啦?我太开心了!我还在东莞,我过的挺好的,爸妈的身体怎么样?”杨梅迟疑了一下,说道:“爸妈他们的身体都挺好的,你不用惦记,你在外边自己多保重!”“好的,他们身体好,我就放心了。”电话另一头传来二哥杨志武开心的笑声:“妹妹,我有呼机了,你记个呼机号码,以后有事情,你可以打电话,呼我,我给你回过去,这样就不会断了联系。”“好的,哥你说吧,我会把号码记住的,有紧急的事情一定会找你,春节到了,我给你拜年啦。”两个人开心的聊着,异乡人只有在除夕夜,听到故乡亲人的问候,才会倍感温暖,结束通话的杨梅,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回到家里,她把二哥杨志武的情况和母亲诉说了一下。母亲也开心的连声说好。 正月的日子里,杨梅和胡逸四处游玩,拜访了多年不见的亲戚和朋友,还去了陈宝莹的坟头上坟。开学日子的临近,两个人终于决定动身买车票回学校。 临走前的晚上,杨梅拿着一个信封,走进了父母亲住的房间。父亲杨根生早已经沉沉睡去,母亲黄秀妹还在灯下缝补衣服。看见杨梅走进屋子,黄秀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问道:“阿梅,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杨梅搬把椅子坐在母亲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妈,明天,我们就要回学校了,这里有六千块钱,你先拿着,按时带爸去看病,我毕业了,就会找工作,到时候,我会按月寄钱给你们,你们不用挂念我,你们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母亲没有做过多的推辞,拿出一块手绢,用颤抖的手把装钱的信封包了起来。 第二天,当公鸡破晓的时候,杨梅和胡逸离开了渔村,返回了学校。 第二章 风筝的哭泣(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回到天津的杨梅变的有些沉默,那段时光,在和胡逸约会的时候,她总是若有所思的发呆。她在自己的日记里,记下了如下一段话: 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时候,并没有眼泪,眼泪总是会流在故事的结尾,流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可以选择最淡的心事,诠释坎坷的人生。 胡逸并没有过多的劝慰杨梅,他只是静静的陪在身边,两个人携手看春天里奔流不息的海河,看公园里翠绿发芽的柳树,看草丛中悄悄绽放的野花,,,这一切的美景,似春水在杨梅的内心中流过。 每隔几个月,杨梅都会把打工挣的钱寄回家,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幸福就会到来。 时光如骏马奔驰,杨梅和胡逸的恋情也在不断的升温。一年的光阴在弹指间流走,时间骏马跑进了一九九六年的春天。为了节省费用,杨梅当年春节并没有回家,胡逸也即将面临毕业。对于未来,胡逸有了更多的憧憬,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证明法律的公正。 进入五月,胡逸的同学纷纷开始寻找工作。胡逸也不例外,应聘了天津市区很多的知名律师事务所,但都未得到录取的确切答复。 一天,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的胡逸,接到了母亲从安徽绩溪老家打来的电话。电话另一头母亲的语气十分兴奋,用家乡话,开心的和胡逸说道:“胡逸,前几天,你一个远房大伯从美国打来电话:说胡氏的清代先祖—胡雪岩,临死前曾经有个遗训,要后世子孙无论多困难,都要资助家族中出类拔萃的读书人才,因此,胡雪岩的后人在海外成立了一个胡氏基金会,专门赞助家族中优秀的读书人才。移居海外的远房大伯听说你今年大学即将毕业,而且成绩优秀,因此决定资助你去美国留学,相关的手续已经可以办理,只要你同意,他们就会委托当地的大学出具邀请函,而且在美国大学读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由基金会出,有了资金担保和邀请函,出国读书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听完母亲的描述,胡逸并没有喜形于色,他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梅,杨梅是她最爱的人,他需要知道杨梅的看法。 因此,胡逸在电话里,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好的,妈,我会好好考虑的,如果我同意了,我就会给你写信,然后开始办理申请手续。” 放下电话的胡逸,背起书包向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走去,他要在那里等待从美术学院回来的杨梅。当杨梅款款的走下公交车的时候,胡逸迎了上去,说道:“梅子,咱们今天不回学校了,一起去海河公园转转。” “好的,正好五月的海河公园,景色不错。”杨梅和胡逸手牵着手踏上了开往海河公园的公交车。 天津三岔口紧邻狮子林桥的水面上,耸立着两组铜质雕像,这就是海河公园的起点。 其中,一组塑像是两条雄踞的蛟龙,它们相对昂首嬉戏,龙首中间有一枚彩色圆珠悬空疾转,龙口喷出丈余高的水雾,构成一幅生机盎然的“二龙戏珠”;一组塑像是顽皮可爱的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持降魔圈,身骑一条蛟龙,威风凛凛,气盖山河,再现了我国古代神州传说“哪吒闹海”的生动场景。在两组塑像的周围,悬挂着一串串七色彩灯。每逢傍晚,苍穹深遽,祥云渺茫,彩灯闪闪烁烁,水声哗哗作响,水雾团团迷濛,如若置身其间,便会立即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沿岸东行可以进入海河公园的青年园。挺拔、翠绿的白蜡,艳丽、火红的串红,遍布各处,洋溢着一派青春气息。与青年园毗邻的是草花园。园内草本花卉繁多,五彩缤纷,目不暇接。 一路的景色,让两个年轻人心情愉悦。最后,两个人选择了一片平整的草地坐了下来。胡逸对着依然兴致盎然的杨梅说道:“梅子,我和你说件事情。”“嗯!好的,说吧。”杨梅摆弄着身边的小草,毫不在意的回应着。“今天,我母亲给我来电话了,家里有个远房的亲戚在美国,他愿意资助我去美国读书,我暂时还没有答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去美国读书?”杨梅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是她人生中经历的第三次离别,每一次的离别都如尖刀在心底划过,想起来是如此痛楚。流泪、挂怀是每次思念后必须承担的伤痛,这一次,最心爱的人又要离别了,她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迷离。 看见杨梅没有言语,胡逸说道:“你不说话,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给我母亲写信,告诉她,我暂时不会考虑出国的事情,我想,我还是可以在国内发展的,再过一年,你也要毕业了,到那时候,咱们一起奋斗,同样可以赢得幸福。”听完胡逸的话,杨梅没有言语,她的内心在告诫自己:让胡逸放弃出国对他是不公平的。爱有时候就是意味着牺牲.因此,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说道:“胡逸,我赞成你出国,不过,最终的决定,还是你自己做出。今天,我累了,咱们早点回去吧。”在回去的公交车上,两个人没有交谈,彼此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回到宿舍,杨梅在日记中记下了自己的感受: 总有一天你会从我身边默默地走开,不带任何声响.我错过了很多,我总是一个人难过。原来和文字沾上边的孩子从来都是不快乐的,他们的快乐象贪玩的小孩,游荡到天光,游荡到天光却还不肯回来。想你原来在一个暮色渐沉的秋夜,放只小船,驶向我。尽管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而不该来的,虽然说只有一步的距离,也不会到达。 回到宿舍的胡逸,给母亲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他告诉母亲,他恋爱了,喜欢上了一个柔弱的女孩,虽然她不富有,但是非常善良,他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撑起彼此的一片天,共同去经历风雨。。他还在信中告诉母亲:他不想失去杨梅,因此,暂时不会考虑出国的事情。 写完信的胡逸如释重负,他疲惫的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随后的一个月,胡逸和杨梅一如既往,两个人彼此都不再谈论出国的事情,开开心心的携手在校园里上课、自习。。 一个周末的傍晚,杨梅正依靠在床上看书,忽然,头上的喇叭响了起来。“杨梅同学,二楼接待室,有客人找。”杨梅有些疑惑,跳下床,来到了二楼接待室。 走进接待室,杨梅看见一位身着粗布大褂的老太太坐在凳子上,正不停的朝门口张望。看见杨梅进来,老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用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姑娘,你是叫杨梅吗,我是胡逸的母亲,我姓高,你叫我高阿姨就行。”杨梅有些惊讶,连忙说道:“高阿姨您好,我是杨梅。” 老人上下打量着杨梅,看了几秒钟之后,说道:“杨梅,阿姨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胡逸的眼光不错,你一定是位善良的姑娘,阿姨今天来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杨梅心中有一丝忐忑,说道:”高阿姨,您说。”“胡逸的父亲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三人,非常不容易。他的其他两个哥哥,不争气,都是刚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只有胡逸,从小非常好强,一直读到了大学,而且,一贯都是品学兼优。我们胡家是胡雪岩的后世子孙,祖宗曾经有遗训,将来同族人必须齐心协力,资助读书优秀的孩子继续深造。胡逸一个远在美国的大伯答应供胡逸出国继续读书,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不想让胡逸失去这次机会。可是,胡逸非常喜欢你,他写信告诉我,他愿意,为了你放弃去美国的留学。我们胡家世世辈辈都相信读书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你要是真喜欢胡逸,就帮我一起劝劝胡逸吧,让他去美国读书,等他完成学业,你们再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看着胡逸母亲真诚的目光,杨梅有些不知所措,“高阿姨!我和您的想法一样,我也是希望他能出国读书,我不会阻拦她出国的。” “阿姨我想了,你这样和胡逸说,胡逸肯定不会同意出国的,我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自己主动提出分手,这样胡逸心死了,才会同意出国。我这次来天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胡逸也不知道我来天津,我是借钱来找你商量的,为了胡逸,你就答应阿姨的请求,阿姨给你跪下了。”说完,老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杨梅连忙双手抓住了老人的胳膊,望着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老人,她深刻的理解老人爱子的感受。杨梅哭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是该为了挚爱的人放弃,还是该为了自己的真爱去坚持。 老人依然跪在那里!杨梅的两腿在颤抖,她也跪了下来,满脸泪水的说道:“好的,高阿姨!我答应你!我会和胡逸提出分手的。”“谢谢你,我代表胡逸死去的父亲,代表胡氏的全族人感谢你。”此时的杨梅已经泪流满面,她只是不停的摇头,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不需要感谢,这个是我自愿的。。”老人得到杨梅的承诺后,背起包裹,步履蹒跚的走下楼梯,向学校门口走去。 那天会面的晚上,杨梅病了。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瞪大双眼,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同屋的室友,轮流打来饭菜,杨梅只是摇摇头,让她们把饭菜端走。胡逸也天天的来到女生宿舍通过喇叭呼叫杨梅,希望杨梅能够出来相见,但每次都被杨梅拒绝。 床上静静躺了三天的杨梅,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忽然坐了起来。用迅捷的动作跳下了床,她下床的声响惊动了躺在下铺的李静婷,李静婷站了起来,对杨梅喊到:“啥意思?成仙了。”杨梅也不说话,从柜子里取出五百块钱,然后又从皮箱里翻出自己最心爱的粉红色体恤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开始梳洗打扮起来。半个小时以后,杨梅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了李静婷的面前。”OH,MYGOD!女神,你要去哪里?”李静婷满脸惊讶的问道。“不用等我,晚上我不回来睡,我出去一下。”说完,杨梅又从抽屉里取出香水,在脖子上滴了几滴,走出了宿舍。 杨梅一身靓丽的装扮,引来了不少男同学的驻足。杨梅毫不理会,来到了男生宿舍,通过喇叭,呼叫胡逸。不一会,胡逸满头大汗的跑下了楼,看到杨梅的装束,胡逸愣了一下。杨梅调皮的说道:“胡逸,走吧,好几天不见了,咱们出去玩玩。”“去哪?”“走吧,出去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之后,胡逸和杨梅走出了校园。“去哪里玩?”胡逸还是有些疑惑。突然,杨梅向前方疾驰而来的出租车挥了挥手,车子在两个人的身边停住。杨梅率先上了出租车。 坐进出租车的杨梅,对司机说道:“师傅,带我们去天津比较有名的酒吧转转,好像是在友谊路上。”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子启动,向前奔驰。 来到了友谊路上的酒吧,杨梅和胡逸下了车,看到一个名叫“夜色“的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杨梅挽住胡逸的胳膊走了进去。 酒吧里因为还未到营业的高峰时间,所以只是稀稀落落的坐了几桌客人。杨梅和胡逸挑了一个接近舞台的位置坐了下来,服务员彬彬有礼的用打火机点燃了浸在杯子中的红蜡烛,然后问道:“两位,喝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各种啤酒和小吃,女士来了还可以半价。”“先来两打百威。”杨梅泰然自若的说道。“好的,您稍等。”服务员转身退了下去。 望着端上桌的啤酒,胡逸有些发愣。杨梅碰的一声,拉开了一只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啤酒的青涩,让第一次喝啤酒的杨梅感觉有些恶心,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放慢了喝啤酒的速度。“杨梅,慢点喝。”胡逸有些着急的在旁边喊到。 扬起脖子喝啤酒的瞬间,杨梅感觉到有泪水在眼角滑落,只是酒吧昏黄的灯光,掩饰了杨梅的表情。 演出开始了,驻场歌手唱了一首《我只在乎你》: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进无边人海里。。杨梅和胡逸在歌声中不知不觉的喝光了所有的啤酒。 夜深了,胡逸感觉到杨梅有了明显的醉意。他走过来,扶起杨梅,轻轻问道:“梅子,咱们回去吧。”杨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钱,塞给胡逸,然后靠在了胡逸的怀里。 胡逸扶着杨梅走出酒吧,靠着胡逸的杨梅突然在胡逸的耳畔轻轻的问道:“逸!你要我吗?今夜!”胡逸身体一颤,扭头看向杨梅,正好遇见杨梅美丽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我只是想在今夜把我给你。”杨梅在胡逸的耳畔喃喃的说着。胡逸感觉到了周身的血液沸腾。他们相互搀扶着住进了离酒吧街不远的酒店。 两个人平静的躺在床上,平时能说会道的胡逸此时竟没有了一点儿声息,胡逸试探着用笨拙的双手去抚摸杨梅,杨梅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温软的身体,象牙般光滑细腻的皮肤,他感到自己手掌上传来杨梅身体的阵阵颤栗,准确无误地表达着一种渴望被爱的信息。他感到自己浑身开始燃烧,巨大的幸福感使他感到晕眩……杨梅在他身边吐气如兰,声音幽幽地说:“亲爱的,对我温柔些好吗……我有点儿怕……”“嗯。”胡逸轻声的答应一声,开始颤抖在杨梅的身体上动作。杨梅静静的等待着,当刺痛来临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瞬间,她感觉有湿的东西留了出来。。那一刻,杨梅流泪了。 杨梅很想问胡逸,当自己过了今夜已成为一个妇人之躯,当自己从纯洁变为污垢,你还会娶我吗?或者我 可以一生生活在谎言里,可以找一个充分的理由隐藏自己这一夜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只因为爱上你这样的男人,在你要我的第一次我该如何释然面对?再或者,你可以谅解我的错失,以为认为我的牺牲里存有太多的伟大,你可以感动,可以视我为非凡,但是在情感的世界里,有谁能在天长日久中真正忘怀我的过去?到那个时候,苍老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年轻时犯下错的女人、糊涂过的女人、轻贱过自己的女人罢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你—胡逸,曾是我青春岁月中划过的最灿烂的一颗流星。 那一夜窗外繁星点点,那一夜是杨梅多年后不愿触及的回忆,那一夜是多年后胡逸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的起点。 请看第三章《孤雁与野百合》 第三章 孤雁与野百合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有的人的一生注定是一只飞鸟,一只离群的孤雁。漂泊是他生命中存在的轨迹。霓虹染色的街道,在他的眼中不过是黑白的素描。总是提着空空而又斑驳的行囊,游走在睡在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异乡,将思念融化在夜空中皎洁的月光里,将希望失落在茫茫的人海中。。他乡的风和雨在脸上刻划成皱纹,他乡的喜和乐幻作坚强生存的的灵魂,他乡的爱与恨终究飞扬起可以蓦然回首的滚滚红尘。这就是游子无法释怀的青春岁月。 那一夜过后的杨梅,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开始变的沉默、忧郁而且封闭。宿舍里再也听不见她开心的笑声,上课和下课之后总是行色匆匆,在食堂中吃完饭,如果不去打工,便会一个人孤独的去教室自习功课,或者在图书馆的阅览室看书。对于胡逸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不再和胡逸在学校里成双入对,也不再和胡逸有过多的言语。。。 对于杨梅的态度,胡逸有些愕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母亲的信来的越来越频繁,不停的催促胡逸,赶紧抓紧时间办理出国手续。胡逸总是回信不停的推脱。杨梅冷若冰霜的表情,让胡逸无法适应。一个周末的夜晚,喝的微醺的胡逸,来的了教室,找到了一个人上自习的杨梅。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在低头学习。胡逸来到杨梅的座位前,大声的说道:“梅。。。梅子,我想和你谈谈。”杨梅闻到了胡逸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胡逸,这里是教室,你小声点,要谈,咱俩出去谈,你去学校的湖边等我,我一会马上到。”“好!我在湖。,湖边等你。”说完,胡逸脚步踉跄的走出了教室。 杨梅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教学楼。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撒满了前方的道路。夜是如此的恬静,但杨梅的内心却充满了悲伤:让心爱的人放手去飞,是对他最大的爱恋。她的内心只有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从此以后,她会把对胡逸的爱深深的埋在心里。胡逸的母亲来北京恳求杨梅的事情,她不会让胡逸知道。她必须坚决的和胡逸提出分手,只有这样,胡逸才会安心的踏上求学的道路。想到这,杨梅加快了脚步。 接近湖边,杨梅远远的看见胡逸的身影在湖岸边徘徊。杨梅故意放慢脚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梅子,你过来了。”初夏的微风已经把胡逸的酒意吹散,“咱俩好好聊聊,可以吗?”“你说吧。”杨梅的态度依然十分冷淡。“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谈清楚之后,我还要回去上自习。”看到杨梅如此冷淡的表情,胡逸仿佛是冬夜里怀抱着寒冰,满腔的热情,顿时化作烟消云散。刚才演练过的话语,也变的不知如何表达。“我。我只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你要用如此态度对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努力去改正。”胡逸不敢看杨梅,结结巴巴的说着。“不必,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变了。你要是想知道答案,我过几天会给你写封信,讲清楚的。今天太晚了,就谈到这里吧,我还有事情,就不聊了。”说完,杨梅抬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胡逸,转身快步的离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杨梅的泪水已经悄悄的滑落。她不能让胡逸看到自己流泪,她努力的朝前走着,任凭泪水迷失了双眼,任凭泪水从脸颊滑落,掉路的泪水伴随着杨梅的脚步向前走去。走出了很远,杨梅依然可以听见胡逸呜咽的哭声。 结束完谈话的胡逸,蹲在地上伤心的痛哭起来。呜呜的哭声在静静的湖面上掠过,传的很远。转身后的杨梅越走越远,竟然狠心的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他的内心不理解:为何自己用尽全部身心爱的人,会如此的绝情。胡逸为自己失去的爱情哭泣,为自己失去的幸福哭泣,为自己三年来付出的光阴哭泣。当周围都变的寂静无声的时候,胡逸才擦干眼泪,踉跄的走回宿舍。 回到教室,杨梅打开了日记本,她的心情很乱,手不停的颤抖,泪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本子上。杨梅在日记中记下了如下的话语: 也许彼此的相爱是一个错,因为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的相遇注定没有结果。我不是故意对你冷漠,更不想让你难过,今天的结果,也让我倍受折磨!难过的时候,我应该学会独自承受,今后想你的时候,不知道你能否能够感受。从此以后,也许我将会把情感收藏起来,做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倾诉完心中的感受,杨梅的心情变的平复,她取出信纸,思索良久,给胡逸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从那天以后,杨梅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胡逸。胡逸也在三天之后,收到了杨梅写给他的信,信十分简短,只有几句话。 胡逸: 你好! 感谢你陪我渡过三年快乐时光。你毕业了,咱们注定要分开,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彼此的未来,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因此,让我们理智的分手吧,各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祝你一生快乐 梅子 短暂的信,胡逸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那信上的文字,似一把把尖刀无情的扎在胡逸的心上,胡逸的心在滴血。他工工整整的把杨梅的信收藏了起来,从此以后,这封信一直伴随着胡逸漂洋过海,异国留学。。 杨梅和胡逸这对金童玉女分手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学校。有的同学感到不解,有的同学感到惋惜,更多的同学将分手的原因归咎于杨梅的无情。 杨梅和胡逸同时选择了沉默,杨梅更加孤独的在校园里独自学习,胡逸也开始着手联系去美国的事宜,到了一九九六年的七月,胡逸已经办好了出国的全部手续。 那年的七月,天气格外的炎热。一个周末的晚上,杨梅下了晚自习,独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忽然,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背后呼喊她的名字,“杨梅,杨梅,你等等。”杨梅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是李紫燕在背后叫她。只见,李紫燕像花丛中的蝴蝶一样,飞到了杨梅的面前,人还未到,就闻到了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道。杨梅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李紫燕,你找我?有事情吗?”“呵呵,杨梅,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情的。我也申请了去美国自费留学,我和胡逸明天坐同一班的飞机去美国,我不知道你和胡逸为何分手,但是,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你心中依然爱着胡逸,对不对?”李紫燕的问话,让杨梅平静的心起了波澜,她压抑住心中的想法,平静的说道:“李紫燕,我和胡逸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现在他只是我一个普通的朋友,你和他之间会怎样发展,我没有兴趣关心。你们如果明天走,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身后,传来李紫燕大声的喊叫:“咱俩之间,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我的。” 回到宿舍的杨梅,很想给胡逸打个电话,祝他一路顺风。可是,她终于没有走出宿舍。她只是把胡逸送给她的千纸鹤,都摊在床上,一只一只的仔细数着,当数到第一千只的时候,杨梅的泪水又悄悄的滑落下来。。 胡逸,真的走了。杨梅用胶布把自己的日记本封了起来,在一个夕阳映红海河的傍晚,把自己的日记本远远的抛入海河。 大学最后一年,杨梅在平静中渡过,将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剪成了短发,多次拒绝同年级其他系男生的追求,过着事事淡泊的生活。到了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杨梅终于大学毕业,迈出校门,开始找寻工作。 四年的大学生活,让杨梅的思维变的成熟。她深深的知道,自己所学的知识,只有在广阔的世界里才能得以发挥。因此,她决定暂时留在天津,在这里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由于杨梅学的是国际金融,在学校期间,成绩又十分突出。因此,非常幸运,她被海河丝绸进出口公司录用了,不过不是正式工编制,只是一名编外的员工。但是,尽管如此,杨梅内心依然十分满足,因为公司能够免费提供食宿,而且收入还算可观,并且每日接触的工作也是杨梅非常喜欢的对外贸易。她把自己工作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远在故乡渔村的支书施正平,杨梅想通过他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自己的父母。 当电话另一头的施正平听到杨梅工作的消息,果然十分兴奋,他开心的冲着电话里的杨梅说道:“阿梅,你真是厉害,渔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在大城市,大公司上班的孩子,你是村里头一个,全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听到施正平的夸奖,杨梅的内心充满了自豪。 突然,施正平好像记起了一件事,说道:“对了,阿梅,我差点忘记了,前两天你二哥杨志武也打电话过来了,说他在东莞,过的也很好,还买了大哥大(手提电话),最后还给我留下了一个号码,你要是有时间,可以给他打回去,我现在就把他的电话号码报给你。”听到二哥有了新消息,而且还配了大哥大,杨梅的内心变的十分激动。“好好好!施叔叔,您快把我二哥的电话告诉我,我一会就给他打电话。” 记好二哥杨志武的号码,杨梅用略带颤抖的手拨通了二哥的电话。“类好(你好)!”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二哥十分不标准的粤语声。“是我,二哥,我是阿梅!”杨梅用家乡话情切的呼唤着。“哈哈哈,是阿梅呀!二哥没有想到是你的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呢?“杨志武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我毕业了,现在在天津一家进出口公司上班,现在我自己可以挣钱了,你过的如何?”“二哥我现在在东莞,过的挺好的,还配了大哥大。我现在时间比较自由,要不这周六,我坐飞机去天津看你”两个人就这样亲昵的交谈着。听说,二哥要来天津探望自己,杨梅的内心十分兴奋。“好呀!好呀,订好了飞机票,你告诉我航班号,我去机场接你。”放下电话的杨梅,依然沉浸在和哥哥通话的喜悦之中。 周六的早晨,杨梅早早的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她的内心无数次的勾勒哥哥仙子的容貌,快五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杨梅的内心充满了期待,航班如期降落了,杨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搜索着二哥杨志武的身影。 第三章 孤雁与野百合(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突然,杨梅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个人留着新潮的背头,头发梳理的丝毫不乱,脸上戴着一副茶色墨镜,一身黑色西装,高贵而笔挺。雪白衬衣外边打着一条平整的金利来领带。右手擎着大哥大,握住手机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金戒指。左手戴着一副雪白手套,手里拎着一只密码箱。脚上登着一双意大利产的名牌皮鞋。这个人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仿佛在找寻什么。“二哥,我在这!”杨梅激动的喊出了声。声音很大,引的周围的人驻足观望。 杨志武听见声音,也发现了跑过来的杨梅,他急忙紧走几步,抱住了冲向自己的妹妹。“阿梅,真的是你呀!哈哈,让哥哥看看,越长越漂亮了,这要是在大街上,哥哥都不敢认了。”“你也是,越来越帅了。”杨梅开心的说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候机大厅,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对坐进车里的兄妹俩,十分礼貌的问道:“两位,打算去哪里?”“师傅,麻烦去趟喜来登大酒店,谢谢啦。”杨志武冲着司机微笑的说道。 出租车在市中心的喜来登大酒店停了下来。杨志军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然后对在前厅等着自己的杨梅说道:“阿梅,咱们去酒店的餐厅里随便吃点东西吧。“好的,你安排。”杨梅从沙发上起身,跟随杨志武走上了二楼的中餐厅。 餐厅的装潢十分豪华,服务员彬彬有礼的将两个人领进了餐厅角落里比较安静的餐桌旁。就坐的杨志武很随意的点了扒海参、清蒸蟹、上汤娃娃菜和白灼芥兰四道菜,然后悠闲的给自己和妹妹倒了一杯铁观音。 坐好的杨梅,急切的对二哥杨志武问道:“二哥,你快给我讲讲,你这几年是如何渡过的?”杨志武慢慢的举起茶杯,放在嘴唇边上吹了吹,然后轻轻的呷了一口,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的说道;“阿梅,哥这几年的经历,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一样,时而高峰,时而波谷,你要想听,我从头慢慢给你讲。。“ 有的人的人生经历就像一本书,充满了偶然,也充满了惊险和曲折。杨志武的讲述就从一九九二年的冬季,他离开故乡讲起。(天涯上传) 时间回到了一九九二年,那个让杨家悲欢离合故事开始的时间起点。生活的艰辛让杨志武从小就感受到了磨难。曾经聪明好学的孩子,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左手,再也无法和同龄人一起上学。 一九九二年的杨志武,已经长成了二十岁的翩翩少年。高高的个子,健壮的体魄。脸庞是南方人少有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果断与睿智。那年,大哥杨志军的不辞而别,大哥女朋友陈宝莹的服药自杀,家境的异常贫寒,让这个坚毅的少年,决定走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杨志武的想法非常简单,他需要出去挣更多的钱,来撑起这个家庭。 操办完陈宝莹的葬礼,已经到了一九九二年的冬天。想着还在读书的妹妹,日渐苍老的父亲,杨志武决定去广东闯闯。 清晨,杨志武早早的起了床,翻出压在床下的存折,看了看,存折上是杨志武这几年省吃俭用存的钱,总共五百元。他小心翼翼的揣好存折,坐上长途车,进了县城。 在县城的百货商场,杨志武花二十五元,买了一身运动服,又花五块钱买了一只手提编织袋。回到家中,杨志武将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放进编织袋。整理好要远行的行李后,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读书时获奖的一只心爱钢笔,准备晚上送给妹妹杨梅,作为离别的纪念。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杨志武平静的靠在了床上,他不想惊动父亲,他要等到晚上,父母亲睡着之后,和妹妹杨梅告别,然后悄悄的离开。 当月亮高悬在空中的时候,他敲响了妹妹杨梅的房门。看见自己如此的一身装束,杨梅有些惊讶。杨志武压低声音对杨梅说道:“阿梅,我要去广东了,你明天早上再告诉父亲母亲,让他们不要挂念我,我出门在外会努力工作的,如果我混好了,就会给你们寄钱。这里有只钢笔,是我读书的时候参加比赛的时候得的,你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和妹妹杨梅简单的道别之后,杨志武提起编织袋,走出了家门,那一夜,漫天的星光,仿佛一盏盏希望的灯火。 夜寂静无声,杨志武来到村头长途汽车站,晚班的长途车早已开走,周遭一片寂静。杨志武走进车站的凉亭,坐了下来。微风中送来海水咸咸的味道,仿佛大海的眼泪,在空中飞舞。夜风渐渐的凉了,杨志武拉紧了上衣的拉锁,提起包,向村头唯一还在亮灯的地方走去。 杨志武走进一看,才知道是汤寡妇家开的小饭馆还未打样。他来到门口,犹豫了片刻,抬腿走了进去。外屋厅的灯光十分昏暗,凳子都已经插进桌下,里屋微微的透出亮光,能听见女子噢噢的哄孩子入睡的声音。 “汤姐在吗?”杨志武轻声的喊了一句。“来了。”里屋传来汤寡妇应答的声音。帘子一挑,汤红艳走了出来。“真么晚了,是谁呀?”汤寡妇显出了不耐烦。看见是杨志武,有一丝惊讶,“这不是阿武吗?这么晚了,你来吃饭?”“是!阿汤姐,我,明天一早,要出远门,现在还没有吃饭呢,方便的话,能给我准备些吃的吗?”“好的,不过,你要等一会,等我把孩子哄睡觉了,就给你做饭。”“嗯。”杨志武答应了一声,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汤寡妇哄好孩子睡觉,动作麻利的去厨房,给杨志武下了一碗鱼丸汤粉,端上了桌,然后,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了杨志武的身边。 闻到汤粉的香气,杨志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他顾不上汤粉的滚烫,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阿武?你要去哪呀?”汤寡妇小心翼翼的问道。自从李峰死后,汤寡妇的生意,一落千丈。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让她的内心感受到了无比的孤独和无助,一个弱女子,在世俗和偏见中独自拉扯孩子,是何等的艰难。没有人再愿意和她说话,“破鞋”是她听到的最多的议论。 “我要去广东。”杨志武一边呼噜呼噜的吃着,一边回答道。“广东,好远呀,我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你打算去那里打工吗?”“是,我明天天亮就走,现在大哥不在,家里负担大,只能出去闯闯,看看有没有机会。”汤寡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阿武,你加油,姐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说完,汤寡妇起身,走进了厨房。 杨志武吃饱饭,十分满足的点燃了一支烟,让香烟的香气将自己包围。他按了按,贴身放置的钱包,四百五十块钱是他全部的家当。酒足饭饱的杨志武,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他双手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呼唤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汤寡妇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光饼站在自己的面前。“阿武!火车上吃饭比较贵,姐做了一些光饼,你带着路上吃,这样可以省点钱。” 汤寡妇手里端着的光饼,油光焦黄,香气四溢。杨志武接过光饼,内心充满了感激。家乡人的鼓励,让即将远足的他对前途满怀憧憬。 当公鸡报晓的时候,杨志武整理好行囊,坐上了开往福州的长途客车。 杨志武选择了开往江西赣州的火车,再从赣州转车到达广州,当他风尘仆仆的走出广州火车站的时候,兜里还剩下三百多元钱。 九十年代的广州火车站,仿佛那个年代涌动下中国的缩影。满眼是形色匆匆怀揣梦想的打工者,他们四处张望,对周遭事物充满了好奇。游手好闲的流浪者,穿梭在人群之中,寻觅着偶然发财的机会。五湖四海的云游者,落地的摆上三两件东西,糊弄着涉世不深的贪婪者。。。。。。拉人住宿的黑导游,编织谎言寻求同情的乞丐,花样繁多的扒手、骗子。这一切,让初到此地的杨志武有些紧张。 杨志武警惕的提着编织袋,在人潮汹涌的人群里四处张望。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能先离开这里。杨志武想到这,往火车站外的僻静处走去。火车站外的小巷口,有家杭州小笼包档口,摊位门口摆着两张方桌。杨志武拉过凳子,坐了下来,要了一笼包子和一碗白粥。 忽然巷口处冲进一个年轻人,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他脸上戴着一副黑墨镜,上身穿着一件花格衬衫,手里抓着一个牛皮手包,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高帮旅游鞋。他迅速的跑到杨志武的身旁,把手包塞进杨志武的怀里,然后快速的说道:“哥们,有人追我,帮我拿一下东西,谢谢了。”说完,向巷口的另一端跑去。 杨志武刚把手包放进编织袋藏好,几个联防队员叫喊的跑过他的身边,一边跑,一边喊:“抓住前边的小偷!他跑不了,抓住他。”杨志武心里一阵紧张,连忙低头喝着粥。一会,几个联防压着穿花格衬衫的小伙子,走过他的身边,杨志武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小伙子假装不经意的在看他,眼神的交流仿佛在告诉杨志武多加小心。杨志武不敢正视,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喝完粥,杨志武点燃了一支香烟,开始思考该向何处去。坐了半个多小时,忽然,穿花格衬衫的小伙子又出现在巷口。他看见杨志武依然坐在原地,十分惊喜,连忙坐到杨志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多哥(大哥),你真是仗义!我以为我的东西拿不回来了呢,咱们赶紧走!我请客。”说完,拉起杨志武的胳膊,向巷口外走去。 杨志武拎起编织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口。年轻人拦住一辆出租车,对司机潇洒的说道:“师傅,去白天鹅宾馆。”出租车司机斜眼看了一眼穿着土气的杨志武,然后一踩油门,向着荔湾区的白天鹅宾馆驶去。 沿途的风光让杨志武应接不暇。宽阔美丽的珠江,翻卷着波浪,滚滚向东入海,汹涌的摩托车人流,高耸入云端的大厦,漂亮的双层巴士。这一切,让初次来到大城市的杨志武内心充满了好奇。 忽然,年轻人把两张百元的钞票塞到杨志武手里,然后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大哥,这里的好多人都是势利眼,只尊重有钱人。刚才出租车司机瞧不起你,一会,你下车的时候付账吧,不用看计价器,直接这个钱都给他。”杨志武接过钱,点了点头。 车子在白天鹅宾馆停了下来,一个身穿白色制服,头戴礼帽的少年恭敬的拉开了车门,对坐在里边的杨志武说道:“先生,您好!欢迎您到白天鹅宾馆。”然后,用手挡住车子的上沿,防止杨志武下车的时候碰到头。 杨志武走下汽车,把二百元钱交给了司机,然后大方的说道:“这钱给你,不用找了。”出租车司机十分惊讶,然后接过钱,捏了捏,满脸谄笑的说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年轻人领着杨志武走进了白天鹅宾馆顶楼的茶餐厅。走进餐厅,年轻人轻车熟路的挑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然后对杨志武说道:“大哥,坐吧!你今天帮了我,我要谢谢你,看得出,你是老实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杨志武也坐了下来,座位是软软的沙发椅。桌子上摆着精美的餐具,仿象牙的筷子,掐丝珐琅的茶盅,骨瓷的盘子。。。。。。这一切都显得十分高档。 年轻人从兜里摸出一包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支香烟,递给杨志武说道:“这里是广州最好的宾馆,白天鹅宾馆是“老广”生活的一部分。宾馆里边有故乡水、玉龙船、古典屏风等经典景点。到这来吃饭是身份的象征。”说完,年轻人冲着服务小姐打了一个响指。一身红色旗袍的服务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两位先生,打算吃点什么?”“一笼虾饺、一笼凤爪、两只烤乳鸽、一笼豆豉排骨。。。。。”年轻人一口气点了十来道广式点心。“好的,马上到。”服务小姐转身离去。 年轻人给杨志武和自己倒了一杯乌龙茶,然后开始介绍。“大哥,我叫梁杰,你叫我阿杰好了,我是潮州人,今年十八岁,大哥,你呢?”“我叫杨志武,今年二十,我是福建长乐人,来广州打工,看看有没有机会挣点钱。”梁杰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志武半晌,然后说道:“武哥,广东这个地方,遍地是黄金,只要你想做,一定可以挣到钱的。” 杨志武从编制袋里取出手包,扔到桌子上,冷冷的说道:“你干的这行,我没兴趣,这个包给你。” 梁杰拉开手包,一摞百元的钞票整齐的叠放在里边,粗粗一看,至少有几十张。梁杰随意的抽出十几张,递给杨志武“武哥,今天你帮我,这个是分你的。”“我不要这种钱,今天我吃了你的饭,咱俩就算扯平,我对你做的事情,不感兴趣。” 两人谈话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点心一份份端上了桌。精美的虾饺,饱满的烧卖,酥脆的烤乳鸽。。。。。这一切,让初次品尝粤菜的杨志武感到满足。 看到杨志武态度十分坚决,梁杰点了点头,说道:“武哥,你是个正派人,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这样好不好,我们潮州人最讲信义,我十五岁出来混,在同乡里的有些信誉。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去东莞,那里有很多台资的厂子,我的很多老乡都在哪里打工,你要是愿意,可以去找他们,只要你说是我阿杰的大哥,他们一定会帮你找个好工作的,虽然辛苦,可是挣钱还算可以,我就是吃不了苦,所以不去。” 杨志武面露惊喜,“阿杰,要是能马上找到工作,就太好了。你要是能帮我,我一定感激你 。“”不客气!你仗义,我也不含糊,你要是愿意,以后咱们兄弟相称,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好的!今后,咱们就兄弟相称。”说完,杨志武和梁杰端起茶杯,郑重的碰了一下。随后,梁杰从服务小姐处借来了笔和纸,给杨志武留了一个东莞老乡的联系方式。将纸条交给杨志武,说道:“大哥,这个纸条你收好,我会给东莞的老乡们打电话的,让他们关照你,你尽管去找他们。”杨志武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好纸条。 两个人酒足饭饱的走出了宾馆,梁杰打车把杨志武送到了广州市长途汽车站,然后对杨志武说道:“大哥,你一路走好,有时间,我就会去东莞看你,这里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算是我借你的,以后你混好了,再给我,我还要去火车站,就不送你了,你一路保重。” 杨志武推开了梁杰递钱的手,说道:“阿杰,不用,哥有钱,你自己多小心!我走了。”说完,拎起编织袋,走进了长途汽车站。梁杰在原地站立许久,当杨志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才转身离开。 第三章 孤雁与野百合(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车程,杨志武来到了东莞。他手里提着编织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疲惫的走出汽车总站。路的左右两边充斥着各种小贩,卖甘蔗的,擦皮鞋的,卖玉米的。还有些不知什么来头的人在相互议论着,地上各种垃圾肆无忌惮地躺着。不远处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车上坐着些手拿警棍身着疑是警察的人。(事后才知道:那些就是他今后经常见到的神憎鬼厌的治安仔)。 路旁有座天桥,杨志武走上天桥,天桥上十分破烂,两边站满了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他们或蹲或站的向过往的路人行乞。杨志武摸了摸自己残废的左手,他心里十分鄙视这些依靠自身残疾来博取路人同情的懒汉。下了天桥没多远,杨志武看见一家旅店----正东旅店,旅店门口贴着一张价目表:本店价格低廉,内有三十元的单间,十元的多人间,本店同时提供洗澡、开水等服务。杨志武提着编织袋走了进去,向服务员大嫂要了一个十元的多人间。 十元的房间在三楼,服务员大婶瞧见杨志武提着鼓鼓的编织袋,好心地提醒道,没什么贵重物品,可以把包存放在一楼,免费存包。杨志武微微一笑,说道:“阿姨,谢谢你,我自己拿着就好,你先带我到房间去吧。”说完,跟随大婶上了楼. 大嫂服务员刚打开写着304的房门,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大婶站在门口,并不进去,指指房间远处的一个空着的床位对杨志武说道:”那是你的床。”说完,又对一个坐在上铺的戴眼镜的年轻人吼道:你再不交钱,今晚出去啊。” 杨志武的床在最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也就是味道最集中的地方。 睡在杨志武上铺的就是刚刚被叫做“眼镜”的年轻人,“眼镜”一头脏乱的卷发,鼻梁上架着一个黑框眼镜,消瘦的身材,个子很高,坐在上铺,背靠墙微微的有些罗锅。他放下手中的书嘴里含糊不清地讲着,大致是说,他娘的催命似的,他是谁谁谁,从来不差人家钱的意思。他移动着竹竿一样的身板并没有给铺下的杨志武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垂下的两条腿上分不清是黑是灰的袜子,在他沿着床架垂下来的双脚,杨志武分明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臭味。 “眼镜,你他妈的脚几年不洗了吧?!交过房租,记得在水池里洗干净了才回来!”正当杨志武考虑如何和“眼镜”解释什么是健康环境,个人形象的时候,他的床对过传来了声音。沿着昏暗的灯光看去,在对床的阴影处坐着一个人。 “色胆强,你怕臭不怕骚啊,今晚还去不去人民公园啊?”眼镜讥讽的回击道:“小心被治安仔抓住送樟木头!”“你再说一句?谁是“色胆强”!老子抽你。”阴影处的年轻人忽的站起身,就要伸手去拉“眼镜”的脚。杨志武这才看清楚,“色胆强”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纪的小伙子,中等身材,相貌清秀,体格十分健壮。 “好了,好了!”都是出门在外,有啥可吵的。“杨志武连忙站到两人中间,打着圆场。”色胆强“这才平复了情绪,悻悻的坐回自己的床铺,“眼镜”也跳下了床,坐到了杨志武的铺位上。“我叫杨志武,福建人,今年二十岁,你们俩呢?”杨志武首先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刘文材,也是二十岁,来自四川绵阳。”眼镜随后开口说道。“什么?大地主刘文彩?你和恶霸一个名字!”“色胆强”开心的说着。“什么刘文彩,我叫刘文材,好不好!”刘文材努力的辩解着。“反正都一样!”“色胆强”挥了挥手说道:“我叫金强,贵州人,今年也是二十岁,你们以后可以叫我阿强,不能再叫我“色胆强”。”“好好好,大家以后都叫名字,不叫外号,我叫你们阿武和阿强,你们叫我阿文,行吧。”“行!就这么办!”阿强随声附和着。 经过简单的了解,杨志武了解到,阿强和阿文都是和自己一样,怀揣梦想到东莞的打工仔。忽然,阿文建议到:“我这里还有瓶绵竹大曲,你们出去买点小菜,咱们回来喝几杯。”“算了,你先出门把澡洗了吧,再把你欠的房租给还上,要不,晚上,旅店大婶就要赶你出门了!”阿强幸灾乐祸的说道。阿文的情绪一下变的十分低落。“他妈的,都怪自己运气差,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阿文嘴里嘟囔着。“有什么大不了的。”杨志武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你们是我在东莞碰到的第二拨朋友,我请你们洗澡,洗干净了,咱们再买点小菜回来,晚上一起庆祝庆祝,这顿我请。”说完,拉起刘文材和金强走出了旅馆。 三个人在旅馆附近找了间浴室,五元一位的价格,让杨志武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在脱衣服的时候,阿文和阿强十分惊奇的注意到,原来杨志武的左手是假肢。杨志武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啥,高中的时候,出了点事,左手掉了。”脱完衣服,三个人并排着,唱着歌走向了各自的喷头。阿文的头足足的洗了三次,头发才不再粘连。阿强感慨的说道:“阿文!你可真是脏到一定水平了。”当三个人神清气爽的走出浴室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杨志武又在街上的熟食店买了些猪耳朵,酱牛肉,腊肠等小菜,三个人开心的走回旅馆。 刚一进旅馆,服务员大婶就挡在了刘文材面前,“眼镜!把拖欠的房钱付了,要不然,赶你出门。”看着大婶气势汹汹的样子,杨志武从贴身的钱包了摸出了五十块钱,递给刘文材,说道:“阿文!去吧欠的房钱付清!剩下的省着点花。”刘文材十分感激的接过钱,算清了拖欠的房费,三个人兴高采烈的上了楼。铺上报纸,端上凉菜,拧开瓶塞,三个异乡人开始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抿了两口酒,杨志武停住筷子,问刘文材:“阿文,你为啥混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拖欠房费?”刘文材叹了一口气说道:“哎!都是自己一时糊涂,上当被骗了。”原来,中专财会毕业的刘文材嫌家乡的工资水平低,把工作两年多存的二千多块钱全部取了出来,辞别了父母,打算去南方闯荡一下,看看有没有挣钱的机会。刚下东莞的长途汽车站,便发现路边有一个玩纸牌的摊子,摊子前面围了很多的人,刘文材一时好奇,挤了进去。 刘文材挤进人群观看,只见地上铺着一尾芦席,芦席上扣放着三张扑克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四下张望,一边张望,一边吆喝:“来一来,站一站,有奖猜迷游戏,两张老K,一张红心A,只要猜中红心A,一赔十,一赔十,十块变成一百块,有兴趣的朋友来试试手气!试试运气!”年轻人的吆喝声刚一停,从人群中挤进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他从兜里摸出十块钱,放在了中间这张牌上,然后说道:“开吧,年轻人,我觉得这张就是红心A。”摆摊了年轻人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老头!你可想好了,留下就不能再改了。”“嗯!开吧。”老头十分坚定的说道。中间的扑克牌翻过来一看,果然是红心A,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讶声!年轻人脸色变的煞白,从兜里摸出了一百元钱递给老头,说道:“老头,运气不错!有种再来一次。”说完,年轻人蹲下身子,开始用双手快速的倒腾手里的三张牌,年轻人的手法虽然快,但是刘文材还是可以努力的分辨出最后码放在芦席上的三张牌中,哪张是红心A,果然,老头也看出了问题,把一百块钱放到了其中一张牌上,说道:“开吧,小伙子,我觉得这张就是红心A。”年轻人的脸色变的煞白,说话也有些口吃,“老头,你可别后悔!”“开吧,快开吧。“老头不停的催促着。当牌翻过来之后,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惊呼声。年轻人已经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拿钱,快拿钱!”老头不停的催促着,年轻人只好从兜里摸出一千块钱递给老头,老头接过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这一幕,看的刘文材心中痒痒。这个年轻人分明是个生手,手法慢,而且老实,就这点本领,也敢学人家摆摊?我也去试试运气。想到这,刘文材挤出人群,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押了上去。果然,结果一开,刘文材赢了二百元。刘文材欣喜若狂,心想,今天碰到傻子了,要是这样赢下去,不一会,就可以带钱回家了,东莞真的遍地是黄金呀!想到这,刘文材加大了赌注,不一会就赢到了一千多。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到:“别总是你一个人玩呀,有钱一起挣,每个人只能玩三次,你已经好次了,要不走人,要不这是最后一把。”听到这话,刘文材摸了摸兜里全部的钱,对年轻人说道:”哥们,咱们最后一把,我都押上,咱们就一把决胜负!“年轻人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发狠的说道:“好!咱们就一把决胜负。”说完,又拿起芦席上的三张牌,开始倒换起位置。刘文材仔细的盯着年轻人的手势,年轻人也许是太紧张了,手法反而并没有前边的快。当三张牌被哆里哆嗦的手码放好了的时候,刘文材胸有成竹的把自己全部的钱压了上去。 可是,当牌被反过来的时候,刘文材傻了眼。明明看好的红心A已经变了位置,自己瞬间就把自己全部的钱输光了。年轻人匆匆的卷起芦席,变卷边说:“风水轮流做,明天到我家,今天太晚了,我走了,大家明天见,明天再玩。”说完,卷起芦席,快步的消失在人群里了。当人群散开的时候,刘文材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用手摸了摸兜,身上只剩下不到三十块钱的零钱。 说到这,杨志武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阿文,你可真够傻的,难道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老头和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设局骗你呢,开始让你赢,一把让你全输掉。”刘文材痛苦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几天才想明白的。” 听完刘文材的诉说,杨志武又转头问旁边的金强,“阿强,为啥他们管你叫”色胆强”?金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呢,是技校毕业,两年前就来东莞了,一直找不到好的工作,没办法,就租用了汽车站不远处的一个临街房开了一家录像放映厅,二十四小时放映片子,可是,现在光放正经片子,没人看,有时候,晚上也放些黄色录像,因为我,片子多,大家非说我是”色胆包天“,时间一久,大家就都叫我”色胆强“了。后来,录像厅被警察抄了,挣得钱都交了罚款,实在没地方住,这才住到这间旅馆来。” 三个人就这样一边喝一边聊着。杨志武也给他们讲了自己经历的故事。三个孤独的人第一次在异乡感受到了别人的关怀。 杨志武从口袋里掏出了梁杰留给自己的纸条,说道:“我一个广州的朋友,给我写了一个地址,说是可以去东莞的厚街,那里有很多工厂,他的很多老乡就在这些厂子里做工,咱们可以去找他们,他们会帮助我们找到工作的,我明天想去厚街看看,你们去不去?”金强和刘文材相互对望了一下,同时说道:“阿武,我们跟你走!”说完,三个人同时举起了杯,三只杯当的一声碰在了一起。当夜深的时候,他们都喝醉了,三个年轻人横七竖八的醉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当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三个年轻人收拾起各自的行囊,再次踏上苍茫茫的天涯路。坐上了开往厚街开发区的长途车。 第三章 孤雁与野百合(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杨志武是我们身边的大多数,生命似蝼蚁,尊严似微尘。他们或短或长的人生经历,有热情、有温暖、有争执、有痛苦,也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辛酸。很多年以后,当我也同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历经沧桑之后,才理解男人的含义。那就是脚步还在人海中流浪,心却已经想靠航。梦想还在高楼大厦间飞翔,人却已经屈辱的蹲在地上,笑容还在刻意的伪装,泪水已经让自己投降,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坚强,眼光已经开始无助的躲藏。 当三个年轻人提着各自的行李走下长途车,几个当地人便围拢了上来。他们头戴遮阳草帽,皮肤黝黑,脚踏拖鞋,操着粤语味的普通话问道:“几位靓仔,去哪里呀,坐我们的摩托车过去吧。”杨志武摆了摆手,故作轻车熟路的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候,又有几辆摩托车从远处驶了过来,摩托车来到近旁停住,下来了几个身穿工厂制服的年轻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黑黑的脸膛,留着浓密的小胡子。年轻人来到杨志武三人面前,说道:“你们谁是阿武,我是梁杰的老乡,我来接他。”杨志武上前一步,说道:“我就是杨志武,我是阿杰的朋友。”年轻人马上热情的和杨志武握了握手,说道:“我叫刘英培,你们叫我阿培好了,我们来接你们去厂里。”“好的,辛苦培哥了。”杨志武、刘文材、金强和大家互相寒暄介绍后,坐上摩托车,向工厂驶去。 摩托车开的很快,杨志武只能偶尔看到一闪而过的厂区,其余时间满眼看到的都是荒草和菜地。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摩托车拐进了一家门口挂着:君欣伟业(东莞)电子设备有限公司厂牌的,规模很大的工厂。摩托车在厂区前的主楼停了下来,刘英培跳下摩托车,对杨志武三个人说道:“你们直接去搂上二层人事部吧,找阿卿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你们,我下午还有班,就不陪你们了,我说了也不算,只能帮你们到这个程度了,能不能找到工作,要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说完,刘英培几个人开着摩托车走了。 杨志武没有多说,他理解小人物只能有小人物的能量,刘英培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是无法决定他们工作的。因此,他向远方的刘英培挥了挥手,提着行李,走进了主楼。 杨志武三人来到人事部,找到了身材矮胖的阿卿姐。阿卿姐全名叫林玉卿,也是广东潮州人,由于进工厂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在公司负责招工的工作。杨志武向林玉卿讲明了来意,阿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招工计划表,递给了杨志武,说道:“阿武,这里有个招工计划表,上面有需要招聘的岗位,你们看看,有没有可以做的,我可以负责推荐。”“好的。”杨志武双手接过计划表,三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开始商量着选择什么样的工作,最后,杨志武决定应聘公司库房,刘文材应聘公司财务部,金强应聘车间总装工。 林玉卿接过三人填好的应聘表,仔细的看了一遍,说道:“阿强的总装工工作,明天就可以上岗,先培训三个月,然后转正,计件工资,根据工作量,一天可能会有2-3个小时的加班,要不然,是完不成工作订单的,有没有问题?”金强想了想,说道:“阿卿姐,我可以胜任。”“那就好。”林玉卿继续说道:“财务部的工作,需要有专业知识,这个必须由财务部经理面试,才能决定是否录取。如果录取了,也可以马上开始上班。只有库房的工作,是重要岗位,必须由总经理亲自面试,阿武,你晚上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去总经理办公室面试。你们三个听清楚了吗,要是没有问题,阿文先留下,等待财务部经理面试,你们两个,可以先去厂区的宿舍区办理住宿手续。”“好的,谢谢,阿卿姐。”杨志武和金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对刘文材说道:“阿文,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们去宿舍等你了。”说完,杨志武和金强拎起行李,离开了厂区主楼。 杨志武和金强来到宿舍区,住进了公司给自己安排的宿舍。公司的宿舍分为两种,管理人员宿舍和普通工人宿舍,普通工人宿舍是六人一屋,共用淋浴房和洗手间,条件相对简陋。杨志武和金强住进了二层六人间的普通工人宿舍,他们打开各自的行李箱,铺好床铺,然后安静的坐在床头等着刘文材回来。两个小时之后,刘文材兴高采烈的走进屋子,开心的对杨志武说道:“阿武,我已经被公司财务部录用了,明天就可以上班,而且,还可以搬进管理人员宿舍。”“恭喜你!”杨志武也十分喜悦的对刘文材说道:“这样最好,上班不太累,挣钱也还不错。”“是呀!”刘文材满脸满足的说道:“阿武,我相信,明天的面试你也一定可以成功的。” 傍晚的时候,杨志武用不多的钱剪了一个当地十分流行的背头样式,然后翻出自己唯一一套过年才会穿的西服,精心的准备了一番。杨志武的心里非常清楚,他只有全力以赴,争取每一次机会,才能在这个城市站住脚。 总经理办公室在厂区主楼的最高一层,是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杨志武刚走出楼梯,就发现脚下踩的是松软的地毯,走廊的墙上贴着华丽的壁纸,高仿的青花瓷花瓶间隔有序的码放在走廊的两侧。杨志武有些茫然的走过两边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上都标注着名字:会议室、市场部、副总办公室,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杨志武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两边办公室上的铭牌,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发现有一道玻璃门,玻璃门上贴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杨志武小心翼翼的推开玻璃门,侧身闪了进去,他刚一进去,迎面便看到是一面豪华的装饰墙,装饰墙的前边有一个半圆形的办公桌,有一位少女坐在办公桌的后头。 少女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的写着东西,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桌前。听见有人进来,少女停住了笔,抬起头,对杨志武问道:“先生,你找哪位?“杨志武这才注意到,少女皮肤白细,容貌秀丽清纯,说话的时候,仿佛嘴角带着笑,能看到两腮上浅浅的酒窝。”哦!岳总通知我今天来面试,我叫杨志武。”“哦!你稍等,我查一下。”说完,少女开始在桌上的工作安排表中查找杨志武的名字,当看到杨志武的名字后,少女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杨先生,岳总临时有客人,你需要在旁边的会议室等候一下,如果岳总有时间了,我会去隔壁叫你。”“好的,那我就在隔壁等一下。”说完,杨志武转身轻轻的关上玻璃门,去旁边的会议室等候岳总的接见。 会议室装修十分豪华,沙发和家具是杨志武事后才知道的真皮沙发和红木家具。沙发的旁边摆着公司的宣传册,杨志武随手翻开了一本:君欣伟业(东莞)电子有限公司的母公司台湾君欣伟业电子有限公司,是台湾一家著名的上市公司。公司的市值达到120亿台币。公司的现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岳凌峰先生年轻有为,接过家族产业后,没有墨守陈规,而是积极开拓国内市场,成为台商登陆大陆的第一批成功人士。 杨志武就这样无聊的翻着,等着岳凌峰的接见。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杨志武不敢去洗手间,他害怕,由于自己的不在,而错过与岳凌峰的见面。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杨志武终于决定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间里边的设施十分考究,马桶和洗手池都是能照出人影的高级洁具。杨志武好奇的按动着马桶的冲水开关,马桶冲水的马力十分强劲。杨志武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他准备离开,再次按动冲水开关的时候,只听见卡卡的声音,却没有水流出来。杨志武吓了一跳,他害怕,由于自己的不慎,导致马桶出水开关损坏。他有些不知所措,低头仔细观察起马桶的出水系统。当他打开马桶的出水前盖,发现马桶水箱的底部卡着一样东西,杨志武试着用手指摸了摸,摸到一个类似戒指模样的东西堵在出水口,杨志武又用手指把硬物扣了出来,是一枚黄金的戒指。戒指的圈上刻着两行字母,左边是YLJ,右边是ZLF。戒指泛着古老的深黄色。拿出戒指后,杨志武再次按动出水开关,出水已经变的十分顺畅。杨志武这次意识到:是有人故意的把戒指藏到水箱内,可是由于戒指不够重量,终于堵住了出水口。想到这,杨志武把戒指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返回了会议室。 刚进会议室坐好,总经理办公室前台的少女就推门进来,冲着杨志武说道:“杨先生,我们总经理现在有空,麻烦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好的。”杨志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少女的后头,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杨志武跟随少女转过屏风,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内间。内间的正前方是一面宽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前是豪华的老板桌和老板椅。老板桌前摆放着一组沙发和茶几,茶几上边码放着功夫茶的茶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站在老板桌前,努力的翻找着东西。他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上升穿着一套棕色西装,西装里边是平整的衬衣和笔直的领带,这个人就是岳凌峰。君欣伟业(东莞)电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岳凌峰由于找东西十分投入,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看见少女和杨志武进来,连忙说道:“阿玲!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不知道是丢在办公室了还是喝酒的时候丢到饭店了。”那个叫阿玲的少女连忙说道:“岳总,早上是我收拾的桌子,没有看到您的戒指。阿玲一边说,一边显得有些慌乱。“这个戒指对我很重要,阿玲,你马上去给我昨天吃饭的酒店打电话,看看他们有没有捡到。”岳凌峰的口气有些生硬的命令道。“好的。”阿玲诺诺的应道“我马上去打,再问问搞卫生的阿姨有没有捡到。这位是杨先生,是来面试库房管理的,你看一下。”“好的,你出去吧。”说完,岳凌峰冲杨志武示意坐下,自己率先在沙发前坐了下来。杨志武也立直了身子坐在了岳凌峰的身旁。 杨志武简单的向岳凌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杨凌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着杨志武介绍。等到杨志武介绍完,岳凌峰微微一笑,说道:“你是福建人,我的祖籍也是福建人,你会泡功夫茶吗?”“会的,不过泡的不好。”杨志武谦虚的说道。“嗯!泡功夫茶讲究火候和手法,来咱们喝两杯,慢慢聊,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说完,岳凌峰取出两瓶矿泉水交给杨志武,看着杨志武操作功夫茶。 当杨志武把清香的功夫茶端给岳凌峰品尝的时候,岳凌峰品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时候,阿玲跑了进来,十分沮丧的说道:“岳总,电话我都打了,没有人看见你的戒指。”“好的,我知道了。”听到阿玲的汇报,岳凌峰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看到这,杨志武问道:“岳总,您的戒指环的内侧是不是有两排字母?”岳凌峰十分惊讶,说道:“对呀,是ZDF和YLJ,你如何知道的?”听到这,杨志武从兜里摸出了戒指,递给岳凌峰,说道:“您看看,是不是这枚戒指。这枚戒指是我在马桶的水箱里边捡到的。”“水箱里边?”岳凌峰更加的迷惑。杨志武就把自己在水箱中发现戒指的事情告诉给了岳凌峰。 听完,杨志武的诉说,岳凌峰低头不语。沉默良久,岳凌峰说道:“阿武,你是我来大陆,第一个不骗我的人,你完全可以自己占有这枚戒指,可是你拿出来了,说明你很诚实。”杨志武微微一笑说道:“岳总,不是的,如果你继续在大陆生活,你就会发现,其实骗你的大陆人只是少数。”岳凌峰呵呵的笑了几声,说道:“阿武,还要麻烦你,把这个戒指再放回水箱,我要查出这个内鬼是谁?我自认为,对员工不错,为什么他们还有偷我的东西?”杨志武有些费解的问道:“岳总,你要如何查出这个内鬼?”岳凌峰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很简单,我会全厂出公告,说我因为喝醉酒不慎,把一枚普通的戒指丢掉了,有捡到的,公司愿意奖励两万元钱。你想这个戒指通共不过值几千块,内鬼爱财,一定会拾金不昧的给我送来的。”听到岳凌峰的安排,杨志武暗暗佩服他的精明。说道:“岳总,我不理解,既然这个戒指只值几千块,为什么你会如此着急?”岳凌峰说道:“这个戒指对外人也许并不值钱,可是对我们岳家却是无价之宝,它是我父亲做生意赚钱后给我母亲买的第一份礼物,十分具有纪念意义。所以,不能轻易的丢掉。”听到这,杨志武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会放回原处。”这时候,岳凌峰已经打电话把阿玲叫了进来,对着阿玲说道:“立刻通知行政部,帮我起草一个失物招领,主要内容是:由于我喝酒不慎,不知在何处将一枚祖传的戒指丢掉,有捡到的人,公司愿奖励两万元。”“好的,我马上去通知。”阿玲收到指令后退了出去。岳凌峰又转向杨志武,说道:“阿武,你的面试已经通过了,不过你的工作要换一下,你别去库房了,你明天到总经理办公室报到吧,我欣赏你的诚实,也相信你的能力,我希望我的身边都是诚实而且肯干的人。”杨志武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站了起来,说道:“谢谢岳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杨志武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开心的跳了起来,当脚步落下的时候,惊得树上的鸟簌的飞上了天。 第三章 孤雁与野百合(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厂区的夜色十分静怡。杨志武怀抱着肩,悠闲的在宿舍区楼前的花园中散步。他的思绪飞的很远:惦记起远在家乡的父母和明年就要考大学的妹妹,又想起离家远行的大哥。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高悬的圆月,白色的月亮被周围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四周能听见蟋蟀嘟嘟的鸣叫声。杨志武收起远行的思绪,轻轻的叹口气,转身回到了宿舍。 杨志武回到与刘文材合住的管理员工宿舍,发现刘文材和金强都在等着自己。刘文材发现杨志武进门,称赞道:“阿武,听说你直接被聘为总经理助理了?真是厉害呀。”杨志武微微一笑,说道:“未必,是好事也是坏事,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老板是什么人呢。”“阿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强不解的问道。杨志武就把面试的时候捡到金戒指的事情和两个好朋友说了,金强和刘文材听后都沉默不语。屋里沉默了片刻,杨志武突然站起身,大声的说道:“管他今后如何,反正咱们都找到工作了,只要好好干,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对!阿武说的对,兄弟同心,其力断金!”金强和刘文材也一齐站了起来,三个人同时伸出右手的手背,搭在了一起,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第二天,杨志武梳洗整齐,早早的向厂区的主楼走去。路过楼前的布告栏,发现布告栏前挤满了看布告的人。他来到人群后边,听到人群中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有的说:“总经理真是有钱,找这么个戒指就给两万!可惜我没有福气,我要是捡到了就发财了。”另一个人说道:“听说这个戒指纪念意义大,所以总经理才会出钱去找。要不然,这个戒指也不会值两万。”“就是,就是。”听完众人的议论,杨志武快步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杨志武发现阿玲早已经在前台坐好。今天的阿玲穿了一件粉红色束腰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头发扎了起来,显得十分的俏丽可爱。阿玲见杨志武走了过来,连忙站起来说道:“阿武哥,你的办公地点在隔壁的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总经理让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的各项制度,然后十点钟去办公室找他。”“好的,谢谢阿玲。”杨志武冲着阿玲微笑的点点头,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杨志武在一堆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看到了人事部送过来的员工通讯录,这才知道,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那个叫阿玲的女子,全名叫方玉玲,是湖南常德人,二十岁的年纪。杨志武认真的学习着公司的各项管理制度,当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他走进了岳凌峰的办公室。 杨志武轻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发现岳凌峰紧锁双眉的坐在办公桌后边深思。杨志武小声的叫了一句:“岳总,您找我。”岳凌峰抬起头看了一眼杨志武,用手指了指桌前的沙发,示意杨志武坐下,然后,从办公桌上捏起昨天藏好的那枚戒指走了过来,说道:“阿武,刚过了半天,就把这个内鬼给找了出来,我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公司花三万块装了一台486电脑,我希望你能在半年内学会使用它,如果半年后,你还是学不会的话,没有办法,即使是老乡,即使你很老实,我也不会再用你。还有另外一件事,今天,你就去和我的司机大李谈谈,然后多给他一个月工资,我不想解释太多,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想再见到他了。”听完岳凌峰的吩咐,杨志武内心感受到了一阵阵凉意。 走出岳凌峰的办公室,杨志武对坐在门口的方玉玲说道:“阿玲,一会帮我打个电话,叫岳总的司机大李来我办公室吧,我有事情找他。”“好的,阿武哥。”方玉玲答应了一声,开始给司机大李打电话。 杨志武刚刚回到办公室,司机大李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门口,一看见杨志武,便谄笑道:“杨经理,您好!我叫李俊宏,他们都叫我大李,您这么年轻,就做总经理助理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还没机会去拜访您,哪好意思,让您来找我呀。”杨志武搬过一把凳子,又倒了杯水,冲着李俊宏说道:“李哥,别叫我经理,你就叫我阿武好了,我刚来公司,很多情况还不了解,想跟你聊聊。”“阿武,,那哥哥我就托大了,我从公司刚成立就来了,一直给岳总开车,这个公司没有人比我的资格更老了,你问我就对了。”说完,李俊宏开心的笑了起来。通过了解,杨志武了解道:李俊宏是从山东青岛去内蒙插队知情的后代,从小不爱读书,十八岁的时候,家里出钱买了个参军指标,去了山西当兵,在部队里学会了开车,可是他太喜欢喝酒,在部队里好几次喝酒误事,最后一次,竟然酒醉无法参加军事训练,因此,被军队开除军籍。开除军籍后的李俊宏回到当地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一赌气南下东莞。因为他会开车,所以在公司成立的初期,便被岳凌峰聘为司机。了解了李俊宏的情况,杨志武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李哥,听说你捡到岳总掉的金戒指了?能告诉我在哪里捡到的吗?岳总十分开心,让我先来了解具体细节:公司对于拾金不昧的行为,一定会按照通知上所写的承诺,支付奖励的。“李俊宏的脸早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连忙摆手,假意的说道:”不不不,这事也没啥了不起的,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就是前两天,岳总坐我的车去见客户,晚上从宾馆里边出来,喝醉了,是我扶的他上的车,我想,他的戒指应该是那个时候掉落的,我是在看到公司的通知后,在车子后排的角落里捡到的。奖励嘛!公司看着给,我不是为了钱,只是怕岳总着急。”杨志武死死的盯着李俊宏的眼睛,突然发问道:“戒指我摸了一下,好像有湿湿的水迹,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泡过的。”听到杨志武的突然发问,李俊宏身体一颤,说话也变的有些口吃:“不,不会吧!应该是干的,我记得我用布擦过。”“用布擦过?李哥,你不是说在车里捡到的吗,为什么要用布擦?”杨志武继续步步紧逼的追问道:“好像,这个戒指不是从车里找到的吧。如果是从别处找到的,你为啥要说从车里找到的呢?中国有句古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哥,我们知道一些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听到杨志武的话,李俊宏的脸色变的煞白,支支吾吾的说道:“阿武,你和岳总说,公司奖励我不要了!”“呵呵。”杨志武冷笑了一声,说道:“李哥,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奖励的问题了,公司委托我通知你,公司会多支付你一个月工资,要求你自己去人事部辞职!如果你主动离开公司,这件事件就这样过去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提及这件事,你自己考虑一下。”听完,杨志武的话,李俊宏的脸色涨的通红,他腾地一声站起来,大声的说道:“对!东西是我拿的,我就是要报复公司,我来到公司好几年了,一天都没有休息,天天像只狗一样的守在宾馆、饭店的门口,这些有钱人却在里边纸醉金迷。我的工资本来就少的可怜,还不能喝酒,公司亏欠我的太多,我就是想拿回公司欠我的。”杨志武也站起身,正色的说道:“公司亏欠你的,你可以和公司谈,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样有理也会变成无理,”看到这种情况,李俊宏狠狠的跺了跺脚,说道:“好好好!今天算我李俊宏栽了,你让岳凌峰这小子等着,咱们来人方长。”说完,转身离开了杨志武的办公室。听完杨志武的情况介绍,岳凌峰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武!干的不错!希望你继续努力。”从这天起,杨志武开始慢慢熟悉他的工作,开始系统的学习计算机知识,从DOS、WPS渐渐的,他可以用电脑打印表格和数据了。 时光如流水般匆匆逝去,转眼到了一九九三年的春节前夕。杨志武、刘文彩和金强都过了公司的试用期,转为正式员工。刘文材留任公司财务部,金强由于工作努力,被提拔为公司总装车间的拉长。 岳凌峰总是往返于台湾和大陆之间,由于两岸并未直航,所以,每次出差他都必须经过香港转机,因此,常常不在东莞。二十岁的方玉玲是个外向、活泼的女孩子,由于,岳凌峰常常不在公司,因此她总是跑到杨志武的办公室聊天。虽然,杨志武只比方玉玲大几个月,但是在杨志武眼中,方玉玲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常常问一下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七仙女为什么会喜欢董永,白娘子其实是许仙的奶奶等等。问的杨志武也有些哭笑不得。 临近春节的前十天,工厂里弥漫着浓浓的乡愁。早晨,杨志武又早早的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打印文件。他知道:总经理岳凌峰等台湾人已经回台湾过春节去了,公司里工人都在准备放假。忽然,方玉玲拿着一份通知跑进了屋,冲着杨志武说道:“阿武哥,公司人事部在统计春节不回家的同事名单,打算彩排一场文艺演出,你回家吗?”杨志武轻轻的摇摇头:“我钱都还没有挣到,今年不回家了。”“那太好了,我也不回家,咱们不回家的同事一起排演一场晚会吧,我会跳迪斯科,你唱支歌。”“别开玩笑了,我哪会唱歌呀。”杨志武连忙摆手道。“来吧,过节嘛!大家就是随便乐一下。”“好吧,我考虑一下。”杨志武勉强的说道。“太好了,那就算你答应了。”说完,方玉玲象燕子般跑出了办公室。 春节联欢晚会在大年三十晚上开演了。杨志武顺着搭起的简易后台的帘子向外望去,宽阔的操场上挤满了没有回家过年的工人,黑压压的人头攒动,足有上千人。杨志武感觉到自己手心在流汗。杨志武的节目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一个一个的演员在眼前通过,突然,他的后背被人用力的拍了一下,杨志武回头一看,直接方玉玲一身性感的牛仔装束出现在自己身后,她摆了个优美的姿势,然后俏皮的问杨志武:“阿武哥,我今天漂亮吗。”“嗯!非常漂亮,”杨志武由衷的赞叹道。“好的,只要阿武哥说漂亮,那我今天一定是最漂亮的,一会,看我精彩的表演吧。”说完,方玉玲像花蝴蝶一样飞出了台口。台上想起了动感的迪斯科音乐声,杨志武能感受到整个舞台都在震撼,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响彻了全场。方玉玲的舞蹈把晚会的气氛推上了顶点。“阿武,该你了!”当其他人把杨志武推上舞台的时候,他的心情一下子变的平静,音乐声悠扬的响起“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边,是那弯弯的小桥。”那一刻,很多年以后,杨志武依然无法忘记,当他唱起这首《弯弯的月亮》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故乡,看见了故乡斑驳的渔船,看见了海中升起的圆月,看到了父亲、母亲慈祥的脸,当杨志武满怀激情的唱完歌曲,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团圆的夜,让他倍感思乡的煎熬。 广场霎时间变的寂静,沉默几秒钟后,全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唤,站在台上的杨志武,能看到很多同事的脸上都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很多年以后,当我也习惯了漂泊的生活后,我理解:有一种情让我们泪流满面,那就是我们无法忘记的对故乡和对亲人的思念。 第三章 鸿雁与野百合(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当春节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全场爆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声,很多人拱手作揖,相互鼓励,期盼着来年的吉祥与健康。杨志武面向故乡的方向拱手拜了拜,大声的喊到:“阿爸,阿妈!儿子给您们拜年了。妹妹,哥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南国的春天,是如此的醉人。漫山遍野的绿,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艳。绿的草,绿的树,艳的花,艳的蝶,这一切美景仿佛人生岁月中的青春年华,是如此的值得留恋。 杨志武和许多来广东闯荡的年轻人一样很快适应了东莞的生活,他们共同在艰苦的工作中寻找快乐,在单调的岁月中坚持梦想。 一九九三年四月的最后一天,公司为了庆祝第二天到来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决定给全体员工放假一天。公司的这个决定,让几个年轻人兴奋不已,最后大家决定明天一道结伴去离厚街路程不远的虎门炮台游玩。 清晨,杨志武、方玉玲、刘文材、金强、于莉(公司仓库库管)、陈颖(公司仓库库管)六个年轻人说笑着走出了公司大门,坐上了开往虎门的公共汽车。一路的欢歌,让他们忘却了整日加班的疲劳,时间不大,车子便到达了虎门炮台。 虎门炮台是鸦片战争时期爱国将领关天培坚持抗击英寇的地点,附近有“义勇之冢”和“节兵义坟”。这里曾经是鸦片战争的古战场,清道光年间,林则徐带领虎门军民筑起了百丈铁链横锁大江,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金锁铜关抵御来犯之敌。而今,硝烟不再,天青海阔,波澜不惊,云樯帆影,尽收眼底。 杨志武登上炮台,眼前又出现了碧波大海。离开家乡快一年,他再次看见心中热爱的海,内心涌动起如春潮般的思绪:他喜欢海,喜欢故乡的海,也喜欢虎门的海。只是故乡的海和虎门看到的海有很大的区别。故乡的海有如母亲般的胸怀,总是想把一切美好都拥入自己的怀中。虎门的海有着父亲般的坚毅,永不停息的用自己的身体低啸着拍向坚硬的岩石。这一切的美景,让六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咸咸的海风中送来一阵清新。从小在内陆长大的方玉玲第一次看到如此辽阔的大海,兴奋不已,一手拉住杨志武的胳膊,一手指向远处高飞的海鸟和星罗遍布的帆船。临近中午,烈日照耀着海面,平静的大海反射出耀眼的光。六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圈,尽情的抒发着自己的快乐。一日的游玩,让六个年轻人瞬间成为要好的朋友。杨志武只是隐隐的感觉到,方玉玲总是紧紧的挽住自己的胳膊。偶尔侧头,总能碰到女孩热情的眼神,每次,杨志武总是故作不知的躲开女孩含情脉脉的眼神。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六个人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公园。 公园的出口处有个买纪念品的凉亭。方玉玲挣脱了杨志武的手,开心的跑向凉亭,不一会又快步跑回,然后双手一摊对着等待她的众人说道:“走吧,啥东西都没有。”说完,率先向车站走去。六个人愉快的结束了虎门的游玩。 东莞的夏天是炎热的,由于工作的繁忙,杨志武总是晚上八点钟以后才会离开办公室回宿舍。经常是杨志武回到宿舍,宿舍内依然空无一人,同屋的刘文材总是要等到后半夜,才会回到宿舍,回到宿舍后的刘文材往往神态十分反常,时而兴奋不已,时而沮丧挠头。杨志武也试着询问过刘文材几次,想了解他最近下班后都去做什么,为何总是行为怪异。刘文材每次总是笑而不答。 一天下午,杨志武打算去公司仓库询问当月的库存情况,路过公司食堂的后门,发现食堂后门旁边的小树林里有人在争吵。杨志武停住脚步,悄悄的走了进去。发现库房的管理员于莉和公司原来的司机李俊宏正在争吵。由于他们争执的声音很大,杨志武不用走的很近,就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于莉是东莞本地人,李俊宏由于在东莞生活的时间较长,所以他们用粤语在交流着。杨志武虽然来东莞不到一年,可是由于自己平时比较刻意留心当地人说话,因此,当地语言也能够大致了解。只见李俊宏冲着于莉说道:“阿莉,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机会合适了,就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吗?现在咱们谈朋友已经快两年了,我连你的家门还没进过。你是不是变心了,你今天要给我一个说法。”于莉看着李俊宏轻蔑的说道:“你自己不上进,都被公司辞退了,咱俩还能继续谈朋友吗?今天,你来了正好,咱们正好可以谈清楚,那就是,我想正式和你分手。”“和我分手?”李俊宏暴怒的说道:“没那么容易。我日子好过的时候,你对我百依百顺,现在,我丢了工作,你就离开我,你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就是要和你分手,从今天以后,咱们没关系了。”于莉不想多言,转身想离开。李俊宏一侧身挡在了于莉的面前,说道:“不行,阿莉,今天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你和我分手,是不是你的心里有了别人?我看总装车间的组长金强对你不错,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如果是,你让他小心点,我李俊宏的女人,没人敢碰,谁要是碰了,我跟他没完。”说完,李俊宏的脸上面露凶光。“你别胡说,我和金强是正当的朋友关系。”看到李俊宏凶恶的眼神,于莉有些害怕,身子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从树林的另一头,传来了金强的呼唤声:“阿莉,阿莉!”听到金强的呼唤,于莉大声的回应了一句,“阿强!我在这里。”听到于莉的声音,金强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一个箭步冲到了于莉的前头,用身体挡在于莉身前,冲着李俊宏吼道:“李俊宏,你这是干嘛?”看到这个场景,李俊宏更加气愤,嘿嘿的冷笑几声:“阿强,看来我没有猜错,你真的要英雄救美啊,这是我和阿莉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给我滚开。”“该滚开的是你!”金强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已经被公司除名了,这里不欢迎你。阿莉说和你分手了,你就不要再纠缠她。”“都他妈是因为你,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话音刚落,李俊宏突然一拳向金强打来,哪知道,金强早有准备,侧身闪过李俊宏的拳头,脚下一个“扫堂腿”踢向李俊宏的小腿。李俊宏由于用力太猛,又被金强的扫堂腿一踢,踉跄几步摔倒在地。金强又顺势向倒在地上的李俊宏补了一脚,说道:“你个流氓,早就听说你为非作歹,不干人事,今天我就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说完,又一屁股骑到李俊宏的背上,照准李俊宏的后背就使劲的打了几拳。躺在地上的李俊宏被打的不住的求饶:“金大哥!金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看到这,杨志武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害怕出大事,就跑出隐蔽处,一把拉住金强的胳膊说道:“阿强!行了,他已经得到教训了,别再打了,再打出事了,今天就放过他吧。”金强听到杨志武的劝解,才住手,从李俊宏的身体上站起来,又踢了一脚还在哎呦哎呦嚎叫的李俊宏,说道:“滚吧,今天要不是阿武哥求情,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李俊宏从地上爬起,擦了一把鼻子上流出的血,作揖的说道:“谢谢两位大哥,谢谢两位大哥。“说完,倒退着向外走去。走到一箭地的位置,李俊宏突然狠狠的大声说道:”好你个金强,咱们今天的事情完不了!你们等着瞧。”说完,扭头向远处跑去。金强听到李俊宏的狠话,气的就要上前追赶,被杨志武拉住了。“随他去吧!君子不和小人斗!我会通知门卫,以后再也不会让他进公司了。”杨志武似乎想起一件事,对金强问道:“阿强,于莉到这里,你是如何知道?”“哦!是这样的。”金强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纸条,纸条上面留着于莉的一句话:李俊宏来找我,我要和他提分手,我们谈话的地点在公司食堂附近。“这个纸条是于莉托部门的陈颖给我送过来的。“看到这,杨志武才恍然大悟。 回到办公室的杨志武,还依然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方玉玲不知何时已经轻盈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傻乐什么呢,不好好上班。”杨志武见是方玉玲进来,就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把刚才的经历讲给方玉玲听。等杨志武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完,才发现方玉玲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啦,阿玲?”杨志武收起笑容,不解的问方玉玲。“李俊宏是个流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担心出事。”杨志武安慰方玉玲道:“放心吧,阿玲,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才不会怕他呢。”“嗯!希望如此。”方玉玲点了点头“阿武哥,你最聪明了,我就相信你。” 突然,杨志武注意到今天的方玉玲上身穿着一件咖啡色的优雅女士西装,下身是咖啡色的西装长裙,脸上描着淡淡的妆,样子十分俏丽端庄。“对了!阿玲,你找我有事情吗。”“嗯!有点小事,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说完,方玉玲把背着的右手伸了出来,右手的手心中放着一个精致的粉色礼品纸包装的盒子。方玉玲把盒子塞进杨志武的手里,然后说道:“阿武哥,回家再看,不能当着的面打开,要不然,我会生气。”说完,像风一样的跑出了办公室。 晚上,杨志武坐到宿舍的写字台前,小心翼翼的撕开了包装纸,打开粉色礼品盒,礼品盒里边摆放着一个纪念章、一张贺卡和一盘磁带。杨志武打开贺卡,里边是方玉玲写的一封信: 阿武哥: 为了写这封信,我鼓足了勇气。希望你不要笑话我。多少年来,我总是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春天孵化的凤尾蝶,在夏天里飞舞,亭亭的飞,飞过天南地北,飞过千山万水,管它会不会有人陪,青春注定短暂而凄美,这一生也注定无法后悔,当树睡去的时候,我也会在草丛中悄悄坠毁。可是,我真的不会后悔,因为,我可以让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忘却伤悲。我在空中飞行,找回自己单纯的心,我害怕约定,而又无法放开感情,于是,我可以飞过蜘蛛的陷阱,飞过花的梦境,飘飘荡荡的年华,不是我的宿命。我无法放声歌唱,却可以在最灿烂的季节与你同行,感觉自己能够象浮云一样的轻。岁月的艰辛,让我没有权利选择悲伤,感情的付出,让我没有权利选择迷惘。我在祝福新的开始,可曾已付出代价?只有一首歌,会在寂寞的夜里,在心中无声的唱 野百合也有春天 仿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 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 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 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 阿武哥,我是不是很傻,其实,我就是那只会死去的蝴蝶,我就是那朵在山谷中静静等待的野百合,我不自信,更害怕被拒绝。我只是想追逐自己的幸福。上次去虎门炮台游玩,我买了一个虎门炮台的纪念章,你要是能接受我的感情,明天上班的时候,你就把这个纪念章戴着胸前吧。 爱你的阿玲! 看完方玉玲的信,杨志武又拿起礼品盒中的磁带,磁带是罗大佑演唱的《爱人同志》。杨志武抽出磁带,放进桌前的录音机里边,里边传来了罗大佑沙哑的嗓音:每一次闭上了眼就想到了你,你像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在这批判斗争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学习保护自己,让我相信你的忠贞,爱人同志! 杨志武又把书信反复的看了几遍,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悄悄的滑落。杨志武不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他只是不愿意无法带走的寂寞,还会在梦中轻轻走过。 请看第四章《风中飞砂》 第四章 风中飞砂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岁月有时候就象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遗憾,爱情的远离,朋友的逝去;右岸是自己穷尽一生不停追逐的梦,财富,名利,**;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时隐隐的伤感。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并不多。曾经以为,在茫茫的人海中奔走,总会搭上缘分的列车,总会碰到那个可以陪自己走到生命尽头的同路人。总会有一帮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一生一世中难得的相遇,再次轮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生命的浪涛中起落,是该珍惜还是该澹泊,当舞台亮起谢幕的灯火,才发现你我都只是红尘中的一粒飞砂。 东莞厚街的夜十分静谧。收到方玉玲礼物的杨志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翻身坐起,静静的注视着床前面月亮的光,柔柔的月光,让他费劲思量。只有这洁白的月光,多少年来伴随着他成长和倾听他落寞的哀伤。当天光微明的时候,杨志武把方玉玲送给他的虎门硝烟纪念章别在了胸前。 当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杨志武发现方玉玲正坐在圆形办公桌后不停的向外张望,她上身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工作装,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头顶左侧别了一枚精致的咖啡色发卡,坐在那里显得俏丽、端庄。 方玉玲看见杨志武远远的走过来,左手还是戴着细细的白手套,今天的杨志武穿了一套黑色西服,雪白的衬衫外,打着一条黄色的领带,脚上是擦得锃亮的皮鞋,左侧胸前佩戴着一枚虎门硝烟的纪念章。看到如此装束的杨志武,方玉玲开心的笑了。当杨志武走过她的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会心的微笑。方玉玲还调皮的冲着杨志武眨了眨杨,这微笑充满了彼此的默契和关怀。 杨志武和方玉玲相爱了。他们的爱情像许多那个时代飘在广东年轻人的爱情一样:他们设计着自己的未来,盘算着每笔开支,他们热爱唱歌,努力工作,享受生活。杨志武在与方玉玲的交往中感受到了压力:方玉玲是个喜欢逛街的女孩,工作之余,总是会拉上杨志武去厚街的康乐南路买衣服。每个月两个人的收入几乎毫无剩余。对于这种经济上的拮据,杨志武并不在意,她想:只要自己心爱的姑娘喜欢,他就是再辛苦些,也是值得。 八月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末,方玉玲挽着杨志武的胳膊,两个人漫步在康乐南路的商业街上。商业街两侧的店铺都在播放着郑智化演唱的<水手>这支歌,当年这首歌的风靡程度,是今天流行音乐无法想象的,各种版本的盗版磁带充斥着大街小巷的音像店和杂货商店。 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志武不经意间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只见这个人行色匆匆,脚下步幅很大,丝毫也不在意周围人群的拥挤,只是一味的往前赶路。从这熟悉的背影,杨志武一眼就认出是好朋友刘文材。“如此着急的赶路,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想到这,杨志武拉了一下身边的方玉玲,轻声的说道:“看!前面那个背影不是阿文吗!不知道他这么着急要去哪?咱们跟上去看看。”说完,杨志武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刘文材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他脚步飞快的走进了康乐南路商业街尽头的康菲大酒店。康菲大酒店是当时厚街最早、最豪华的酒店之一,虽然只有八层,却是当地富豪云集的地方。杨志武和方玉玲来到门口,透过宾馆正面的旋转门,向里边张望。宾馆大厅里边有一个喷水池,喷水池边缘都镶嵌着彩灯,喷水池的喷水口推着一个风水球,五颜六色的彩灯映照着池水艳丽夺目。 杨志武站在宾馆正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拉着方玉玲的手走了进去。向前台的领班小姐询问道:“对不起,小姐,刚才有位个子高高,戴黑框眼镜,留着卷发的年轻人去哪里了,我们是他的朋友。”“哦!你说的是刘先生。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现在正在二楼的棋牌间玩呢,如果您有急事找他,我可以代为通告,叫他下来。”“哦!不必了,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今天就不打扰他了,我找他的事情,你也不必告诉他,我会自己再联系他的。”说完,杨志武挽着方玉玲的胳膊走出了宾馆。 回到宿舍的杨志武回想起白天偶遇刘文材的情景,隐隐的猜到了几分:这些日子阿文总是早出晚归,而且对康菲大酒店的情况十分熟悉,是不是常常在康菲大酒店里玩牌?想到这,杨志武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他匆匆忙忙的吃完晚饭,和衣躺在床上等着刘文材归来。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杨志武感觉到刘文材开门进屋。杨志武故意假装睡觉,眯着眼睛观察着刘文材。只见刘文材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的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又从兜里摸出一只香烟,点燃香烟,开始使劲的猛吸香烟。刘文材轻轻的推开窗子,望着水泥的窗台发呆,似乎在思考着问题。当刘文材连续吸完三只香烟后,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声。这沉重的叹息声充满了悔恨与懊恼。看到这个场景,杨志武并没有惊动刘文材,他知道刘文材是一个喜欢把故事藏着心底的人,所以,他只有等待,等待事情的真相被不经意间发现。 此后的几天,刘文材都没有出厂区宿舍。每日总是愁眉不展。杨志武也在暗中不停的观察刘文材,他心中暗想:刘文材的忧虑,也许是因为想戒掉玩牌的毛病,心中压抑难受。 一个阴雨蒙蒙的早晨,杨志武像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办公室。今天,岳凌峰要回台湾,需要财务部提供现金。往常碰到这种情况,杨志武总会提前给刘文材打个电话,刘文材便会将现金拿到总经理办公室。今天,杨志武一见时间还早,便没有给刘文材通电话,而是起身向财务部走去。 走进财务部,杨志武发现刘文材还没有上班,于是,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刘文材的座位上等着阿文的到来。忽然,杨志武在一摞等待领款的报销单中,发现了一张康菲大酒店的餐费发票。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引起了杨志武的警觉。他轻轻的抽出这张报销单,发现是岳凌峰报销的餐费发票,而领款人竟然写着自己的名字。杨志武拿着发票怔怔的愣在原地,过了良久,他才明白刘文材的意图,他四处看看,发现,周围的同事并没有注意自己,于是他就从桌上拿起了一支铅笔,在报销单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然后把报销单又轻轻的插回原处,对旁边的同事说道:“小李,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别的工作,就不等阿文回来了。他回来,你转告他,说我来过了,今天,岳总要回台湾,请帮忙准备出三万块现金,准备好了,直接给岳总拿过去。”同事小李听完杨志武的要求后明白的点了点头。 从财务部出来的杨志武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刘文材为何要这样做,不过他心里始终相信:刘文材是他的好朋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这一天的工作,杨志武总是心事重重。他只想让时间赶快过去,好到晚上,问问刘文材为何要这样做。下班后,杨志武买了一份烧鹅,一份腊肉和少许凉菜,又买了几瓶啤酒,他把所有的吃喝都摆上了桌,耐心的等待着杨志武的归来。当钟声敲到十点的时候,杨志武听到了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刘文材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的刘文材看到了满桌子的菜肴和正襟危坐的杨志武,愣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阿武哥,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呀。” “嗯!阿文,咱哥俩好久时间没有像以前那样喝酒了,最近大家都很忙,今天我想喝点酒,就买了点小菜,你要是愿意的话,陪我喝几杯吧。”“好好。”说完,刘文材极不自然的拉过凳子坐在了杨志武的身边。 杨志武分别给自己和刘文材斟满了一杯啤酒,然后,举起酒杯,对刘文材说道:“阿文,你是我来东莞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为了这份缘分,咱们干一个。”说完,“啪”的和刘文材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刘文材也尴尬的一仰脖子把啤酒喝了下去。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当两个人喝到第四瓶啤酒的时候,杨志武忽然拉住刘文材的手问道:“阿文,你是不是经常去康菲大酒店?而且还在酒店消费?”听到杨志武的问话,刘文材知道已经无法隐瞒,便停住酒杯,吞吞吐吐的对杨志武说道:“阿武哥,是我对不起你,早上,我看到了你在报销单上留下的记号,我知道你发现里边有问题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半年前,一个朋友带我去康菲大酒店玩牌,玩就是香港电影周润发演的《赌神》中的纸牌游戏,香港人叫梭哈,我第一次上牌桌运气就非常好,一把就赢了三千多块,这钱来的比上班挣钱快多了。后来,又去了好多次,都是赢多输少,几个月下来,还赞了几千块。可是,不知道为啥最近运气差了,总是输钱,上个月我算了算,已经把自己存的钱都输进去了。前天,我着急翻本,向酒店借了一万五千块,结果全输了,还签了拮据。酒店说要是不及时还钱,就把借条转给公司,我心里害怕丢了工作,又一时手头没有这么多钱,就想到拿一张酒店的发票,模仿一下岳总和你的笔迹,把这笔钱给报销下来,公司岳总的餐费很多,他又比较信任你,我觉得公司是不会发现的,现在钱已经报销下来了,我下班的时候已经把欠的钱都还清了。阿武哥,就此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赌钱了,你相信我,这次你就原谅我吧。”说完,刘文材泪流满面,双膝跪在杨志武面前。杨志武伸手托住了刘文材的胳膊,急切的说道:“阿文,兄弟之间,不要这样,我相信你,你先起来,咱们坐下慢慢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什么事情跟朋友的事情相比,都是小事,这件事情一定可以圆满解决的”看到杨志武原谅了自己,刘文材才起身站起来,重新坐下。重新落座的兄弟二人又举起酒杯对饮起来。 夜更深,酒正欢,喝到兴头上,突然,杨志武停住酒杯,对刘文材说道:阿文,你不能动公司的主意,这样很危险。从工作至今,我存了点钱,原打算最近寄回家里的,看来要推迟一段时间了,这钱我先借给你,账上的事情我不懂,你自己搞定,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把那张虚假的费用报销单撤换下来,咱们做人一定要清清白白。”说完,杨志武起身从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存折,塞到了刘文材手里,然后翻身醉倒在床上。 由于把全部的积蓄都借给了刘文材,杨志武的生活变的有些拮据。他减少了与方玉玲逛街的次数,即使逛街,也总是贬低方玉玲所要买的衣服的质量和样式,让方玉玲每次总是空手而回,而开朗的方玉玲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杨志武的变化。 两个月的一天,正在电脑前录入文件的杨志武接到一个电话。他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最早带自己来公司的潮州人刘英培打来的。只见刘英培在电话里说道:“阿武哥吗,我是刘英培。你兄弟梁杰来东莞看你了,晚上,在厚街的鲍鱼王酒楼请大家吃饭,你也一定要到场呀。”“好的,阿培,我晚上一定到。”放下电话的杨志武有些兴奋,梁杰是自己踏入广东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没有他的帮助,他是无法在东莞站住脚的,晚上一定要好好的谢谢梁杰。 傍晚,杨志武准时出现在了鲍鱼王酒楼的门口,发现梁杰请的五桌客人已经团团坐满,梁杰一身白色西服坐在中心桌的次位位置上,把主位的位置留给了杨志武。梁杰看见杨志武登上酒楼,急忙起身,抢步上前,握住了杨志武的手,兴奋的说道:“阿武哥,总算又见面了,来来来,这边坐。”说完,拉住杨志武的手,把杨志武硬是按在了主位的座位上,然后冲着服务员说道:“小妹,客人到了,上菜吧,鲍鱼必须是三头鲍,太小了我不给钱”说完,开心的举起杯,对前后四桌的同乡说道:“段噶管被(大家干杯)。”说完,一饮而尽。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热烈,刘英培等潮州朋友纷纷的起身和杨志武碰杯寒暄。酒到酣处,杨志武拉住梁杰的手,大声的问道:“阿杰,你现在在哪里发财呢?”杨杰微微一笑,把身子靠到椅子上,说道:“阿武哥,我现在已经不在广州了,我现在在湛江。我进了一家新公司,老板特别好,而且在广东特别有势力,黑白两道的朋友都给我们老板面子。我们老板现在想扩大经营范围,干点大事业。四处网络人才,我才过去半年,已经是业务经理了,一个月一万多块工资,阿武哥,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帮你推荐,以你的能力和人品,一定会得到老板的赏识。”“什么公司,老板叫什么名字,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杨志武不解的问道。“公司叫纵横世纪,老板叫董琪。将来,你要是碰到麻烦,只要你提琪哥,一般都会给你面子。”说完,梁杰又从西服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杨志武说道:“这张名片上边有我和琪哥的号码,那个大哥大号码,是琪哥的号码,只要你打这个电话,琪哥接了一定会帮忙的,收好这张名片,也许将来用的到,通过这张名片,你也可以找到我,你那天要是混的不好了,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说完,梁杰把名片塞进杨志武的手里,然后使劲的握了握杨志武的手,说道:“阿武哥,要是没有你,也许我现在还在劳动农场筛沙子呢,你的人品没的说,是可以交一辈子的朋友,你将来要是碰到问题,一定要来找我。”说完,杨杰又站起身,高举起酒杯,对着全场 的客人说道:“各位兄弟,大哥!我阿杰很小就出来闯荡,没有别的本事,之所以可以生存,全靠朋友们的照顾,现在我在这里宣布: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亲兄弟,谁碰到事情,其他的朋友都不能袖手旁观,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相互帮忙。现在,大家干杯!”“好的,干杯!“梁杰的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叮叮当当的酒杯碰撞的声音。 那一夜,杨志武喝醉了,是被刘英培等几个朋友送回的宿舍。 第四章 风中飞砂(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二天早晨,杨志武上班迟到了。这是他进入公司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他怀着愧疚的心情悄悄的走进办公室,发现方玉玲并没有在座位上就走,总经理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杨志武在方玉玲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一张留言条,只见上面写着:阿武哥,岳总来个几个台湾朋友,他们要去广州玩,我和岳总陪他们去广州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东莞,你不要担心。落款是方玉玲。看完,方玉玲的留言,杨志武放心的开始一天的工作。 晚上临近午夜,杨志武才听到楼下汽车的轰鸣声,他顺着窗子望出去,发现方玉玲有些踉跄的从岳凌峰车子后边的座位上下了车,然后转身向楼上走去。杨志武见岳凌峰的车开出去很远,才慌忙下楼,扶住了一格格在爬楼的方玉玲。“阿玲,你怎麽啦?”杨志武心疼的搂住方玉玲的肩膀,搀着她进了办公室。方玉玲明显的有些醉意,只见她斜靠在沙发上,用手指着杨志武不停的傻笑,嘴上还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看到这个场景,杨志武连忙泡了一杯浓浓的绿茶让方玉玲喝下。休息了片刻,方玉玲的意识才慢慢清醒。当她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方玉玲的痛哭,让杨志武有些手足无措,他着急的询问方玉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方玉玲抽搐了一会说道:“阿武哥,今天要不是岳总,我肯定出事了。”“什么情况?”杨志武更加着急,连连追问道:“今天来公司的几个台湾客人,是岳总的长辈,都是和岳总父亲十分熟悉的常年合作伙伴,岳总都很尊敬的叫他们叔叔和伯伯。正是由于他们地位特殊,所以一到公司,就态度傲慢。后来,岳总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去广州吃饭,这样可以避免他们长时间的滞留公司。这些客人中间有个姓黄的老板,五十多岁的年纪,他一进门就怀好意,眼光总是在我身上转来转去。后来,听说要去广州,非要我陪同。岳总执拗不过,只要让我也陪同他们去广州。他们一到广州,就在宾馆里边打牌,我不会打牌,只好在旁边坐着看,那个黄老板,也不专心打牌,总是不断的和我说话,引得其他几个台湾人暗自偷笑。岳总也不做声,只是皱着眉头打牌。后来岳总让我去宾馆的餐厅定酒席,这样我才得以脱身。晚上,大家一起在宾馆餐厅用餐,一开席,那个黄老板就要喝酒,还是要喝国外的洋酒。一边喝酒一边要求大家讲笑话。我讲了一个狗熊和兔子的笑话,除了他,其余在场的人都笑了。他却挥挥手说:”方小姐,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会不会讲荤段子呀。”“我问,什么是荤段子?”他说,就是黄色小笑话,我说不会,黄老板又说,如果不会讲荤段子的话就要罚酒,还要罚满满一杯的洋酒。就这样,他们轮流开始讲黄色笑话,不会讲的就罚酒一杯,几轮下来,我一连喝了五六杯洋酒,岳总不会讲,也被罚了酒,幸亏他酒量好,好像没有喝醉。我听着不堪入耳的笑话,喝着洋酒,真的感觉像是煎熬。临近九点,他们又要去夜总会,还说晚上要留在广州,那个黄老板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看我,我当时头痛的厉害,站也站不稳。岳总看到这个场景,连忙说:阿方,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不方便在外过夜。然后不等黄老板反映,就让自己的司机送我回家了。我这样坐车回来了。”听完方玉玲的描述,杨志武狠狠的剁了一下脚,说道:“这群台湾老畜生。”说完,扶起方玉玲,把她送回宿舍。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方玉玲感觉头依然很痛。她起身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身米黄色粗格连衣裙,在镜子前照了照,然后起身向办公室走去。来到办公室,她发现岳凌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方玉玲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发现岳凌峰正在办公桌后认真的批示着文件。“岳总”方玉玲轻轻的叫了一声。岳凌峰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方玉玲。方玉玲发现岳凌峰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满脸的憔悴。看着岳凌峰疲惫的样子,方玉玲内心充满歉意,她急忙泡了一杯浓茶端给岳凌峰,又用开水淋湿了一条热毛巾塞到岳凌峰的手中,说道:“岳总,您先喝杯浓茶清醒一下,再用毛巾擦一下脸,这样可能会好一些。”“好的,谢谢。”岳凌峰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又捧起香茶喝了一口。香茶泡的恰到好处,岳凌峰顿时感觉困倦感似乎没有刚才强烈了。他满意的冲方玉玲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阿玲,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想马上回去休息,可是今天这些单据我必须全部审核签字,只能辛苦一下自己了。”“岳总,昨天幸亏有你解围,要不然后边还指不定出什么事情呢”方玉玲感激的说道。“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们有些台湾人就是看不起大陆人,总认为自己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我的这些叔叔们本质不坏,就是喜欢到处玩,年纪都不小了,还为老不尊。”岳凌峰不停的解释道:“昨天这个场面,他们是我的长辈,这样不顾礼节,我都感觉好丢脸。”听到,岳凌峰如此说,方玉玲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没事,岳总,我不会介意的,他们是你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晚辈是不会和长辈计较的。如果您现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出去办公了,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望着方玉玲俏丽的背影,岳凌峰内心忽然涌现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钱对他只是一个符号,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无法满足而烦恼过。他从内心鄙视:很多来大陆的台商,他们因为有钱,因为寂寞,总喜欢在风月场玩弄感情,或者喜欢追逐美貌的女子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他渴望真正的爱情,虽然,多少年来,这始终是场遥不可及的梦想。 金秋十月的东莞,天气依然炎热。满眼的繁花绿草,空气中是微凉的清新。傍晚,夕沉西下。杨志武和方玉玲在霞光中悠闲的散着步。忽然,远处急匆匆的跑来几个工友,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后山出事啦,有人被捅伤了!”他们一边喊一边向厂区的卫生室跑去。“阿玲,可能出大事了,你先回宿舍,我赶过去看看。”说完,杨志武放开方玉玲的手,就向后山跑去。 厂区后山长满了鲜花和野草,由于比较荒凉,鲜有人走动,因此只有中间的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往山顶。不过爬上山顶后,可以一览山脚下的厂区,而且山顶景色秀丽,因此,后山是情侣们经常幽会的地点。被公司的员工戏称为情侣山。爬上山顶的杨志武,发现山顶上已经聚拢了二三十人,他们围成一圈,议论纷纷,杨志武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发现库房管理员于莉背对着自己单腿跪在地上,地上躺着一个伤者。于莉一手努力的托着伤者的头,另一只手用毛巾死死的捂着伤者流血的伤口。伤者胸口的流血处咕咕的冒着血,鲜血染红了于莉手上的毛巾。杨志武冲到近前,俯身蹲下,这才看出来,受伤的人原来是金强。“阿强!阿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志武一边呼唤,一边也用手捂住阿强的伤口,希望血能够流的慢些。于莉看见杨志武靠近自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阿强,阿强!你醒醒,不要吓唬我。我好害怕!”“阿莉,先别哭,赶紧救人。千万别松手,大夫一会就到。”其实,杨志武也不知道如何止血,只能寄希望担架和医生赶紧赶到。 不一会,医生和担架赶到了。杨志武把受伤的金强抬上了担架。大家一路小跑的向医疗站冲去。由于受伤太重,医疗站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救护,就急忙派出急救车向东莞人民医院驶去。 受重伤的金强被送进了东莞人民医院的急诊室,杨志武等人被挡在了手术台外。只能隐约的听到里边大夫的喊声:“血压多少?”低“压50,高压90,脉搏停止。”“准备点击。” 杨志武望着几乎整夜都在忙碌的同事们,轻声的说道:“阿强的手术,也许抢救时间会很长,大家不用都在这里等候了,我和阿莉留下,你们其他人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有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大家起身鱼贯的走过于莉的身边,看到于莉流满泪水的脸,都小声的安慰道:“阿莉,没事的,强哥一定会挺过来的。”说完,悄悄的离开了。 抢救室外突然一片寂静,只有手术中三个字,闪着红色的光芒,刺人双眼。杨志武轻轻的坐到于莉的身边,低声的问道:“阿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莉听到杨志武的问话,又低声的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阿武哥,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刚吃完晚饭,阿强就来找我,说想和我一起去后山转转。我想时间还早,就和他一起出了宿舍。在半路上我就感觉好像被人跟踪,我中途回头看过,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很像李俊宏,只见那个身影,发现我回头,急忙一闪就消失在角落里了。我和金强说了李俊宏在跟踪我们,强哥不以为然,对我说:“想跟就让他跟去,我们谈朋友正大光明,没啥可怕的。再说,就算他上来纠缠,我也不怕,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听到金强这样说,我也放了心,开心的和他一起上了后山。到达山顶后,我们正在欣赏美丽的景色。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三个人,为首的正是李俊宏。他看见我们亲昵的样子,更加生气。丁字形的就把我们围在了中间。金强将我护在他身后,然后对着李俊宏冷笑道:“姓李的,你真是属狗皮膏药的,怎么甩都甩不掉。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别来纠缠阿莉,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李俊宏恼羞成怒,骂道:“他妈的,上次老子吃了亏,今天我跟你们没完,谁碰我的东西,我就和谁玩命。哥们,一起上。”说完,三个人一起向金强围拢过来。强哥也不害怕,他让我站到一边,只见他左脚一个飞踹,右手一个勾拳就把李俊宏带的两个打手打到在地,然后又跨步上前掐住了李俊宏的脖子。李俊宏的脸被掐的通红。我怕闹出人命,就拉住了金强的胳膊,说道:“强哥,算了,他就是一条癞皮狗,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让他走吧,别出意外。”金强听到我这么一说,松开了掐在金强脖子上的手,往外一推,说道:“李俊宏,便宜你了!要不是阿莉说清,我今天非得再好好教训你一顿。”哪曾想,仰面摔倒的金强,突然从后腰摸出一把长柄的水果刀,猛的冲上来,照着强哥的胸口就捅了过来,一刀就插到了金强的胸膛上,金强仰面摔倒在地,鲜血瞬时就喷涌而出。李俊宏他们发现惹了祸,也急忙的跑下了山。” 听完于莉的哭诉,杨志武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说道“哎!早该提醒阿强,要小心李俊宏这个人,他就是个流氓,没想到,事情搞成这样。” 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主治大夫走了出来,拍了拍杨志武的肩膀,抱歉的说道:“杨先生,对不起!伤口伤到心脏,我们尽力了,可是伤及要害,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听到这个噩耗,于莉啊的一声,晕倒在地。 第四章 风中飞砂(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当于莉醒来,看到周围同事关切的眼神,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一边失声的哭泣,一边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的说着:“阿强,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才害你出事的。”方玉玲轻轻的搂住于莉的肩膀,小声的说道:“阿莉,这件事情,不能怪你,你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强哥的后事,我们会料理的。”说完,又轻轻擦去于莉脸上流下的泪水。并冲身后的两名女同事使了个眼色,她身后的两名同事快步的走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搀住悲痛欲绝的于莉,于莉在同事们的搀扶下离开了医院。 金强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他远在贵州的父亲也赶到了东莞。老人由于长年的操劳,身体消瘦而矮小。噩耗让这个老人看起来憔悴而苍老。老人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呆滞的注视着走进灵堂的每一个人。金强生前的好友们都默默无声的走过老人身边,一边无声的落泪,一边把兜里的钱塞进骨灰供桌旁的募捐箱里。 于莉在方玉玲的搀扶下,走进了灵堂。今天的她一身黑衣,鬓角带着一朵白花。她一进灵堂,便看见灵堂上方金强那镶着黑框的照片和供桌上冰冷的骨灰盒,经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她路过金强父亲的身边,突然双膝跪地,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叔叔,我是阿强的女朋友,阿强是由于我的缘故,才被害的,我对不起金家!叔叔,如果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想去贵州照顾你们。”金强的父亲双手馋起于莉,颤声的说道:“姑娘!我家金强没有福气,不能娶你进门!现在他走了,这些都是命,这个结果赖不了别人,你还年轻,还是重新开始新生活吧。你的好意,我和金强的母亲都心领了,只要你过的好,金强在地下也会开心的。” 这时候,杨志武和刘文材走进灵堂,他们不仅带来了公司同事为金强募捐的款项,还带来了岳凌峰捐助的五千元慰问金。杨志武把钱塞进金强父亲的手里,说道:“叔叔,这是公司同事们一点点问候,您好好收好。我们和金强缘分一场,您将来要是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们。刚才我们得到消息,杀害阿强的凶手李俊宏已经被抓获,等待他的只能是死刑。凶手归案,对阿强也是一直告慰。“金强的父亲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使劲的握了握杨志武的手。 当天葬礼后,于莉便从公司辞职了。她执意要和金强的父亲一起回贵州。多年以后,杨志武了解到:回到贵州的于莉,依靠大家捐助的钱,在贵阳开了一家饭馆,不仅资助金强的弟弟上了大学,还承担起了照顾金强父母的责任,将他们养老送终。 光阴匆匆似流水。杨志武和方玉玲的生活在平静中充满了甜蜜。临近年底,岳凌峰的工作变的十分繁忙,他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空中飞人生活。总是在大陆的一线城市间来回奔波。方玉玲的工作也从公司前台秘书变成了岳凌峰的总经理秘书,协调总经理岳凌峰的工作进度。方玉玲对于职务的升迁,显得十分开心。岳凌峰也时常有意无意的让方玉玲参加一些规格很高的宴会。还因此为方玉玲添置了一些高档的时装。每次参加完晚宴归来,方玉玲总会把一些晚宴的见闻说给杨志武听。杨志武总是一言不发的听着方玉玲的介绍。方玉玲的粗心,让她丝毫也没有意识到杨志武内心的不安。 春节是异乡游子心中的茱萸。临近一九九四年的春节,公司员工间已经弥漫着淡淡的乡愁。大家纷纷计算着回家的归期。岳凌峰已经提前回到了台湾,公司工人也分批放假回家,厂区变的异常的寂静。杨志武由于将全部积蓄都借给刘文材偿还赌债,而使自己无法带钱回家,因此内心充满了对父母的愧疚。他考虑再三最终觉得在公司渡过春节,等到明年挣到钱后,再回家过年。 大年二十九的早晨,方玉玲也登上了回家的长途客车。能够回家过年,让方玉玲十分开心,她拉着杨志武的手,说道:“阿武,等我初八回来,给你带家乡的特产。”杨志武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阿玲,一路小心,到家后带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送走了方玉玲的杨志武回到公司,发现偌大的厂区,已经鲜有人路过。他悠闲的来到厚街的主街,在店铺关门前,置办了一些年货:买了一些啤酒和凉菜,又买了一张电话卡这才回转宿舍。 除夕的夜晚,杨志武把精美的凉菜摆上了桌,又打开一瓶啤酒。窗外,已经不断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耀眼的烟花时不时的划过夜空。电视中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已经在开场的锣鼓声中拉开了序幕。整个中华大地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杨志武喝了一口啤酒,喃喃自语的说道:“阿爸、阿妈,儿子不能回家过年,这里先给你们拜年了。祝二老身体健康。”说完,杨志武深深的喝了一口啤酒,那一霎那,他感觉入口的啤酒是如此的酸涩。吃完晚饭,杨志武从未感到如此疲惫,他在礼花的照耀下,摊在床上,沉沉睡去。 大年初一的早晨,杨志武早早的便离开了宿舍,来到了厂区附近的共用电话亭,拨通了故乡渔村村委会的电话。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村委会里是否有人会接听到他的电话。当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村支书施正平的声音,杨志武感觉胸口有些哽咽。“叔叔,是我,我是杨根生家的老二志武。”听到是杨志武的电话,电话另一头施正平的声音也变的惊喜。“啊!是阿武呀,你出门两年了,为啥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你父母亲可惦记着你了。”“他们身体还好吗?”杨志武故意的把语气变的平和。“挺好的,家里一切都平安,你现在在哪里?”施正平开心的和杨志武拉着家常。“施叔叔,我现在在东莞,一切都挺好的。我这里长途电话费比较贵,就不能多聊了。您见到我的父母,就帮我带个好,说我,挣到钱一定会回去。”“行行行,只要你过的好,你父母在家里也就安心的了。”电话另一头的施正平不停开心的说着。“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去年,你妹妹梅子考上天津的什么经济大学,现在是大学生了,她可真有出息。前段时间,她给我来过信,还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打这个号码可以找到她。你要是得空,给你妹妹去个电话吧。我现在就把电话号码念给你听。”当杨志武心中默念着妹妹杨梅的电话号码挂上电话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激动。 杨志武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妹妹杨梅宿舍的电话。当听筒的另一头传来妹妹熟悉的声音,杨志武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语气,“喂!是杨梅吗?我是杨志武,我是你哥哥志武呀。听的到吗?”“哥!真的是你,我是杨梅,你这两年去哪里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爸妈都急死了。”杨梅的声音充满激动。“一句两句讲不清楚,妹妹,哥现在在东莞,我过的挺好的,我给村里的村委会打过电话了,是村支书施正平接的,他说你已经考上大学了,还给我念了你留在书信上的电话号码。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就打个电话问候你一下。施叔叔还说了,咱爸妈的身体都挺好的,也和我说你在天津也挺好的,这样我心里就放心了。”“是呀,我这里过的也挺好的。”杨志武听见了妹妹语气中带着哭腔。杨志武连忙安慰道:“妹妹,你用功读书,将来有机会,我会去天津看你的。”两个人的通话虽然短暂却充满了难舍的情谊。当杨志武故作轻松的和妹妹杨梅通完电话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蹲在公用电话机旁,失声痛哭。 很多年以后,我终于理解:是乡愁的思念,才让泪水如此轻易的留下。是岁月的离别,才让内心变的如此脆弱,是生活的艰辛,才让瞬间的记忆变成永恒。世间的悲欢离合大抵如此吧。 正月过后,岁月如故。方玉玲已经习惯陪同岳凌峰出差了,上海、深圳、北京,甚至香港。视野开阔的方玉玲,也渐渐变的成熟和稳重,喜欢穿着合体的西装衣裙,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头发也烫成了披肩的卷发。由于工作的关系,她与杨志武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在随后的三个月里,两人只简单的相聚过几次。 五月的一个晚上。杨志武加完班,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从今年春节后,刘文材就经常彻夜不归。杨志武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杨志武飞快的打开门,发现刘英培站在门口。只见他神色慌张,由于长时间的奔跑,一进门便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喘,一边说道:“阿武哥,不,不好了,刘文材出事了。被人扣在康菲大酒店了。”“怎么回事,阿培,坐下来,慢慢说,是不是阿文又去康菲大酒店馆赌钱了。”“是!”高英培平复了一下情绪,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诉说起刘文材被扣在赌场的经过。 原来,春节回家探亲之后的刘文材变的十分忧郁。在回家过年的这些日子里,他听到了亲戚们背后的议论,他们讥讽刘文材:出外挣钱,一年多的时间,却是空手而归,他们纷纷断定:刘文材是一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亲戚们的讥讽,让好强的刘文材内心难以忍受。临行前,他已经暗下决心,此次返回东莞,一定要多挣钱,尽快把家中破旧的砖房翻盖成新房。然而,现实,又让刘文材倍感煎熬:杨志武借给自己偿还赌债的钱,自己仍然无力归还。虽然,杨志武从未催促过自己还钱,可是回想杨志武无法回家过年的场景,刘文材内心就感到深深的自责。思前想后,刘文材最终决定再去康菲大酒店的赌场冒一次险,如果能够把输得钱捞回来,自己就能尽快翻身,这也许是最快的方式。想到这,刘文材把从家里带出来的五百块钱揣在身上,再次走进了康菲大酒店,来到了位于二楼的棋牌贵宾室。 刘文材刚刚靠在豪华沙发上休息,棋牌室里屋的门便被推开了。酒店娱乐部的经理邢宝强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圆脸平头,健壮的身材像一头棕熊。他上身穿着一件金黄色的无领短袖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黄橙橙的足金项链,下身是一条黑色兜裆裤,脚下一双拖鞋。只见他踢里踏拉的缓步走到刘文材身边的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抄起一盒“万宝路”牌香烟,从里边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的熄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冲着刘文材,说道:“刘先生,今天好雅兴,找我是不是想再玩几把?麻将、牌九、21点还是梭哈,玩啥你随便说,大哥奉陪。”说完,邢宝强又冲门外喊了一声:“小丽、小琳,来客人了,还不赶快给刘先生上茶。”话音刚落,从屋外便轻盈的闪进两个女子,他们都是长发披肩,上身穿着绿色的露脐T恤衫,下身是白色的超短裙。他们两个人并排进屋,其中那个叫小丽的女子手里托着泡好的香茶,小琳手里端着茶具,两个人都是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把茶具和杯子放在茶具上。小丽动作娴熟的沏好一杯香茶,然后端起香茶,半跪着爬到刘文材的身边,把茶杯举过头顶,十分妩媚的说道:“刘先生,请用茶。”刘文材低头一看,便看见半跪在地上的小丽低领衬衫内粉色的胸罩和V字的乳沟。他面上一红,颤抖的接过茶杯,使劲的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难以下咽,烫的他只能深吸一口,才勉强将茶水咽下。看到这个场景,邢宝强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说道:“怎么样,刘先生,考虑好了吗,今天打算玩点什么。”刘文材想了想,说道:“咱们还玩梭哈吧。”“好,就玩梭哈。”邢宝强站起身,说道:“刘先生,里边请。小丽、小琳,把茶端到里屋来。说完,陪着刘文材进了里间。 里间更加豪华,墙漆上都贴着隔音的壁纸,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顶上垂下一盏满天星的水晶吊灯,吊灯底下是一张铺着墨绿色桌布的长条桌,桌上放着未开封的扑克牌。 “刘先生,请坐。”邢宝强冲着刘文材一鞠躬,指了指长条桌旁的沙发椅。刘文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兴奋。坐在位子上的刘文材双脚有些颤抖。他的内心在默默的祈祷上天,希望今天的运气,可以让他扭转乾坤。 第四章 风中飞砂(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看到刘文材坐在位子上如此紧张的样子,邢宝强心中暗自好笑。他从内心里鄙视这些异想天开的人:这些人总是幻想着在牌桌上可以赢个未来,可是结局往往是输掉幸福的现在。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恕。想到这,邢宝强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脚步悠闲的踱到刘文材的对面,慢慢的坐了下来,然后冲着刘文材说道:“刘先生,今天的游戏,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必须找一个荷官发牌,这个荷官的选择嘛,就由你来选,阿丽,阿琳两个小妹,你看哪个顺眼,哪个就是今天的荷官,由她负责发牌,你看如何?”听到邢宝强的话,两个女孩中那个叫阿琳的女孩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强哥,刘先生,我连发牌都发不好,更别说洗牌了,你们还是另找别人伺候你们吧,我怕做不好,一会你们输钱了,怪罪我。”邢宝强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刘文材,说道:“阿琳,你尽可放心。刘先生是做大事情的人,今天的游戏,全凭运气,赢了,他一定会打赏你,就算万一运气不济,他也不可能怪罪你,你说呢,刘先生。”看到邢宝强如此说,刘文材心中想了想,“阿琳是个新手,这点正好,省的赌场作弊。”想到这,刘文材微微一笑,说道:“我看让阿琳发牌,应该没有问题,咱们这就开始吧。”“好的,刘先生真是爽快。”邢宝强随手掐灭了香烟,指了指桌上崭新的一摞扑克牌,对刘文材说道:“刘先生,新买的全新扑克,你要不要检验一下。”“不必了,让阿琳开始吧。”刘文材冲着阿琳挥了挥手。“好,那咱们这就开始,现在赌注是50元起叫,上不封顶,其他的规矩参照梭哈的规则,刘先生要是没有意见,咱们就开始喽。”“嗯”刘文材轻轻的点了点头。邢宝强冲着阿琳挥了挥手,示意赌局开始。 阿琳战战兢兢的走到牌桌前,从一摞新牌中间随便挑选了一副,撕开包装,开始洗牌。阿琳洗牌的动作十分业余,噼噼啪啪的洗牌过程中,总是拿捏不住牌,让牌从手中蹦出。每一次,都被邢宝强大声训斥。看到这个场景,刘文材总是大度的挥了挥手,说道:“刑哥,阿琳今天是第一次洗牌,难免生疏,不过这样才显得公平。”听到刘文材为自己辩解,阿琳感激的冲着刘先生嫣然一笑,然后又仔细的把牌前后倒了几把,才把牌放在中间。由于,阿琳洗牌的动作比较慢,刘文材每次都可以准确的看到整副牌放在桌上的最后一张牌是什么。 赌博开始了。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只带了五百块钱的刘文材运气出奇的好,只几把,就已经赢了三千多元钱。刘文材的心中暗暗窃喜,只见邢宝强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话也不多了,锃亮的光头上还渗出了汗珠。“啪”当阿琳再一次翻过彼此的牌,又是刘文材的“三条”险胜邢宝强的“两个对”。“妈的,运气真差。”邢宝强使劲的锤了一下桌子。“六千多了,已经赢了六千多了。”看着桌子上的钱,刘文材心中默默的计算着,“再赢一把,赢到一万二,自己就停手,赢来的钱可以先还给杨志武一万,这样,自己内心才会好受些。”想到这,刘文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身体靠着沙发椅子上,开始悠闲的看着阿琳拆牌。 只见,阿琳又笨笨的撕开一盒新牌的包装,开始洗牌。噼里啪啦的洗过几轮牌之后,把牌放到了桌子的中间,在阿琳码放扑克牌的瞬间,刘文材注意到了扑克牌的最后一张是一张黑桃K。 发牌开始了,拿到前四张牌的刘文材变的兴奋不已。他没有想到,自己拿到的前四张牌居然是红桃的“10,J,Q,K。”他的心中十分清楚,这种牌型是“梭哈”游戏中非常罕见的好牌型。如果前后再出一张连牌,自己的五张牌将组成同花顺,赢得概率非常的大。再看邢宝强的牌型,前四张牌也十分罕见,居然是黑桃的“A、Q、J、10”。当刘文材的第五张牌发出来的时候,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真的拿到了一张红心A,虽然,刘文材无法知道邢宝强这最后一张牌是什么,可是胜利女神似乎已经在向他招手。因为:刘文材刚才通过阿琳的洗牌动作已经知道,这副牌的最后一张牌黑桃K,也就是说邢宝强现在手中拿着的牌,无论如何也无法组成黑桃的同花顺,换句话说,刘文材已经稳赢了。想到这,刘文材的内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把身体靠在椅子的软背上,开始用余光观察起邢宝强,他注意到,邢宝强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一万!”邢宝强有些底气不足的喊出了筹码。“跟了!”刘文材十分轻松的应道到。“再加两万!”听见刘文材又追加两万,邢宝强拿烟的手有些颤抖。“我再加八万!”邢宝强脸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又跟了一句。“继续跟!”刘文材的心中乐开了花,他仿佛看见财神在向自己招手。邢宝强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刘文材,突然说道:“刘先生,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你今天过来玩,有没有带这么多钱呀。要是没钱,一会牌局开出来,你没钱付账,就不好看了,双方还是都先把现金摆在桌子上吧,省的后边麻烦。”看到邢宝强企图通过现金的多少来逼退刘文材,刘文材也变的有些激动,他站起身大声的说道:“这样吧,刑哥,你们派个人帮我去厂里找个保人,他叫刘英培,周围的工友都认识他,是个潮州人。咱们签个借款协议,由刘英培做担保,你们先借给我十万块,如果我赢了,十万块钱马上给你,如果我输了,我认了,你看这样行吗。”“好的,爽快!”邢宝强拍了一下大腿,也站了起来,通过对讲机叫来了一名马仔,对马仔说道:“快,马上派人去君欣伟业公司,请一下刘英培刘先生,让他赶紧到酒店里来一趟。”马仔答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出了门。 当满脸疑惑的刘英培走进赌场的时候,发现刘文材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喝茶。桌上的牌局已经被玻璃罩罩了起来。两份借款协议摊放在桌子上,刘文材和邢宝强已经分别在协议的两方签好了字,只等着刘英培的到来。 看见刘英培进来,刘文材开心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住了高英培的手,小声的说道:“阿培,今天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能不能挣钱,就靠这把了。”说着,把高英培拉到了屋子的拐角处,见周围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便把今天自己的经历告诉给了高英培。高英培听完刘文材的诉说,依然不放心,他追问道:“阿文,你真的看清楚底牌了?还有,牌局始终在你的眼睛视野里是吗。”“是的,我肯定看清楚了底牌,因为今天的荷官是一个新手,她洗牌的手法很差。”刘文材跺着脚,笃誓的说道:“我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牌桌,他们不可能换我的牌,他们现在立字据只是虚张声势,想让我放弃这一局,我不能上当,只要你帮我,咱们一定赢。”看到刘文材如此坚决,高英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阿文,我听你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否如愿,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当高英培在保人的位置签好自己的名字,邢宝强从财务处拿来了十万元的现金。现金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刘文材的面前。“刘先生,这里是十万元现金,你要不要再数一下。”邢宝强的声音变的有些低沉。“不必了,我相信你,刑哥,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咱们就开牌吧。” 当刘文材再次从桌上拿起哪张红心A的时候,他的心中完全乐开了花,他仿佛看见了家乡崭新的瓦房,仿佛看见了新娶进门的漂亮的新娘,他仿佛看见了亲戚们羡慕、嫉妒的眼光。刘文材变的有些迫不及待,他站起身,啪的一下,把最后的底牌摔在了桌子上,开心的叫道:“红桃同花顺!哈哈哈,今天的手气真是太好了。”坐在对面的邢宝强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使劲的鼓起掌来,“刘先生,这是好运气,这种运气,我赌钱好多年,也是很少见到。不过,老天好像对我也不错,非常巧合,我也是同花顺,而且是黑桃同花顺。 当邢宝强亮出自己手中底牌的时候,刘文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邢宝强的底牌,居然是一张黑桃K,这样,他的五张牌就组成了黑桃的同花顺,而且正好赢过红桃的同花顺。 “噗通“一声,刘文材瘫倒在了沙发凳子上。邢宝强对瘫坐在凳子上的刘文材拱了拱手,轻蔑的说道:”刘先生,不好意思!今天运气太好,侥幸得胜。这钱嘛,我就先收回了,借据上的欠款,不知道啥时候能还给我。” 听到这,刘文材猛的站起身,冲到赌桌前,把剩下的牌都翻了过来,这时候,他惊奇的发现:原先看到的底牌黑桃K已经变成了黑桃2。“你们不要脸,出老千,设局骗我!”刘文材大声的呵斥着,脸上的肌肉突突的跳个不停,手也不住的颤抖。“刘先生,这样说话就不对了,牌可以胡打,这话可不能胡说。中国有句俗话,叫愿赌服输。赢了就兴高采烈,输了就说我们作弊,你这种心态,可有些不对头呀。说我们作弊,你有根据吗”邢宝强看到刘文材情绪激动,自己反而十分平静,因为,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看惯了:从希望到绝望的人生大悲剧。赌徒的快乐是瞬间的,痛苦却是永恒的。邢宝强从容的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火机点燃后,转身坐在沙发上,平静的说着。“借据是有法律效力的,这官司你打不赢,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吧。阿勇!伺候一下刘先生。”邢宝强的话音刚落,门口便闪出五名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穿着花格衬衫短袖,短袖的纽扣故意松开两个,露出胸膛上健壮的胸肌。跟在阿勇身后的几个人,一个个也是腆胸迭肚,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看着刘文材。 看到这个场面,刘文材意识到,今天自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于是,他拉过站在身旁的刘英培,小声的对刘英培说道:“阿培,你赶紧回公司,找到杨志武,和他说明情况,看看他能否有办法救我。”说完,转头冲着邢宝强说道:“刑哥,你让我这个兄弟回去,他回去可以帮我借钱,我留下,等他把钱借来了,就可以还给你。”“好的,我看这个主意不错!”邢宝强冲着刘英培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你可要快去快回呀,他会不会受苦,就全看你了。”说完,对身后的打手说道。“阿勇,放刘英培先生出去。你们几个请留下的刘先生去地下室的客房休息。” 出了酒店的刘英培,只好拼尽全力的向杨志武的宿舍跑去。 听完,刘英培的介绍,杨志武紧锁双眉。想到刘文材是如此的不争气,他真的不想过问这件事情,可是,他毕竟是自己来广东最先认识的朋友中的一个,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想到这,杨志武冲着刘英培说道:“阿培!咱们兵分两路,现在我就先赶到康菲大酒店,探探情况。而你马上去厂区把你所有的老乡都召集起来,人数越多越好!大家都把工具包背上,工具包里边要放上铁管作为防身的家伙,集合好了之后,你们去康菲大酒店接应我,咱们今天一定要想办法吧刘文材救出来。”“好的,阿武哥,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说完,刘英培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外跑去。 看见刘英培跑下楼,杨志武迅速的从床底下翻出了一双尖头皮鞋,这双皮鞋的头是纯牛皮的,十分坚硬。穿在脚上,可以用力踢人,自己还感觉不到疼痛。又从抽屉了翻出了一把短柄的西瓜刀,把西瓜刀别在了后腰的皮带上,用外衣把西瓜刀藏住,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走出了门。 第四章 风中飞砂(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夜风很凉,杨志武孤独的走在康乐南路上。他的手心隐隐的在出汗。走到康菲大酒店的门口,酒店招牌上耀眼的如血一样的霓虹灯,映射着杨志武孤独的身影。耀眼闪亮的霓虹灯仿佛在述说,每一个灯红酒绿的背后,是无数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尸骸无声的哀嚎。杨志武在门口徘徊了良久,最后,将心一横,迈步走进了酒店。 走进酒店的杨志武对招呼的侍从礼貌的问道:“小兄弟,你好。麻烦帮我找一下娱乐部的刑经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好的,您跟我来。”侍从恭敬的点了点头,领着杨志武上了大厅的二楼。 走进二楼的棋牌室,杨志武发现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在和几个老板模样的人打麻将,每个老板模样的人身旁都坐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她们个个软语撒娇,不停的和自己身边的客人调笑。当侍从向“胖子”通报完情况,“胖子”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杨志武,然后对身后一名正在围观他出牌的女子打了个响指,说道:“阿丽,我有事情出去一下,你过来接替我一下,陪好几位客人,我一会就回来。”然后,又冲着其他三个人说道:“三位大哥,我现在有点事出去一会,让阿丽陪你们玩几把,我速速就回。”“阿丽?一个人陪我们三个,行不行呀!我们可是有备而来的哦!”“阿丽,也是我们这的头牌,没有问题的,无论是牌技还是床技都是我们酒店一流的。”“刑哥,你最坏!就知道欺负我。”阿丽假装生气的嗔怪道。“哈哈哈。”阿丽的语气引来一阵淫笑。“胖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外,“胖子”看了一眼杨志武,立刻恢复了冷酷的面孔,他冷冷的问道:“我就是娱乐部的负责人邢宝强,这位先生,您找我有事情吗。”“哦!刑经理,我是刘文材的朋友,我叫杨志武,这么晚来找你,就是想商量我兄弟刘文材的事情。”“哦!刘先生的朋友,那你一定是拿钱来替他还债的。咱们可以一起去顶楼的会客室聊聊。”“好的,麻烦刑经理带路。”杨志武答应了一声,顺手偷偷摸了一下腰间的水果刀,这才跟随邢宝强的脚步上了顶楼的会客室。 会客室内十分宽敞,屋子的正中有一组黑色的真皮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放着饮茶的茶具。“杨先生,请坐。”邢宝强冲着杨志武打了一个招呼,自己率先坐了下来。杨志武也在邢宝强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只见邢宝强从茶几上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悠闲的点燃后,猛吸了两口,说道:“杨先生,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你是不是来替刘先生还赌债的。”“是的,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杨志武微微的欠了欠身,让藏在腰间的水果刀可以刀把直立起来,从而不至于被邢宝强觉察到。“解决问题之前,我想先看看我兄弟刘文材,看看他有没有吃亏,如果你们伤了他,那还钱的事情就要从长计议了。”“呵呵”邢宝强冷笑了两声,说道:“杨先生,这点你尽管放心,在没有确认刘先生能否还钱的前提下,我们是不会动粗的,并且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是我们的贵宾。”“来人呀,阿勇在吗。”邢宝强冲着门口喊了一句。不大一会,门口出现了那个叫阿勇的马仔,“阿勇,去楼下把刘先生请上来,就说他的朋友来替他还钱了。”“是!强哥。”阿勇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下了楼,时间不大,刘文材便被领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的刘文材,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杨志武。他满脸羞愧,不敢正视杨志武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走到杨志武的身边,低声的叫道:“阿武哥!”杨志武看到刘文材安然无恙,心中稍安,没有理会刘文材的呼唤,转头冲着邢宝强说道:“刑经理,非常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谈谈细节,刘文材向你借钱,是否签了借据?”“当然,我们这里都是账务分明,刘先生借钱有借款合同,还有保人,如果杨先生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看。”“不必了,我相信刑经理。”杨志武冲着邢宝强摆了摆手。继续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钱换不上的话,按照赌场的规矩该如何处理?”“欠一万砍一个手指头,欠十万块就剁一只手,这是规矩。”邢宝强狠狠的说道。“左手还是右手?”“随便,只要是手就可以,左右不论。”“那好吧,我们没钱还,你剁手吧。”杨志武斩钉截铁的说道。“好!这是杨先生你说的,那就别怪我们心狠。”邢宝强使劲掐灭了香烟,冲着阿勇吼道:“阿勇,去把地下室的西瓜刀拿上来,把刘文材的手砍下来一只。”“好的,强哥!我马上去拿。”阿勇答应了一声,出了房间,时间不大,手里便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站在众人的面前。 提着西瓜刀的阿勇也不答话,只是缓步向刘文材走去。望着提着雪亮西瓜刀恶狠狠的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阿勇,刘文材的腿有些发抖,他“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用近乎哀嚎的声音向杨志武求助道:“阿武哥,救救我!”杨志武扫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刘文材,突然大喝一声:“慢着!我有话说。”阿勇听见喊声,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杨志武,邢宝强也侧身看着缓缓站起的杨志武。 杨志武站起身,冲着邢宝强,故意的放慢语速说道:“刑经理,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兄弟欠你钱,当然要还你。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是不是砍下了手就可以还债?第二,他的债是不是谁都可以替他偿还。”“是的!砍下一只手,债就两清,还有,谁替他还债,我都欢迎。”听到杨志武的提问,邢宝强爽快的回答着。 “好!有刑经理的承诺,我就放心了。”杨志武冲着邢宝强说道:“他刘文材的赌债今天我替他偿还,我现在就砍下一只手给你。”说完,冲着提着西瓜刀的阿勇说道:“大哥!方便的话,把刀借我用一下。”听到这话,阿勇一愣,随即,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西瓜刀便被大步上前的杨志武抢了过去 抢过西瓜刀的杨志武,用拇指在刀口上拭了拭。薄薄的刀锋顺着拇指能隐隐的感受到杀气。“刀真的好快。”杨志武赞叹了一声。然后向屋子的四周打量,发现屋子的顶头有张供桌,供桌上供奉着一尊黄铜的关公像。杨志武冲着邢宝强说道:“刑经理,你们都往后退,我现在就砍下一只手,替刘文材还账。”说完,快步走到顶头的供桌前,将身体转向供桌,背对着众人。突然,杨志武右手挥起西瓜刀,只听见“咔嚓”一声,左手从他的胳膊上应声而落。杨志武切手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时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杨志武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左手,走回到沙发旁,冲着还在发愣的邢宝强说道:“刑哥,我已经砍下了一只手还债,现在我们俩是不是可以走了。”“你耍赖!”邢宝强终于发现的问题所在,“你本来就没有左手,你是假肢。”“刑经理,这就不合适了,按照规定,欠债砍手,我手刚才已经砍下了给你了,按照约定,我们两不相欠了,你合同上又没有注明必须是真手。”“呵呵。”邢宝强冷笑了两声,“杨先生,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和智慧,可是这笔赌债要是一点都收不回,我也没法向老板交代,这样吧,我再卖你一个人情,你只要给我五万块,这件事就两清了,你看如何。” 杨志武估计刘英培招呼的同乡已经基本赶到。便对邢宝强说道:“刑经理,方便的话,移步到窗口看一下,今天宾馆门口好像很热闹。”邢宝强听出了杨志武话中有话,急忙赶到窗外,朝外张望,发现楼下的宾馆门口,停着几十辆摩托车。每辆摩托车都没有熄火,排气管突突突的冒着白烟。摩托车上的人都穿着统一的工服,头戴安全帽,手拿钢管。为首的一辆本田摩托车,车上的年轻人,双手拿着钢管,正不住的抬头张望。 “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邢宝强纵横东莞十几年,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说完,邢宝强冲着阿勇说道:“阿勇!马上通知酒店保安部,通知大家,今晚有人闹事,请大家马上宾到馆门口集合。”“好的!”阿勇狠狠的瞪了杨志武一眼,腾腾腾的跑下了楼。 会客室的气氛变的空前紧张。突然,杨志武记起一件事。他转头问邢宝强,“刑经理,你认识董琪,琪哥吗?”“琪哥?湛江的琪哥吗?”邢宝强惊讶的说道,“琪哥,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早就名声在外,广东这一片,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头的。”“那就好,我这里有个琪哥的号码,我现在给他打电话,看看,他能否出面,给双方拉合拉合。”“行!只要琪哥说话,这个面子我一定给,我这里有移动电话,你可以随便打。” 杨志武接过邢宝强递过来的手提电话,拨通了梁杰的电话号码。正在歌厅唱歌的梁杰,听到杨志武的声音,显的十分兴奋。当杨志武把碰到的困境和杨杰诉说之后,杨杰爽朗的笑道:“阿武哥,你别着急,琪哥就在我身边,我和他说一下,你让邢宝强接一下电话。”杨志武转头把电话递给邢宝强,说道:“刑经理,琪哥的电话。”听说董琪要和自己通电话,邢宝强显得有些慌乱,他毕恭毕敬的接过电话,结结巴巴的说道:“琪哥,您好。我叫邢宝强,是。。”还未等邢宝强说完,电话的另一头,已经传来近乎命令的声音:“我不管你是谁,你的老板是不是叫李卫忠,如果是,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他,今天,你为难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问题,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笔勾销,你看如何。”“是是是,您琪哥说话,我哪能不听。”邢宝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拿出手绢,不停的擦着汗。放下电话的邢宝强,还没等回过神来,手里的“大哥大”又响了起来,邢宝强低头看了一下号码,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他双手握住电话,轻声的说道:“喂,是忠哥吗,我是阿强,您吩咐。”电话听筒里传出了李卫忠高声的漫骂声,邢宝强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他只是不住的“是是是”的应答着。 当邢宝强撂下电话,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苍白。他抄起沙发旁的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阿勇,让弟兄们都解散吧,今天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不等解释,便又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邢宝强沉吟了片刻,然后侧身冲着杨志武,脸上绽放出谄媚的笑,说道:“阿武!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就是和文材兄弟开个玩笑!欠钱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了借款协议,擦擦几下,把借款协议撕了个粉碎,然后说道:“阿武,事情过去了,你也把你的人撤了吧。今天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如果日后你有机会见到琪哥,多替我和忠哥说几句好话,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我这里,你随时可以带兄弟们来玩,完全免费。”“那就谢谢宝强哥了。”杨志武答应了一声,又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对着楼下刘英培等众人挥了挥手。刘英培等人看到杨志武的手势后,都各自上了摩托车,调转车头回去了。 望着众人散去,杨志武又搀起瘫软的刘文材,拿起了桌上的假肢,对邢宝强说道:“宝强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的事情,我们兄弟俩个就谢过了,以后,你有事,我们一定帮忙。”听到这话邢宝强对杨志武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好说,好说!咱们真的是不打不相识” 望着杨志武和刘文材下楼的背影,邢宝强狠狠的剁了一下脚,骂道:“真他妈的,狗仗人势!” 回到宿舍的杨志武发现高英培等人已经在屋子里等自己。他们看见杨志武拖着假肢进来,都纷纷围拢过来,不停的问候。只见杨志武左手的截断面上由于与刀面的接触,已经变的红肿。看到这个场景,大家纷纷的谴责刘文材。刘文材只是坐在床沿,一语不发。杨志武将假肢安好,对大家说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情还好是有惊无险。不过,阿文!出了今天的事情,我看你不能再呆在东莞了,邢宝强不是个善茬,你欠他这么多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难免日后不会设局骗你。你还是去湛江投奔梁杰吧,他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听到这,刘文材突然双膝跪倒,爬了两步,抱住杨志武的大腿说道:“阿武哥,今天的事情要不是有你,我早就残废了,我欠你的太多了,今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吩咐的事情,我一定赴汤蹈火。”杨志武用手把刘文材搀了起来,说道:“去吧,阿文,兄弟之间,不用分的太清楚。到了湛江,好好干。” 第二天,刘文材便从公司辞职了。杨志武帮他整理了行李,护送他登上了开往湛江的长途车。 第四章 风中飞砂(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日子一天天在掌心流过,杨志武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沉默的羔羊,整日在公司与宿舍间徘徊。唯一的幸福就是与恋人方玉玲在空闲时光里独处的快乐。初秋的海,喧嚣的步行街,排挡的米粉……只是,这种相聚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漫长的等待才会换来半日匆匆的相聚。 公司的业务发展速度十分迅猛,不到两年的时光,工人人数已经接近一千八百多人。方玉玲的工作也从前台接待升任了办公室主任。总经理岳凌峰全部的差旅安排和出差陪同都是由她负责。 一个周末的夜晚,方玉玲独自一人坐在深圳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她在等待从新加坡飞回深圳的航班。总经理岳凌峰就在这趟飞机上,不过飞机比预计到港时间已经晚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的心中有一丝烦躁,因为由于今天飞机晚点,即使他们动作迅速,汽车开回东莞,也只能是后半夜了。 方玉玲百无聊赖的望着机场候机厅里的电视广告发呆。她的脑海中回忆起两年多与杨志武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幸福的瞬间总在眼前一幕幕的闪过。最近,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开始慢慢的试着去了解岳凌峰,偶尔,方玉玲也会把岳凌峰和杨志武两个人进行对比。她发现两个人的性格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岳凌峰就像一把火,做事果断,性格热情、张扬。杨志武就像一泓水,思维缜密,性格内敛、沉稳。岳凌峰是个精明的老板,杨志武是个可以托付一生的好男人。两个人都是十分优秀的男人。 正在方玉玲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方玉玲回头一看,发现岳凌峰头戴白色棒球帽,脸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肩上背着一个蓝色旅行背包,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想什么呢,呆呆的发愣,我从你身边经过,你都没反应。”“哦!没想什么,可能是等的时间比较长了,有点发呆。”方玉玲收回了思路,半开玩笑的说道。“哦!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飞机会晚点,要是知道,我就不让你来深圳接我了。”“没事,岳总,来接你,是应该的,咱们走吧,公司的车子就停在停车场。”说着,方玉玲就要去抢岳凌峰的背包。岳凌峰侧身向后闪了闪,说道:“哪能让女士背包呢,阿玲,你在前边带路就好了,包不重,还是我自己背吧。”说完,把包往肩上提了提,向前走去。 回到东莞,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有些疲惫的岳凌峰微合着双眼紧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耳畔传来一阵轻声的呼唤,“岳总,这里有热的湿毛巾,您先擦把脸吧。”岳凌峰睁开双眼,发现方玉玲手里托着一块热毛巾,一双妙目正看着自己。她的眼睛由于缺乏睡眠,布满了零星的血丝。岳凌峰的内心涌上一丝温暖,他接过热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毛巾的温度恰到好处,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谢谢你,阿玲。时间不早了,今天你也非常辛苦,还是赶快回去好好睡觉吧,女人要是睡眠不足,会老的快的”“好的,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嗯!”岳凌峰微笑的冲着方玉玲点了点头。望着方玉玲婀娜的背影,他又缓缓的坐下,脑海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岳凌峰起身关上了屋内的灯光,又走到窗台前,拉开了窗帘,让皎洁的月光柔柔的撒在茶几前,这才又重新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任自由的思绪在洁白的月光下流淌。他出身豪门,严厉的家教,优越的环境,造就了他强势的性格。可是,十年前的财政危机,几乎让家族生意濒临破产。十八岁的他被迫中断了在美国的学业,回到了台北。资金链的断裂,让父亲整日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接近年关的银行还贷让本已经举步维艰的企业走到了最后崩盘的边缘。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岳凌峰认真研究了集团的财务状况,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救活企业,唯一办法,只能去恳求最大的贷款偿付银行:日昇银行延期自己的贷款,并且追加贷款,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其他债权人的疑虑,从而渡过危机。因此,与日昇银行董事长的会谈就变的十分重要。 岳凌峰立刻派人去香港用公司全部的现金买了一尊纯金的观音像。因为,他了解到,日昇银行的董事长高慕良十分惧内,而他的夫人程颖又是个佛教徒,只有打通程太太这个环节,才能顺利解决公司的困境。因此,他选择了一个高董事长出国访问的时机,登门去拜访程太太。 当岳凌峰风度翩翩的出现在程太太的面前,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的程太太还是被眼前这个少年优雅的气质所吸引。岳凌峰谦卑的态度,渊博的学识,给程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岳凌峰把那尊纯金的金佛呈上的时候,程颖已经完全打定主意:这么多年来,折磨自己的心病也许可以被这个少年解决。 程颖招手示意岳凌峰坐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凌峰,你现在碰到的问题,阿姨我十分同情,可是,你高叔叔的工作事务,我是很少过问的,即使我替你求情,他也不一定能答应。因为,公司虽然他是董事长,但是,公司还有董事会,如果其他股东不同意,延长还款期限和追加贷款的事情也不一定可以办成。”看着,程颖欲擒故纵的态度,岳凌峰内心涌现出了一丝反感,他只好用哀求的话语说道:“阿姨!家父和你们交往几十年了,你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公司倒闭吧,您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如果我可以答应的,一定照办。”程颖看到时机成熟,为难的说道:“凌峰呀,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了。”“您说,要是我可以办到的,一定答应。”“好的,是这样的。”程颖接着说道:“凌峰,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和你高叔叔虽然家境富裕,可是,天不如愿,我三十年前由于难产,女儿出生的时候,头部晚出来了几分钟,造成窒息,导致大脑受损,现在女儿虽然已经快三十岁了,可是智力却只有三岁孩子的水平。我和你高叔叔的岁数越来越大了,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的女儿。我每日吃斋念佛,就是想减轻我内心的愧疚,我有时候,真希望,我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回女儿的健康。”说到这,岳凌峰发现程颖的眼睛中有泪光闪烁。“您的意思是让我照顾您的女儿?”岳凌峰终于听出了程颖的意思。“对!凌峰,通过刚才的观察,我发现你很聪明,也很能干、孝顺,能担当大事,我想把女儿许配给你。如果你同意,你就是我们高家的女婿了,你如果可以一辈子照顾我的女儿,我和你高叔叔在九泉下也就可以安心了。况且如果你成了我们高家的女婿,你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了我们的事情,你生意上碰到的困难,我们作为你的岳父岳母当然要鼎力帮助,你说是不是。” 岳凌峰听完程颖的要求,感觉自己就如风中的飞砂,孤独的在寒风中飞舞,他慢慢领悟,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当命运如冷风般吹起的时候,自己也同样只是一粒细沙,有时候,由于没有勇气去放弃,一次也就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 经过一周时间的考虑,岳凌峰答应了程太太的要求。他风风光光的去高家提亲了。那段时间,岳家和高家的联姻,上了台北报纸的头条。报纸分析,由于高家和岳家的强强联手,使两家公司的实力都大大增强。特别是岳家,有了银行的支持,真的是如鱼得水。自从定亲以后,岳家的债主就不再登门,纷纷主动延长了还贷的日期,就这样,岳凌峰平稳的化解了家族的债务危机。 岳凌峰在台北的圆山饭店举行了传统的中式婚礼。岳家和高家邀请了政界和商界的许多社会名流,举办了一百二十桌的婚宴。婚宴的场面十分的奢靡和热闹。大家纷纷羡慕岳家和高家的财力。只是奢华的婚礼上只有新郎岳凌峰一个人在忙碌,至始至终未见到新娘的身影。每次当客人询问的时候,岳凌峰总是微笑的解释说:“贱内身体单薄,从小不喜应酬,这种场面太杂乱,因此没有抛头露面。”由于岳凌峰应对从容,婚礼上众人即使觉得奇怪,也无人追究。 当婚宴圆满结束后,岳凌峰满身疲惫的走下汽车,走上二楼的卧室。进门的同时,他发现,自己要娶的新娘子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岳凌峰放轻脚步,坐在了床沿,开始观察起高珊。高珊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安详的睡着,鼻子微微的喘着粗气,口水顺着熟睡的嘴角流了出来,落在枕头上,阴湿一片。岳凌峰看了一会,刚要转身离去,突然,躺在床上的高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这时候,听到哭声的程颖,急忙忙的冲进了卧室,一把搂住了高珊,一边抚摸女儿的后背,一边哄到:“噢噢,乖女儿,不怕,不怕,妈妈就在身边。”这时候,岳凌峰才发现,睁开眼睛的高珊,眼睛是呆滞的,眼神只能斜斜的看着前方。说话含糊不清,根本无法表达意思,只是不停的用手掐住程太太的肩膀。“哦!女儿乖,没事的,没事的,是不是尿床了,没关系,叫阿姨帮你换条干净的裤子就好了。没事,没事。”说完,程颖看了一眼岳凌峰,大声说道:“凌峰,高珊以后就是你的太太了,我不方便每天都进出你们的房间,你要是看她尿床了,就赶紧叫佣人给她换一条干净的裤子。她什么都不懂,只有你慢慢的去适应,明白吗。”“明白了,妈,我会照顾高珊的。”程颖看了一眼恭敬的岳凌峰,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嗯!她就是个孩子,只能辛苦你了。”“没事,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的,而且高珊的事情,我也不会对外人说的,妈您放心吧。”“嗯!那就好。”程颖看着换好服装安静睡去的女儿,这才满意的下了楼。看着程颖下楼的背影,岳凌峰内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从床上搬下被子和褥子,把褥子铺在了地上,和衣躺在了地上,沉沉的睡去。 这样炼狱般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七年。岳凌峰每日只是重复相同的生活:凌晨从公司回到家里,早晨吃完早饭又急匆匆的赶回公司。公司的业绩在岳凌峰的带领下变的蒸蒸日上。终于在数年前,公司董事会决定在大陆东莞开辟分公司,由岳凌峰全权负责管理和运营,利用大陆廉价的劳动力,开拓海外市场。离开台湾的岳凌峰像蛟龙入海一样,是如此的兴奋和快乐。 回忆有时候如粘着纱布的伤口,每一次回忆,犹如撕开纱布,都是彻骨的疼痛。岳凌峰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任思绪蔓延。他的脑海中时不时的会闪过了方玉玲俏丽的身影。这个女孩的到来,让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泛起了涟漪。她是如此的温柔、可爱,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她可以像记事本一样,妥当的安排岳凌峰的日常生活,也可以像一杯清茶一样,荡涤自己的心灵,更可以是一枚开心果,在寂寞时让自己忘却烦恼。也许正是这个女子的到来,才让岳凌峰的生活有了色彩,也许,这个女子,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侣。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的时候,岳凌峰收拾起思绪,他已经决定进行一场游戏,目的只有一个,不管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方玉玲依旧向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公司。她一进办公室,就惊讶的发现,董事长岳凌峰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批示公司的各项申请。“岳总,今天好早呀,是不是失眠啦。”方玉玲半开玩笑的问道。“是呀,因为思念一个人,所以失眠了。”岳凌峰故意的顺着方玉玲的话语调侃。方玉玲一愣,她似乎听出了岳凌峰语气中的暧昧,她急忙话锋一转,换了一个话题:“岳总,您最近有什么安排?”岳凌峰低头想了一下,说道:“阿玲,我在日本有个客户要去拜访,你帮我安排一下,咱们下个月去趟日本。”“我和你一起去日本吗?”方玉玲的语气有一些惊讶。“是的,你回去收拾一下,办好相关的手续,咱们下个月初去日本。”“太好了!”方玉玲兴奋的跳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出了门。她给杨志武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下个月要出一趟长差。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方玉玲并没有告诉杨志武此行的目的地。 有时候,人生的轨迹就是在很多看似偶然的小事中,发生了逆转。当多年以后,你努力的去找寻改变的原因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注定的无缘的结局。 请看第五章《我想我是海》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一)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我的心像软的沙滩,留著步履凌乱,过往有些悲欢,总是去而复返,人越成长彼此想了解似乎越难。每当听到这支歌,就会动容。我理解,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片海,一片难以触及的海。也许,爱情就是心海航行的小船,掠过的风景,印下的痕迹,谱成歌,却是如此的凄婉:那些天的遥远,地的沉默,草原的辽阔,冰川的冷漠都是厮守的风景,那些清晨的露珠,思念的泪水,等待的苦涩,岁月的陈酒,都是光阴的故事。那些空洞的承诺,欺骗的言语,戏谑的情人,虚假的信,都是必须用无情的转身作为利刃劈开的荆棘。人生不美丽,人生就是那片海。 十一月的一个普通的清晨。杨志武吃完早饭,急急忙忙的往方玉玲的宿舍走去。因为,今天,方玉玲要陪岳总出差,而且,此次出差的天数还比较长。他很希望能够送送方玉玲,因为,由于工作繁忙,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越来越少了。 快要接近方玉玲宿舍楼的时候,杨志武发现,岳凌峰的“凌志”牌汽车停在了宿舍楼的楼门口。只见岳凌峰上身着一件白色休闲T恤,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头戴棒球帽,正靠在车旁,悠闲的抖着脚,似乎在等人。“岳凌峰很少自己开车出差,而且出差穿着如此休闲,实在少见。”想到这,杨志武放慢了脚步,在“凌志”车后边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不一会,方玉玲提着行李箱从楼里走了出来,今天的方玉玲上身是休闲的粉红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穿着也是十分休闲。岳凌峰看见方玉玲提着行李箱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方玉玲的行李箱,把行李箱轻轻放置在车后备箱,又冲方玉玲打了一个响指,两个人说笑着,上了车。车子飞快的启动,向厂区的大门驶去。 方玉玲坐上车子的瞬间,透过车子侧面的反光镜,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快乐的心情霎时变的有些沉默,那个身影在看见车子的远去后,紧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方玉玲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愣愣的发呆。岳凌峰觉察到了方玉玲的异样,关切的问道:“阿玲,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方玉玲悠悠的回了一句。“我昨天晚上可能没有休息好。岳总,你开你的车,我没事的。”“阿玲,以后不要叫我岳总,直接叫我名字吧,叫我凌峰。” 方玉玲想了想,点了点头。岳凌峰转头看了一眼靠在车窗前的方玉玲,开导的说道:“阿玲,放轻松些。咱们这次去日本,主要是去度假,日本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我这次带你去,你一定会喜欢的。咱们第一站就到日本东京。东京是日本乃至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非常现代化,你一定会喜欢的。”一路上,岳凌峰给方玉玲谈了很多日本的历史和风土人情,方玉玲的心情慢慢的变的开朗。 岳凌峰和方玉玲取道广州,从广州白云机场登上了飞往日本的航班。飞机在傍晚的时候降落到了东京机场。 出了东京成田机场的方玉玲着实惊讶于日本的繁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炫亮多彩的广告牌,闪烁变幻的霓虹灯。开着雪亮车灯的汽车长龙,拥挤的人群,耀眼的美食招牌,这一切,让方玉玲看的目不暇接。岳凌峰侧目看了一眼,左顾右盼的方玉玲,心中更增添了几分胜利的把握。他帮忙提着方玉玲的行李,向远处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当出租车停靠在身边的时候,他将行李放置在后备箱,然后用手轻轻的挽住方玉玲的腰,扶着她来到出租车旁,又拉开车门,让方玉玲先坐进去,自己才抬脚坐进了汽车,然后用英文对出租汽车司机说道:“gotoHiltonTokyo,please。(请去希尔顿饭店)。” 从机场去往希尔顿饭店的路上,交通十分拥堵。可是方玉玲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枯燥,车窗外绚烂的夜景,让她应接不暇。每当看到新奇的东西,她还会转过头,询问岳凌峰。看到方玉玲开心的像个孩子,岳凌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当方玉玲在岳凌峰的搀扶下走下出租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希尔顿饭店。饭店大堂灯火辉煌,装饰豪华。岳凌峰示意方玉玲去大堂的咖啡间休息,自己则走向前台去办理入住手续。当岳凌峰向前台出示了顶级会员卡的时候,前台小姐态度立刻变的恭敬,她一边鞠躬,一边用英文和岳凌峰做着交谈。方玉玲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已经注意到了前台后边悬挂着的价目表,酒店房价单日的价格,就让方玉玲感到吃惊,入住这样的酒店,普通房间一宿的价格,已经是她一个月的工资了。正在方玉玲有些发愣的时候,岳凌峰已经办好了住宿的手续,他走到方玉玲的旁边,拉了一下方玉玲的胳膊,说道:“阿玲,行李,酒店的侍从会帮你搬上去的,现在,你和我上房间去看看吧。”“嗯!”方玉玲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跟着岳凌峰走进了电梯。 电梯运行的高速而平稳。方玉玲站在电梯里,丝毫也未感到晃动。走出电梯的岳凌峰把门卡塞到方玉玲的手里,说道:“我的房间,在你的房间的隔壁,你先进房间看看,是否满意,然后,可以洗个澡,一个小时之后,咱们一起去银座逛逛。” 当方玉玲打开宾馆房门,映入她眼帘的,不是普通印象中的客房布局,而是一套多房间的套房。迎面的厅里是全套的豪华欧式家具,墙上挂着精美的油画,桌子上摆着欧洲中世纪古老的挂件。套房中的一切都显示着奢华与高贵 方玉玲放置好行李,又走进浴室。她发现浴室内十分宽敞,晶莹剔透的浴缸,高档齐全的洗漱用品,浴缸的前方还架着电视机,化妆台上放置着电话。方玉玲十分享受的洗了一个澡,又从行李箱中取出自己最好的服装,换上了一身秋天穿着的高领毛衣,把披肩的长发扎了起来,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才走出了房间。 走下了楼的方玉玲,发现岳凌峰已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自己。岳凌峰看见方玉玲正款款的向自己走过来,女孩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活泼、清纯的外表下,透露着惊艳。岳凌峰的心为之一颤,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咱们现在去哪?方玉玲脸上绽放着兴奋的笑容。“去银座吃饭,然后再去逛街。”岳凌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胳膊,他希望方玉玲能够挽住他的胳膊。方玉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礼貌的挽住了岳凌峰的胳膊。 东京的夜晚是如此的美丽,交通却是十分的拥挤。不过岳凌峰很享受这种和心爱女孩独处的快乐。他一坐上出租车,就滔滔不断的和方玉玲讲起了银座的历史。“银座是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相传从前这一带是海,后来德川家康填海造地,这一块地方成为铸造银币的“银座役所”。明治三年这里更名为“银座”。这里有“东京的心脏”之称。银座大道全长一公里半,北起京桥、南至新桥,大道两旁的百货公司和各类商店鳞次栉比,专门销售高级商品。银座大道后街有很多饭店、小吃店、酒吧、夜总会。有买文具的百年老店伊东屋(itoya),日本第一间面包店――木村屋总本店。从1970年8月起,银座大道禁止一切车辆通行,成为步行商业街,街上有许多茶座,游客可以坐在街心饮茶谈天。入夜后,路边大厦上的霓虹灯变幻多端,构成了迷人的夜景。银座也是世界上地价最昂贵的地段之一,同时也是东京最主要的繁华商业街,这里就是理想的购物天堂。有人认为,在银座消费是一种高级身份的象征。”方玉玲认真的听着岳凌峰的讲解。在方玉玲的内心世界里,她非常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男人,可以带她到看的最远的地方,和她一起迎接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她内心中无法把握,这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爱人还是朋友。 出租车在银座步行街的入口处停了下来。方玉玲走下出租车,她瞬间便被满眼看见的耀眼的霓虹灯所惊叹,无边的黑夜在霓虹的映衬下变的透明。“走,我带你去一家吃牛排的餐厅。”方玉玲感觉到岳凌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腰上。她没有拒绝,停顿了一下,并肩和他向前走去。 两个人悠闲的散着步,最后,在一家名叫Aragawa餐厅门口,停了下来。岳凌峰冲着方玉玲说道:“这家餐厅的牛肉非常好吃,咱们可以一起进去尝尝。”“嗯”方玉玲点了点头,长时间的旅行,让她早已经饥肠辘辘。走进餐厅,金色大厅布满了水晶吊灯,古典的西式家具与日本古建筑的装饰相隔一张,显得餐厅高雅和奢华。岳凌峰挑选了一张安静的双人台坐了下来,驾轻就熟的点了两克牛排和一些海鲜、甜品。然后,对方玉玲解释道:这家餐厅的牛排非常有特色,它的烹饪方式是将散打牛肉用木炭砖炉灶加以烤制而成,味道非常纯正。”方玉玲感觉到与岳凌峰的谈话非常的自由,因为,岳凌峰非常照顾她的感受,与他在一起,方玉玲从来没有感觉到贫富与阅历的差距,他们是平等的,虽然,很多经历,是方玉玲以前想都从未听说过的。 晚餐丰盛而优雅,在烛光下,方玉玲感受到了尊重与高贵,突然间,她的内心涌现出了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与依恋。 当两个人结束完晚餐,走上大街的时候,街上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方玉玲停住脚步,问岳凌峰:“凌峰,下面去哪?”“你要是不累的话,咱们去商场逛逛,我想买个礼物送给你。”“不用买礼物给我,我可以陪你逛逛。” 这时候,方玉玲看见远处的一幢高楼屋顶上的钟塔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在夜晚的映衬上非常醒目。“咱们就去那里吧。”方玉玲用手指向钟塔,“好的,咱们就去那里。”岳凌峰拉起了方玉玲的手,向高楼走去。“那里叫和光高级洋品店,最早是贩卖舶来品的,现在是综合的商场,里边非常繁华,很适合咱们逛逛。” 走进商场的方玉玲,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玲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看的有些眩晕。岳凌峰领着方玉玲,有意的避开拥挤的人群,径直来到了奢侈品销售专区。奢侈品销售区的顾客并不多,两个身穿制服的服务员正坐在客人专座的沙发上聊天。“你随便看看,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包包,看好了,告诉我,我买下了,送给你。”岳凌峰突然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方玉玲说道。方玉玲有些不置可否,只得茫然的开始浏览起专柜陈列的商品。 突然,方玉玲被柜台中间一个单独存放的米黄色的手包吸引,手包十分精巧,包的皮革十分柔软,样式新颖。方玉玲随手跨在了肩上。“don‘ttouch,Please(请不要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服务员中的一个,已经悄悄的来到了方玉玲的身后。“Thispriceisveryexpensive(这件商品非常贵)服务员用非常轻蔑的语气冲着方玉玲说着。方玉玲感觉到了窘迫,她用求助的把眼神望向岳凌峰。“pleasehelpmetointroducethisproduct。(方便的话,请帮我介绍一下这件商品)”岳凌峰快步走了过来,向服务员问道。服务员看了一眼岳凌峰,依然态度傲慢的说道:“TheLVbagisthelimitededition,allJapanlessthan20,sothepriceisveryexpensive(这个LV皮包是全球限量版,全日本只有不到20个,因此价格十分昂贵)。”“如果销售出这个包,你是否会得到公司的奖励?”岳凌峰继续用英文问道。“当然,这是行规。一件限量版的商品被销售,我们会得到较高的佣金。”售货员用英文回答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不安,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那好,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你的经理叫过来,我要购买这个包。”岳凌峰用英文依然很平静的说到。“好的,先生,您稍等,我马上去请。”售货员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颤抖。 不一会,奢侈品专区的经理出现在和岳凌峰面前,这个体型微胖的谢顶男人,一见到岳凌峰就不停的鞠躬,用英文反复说着感谢。 岳凌峰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黑卡,把黑卡递给经理,然后用英文说道:“你们的商品我非常满意,可是你们的态度,却让我失望,这个包我今天还是会买,但是,与这个包相关的所有提成我都不想给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为我提供服务的小姐,我想通过这件事,给她一点教训,要让她知道,什么时候,不懂的尊重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服务员的脸色由红变紫,最后变的煞白。 方玉玲感觉非常的开心,她像一只小燕子一样,挽着岳凌峰的胳膊出了商场。 回到酒店的方玉玲很疲惫的坐在了沙发上,她的旁边放着刚刚买回来的限量版的皮包。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的坐着,窗外的霓虹依然闪烁,流着泪的自己的脸,倒映着整个城市的灯火。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方玉玲常常会思考自己的未来,她是家中的长女,一个漂亮的弱女子要想在这充满竞争的社会里生存,是多么的艰难。也许美貌是她唯一的武器,在她外在的快乐背后,是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多年生活的艰难,使她对贫穷充满了畏惧。岳凌峰对她展开的爱情攻势,她内心十分清楚。她深爱的是杨志武,这个男人给她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爱情,只有曾天真给过的心,才了解等待中的甜蜜,只有被辜负而长夜流过泪的心,才明白爱的真谛。而与岳凌峰的交往,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件待售的商品,随着价格的推高,自己终将被别人收入囊中。 随后几日的东京之旅,白天的见闻总让方玉玲感到兴奋,可是,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方玉玲睡在总统套房的豪华大床上却总是辗转反侧。这种冰与火般的旅游,让方玉玲感觉疲惫。 清晨,方玉玲和岳凌峰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吃自助早餐,岳凌峰发现方玉玲满脸倦容,急忙关切的问道:“阿玲,是不是这几天旅游太累了,我打算今天咱们飞去北海道,那里的温泉非常舒服,咱们可以去泡泡温泉。”“好的,你定吧,我听你的。”方玉玲只是简单的回应了几句。看到方玉玲兴致不大,岳凌峰继续游说到:“日本由于地理位置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使得日本地壳内部构成了具有形成温泉的独特自然条件,所以日本是地球上温泉最多的国家,因此,有“温泉王国”的美誉。日本的温泉遍布南北,从最北的北海道岛到最南的南方诸岛,都有闻名遐迩的温泉。去日本旅游的人如果看到店铺的门口挂着一个“汤”字,那就是“泡汤”的场所,也就是泡温泉。如果冬天到日本还有一种露天泡的温泉,客人可以边泡温泉边欣赏漫天飘落的雪花,放飞心情,愉悦身心.。” 岳凌峰一边聊,一边观察着方玉玲的表情。他观察到,方玉玲已经开始对他介绍的温泉感兴趣了,于是,继续说:“咱们要去的温泉叫登别温泉,它坐落在北海道的西南部,是北海道最大的温泉,有“北海道第一温泉名乡”的美称,又被称为“温泉的百货公司”。登别的温泉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为那里有地狱谷,所有登别温泉的水都来自于地狱谷,地狱谷是登别温泉的泉源,也是一个火山喷发的遗址,至今还在不断掀起热气、散发着浓烈的硫磺味。泡在露天温泉里的游客,可以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点点雪花,让温泉的热气在四周散开,又或者和着冬天的舞动着风,任凭雪花穿插其间,飘飘洒洒闪动着落到泉水的表面,你会有种置身仙境的感觉,真可谓是水好山好.而且,登别四周都是山和树,四季郁郁葱葱的,即使在萧瑟的冬天,也会为这冬景凭添几分生机和活力。温泉东北部还有成片的原始森林,那里的九枚竹被水环绕,竹子的周围混生着各种阔叶树,耸立在东边的四方岭还有个养熊场,可以见到黑棕熊。”听着岳凌峰滔滔不断的介绍,方玉玲的心情变的开朗,她微笑的对岳凌峰说道:“凌峰,我真的很幸运,能够去这样的人间仙境游览。”“呵呵,有美女相陪去游览如此的人间胜景,这才是我的幸运呢。”说完,两个人相对一笑,吃完早餐,两个人各自收拾起行囊,坐上了飞机,飞往了北海道。 岳凌峰和方玉玲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机,抵达了北海道的新千岁机场。下了飞机,他们打车来到登别酒店。提着行李下了车的方玉玲突然对岳凌峰提议道:“凌峰,咱们别住酒店了,刚才我在飞机上看到一本中文的旅游杂志,上面说,如果入住等别温泉附近的私人温泉旅馆,会更有情调。”“好的,就听你的。”岳凌峰有一种心花怒放般的喜悦,心爱的女孩,开始主动提议,似乎在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逐渐亲密。他们沿着街寻找,最后选择了一家门面很小的温泉旅店。 他们沿着铺满石板路的小径来到院子当中,发现旅馆的规模不大,庭院里有两个露天池子,池子最多能容纳十余个人。池边有两棵树,一棵树是五角枫树,如今正是枫叶流丹时,偶然掉下一片红叶来,煞有诗情画意。另一棵树是垂樱,可想当樱花盛开时泡在池中是何等的浪漫。日本人善于把一样东西做到精致,温泉也是一样,就这么一泓水,配以红枫垂樱和精巧庭院,似乎就变成了世外桃源。 方玉玲非常喜欢这种喧嚣中的宁静,她开心的奔向自己的房间,把行李一放,换好衣服,便跑出客房,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进入温泉。初冬的日本已经有了深深的寒意,然而走下温泉的方玉玲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接近四十摄氏度的水温,弥漫的蒸汽,与温泉外寒冷的天气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景致,方玉玲紧闭双眼靠在池子边上,悠闲的体会这种惬意。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她睁眼一看,发现岳凌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息。 “凌峰。”方玉玲有些尴尬的喊了一句,“阿玲,喜欢这种环境吗。”“喜欢。”方玉玲轻轻的点了点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非常喜欢你。”岳凌峰突然直截了当的说道。虽然,方玉玲内心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岳凌峰如此直接的请求,还是身体一怔,她转过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岳凌峰。岳凌峰轻轻的握住了方玉玲的手,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在大陆经商,这里没啥亲人,时常感到孤独,如果今后有你相伴,生活一定会变得丰富多彩,我知道自己的年龄比你大将近十岁,可是,年龄不是问题,对吗?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开朗,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体贴,我想,如果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感觉幸福的,希望你能接受我。”“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咱们彼此还都不了解,我既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的兴趣爱好,你也不知道我的喜好,这样相爱是不是太草率了。”方玉玲正色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你的过去,我根本不介意,你有没有男朋友,我也觉得无所谓,你可以自己选择,我相信,我可以比你的男朋友做的更优秀。至于,我的过去和兴趣爱好,我自己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行了。”说完,岳凌峰又从温泉池边上放置的手包里拿出一枚戒指,双手捧着,把戒指送到方玉玲的面前,“这是我们岳家祖传的戒指,我想送给你,做个信物,你要是愿意接受我,就把这枚戒指戴上。”方玉玲接过金戒指,只见戒指的内沿镌刻着字母,一边是“YLJ”一边是“ZLF”戒指的做工十分精美。“这个信物是不是太重了!”方玉玲还是有些犹豫。“信物只是代表一个心意,无所谓轻重。“说完,岳凌峰突然凑上了,吻了一下方玉玲的面颊,然后起身,披上毛巾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玉玲呆呆的站在水中,她的内心噗噗的跳个不停,脑海中感觉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又静静的伫立了一会,方玉玲一个人悻悻的回到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把岳凌峰送给自己的戒指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子上,然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旁发呆。突然,门口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方玉玲打开屋门,只见一名服务生恭敬的站在门口,一边鞠躬,一边用英文说着,似乎意思是邀请方玉玲去餐厅吃饭。方玉玲回身进屋取了一件外套,然后跟随服务生去了餐厅。 餐厅的格局是典型的日式风格,拉开类似屏风的门,方玉玲发现岳凌峰已经盘腿坐在了座位上,榻榻米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日式料理,“请坐,阿玲。”岳凌峰欠身招呼了一下方玉玲,“今天,请你品尝一下正宗的日本清酒和料理。”方玉玲脱了鞋,盘腿坐到了岳凌峰的对面。 岳凌峰用酒盅给方玉玲满满的斟了一杯,然后说道:“阿玲,尝尝,这种北海道的清酒,非常的好喝。”方玉玲端起酒杯,端到唇间用舌尖抿了一口,一股微辣的味道窜入口中,清酒入喉,虽然,味道辛辣,但是,辛辣过后,滋味中夹杂着一股清香。“挺好喝的。”方玉玲赞许的点了点头。“再尝尝这里新鲜的三文鱼。”岳凌峰殷勤的夹了一块三文鱼放进了方玉玲的碗里。“凌峰,我自己来、”方玉玲忸捏的说道。岳凌峰过分的热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由于温泉的浸泡,让方玉玲一进门,看到满桌的佳肴,就已经感到了饥饿。她食指大动,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开心的用餐,岳凌峰感到了由衷的满足。 当两个人结束晚餐,并肩走出餐厅的时候,庭院中一弯玄月已经挂在天边。岳凌峰提议道:“阿玲,咱俩一起出门散散步吧。”“好的。”方玉玲顺从的答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出了温泉酒店。 夜十分静谧,只能听见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声音。突然,岳凌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转身拉住方玉玲的手,说道:“阿玲,这张卡送给你,里边的钱,你随便用,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张卡只是我的心意,只想让你的生活过的好。你要是愿意接受我的话,晚上,十二点,我会去找你,如果门没有上锁,就证明,你愿意接受我,如果,门锁了,那就算了。”说完,岳凌峰把卡塞进方玉玲的手里,自己转身向酒店走去。 方玉玲一个人回到房间,她轻轻的插上了房门,把岳凌峰交给自己的卡放在了桌上,然后一个人斜靠在床头的被子上发呆。她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交战。生活的优越,让她向往,可是爱情的纯真,又让她珍惜。也许没有真情的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没有质量的爱情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 时间指向了十点半,方玉玲的内心依然做着斗争,近一年来,上流社会的奢靡生活,让她十分向往,她自己的内心渴望拥有别人羡慕的皮包和化妆品,她渴望出入高档的酒店,她渴望在人家羡慕的眼神中生活,这一切,杨志武都无法给予,她的天平开始倾斜了。她最终站起身,又去淋浴房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然后,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画了一个淡妆,然后把岳凌峰送给自己的金戒指戴在了手上,又把桌子上的卡塞进了在东京购买的新皮包里,然后轻轻的把房门的锁拧开了,静静的等待着这一时刻的来临。 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门被缓缓的拉开了,岳凌峰出现在了门口。岳凌峰一进门,便看见了方玉玲右手上戴的戒指,他一下便明白了一切。他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方玉玲的蛮腰,然后,低下头用嘴热情的吻向方玉玲微微颤抖的嘴唇。他们忘情的吻着,岳凌峰感觉女孩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微微的有些发抖。他轻轻的扶起方玉玲,向床边走去。岳凌峰随手柠灭了床头灯,月色中,他看见方玉玲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当他轻轻褪去方玉玲的衣衫的时候,发现女孩在他怀中抖得十分厉害,他轻轻的凑到方玉玲的耳畔问道:“阿玲,你怎么啦。”方玉玲只是紧紧的闭着双眼,悠悠的说道:“凌峰,一会轻一点,我,我是第一次,有点怕”“第一次。”听到方玉玲如此的回答,岳凌峰的内心有一丝惊讶,同时,愧疚的心情油然而生。然而,当情感战胜理智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动作。 那一夜,激情之后,方玉玲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她只是睁大双眼,静静的凝视着天花板。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看着岳凌峰在自己的身边沉沉的睡去,她的眼泪只是无声的流淌着。她为这个男人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从这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和杨志武的爱情已经走到了尽头,她不知道今天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可是生活是残酷的,它从来都不会给任何人与重新选择的机会。 多年以后,任往事一幕一幕变成冰雪的时候,生活似乎在诉说这样一个道理:女人无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能为心爱的女孩穿上嫁衣,那么请停下你解衣扣的手。 两周的日本之旅很快就结束了,岳凌峰和方玉玲乘飞机回到了东莞。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出租车在返回东莞公司的路上疾驰。坐在车里的方玉玲心情却是越来越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杨志武,如何跟他提出分手的要求。坐在身边的岳凌峰却是春风得意,他五指紧扣住方玉玲的玉手,时不时的偏头冲着方玉玲微笑,这种抱得美人归的愉悦,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忽然,他感觉方玉玲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关切的问道:“阿玲?怎么出汗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凌峰,我没事,只是心里感觉有些害怕,不知道公司同事们会如何议论?”方玉玲的话让岳凌峰陷入了沉思:公司技术部有几位来自台湾跟随父亲创业多年的元老,如果他和方玉玲的事情传回台湾,让亲家高氏家族的人知道的话,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想到这,岳凌峰故作关怀的对方玉玲说道:“嗯!阿玲,你考虑的非常正确,公司同事知道了,一定会认为你攀附权贵,对你的名誉非常不好。我想这样考虑:今天你在宿舍休息,明天,你就辞职,不用在上班了,需要花钱,你就从我送你的卡里取。今天,我就会派人在公司附近给你租一套最好的房子,你就专心在家休息好了,过两年,我会把公司总部迁到深圳去,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深圳住,你看如何。”方玉玲想了想,觉得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如此。她心里明白,她已经把自己的青春托付给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他的话,她只能言听计从。 出租车在方玉玲住的宿舍门口停了下来。岳凌峰从后备箱拎出方玉玲的行李,然后冲着她挥了挥手,微笑的说道:“阿玲,这次真的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见。”说完,便钻进了出租车。方玉玲目送着岳凌峰的车子直到远去,才提前行李,疲惫的向宿舍的房间走去。 杨志武在方玉玲离开的日子里,总是感觉坐立不安,天天计算着她的归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对于方玉玲此次的出差充满了不详的预感。明天就是方玉玲出差归来的日子,杨志武考虑再三决定去后街的电器商场买一台汉字寻呼机,他知道:方玉玲很早就想拥有一台寻呼机,因为,有了寻呼机之后她就可以方便的联系亲戚和朋友了。杨志武站在电器商场的柜台前十分犹豫,汉字寻呼机和一年的寻呼服务费两项价格加起来,要将近两千多元,这笔支出,对于杨志武目前的状况,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刘文材借自己的钱依然没有归还,几个月的薪水,刚刚存了一点钱,又要买寻呼机,真是有些勉为其难。杨志武不停的抚摸着中意寻呼机,内心却做着激烈的斗争。最终,在售货员殷勤的介绍下,他还是下定决心买下了这台漂亮的汉字寻呼机。手里捧着未开封的寻呼机,杨志武内心充满了喜悦,他相信这份礼物,方玉玲一定会喜欢的。 第二天,当杨志武走出宿舍,发觉今天的天气是初冬季节里难得的艳阳天,似乎预示着他与方玉玲的相聚充满了阳光。当从岳凌峰口中得知,方玉玲由于劳累在宿舍休息,他的心情开始变的有些紧张,因为,他了解方玉玲,如果不是特别劳累,她一定会先到办公室来见自己的,尽管是地下恋情,但是彼此间关怀的眼神,也会让一天的工作充满温馨。终于等到了下班时间,杨志武第一个走出了办公楼,他手里提着新买的寻呼机,向方玉玲的宿舍走去。 来到方玉玲住的宿舍门口,杨志武站在门口停了一下,因为他似乎听见屋里有丁丁冬冬的声音。“笃笃笃”杨志武轻轻的敲了敲门,“谁?”里边传来方玉玲的问话声。“我,阿武。”杨志武欢快的回答了一句。屋里的声音突然间变的沉默,又等了几分钟,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方玉玲出现在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方玉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心的扑进杨志武的怀里,而是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口。“你,你来啦。”“嗯!听说你出差累了,我过来看看你,身体还好吧。”“嗯!没事,挺好的,你进来吧。”方玉玲招呼了一句,自己便转身进了屋。杨志武跟着方玉玲的身后,也进了房间。 一走进房间的杨志武,便发现屋子里十分凌乱,床上码放着两只大行李箱,梳妆台前的镜子也被卸了下来,这一切的迹象,似乎说明,方玉玲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你,你要搬家是吗?”杨志武有些疑惑的问道。“是的,我要辞职了。”方玉玲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哦,工作太累了,休息一下,也不错。”杨志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阿玲,在你出差的这些日子里,我买了一个汉字寻呼机,送给你,这样,就算你离开公司,咱俩也可以继续保持联系。”说完,杨志武把手里装寻呼机的袋子在方玉玲面前晃了晃,样子十分开心。方玉玲没有动手去接杨志武的手提袋,只是转身给杨志武倒了杯开水,然后把水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垂下眼皮,小声的说道:“阿武,你是好人,你也非常优秀,我感觉和你相处的日子,特别的快乐。可是时间相处的越久,我越感觉配不上你。这段时间,咱们也是聚少离别多,在这次出差的日子里,我考虑再三,决定咱们分手吧。我明天就会辞职,离开公司。分手后,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姑娘,你尽快忘记我吧。”方玉玲像背书一样,语速很快的说完这番话,然后把身子背过来,假装看向窗外。方玉玲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颤抖。听完,方玉玲的话,杨志武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手提袋也悄悄的滑落在地上。 背对杨志武站在窗前的方玉玲,此时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窗外彩霞满天,方玉玲的脸在夕阳下变的通红。“阿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我那里做的不好,我可以去改。”杨志武的语气也变的有些颤抖。“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方玉玲依然没有后头,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变的平静。方玉玲的回答,在杨志武的耳畔响起,感觉是如此的遥远,仿佛这个美丽的女人,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夕阳下方玉玲的倩影是如此的美丽,这个倩影曾经是他的唯一。如今,这个女孩将离他而去。杨志武感觉胸口有种隐隐的痛。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看见,方玉玲右手上戴着的戒指,这枚戒指在夕阳的映照下,是如此的亮丽。这个戒指的样式十分独特,杨志武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枚戒指曾经是谁的,如今戴着方玉玲的手指上,似乎这一切都已经变的清晰。 杨志武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平静的对方玉玲说道:“好的,阿玲!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会离开,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有一个幸福的结局。我现在还有一个要求:我今天离开这个门,也许大家就形同陌路了,能和你再拥抱吻别一下吗。”听到杨志武的语气如此真诚的语气,方玉玲慢慢的转过身,张开双臂,再一次冲进了杨志武的怀抱。杨志武看到,方玉玲已经泪流满面。再一次靠在杨志武的怀中,方玉玲的内心确如刀割一般,杨志武的轻声呼唤,让她那颗禁不起的心,几乎决堤。方玉玲痛苦的摇着头,哽咽的说着:“阿武,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你忘记我吧!永远的忘记我吧。” 方玉玲能感觉到头发上有泪水滴落,她知道,她心爱的男人也已经泪流满面。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回头,她的纯洁已经被自己出卖了,爱情也失去了真爱。于是,她咬紧牙关,努力的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杨志武。杨志武看着梨花带雨的方玉玲,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吻了下去。方玉玲的嘴唇变的如此的变冷,想一块冰将杨志武的心深深的冷冻了起来。 杨志武收藏起眼泪,抬起头,平静的对方玉玲说道:“阿玲,你好好保重,我会给你留一个呼机的号码,如果你碰到问题了,可以来找我,我祝福你们。”说完,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钢笔,在桌子上的日历表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深情的忘了方玉玲一眼,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提袋,转身离开了方玉玲的宿舍。 当方玉玲听见嘭的一声关门的声音,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她瘫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上,忘情的痛哭起来。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杨志武哭了,眼泪再一次崩溃。他只能无力的在夕阳中走着,他不敢在奢求。他只想让心爱的女孩听见,因为爱你所以让你走。当眼泪流下来,才知道,分开也是另一种明白。约定了说好的时光,却活不出想要的幸福。人生会有很多次如我们想象中美丽的相遇,在邂逅了我们自以为错的、对的以后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念念不忘。总有幻想、冲动、颓废在等待中错过我们最真的梦,当幸福再来时,请允许它是一面陌生的笑容又或者是一张彼此邂逅了无数次,又彼此忘了记忆的脸。 方玉玲从公司辞职了,搬离了宿舍,也从朋友们的视野中搬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大家纷纷议论,指责方玉玲的冷漠与无情。杨志武选择了沉默,虽然,他的内心世界中是暴雨狂风,虽然,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对方玉玲牵挂。 杨志武开始有意的疏远岳凌峰。他知道,岳凌峰这个老板其实并不坏,但他的心结始终无法打开。他的生活开始变的乏味,整日埋头工作。下班后,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宿舍里,蒙头大睡。日子就在平淡中悄悄划走。 三个月之后,临近春节的前两周。杨志武照例悠闲的去公司上班,刚到公司,就得到消息:老板岳凌峰在前一日从深圳开车回东莞的路上,与一辆高速行驶的对面车发生了碰撞,受伤后被送进了医院。听到消息,杨志武内心莫名的闪过一丝喜悦。由于岳凌峰与方玉玲的特殊关系,他的内心又开始担心岳凌峰的安危,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因为生活的磨难而发愁。 公司组织了慰问团,在杨志武的带领下,来到了医院,去看望岳凌峰。躺在病床上的岳凌峰享受着贵宾般的看护,双脚由于车辆的挤压,完全粉碎,双腿的膝盖以下,打着厚厚的石膏,被用绷带拉住,悬挂在半空。看见,杨志武众人走进了,岳凌峰急忙起身,想要坐起,杨志武慌忙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扶住了岳凌峰,“岳总,您别动,好好休息。”看到岳凌峰精神不错,杨志武稍稍放心。他们围坐在病房前,和岳凌峰闲聊了一番之后,才纷纷起身告辞。 随后的日子里,公司的工作氛围变的有些轻松,老板岳凌峰车祸住院,时间又慢慢临近春节,同事们都在等待着公司放假。杨志武内心盘算着春节的安排,回家的路费已经换成了汉字寻呼机,又和方玉玲刚刚失恋,他的情绪变的十分低落。如果勉强回家,一定只能空手回家,这点又让他感觉十分难堪。于是,他先给家乡的村支书施正平打了个电话,问候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当得知,父母身体还算健康,自己的内心稍微平复了一下。他又从抽屉里翻出了记载妹妹杨梅电话的电话本,打算在春节期间,给妹妹去个电话,问候一下。 一九九五年的春节在孤独与落寞中来临了,除夕的早晨,杨志武一个人孤独的在公司的厂区徘徊,厂区外已经不时的传来鞭炮声,而他的周围,却是萧瑟般的寂静。中午,他简单的在还没有关门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又捎上几瓶啤酒和凉菜,准备晚上一个人在宿舍过年。回到宿舍,杨志武打开电视,开始打发着无聊的过年时光。无法回家过年的游子,每年除夕的日子,丝毫不会感受到幸福,换来的只有煎熬。临近十二点,杨志武走出了门,他想给家乡的父母捎去祝福,来到厂区外边的公用电话,他拨通了村支书施正平办公室的电话,当施正平接到杨志武的电话后,他的语气充满了激动,“阿武呀,今年真是巧呀,你妹妹也正好回家过年,你稍等,我去叫她。”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杨志武听到了妹妹亲切的呼唤。杨志武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他流着泪假装开心的哈哈大笑,“妹妹,我有呼机了,你记个呼机号码,以后有事情,你可以打电话,呼我,我会你回过去,这样就不会断了联系。”“好的,哥你说吧,我会把号码记住的,有紧急的事情一定会找你,春节到了,我给你拜年啦。”电话另一头的杨梅,似乎有事情想说,可是停顿了数次,终于留下的只是祝福的话语。 接完杨梅的电话,杨志武的心情变的十分愉快,他哼着歌曲,回到宿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时间指向一点的时候,他的呼机突然想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出现在屏幕上,上边有一行字:阿武,我是玉玲,方便的话,请回复电话。看到是方玉玲在找自己,杨志武有些激动,他急忙穿好衣服,冲向楼下厂区外的电话亭。当他拨通了呼机上显示的号码之后,杨志武不停的呼唤:“喂喂喂,是阿玲吗,我是阿武,你说话。”里边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几十秒中,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失声的哭泣。“阿武!!是我,我是玉玲。”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一个男人和一颗孤独的心。让身在远方的恋人能否感应。当杨志武听到方玉玲在电话中哭泣的声音,内心却突然变的异乎寻常的冷静。他压抑住自己澎湃的思绪,轻声的问道:“阿玲,别哭,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电话另一头的哭声慢慢变成了呜咽。只听见方玉玲说道:“阿武哥,我对不起你,其实,我和你分手,是因为公司的总经理,岳凌峰追求我,我抵御不住他的诱惑,跟了他了,对不起。“方玉玲说的断断续续,她以为,杨志武听完,会非常气愤。然而出乎他的预料,杨志武表现的异常平静,他在电话里淡淡的说道:“阿玲,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岳凌峰非常有钱,年纪虽然比你大一些,可是气质很好,也不像那些专门欺骗女孩子感情的浪荡公子,我想,你跟他,也许会比跟着我吃苦强,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这点我是不会怪你的。”听到杨志武如此的回答,方玉玲的哭声变的有些失望,她边哭边说道:“我以为,岳凌峰可以给我幸福,所以,我全身心的为他付出,可是他欺骗了我。”杨志武一怔,在电话里追问道:“阿玲,岳凌峰如何欺骗你?”方玉玲继续哽咽的说道:“他最近开车出车祸了,我听说后,非常着急。急忙跑到医院去看望他。白天,怕被你们看见,我只能等到晚上过去。天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到医院去看护岳凌峰,照顾他翻身,洗漱。可是,昨天下午,突然从台湾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年龄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穿着华丽,可是,面相凶恶。她一进病房,看见我,就转身问岳凌峰,问我是谁。岳凌峰回答的吞吞吐吐,最后,他居然对这个凶恶的老太太说我是他临时请来的保姆。老太太使劲的上下打量我,盯了好长时间后,才转身对躺在病床的岳凌峰说,凌峰呀,出了这麽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给台湾的家人打电话,大陆的医疗水平比较差,应该去台北治疗。说完,便命令手下人去办理出院手续。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岳凌峰的丈母娘,原来,岳凌峰一直都在骗我,他早已经结婚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他居然不敢承认我,说我是他的临时保姆。”方玉玲一边哭,一边诉说。杨志武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愤怒,他低沉的问道:“阿玲,然后呢?”方玉玲继续说道:“昨天,是大年二十九,岳凌峰他们走的很匆忙,他临走的时候,给我偷偷的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在他佣人的搀扶下,坐飞机回台湾了。他们走后,我打开纸条,上边写着:我回到台湾,会尽快安排离婚的,等我。拿着这张纸条,我十分惆怅。阿武哥,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却不能和亲人在一起,我,我,想到这一切,我就想哭,所以忍不住给你打个电话,诉说诉说。”听到这,杨志武沉默了几秒钟,说道:“阿玲,我觉得岳凌峰对你也许是真心的,如果,他回到台北,能够顺利离婚,那么,你们两个在一起,是非常合适的。”方玉玲似乎停止了哭泣,她吞吞吐吐的说道:“阿武,我,想家了,你能过来陪我吗。”杨志武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停顿了良久,说道:“阿玲,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要当它结束后,才可以开始进行新的篇章,你既然选择了岳凌峰,你们的故事在没有结束之前,我是不应该进入的。”杨志武的回答,向一块巨石压向了方玉玲,电话里,方玉玲渐停的哭声再次响起。杨志武压抑住自己的**,说道:“阿玲,祝你春节快乐,你好好保重。”说完,轻轻的挂上了电话。杨志武的内心反复的闪过一句话: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你爱我,如果你不能给我永久的快乐。 春节过后的两个月,岳凌峰从台北飞回了东莞,他骨折的腿已经痊愈了。公司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欢迎宴会。宴会上的岳凌峰,谈笑风生,春风满面,和来往的嘉宾频频敬酒,显得风流倜谠。杨志武在酒会的角落处不停的观察着岳凌峰,他的内心还是真诚的希望方玉玲能够获得真爱。 四月的东莞,再次迎来了桃杏芳菲的春天。外界的春花烂漫,在杨志武内心却是毫无生气。他依然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一天傍晚,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呼机再次响起。杨志武低头一看,这个号码十分熟悉,虽然只通过一次电话,可是这一串数字,却早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知道,这是方玉玲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里边传来方玉玲低沉的声音:“阿武哥,你,你过的还好吗。”“嗯!还可以吧。”杨志武握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那,那就好。我,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哦!你过的还好吗,你和岳凌峰的感情生活还幸福吗?”杨志武明显感觉自己说话时的呼吸在加重。方玉玲没有回答杨志武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说道:“阿武哥,我要走了,不想在东莞待了,谢谢你,曾经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会永远带着他走。今后的日子里,你要自己好好保重。”“什么意思?阿玲,出什么问题了,能和我说说吗?”杨志武开始急切的追问着。他已经隐隐的听到,方玉玲在电话的另一头失声的哭泣。“阿武哥,你别问了,都是我自己傻,自己犯下的错,要自己去接受惩罚。”“别这样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杨志武询问的语气开始变的焦急。“我怀孕了,可是岳凌峰命令我把这个孩子打掉,他说,他现在,不可能和我结婚,虽然,他很爱我。可是,如果和我结婚了,他将失去现在的一切,而且即使我要了这个孩子,他也不会抚养,他说,他只希望我可以永远做他的女朋友,不能要小孩。他这样绝情的要求。才让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囚鸟般的生活了,所以,今天我想和你告别,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听完,方玉玲的诉说,杨志武心痛的几乎难于呼吸。他大声的说道:“阿玲,你别做傻事,他不要你,我可以要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电话里传来了方玉玲忘情的哭声,“谢谢你,阿武哥,我真的错了,可是我无法回头,你忘记我吧。”说完,电话机里传出了嘟嘟嘟的盲音。杨志武再次反复的拨打电话,但是,电话的另一头,已经无人接通了。杨志武着急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考良久之后,他冲出办公室,去宿舍区找好朋友刘英培,他需要刘英培通知所有的同乡,在东莞寻找方玉玲。 大家从晚上一直找到了凌晨,却依然没有得到方玉玲的任何消息。杨志武束手无措,他只能决定,早晨上班的时候,去岳凌峰的办公室质问岳凌峰。 当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岳凌峰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他一身西服革履,悠闲的踱进自己的办公室。杨志武迅速的起身,快步的跟在岳凌峰的身后,走进了岳凌峰的办公室,又反手关上了门。看见杨志武进门,岳凌峰满脸笑容,招呼道:“阿武呀,好长时间没有过问公司的事情了,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困难?”“还好,岳总,工作一直顺利,我今天想问您一些别的事情。”杨志武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听到这样的语气,岳凌峰这次注意,杨志武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满脸的严肃。他焦虑的样子,吓了岳凌峰一跳。岳凌峰收起笑容,说道:“阿武,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您知道方玉玲去哪里了吗?”杨志武紧紧的盯着岳凌峰的眼睛问道。“方玉玲,她不是离开公司了吗?我哪里会知道她在哪里。”岳凌峰故作惊奇的说道。“你胡说,她为你怀孕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哪里呢。”杨志武提高了声调质问道。岳凌峰身子一怔,说道:“哦!阿武,你就是阿玲原来的男朋友吧。看来,你们还是藕断丝连啊,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你胡说,不许你诋毁阿玲。”杨志武感受到了岳凌峰空气中的侮辱。“你和她关系这么亲密,谁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我原来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是万万不能要了。”岳凌峰挥手做了一个刀切的动作。“你个流氓。”杨志武被激怒了,他抢步上前,照准岳凌峰的前胸就捣了一拳。岳凌峰毫无防备,腾腾腾退后几步,摔倒在地。坐在地上的岳凌峰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苦涩。“打得好,阿武,也许你该早点打我,这样,我会更开心。我自认为,我没有愧对阿玲,我给她租房子,给她买最贵的衣服和首饰,带她去最好的酒楼吃饭,给她钱花,可是,她为何仍然不知足,非要逼我,逼我承认怀孕的孩子,逼我离婚,这些我都做不到,因为,如果我离婚了,我将一无所有,如果我没有钱了,她也将一无所有,所以在两者之间,我只能选择现在的生活,她要离开,我只能接受。”看着摔倒在地的岳凌峰,杨志武恢复了理智,他鄙视的看了一眼岳凌峰,说道:“你这种人,不配有爱情,告诉我,阿玲的地址,我辞职不干了。你如果现在不说出地址,我还会打你。”拿到岳凌峰写的纸条,杨志武跑出了公司,向纸条上描述的地址跑去。 找到纸条上的地址,杨志武如风般的冲上了楼,他使劲的敲着房门,可是没有人应答。敲了好长时间,依然没有人来开门,这时候,旁边的门开了,一位老妇人出现在了门口,他上下打量着杨志武,说道:“小伙子,别敲了,她凌晨就走了,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她说,如果有人来找她,就把信给他看。”说完,老妇人从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杨志武。杨志武接过信封,慢慢的转身,向楼下走去,他知道,这封信也许就代表了离别。 站在满眼的春光里,杨志武撕开了信,信的内容十分简短:我不知道这封信谁会看到,是凌峰还是阿武哥,你们都是好人,我不该出现在你们的世界里,我走了,虽然不舍,但是没有遗憾,你们不必去寻找我,我会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信的落款是:方玉玲。 杨志武哭了,像个孩子丢掉了心爱的玩具。他流着泪回到了宿舍,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公司。 来到东莞长途汽车站,杨志武给刘英培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告诉刘英培,自己已经辞职,将会去湛江投靠梁杰,刘英培听到杨志武的决定,在电话里表示支持,并祝他一切顺利。当长途车进站的时候,杨志武登上了开往湛江的长途车。 走出廉江长途汽车站,杨志武体会的是类似东莞城市的南国人文景致。满街的摩托车穿梭其中,广东各地特色的方言在耳畔回响,雷州话、白话,各种话交织想起,令人难懂。杨志武寻到一家电话亭,给梁杰打了一个电话。接到电话的梁杰,显的十分兴奋,在电话的另一头开心的说道:“阿武哥,你在汽车站附近等我一下,我亲自去车站接你。”放下电话,杨志武开始百无聊赖的在车站的广场上闲逛,等待梁杰的到来。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辆豪华的奔驰牌汽车停在了杨志武的身边,梁杰从后排的车厢中钻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杨志武:“阿武哥,真开心,咱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走走走,上车聊。”说完,拎起杨志武的行李箱,把箱子放在汽车的后备箱,然后,又拉开后座的车门,请杨志武先上车,等杨志武上车后,自己才弯腰坐在杨志武的身旁,然后才对司机吩咐道:“小吴,回公司。” 奔驰车平稳的在大路上飞驰,坐在车中的杨志武丝毫没有感到颠簸。在车上,梁杰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的情况: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帮助了一个叫董琪的人,这个人解决危机后,邀请梁杰去湛江帮他,他以湛江为基地,开设公司,经过短短几年的经营,业务扩展很大,公司业务已经遍布广东全省,自己的名声也在黑白两道十分响亮,大家都习惯尊称他为琪哥。琪哥为人豪爽,嫉恶如仇,深得手下的爱戴。自从梁杰跟随董琪后,由于以前的渊源,深得董琪的信任,现在已经是他团队的核心成员。听完梁杰的介绍,杨志武点了点头,又问道:“刘文材是不是也跟了琪哥?”””“对,他现在负责公司的账目。现在你过来,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干,一起挣钱。我已经通知琪哥你要过来帮忙,琪哥知道你来了,他晚上在开发区的大富豪夜总会为你接风。” 杨志武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无意间,自己的人生道路又发生了逆转。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黑色奔驰小轿车在通往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人民大道上疾驰。杨志武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陷入了沉思。回想起离家的几年时光,他感到一丝落寞。事业的不顺心,心上人的离去,这一切,都让他对未知的前途充满迷惘。杨杰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杨志武,猜想他还在为方玉玲的背叛而感到伤心,就宽慰的对杨志武说道:“阿武哥,别难过。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孩多的是,只要咱们兄弟挣了钱,那还不是想找什么样的女孩都有。”杨志武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梁杰笑了笑。小轿车停在了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的银海大酒店门口。 银海大酒店是当时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最豪华的酒店,酒店楼层高耸人云,外墙装饰鲜艳华丽,酒店周围环境优美。轿车刚停稳在酒店门口,梁杰便从车上一跃而下,快步转到车子的另一侧给杨志武开门,杨志武急忙下车握住了梁杰的手,说道:“阿杰,自己兄弟,千万别这样客气。”说完,自己从汽车后备箱拎出行李,不等梁杰过来帮忙,疾步朝前走去。梁杰看到这种情景,连忙快步追上杨志武,两人并排进了酒店。一进酒店,酒店的服务生便纷纷的走过来同梁杰打招呼,“梁经理,好!”“梁总,好。”梁杰只得边走也回应着与自己打招呼的熟人。电梯载着杨志武和梁杰来到酒店的顶层,梁杰领着杨志武来到顶头向阳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梁杰用门卡打开了门,然后侧身对杨志武说道:“阿武哥,这就是你的房间,你先进去瞧瞧,看看是否满意。我的房间就在隔壁,这一层,都被咱们公司包下来了,以后咱们办公和住宿都在这里,你先进去好好休息,晚饭的时候,我会带你去尝尝湛江的特色饮食,吃完晚饭,咱们再一起去大富豪夜总会,琪哥要在那里为你接风。”“好的,辛苦了,阿杰。咱们一会楼下大堂见。”说完,冲着梁杰点了点头,拎着行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个豪华的套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一个带沙发的可以会客的会客室,里间是卧房。套房的地板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墙上贴着雕花的壁纸,向阳的窗户开着,薄纱般的窗帘被风轻轻吹起,左右晃动。卧室内是一张豪华的席梦思软床,床头柜上摆着一部古典的电话机,床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风景油画。衣柜门敞开着,化妆台的镜子被擦的一尘不染。洗手间里是全套崭新的洗漱用具,洗澡用的拖鞋也是全新的。看到梁杰如此精心的安排,杨志武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在浴缸中放满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又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当天色渐晚的时候,杨志武换上了一套休闲T恤和牛仔裤,站在梳妆台前照了照,这才关上房门,走上电梯,下了楼。 杨志武来到酒店大堂,发现梁杰早已经坐在沙发上等自己。看到杨志武走过来,他急忙起身,微笑着,握住了杨志武的手,说道:“阿武哥,晚上,我带你去尝尝湛江当地的特色菜。” 湛江的夜晚十分的凉爽,晚风拂面,让人心情顿觉开朗。梁杰和杨志武坐进奔驰车后,梁杰对司机点了一下肩膀,说道:“粤海风酒楼。”司机答应了一声后,车子便平稳的在马路上飞奔。梁杰又转头向杨志武介绍起湛江的美食,“湛江的海产特别丰富,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海鲜品种都可以在这里吃到,在广州市黄沙海鲜市场30%以上都是由湛江地区供应的,一德路的鲍、参、翅、肚更是占据整个市场的半壁江山,这些原料都是饭桌上的好材料。其实湛江菜最大的特点就是原汁原味,这里的风味小吃,品种繁多,颇有名气,尤以安铺小吃驰名。除安铺鸡饭、鹅饭、海鲜之外,还有安铺年糕、河粉、簸箕炊、白粥等。一会咱们要去的饭馆,是湛江最豪华的饭馆,那里除了非常出名的海鲜外,还有两道特色菜:白切鸡和白切狗,那个口感和服务都是全湛江一流的。”杨志武听着梁杰精彩的介绍,禁不住频频点头。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抵达了粤海风酒楼。 酒楼的装修十分豪华,来这里吃饭的宾朋非富即贵。梁杰在和餐厅领班小姐亲昵的交谈后,由领班小姐带领,走入了二楼的包房。梁杰点了几道特色的海鲜,又点了湛江当地非常有名的“白切鸡”和“白切狗”。八个热菜,满满的摆了一桌。梁杰又开了一瓶杨志武不认识的外国洋酒,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粤海风”餐厅的口碑果然名不虚传,菜色十分鲜艳,菜品口感绝伦。两个人在美味佳肴的帮衬下,天南地北的聊着,忘却了时间。当梁杰手包里的“大哥大”想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电话是大老板董琪打过了的,邀请梁杰和杨志武迅速赶到“大富豪“夜总会,他要为杨志武接风。 两个人相互搀扶的出了“粤海风“餐厅,坐车赶往”大富豪“夜总会。车子拐上人民路,行进了十几分钟,两人远远便看见”大富豪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夜幕下闪亮。门前车水马龙,红男绿女穿梭其间。梁杰和杨志武的车子刚刚停好,便有门童恭敬的过来,一只手挡住车顶,另一只手拉开车门,示意两位贵宾下车。杨志武走下车子,发现一条厚厚的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车子旁。杨志武扶住梁杰的胳膊,两人脚步略显晃动的走进了夜总会。 一走进夜总会的大门,杨志武便发现数十位迎宾小姐列立两旁,女孩子们都是一身统一的粉色旗袍,高挽发髻。右排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大堂经理。只见她笑盈盈的冲着梁杰打招呼。“梁老板,您今天可来晚了,演出马上开始了。琪哥正在里边等您呢。“说完,又注意到站在梁杰身旁的杨志武。”呦!这位帅哥,看着眼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琪哥要等的贵宾吧,我叫赵灵珊,是这里的领班经理,大富豪的生意,以后还要依靠两个老板多照应了。“杨志武恭敬的弯了一下腰,说道:“赵经理,你说笑了,相逢就是缘分,谈不上谁关照谁,都是朋友。”“就是,就是。“赵灵珊开心的说笑着。这时候,梁杰突然用手轻轻的拂了一下赵灵珊的脸蛋,说道:”看见帅哥了,就不理我了,我阿武哥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说完,嘿嘿一笑,和杨志武一起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边装饰豪华,中央舞台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耀眼炫目。舞台正中央顶上的球状镭射灯不停的旋转,把大厅的灯光变幻成五颜六色。演出台下的前端是散台,方形的散台周围摆放着三只沙发,一个台子可以围坐三位客人,方形台子上铺着条绒的棕色桌布,桌布上摆着一个盛水的圆口酒杯,酒杯里边漂浮着一截红蜡,点着红蜡的火苗微微晃动,泛出柔和的亮光,背影音乐在耳畔轻柔的响起,这一切的布局都显示出会场的高雅与浪漫。 演出台前排正中的方台旁已经就坐了一位中年人,他背对着门口,背影清瘦,手里夹着一支雪茄,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舞台。“琪哥,我们来了。梁杰来到董琪的身边,轻声的说道:“我身旁这位,就是我曾经和您提及过的,救过我的大哥,杨志武。”听到说话,董琪起身站起,把燃着的雪茄搭在烟灰缸上,伸出右手,亲昵的握住了杨志武的手。杨志武连忙同时伸出双手,握住了董琪的手,上下摇了摇,然后说道:“琪哥,我就是杨志武,我先前在东莞打工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名头,我今天就是来投奔您的,希望您能收留。”“哈哈,自己兄弟,谈什么投奔,你要是看得起我董琪,就过来帮我,今后,咱们有钱一起挣。来来来,坐坐坐,坐下说话。”董琪示意梁杰和杨志武坐在自己的旁边。杨志武看了一下梁杰,等到梁杰坐到了董琪的右首,自己才在董琪的左边位置上坐了下来。杨志武最初想象这个雷厉风行的董琪应该是个草莽模样,今天看到真人才发觉大相径庭。董琪个头不高,身材消瘦,背头,脸上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金边镜框下的眼神却透露着干练。双手白皙、纤细,左手捏着一只雪茄,右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他静静的坐在圆桌旁,文静的像个大学的教师。 董琪等杨志武和梁杰坐好,抬手冲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赵灵珊打了一个响指。赵灵珊闻声急忙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琪哥,您有什么吩咐?”“阿珊呀,今天我请两个兄弟听歌,不知道蓝玉的状态如何呀,可别让我们失望。”“您放心,今天,蓝玉的状态非常好,一会就会出场给大家献唱,您再稍等一会,蓝玉正在化妆,一会就出场。”赵灵珊正在和董琪轻声的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只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了大厅。中年人高高的颧骨,蜡黄的脸色,上身穿一件黄色绸缎圆领衫,下身配一条黑色休闲裤,嘴上叼着香烟。一群人一进大厅,便旁若无人的大声说笑,把前排剩余的桌子都站满了。为首的中年人看见董琪他们三个人,略显惊讶,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冲着董琪一抱拳说道:“董老弟,真是幸会,你今天居然没有进包间,在散座听歌,还真的很少见。”董琪也连忙起身,抱拳还礼的说道:“华哥,我是慕名而来,听说大富豪夜总会的驻场歌手蓝玉,唱功一流,我今天正好带两个朋友来捧场,没想到,正好碰到华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呵呵,董老弟,就是有学问,说话一套一套的。而我只是个生意人,没啥学问,前些时候,总想找机会和老弟聊聊,老弟在海关的关系,我非常感兴趣,看看今后有没有机会,大家一起合作。”“没问题,今天咱们只谈风月,不谈生意,过几天,我一定去贵公司登门拜访。”“好的,那我过些天,就在寒舍静候老弟光临喽。”说完,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寒暄几句后,双方各自就坐。 这时候,大厅演出舞台顶部的灯光全部打开,把舞台中心照的雪亮。一位少女婀娜的从舞台的台口走了上来。只见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少女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在五彩灯光的映照下更是粲然生光,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家,这才注意,少女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色绝丽,娇美无匹,不可逼视。一只手握着麦克风,握麦克风的手皓肤如玉。上台后的她,轻启朱唇,燕舞莺声的说道:“各位嘉宾,大家晚上好。我叫蓝玉。很高兴认识大家,现在我给大家唱几支歌,助助兴,希望大家喜欢。”说完,冲着旁边的DJ点了一下头,音乐声缓缓想起。“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用最真的心换你最深的情,如果让你遇见我而我依然年轻,也相信永恒是不变的曾经。。。。。。”一首《怨苍天变了心》被蓝玉唱的如泣如诉。当歌声停止后,全场爆发出了齐齐的掌声和喝彩声。蓝玉深情的鞠了一个躬,说道:“谢谢各位嘉宾的捧场,如果大家愿意听,我再给大家唱一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蓝玉天籁般的声音,让会场的气氛变的异常热烈,大家纷纷开始鼓掌和吹口哨。 杨志武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景,早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他为少女的美艳所折服,为少女的歌声所倾倒。连坐在傍边的董琪也被歌声陶醉,不住的频频点头。蓝玉唱吧三支歌后,转身去后台休息。董琪点手叫过来赵灵珊,对赵灵珊说道:“蓝玉姑娘唱的真不错,我打赏一支八百元的花篮。”赵灵珊听完,喜上眉梢,对着全场喊到:“琪哥敬贺八百元的花篮一支。”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旁边的林华勇站了起来,冲赵灵珊喊了一句:“帮我记上,我敬贺三千八百八的花篮一支。”赵灵珊急忙继续喊到:“华哥,赠送三千八百八的花篮一支。” 听到林华勇的喊声,董琪皱了皱眉头,招手再次示意赵灵珊过来。赵灵珊走到董琪的身边,董琪在赵灵珊的耳畔耳语了几句。赵灵珊的脸上面露喜色。转身,回到舞台中间,举着麦克风说道:“琪哥,为了欢迎远道来的朋友,特送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顶级花篮两支。为了感谢琪哥对大富豪夜总会的捧场,我们将再次邀请蓝玉小姐出场,专门为琪哥演唱一首他想听的歌曲,请琪哥把歌曲名字写好,转给服务生,蓝玉小姐随后会登台演唱。董琪侧身问杨志武和梁杰,“两位老弟,想听什么歌,尽管说。”杨志武有些结结巴巴,说道:“琪哥,你定吧,听什么歌曲都可以。”“好的,那我就随便写喽。” 十几分钟之后,蓝玉再次登场,只见她手拿话筒,落落大方的说道:“下面这支歌是应琪哥的要求演唱的,是要唱给他的新朋友杨志武先生的,这支歌就是《我只在乎你》,希望大家能够喜欢。”音乐声再次响起,“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蓝玉优美的声音,似一股清泉在杨志武的心尖缓缓流淌,让杨志武如醉如痴。那一夜无人安睡。 第五章 我想我是海(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蓝玉的歌声把杨志武带入了深深的回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大哥杨志军离去的背影,仿佛听见大哥女朋友陈宝莹离世前的哭泣,仿佛终于放开方玉玲努力挣脱的冰冷的手。当蓝玉的歌声渐渐平息的时候,杨志武的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台上的蓝玉在歌声停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只见她冲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深情的说道:“各位嘉宾,我蓝玉非常感谢大家的捧场,刚才小妹唱完这支歌,看到有位大哥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动,似乎有泪花涌动。小妹在想,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每个人也都有埋藏心底的秘密,某天,不经意的一首曾经的歌曲,一句感人的话语,都会触动心弦,这种感觉是非常值得留恋的。我想,今天,再特意为这位在歌声中流泪的大哥演唱一首《海上花》,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说完,蓝玉凝视了杨志武片刻,等待音乐的响起。“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盈盈的荡漾,给我一个梦想,在你的臂弯,摇晃我的梦想,缠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名的浪花。”杨志武坐在位子上,不经意间眼神的对望,才发现,自己刚才听歌的时候,眼中闪着泪花的场景,已经被蓝玉无意间看见了,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当蓝玉因此,又特意为自己献上一支歌,更觉得有些窘迫。当优美的旋律停止后,蓝玉又向全场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这才在全场的喝彩声中款款离开舞台。 凌晨两点,董琪、杨志武和梁杰三个人相互道别后准备离开。临上车的时候,董琪拉住杨志武的手说道:“阿武,你既然来帮我,大家就是兄弟,你有要求,尽管提。”“琪哥,我没啥要求。您要是有啥工作,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好的,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样,今天,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起床后,去办公室找我,咱们商量一下工作安排。”“好的,琪哥,没有问题。”杨志武和梁杰护送着董琪上了自己的“法拉利”车,才转身上了奔驰车。黑色奔驰车像一道闪电般的向银海宾馆驶去。 在车上,原本有些醉意的梁杰,突然直起身说道:“阿武哥,现在没事,问你一个无聊的问题:你是不是觉得刚才唱歌的蓝玉小姐特别的温柔和漂亮。”“恩!”杨志武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看见杨志武并不否认对蓝玉的好感,梁杰继续说道:“阿武,这个蓝玉可不是一般人,她的背景很深的,你知道吗?”杨志武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好的,我先给你讲讲湛江的三巨头。在湛江的生意场上,有三巨头,他们各自把持着自己的领域,相互之间呢,又协商合作,他们分别是:”做货物进出口贸易的董琪,做汽车进口贸易的黄励斌,做柴油进口贸易的林华勇。他们三个人,在湛江当地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其中的琪哥,是咱们老板。剩下两位呢,做柴油贸易的林华勇,今天晚上也已经见过了,林华勇就是个暴发户,他只有小学文化,20世纪80年代还是广东某县一个公司的业务员,他仗着头脑灵活、胆子大,敢于铤而走险,几年内就在湛江开起了八家公司,主要经营柴油的进口和销售业务,利润十分可观。黄励斌呢,早年是北京航空航天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父亲是湛江当地的高官,自己毕业后,去香港混了几年,回湛江之后,开办了一家中外合作的公司,专门进口高级轿车,是典型的官商兼儒商。而这位蓝玉小姐,就是黄励斌力捧的当红歌星。阿武哥,你要是爱慕,就把情感放在心里吧,像黄励斌这样的人物,咱们琪哥都有给几分面子,一般人不会去招惹他们的。”“恩!阿杰,你提醒的对,我不会的。”说完,杨志武摁下了电动车窗,任凭夜风把自己的头发吹乱,让麻木的大脑在风中变的清醒。 第二天,当充足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到床前的时候,杨志武才惺忪的睁开双眼。头还是如裂开般的疼,他起身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头脑似乎清醒了些,有从行李箱子翻出一件短袖衬衫和西服裤,还找出一条有些褶皱的黑色领带,全身穿戴整齐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才反手关上房门,向同层的董琪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门口,杨志武轻轻的按了一下门铃,“叮咚,叮咚。”两声清脆的门铃声想过之后,里边传来董琪的声音,“门没关,请进。”杨志武推门走了进去。 董琪办公室的格局已经不是宾馆原有的格局,经过了重新的布局和装修。迎面是一张紫檀的丈八条案,条案上摆放在一尊紫铜的关公像,关公像下供奉着瓜果和香炉,三支点燃的檀香,袅袅的生出紫烟。条案的左侧,有一张红木八仙桌,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八仙桌上有尊窑瓶、郎窑盖碗儿,古月轩的果盘。往墙上一看,墙上挂着名人的字画,有刘石庵的扇面儿、郑板桥的竹子,正当中乾隆御笔亲题一笔“虎”字,写的是霸气十足。厅的正中间,是半圈紫檀的木制沙发,一张紫檀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喝茶的古瓷茶具。董琪和梁杰两人正坐在沙发上品茶呢。 董琪看见杨志武进屋,连忙示意,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又亲自涮洗了一只干净的杯子,为杨志武沏上了一杯香气四溢的铁观音。把斟满茶的茶杯递给杨志武,杨志武小心翼翼的把茶端在鼻尖闻了闻,极品的铁观音,味道果然与众不同,清香、淡雅。杨志武又微微的抿了一口,那茶香沁入心脾。“好茶!”杨志武由衷的赞叹道。“阿武,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几包,你可以拿回去,慢慢享用。”董琪甚是开心的说道。“谢谢琪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兄弟之间不必客气。”三个人寒暄几句之后,董琪转头对杨志武说道:“阿武,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有些事情,我就对你不忌讳了。现在是咱们公司大发展的时期,需要开拓一些新的业务,不过这些业务必须由咱们自己人来经营,希望你能理解。”听到这,杨志武起身说道:“琪哥,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董琪示意杨志武坐下,然后说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现在,我有个任务要交你完成,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好。”“您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杨志武继续发誓的说道。“嗯!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结拜的大哥叫“雄哥”,他晚上会还我一笔钱,你和我的司机阿力晚上去码头拿一趟,“雄哥”过几天,就会动身去香港,短期内不会过来,因此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你们两个快去快回,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好的,我保证完成。”杨志武明白的点了点头。“还有。”董琪继续说道,“阿力跟随我很多年了,年轻的时候,是退伍的特种兵,身手不错,一般人是到不了身边的。你和他过去,也好有个照应。”“嗯!谢谢琪哥,我会小心的。” 晚上九点半,杨志武和司机阿力驱车赶往湛江码头。车子并未开灯,一路高速的,在黑夜里潜行,不大一会,就到达了湛江码头。两个人远远的把车子停在了远离港口不远的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然后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徒步向码头走去。刚到码头,杨志武便看见远处过来四五个人,为首的是个秃头的胖子,只见他满脸横肉,膀大腰圆,一边走,一边晃肩膀,摇晃着来到杨志武他们面前,说道:“哪位是琪哥派过来拿钱的阿武兄弟?”“是我。”杨志武上前半步冲着秃头胖子说道。“哦!”秃头胖子上下打量了杨志武几眼,脸上显出了轻蔑的神态,说道:“我叫嵩斌,是雄哥派我过来拿钱的,你要是阿武,我就把钱交给你,你过过数。”说完,冲后边挥了挥手,从身后走过来两个人,手里提着两支密码箱。嵩斌接过其中的一支密码箱,把密码箱托着手里,然后一按箱子中间的开关,“啪”的一声,箱子打开了,只见箱子里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摞摞的人民币。“这里是五十万现金,两支箱子总共一百万现金,阿武兄弟,你点一下数,没有问题,我就回去交差了。”杨志武很仔细的点完全部的钞票,然后,友好的和嵩斌喔了握手,说道:“斌哥,谢谢了。钱我会如数转给琪哥,你回去和雄哥复命吧。” 望着嵩斌他们离去,杨志武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冲着阿力说道:“阿力,咱们一人拿一个箱子,赶快回去交差把。”“嗯。”阿力点了点头,两个人一人拎着一支密码箱,向码头外走去。 两个人快步走回自己的汽车,阿力发动了车子,转动方向盘,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车轮处传来吱吱吱的胶片摩擦地面的声音。两个人急忙跳下汽车,这才发现汽车的四个轮胎,已经全部瘪了下去。“不好,可能要出事。”阿力低声的吼了一句。“阿武,你提着箱子,我保护你,咱们徒步走,过了这段僻静的地方,也许还能够打到出租车。”“好的,我听你的。”杨志武接过阿力递给自己的箱子,两个人快步向前走去。刚走了几分钟,杨志武突然听见从旁边黑暗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高亢的口哨声,瞬间,冲出六七个人,把杨志武他们包围了起来。他们各个脸上都用黑纱罩面,手里提着棒球棒。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高大,说话瓮声瓮气的,“两位兄弟,大路通天,各走一边,我们也是受人之托,不想惹事,只要你们两个把你们手里的箱子留下,我绝不会为难你们的,要不然,我这些兄弟,下手都比较重,你们免不了要吃亏。”阿力不慌不忙的把手里的箱子递给杨志武,悄悄对他说道:“阿武,一会我缠住他们,你找机会,先走,赶快把钱送到琪哥那里。”说完,上前半步,挡在了杨志武的身前,又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把一头缠在手上,劈空的挥了挥,然后对为首的蒙面人说道:“各位兄弟,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吧,我们俩人是给董琪办事的,你们要是知道琪哥的名头,今天,给我们就行个方便,他日,一定登门拜谢。要是非要硬来,今天这个梁子可就结上了,说不得,我也要下恨手了。”为首的蒙面人一阵冷笑,“呵呵,小兄弟,口气挺大呀,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走南闯北,怕过谁。”说完,对旁边的两个蒙面人挥了挥手,“上!速战速决。”听到头领的吩咐,身后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一左一右的跳了出来,逼近阿力。阿力见两个人同时靠近,决定先发制人,手里皮带突然向左边的蒙面人挥去,左边的蒙面人见皮带突然抽向自己,急忙停住脚步,挥起棒球棒就去格挡。哪知道,阿力挥舞皮带,只是个虚招,突然,向右抢步上前,一个飞踹,就把右边的蒙面人踹翻在地,顺势又朝着已经躺倒在地的蒙面人补上一脚,阿力的硬头皮鞋,踢在了倒地蒙面人的脸上,蒙面人立刻就晕了过去。这一连串的动作,迅捷无比,几个蒙面人吓的霎时纷纷后退。阿力见包围圈由于少了一个人,露出一丝空挡,对杨志武示意,让他从右侧撤离。杨志武心领神会,拎着两支箱子向右前方跑下去。为首的蒙面人见杨志武向右侧的方向跑去,跺了一下脚,低声的骂道:“你们真他妈废物!”说完,示意,其他几个人围住阿力,自己转身提着棒球棒追赶杨志武。 此时的杨志武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赶快远离劫匪,他想,只要能够跑上大路,那里有灯光,来来往往的车也比较多,也许会有机会跳脱。于是,他使足力气,向前跑去,可是,尽管,杨志武的身体非常强壮,无奈手里拎着两支箱子,根本无法全速奔跑,只跑出去七八分钟,他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里明白,“劫匪正在追赶自己。”他只好使劲的要紧牙关,继续往前跑。为首的劫匪已经远远的看见了杨志武的身影,心中一阵窃喜,暗想:“你带着这麽多钱,谅你也跑不远。想到这,劫匪更是加快了脚步,拼劲全力追赶杨志武。赶到离杨志武不到三米的距离,劫匪突然挥舞起手中的棒球棒,一棒子打到了杨志武的后腰上,杨志武只感觉到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的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两支箱子也飞了出去,人向前栽倒,脑袋磕在了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血顺着额角留了下来。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我曾经固执的认为,每个人的梦里都会有一串风铃,她可以感应如风的爱在心底流过的风景。每个人在生命中,都曾经爱过,也曾经失去过,品尝过岁月的甘甜与苦涩。我们都尝试着去握住生命里每一份难言的感动,用所有的感情去理解消融。当幸福来临的时候,心底里总会涌起这样的感触,若不是因为你,我依然在风雨里,飘来荡去,早已经放弃。如果不是你,我会错过转弯的路口,虽然命运有时候会安排,在未来的日子里,牵挂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但我依然会闭上眼睛,唤醒心底的风铃,让自己不再犹豫,让自己的哭声都是别样的抒情。 杨志武被从背后袭来的棒球棒重重的击打到了腰间,踉跄着前扑在地,额角被石头磕出了血,瞬间感觉一阵眩晕。他感觉到眉角有热热的液体流下,他用手在脸上擦了一把,手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这时候,杨志武发现,蒙面人已经从自己摔倒的不远处,捡起了那两只装钱的箱子,正大踏步的往前跑呢。他手里的棒球棒扔在了离杨志武不远的路边。杨志武一咬牙,努力的站立起来,向前紧走两步,拾起了被抛弃的棒球棒,望着跑出不远的蒙面人的背影,拼尽全力追了下去。蒙面人丝毫没有料到被击倒的杨志武还会反过来追赶他,所以,步子迈的虽然大,可是频率并不快。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他就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蒙面人急忙回头,发现杨志武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后,只见他略一收步,手里的棒球棒已经劈头盖脸的向他打来。蒙面人连忙举起手里的密码箱向上一档,碰的一声,棒子打到了密码箱上。蒙面人立马感觉到了虎口酸麻,手里的密码箱几乎脱手。这时候,蒙面人才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要和他性命相搏。蒙面人往后退了几步,望着杨志武血灌瞳仁的眼睛。心中一惊,说道:“朋友,你真是一条好汉,我们哥几个走南闯北,就是敬佩忠勇的兄弟。这样吧,兄弟,哥哥有个折中的方案,这里是一百万,咱兄弟俩一人一半,你拎走一只箱子,我们几个分一只箱子,我们对外就说抢走了两只箱子,我们绝不会出卖你。你看如何?”说完,蒙面人把左手的箱子放在了地上,盯着杨志武面上的表情。只见,杨志武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用手抹了一把顺着眼角滴落的血,冷冷的对蒙面人说道:“哥们,大家都不容易,今天是我第一次帮朋友做事,所以万万不能出问题,至于分钱,坑朋友,我更是不可能去做。今天,对于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你把我打死,把钱拿走,二是你把钱留下,我绝不为难你。蒙面人看着杨志武满脸鲜血且面部狰狞的样子,感到了一丝恐怖。他把右手的箱子也放在了地上,双手轻轻的鼓起掌来。”好好好,真是个铮铮的汉子,不贪财,讲信义。今天算我马彪栽了,这两箱东西我们不要了,原物奉还。“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志武见马彪走远,才扔掉手里的棒球棒,拎起地上的两只皮箱,朝原路返回,他心里记挂着阿力的安危。走回去几分钟,杨志武便碰到了前来追赶自己的阿力。阿力的额头鼓起了一个大包。看见杨志武过来,急忙兴奋的冲了过来,“阿武,还好,没事,我以为钱别劫走了呢。”“没事。”杨志武把两只箱子举起来在阿力面前晃了晃,说道:“还好,我保住箱子了,阿力,你怎么样?有没有吃亏?”“没事,就是头上被咬了一口。阿武,咱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琪哥等着急了,还有,我想今天的事情就先不要和琪哥说了吧,他脾气大,我怕他知道了以后骂咱们不会办事。”“嗯,我了解,我会随机应变的。”说完,两个人一起徒步走上了大路,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搭上一辆夜班的出租车,回到了银海宾馆。 等到杨志武把两只装钱的箱子平安的放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心里才略微的感到心安。 清晨,杨志武拎着自己寸步不离护卫的密码箱走进了董琪的办公室。董琪正坐在八仙桌旁看书,看见杨志武进门,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说到:“阿武,昨天的情景如何?是否顺利?”杨志武有些迟疑,思量着是否应该把昨晚的遭遇和董琪诉说,虽然,阿力曾经极力的劝阻自己不要和董琪讲,虽然,阿力对自己解释不能说实情的原因是:董琪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怕说出来,董琪反而紧张。但是,考虑到昨天整件事件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杨志武还是决定把昨天碰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董琪诉说。在杨志武诉说的过程中,董琪始终一语不发的听着,当杨志武讲完全部的经历,董琪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了香烟,点燃后,问杨志武道:“阿武?昨天你们遇袭这件事,你怎么看?”杨志武沉吟了片刻,说道:“琪哥,我觉得昨天的事情很不简单,前边的交易十分顺利,后边我们回程就不简单了,首先是,车胎被全部扎坏,说明,事先已经有人做了布置,其次,对方设伏的地点十分巧妙,而且全部蒙面,说明都是有备而来,至于是谁做的手脚,琪哥,我刚到湛江,不好猜测。”董琪听完杨志武的话,一挑大拇指,说道:“阿武,分析的非常有道理。”说完,又从桌上拿起自己正在看的书,递给杨志武说道:“这本线装本的《三国演义》我非常喜欢,今天就送给你吧,感谢你,到公司第一天就立了大功,无意中帮我找出了内鬼。”“内鬼?琪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昨天我和阿力遇袭是因为公司有内鬼?”杨志武疑惑的问道。“对,公司有内鬼。”董琪示意杨志武坐下,然后搬出功夫茶具,娴熟的操作起来,一边操作一边说道:“首先,你们停车的地点不可能事先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设伏的人也开车,而且一直跟在你们的身后,他们的车一定在你们停车的附近,他们是等你们两个下车后才动手扎坏的车胎,然后他们从容的在附近设伏。阿力在跟随我之前,是特种兵,昨天你们出发的时间又是夜晚,以他的职业敏感,如果有车子跟踪,他是一定会发现的,即使没有发现,他也会注意周围的情况的,因为,你是新手,无法发现是正常的,但是他是司机,也没有发现,就非常可疑了。还有,你昨天其实很危险,要不是蒙面人的头领临时变卦,你早就冤死了,我推测,他们是不想背人命案,怕警察查,也怕我查,你昨天的玩命,恰恰救了你自己,还无意间露出了这个内鬼,这个内鬼原来是打算让你背黑锅的,没想到你却如此正直和忠勇。看来,梁杰真的没有看错人,他给我推荐的人真的是我的左膀右臂,可以说是我现实中的赵子龙。”“呵呵,琪哥,你过奖了,我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做好。“”马彪!“董琪嘴里反复的嘟喃着这个名字,然后打开杨志武拎回来的密码箱,从里边拿出了两万块钱,递给杨志武,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业务主管了,这钱,你去配一个大哥大电话,再去商场买几套合身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话,尽快把驾照拿到,公司今后有很多的业务需要你去开展。”说完,又随手拨了一个电话,对电话另一头说道:“阿力,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情找你。”董琪说话的语气十分强硬,能听到电话另一头,阿力唯唯诺诺的答应声。 从那天以后,杨志武再没也有见过阿力,他曾经数次在和梁杰的闲聊中,询问过阿力的情况,每次,梁杰总是简单几句敷衍而过,只是说,阿力做了对不起琪哥的事情,琪哥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了。 杨志武升任了纵横世纪贸易公司的业务主管,开始接触公司的经营业务。他花几个月的时间也学会了开车。公司的经营业务主要是代理进口货物的销售。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负责海关进口业务的报关单,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有时候报关单上写的商品名称是进口汽车配件,然而他带人到码头提货的时候见到的确是几乎完整的全新进口汽车;有时候报关单上写的是高档进口玩具,打开集装箱货柜,看到的确是全新的日本电器。而且,报关单申报的货品与真实货物的差距越来越大。他真的想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一九九六年的冬季,湛江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傍晚,酷热稍退,杨志武、梁杰和刘文材三个人围坐在路边的排挡摊吃晚饭。丰丰盛盛的海鲜小炒把矮矮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梁杰给两位兄弟满满的斟了一杯啤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道:“两位大哥,咱们能够在祖国的最南边聚首,真是有缘,先碰一下。”在酒杯的碰撞声中,三个人开心的吃喝起来。喝到半程,杨志武突然想起了自己多日的困惑,压低了声音,问梁杰:“阿杰,我来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想问问你。”“阿武哥,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梁杰的脸由于酒精的原因,已经涨的通红。“为啥我看到好多的进口报关单的货物名称跟咱们实际收到的实物不符呢。”梁杰听到杨志武提出这样的问题,和刘文材对望了一眼,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阿武哥,你经手的文件,都是咱们公司的核心机密,是能够挣大钱的关键所在。咱们国家,对于某些商品的进口是有配额限制的,在配额外进口的商品,必须支付高额的关税,才有可能在国内销售,例如。高档进口汽车和高档电器等等商品,都是必须支付高额海关关税才能够进口到国内,而汽车配件、进口玩具等进口商品的海关关税相对而言就低的多,我们正是利用进口商品品种的不同,来申报入关,赚取他们之间的差价,比如低关税进来的进口轿车,拿到市场上销售,每一台车都将会带来巨额的利润,正是因为这样操作的,公司才可以在这几年内挣这麽多钱。”“哦”杨志武似乎听明白了梁杰关于公司经营的生财之道,但他内心又隐隐的产生一丝不安,他继续对梁杰问道:“阿杰,海关也不傻,这样报关能不被发现吗。”梁杰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阿武哥,你真是个老实人,要做这件事,必须打通海关的关系,而且还要做好保密工作。现在,湛江海关里边的几个科室,全部都有琪哥的朋友,说难听些,他们就是咱们公司的财神爷,每年公司要将挣到的钱和他们平分,通关、稽查,各个大队都要打通关系,如果没有这些关系网的关照,这些事情是无法运作的。因此咱们这条生财之道非常独特,只有琪哥自己能玩,湛江的其他两位大佬,林华勇和黄励斌也都只能用傻办法挣钱,林华勇自己弄了两条油船,天天在公海上和海关的巡逻艇打游击,黄励斌也是依托他父亲的关系,偷偷运进进口汽车,风险又大又招摇。正是因为琪哥做生意低调,所以,他们两个总是想找机会和琪哥聊聊,想联手一起做。”听了梁杰的介绍,杨志武脑海中的疑问已经变的清晰。酒足饭饱后,三个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宾馆。 随后几日,杨志武去湛江书店买个几本书,学习了一下相关的业务,学习的越深入,杨志武对董琪所做的事情越感觉到危险,因为,他知道,董琪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属于走私的范畴,已经触犯了法律。 杨志武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坚持,还是应该放弃。很多好朋友聚集在身边,让他不忍离去,可是所从事经营业务的巨大风险,又让他感觉恐惧。杨志武开始失眠了,连续几日的辗转反侧,让他思考了很多,每一次闭上眼,半梦半醒之间,杨志武脑海中总会出现如下的场景:方玉玲离开自己时哀怨的眼神,岳凌峰戴在她手上硕大的戒指,尊严在金钱面前变的无比苍白。富贵险中求,他无法再忍受,贫穷带给自己的无助,他决定朝这条路勇敢的走下去,追逐财富的游戏才是强者的游戏。自己性格的倔强性,把杨志武最终推上了歧途。 一九九六年的冬至,老板董琪在湛江的粤海风酒楼宴请宾朋,酒足饭饱之后,董琪和杨志武还有梁杰一起去大富豪夜总会听歌。三个人依旧在前排的中心就坐,等到演出大幕缓缓拉开的时候,蓝玉身着一身粉色的晚礼服,深情款款的站到了众人的面前。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正在杨志武听的陶醉的时候,坐在身边的董琪突然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并且伏下头去,小声的对他说道:“阿武,帮我一个忙,一会,你把我的车子开到大富豪夜总会的后门等一个人,稍晚,会有人上你的车,她会告诉你,去什么地方,你只要拉她过去就行,其他的不必过问,然后你在车里等一会,等她出来,再送她去住所,能完成吗?”“嗯!琪哥,你心吧,我一定办好。”说完,杨志武接过了董琪递给自己的汽车钥匙。 于此同时,台上的蓝玉刚刚演唱完一支歌,她微微的冲台下鞠了一躬,妩媚的说道:“各位老板,谢谢大家来捧小妹的场,现在小妹要下去换身衣服,再为大家演唱,你们可以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当全场舞曲响起的时候,让我的姐妹们陪大家跳跳舞。“说完,向台下挥了挥手,款步走下舞台。 康敬之望着身旁的李泽勇色迷迷的盯着蓝玉离开舞台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暗想到,你这只大色狼,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他微微欠身把嘴凑到李泽勇的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只见李泽勇的脸色由镇静变得满脸惊喜。突然,李泽勇故作生气的说道:“老康,你这不是乱弹琴吗,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会怎么看我!我不听歌了,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你们继续玩,我自己打车回家。“说完,气冲冲的走出了演出大厅。 望着李泽勇远去的背影,康敬之又嘿嘿的冷笑几声。这才,转身邀请身旁的舞女,自己随着音乐也舞动起来,一边跳,一边还不时的嘴凑到舞女的脸上,肆无忌惮的亲着,陪舞的小姐,只好把脸左右的扭开,努力的躲避着。此时,坐在沙发上的黄励斌却如坐针毡,酝酿了数次之后,才最终起身站起,径直向后台走去。 足足的过了十几分钟,黄励斌才从后台的化装厅返回。他满脸的沮丧,脖子上由于打量的流汗,领口也变的褶皱。他冲着一直在注意他的董琪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然后,十分颓废的瘫坐在了沙发上。 董琪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对着身旁的杨志武说道:“阿武,等蓝玉唱完着最后一首歌,你就去办事,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好戏开场了。”“好的,琪哥,你就放心吧。”杨志武虽然表面答应着,却丝毫不理解董琪所说的好戏开场了是什么含义。 随着音乐声的结束,舞池里跳舞的人群渐渐的散去,宾客们重新回到座位上,注视着空旷明亮的舞台。十分钟过去了,舞台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台下的客人开始鼓噪,纷纷喝倒彩,要求蓝玉小姐登台演唱。这时候,赵灵珊从后台走了出来,对着麦克风有些紧张的说道:“各位老板,大家安静一下。蓝玉小姐刚才在后台,突然感到不舒服,需要再休息一下,请大家多多谅解。”赵灵珊说话的口气原本就十分犹豫,几句话,又说的结结巴巴,她的解释换来了台下更大的嘘声,眼看现场就要失控。 突然,蓝玉从后台走了出来,依然是上一场穿着的白色旗袍,扑粉的白皙脸庞由于泪水的洗涤,留下一条条的痕迹。只见她微微的甩了一下披肩的长发,眼睛避开了刺眼的灯光,接过赵灵珊递给自己的麦克风,轻声的说道:“对不起,各位嘉宾,小妹,刚才有些不舒服,这样,我会遵守刚才所说的承诺,为大家演唱今天的最后一支歌《囚鸟》,希望大家能体谅小妹今天难受的状态。”说完,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音乐的响起。“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已经忘了天有多高。”蓝玉略带哭泣的声音在大厅回荡,杨志武看见了蓝玉眼中流出的泪。“走吧,阿武。”歌曲唱到一半,董琪开始催促杨志武。“好的,我马上走。”杨志武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仍然在演唱的蓝玉,转身向门外走去。 杨志武来到停车场,发动汽车,汽车围绕着大富豪夜总会转了半圈,最终停在了大富豪夜总会的后门。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杨志武熄灭了发动机和车灯,静静的等待着从后门出来的客人。 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杨志武发现大富豪夜总会的后门悄悄的开了,朦胧的夜色中,一名女子拉开汽车的后车门,坐了进来。女子刚刚关好车门,便对坐在前排的杨志武说道:“先生,请送我到市海滨宾馆。”杨志武利落的答应了一声,啪的一声打亮车灯,拧亮车灯的瞬间,杨志武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坐进车中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原来,坐进车子的人正是蓝玉姑娘。 杨志武透过后视镜看见蓝玉的瞬间,突然停顿。这一迟疑,蓝玉也注意到了杨志武行为的异常,“哦!是你,先生!你不就是刚才坐在董琪老板身边的那位先生吗,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听我唱歌,还流泪了,对吗。”“是的,蓝玉小姐,你真是好记性。我就是那个上次听你唱歌流泪的傻子,让你见笑了。”“哪有呀,我的歌,难得有人欣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能见笑。蓝玉是我的艺名,我的真名叫苏玉倩,你以后叫我阿倩吧,不知道先生贵姓?”我叫杨志武,你就叫我阿武吧,以后我是叫你阿倩呢,还是叫你蓝玉?。”“外人面前,你叫我蓝玉,咱俩之间,你叫我苏玉倩。阿武哥,我湛江的朋友不多,从今天开始,你算一个!”“嗯!好的,阿倩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了。”说完,车子平稳的驶进黑夜里,向海滨宾馆开去。 路上,杨志武透过后视镜不停的观察苏玉倩,只见她轻轻的放下车窗,默默的注视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满脸的痛苦和绝望。“阿倩,这么晚了,你去海滨宾馆做什么?”杨志武试图打破这种静寂的尴尬,随便的询问着苏玉倩。苏玉倩并没有回答杨志武的问题,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皮包里摸出了一支“摩尔”牌香烟,点燃香烟后,轻轻的吸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道:“阿武,你说,像我这种人,是不是很脏。”“什么意思?”杨志武惊讶的几乎把持不住方向盘,“阿倩,为何要这样说?”苏玉倩又恢复了平静,嘻嘻一笑,说道:“阿武哥,没事,我就是开玩笑的。我去海滨宾馆就是见个朋友,很快就出来,你在宾馆门口等我一下。”“好的,没有问题。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全程的护送你,做你的“护花使者”。“呵呵。”苏玉倩发出几声苦笑,“只可惜,阿武,你护送的不是什么鲜花,而是一只残花。”苏玉倩的话语带双关,听的杨志武莫名其妙。 路程很短,很快车子便到了海滨宾馆。杨志武透过车子的后视镜,看见苏玉倩从皮包里摸出了精致的化妆盒,从化妆盒里抽出描眉笔,在脸上仔细的描了几下眼影,然后收拾起化妆盒,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足勇气,拉开车门,下了车。她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冲着仍然通过反光镜在注视自己的杨志武挥了挥手,然后,婀娜的向宾馆大堂走去。高高的鞋跟在大理石路面上留下咔咔咔的声音,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如此的刺耳。 杨志武似乎有些理解了,他不知道对苏玉倩是怜悯还是惋惜,只是隐隐的感觉到心情的压抑。他再一次熄灭了车灯和发动机,木然的点燃了一支香烟,放下了车窗,四周一片寂静,昏黄的路灯下有无数的黑点在飞舞。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不知道是对未来的向往还是对现实的绝望。 时间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寂静的夜里再次传来高跟鞋卡卡的声音,声音在车门旁停住,苏玉倩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杨志武刚要回头看。黑夜里传来苏玉倩略带哭腔的声音,“阿武!不要回头,也不要开灯,咱们走吧。”“怎么啦!”杨志武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坐在车后的苏玉倩。黑夜中,只看见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微弱的街灯下闪耀。哭了!苏玉倩在无声的哭泣。“啪”的一声,杨志武本能的拧亮了后座的灯,只见苏玉倩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两个红红的掌印!“怎麽啦,有人打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武,求你了,快开车,别再问了。”苏玉倩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他是个变态!阿武,咱们赶紧走,好吗!”苏玉倩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呜呜呜的失声痛哭。“好好好,咱们马上走!”杨志武发动了汽车,车子开始漫无目的的顺着大路奔驰。苏玉倩在痛哭良久之后,开始变的沉默,她只是表情木然的看着窗外。 当杨志武顺着环城公路跑到第二圈的时候,苏玉倩突然说道,“阿武,能陪我到海边走走吗?我想吹吹海风。”“好的。”杨志武将车子径直开到了假日海滩,苏玉倩走下汽车,一个人孤独的向沙滩上走去。杨志武只得紧紧的跟在苏玉倩的身后,今天,苏玉倩的哭声,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与无助。 没有月光的海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潮水的呜咽。黑暗中的海是如此的可怕,像一个深渊,等待着绝望者的到来。突然,杨志武开始放声歌唱,“如果大海能够换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他随风飘远!”杨志武唱的沙哑而又艰难,高音的音准与原唱相去甚远,可是,他依然顽强的唱着。 苏玉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引颈高歌的杨志武。突然,苏玉倩也放开了歌喉,“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脸,曾经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悠扬的歌声,在海浪声中飘荡。等到歌声停止,杨志武猛烈的鼓起掌来。苏玉倩转身走向杨志武,“阿武,你是唯一能听懂我唱歌的人。不介意的话,咱俩在沙滩上坐坐吧。”“好的,我自小就在海边长大,后半夜海水就会慢慢退去,沙滩上的沙子也会变的很细,咱俩可以静静的看着潮水退去。”“好的,静静的看着潮水退去,让时光静静的流逝。”两个人抱膝并排的坐在了沙滩上,听着海水的低吟。 静静的坐了几分钟,苏玉倩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超薄的单放机,递给杨志武,说道:“这里面录的资料是你老板需要的,你回去交差吧,这种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还有,你让董琪转告黄励斌,我和他以后就是陌生人了,他承诺的钱,直接打到我卡上就行了,以后,我和他之间,只有生意,没有交情。”“我,我。”杨志武接过单放机,有些为难。“阿武,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会在你面前哭泣。因为,我内心鄙视的人,是永远也看不见我流泪的样子的。咱俩随便聊聊,你和我讲讲你的家乡,你的过去,好吗!我很孤独。”“好的,那我就讲讲我的家乡和我的初恋吧。”杨志武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他诉说起:那个大哥悄然偷渡去美国的除夕夜,那个好友死在自己怀里时冰冷的瞬间,那个女友方玉玲和自己分手时哀怨的眼神。数次,杨志武说道痛处,都是满眼的泪花,苏玉倩静静的听着杨志武的诉说,看到杨志武伤心落泪,从皮包里拿出了一方手绢,递给杨志武,说道:“阿武!男子汉,不该流泪。我要是说出我的故事,岂不是更让人伤心。”苏玉倩开始调皮的说道,“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话真的一点也不假。咱俩是不是都是苦命的人。如果,命运捉弄,让咱俩在三年内,都无法找到心爱的人,那就让咱俩携手走完一生把,你看好吗。”“好的,一言为定。”“击掌为誓,不许反悔。”苏玉倩俏皮的伸出了自己的玉手,和杨志武伸出的手掌。“啪”的击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述说陷入了短暂的停顿,杨志武依然沉浸在对自己往事回味中,忽然,他意识到,苏玉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让悄悄的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沉沉的睡去。杨志武害怕惊醒沉睡中的苏玉倩,只得像雕塑般的坐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海面上,开始泛出红光。杨志武轻轻的推了推沉睡的苏玉倩,“阿倩,快看,太阳升起来了。” 苏玉倩睁开睡眼稀松的眼睛,看见一轮红日正要跃出海面,两个人在即将出生的太阳光的照耀下,一片通红。“真美!”苏玉倩由衷的赞叹道,说完,又把头靠在了杨志武的肩膀上,轻声的说道:“阿武,我真想过这种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嗯!我们约定好了,如果对方没有找到真爱,两个人一定携手同心,不离不弃。” 太阳终于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突地一下,跃出海面,天地间瞬间变得明亮。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杨志武护送依然满脸倦容的苏玉倩回到自己的租住地。苏玉倩挽着杨志武的胳膊,脚步依然飘浮。她用皮包里的钥匙开了门,然后侧脸微笑着看着杨志武,说道:“阿武,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杨志武摇了摇头,说道“阿倩,你太累了,还是一个人好好休息吧,我今天就不进去了。”苏玉倩微笑的点了点头,突然把嘴凑到了杨志武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阿武!现在我放心了,你真的是个好人!以前在我身边出现的男人,总是千方百计的想把我灌醉,来到我家门口,也总是找各种借口,想进屋,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君子,懂得尊重女性。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杨志武的脸在苏玉倩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夸奖下变的通红,“阿倩,我,我有时候真的看不出你那句是真话,那句是假话。”苏玉倩收藏起笑容,轻轻的趴在杨志武的耳边耳语道:“阿武,和你在一起,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会信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说完,苏玉倩又冲着杨志武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这才转身进了房间。 杨志武满心欢喜的开车回到了银海宾馆。他倚靠在床头,从兜里摸出超薄单放机。按下了播放的按钮。单放机里传来,一个老男人的淫笑,接着是苏玉倩紧张的声音:“李关长,你,不要这么着急,等等,一会我自己脱。“”呵呵,等不了了,我就是喜欢强迫的感觉,那才刺激呢。”随后。单放机里传出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还有苏玉倩的喊叫和搏斗声,突然,又传来啪啪两声,是手掌拍打的声音。“你个**,唱歌的时候像个天使,扒光了衣服,还他妈不是一样,今天,老子就是要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哈。”杨志武已经无法继续听下去了,他的手边听边在颤抖。他啪的一声关上了播放键。愤怒的拿出磁带,使劲的把磁带摔到了床上,他真的很想先用火把磁带付之一炬。然后冲出门,去打死那只禽兽。然而,杨志武转念又一想,如果他把磁带毁掉,那么苏玉倩所有的付出岂不是化成泡影,单放机里边这个叫“李关长”的人岂不是白白伤害了苏玉倩。想到这,杨志武又捡起磁带,放进单放机,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房门,去办公室向董琪复命。 杨志武走进办公室,董琪依然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品着茶。他看见杨志武进门,急忙热情的招呼道:“阿武,来来来,先坐下,喝一杯,我刚收到的武夷山”大红袍“,味道还是相当的不错的。”说完,亲自为杨志武斟上了一杯清茶。杨志武在董琪身边坐下,品了一口茶,茶的味道果然是沁入心脾。他由衷的夸奖道:“琪哥,这茶果然是精品呀。”“是呀,这茶一斤的价格可以抵上很多人一年的收入了。”两个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杨志武从兜里掏出了超薄单放机,递给董琪:“琪哥,事情已经办好了,你听听效果如何?”董琪接过单放机,仔细的听了几分钟,然后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阿武。事情办的非常漂亮,有了这东西,李泽勇这个老畜生就要滚蛋了,将来湛江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了。不过就是委屈蓝玉小姐了,事情成功了,我们会给她补偿的。” 当夜的晚上,杨志武一个人来到了大富豪夜总会。他悄悄的坐在舞台东北角的角落里,静静的守候着苏玉倩的出场。当苏玉倩身着一套粉红色旗袍,清纯典雅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脱俗的装束果然赢来长时间的鼓掌与喝彩。此时的苏玉倩是如此的靓丽与可爱,天使般的容貌,天籁的歌声。仿佛曾经受过伤害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演出结束后,杨志武静静的等待在夜总会的后门,他想从今天以后,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当苏玉倩看见杨志武在守候自己,开心的像个孩子,拉住他的手左右摇晃,“阿武,你真好!想吃什么,我请客。”“我今天可没有开车,要吃宵夜的话,咱俩只能走着去。”“好的!”苏玉倩拍着手,开心的说着,“吃完饭,咱俩还去海边看海。” 那一夜,杨志武和苏玉倩玩的非常开心,当天色即将破晓的时候,杨志武背着疲惫的苏玉倩回了家,苏玉倩像个小女孩,趴在杨志武的肩头沉沉的睡去。 他们相爱了,像兄妹,像朋友,彼此珍惜对方,彼此呵护对方,他们的恋情不敢被外人知晓,夜晚才是他们自由的天空。 又过了数月,一个寻常的夜晚,杨志武应酬完董琪的宴请,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大富豪夜总会听歌。可是,当他看见门口水牌的时候,表情变的有些惊讶,因为。今天晚上唱歌的主角不是蓝玉了,他心里有些困惑。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去找前厅经理赵灵珊问个究竟。 当杨志武拦住正在迎来送往接待客人的赵灵珊的时候,赵灵珊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杨先生,你真不知道吗,蓝玉小姐下午刚刚打来电话,说累了,以后不想唱歌了,接到电话,我就不停的劝她,杨先生,我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放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不挣,非要改行,她这种生活方式,谁能养的起?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的时候,那时候一定会后悔的。”杨志武没有心情听赵灵珊的唠叨,得到确切消息后的心情变的焦急,他辞别了赵灵珊,重出大富豪夜总会,驱车急急忙忙的向苏玉倩的出租房驶去。 当杨志武按响门铃的时候,心情变的惴惴不安。他不清楚,这种牵挂是不是就是爱情。 门打开了,杨志武看见苏玉倩一身休闲的装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上身是白色的圆领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着拖鞋,腰间围着花围裙,右手拎着炒菜的铲子,她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开心的叫道:“阿武,快进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我正在做宵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完,急忙又转身跑回厨房。 杨志武悠闲的走进房间,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虽小,可是布置的十分舒适,客厅靠墙处是一组新潮的布艺沙发,沙发前端的蓝色茶具上摆放着水果,沙发旁边的方形餐桌上摆放着一只粉彩花瓶,花瓶里边插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餐桌上已经码好了四个凉菜:一盘新鲜的蔬菜沙拉,一盘切片的广式香肠,一盘松花蛋和咸鸭蛋拼成的黑白双蛋,还有一盘爽口的糖拌西红柿。两个高脚杯和两副碗筷已经摆好,一瓶红葡萄酒也已经开瓶。这一切似乎在说明,苏玉倩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只等他的光临。刚坐下,杨志武便听见苏玉倩在厨房喊到:“阿武,稍微挪挪盘子,我的红烧鱼就要出锅啦。话音刚落,苏玉倩双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走出了厨房。菜上桌后,苏玉倩双手叉腰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快步走到电视柜旁边,挑选了一张CD,放到了台式音响里,音响中放出了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这才,开心的对杨志武说道:“阿武,我知道你可能吃过饭了,能不能陪我一起共进晚餐。”“好的。”杨志武答应了一声,坐在了桌子旁,抄起红葡萄酒瓶,为苏玉倩和自己满满的斟上一杯红酒,然后,举起酒杯对着同样举杯的苏玉倩说道:“阿倩,今天是咱俩认识以来,第一次喝酒,为难得的相遇,干杯吧。”“好的,为难得的相遇干杯。”碰过酒杯的苏玉倩,一口就将满满的一杯红酒喝了下去。酒刚一下肚,苏玉倩的脸立刻变的绯红,那红红的腮,在灯光的映衬下是如此的鲜艳,晶莹和俏丽。杨志武禁不住砰砰砰的心跳不已。 “阿倩,听说你今天辞职了?不打算在大富豪夜总会干了是吗?有什么新的打算吗?“听到杨志武的问话,苏玉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阿武,我们其实都不过是有钱人手里的一枚棋子,被人利用过后,就没有价值了。”杨志武有些困惑,“阿倩,为何你要这样说?”“阿武,你还记得上次送我去海滨宾馆的事情吗,当时我让你转交董琪一份录音资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恩!”杨志武点了点头。“录音中的男人叫李泽勇,是湛江海关的关长。这盘录音带已经被想要扳倒他的人送到了中纪委,现在,李泽勇已经被双规,第一步是隔离审查,随后,就会被送进监狱。现在检查院和李泽勇的人都在找我,检察院要核实材料,李泽勇的人要杀了我。董琪和黄励斌他们让我赶紧离开湛江,出去躲躲风头,所以,今后,我不也不可能再湛江唱歌了,而且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今天晚上,是我呆在这个城市里最后一天了,阿武,你能留下来陪我吗。”听到苏玉倩的话,杨志武的内心再一次如刀扎般的痛。 伤离别,离别再一次在眼前。也许,年轻的时候,常常是聚少离别多,总是不停的去追逐与赶路,总是忽略沿途的风景和出现在身边的过客,当有一天幡然醒悟的时候,才知道过站不停的无奈。 苏玉倩静静的凝视着杨志武,眼中有微微的泪光闪动。漂泊的人,期待的港湾也许就是另一个漂泊人心底的思念。杨志武努力的点了点头,他故作轻松的把头望向天花板,不希望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不愿让一个文弱的姑娘看到自己的不坚强。停顿了片刻,杨志武问苏玉倩:“阿倩,你身边有钱吗,如果没钱,我可以给你些,你先用,到了深圳如果安顿好了,马上给我电话,你先别急着上班,我也不想再让你去那些地方唱歌了,鱼龙混杂,很不安全,我会每个月给你寄钱的。”苏玉倩的眼泪终于留了下来,她的嘴角有些抽搐,略带哭腔的问道:“阿武,你刚才说的话,是可怜我还是因为爱我,所以对我的承诺,如果是前者,我不会接受,如果是后者,你能抱抱我吗。”阿武也流泪了,他起身,把苏玉倩紧紧的搂在怀中,抚摸着苏玉倩的秀发,喃喃地说:“阿倩,这不是怜悯,我真的很喜欢你。”苏玉倩将头紧紧的靠在杨志武的胸膛上,紧闭双眼,静静的聆听着杨志武砰砰的心跳,过了良久,苏玉倩轻轻的点头,说道:“嗯!我知道。” 忽然,窗外有颗流星飞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在漆黑的夜里耀出瞬间的光芒。 那一夜,杨志武没有离开恋人的身边,他在苏玉倩的引导下,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这种灵与肉的交流,虽然来到很晚,却让两个人倍感珍惜。 第二天的清晨,杨志武送苏玉倩去了车站,当他护送苏玉倩登上开往深圳的长途车的时候,离别的感伤再次涌上心头,他失落的打车回到了银海宾馆。 杨志武走进办公室,发现梁杰正在和董琪喝茶聊天,两个人看见他进来,都是热情的招呼着。只见,梁杰说道:“阿武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泽勇已经被抓了,现在湛江海关正在进行内部调整,咱们公司大展宏图的时候就要到了,咱们可都要好好准备了,估计将来要用卡车拉钱了,呵呵。”“是呀。”董琪也接着说道,“要是没有蓝玉这张牌,他姓李的还没这麽容易被扳倒呢。”说完,董琪又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哥大手提电话,递给杨志武,随后说道:“阿武,这几个月,你也非常辛苦,事情干的也很漂亮,这个手机你留在身边,可以随时保持联系,还有,我给你放半个月的假,你去财务室领点奖金,然后可以考虑去香港放松放松,也可以考虑去其他地方玩,都休息好了,再回来工作。蓝玉姑娘我劝你,你还是尽早忘了她吧,男儿志在四方,为儿女情长牵挂,不值得。”杨志武愣在了原地,他的内心隐约感觉到了董琪的可怕,他原本以为,自己和苏玉倩的恋情十分秘密,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董琪的掌控之中。 “好的,谢谢琪哥。”杨志武故作欢喜的接过了董琪递给自己的手提电话。又去财务室领了钱,还出门开车去中心繁华大街,购置了一身西服,最后又去高档美发厅休整了一下头发,当头发修理整齐之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一切都满意了,这才又回到了银海宾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杨志武,掏出移动电话,和妹妹杨梅通了一个电话,当他得知,妹妹一切安好的时候,反而非常迫切的想见到她,于是,她问明了妹妹在天津的住址,购买了飞机票,登上了看望妹妹杨梅的行程。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生活有时候,就像一团缠绕不清的乱麻。在抖开的时候似乎是彼此不相交的线,然而,大多数的时候,却是相互缠绕。离别多年以后的杨梅和杨志武兄妹二人终于在异乡重逢了。他们在谈话中诉说着彼此的哀伤与艰辛。 茶的颜色由浓到淡,彼此的诉说,让听众时而流泪,时而欢笑,也许人生的悲欢离合,幻作故事,都是如此的精彩。 当杨梅说道,陈宝莹的自杀,杨志武满脸的惊讶,当最终说道,父亲得了尿毒症,需要每周透析的时候,杨志武开始坐立不安。他对妹妹杨梅说道:“阿梅,你能否请假,咱们明天就回家看看。”“嗯!好的,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也很担心父亲的身体?我明天就去公司请假,后天咱俩一起回老家。“”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机场买飞机票,咱们后天一早走。” 兄妹二人商量妥当之后分了手,约定好后天一同归家。 转过天的清晨,杨梅梳洗打扮一番后,拎起归家的行李,走出了宿舍,打车向机场驶去。 哥哥杨志武早已经在机场的候机楼等候,两个人办好了登机手续,顺利的登上了飞机。 踏进机舱的杨梅有些惊讶,因为哥哥杨志武订的居然是头等舱的仓位,宽敞的沙发座位,沙发座位脚下还放在拖鞋,头等舱与后台的经济舱之间用帘子隔开,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是杨梅第一次坐飞机,她的内心充满了惊喜和好奇。她不动声色的模仿着哥哥杨志武的动作,系好安全带,又换上拖鞋,最后随手拿起小桌板上的杂志,翻阅了起来。 飞机呼啸着冲上了蓝天,在一阵眩晕后,杨梅看见炫目的阳光照耀在自己的左旋窗口。她透过旋窗看见无数的云彩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通红。大朵大朵的云彩仿若轻柔的棉花一样,停留在天空,天地间在阳光的映衬下变的无比的绚烂。“真美呀!”杨梅由衷的赞叹道。“呵呵!”杨志武用手摸了摸杨梅的头。“傻丫头!还是长不大。”说完,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向上拽了拽,眯起眼睛休息。 杨梅望着窗外的美景,她感觉飞机是静止的,自己仿佛伫立在空中。忽然,她想起了胡逸,胡逸就是坐着这样的飞机离开祖国的,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数年的时光,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飞机渡过高山和海洋,而许多如风的往事却流波在脑海。 几个小时的行程很快过去,飞机平稳的停靠在了福州机场。兄妹两人提着行李匆匆走出机场。杨志武站在机场的门外左右看了看,随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我包车去长乐附近的沙尾村要多少钱。”“包车去沙尾村多少钱?”出租车司机满脸的困惑,“先生,你们降落的机场就是新的长乐机场,这里离沙尾村并不远,只是路不太好走,好多人不爱去,不过你要是多加点钱,我就跑一趟。”“好的,我多给你一百块钱,你送我们过去一趟。” 生意谈妥之后,司机欢快的开动汽车,向沙尾村驶去。当汽车驰过两侧熟悉的风景,杨志武的心情变的异常复杂,一面是将要面对亲人的喜悦,另一面是自己不曾尽到孝道的愧疚。当车子最终停靠在村口的时候,杨志武付好了车费,坐在车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使劲的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杨志武望着熟悉的满眼的绿色和远方无尽的平静的海,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他似乎闻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 “走吧,妹妹。”杨志武拎起行李,顺着村头的小路径直走了下去。路过村头的村委会,杨志武和杨梅停住了脚步,他们决定去看望一下村支书施正平。当兄妹两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施正平满脸惊讶,愣了片刻之后,显出满脸的惊喜。“来来来!赶快进来坐,这回杨根生大哥真是苦尽甜来了,一对儿女同时归家,真的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说完,随手叫过一个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的孩子,“阿强,去给你根生伯伯送个信,说你阿梅姨和志武叔回家了,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孩子答应了一声,跑出了门。 施正平又招呼两人坐下,沏好了功夫茶,三个人闲聊了起来。杨志武向施正平简单的诉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便从包里摸出了两条“万宝路”香烟。递给施正平说道:“叔,这几年,我们不在父母的身边,我爸身体不又好,他们的事情权杖你的照顾,这点意思不成敬意,你老抽着,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施正平假装推脱的说道,“阿武呀,你们在外边挣钱也挺辛苦,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东西呢。”“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一点小意思,你就收着吧。”施正平推辞再三,把香烟锁进了抽屉。 看见,施正平把两条香烟收回,杨志武这才起身和施正平告辞。施正平护送着杨志武兄妹两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才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天开眼,现在老杨家的日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兄妹两人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吹落了满面的尘,吹不散回家的魂。杨志武抬头看了看院前的大门,斑驳木门上的黑漆已经大部剥落,门上的对联还是几年前贴上去的,经过风雨的洗刷,已经褪色和破损。杨志武轻轻的推开了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兄妹二人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走了进去。正堂的大门开着,兄妹两人远远便看见父亲杨根生正面朝着大门坐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杨志武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扔掉手中的行李,快步走进正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略带哭泣的声音喊道:“爸!我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是儿子不孝,在您生病的时候,也不能侍奉您,我心里难受呀。”父亲杨根生急忙用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杨志武,由于身体虚弱,竟然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吓的杨志武急忙用双手扶住父亲。对于多年前大儿子杨志军的不辞而别,二儿子杨志武的他乡谋生,作为父亲的杨根生充满了不安和自责,他一直以为:人的一生,只要问心无愧,是否有钱,这些都是注定的。可是,两个儿子对于财富的追逐,又让他对他们的命运倍感牵挂。杨志武和杨梅双手扶住了险些摔倒的父亲,杨梅这才注意到:父亲杨根生的脸色发黑,双脚已经浮肿,身体十分虚弱。“爸,我给你寄来做透析的钱呢,你是不是没有按时治疗呀。”杨根生不置可否的说道:“有时候也去医院做透析,不过,你寄回来的钱,我大部分都攒了起来,你们还年轻,花钱的地方比较多,我和你妈都一把年纪了,留钱也没用,将来我们死了,这些钱还可以留给你们。”听到父亲这样说,杨志武一跺脚,说道:“爸,你不要这样,我明天就带你去福州看病,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要把你的病看好。” 这时候,母亲黄秀妹穿着粗布大褂站立在了门口,杨梅看见母亲,急忙冲了过去,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里,“妈妈,我和哥哥都回来了。”“嗯!孩子们,我出去买了点肉,你们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妈妈现在给你们做饭去!”说完,母亲黄秀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转身的厨房走去。 这时候,杨志武从行李包的下部,拿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取出了两摞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对杨梅说道:“阿梅,明天咱俩带父亲去福建省立医院看看病,就是花再多的钱,我也要把父亲的病治好。”杨根生看着儿子拿出来的厚厚的钞票,内心充满了疑惑,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阿武!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杨志武略微迟疑,说道:“爸!您就花吧,这钱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您尽管花!”对于杨志武所从事的工作,在进出口公司上班的杨梅其实早已心存疑虑,她总觉得二哥所做的事情并不合法,虽然,很多细节杨志武从未对自己透露过。只见,杨根生继续说道:“阿武,爸爸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有一个道理你必须明白,做人做事一定要问心无愧,这样晚上睡觉才会心安理得。挣钱要走正道,要不然,就算挣的再多的钱,花的也不会心安。”“放心吧!爸,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杨志武随口答应着。 杨根生指示女儿翻出了从邻村收来的茶叶,和杨志武、杨梅兄妹俩开心的围坐在茶几旁,喝起了功夫茶。 晚上,母亲黄秀妹烹制了满满一桌的菜肴,杨志武陪着父亲杨根生喝了几杯当地自酿的白酒。杨根生内心十分的满足,那一夜,他带着微微的醉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杨志武依照前日的约定,在母亲和妹妹杨梅的陪伴下,带着父亲杨根生来到福建省立医院就诊。经过几年的历练,杨志武对于社会的人际关系早已经驾轻就熟,他搭讪了门口倒号的黄牛,几句攀谈过后,很轻易的就收到了肾科专家徐主任的号。徐主任在看完了父亲杨根生所有的检查报告之后,紧皱着双眉说道:“哎呀!老先生的病情不容乐观呀,现阶段看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继续通过透析治疗,而且,尿毒症被我们称为富贵病,为啥叫富贵病呢?就是因为,他需要每周来透析,几年下来,这开销可是不小呀,你们心里要有所准备!。”听到徐主任这样说,杨志武又从兜里摸出一摞钱,悄悄的塞进徐主任白大褂的兜里,轻声的说道:“徐主任,我也不知道你是儿子还是女儿,这钱,你给孩子买台学习机吧,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徐主任把手伸进衣兜,打算把钱掏出了,杨志武伸手死死的按照了徐主任掏钱的手,继续轻声的说道:“徐大哥,一点心意,这里人多,就不要推来推去了。”听到杨志武这样说,徐主任的手才慢慢的放松,缓缓的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 看到杨志武如此的真诚,徐主任补充的说道:“小杨,要想治好老先生的病,也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行肾脏的移植,不过这个手术的费用十分昂贵,估计至少需要三十万左右,你能拿的出这么多的钱吗?”“能!能!能!”杨志武连声答应着,“徐大哥,只要您能帮我找到肾源,我一定出的起钱,我只想让我父亲恢复健康。”徐主任示意杨志武坐到自己的身边,然后解释道:“这个肾源的问题其实非常复杂,我简单的概述吧,不是每个捐献体的肾都可以拿过来用的,必须进行一个匹配度的筛查,只有匹配度在三星以上的肾源才可以使用,因为只有匹配度足够高,移植的肾才能被身体所接受,要是出现排他性,手术也就意味着失败,这点,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简单来说,寻找肾源需要时间和机遇,机遇稍纵即逝,即使肾源匹配,手术也有可能失败,这两点,你们都要考虑清楚喽。”“行!”杨志武理解的点了点头,又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摞钱,递给徐主任,说道:“徐大哥,这里有一万块钱,算是寻找肾源的定金,你要是找到匹配的肾源,马上通知我或者我妹妹杨梅。”说完,又从上衣兜内的钱包中摸出了一张名片,把妹妹杨梅的电话也留在了上边。将名片递给徐主任。徐主任接过名片,看了看上边的头衔,立刻态度变的肃然起敬。他挑起大拇指,说道:“老弟,你真的是干大事情的人!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尽心办理。”得到了徐医生的承诺,杨志武才感觉放了心,他转到隔壁的治疗室,隔着窗户上厚厚的玻璃向里边望去,只见父亲杨根生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插着透析的输血管,旁边的透析机嘟嘟的旋转着,血液在机器上缓缓的流动。这一瞬间,似乎预示着有时候情亲往往比生命本身更有意义,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情亲的力量显得举足轻重,生命的意义因为有了亲情的存在而变的永恒。 杨梅看着父亲受难,忍不住流下泪来,杨志武轻轻的搂住杨梅的肩膀,说道:“妹妹,没事的,只要有哥哥在,一定会想办法,让爸的身体恢复健康的。”听到杨志武的承诺,杨梅点了点头。 完成透析之后的杨根生,脸色似乎变得红润,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回了家。生活似乎充满了希望与阳光。 随后的几日,杨梅又和杨志武去了陈宝莹的坟头祭扫了一番,坟头的土被杨志武重新加厚,坟前也摆上了丰富的祭品,祭奠逝者的灵魂。 杨梅又在家休息了几日,才和父母亲告别,登上了去天津的路途。 杨志武还抽空去了趟村口汤寡妇家的小饭馆,在那一成不变的饭馆里,他点了几道最贵的菜肴,又留下了一千块钱。杨志武的内心十分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无意间的帮助,有时候能让懦弱的人有勇气走到最后。 当董琪打来电话,询问杨志武的境况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上班了。 临走前的夜晚,他悄悄的为父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万块钱,在信里他嘱咐母亲,一定要坚持带父亲去医院治疗,在治疗期间,等待换肾的消息。 杨志武坐飞机飞回了湛江,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次探望,竟然是和父母相见的最后一次,从此他们之间阴阳两隔。(未完待续) 第六章 破碎的风铃(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回到天津的杨梅开始享受难得的轻松生活,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此将会充满希望。首先,她不用再担心父亲治病的费用问题,二哥的回归,让她重新体会到了被关心,被呵护的温暖。杨梅也许可以从此卸下肩上的重担,继续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享受青春,享受少女才独有的阳光岁月。杨梅开始重新绽放笑容,原本开朗的天性得以释放。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间飞舞。她现是海河丝绸进出口公司公认的美女,热情,开朗,活力四射的性格引来众多追求者。每一次,当她收到匿名的鲜花,总是大大方方的将花插入前台的花瓶中。当收到喷着香水的信封时,她也总是看完后,一笑置之。以致由于追求者众多,杨梅曾经在公司的一次新年年会上,半开玩笑的说出过自己的爱情宣言:我要好好享受短暂的青春时光,在没有老去之前,是不会选择相互搀扶的生活的。她的鹤立独行,让她成为公司众多追求者心中的水中月和镜中花。 杨梅业务部的部门经理名字是个微带女性的名字:张炳芳,他是一个微胖,圆脸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开始显现稀少,泛着红光的脸上顶着一个酒糟鼻,衬衫的风纪扣总是紧紧的扣着,说话慢条斯理,十分和蔼。张经理从杨梅进入公司的最初日子里就十分关照她,给她分配的工作轻松而不复杂,使杨梅能够有时间慢慢的熟悉公司的业务。渐渐的,在张经理的帮助下,杨梅已经可以完全胜任公司的业务了,因此,在杨梅内心是十分感谢这个老大哥对自己的照顾,因此,总是希望有机会可以请张炳芳吃饭,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杨梅所在的部门还有其他三人,资格最老的孙凤丽,一个一下班就往家跑的中年妇女。其次是一个刚刚离婚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刘悦,她独有的两个嗜好,就是逛街和议论人。她总是在上班的时候和孙凤丽坐在一起聊天。场面经常是窃窃私语后是两人尖利的笑声。还有一个年轻人,比杨梅年长三岁,名叫沈威,据说家庭条件优越。沈威没有念过大学,高中毕业之后便去部队参了军,复员后,家里托关系给他联系到了海河丝绸进出口公司。沈威性格内向,说话有还些口吃,因此在公司很少说话,与杨梅交往就更不多了,杨梅印象中彼此的交谈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回。整个部门的业务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张炳芳和杨梅两个人完成。 一个周五的下午,临近下班。杨梅刚刚完成工作,抬头看了看周围,孙凤丽和刘悦早已经座在了一起,窃窃私语。沈威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只有张炳芳仍在伏案工作。杨梅想想今天晚上正好没有安排,不如请张炳芳吃饭,于是她起身走到张炳芳的办公桌前,说道:“张大哥晚上有安排吗,我想请你吃饭。”张炳芳愣了一下,他显然对杨梅的要求感觉十分突然,随后,他环顾的四周,发现孙凤丽和刘悦已经停止了谈话,周围一片安静,而且,刘悦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于是,张炳芳清了清喉咙,抱歉的对杨梅说道:“小杨呀,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另有安排,就不能接受你的邀请了,改天吧。”“哦!”杨梅听见张炳芳的回答,略带失望,“那好吧,张大哥,你忙吧,吃饭的机会以后多得是。”说完,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不一会,办公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班之后的杨梅,收拾整齐桌上的物品,提起手提包出了办公室。刚刚走到宿舍门口,包内的呼机忽然响起,“我是张炳芳,方便的话请回电话。”看着呼机上的电话号码,杨梅有些疑惑,犹豫再三,还是去周围的公用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喂,是杨梅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张炳芳慢条斯理的说话声,“是我,张大哥,你找我有事情吗?”“哦!是这样的,刚才在办公室,人比较多,我怕他们误会咱们,所以没有接受你的邀请,其实,今天晚上我没啥事情,不如就接受你的邀请,一起吃个饭,也可以畅谈畅谈对公司业务的看法。”“好的,那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去小白楼的起士林西餐馆吧,咱们先约定七点半吧。”放下电话,杨梅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只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头发,便出了门。 杨梅换乘公交车来到的和平区小白楼的起士林西餐馆。杨梅印象中的西餐十分昂贵,是有钱人的生活,因此,她从来没有吃过西餐,站在门口,她摸了摸皮包里里边几乎整月的工资,徘徊了良久之后,走了进去。杨梅在招待的带领下,穿过回廊,走进大厅,大厅的正面是一个半人高的吧台,里边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国的洋酒,墙上贴着墨绿色的壁纸,在白色壁灯柔柔的灯光照耀下的桌子泛着暗红的欧洲古典色。码放在厚厚桌布上的刀叉在灯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餐厅的环境的确是优雅而宁静。杨梅挑了一个临窗背对门口的桌子坐了下来,对随行的服务员说道:“先生,我在等一个朋友,等他来了,我再点餐,方便的话,能先把菜单留下吧,我先看一下。”“好的。”服务员优雅的答应了一声,放下菜单,转身离去。杨梅接过菜单,打开一看,尽管她对于菜品的高价格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当看到菜单上菜品的价格,还是吓了一跳。她无聊的翻着菜单,觉得菜单上印刷的菜品图案十分诱人。正在欣赏之际,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搭住了,有个人正把头伏在了自己的肩膀附近,杨梅扭项回头,几乎要和这个人的脸贴上了。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张炳芳搞的恶作剧。只见张炳芳一反平时稳重的长者形象,正嬉皮笑脸的注视着自己。杨梅的内心涌现出一丝厌恶,她强压怒火,用略带愠怒的语气说道:“张大哥,你这是干吗呀,吓我一跳。”“呵呵,没事,和你闹着玩呢。”说完,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了杨梅的对面。杨梅把菜单推到了张炳芳面前,说道:“张大哥,我也不会点菜,你来点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炳芳迅速伸出右手试图按住杨梅推菜单的玉手,幸亏,杨梅反应迅速,急忙把手缩了回去。杨梅愤怒的抬眼瞪了张炳芳一眼。张炳芳随即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开始拿起菜单点菜。从正餐到甜品,张炳芳一气点了四五道餐,杨梅内心迅速计算着价格,一向节俭的她感到了心痛。 点好菜的张炳芳满脸的轻松,有一搭无一搭的询问着杨梅过往的经历。杨梅渐渐体会到了张炳芳语气的暧昧,开始觉得自己请张炳芳吃饭这个决定十分错误,她根本没有料到,这个表面上衣冠楚楚的人,骨子里居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只见,张炳芳嬉皮笑脸的问道:“杨梅呀,你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了?”“没有呢,张哥。”杨梅不动声色的回答者。“那有没有谈过恋爱呀!”“有过,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后来,毕业了,就分手了。”“哦!有点可惜!那在大学有没有和你的男朋友做那些事呀?”张炳芳的谈话越来越直白。“张哥,这种环境,聊点别的吧。”杨梅试图岔开话题的说道,她对张炳芳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容忍。张炳芳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嘛。那好,咱们现在谈谈工作的事情,最近,公司要进行一次末位置淘汰,通过这次考核,来调整大家的岗位和工资,具体方法就是由各个部门的业务主管写评定,咱们部门的工作评定就是由我来写,你的工作状态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过能不能转为正式工及能否浮动一级工资,我的评语考核就是十分重要了,这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哦。”“哦!那我这顿饭真的没有白请,只要张哥能够客观反应我的工作态度,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留任的。”“那是,那是。”张炳芳频频点头说道。“杨梅呀,你的为人和工作态度我还是了解的,我可以给你最优秀的评语,也能保举你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不过,这样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张哥,你的话,我有点不明白,你能说的直接点吗?”呵呵,张炳芳又是干笑了两声,“我今天晚上和老婆说了要加班,不回家睡觉了,公司同事也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这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今天晚上你能陪我,明天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能够成为进出口公司的正式员工,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呀。”当禽兽撕掉伪装之后,他的嘴脸真的是无比丑陋。杨梅愤怒了,她呼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苏打水泼了过去,张炳芳正在洋洋得意,丝毫也没有防备,苏打水泼了自己一脸,衬衣和脖子也被苏打水打湿,还有部分苏打水泼进了张炳芳的眼睛,辛辣的感受刺的他无法睁眼。等到张炳芳用餐巾纸擦干脸上的水的时候,他才发现杨梅早已经离开。而服务生正拿着结账的单子站在自己的身旁,“你好,先生,您消费一共是四百一十二元,而且您今天晚上非常幸运,被抽中为今晚的幸运嘉宾,可以享受吃饭价格免零头的折扣,因此,您只要支付四百元就可以。”“你们!你们是黑店,我都没吃饱,就要付这么多钱!”张炳芳边掏钱边愤怒的喊着。 快步走出起士林的杨梅,心中一阵好笑。她禁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心情也开始变的轻松:对付这样的禽兽,就应该用这种方法。走在繁灯照耀下的大街,周围的霓虹闪烁,让杨梅突然感觉到一阵宁静,多少年的形色匆匆,让她忘却有时候真的应该停下脚步,去欣赏身边的风景。也许,这一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欣赏风景,可是这种寂寞默默沉默沉入海,未来不在我还在的心情又怎能不是青春岁月独有的风景? 走了良久,杨梅郁闷的心情得以释放,她开始转身往回走,最后一班公交车车已经过去,杨梅有些后悔自己的随性,只注意欣赏夜景,忽略了末班车的时间,她心里开始犹豫,是打车回去还是在向前走出一段路程,再打车。 正在犹豫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路旁的一棵高大杨树的背后似乎藏着一个人,而且是个熟悉的身影。杨梅蹑足潜踪,悄悄的走到树旁,突然大喝一声,“出来!我看见你了。”果然,杨梅的一身大喝,吓到了躲到树后的人,他浑身一哆嗦,几乎站立不稳。“哈哈!真的是你呀,沈威,这么晚了,跟着我干嘛?””我!我!我没-没-有要跟着你。“沈威情急之下,口吃变的更加严重。“我,我,我是一一一直在跟着张经理来着?”“跟踪他干吗?”杨梅满脸的疑惑。“张经理,不-不是好人。我跟踪他好长时间了,他欺负了好几个咱们公司的女同事,还和咱们部门刘悦的关系不正常,刘悦为了他和老公离婚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公司里还假装清高。今天我跟踪他下班,发现他在家门口打了两个电话,就转身出门了,我想他一定又要干坏事了,所以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可是,他今天好像特别的开心,丝毫也没有留意有人跟踪。我一直跟踪他进了起士林,自己没敢跟进去,一直站在门口等他,后来,看见你跑了出了,我才想到,他晚上约的是你,我想他一定是又要使坏,我怕你吃亏,所以就一直跟着你的背后。“沈威说的结结巴巴,而且,语序混乱,可是在杨梅听来,却是十分感动。这个和他共事的同事,由于木讷几乎很少和他交谈,但是他的善良,却可以让彼此间的距离拉近。“这么晚了,以-以-以经没有夜班车了,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吧。”杨梅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沈威的建议。 一路上,杨梅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的听着沈威诉说着自己的过去。沈威的爷爷是追随王震将军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军衔很高,后来调任文职,留在了天津,在天津市委担任领导工作,文化大格命前自己跟随父母一直在天津的市委大院生活,文化大格命开始不久,爷爷就被定为右派,父母也被下放到了青海,自己是在青海广袤寒冷的大地上长大的。由于,环境的艰苦,从小就无法好好读书。文格结束后,爷爷被平反昭雪,自己也就和父母回到了天津,父母被安排进了机关担任重要领导工作,自己也被安排参了军,由于他性格木讷,无法在军队得到升迁,所以,参加几年后又便原回了家,家里有托人安排进了海河丝绸进出口公司。 沈威就这样忘我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去,诉说着在青海快乐的童年,在内蒙参军的轶事。杨梅饶有兴趣的听着,两个人路一路走回,几个小时之后,杨梅走到了宿舍的楼下。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曾经听人讲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翅膀的,它只能整日的飞呀飞,飞的累了便会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故事很凄美,后来我知道这种传说中的鸟叫做荆棘鸟。思考多了,便会固执的认为,感情已死的人,就是那一只孤独的荆棘鸟,当她不再留恋世间美好感情的时候,她也就失去了可以支撑自己灵魂的脚,像荆棘鸟那样无助的飞呀飞。逃亡一般的生涯,往事从不敢与人提起,梦想无法拯救自身脆弱的灵魂,当岁月刻上风霜的脸,才知道真正最爱的人也许就是那个最初离开的人。有时候,很想知道人这一生最后一刻会看见什么,该记得的也许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忘了痛或许可以,忘记某些回忆却是如此的不容易。 时间年轮的转动进了世纪末最后一年。国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中国正在一位强势的共和国总理带领下,阔步向前。这位朱总理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在他运筹帷幄的决断下,中国经济实现了软着陆,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中华民族迈向新的起点,大家都期待着新千年的到来。 自从和经理张炳芳发生不愉快的吃饭事件后,杨梅心里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可是,她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张炳芳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似乎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杨梅禁不住从心底暗骂:这只城府深不见底的老狐狸。 杨梅每周都会给远在湛江的哥哥杨志武打电话,杨志武的工作越来越繁忙,每次在电话里都是寥寥数语,但是每次都会嘱咐杨梅,让杨梅不用担心父亲的身体,自己已经按时把父亲需要做透析的医疗费寄回家中,而且,他也经常催促徐主任尽快寻找优质肾源。与哥哥杨志武通过电话的杨梅,也会顺便的打电话给村里的支书施正平,询问一下家里的境况,当得知父亲每周都会坚持去做透析的时候,她的心里才大感安慰,经常,也会给寻找肾源的徐主任通个电话,在电话里委婉的催促徐主任几回,让他抓紧时间尽快寻找肾源,在得到徐主任指天指地的承诺之后,杨梅感觉一切事物都是如此的顺利。 杨梅渐渐的注意到,护送自己回家的沈威越发的变的沉默,每次,杨梅走到他身边,试图和他聊几句,他总是结结巴巴的无法回答,紧张的几乎让对话无法进行,最后总是在孙凤丽和刘悦二人的讥笑中停止。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杨梅有时候从食堂吃完晚饭回来,总能在水杯的底座上发现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总会写上一两句提醒的话语,比如:早上应该按时吃饭,明天会下雨,应该带雨伞等等。由于,杨梅在公司里不乏众多的追求者,因此,她也并不在意,纸条是谁写的,但她的内心还是十分感激这个默默关心她的朋友。 八月的一个周末,杨梅刚刚完成工作,准备下班。此时的办公室里边只剩下杨梅和张炳芳两个人。“张经理,我下班了。”杨梅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准备离开。张炳芳抬头看了一眼身穿米色连衣裙的杨梅,慢条斯理的说道:“小杨呀,有一笔出口的订单,需要下周一上午发出,时间非常紧,你能否晚上辛苦一下,把这笔订单核对好之后,再下班。””好的,杨梅没有做过多的考虑。”放下已经跨起的皮包,从抽屉里拿出饭盒,对张炳芳说道:”那好,张经理,我完成这笔订单审核,再下班,我现在就去食堂吃晚饭。”说完,杨梅拿着饭盒出了门。 望着杨梅离开的背影,张炳芳咽了一下口水,小声的嘟囔道:“看你往哪里跑,谅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说完,张炳芳从中间抽屉里翻出一包白色粉末和一个塑料针管,又从包里拿出两瓶“依云”牌的矿泉水,只见他,用力的拧开其中一瓶矿泉水,用水将白色粉末融化,然后,又用针管将稀释好的液体抽了出来,插上针头,小心翼翼的把针头插入矿水瓶的上沿,慢慢的把液体推进了瓶子,然后把矿泉水瓶在手中摇了摇,摇晃均匀后,又举起矿泉水瓶在灯下照了照,发现微小的针眼,在灯光下,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于是,张炳芳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若无其事的把未开封的“依云”矿泉水放到的杨梅的桌子上。 一会,杨梅吃完晚饭回来。看见办公桌上多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对面桌的经理张炳芳正在努力的伏案工作。她也未作考虑,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旁,开始整理客户的报关材料。 此时的张炳芳,心怀鬼胎,假装伏案工作,眼角却不时的瞄向杨梅。看见杨梅丝毫也没有想喝矿泉水的意思,心中开始变的焦急。静静的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见杨梅依然没有想喝矿泉水的意思。于是,张炳芳假装起身去倒水,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的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起来,然后返身回来,故作关心的对杨梅说道:“小杨,天这么热,喝点矿泉水吧,这种矿泉水好像是进口的,味道还不错。”“谢谢,张经理,我现在不渴,一会要是渴了,再喝。”杨梅头也不抬的应答着张炳芳的对话。张炳芳内心焦急,却丝毫没有办法,只得说:“好!好!好!小杨,你真是个努力工作的同志,今年年底,要是公司推荐优秀员工,我一定推荐你。”说完,张炳芳又不安的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张炳芳不想再等待了,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猎物依然不上钩,他决定强迫。于是,他又一次起身,对着杨梅说道:“杨梅,工作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先喝一点水吧,休息一下。”“嗯!好的。”此时的杨梅也感觉到了一丝口渴,她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矿泉水,放下了手中的笔。 “砰砰砰!砰砰砰!”这时候,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张炳芳厌恶的皱了皱眉,说道:“杨梅,你喝水,我去开门,一定是保安,一点规矩都没有,明天我就去和保卫处的王头说,把他换掉。”张炳芳一边骂着,一边去开门。 当张炳芳把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只见沈威通身是汗的站在门口,神色十分紧张。“怎么啦?沈威?出什么事情了?”张炳芳疑惑的问道。“哦!没事,张经理,我到办公室找东西?”说完,沈威绕过挡在面前的张炳芳,走了进去。张炳芳只得随手关上房门,跟在沈威的身后。沈威冲进办公室,看见杨梅安然无恙的坐在桌子前,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假装急迫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猛的打开抽屉,开始寻找,不一会,从里边翻出一把雨伞,然后说道:“终于找到了,找了两个星期也没有找到的雨伞,原来是落在办公室了。”“呵呵呵。”杨梅望着通身大汗的沈威说道:“沈威,你满头大汗的来到办公室,就是为了找这把雨伞呀。”“是。是。呀!”沈威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把雨伞,是我退伍的时候,部队首长送的,十分珍贵,可不能轻易丢掉。”看着沈威满脸的汗水,杨梅起身从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又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沈威说道:“来,先擦擦汗!沈威,这里还有一瓶张经理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矿泉水,你喝吧。”站在旁边的张炳芳试图开口阻拦,可是又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得看着沈威迅速的拧开了瓶盖,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他心中骂道:“你真是个找死的东西,今天破坏了我的好事,老子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你。”张炳芳看到今天已经没有机会,只得对杨梅说道:“小杨,工作有没有完成?要是没有完成,也不要紧,今天时间太晚了,你还是周一早上过来做吧,稍微晚一会,应该问题不大的。”“好了,其实我已经完成了。”杨梅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了张炳芳的桌子上,说道:“张经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好的,你先回去吧。”张炳芳心中暗骂,脸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周末好好休息,辛苦你了。”沈威一口气喝完了矿泉水,全身感觉清爽了许多,他鼓足勇气,结结巴巴的对杨梅说道:“杨梅,咱们俩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家。“杨梅心想,反正宿舍离公司也不太远,于是说道:“好吧!”说完,拎起自己的背包和沈威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办公楼前的广场,沈威突然站住了,转身对杨梅说道:“杨梅,我,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开车了?”杨梅更加奇怪,“你什么时候有车了?为了一把雨伞,开车到单位寻找?”“咱们到车了细聊。”说完,沈威拿出车钥匙,走在前头,向黑夜中墙角落里的一辆黑色桑塔纳走了过去。他用钥匙打开了车门,示意杨梅坐到了副驾,然后咔的几下,发动了车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梅感觉更加的疑惑。沈威没有拧亮车灯,他开始结结巴巴说出实情的原委。 原来,下班走出办公楼的沈威,并没有看见张炳芳和杨梅的身影。于是,他隐约的感觉到,张炳芳似乎又要对杨梅有所企图,因此,他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公司附近。当他看见杨梅拿着饭盒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沈威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匆匆的赶回家,把父亲的车子开了出来,在夜色中,把车子停在了办公室附近的墙角处。沈威不敢发动车子,也不敢开窗户,更不能开灯,只能静静的坐在闷热的车子里等待。一直等到了夜里快九点,依然不见杨梅出来,沈威心中变的焦急,最终,他决定上楼去看看,于是,他编好了一个理由,冲上了楼。听完,沈威结结巴巴的诉说,杨梅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实人。“谢谢你,沈威!我知道张炳芳是什么人,我自己会加小心的,咱们走吧。”“好的。”沈威答应了一声,车子缓缓启动,开出了办公区的大门。楼下发生的这一切,都被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去的张炳芳看着眼里,他狠狠的跺了跺脚,“沈威,你他妈去死吧。” 车子开上公路,杨梅摇下了车窗“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两个人的谈话开始变的轻松。“我开车是在部队学的。”清凉的夜风透过车窗灌进了车内,沈威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两只眼睛不自觉的开始打架。他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眼皮依然无力的向下垂去。沈威心中暗想:只有几公里的路程,等送好了杨梅,再去睡觉。“我为啥突然感觉到好,好累。”沈威说话开始变的含糊而且口齿不清。“你怎么啦?”杨梅开始紧张的询问道。“没,没事。”沈威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状态,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杨梅感到一些害怕,因为她感觉到车子越快越快,因为,沈威的右脚已经没有了任何换挡动作,只是踏在油门上,使劲的踩着。“沈威,慢点,慢点。”杨梅不安的喊到。此时的沈威几乎已经失去知觉,意境变的僵硬而麻木。 突然,沈威发现迎面的车闪着雪亮的车灯正向自己驶来,一边走,还一边急促的按着喇叭,这时候,沈威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车子驶进了对面的逆行车道。 杨梅看着对面的车子就要和自己迎头相撞,惨剧似乎无法挽回,只能无助的双手蒙住眼睛。对面刺耳的喇叭声在耳畔响起,沈威猛的一震,睁开双眼,发现正前方的车子正在刹车,但是,惯性的力量让迎面的车子正朝着自己的车子冲过来,沈威已经能看见对面车司机面部狰狞而绝望的表情,他急忙猛的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可是,虽然打了方向盘,但是放在油门上的脚并没有松开,车头猛的向右一转,整个车子横了过来,右侧坡道上有一个三十厘米高的水泥护栏,桑塔纳车子重重的撞到了水泥护栏上,由于车速太快,整个车子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的侧摔到了路旁的斜坡下。杨梅感觉在电光火石间便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慧言高深的话语,让杨梅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沈威试图表达的是情深无法自拔的痛苦,还是相思如梦的满足。杨梅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 一月十五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又在食堂里静静的观察她了,女神一般的她,今天戴着一朵小红花的发卡,真好看。虽然,她和我同在一个办公室,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和她说话,我只想如果可以天天这样远远的看看她,内心就会非常满足。她今天戴的小红花,让我想起了青海广袤草原上春季里满山的花海,很多如烟的往事,似那草原上宽阔的河流,唱着永恒的歌曲,在心灵深处流淌。 杨梅轻轻的放下书,她心中已然了解:沈威日记中描述的这个女孩是谁,因为,日记中描述的那枚红色发卡,正在自己抽屉中静静的躺着。杨梅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个叫沈威的性格内向的男孩一直在默默的暗恋自己。杨梅又轻轻的翻开了几页,发现每一篇的日记中,言语都充满了对自己爱慕。很多话语,杨梅细细研读之后感觉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其实原本快乐的我,在人潮散去之后比谁都落寞,我想把那些忧伤全部沉淀下来,随时间一同飘逝的是那些奔跑在记忆力里却消失在现实的日子中。你永远也看不见我最爱你的时候,因为我只有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才最爱你。同样,你永远也看不见我寂寞的时候,因为只有在你看不见我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读着读着。杨梅流泪了。被一个人暗恋是一种幸福,可是被一个心存感激的人暗恋却是一种负担。翻到出车祸的前一天,杨梅看到了沈威在日记中引用的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名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为爱你的人掘出了一条无法跨越沟渠。 看完日记,杨梅的内心变的忐忑不安,当她知晓,身边有个默默的朋友愿意无条件的为她付出一切的时候,她心中的负罪感变的越来越强烈。她合上沈威的日记,似乎理解了沈威母亲来探望自己的原因,也许毛阿姨早已经知道日记中所描述的女子就是杨梅,也许只是希望杨梅能够发挥自己的力量去拯救沈威。想到这,杨梅再也无法平静,她按下了呼叫器。 当小李护士飞快的跑进病房,却发现杨梅躺在病床上,睁着大眼睛,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小李轻轻的问杨梅,“没有,小李,我只是想问问医院有没有轮椅,我想让你推我去看看沈威。”“哦!这可不行,杨梅,你还需要再静养一周,况且,沈威病情也不太稳定,等他转入普通病房了,你的伤回复的也差不多了,再去看望他吧。”杨梅想了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小李,我想再问问,你知不知道沈威的主治大夫是谁?”“和你是同一个主治大夫,都是咱们医院最好的大夫,肖龙华主任。”“哦”听到这,杨梅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那好,小李,我就再休息一周,等下周我再去看望沈威。” 一周过后,杨梅脸上的纱布被取下,但是头上依然戴着一个保护帽。她从桌上拿起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镜中的自己,只是脸色苍白,光滑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俏丽的面容下,依旧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于是,杨梅开心的放下镜子,在小李护士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轮椅在小李的推动下,向着沈威所住的病房推去。尽管在来的路上,杨梅对于沈威的病情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轮椅被推进病房的刹那,杨梅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沈威的鼻子上戴着氧气机面罩,两只手腕上插着输液套管,胸前贴着心电图机的触动器。氧气机一上一下发出嘟嘟的声音,心电图显示仪上显示出令人不安的绿色曲线。杨梅自己转动着车轮,缓缓的将轮椅移动到沈威的病床前。眼前的沈威面无血色,紧闭双眼,没有丝毫的意识。看到这,杨梅心底里突然涌现出莫名的悲伤,她把脸扭向一旁,不忍看到沈威那毫无生机的脸。突然,杨梅发现,沈威下身盖着的被子是空空的,因为在如此炎热的夏天,病床上只用盖一张薄薄的棉被,可是杨梅看到的,薄薄棉被下面是扁扁的。杨梅禁不止轻轻的掀起了被子,只见沈威的屁股之下竟然是空空的。两条腿被齐刷刷的切下,用厚厚的纱布缠绕着。杨梅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强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喉咙发出悲戚的哭声。杨梅示意小李把自己推出病房,当轮椅被推到病房外边道尽头的阳台上的时候,杨梅望着窗外满眼绿色的时候,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放声痛哭起来。小李轻轻的拍着杨梅的肩膀,小声的劝说道:“杨梅,你不要这样,你如果太过悲痛,对你的康复也没有好处。沈威现在的情况,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不过,你应该放心,医院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的。只有你尽快康复,才是对沈威最好的回报。”“小李,你能推我去见见肖主任吗,我想问问沈威的病情。”“好的。”小李答应了一声,推动轮椅,向着主任办公室走去。 当杨梅的轮椅推进肖龙华主任的办公室的时候,杨梅发现肖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几张CT扫描图沉思。“肖主任!您好。”杨梅热情的和肖龙华打了声招呼。“哦!是杨梅同志呀!你已经可以起床了,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是的,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康复了,谢谢您,肖主任。”杨梅用充满感激的语气回答着。“不用客气,杨梅同志。”肖主任表面应答着,心思似乎还在面前的几张CT图上。杨梅犹豫了片刻,问道:“肖主任,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咨询您,我和沈威是要好的同事,我想知道他现在的病情如何,我能为他做的什么事情?”肖龙华抬眼凝视着杨梅,片刻之后,说道:“小杨同志,沈威是市经贸委沈书记的儿子,沈书记为了咱们市的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儿子的事情,医院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只是,他受伤过重,双腿被长时间挤压坏死,不得不截肢,否则会危及生命,现在的难题是,沈威和你一样大脑也受到撞击,但是他的出血点比你危险的多,他的出血点在大脑的危险三角区附近,强行开颅手术清除血块的话,风险极大,因此需要先进行保守治疗,用药物将部分血块融化掉,再进行手术。”听完,肖龙华的介绍,杨梅感觉沈威是有希望醒来的。因此,她真诚的问道:“肖主任,那您看我能做些什么工作呢,我想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协助你们。”“恩!”肖龙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病,其实是个意志的较量,因为他的大脑虽然受伤,但是并不是没有意识,只要沈威的大脑依然有求生的**,就有可能通过自身的调节,为我们创造手术的最佳时机,我希望,有可能的话,杨梅同志,你可以经常去沈威的身边说说话,你的声音,病人比较熟悉,通过耳朵,传输给大脑,对大脑会产生刺激作用,这样非常有利于大脑的恢复,我们会定期观察,一旦发现手术的最佳时机,我们就会对沈威实施手术。”“好的,我一定尽全力去协助您。”从肖龙华办公室出来,杨梅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一周之后,杨梅已经可以自行下地行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杨梅缓慢的起身下床,左手捏着沈威的日记本,右手扶着墙一步一挪的向沈威住的病房走去。当杨梅坐到沈威身旁的时候,由于炎热和移动的缓慢,让杨梅大汗淋漓。 杨梅坐在凳子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拿出日记本,开始诵读沈威的日记。杨梅读的很慢,一边读,一边任凭泪水默默的留下,数次,只能擦干眼中的泪水,才能再次看清楚日记本上的字,当晶莹的泪珠滴在日记本上,清晰的字迹被泪水浸湿,变的模糊不清。杨梅轻轻的合上了日记本,她已经可以背诵日记上的文字了。 随后的两周日子里,杨梅都会天天来到沈威的病床前,给沈威读日记。偶尔还会碰到沈威的母亲毛阿姨来探望沈威,每次,毛阿姨总是静静的站立在病房的门口,等杨梅将日记读完之后,才会走进病房。令人惊奇的事情开始显现,肖龙华发现,每次杨梅读完日记之后,沈威的心跳都会不自觉的加速,他兴奋的对杨梅说道:杨梅的话语对沈威的脑神经是有刺激作用的,沈威的意识在慢慢的恢复。 一个月之后,杨梅康复即将出院,沈威的病情也传来转折的消息,由于他脑内部分阻塞的血块已经消融,剩下的残留血块需要再进行一次恢复性手术,将淤血全部清除,如果手术顺利,也许沈威就会醒来。 杨梅期待手术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沈威的亲人、同事和朋友都汇集在手术室的门口,当昏迷的沈威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头顶的红色指示灯亮起的时候,大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的祷告和彼此安慰。毛阿姨的泪水始终无声的流着,每一次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所有人都会围拢上去,询问结果,但是,出来的只是护士,沈威的手术一直在紧张的持续着。 手术持续了十二个小时,当肖龙华满脸疲惫,通身是汗的走出手术台时,场面寂静了,大家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肖龙华环顾了一下全场,径直向沈威的母亲走去,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对沈威的母亲说道:“大姐!非常幸运,手术很成功,血块已经全部拿掉,病人现在依然在麻醉期,等麻醉药力过后,他就会渐渐苏醒。”听到这个消息,毛阿姨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泪水湿透了捂嘴抽搐的手绢,“谢谢你,肖主任!我代表我全家感谢您。”“不用客气,能醒过来,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肖龙华轻轻的握了握毛阿姨的手,安慰的说道。 手术后的沈威被推进了ICU病房,透过玻璃窗,杨梅可以看见沈威毫无表情的平躺在病床上,护士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记录着各种数据。毛阿姨来到沈威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杨梅的肩膀,说道:“小杨,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沈威有你这样的同事,我们全家都感到非常幸运。他现在还没有苏醒,这里又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你的身体也刚刚恢复,需要好好休息,你明天再过来吧。”杨梅想了想,说道:“好吧,毛阿姨,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我给您留一个呼机号码,有事情,您就呼我。”“好的。”毛阿姨接过杨梅递给自己的写着呼机号码的纸条,微笑着看着杨梅,“路上小心点。”杨梅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医院。 盛夏的夜晚,天空中是繁星点点。风是夹杂着热度的微风,吹在人的身上黏黏的。杨梅没有急着坐公交车,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让自己紧张无助的心情得到放松,脚下的路很长,似乎没有尽头,路上到处是突出的石子,像杨梅曾经经历的生活之路,充满了曲曲折折。杨梅回到家,感到十分疲惫,和衣沉沉的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沈威慢慢的清醒,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内没有灯光,走廊里的灯透过没有关的门透进来,门口方凳上坐着一名护士摸样的小姑娘,由于困倦,她靠在门口正在打盹。沈威看到自己的胸前贴满了各种监测仪器的探头,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鼻子里插着氧气的导管,手腕上插着输液管,两侧的输液架上挂满即将要输入的液体。身体似乎麻木的毫无知觉,沈威禁不住啊的发出一声呻吟。声音虽然大,可是坐在门口的护士似乎很累,并没有醒来。沈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而且感觉是空空的,于是,他轻轻的挪动了一下屁股,突然间,他感觉无比的绝望,只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在动,腿似乎不存在。没有腿的自己像一尊半身的雕像。沈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截肢了。他很想放声大哭,可是过度的悲伤反而没有了眼泪。他感觉很绝望,从此自己再也无法享受绚烂的青春。瞬间,一个念头在脑海生成,一个废人是没有权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于是,沈威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头,发现双手还能够移动。于是,他努力的抬起右手,慢慢的移动到左手输液器的控制按钮上,轻轻的将输液器的流量调到了最大,沈威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能否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只是听说过,如果血液中充满了空气,人体就会死亡。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孤独的荆棘鸟(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 (七)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八)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九)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十)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十一)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七章 孤独的荆棘鸟(十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一)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二)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三)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四)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五)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六)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七)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八)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九)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第八章 沉默的羔羊(十) - 风筝 - 月亮的面纱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