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刀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财富似乎是每个人都在追求的目标。 但为什么有些人似乎轻而易举就能积累财富? 而大多数人无论怎样去奋斗却一直陷入贫困的窟窿中? 命运是否真的决定了一个人的财富? 厚实的霜封冻着大地。 山顶那棵茂盛的黄果树 在晨曦中如山神在守护着这片大山。 我跟着大人们站在祖父的坟前,听着地仙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不知是他穿着太过单薄,还是在故弄玄虚,或者是他年纪太大,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母亲站在我的身后,聚精会神的听着,神情紧张,还喘着粗气,好像听地仙讲话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一样。 地仙看过祖父坟墓的地形,就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一个风水宝地,你们家不出三代,就会出一位大大的能干人。” 于是,唏嘘之声不绝于耳。大人们都问:“是谁?” 鬼使神差地,我站到了地仙面前,说:“是我吗?”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也听见了前面堂兄的声音。我们二人同时这样说了,堂兄的声音比我大。 我不知道地仙在摇头还是点头。只因为我站出来的同时,我那仪表堂堂,一身整洁富气外泄的堂兄也站了出来。他站在我的前面,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退了回去,站在母亲的身边。母亲摸着我的头,眼睛紧紧盯着堂兄。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是快乐,是满含希望。 我抬头,看见堂兄在左右摆动着身体。我歪头从堂兄的身体旁边看过去,看见地仙在左右摆动着身体。 我觉得很奇怪,紧紧盯着地仙。 这时候,我看见地仙对堂兄摆摆手说:“你挡住了我的眼睛,教我看不见那个人了,你走开。” 我就听见了哄堂大笑声,堂兄就讪讪的走开了。 地仙紧紧的盯着我,慢慢地抬起手,对我指来。 我赶紧将身体让开,我知道我也挡住了他的眼睛。 但地仙的手跟着让开的我又指了过来。 我赶紧又让到了另一边。 地仙的手又跟着我的身体指了过来。 我干脆,不让了。 地仙的手就直直的指着我不动了。 二伯笑眯眯的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好像我真的就是那个大大的能干人一样。 我抬头盯着母亲。母亲微笑着将我拉入怀里搂着。 我回头,地仙的手还指着我。 这时候,我看见二婶走过去,将地仙指着我的手拉过去指向她的儿子,就是刚才站在我前面的堂兄。 但地仙又将手拉了回来,还是指着我。 我听见二婶说:“错了。” 我看见二婶又要拉地仙的手去指她的儿子。 地仙一下摆脱了二婶的手,定定地指着我,说:“他。” “啊,怎么会是憨憨?”大家惊叫道。并用怪异的目光盯着我。 地仙肯定地说:“就是他。” 我心中很开心,在心中说,哼,你们一直说我没出息,说我傻,二天等我做了那个大大的能干人时,再来打你们的脸,哼。 这时,我听见母亲说:“您是不是看错了。” 所有人都说:“对,看错了。” 我扭头望着母亲,看见母亲脸上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很难过,连母亲都不看好我,我又怎么会是那个大大的能干人呢? 我回头看向地仙,我想这时候他一定会说:“是的,我看错了”然后再指着我的堂兄或者别的堂兄,说:“是他。” 但我看见的是:地仙那只枯瘦的手,还在紧紧的指着我。我心中一喜。 “他可是个憨憨呀?”我听见人们在说。 但接下来地仙的话,又叫我失望了:“他这是大器晚成。” 什么叫大器晚成,我不明白。 母亲替我把这个问题问了地仙。 地仙说:“就是到老了的时候才能成功。” “哦!”人们嘴里满满的失望。 我也非常非常的失望,人老了的时候成功有什么用?挣下一大笔钱后,自己却又要死了,这是一件教人多么难过,多么不平的事情。 这时候,我听见地仙说:“这是一个赑屃驮碑的宝地,那碑就是山顶那棵黄果树,只不过却因北风扫耳,所以才导致你们家的人三代都是聋子。” 但凡经过我们卓家弯的人都知道我们卓氏家族,只因为我爷爷三兄弟,我父亲五兄弟全都是聋子。就连我们这辈人,凡是年满四十岁的那些堂兄堂姐们,也全都是聋子。 就因为这个原因,我父亲他们才请来了这位法力高深,名气响亮,老得走路都要靠拐棍的地仙,来看一看我们家什么地方不对。 家人们又发出了一片惊叹之声。 地仙说:“不过,倘若你们在山那边的垭口上种上一棵黄果树,挡一挡北风,你们家的人就不会聋了。” 我慢慢地走出人群,慢慢地往家里走。 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在年轻时候就成功,成为我们家族中那个大大的能干人。我在心中坚定的说。 我回到家里,拿起一把小刀,捏着刀尖,闭着眼睛,对着门狠狠地扔了过去。 “邦!” 小刀钉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摇曳着长长的尾音。 我很会发飞刀。只要我发出的飞刀,无论是定着不动的,或者移动的,都能百发百中。 发飞刀很简单,捏着刀尖扔出去,让刀尖始终对着前方,保持直线飞行就可以了。要击中目标也很简单,只要你将目标,扔飞刀的手,和自己的眼睛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就可以了。 但我身边的同伴们,和那些喜欢玩飞刀的大人们,都是将飞刀扔出,让飞刀栽着跟斗击向目标。这样击中目标,也是刀柄,对目标没有一点杀伤力,也许会有一点痛。当然,也有一下两下可能会让刀尖碰巧击中。 就因为碰巧,所以我现在也在这样练飞刀。我已经掌握到了诀窍,就是距离。 飞刀与目标之间的距离。 飞刀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减去飞刀长短的距离,就是飞刀栽多少个跟斗才能让刀尖击中目标。 这样的距离不好掌握,目标稍微向后动一动,击中他的就有可能是刀柄。再说,这样扔出飞刀,很容易被对手接住。 所以我知道,这样扔飞刀要想击中目标,在距离判断好后,速度必须快,一出手,飞刀就已经击中目标。 我必须练到拔出飞刀,扔出飞刀,击中目标这三个动作全都在一秒之内完成。 所以,我在努力。 现在,我这样扔飞刀,扔十下有五下会让刀尖击中目标。 我给自己定了个小小的目标,等我练成这样扔飞刀后,我就带着飞刀去江湖上闯荡,走天涯。 我会扔飞刀,没有一个人知道。 因为,我在人前从来不耍飞刀。 这本应该得到大人们的夸奖,说我是个不耍刀的好孩子。但他们却说我是个憨包卵,连刀都不会耍。 到底谁是憨包卵?我不说,只嘿嘿的笑,憨憨似的。 时光如飞一般。 我还没玩够,就已经长大成人了。 二,少年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说我是个孩子吧,但母亲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说我是个男人吧,可我又太年少——今天刚刚满十二岁。 我惊讶的盯着母亲。 母亲就告诉我,男孩子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有了初遗,就是成年人了。因为这时候给我个娶个女人的话,我就可以让她生孩子了。 母亲说:“那些鸡鸭,猪狗,牛马,都是在可以下蛋生孩子时,人们就说它们长大了。人也是这样的,祖先们在五千年前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给我们划定成年人的,男孩子是这样,女孩子也是这样定的。” 我说:“可是,可是,我的个子,我的心中,都没有大人的形状和思想,怎么就是成年人了?” 母亲微笑着摸着我的头说:“过几天祠堂会为你举行一次成人礼,到时候你就要穿成年人的衣裳,留成年人的发型,说成年人的话,做成年人的事,不要再像个孩子了,从这一天起,你就要担起家的担子。”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强迫要我做个成年人,那我就去做一个成年人吧。 从此,我穿上了成年人的长衫。 我就再也不跟小孩子们玩了,跟那些大人们混在一起,同他们说一些低俗的玩笑话。 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大人们还是用惊讶的目光盯着我。之后就摸着我的头,嘲讽地笑着说:“憨憨你胎毛都没脱,也晓得男女之事了,嘿嘿嘿!” 这时候,我就会挺起胸膛,对他们大声说:“倘若给我一个女人,我都可以给她怀上孩子,我是个大人。” 然后,我就听见了满堂的哄笑声。 卓老五这时候说:“憨包,我都不晓得怎么说你了,就是给你个女人,你都不晓得怎么做。” 我伸长脖子说:“怎么做,我会不晓得怎么做?我会搂着她跟她睡在一起,就会让她怀上孩子了。” 又是一片哄笑声如针样的刺扎着我的耳朵。 这次,连不苟言笑的卓老五也忍不住笑了。他说:“我说你不晓得怎么做,你还偏嘴犟。” 我不服气的说:“我嘴犟?不信将你姑娘许配给我,看我晓不晓得怎么做,看我能不能让她怀上孩子。” 话一说完,我就转身了。 只因为我看见卓老五的脸已黑了下来,身体也动了。 我知道倘若被他抓住,他的耳刮子一定不会放过我粉嫩的脸蛋。他那蒲扇般的耳刮子可不是吃素的,能将西瓜拍个粉碎。 所以,我就与他比谁的脚掌擦的油多。 我虽然没有他强壮,但动作却一点也不比他慢。 他追了两步,就站在后面骂道:“你莫跑,你个小狗日的莫跑,想打老子姑娘的主意,看老子抓住了会不会把你的根根割下来喂狗。” 见卓老五没有追来,我也停下来转身对他做个鬼脸。但只做了一半,我立刻停住了——我已是大人,决不能再做小孩子的事情。 人们全都发出了哄笑声,但卓老五除外。 卓老五有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姑娘,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耍。每次过家家的时候,我总是扮男主人,她也总是扮女主人。 说实话,我很是喜欢他的姑娘。曾经无数次对她承诺过,长大了就娶她做我的女人。 但是,我们是一个家族的,同姓卓。只不过也不知道我们隔了多少代了,至少不低于七八代。所以我们之间的玩笑话也不顾忌辈份和家族关系。 论辈份,我应该叫他一声五哥。 五哥的祖先与我的祖先是亲兄弟。但现在我们之间的血脉里到底还有没有相同的基因?在医学上是否可以通婚?我一点也不知道。 但五哥说的那句话,听上去似乎可以通婚。想必他不同意,也只不过嫌弃我是个憨憨。 无论隔多少代,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不允许同姓人通婚的。传出去别人的大牙掉了,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只因为此刻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从这天起,五哥再不允许他的姑娘跟我在一起玩耍了。 但见面的时候总还是有的,这个时候我们看对方的目光总是很开心的那种,表现也是很温柔的样子。 时间一长,五哥还是发现了,最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因为五哥将她许配给了别人,并急急忙忙的将她嫁了出去。仿佛慢了一点点,就会让他丢脸,让别人在地上到处找大牙。 她出嫁这天五哥并没有大操大办,更没有通知左邻右舍。夜里,媒人带着他,悄悄将她背进了别个的家里。 第二天我路过她家门前时,故意使劲地咳嗽,来引她出来让我看一眼。 每次听见我的声音,她总会出来傍着门框对我微笑。 但今天,我却看见的是一张很得意的笑脸。 五哥的脸,五哥的笑。 他的身后,并没有我想看见的人。 我十分的纳罕而且担心,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情。 果然,这天回到家里母亲告诉我,她出嫁了。 听见这个消息,我心里十分的难过,心里一下感觉空空荡荡的。 难道,我是真的长大了吗? ——懂得了失去的痛苦! 我心里痛苦得想倒在地上打滚,再放声痛哭。但我知道,这只有小孩子才做的事情,而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 所以我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对母亲说:“她还是个孩子,至少还没有长大,怎么就出嫁了?” 母亲说:“她嫁过去做别人家的童养媳,等到长大的时候才成亲。” 我说:“您怎么不为我娶个童养媳?” 本以为母亲会对我说,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我去为你娶过来先养着。这样我就会告诉她。 但我却看见母亲笑了,她说:“我们家养得起吗?” 我知道母亲笑是因为我长大了,晓得想娶女人了。 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只不过在母亲的视线里我尽量表现出很自然,很愉快的样子。 当看不见一个人的时候,眼泪就如豆子一样地滚落下来。但我没有放声痛哭。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来到了一片桐籽林里。终于坚持不住,一头躺倒在桐籽林的草地上。让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让自己的心在胸膛里面痛苦。 曾经,这桐籽林里是我与她开心玩耍的地方,也是我对她承诺的地方。 但现在,却成了我伤心难过的地方,成了我回忆的地方。 终于还是成为了过去。 我望着桐籽林,拎耳细听,仿佛她欢快的笑声还在这桐籽林中回响。她叫我的声音,亦在一棵棵桐子树后响起。她那让我心情愉快的笑脸,这时候也仿佛从那一棵棵桐子树后面露了出来,偷偷的看我。 心已伤,天已暗。 我知道我该回家了,只因为母亲这时正在村里村外的找我。 我坐起身,悲伤的叫了声:“澜啊!” 然后,我往回走。 卓澜就是卓老五姑娘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终于打探出澜嫁在什么地方。我抽出时间,偷偷跑去看她。 但澜家的围墙实在是太高,太厚实,教我看不见里面,也翻不过去。 这只有地主家才修得起这样的宅院,这样的围墙。 我围着她家的围墙转了半天,目的只想听见澜的声音。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那也只不过是澜喂鸡的声音。但这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的令我开心,那么的让我温暖。 我的心一下满满当当的! 我趴在澜家的后门上,忘我的听着院子里她的声音。 直到澜家的狗狂吠起来,我才依依不舍地跑开。 我爬上山顶,望向澜的家。看见澜站在院子里,一群鸡围着她。 但这里看她,犹如雾里看花。 “山顶顶上看得远,我看见妹在院里站,一群鸡咯咯围着你转,妹你是否看得见。” 我学着大人那样,放开嗓子唱起了山歌。 听见我的歌声,澜手搭凉棚对我望了过来。我立刻对她挥起手来。她也立刻对我摇起了手。 “小院院如坐井观天,但还能看见山颠颠,妹看见哥在山颠颠,对我摇手对我喊。” 澜也唱起山歌来回应我。 我本来想用山歌告诉澜我对她的想念,但这时候我却看见了一个老太婆从房里冲了出来。她冲到澜的身边,也不知对澜说了些什么,澜就望了我一眼,转身跑进房去了。 老太婆这时候转身对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虽然距离太过遥远,我还是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三,宝物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天,二伯来到我家里,见只有我一个人,就悄悄对我说:“等你长大了,我就传给你一件宝物。” 我一听,心中异常的兴奋。盯着二伯看了一会儿后,用口形,也用手势比划着问二伯:“那是件什么宝物?” 二伯看了我的口形和手势后,就微笑着答:“是祖上传下来,你爷爷当年传给了我,二天我就将它传给你。” 我的心在胸膛里剧烈的跳了起来。 我想,祖传宝物,一定是非常值钱的东西,有了这个宝物,我将他买掉,我们家就会富裕起来了。 可是,我转念一想:为什么二伯不将它传给他的儿子呢?会不会是二伯在骗我?我刚想把这句话用口形和手势问出来,就听见二伯又在说话了。 他说:“你是一个有肉在肚里的人,我晓得,虽然没有一个人看好你,但我晓得你二天会出息的,所以,我才要将这件祖传的宝物传给你,要你去完成,传给别人,他们也完成不了。” 我睁大眼睛盯着二伯,心想:什么宝物还要我二天去完成?但我用口形和手势对二伯说的却是:“什么宝物?” 二伯对我神秘的笑笑,说:“二天你就晓得了。” 我很渴望的盯着二伯,希望他能告诉我。 但二伯却神秘的笑着离开了。 我渴望的望着二伯离开的后背,心中安慰自己:也许,是二伯见我被别人看不起,而说这样的话来哄我开心,哄我好好去奋斗。没听他说,等我二天出息了的时候,才将这个宝物传给我吗?真要是什么好的宝贝,他又怎么舍得传给我呢,早就传给他的儿子了,人都是自私的。 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没有那么好奇了,更一点都不迫切了。 既然我是个成年人,我就应该挣钱养家。 这时,我的飞刀已经练成。 我决定,耍飞刀赚钱。 当然,不能在本地方耍。 我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决定去遥远的彩云之南,哀牢之边。 那里民族多,杂耍的人也多,又靠近老缅。听说那边蓝眼睛的洋人也多,这样的地方,当然好挣钱。 我相信我的飞刀,能给他们带来惊讶,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我找了几块废铁,丢进灶中烧红,自己锻打成小刀。 我数了数,一共十柄。 我没有磨刀刃,就让它黑黢黢的。只因为我担心磨出刃口后,放在我身上时,会将我的裤腰割破,家里穷,买不起多余的裤子。我更担心,它会将我的腰割伤。 我将飞刀插在裤腰上,背上包袱——其实,包袱中也没有什么衣裳,就一些吃的干粮。 我就穿一身用麻布做的长衫:这是我唯一的长衫,也是唯一的一件成年人衣裳;母亲用锅底墨给我染成了青色。 我抱着要去挣很多钱,做那个大大的能干人的理想与决心,出门了。 刚走出门,就被二伯拦住了。他交给我一个扁平的红绸包袱。包袱也不大,就巴掌那么大,他告诉我说这是祖传的那件宝物。 我激动的看着他手中那件宝物,呼吸也一下紧张起来。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我的胸膛里跳了出来,要不是有肋巴骨挡着的话。 心在我的胸膛里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我的肋巴骨,将我的肋巴骨都撞痛了。 我想,这个包袱中装的一定是翡翠玉镯,或者金银首饰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得到这些东西,就可以不必去彩云之南流浪了。激动,紧张,教我的双手都微微地颤抖起来了。 二伯盯着我,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对我说:“接下吧。” 我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下。眼睛紧紧盯着这件贵重的祖传宝物,手不自觉的捏了捏。我突然发觉里面并不是什么金银玉器什么的,好像是一张折叠的纸。 是圣旨这样的宝物吗?还是名人的书画?我心中想,未免有一点失望,有一些失落——这个年代,字画是不值钱的。 我突然明白,二伯为什么不把这件祖传宝物传给他的儿子,因为他的儿子是不会要的。 二伯看出了我心中的失望,这时候说:“你要好好保存,不管它值不值钱,但它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传了几百年,它贵重之处就是,是祖上留下来给我们的。” 我只好点头。 他又叹息一声说:“祖上传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是无价的宝物,我没有完成,就只有留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完成!” 我看着二伯,没有将宝物打开来看一眼,就将它放入怀里。 二伯盯着我,担心我会将宝物弄丢,就又严肃的对我说:“这是祖上留下的无价之宝,你要好好保存,人在,宝在;宝丢,人亡。” 我一震,突然感觉这宝物似有千斤重,压得我的腰也一下弯了下来。我急忙从怀里拿出祖传宝物,双手捧到二伯面前,用口形告诉他:“我受不起,将这件宝物还给您,您还是传给别人吧!” 二伯严厉的瞪着我,没有收回宝物,严肃的说:“这是祖上的选择,你必须接受,并用你的生命来保护它,我不会看错的,那个地仙也不会看错的,宝物在你的手里,我很放心。” 我看着二伯,再次用口形严肃的告诉他:“太重了,我十二岁的肩膀负担不起,请收回。” 二伯还是没有收回宝物,他将双手背负在背后,严肃的说:“你能完成,我知道,你将来会成为我们家族中那个大大的能干人,到时候,你去完成,这宝物非你莫属。” 我心中纳闷了:这是什么宝物,为什么还要我去完成?难道,它是一张藏宝图?是祖上藏的珠宝?找这些珠宝要花很多的钱?没有钱找到这些珠宝也不能将它们运回来,不然,为什么二伯要说我是家族中那个大大的能干人呢? 心中想着这些,但我还是用口形对他说:“太重了,太重了,我现在还这么小,可能会将它弄丢的。” 二伯就厉声说:“憨包,丢了就付出生命,赶紧收好!”之后,就拂袖而去了。 我捧着祖传宝物,呆呆的望着二伯的后背,突然一下迷茫了,这还是那个慈祥和蔼的二伯吗?这还是那个爱笑的二伯吗?这一刻,我感觉他的话就如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头上。 走了两步,二伯又回头对我说:“等你赚到钱的时候,再将它打开。” 呵呵,二伯是担心我没赚到钱就去寻宝,将大好的时光花在寻宝上。 我慢慢的将祖传宝物放入怀里,按了又按,之后,才向前迈步。 片刻,我就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我对自己能很快就将这样重大的事情忘记而感到非常满意。 我心中又装满了去彩云之南奋斗的美好心情。 我在心中大声说:“哀牢之边,你等着,我,卓憨憨,来了!” 四,表演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去彩云之南,我必须要经过一座大都市。 成都省是一个很古老很繁华的城市,我花了六天时间,才来到这座城市。 我怀着异常好奇,异常兴奋的心情走进了这座城市。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我想,是时候表演我的才艺了,看我在这座城市能不能找到我人生的第一块钱,第一口饭吃。 我在大街上走着,寻找一块可供我表演才艺的空旷地带。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盐市口,我目光一跳,终于看见一块空地,空地上还有一棵柳树。这是一块很理想的场地,以柳树做靶,场地宽阔;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几个闲人路过。 没有闲人,我表演给谁看? 刚刚明亮的目光在我观察一眼四周后,又暗淡了。 我来到了一个菜市口的街对面,这里没有人摆摊,也没有铺子,背后是一座房子的墙壁,没有柳树什么的,我可以用墙壁来做靶子。 这里来来往往走着很多的人。 我捡起街边的一块石子,在青砖墙壁上画了一个圈。在圈的中间,也就是青砖的缝隙处画一个点,我要将我的飞刀射入这个点上。 做好这些,我就开始热身。“哼,呵,哈,嘿!”我打出了自创的一套滑稽的动物组合拳——将鸡,鸭,猪,牛,羊,狗,猴,蛇,螳螂的标配动作组合在一起的拳法。 这是我行走江湖第一次招揽看客。 我故意将声音拖得长而且阴阳怪气的,还将每一个动作做得十分的滑稽,只不过为了引起过往的人们注意。 我看见路过我身边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用惊怪怪的目光看着我微笑。我很高兴,他们被我滑稽的动作吸引住了。我就做得十分的卖力,想再多吸引些人来观看。 的确,如我所愿,留下来观看我表演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是,我就收拳,是该我表演真本事的时候了。 我退到离那靶标一丈距离的地方,一招金鸡独立,接着就慢慢地变换了招式——我双手合十,一只脚支撑着身体,另一只脚盘在这只脚的膝盖上,就这样蹲在那里。 我突然说出了我行走江湖的第一句话:“大家看好了!” 然后,我就发出了一声怪叫:“咿呀——嘿!” 我手一扬,发出了我行走江湖的第一刀。只听“邦”的一声,我那漆黑的飞刀就钉在了墙壁圆圈中间的那个点上。 人们的反应没有如我所愿,他们没有发出一阵掌声,更没有发出看见绝技的那种惊叹声。 于是,我学小黄鸭那样——右手曲做鸭嘴,左手反到屁股后面做鸭尾,头一走一点的在大家面前走一圈。 看见我做出的滑稽样子,人们发出了阵阵笑声。我起身,对周围的人抱拳。我一边在人们面前走着,一边说:“大家看见了吗?看见我拔刀,出刀,刀中靶标了吗?” 然后,我站在人群面前,看着人们。 “看见了吗!”见人们不出声,我就大声说。 人们发出了一片笑声。我发现人们看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个癫子。我很纳罕而又惊讶,哪里没有做对吗? 这时候,我看见一位光头男子大声说:“你事先没有告诉我们你要做什么,就突然扔出飞刀,叫我们怎么看得见?” 他的话赢得了一片附和声。 我明白了。没有过去将飞刀拔下来,就在人们面前走起来,边走边拍着我腰间的飞刀,口中大声说:“大家看好,我的飞刀在我的腰上,我的手上没有飞刀,我要将它发出去钉在靶标上,如果你们能看见我拔刀,发刀,飞刀中靶标的话,就算我的艺没有练成,如果没有看见,就请大家赏我块铜板,给我一口饭吃。” 我站在靶标前一丈远的地方,大声说:“大家看好了。” 然后,我手一动。 “邦”的一声,第二刀就飞过去贴着第一刀钉在了圆点上。 还是没有我预期的掌声和叫好声。 我转身扫了大家一眼,就走到那个光头面前,大声说:“大叔,您请过来看一看。” 光头扭头看身边的人一眼,就微笑着跟我走到靶标前。 我手一指那两把飞刀,说:“大叔,请看。” 光头伸头惊奇的看了一会儿后,就转身指着我的两把飞刀说:“能射中靶心不奇怪,奇怪的是,两把飞刀是紧紧贴在一起的,没有一丝缝隙。”说到这里,光头突然将头一扬,口中大叫一声:“好!” 于是,掌声就响了起来。我期盼的叫好声就响成了一片。 光头得意的对我眨一下右眼,我不明白光头的意思。但是,有叫好声和掌声,我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我就抱拳在大家面前走一圈,同时口中说:“爷爷婆婆们,大叔大婶们,哥哥姐姐们,弟弟妹妹们,今天小生来到贵宝地,给大家献上一丑,希望您们看在我辛辛苦苦表演的份上,赏我一个铜板,给我一口饭吃,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掌声没有了,叫好声也停了,人们“嘿嘿”的笑着离开了。 “嗨,嗨!”我伸手这样东张西望的叫着,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施舍我一个铜板。我一急,抓住了一位正在离开的大婶的衣袖。不等我说话,她用力甩开我,慌忙跑开。 我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离开的人们。 “第一次出来跑江湖?”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急忙转身,看见光头还没有走开,他站在我的身后。我对他点点头,然后就低下了头。 他说:“你这两下就想别人把钱心甘情愿的给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说:“我只会扔飞刀。” 他说:“这要讲方法,讲策略。” 我知道他知道的很多,就如刚才的掌声和叫好声一样,就说:“我不懂这些。” 他说:“你学的还很多。” 我抬头盯着他,说:“您教我。” 他说:“可以,不过得交学费。” 我说:“算了吧。” 就要过去将我的飞刀拔下来。 “慢,”他说:“你看我的。” 五,赚钱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哐哐哐!” 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铜锣,敲了起来。 这只铜锣一直就在他身后吗?我不知道。我一直没有注意过他的身后,专注在自己的表演中。 我惊奇的看着他。 这时候,他停止了敲锣,大声对那些驻足的人说:“盯到走,看到来,要看稀奇快过来!”之后又将铜锣敲响。 他的锣声和语声,不仅将来往的人们吸引住停下来围观,还将远处那些人也一并吸引住了。他们奔跑过来,仿佛慢了一点点就会看漏一般。 他敲了一会儿锣后又大声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是百年难得一见,千年才能遇见的稀缺奇才!”之后,又将锣敲得“哐哐”的响。 这时候,围过来的人已经很多了,密密匝匝的一圈又一圈。 他敲着锣说:“快来看,快来看,我这徒弟可不简单,他是千年一遇,万年一现的练武奇才,如今练得一手失传千年的绝技,今天在这里表演给大家看。” 他的锣还没有停,继续喊着吸引人过来观看的顺口溜,好像人们不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就不会停下来一样。 我看着光头,突然发觉他就是一个行走多年的老江湖,身边只是缺少一个我这样的主角。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直将这铜锣带在身边呢?要不然,他又怎么会说得如此顺口而又有经验呢? 说实话,我身边也的确缺少他这样一个聪明灵活的配角。 我突然发觉自己从光头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我知道,继续看下去,还会学到更多的东西。我操起双手,静静地看着光头。 光头见人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使劲敲一下锣。 然后,他对着围观的人们大声说:“叔叔伯伯们,哥哥姐姐们,弟弟妹妹们,”他敲一下锣,又说:“今天我师徒二人来到贵宝地,特意为你们表演一手失传千年的绝技。” 人们静静的听着。 他又敲一下锣,继续说:“小僧我本是少林寺的烧火僧,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我这徒弟可不简单,他六岁入少林,十岁艺学成,练过金刚掌,闯过罗汉阵,一手飞刀冠绝天下方丈亦称臣,不信你们看,我和尚有没有骗人。” 他敲一下锣又说:“我敢说,这是你们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这绝技,看了后一定会叫好。不是绝技不要钱,如果不好看也不要你们的钱,要是你们早已见过这绝技绝不要你们的钱。” 他使劲敲一下锣,说:“这是什么样的绝技要叫你们过来看呢?这是耍飞刀的绝技。不是要将飞刀简简单单的钉在靶标上,也不是要将飞刀平凡的击中人头顶着的苹果上,更不是常见的飞刀钉人。” 他敲一下锣又说:“会耍飞刀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我的徒弟能从那两把严密的飞刀中间将第三把飞刀插进去,” 然后,他重敲一下锣大声问到:“这是不是稀奇?” 围观的人们大声叫道:“是!” 他敲一下锣,又大声问:“这是不是绝技?” 人们又大声答:“是!” 我脸上就兴奋得红扑扑的,看着围观的人们,等待着光头叫我表演的那一刻的到来。 光头继续敲一下锣说:“大家想不想看?” 人们大声答:“想!” 光头又问:“看了后大家会不会给我们赏个铜板,给我们师徒二人一口饭吃?” 人们又说:“会。” “好!”他大叫一声,之后将锣敲一下,就大声对我说:“徒弟,过来。” 我就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他又大声对我说:“徒弟,将你的绝技表演给这些热心的,善良的,帅气的,漂亮的叔伯婶娘们,哥哥姐姐们,弟弟妹妹们看一看,看看你这超凡脱俗的绝技能不能让他们慷慨解囊,为我们师徒挣一碗饭钱。” 我中气很足的说:“好!” 他用力敲一下锣,大声对我说:“开始表演你的绝技吧,不要让大家等久了。” 我说:“是。” 他来到我那两把飞刀前,拨动其中一把,让大家看见是两把飞刀紧紧贴在一起的。 然后,他指着那两把飞刀对大家说:“大家看清了,这两把飞刀是紧密的贴在一起的,他的第三把飞刀要从这两把飞刀中间射进去,看好了。” 他又回到我身边,大声问我:“徒弟,你能不能将第三把飞刀射进这两把飞刀中间去?” 我中气很足的答:“能!” 他又问:“你有多少把握?” 我答:“十成!” 这到不是我吹牛,我的确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将飞刀射进那两把飞刀中间去。只因为这样的事我早已做过很多次了,只是今天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样做罢了。 虽然是第一次,但我心中却没有一点紧张。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卖弄我扔飞刀的快,我要让人们看见我的飞刀是怎样飞过去的,怎样插进那两把飞刀的中间。我自信满满的从腰间拔出飞刀,举在空中对大家亮了亮,就要将飞刀扔过去。 “慢!”光头大声叫道。 我立即停住,扭头盯着他。 他对我说:“徒弟,你要将这飞刀做个记号,这样人们才会相信没有骗他们。” 我说:“不用了,我会让大家看见我的飞刀是怎样插进那两把飞刀中间去的。” 光头说:“飞刀慢了,又怎能飞到那边去?你还是做个记号的好。” 我想了想,就将刀柄在地上摩擦了两下,让飞刀柄上沾上灰色的石屑。我就捏着刀尖,在人们面前走了一圈,让他们看见我这飞刀与那两把飞刀的不同。 然后,我站在两丈远的地方,对着那两把飞刀中间的缝隙,将飞刀扔了过去。 这一次我扔出的飞刀也不是直线飞行——只不过我临时改变了主意,让飞刀栽着跟斗飞了过去。 “嚓”的一声,飞刀恰到好处的栽进了那两把飞刀中间。 飞刀的速度很慢,我想人们足够看清我的飞刀是栽着跟斗飞过去,然后栽进那两把飞刀中间的。 “好!” 我听见光头带头大叫一声。接着我就听见了一阵叫好声。 光头又带头鼓起了掌来,人们的掌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光头得意的看我一眼,我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时候,一片落叶飘飘扬扬的掉了下来,我拔出飞刀想再为大家露一手隔空穿物的真本领。光头看见了,急忙抓住我握飞刀的手,对我轻轻摇摇头。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光头突然一敲锣,“哐!”的一声,兴奋的人们立即安静了。 然后,光头大声说:“大家还想不想看我徒弟隔空穿物的绝技?” 人们大声叫道:“想!” 光头立即说:“那好,先赏我徒弟几个铜板,他一高兴,就给大家表演这千年绝技,让大家开开眼界,开开眼界!” 我一听,立即做出严肃而又冷漠的表情,去配合光头。 光头就微笑着端着铜锣到围观的人面前要钱。 一圈下来,我惊讶的看见人们赏的钱将光头手中的铜锣装得满满当当。我心中一喜,立即精神振奋。 光头走一圈后,将钱倒进他的衣襟中,将铜锣放在一边,对我说:“徒弟,表演给大家看看你那千年绝技,隔空,穿物——!” 可是,那片树叶掉下来已经被光头要钱的时候踩碎了,空中再也没有树叶飘下来。 到哪里去找飞物? 我抬头扫视一眼四周,看见一位大伯手中拿着一个苹果,我就过去找他讨来。然后过去将那把插在两把飞刀中间的飞刀拔出来,举着飞刀和苹果,对大家走一圈。 然后,我对大家说:“大家看好了,我的这把飞刀从这苹果中穿过后,同样会插进那两把飞刀的中间去,看好了!” “好!”人们大叫一声后,就用掌声鼓励我。 我兴奋的站在两丈远的距离处,再次说:“看好了,我要开始表演了。” 我右手拿着飞刀,左手拿着苹果,向空中抛去。 等苹果掉下来的时候,我右手突然一动。 “嚓”的一声,我的飞刀就稳稳当当的插进了那两把飞刀的中间。同时,伸手接住下落的苹果,将它举到空中,我手指一动。 然后,人们就看见苹果在我的手中成了两半,我的飞刀将苹果劈成了两半! 这一次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将苹果在空中劈成两半。 我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瞧直了,就是光头这个老江湖,目光也直了。 过了好一会儿,叫好声才如惊雷一样响起。接着,掌声如潮水一般响了起来,我看见人们沸腾了。 光头一见,立即牵着衣襟又过去要钱了。 我过去将飞刀拔了下来,放入腰间,高兴的盯着要钱的光头。 这一次,光头要了满满一衣襟钱。我心想,我跟光头一人一半,我也会有足够的盘缠去彩云之南了,不必再留在这里混了。 明天,我就要出发了。 我的心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起来! 六,无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时候,光头对大家说:“多谢各位的赏赐,今天就到此为止,明日请早!” 我将锣提到光头面前,等着他分钱给我。 他看我一眼,说:“怎么样,学到了吗?” 我愉快的点着头答:“学到了。” 他答:“下次你表演的时候,就学我这样,保证你会赚更多的钱。” 我答:“行,我就学您今天这样。” 他说:“是不是该交学费?”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就转身要离开。 我赶紧过去拦住他。 他盯着我问:“怎么了?” 我说:“您忘记分钱给我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凶恶的对我说:“你个憨包卵还想分钱?今天要不是我,你个憨包卵一分都赚不到。这些钱就抵这锣,锣我不要了,卖给你。还有,今天我教你的这些,都算在了这些钱里面,难道,你学到了东西还不肯交学费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盯着他。 光头看我一会儿后,就捡了一顿饭的钱和住一晚的钱放进我的手中,又说:“这才是你的钱。” 我惊讶的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说:“你不要嫌少,你没有这铜锣就不能将人吸引来,它对你来说可是价值连城,还有我今天所说的那些话,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一言千金,别人想学我还不愿意教,你要好自为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不服气,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我要看他住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家后,我再找他大闹。 “憨憨,你不要跟着我了。”他回头凶声对我说。 我不管,他走,我走。他停,我停。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他不耐烦的说。说完,他又拿起两个小钱丢给我。 我低头捡起钱,抬头他已不见了。 我一急,赶紧扫视四周。就在这街边,我看见了一家烟馆,我看见烟馆的门帘子在抖动。我立即知道他去了这家烟馆,知道他就是个瘾君子,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打整的,人人见了都要躲避的,更是我惹不起的。我只能自认倒霉,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不过,让我感到一丝安慰的是,我的确从他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打住,这点还不能让我满足,我对着烟馆的门,狠狠的说:“不要脸,你拿了我的钱,就要替我生病挡灾,哼!” 我仿佛真的看见他卧病不起,吃不下,喝不进,得了梗死病,心情突然变得异常的愉快。 我这才心满意足。 我将钱放进兜里,也将铜锣放进包袱中,就昂首挺胸的迈步向前。 我没有去饭馆饱餐一顿,也没有走进旅馆。我来到河边,喝着河水将包袱中的干粮吃了。趁着河边没人,我将钱拿出来裹进裤腰中,就躺在这河边的桥下,将就着过一晚。 “哐哐哐!” 我站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将手中的铜锣敲响,口中也大声叫喊着:“盯到走,看到来,要看稀奇这边来!” 听见我的叫喊声和锣声,菜市口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立即围了过来。 今天,我没有去昨天那个菜市。我担心又会遇上光头,那么今天的表演就又会白演了,毕竟他是我惹不起的烟鬼。我要是不将钱给他,他这么聪明又不要脸的人,一定会想到办法来收拾我的。 所以,我选择了西门这边的菜市来表演。 我学着光头那样叫喊着,将更多的人聚到这边来。等人聚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就停止敲锣,学光头那样把自己吹嘘得成了神一样。等人们的好奇心被我激起来后,我就开始表演我的飞刀绝技了。 今天,我表演的是蒙住双眼,将飞刀射中靶心。 靶标还是街边的墙壁,我还是如昨天那样用石头在墙壁上画个圈,再在中间画个点。我也打算不用慢刀,用我的快刀来完成今天的表演。 我将一块黑布蒙在眼睛上。 只见我手一扬,“邦”的一声,飞刀就盯在了靶心上。 我立即听见了叫好声和鼓掌声如潮水一样的响了起来。 我很高兴,立即大声说:“看好了,我将发出第二把飞刀,这第二把飞刀将擦着那把飞刀钉在靶心上,如果偏离了丝毫,大家就不用赏钱给我。” “好!” 我听见人们在大声的响应我。 我很兴奋,再次说:“看好了,我要发刀了。” 说完,我的手就又一挥。 “嚓”的一声,这把飞刀擦着靶心上那把飞刀钉在了靶心上。 我听见了叫好声和掌声,就知道我的飞刀没有差一丝一毫。 等掌声跟叫好声停歇了,我就又大声说:“真正表演绝技的时刻来临了,睁大你们的眼睛尽情观赏吧!” “好!”人们叫了声,又鼓起了掌。 等掌声停止了,我听见有一种另类的笑声——不是动物的声音,而是这笑声仿佛在点头哈腰一般。 我没有解开蒙眼睛的布看一眼,就又大声说:“我要将第三把飞刀射进那两把飞刀的中间去,这就是我今天要表演的绝技。”说完,我手一扬。 “嚓”的一声,第三把飞刀没有吹牛的钉在那两把飞刀中间。我知道,这次的掌声和叫好声会达到高潮,因为我的绝技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叫好声,没有掌声。我感到很惊讶,急忙将我蒙眼睛的布提了上去。 于是,我看见了气愤的一幕。 一个高大魁梧的黑脸大汉,正牵着他的衣襟在围观的人面前接赏给我的钱。那点头哈腰的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我知道,他正在豪夺本应属于我的钱。 “嗨!”我大叫一声:“你不能这样,那是属于我的钱。” 不等我说完,他就已经将我辛辛苦苦表演的钱收完,要往外走。 我急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拉住。 他转身对我恶眼一鼓,“嗯?” 我不怕,我说:“这钱是我的。” 他鼓着眼睛瞪着我说:“你的?” 我答:“是。” 他说:“你说是你的,那你把它叫答应,倘若你能将它叫答应,这些钱就是你的,我就全部给你。” 我叫不答应。但我还是不松手,我说:“这是我辛辛苦苦表演赚来的血汗钱,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你不能不劳而获,不能做不要脸的事情。” 他说:“老子今天就不要脸了,看你能将我怎样。” 他鼓着眼睛对人们一瞪,人们立即转身走开了。 我一见,急忙去拿他衣襟中的钱。 他身体一扭,一把将我推得跌坐在地上。恶眼瞪着我,满脸全是要将我吃掉的表情。 他对我说:“信不信老子打你个憨包卵,这钱上面有你的指纹吗?这钱上有你的名字吗?你既叫不答应,这钱上又没有你的指纹,也没有你的名字,你敢说是你的?还敢来抢老子的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咹?你知道老子是做什么的吗?” 我回答不出。 他自己回答了:“老子是吃铁吐火屙秤砣的歪人,专门吃这碗饭的人,你也敢来惹老子,咹?你个憨包!” 我见他如此凶恶,我的手就放在了腰间的飞刀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一见,走过来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之后,凶恶的说:“憨包,想杀我?” 我没有作声。 他扬起了自己的头,指着他的咽喉,又说:“照着这里来一刀,来呀,看我怕不怕!” 我摸着被打的脸,愤怒的瞪着他,没有将飞刀照着他那里发出去。 他又指着自己的胸膛恶声说:“那就照这里来一刀,你的飞刀不是很厉害吗,来呀,看老子会不会躲。” 怒火在我心中窜了起来,我瞪着他,瞳孔慢慢地收缩,手握紧了腰间的飞刀。 七,骗术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这么不要命,依仗的是什么? 他见我似乎要对他出手了,就恶声说:“你来呀,发出你的飞刀来将我杀了呀!长得像个憨包卵样还想杀我,杀了我看警察会不会来将你个憨包卵抓去枪毙,哼!” 我一惊:我不能死,我还有理想没有实现,他不值得我为他抵命,他是个无赖,恶霸。我是什么,我是我们家族中那个大大的能干人,他怎么能跟我比拟,他连我的脚趾甲都比不上。 这时候,他瞪着我说:“我就不信,我拿警察没法,还拿你这个小憨包卵没办法?” 我明白了,他在欺负我年纪小。 我慢慢地站起身,挺起了胸膛。 他还在恶声说:“你不是飞刀绝技了得吗,怎么不动手呀?”他又推我一把,说:“来呀,来杀我呀,来呀!” 我站着没动。 他又恶声说:“我活了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你就如竹林里刚刚冒尖的竹笋,早得很,来吧,陪我一起死,我很值了。” 他说得对,我不能做傻事,我平和的说:“钱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你总得分我一碗饭钱一夜旅馆钱吧。” 他凶恶的瞪着我看了会儿,问:“不杀我了?” 我摇摇头,说:“你说了,你不值得我为你去抵命。” 他就得意的笑着说:“想明白了?” 我又点点头答:“想明白了。” 他就从衣襟里选了几块小钱丢给我,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见他走远后,就将一口口水狠狠地吐在地上,并恶狠狠地说:“不要脸的东西,你晚一秒说出那句话来,我就已经出手了,哼!” 我转身过去捡起放在地上的铜锣,拔下我的飞刀插进腰间,盯着他正在消失的背影又说:“你拿了我的钱,就要替我生病挡灾,哼!” 我仿佛真的看见了他被街边房檐上掉下的砖瓦砸破了头,被流弹击中了胸膛,我心中异常的痛快。 我想西门呆不下去了,就将希望寄托在南门这边。 这已是我来到这成都省的第三天。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教我看不见天日,就如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我刚刚在街边的墙壁上画好靶标,就看见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姐姐赤脚站在街边正对着我微笑。 正因为这微笑,让我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曾经澜不正是这样对我笑的吗? 这位小姐姐穿着满是补丁的粗麻布衣裳,头发凌乱肮脏,一张满月脸虽然也有些脏,但还是透露着美丽,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最引人注目,大,而且明亮深邃,仿佛如这闹市中的两粒明珠一般。 我盯着她,明知她不是澜,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你有什么事吗?”我问她。 她微笑着盯了我一会儿,突然对我小声说:“给我一块钱,我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盯着她说:“这件事对我来说重要吗?” 她点点头,微笑的脸上透露出了满满的神秘味道,让我的心中突然一下有了想知道的强烈欲望。但是,钱在我的裤腰上,我不能当着她的面解下裤腰来掏钱,更不能在这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掏钱。 我盯着她,再次确认她要告诉我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我很重要。我问:“是什么事情,要我付一块钱?” 她说:“你给了钱我就告诉你。” 我说:“你先告诉我,我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对我很重要再说。” 她微笑着盯着我,脸上还是满满神秘的表情,不再跟我纠缠在谁先这件事情上。 见她我不给钱她就不会说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我说:“你是孤儿吗?” 她没有回答。 我说:“如果你是孤儿的话,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们二人联手来赚钱。” 她还是不说话,只对我微笑。 我就又说:“我负责表演,你负责敲锣和要钱,这样我们就可以赚很多的钱,我们可以平半分。” 她没有回答我。 我就去牵她的手,想将她拉过去替我敲锣招揽看客。 但她却甩开我的手说:“一块钱买一件重要的事情都舍不得,还怎么肯分一半给我,别想骗我。”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背对她面对墙壁,手伸进裤腰中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块钱,我举到她面前,说:“这块钱对我很重要,如果你告诉我的事情不重要,我就会要回来。” 然后,我将钱交到她的手里。 她一把抓过钱去,转身就跑。我急忙大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事情。” 她站住,回头微笑着对我说:“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我要你给我一块钱。” 我说:“这件事对我不重要,你将钱还给我。” 她却跑了,边跑边说:“你给了我一块钱,难道还不重要吗?嘻嘻!” 我无语,眼睁睁盯着她消失在人群中。我没有追过去,一来她跑得太快。二来我说过这块钱对我很重要,她拿走我的钱,不就是很重要的事吗? 我收拾好心情,转身准备回到靶标前,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目光奸诈,留着鼠须,在右边的太阳穴上贴着张膏药。 我将铜锣敲响了。 今天,我满载而归。没有遇见不要脸的人,也没有遇上不要命的人。 看着满满一衣襟钱,我非常的开心。 抬头,我却又看见了刚才拿走我一块钱的那个小姐姐,她又站在前面的街边对我微笑。 为了能取得她对我的信任,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副手,我就对她走过去,准备再给她一些钱。 那个目光奸诈的中年男人这时候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明明看见他离我并不近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就到了我的面前。于是,我就跟他撞在了一起。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了一声惨叫。接着,就看见他倒在我面前,并且大声的叫喊起来。 “哎哟,哎哟,哎哟!” 我一见,赶紧伸手去扶他起来。他却一把将我抓住,并且大声说:“你把我撞倒了,把我的肋巴骨撞断了,你得赔我医药费,和误工费,还有生活费,和杂七杂八的费。” 我的心一沉,立即知道我今天遇上了一个撞怪叫的无赖。这样的人我先前只听说在重庆那边是很多的,没想到今天我在成都省也遇上了。 我急忙说:“我没有撞你,是你撞了我。” 他抓着我大声说:“耶,你撞了人还不承认呀!大家快过来给我评评理。” 大街上的行人就都围了过来,我看见那位小姐姐也在里面,就指着她说:“她看见了的,她可以作证。” 我将摆脱这个人的纠缠这件事,全寄托在这位小姐姐身上。 小姐姐脸色就变了,严肃认真。她说:“我是看见了,我也可以作证,我亲眼看见你将这位伯伯撞倒在地。” 我惊讶的盯着她,明明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为什么要说瞎话? 八,上当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突然过来低声对我说:“我这是实事求是,如果你再给我两块钱,我就帮你作证。” 我说:“你明明看见我是被冤枉的。” 她依旧低声说:“这个世道本就很黑暗,是一个人吃人的世道,遇上这样的事,你不拿两个出来,是摆不平的。”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就从衣襟中拿出两块钱放进她的手里,之后,我就期待她能为我作证。 她突然举着我给她的那两块钱,大声说:“耶,你还拿两块钱来收买我呀,让我为你做假证!大家看见了吗,大家看见了吗?他用钱来叫我做这昧良心的事情。”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她跟这个男人是一伙的。怪不得她不肯做我的助手,原来她早已做了这个男人的助手。 她继续举着那两块钱对围观的人大声说:“如果我今天要了你这两块钱,为你做了假证,我的良心就会不安,所以,我不会为你做假证,还给你。”说完就将钱丢进我篼钱的衣襟里。 我说:“你的良心装在狗肚子里去了,先前骗了我这一块钱,现在又来栽赃陷害我,与他一道来勒索敲诈我。” 她盯着我,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她说:“我不肯要你的钱为你作假证,你就这样来骂我?我更不能昧着良心为你做假证了,大家都听好了,刚才就是他这个坏人将这位伯伯撞倒,我为这位伯伯作证。” 我非常气愤,今天没遇上不要脸的人,也没遇上不要命的人,却遇上了这两个骗子。我愤怒的瞪着她说:“你······你这个骗子!”我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奸诈男人这时候大声说:“大家说说,他该不该赔我医药费,和误工费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不等那些围观的人说话,小姐姐就大声说:“该赔,将人撞伤了就应该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件事送到警察局也该赔。” 围观的人明明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也知道他们在讹诈我,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我。 “赔!”奸诈男人用力一拉我,将我拉得一个趔趄撞向小姐姐。 小姐姐也凶相毕露,用力一推我,凶声吼道:“快赔!” 我被小姐姐推得又一个趔趄,向另一边撞去。 奸诈男人就凶恶的推搡我一下,凶声吼了起来:“你赔不赔,咹,你赔不赔,赶快赔!” 小姐姐也一巴掌打在我背上,说:“赶快赔了好走人,不然,你就别想离开!” 这时候,奸诈男人就伸手来抓我衣襟中的钱。 我知道,小姐姐说得对,今天遇上这样的人,不拿两个出来,是走不掉的,所以就只好让他为所欲为。 他抓了一把放进怀里,又来抓第二把。小姐姐这时候也伸手来帮着他拿我的钱。 围观的人见我没有反对他们二人拿我的钱,觉得事情已经结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全都转身离开了。 我见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被他们二人拿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捂着衣襟,口中急切的说:“够了,够了。” 奸诈男人一下拉开我捂钱的手,凶声说:“够个屁,一哈拿来!” 小姐姐也凶声吼道:“快点,一哈拿来。” 大人们不要脸,是因为他们坏。但这小姐姐为什么也不要脸呢?她可是个孩子呀! ——我明白了,她的坏全是娘老子教的! 我只好松开双手,让钱掉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钱被他们二人拿走,我的心中很气愤,也很难过。 小姐姐这时候说:“我不相信,我们两个人还把你个憨包没得办法了。”之后,就去捡掉在地上的钱。 我气愤而又难过的瞪着他们,胸膛不停地起伏着,心中不忘说:“拿吧,拿吧,你们拿了我的钱,就要替我去生病挡灾!” 慢慢地,我心中那丢掉钱财的愤怒和难过,就消失不见了。 我以为他们拿着钱就会跑开,然后我就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一句狠话,来叫自己气愤而又难过的心情得到一点平衡,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 但是,他们拿到我的钱后,还不打算放过我。 奸诈男人见围观的人全都离开了,就站起身盯着我,脸上突然有了阴险的笑容。 我一见,心中立即叫道:“糟了,他们似乎还要将我藏在裤腰上的钱搜走——小姐姐是看见过我从裤腰上摸出钱来的。” 我扭头看向小姐姐。小姐姐还在对我微笑,只不过此刻这笑容中已没有了初次对我笑时的那种天真和友善。我立即明白了,她先前为什么要找我要一块钱,只不过是想看我将钱藏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我听见小姐姐在说:“他裤腰上还有钱。” 我一听,赶紧转身就跑。 我的脚步迈得飞快,双手也甩得很快,可我就是没有向前迈出一步。只因为这个奸诈男人的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后颈,慢慢地将我提了起来。 我一见,赶紧大声叫道:“救命······!” 奸诈男人这时候大声说:“你偷了我的钱还想跑,我看你往哪里跑。” 小姐姐这时候也帮着他大声叫道:“抓小偷,抓小偷!” 我的呼救声被他们二人的声音淹没了,变得如此的渺小无力。索性,我就紧闭嘴巴,任他们怎样对我。 见我安静老实了,奸诈男人就提着我一把扯下我的裤子。我藏在裤腰上的钱,全都一下掉了出来。 小姐姐发出一声惊叫,并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双手赶紧捂在自己的隐秘部位上,脸上仿佛有火在上面燃烧一样又红又痛。我也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丑样子一样。 奸诈男人提着我不停的抖着,将那些掉入我裤裆中的钱也全都抖了出来。他还叫小姐姐不要蒙眼睛了,赶紧把钱捡起来。 他把我放了下来。 这一刻,我本应该难过得痛哭的。 但我却赶紧提起裤子,像正在偷情的人被发现了那样,埋头跑向我放铜锣的地方。这一刻,如果面前有道地缝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我抓起地上的铜锣就向前跑去。 跑了三步,我又折回来,跑到靶标前,将我钉在靶心的三把飞刀拔下来。 这一刻,我连回头看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讲一句狠话了。 当我转身准备跑开时,却看见他们二人已经站在我面前,将我逃跑的去路堵住了。我盯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要对我做什么,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这时候,这位爱笑的小姐姐突然将我手中的铜锣夺了过去。 我一下明白了,这铜锣还值几个钱。 我心想,这下他们应该会离开了。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紧紧的盯着我,脸上依旧是阴险的笑容。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迫使我有了赶紧离开的强烈欲望。但他们却如一块巨石一般堵在壁挂小路上,令我无法前进半步。 我盯着他们,问:“你们,你们还想怎样?” 小姐姐微笑着说:“跟我们走。” 我说:“不!” 既然他们不愿先离开,那么我就离开。我对着他们之间硬闯过去——无论怎样的巨石都不能阻止我要离开的坚定脚步。 走到男人身边时,他突然伸手将我抓住,拉着我就走。 我一惊,慌忙大声叫道:“抢人了,抢孩子了,救命!” 大街上的人就围了过来,拦住了他们。 男人立即大声骂我:“狗日的,跟你吵几句,你居然学别人离家出走,走,跟老子回去。”说完就将我夹在了他的腋下,向前走去。 我在他腋下拼命地挣扎着,并大声叫救命。 正义终究在这个社会中是真实存在的,在什么地方都不会缺少。 一位大爷站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男人就凶恶的对大爷说:“怎么回事?他是我的儿子,我教育他几句,他就学别人离家出走。” 我正要告诉这位大爷,我不认识他,我的口音跟他的口音是不一样的。这是我唯一逃出他们魔爪的机会,但我却没有抓住。 不等我开口,我双耳突然“嗡!”的一声,眼前一下黑暗了,我的头脑中也突然变成一片空白。 然后,我的头一下耷拉了下去。 九,人贩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破房子里。我赶紧摸一下我的腰,腰间的飞刀已经不见了。还好,包袱还在我身上。 让我惊讶的是,这间破房中并不是独独的只有我一个人,还有许多的小孩子,他们的年纪大约在三岁到七岁之间不等。他们的穿着也各不相同,有的衣着破烂,有的衣着华丽,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惊恐和害怕。 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我得找个人来回答我。 于是,我问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大约七岁的小妹妹:“这里是废弃的破庙,还是乞丐窝?” 这位小妹妹的瓜子脸上虽然很花,但依稀可以辨出肌肤白皙,她衣着虽然破烂,但浑身透出端庄清秀的气息,也依稀可以辨出她是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 我惊讶她这样人家的姑娘,也落入了这样的地方。我哀叹这个世道太过残忍,太过无情而且冷漠。 她惊恐的盯着我,摇着她的小脑袋答:“这里既不是废弃的破庙,也不是乞丐窝。” 我纳罕的盯着她,慢慢坐起身,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有一些疼痛。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完,我就打量着房间。 这里的确不是破庙,里面没有一个菩萨。亦不是乞丐窝,这里没有一只破碗。 小妹妹这时候带着哭腔说:“这里是人贩子关小孩子的地方。” 我一惊:我被小姐姐跟那个目光奸诈的男人卖给了人贩子!怪不得他们抢走我的钱后还会来将我拦住,原来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将我变成钱,我还值几个钱。 我立即打量起这屋子来。屋子不大,我看见这屋子的墙壁到处是裂缝,门也紧紧的关着。这样的屋子对我来说是关不住的,但对这些小孩子来说,却如牢笼。看见是这样的屋子后,我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至少,我是可以逃走的。 我问这个小妹妹:“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告诉我:“有些是被拐来的,有些是被偷来的,那些衣着破烂的,是被他们强抓来的,我就是被他们强抓来的。”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我叫石花。” 我说:“你的父母呢?” 她脸上布满了悲伤,说:“我的父亲被抓了壮丁,我的母亲病死了,我伯父将我的家财据为己有,将我赶了出来。” 我非常惊讶,说:“世上竟有这样狠心的伯父?” 她点了点头,就将头低下了。 我看见有两颗泪珠从她眼中滴落下来,就牵住她的手。这双手是那么的温暖,虽然指尖冰凉。 她又说:“我出来乞讨没多久,就被他们抓到了这里来。” 我就对她说:“你不要难过,我会带你一起逃跑出去的。”之后,又对所有的小孩子说:“你们不要害怕,我会带着你们逃跑出去的。” “哐当”一声,门被人怒气冲冲的打开了。我看见所有的小孩子,被这开门声吓得一抖。我望向门口,于是就看见了小姐姐。 她怒气冲冲的反手将门关上后,走到我面前站住,凶相毕露的瞪着我。 我不害怕,迎视着她的目光。 瞪了我一会儿后,小姐姐就恶声说:“逃跑?你个憨包卵还要带他们逃跑?” 我盯着她坚定的说:“是。” 她说:“憨包,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小孩子,你带他们逃跑出去后,还要一个一个的将他们送回家,你知道他们的家在什么地方吗?咹,你知道吗?” 我说:“他们自己知道。” 她说:“他们是知道,不过,当你将他们送回去后,他们的家人就会认为是你偷走了他们的孩子,就会将你抓起来送进警察局里去关起来,然后将你枪毙,哼,逃跑,看你敢不敢逃跑。” 我盯着她说:“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她说:“他们作证?他们可是小孩子,他们的家人会相信吗?还有那些没有家的人呢,你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去,你养他们吗?真是一个憨包卵!” 我惊讶的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指着一个衣着富裕的小孩子对我凶恶的说:“不信你将他带出去试试,我打开门让你将他带出去,你将他送回他的家里,看他的父母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会不会说你就是偷小孩子的人贩子,会不会将你抓起来送进警察局里去,看那些警察会不会将你枪毙?” 我张口结舌的盯着她,突然发觉自己太过单纯,也觉得她比我聪明百倍,也突然觉得自己在江湖中闯荡,要学的实在太多。 小姐姐抬手指着我的眉心,说:“砰!一声枪响,请你这个憨包卵吃颗钊胡豆,哼,也敢逃跑!” 说完,小姐姐就恶狠狠的瞪了这些小孩子一眼。我看见这些小孩在她的目光中吓得瑟瑟的抖。 她又凶恶的对这些小孩子说:“看你们谁敢跟着这个憨包卵逃跑,被我抓回来了抽筋剥皮,砍掉双腿,打成残废,丢在大街上去给我讨钱,哼,把你们没法了!” 我听见了哭声,刚开始是一个孩子,片刻就是一大片。除了我跟石花,所有的孩子都被吓得大哭起来。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在大街上要钱的残疾人,他们原本不是残废,都是因为卖不掉,或者逃跑后被抓回来警示别的孩子,而被这样的人打成残废来为他们讨钱。他们的背后,都有这样一个狠心而且恶毒的组织。 我也突然明白,即便是逃跑,我也只能带石花一个人逃跑,多了目标就大了,就很容易被他们抓回来。倘若被抓回来,我就不是在救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我衷心的希望这些被他们拐骗来的小孩子们,每一个人都能找到买主,以免被这些人打成残废而丢在大街上为他们讨钱。 也还突然明白,小姐姐不仅在警告我,也是在提醒我不要做傻事。我要衷心的感谢小姐姐及时的提醒了我,不然我就做下了不可饶恕的傻事。 但是,别指望我会对她笑,更别指望我会讨好她。 倒是,她笑了,对着我一个人笑了。 她带着得意的笑容蹲在我面前,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一只手将我的脸打得“啪啪”的响。 然后,就阴恻恻的说:“憨包,你也别想逃跑,我们对你加紧了看守,如果你逃跑,我们就会抓住你,当着这些小孩子的面将你的双腿砍下,来警告这些想逃跑的小孩子。当然了,接下来你就只有靠双手走路,在大街上给我们讨钱去,讨少了,皮鞭侍候,哼!” 我惊讶的盯着她。我实在想不到,这么美丽的小姐姐,心地却是如此的阴暗恶毒,一张嘴狠死人。 她用力一下将我推倒在地,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在关门的时候,她还对我阴毒的笑了一下。 落入这样的地方,我想不变得老实,可实在又办不到。 听不见小姐姐的声息后,我就悄悄对石花说:“花,如果我不能带你逃跑出去,在买主来挑选你们的时候,你要主动一点,乖巧一点,被买主看上,如果他们将你卖不出去,就会将你打成残废,丢在大街上帮他们讨钱。” 这下,她也被吓住了,带着哭腔说:“哥哥,你带我一起逃出去吧,别丢下我。” 我说:“如果我能逃跑的话,我一定会带上你。” 十,心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晚上,没有灯。 但我们还是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 小姐姐进来了,我看见她打着饱嗝,肚子圆鼓鼓的,我知道那是她吃得太饱的原因。 而我跟这群小孩子,却没有她这么好的福气,我们的肚子饿得贴在了背脊上。听石花说,我们要三天才能吃一顿饭。记住,是一顿。而且也不会让我们吃饱。 虽然我的包袱还在我身上,但里面已经空了,听石花说,他们把我放在里面的干粮全都拿走了。也就是说,我跟这些小孩子都还饿着肚子。 小姐姐过来坐在我身边,就对我微笑。 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迷人,可是这一刻在我看来,却如那毒蛇虫豸一般。 她看了我一会儿后,就说:“很恨我吧?” 我想装着说不恨,但实在做不到,就点了点头。 我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说:“你不应该恨我的。” 我不明白的盯着她。 她就继续说:“要恨,就应该恨你自己无知,恨你自己经历太浅薄,恨你自己戒备心不够强,恨你的智慧不如人,我说得对吗?” 她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我的头上,我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一个字都找不到。 她说:“如果不是这些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将你抓到这里来,你说对吗?” 我无话可说。 她说:“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我想说因为我年纪小,但紧闭的嘴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说:“因为你长得像个憨包,浑身透出的气息也像个憨包,你其实就是一个憨包卵。” 我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会来欺负我,就连这个小姐姐也敢来骗我。 我想说自己不是憨包卵,理由是:憨包卵怎么能练成绝世飞刀?憨包卵怎么敢独自闯荡江湖?憨包卵又怎么会想到逃跑这样的事情? 小姐姐说:“憨包心无畏,憨包只专注一件事,憨包才会上别人的当,对吧?” 我明白了,正因为我憨,不为别的事牵畔,所以才练成了绝世飞刀;因为我憨,才这么小就敢出来闯荡江湖;因为我憨,才会说逃跑的时候不避人! 小姐姐又说:“憨包卵就是一根钢筋——直来直去。好骗,好捉,好防。” 我盯着她,心中没有一点怒火,只有自责和痛恨! ——我自责自己是一个憨包卵! ——我痛恨自己是一个憨包卵! 小姐姐盯着我说:“不过,你也还是有优点,憨得可爱,憨得让人开心,这才是我们抓你的真正理由。” 我无话可说。 她转过身,将背靠在我的身上,并拿起我的手将她抱住。她对我说:“抱着我吧,我怕冷,也怕黑暗,憨憨呀!”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的将她推开。 我伸出另一只手,将石花搂在另一边怀里,我知道她也冷,也害怕黑暗。的确,当我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冷得瑟瑟的抖。我握住了她的小手,我想这样她就没有那么害怕,那么寒冷了。 这时候,小姐姐在我怀里说:“憨憨,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如蛇蝎虫豸?” 我冷冷的说:“不重要了,因为,你不是我的助手,我也不会让你做我的助手。” 她扭头看我一眼,就吃吃的笑起来,之后就说:“其实我变成这样,也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他们卖进妓院,不被打残丢在大街上给他们讨钱呀,憨憨呀。” 我说:“你?” 她说:“是的。”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其实我跟你们是一样的,被他们强抓来这里的。” 我说:“你是如此的自由,如果你想逃跑掉,完全可以的。” 她说:“我能逃跑到什么地方去?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离开这里,我除了乞讨还能怎样?再说,乞讨被别的恶人抓住了,还不是一样要被卖进妓院中去。” 我感受到了她的无奈,但我还是要说:“昨天,我叫你做我的助手,倘若你做了我的助手,就不会乞讨了,我们联手会挣很多的钱,这一点,你也是看见了的。” 她叹了口气,说:“憨憨呀,为什么你会是憨憨?你不了解情况,我看上去是自由的,你却不知道,我身边跟着个男人,那抓你的男人一直就跟在我的身边,昨天,他就站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我想你是看见了他的。” 我说:“我看见了他的。” 她说:“如果我做你的助手,你还是会被他抓来的,就算我告诉你他是个坏人,想抓你来卖钱,但是,你能带着我跑掉吗?你一个人都没有跑掉,又怎么能带着我逃跑掉呢?你个憨憨,跑不掉,我不仅会失去自由,还会被他们卖进妓院中去,如果我不从,就会被他们打残。” 我叹息一声,的确如她所讲,这个世界太过黑暗,太过复杂。 她又说:“昨天我确实抱有一丝希望,趁你逃跑的时候,我来追你,这样就可以跟着你一起跑掉了,可是,你一步都没有跑出去,就被他抓住了。” 然后,她就又深又长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这声叹息是因为对我的失望,但我还是要不服气的说:“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贩子,不然,我会对他放出飞刀。” 她说:“你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憨憨,宝器十足的憨憨。” 我盯着她,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问我:“将他杀死了,警察会不来抓你吗?就算你能躲开警察的追捕,他们这一伙的人会不来抓你吗?他又不是一个人,你又不认识他们,怎么防?” 我说:“我会告诉警察,他是个人贩子。” 她说:“警察会相信你的话吗?谁给你作证呀?那个时候,我是不敢给你作证的,作了证,他们就会收拾我,我害怕。” 我说:“我会击伤他的双腿,让他不能来追我,这样,我们就可以跑掉了。” 我听见她又吃吃的笑了,这分明是在笑一个无知的傻子。 她说:“你真天真,他会报警的,让警察来抓你,控告你故意伤人罪,飞刀是你的,人也是被你伤着的,大街上那么多人也是看见了的,没有一件是对你有利的,你逃得出警察的魔爪吗?” 我惊讶的说:“魔爪?”仿佛警察在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好形象。 她说:“是的,因为他们每个月都会定期,定量的给警察送钱去。” 我大吃一惊,这个世界原来如此! 她说:“其实,他们就是警察养的一群挣钱的机器,一群捞钱而别人又找不到把柄的工具,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将来,还会是这样,如果没有警察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他们敢这样做吗?” 我说:“将来不一定。” 只因为在老家时常听教书的章先生说过,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党派,他将新党派说得十分美好,对这个党派充满了希望。 她却说:“不一定?依我看,也不过是穿新鞋走老路罢了。” 我说:“穿新鞋走老路?” 她说:“不错,只不过他们会做得十分的隐秘,让别人看不出,找不到证据,即便别人找到证据来告发他们,说不定他们也会拿一个临时工来背锅。” 我盯着她。 她说:“你不信?” 十一,老鸨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说:“记得以前我也跟你有一样的心情,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对警察充满了信任,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在工厂做临时工的人,这个工厂出现了重大的安全事故,为了逃避责任,工厂就找来一些临时工背锅,他也是这些背锅的一员,但他却死活不同意,这件事情过去后,所有背锅的临时工都转为了正式工,唯独他没有。虽然没有开除这样来报复他,但却对他敬而远之了。” 我说:“工厂与警察是有区别的。” 她说:“傻儿呐,说你憨你还不承认,”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接着说:“工厂这个不懂律法的地方都知道这样做,难道懂律法,能找到律法空子的警察就不晓得这样来做吗?你没有看见那些穷苦的良民们被恶人欺负了,报官后,坐牢的不是恶人而是良民吗?” 我说:“临时工会同意吗?这可不是小罪。” 她说:“有什么不同意的,背锅的人多了,再大的罪责分摊下来后,就没有那么严重了。再说临时工又不会失业,相反还会得到信任而得到更多的好处。” 我说:“倘若舆论追着不放,非要弄出不坐牢不罢休呢?” 她说:“那也只不过是几年的事情,而这几年也会不停的减刑,直到出狱,这样你觉得他会坐多久?” 我说:“至少两三年吧。” 她说:“也许一年,而且还是一边坐牢一边领工资,他们虽然在账面上没有给他发工资,背后是会给的。” 我睁大了眼睛,这个世界的确是这样的。可我却没有看见,也并不知道,直到此刻她说出来,我才知道原来警匪真的是一家。 她说:“气死不报官,就是这样来的。” 她的确比我成熟,比我聪明。 这时候,我听见她突然舒适的说:“好安全,好温暖呀!”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的怀抱,我让她靠着的胸膛。 可是,她又说:“这样的时光却很短暂。” 的确,我不能带着她逃跑,不能永远地停留在这里,所以我就不能给她一个承诺。 靠了一会儿,她说:“你现在已经成年了,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买的,你要小心了。” 我一惊,原来她指的是这个,急忙说:“他们要将我打成残废,丢到大街上去为他们讨钱!” 她叹息一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知道了结果,就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如果他们将我打残,我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会扔飞刀,身上虽然没有飞刀了,但我可以用石子,木棍什么的来代替飞刀,我相信自己的力道能将他们杀死。就算杀不死,也要将他们的双眼击瞎,教他们永远都别想再害人了。 她这时候突然说:“你也别想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说不定他们会先打断你的双手,九哥是知道你会使飞刀的。” 我一惊,问:“九哥是谁?” 她答:“就是那个抓你来这里的男人。” 我气愤的说:“如果我身上有飞刀的话,我现在就去将这些人杀死,将这些小孩子解救出去。” 她笑了一下,说:“杀了他们,还有更多这样的人出来拐卖小孩子,你杀得完吗?” 是的,这样的事情,靠一个人是无法阻止的。 她说:“睡吧,明天有人要来挑选这些孩子。” 门被打开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模样的女人在九哥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这屋子里就充满了浓重的脂粉味道。 她的眼睛如沾满油的刷子一般,在那些小女孩身上刷来刷去。那些小女孩们,在她的目光下吓得瑟瑟的抖,有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石花无力的靠在我身上,浑身也瑟瑟的抖着。我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恐惧和害怕,我听见她的心在胸膛里跳得“怦怦”的响。 我抓紧她的小手,悄悄在她耳边说:“别怕,被她选走,总比留在这里被他们打成残废强多了,你跟她离开这个地方,就找机会逃跑掉,她们不会防着你这个小孩子的。” 她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继续对她说:“如果你逃了出去,就不要留在城里了,去乡下躲避,乡下就没有这么多的坏人。” 我看见她对我点了点头,就对她说:“去吧。” 然后,将她推了出去。 我不知道,是将她推进了火坑,还是推到了岸上。 我看见她挺起胸膛,走到老鸨面前,对她说:“买下我吧。” 我看见老鸨低头看了一会儿石花后,对九哥说:“这里没有一个像样的,这个不错吧,又太小,我还要养她几年才能为我挣钱。” 我看见九哥对她点头哈腰的说:“将来会为您加倍的挣回来。” 她扭头扫了一眼,当她看见我时,特意的看了一会儿。之后才看着石花说:“就这个吧,今天总不能白跑一趟。” 然后,她就牵着石花走了。 我看见石花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希望和不舍。我知道,她会想到办法逃出去的。 可我却又不知道,当她逃跑出去后,是比留在妓院中好还是坏。 我的心中也涌现出不舍的难过,虽然我与她才相处一天,可是我已经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助手,最亲密的朋友。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中祝福她。 可是,我祝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关闭的门就又被九哥打开了。刚刚出去的老鸨,也跟在他的身后又回来了。 我看见她直直的盯着我,对我走来。她的身边没有石花,我想她可能留在了外面,也可能被她带来的打手带走了。 她站在我面前,伸手托起我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会儿,就感慨的说:“多么英俊的一张脸,多么帅气的小伙子,你看这双眼睛多么有神,这眉毛如扫把一样的粗直浓黑,还有这鼻梁,你看,多挺拔呀,叫人见了多么欢喜!” 她似乎没有看出我浑身透出憨包的气息。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肯这样夸我了! 她抬手捏着我的脸,又说:“你看,你看,这张脸多白净,这肌肤也是那么的柔嫩,你看,这脸上的表情,坚定,倔犟,孤傲,教人不得不喜欢,我心中都有了想将他买回去的冲动。” 她似乎不知道,这就是憨! 我听见九哥点头哈腰的说:“那是,那是,这么好的小伙子,您就将他买下带走,我便宜卖给您。” 我心中笑了,只要她将我带离这里,我就可以带着石花一起逃跑出去。让石花做我的助手,我们一起挣钱,一起浪迹天涯。 听了九哥的话,我就昂首挺胸,故意做出很乖巧的样子,来让她喜欢我,将我买走。 她却摇摇头说:“不行,我那当家的最嫉妒比他好看的小伙子,不然,我会将他买回去做我身边的烟童。” 我听见九哥这时候烂心烂肺的说:“那就买回去伺候男人,他会为你挣很多的钱。” 我不知道伺候男人是什么意思,还在装出乖巧的表情。 她却摇摇头说:“不行,一旦买了回去,我可是舍不得让他去伺候男人的。” 九哥就说:“那就让他做你的儿子。” 她说:“我说了,我那位当家的会吃醋的。” 她摇头叹息一声,转身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对她满怀希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的表情白做了。 十二,希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小姐姐又来靠在我的身上,今晚,她要我双手抱着她。不知是要在我身上找到一丝温暖,还是要让我失去石花的心得到一丝安慰。我默默的抱着她,心中想着石花今晚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小姐姐见我沉默不语,就坐在我的大腿上,抬头盯着我说:“还在想她?”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她是如此的聪明,但我还是摇摇头。 她说:“其实,你要为她感到高兴,被人买走是福气,不然,还不知道要经受怎样的苦难。” 我点点头,说:“是的,比起被关在这里饿肚子好多了,起码,她每天都能吃上饭,还能像你一样吃得打饱嗝。” 她就吃吃的笑了,说:“你别看我过得很滋润,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昨天要不是因为我抓你有功,他们无论如何是不会让我吃饱的,你看他们连鞋都舍不得给我一双,你就知道我过得有多苦了。” 我说:“是的,你应该睡床上的,而他们却让你跟我们睡在这满是乱草的破屋子里。” 她却摇摇头,毫不掩饰,毫不谦虚的说:“不是,睡这里是我主动要求的,你看我是如此的美丽,我怕他们打我的主意,所以就以看守这些小孩子为借口,住到这里来躲避他们的坏心思。” 我说:“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将你卖进妓院去的。” 我说这样的话,非但不是为了要报复她将我抓到这里来,而是我觉得应该让她知道结果,好提前防备。 她就双拳捶打我的胸膛,娇嗔的说:“闭上你的乌鸦嘴,你个憨憨。” 我也承认自己憨,我应该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才是,憨却教我说不出来。 我说:“你主动要求来看守我们,其实是很危险的,假如有人逃跑了,他们就会拿你问罪。” 她就说:“所以,你就不要逃跑了,你逃跑了,他们就会来惩罚我,将来你在这城里看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一个残废人了,用双手走路来为他们讨钱,憨憨啊!” 我没有给她承诺,只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说:“你终于肯问我的名字了,说明你已经不恨我了,对吧?” 我说:“我早就不恨你了,落到这个地方,是我人生中不可逃避的磨难,是我的命,我必须经历这一磨难。” 她却说:“叫我三妹吧,他们都叫我三妹。” 我却说:“三妹,那就祈祷我被人买走吧,不然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的。” 她说:“你还是想逃跑?” 我说:“是的,我有一个远大理想要去实现,为了这个理想,我才来到这里的。”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问:“什么理想?” 我就对她说出了我的理想。 听了我的理想后,她说:“现在,只怕很难实现你的理想了。” 我说:“所以,你才要祈祷我早一点被人买走。” 她就吃吃的笑了,搂着我的脖子说:“我不会祈祷你被人买走,我只祈祷你永远留下来,让我永远都能看见你,让你这辈子都陪在我身边,一步都不离开,这样你就不会逃跑了。” 我惊讶的盯着她说:“你希望我被他们打成残废!” 她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的盯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连三天都没有人来买我们。 在第四天,九哥带着一位表情冷峻,身体富态,衣着华丽,年龄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漂亮女人进来了。 她的嘴唇很厚,教人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她的眼睛或者鼻梁,就是这嘴唇;这嘴唇看上去十分的性感,给人一种想亲吻的欲望。她的眼睛虽然也很明亮,但却满是落寞的光芒。但也能看得出她浑身透露那种不认命,不服输的性格。 她身上没有老鸨身上那种浓重的胭脂味道,也没有大烟的味道,更没有那种低俗的气息。 她进来后,没有看一眼那些小孩子,九哥将她直端端的带到我面前,仿佛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我一样。 我坐在那里没动,盯着她。她站到我面前,看了我一会儿后,就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提了起来。 她看了看我的脸后,丢开我说:“你带我来要见的人就是他,憨包卵?” 她说话的气吹在了我的脸上,我闻到了满嘴的茶香。看来她的眼力比老鸨好,一眼就看出我是个憨包。 九哥立即答:“是,就是他,虽然看上去有点憨,但憨得可爱,憨得让人开心,您看怎样?” 她又在我的双臂上捏了捏,又摸了摸我的胸膛,我知道她是来买我的。为了不连累三妹,我决定让她买走,立即挺起胸膛,让自己的肌肉收缩绷紧。 我看见她脸上有了满意的表情,但她的话却还是叫人不那么开心,她冷冷的说:“勉强吧,我带回去试试看。” 九哥立即点头哈腰的说:“好,好,不过您还得好好调教调教,他什么都不懂。” 她说:“看出来了。”之后,从怀里摸出三块大洋,一块一块的丢在九哥手里,就牵着我走了出去。 没想到,我这么一个身怀绝技的大活人,就只值三块大洋! 我被这个女人带进了一家深宅大院中。我看见大门上面的一块牌匾上写着《袁宅》两个铱金大字。 这家人的房子全是由青砖修建的,靠外面的墙壁没有一扇窗户,而且还很高,既是院墙,又做房间的后墙。我跟着这位女人一走进去,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立刻就关上了,并且上了粗重的栓。 一走进这房子,就给我的感觉不仅深似海,而且还如铜墙铁壁一般,又仿佛似牢笼。那个逃跑的想法一下就撞碎在了这铜墙铁壁上,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这房子里逃跑出去了! ——我那远大的理想,也一下撞碎在这高墙深宅中。 十三,茶童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走进这家人的大门内,但凡看见我的下人,都会捂着嘴偷偷的笑。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感觉她们的笑容怪怪的,是一种让我说不出来的味道。 仿佛早就知道我要来这里一样,当我被她带进大厅,就看见了两个手艺人——一个裁缝,一个理发师。 裁缝早已为我准备了十套干净的新衣裳,全都是绸缎的。她让我一套一套的试穿,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最后,她为我挑选了两套。 她叫下人将我换下来的旧衣裳拿出去丢了,而我却将旧衣裳收捡了起来。这是我母亲为我缝的唯一一件成人衣裳,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份牵挂。 穿好新衣裳,不等裁缝离开,理发师就把围裙为我围上了,开始为我理发。他给我理的发型是中分,并且还在头发上抹了油。 站在镜子面前,我突然发现镜子里那个自己非常陌生,仿佛不是我自己一样。 我实实在在也想做出聪明的样子,可是这打扮······ ——白衬衣扎进黑色裤腰里,再配上这样的发型。 还有我似笑非笑的面相,跟这发型及其的不配,想让别人不认为我是个憨包都不能。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发型。 ——只因为这发型非但让我自己也看出自己憨气十足,还显得特别的宝器。 可是,她非常喜欢。 ——只不过这样的憨宝让她一看见就想笑。 ——我不正是买来让她开心的吗? ——我虽然憨,但也知道是她买来的玩物。 她过来站在我面前,双手捏着我的脸蛋,左右摇了摇,还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下,我的额头上就有了一个血红的唇印。 我很不喜欢这个唇印,可是,又不敢当着她的面将它擦掉。 我低头叫了一声:“太太。” 她却厉声说:“叫我干妈。” 我就如她所愿:“干妈。” 她就对我说:“从今以后,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做我的茶童,哄我开心。” 我答:“是。” 一抬头,她就给我套上了一个牛皮做的项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套这个项圈,更不知道套这个项圈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就没有反对。 她就对我说:“走。” 我答:“是,干妈。” 我以为就这样跟在她的后面走就可以了,没想到她却伸出手来放在我的肩上,我茫然的盯着她。她推我一下,说:“带我进去。” 我不知道该向什么地方走,但是,我却在她的一推下,迈步向前了。 刚走出门,我们遇见了一个老妈子。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老妈子却对我阴险的笑一下。我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她,她却对我眨了一下眼睛,记住,是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见我回头去看老妈子,干妈就说:“史妈,她以前是我的乳娘,现在是我的厨娘。” 我如一个木偶一般,又仿佛如一辆独轮车,到该转弯的时候,在她手的推动下转弯。在该停的时候,在她手的拉动下停下来。她将我推进了一间宽大的房间里。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子,靠里面的墙壁前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床头放着装衣裳的大立柜,而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卧榻。 想必这就是她的卧室。 我以为她会先到桌子前坐下,之后叫我给她泡茶,所以就朝桌子走去。没想到她的手却将我带得转了方向,她推着我到了窗前的卧榻前停下。 她对我说:“扶我躺上去。” 我立即扶着她,我惊奇的发现,她整个人仿佛如若无骨一般。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富贵人家的太太都会是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她真的病了。我扶着她躺在了卧榻上。 她看了一眼她的双脚,并动了动。我立即明白,过去将她那绣着梅花的绿色鞋子脱下放在卧榻旁边,抱着她的双腿放进卧榻里。 她又抬手指了一下窗。 我赶紧过去将窗户打开,并问道:“这下可以了吗,干妈?” 她看了一会儿外面,就闭上眼睛,满意的点一下头。 然后,她雍散的说:“茶——!” 我立即过去将桌子上的茶给她端了过来,放在她的嘴边。她喝了一口,但又吐了出来。她睁开眼睛,我看见她眼睛里满是生气的光芒。她看着我,那光芒又渐渐地消失了。 她平静的说:“把脸伸过来。” 我知道她又要在我脸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唇印,心中很不乐意,但还是将脸伸了过去。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更没想到这柔若无骨的女人,打出的巴掌却是这么的有力,这么的响亮,打得我脸辣生生的痛。我摸着被打的脸,不明白的盯着她。 她就厉声说:“这么凉的茶你也给我喝,想将老娘的牙齿冰掉吗?” 我明白了,立刻说:“是,干妈。” 她又一个巴掌打在了我另一边脸上,非常生气的说:“原来你是真心想害我呀!” 我赶紧闭上嘴巴,却又不知所措——我初来这个地方,到哪里去找热茶? 她说:“我买你来是让我开心的,不是让你来气我的。” 我迟缓的说:“是,干妈。” 我提着自己的心,害怕自己这句话又回答错了。 她盯着我说:“我实在不想让你看见我生气的样子,你这么乖,可你做的事情又不得不叫我生气。” 我说:“是,干妈。” 她抬手摸着我被她打的脸,说:“疼吗?” 我说:“有一点点,干妈······” 本来,我还想说我能忍,但她却打断我的话厉声说:“知道疼还不快去为我泡碗热茶来!” 我一听,立即将茶碗放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跑到门口,看着外面,我不知道厨房在什么地方,我回头盯着她。 她就说:“叫冬梅。” 我立即对着外面大声叫道:“冬梅!” 一个年龄跟我相仿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门外面等着一样。可是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门口有人。她盯着我微笑,那笑容也是怪怪的。 十四,威胁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就对她说:“厨房在哪里?” 她盯着我没有回答。 这时候,干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应该叫她去提壶热茶。” “是,太太。”冬梅立即答。 之后,从我手中接过茶壶,就转身离开了。她的脚步很轻很轻,仿佛没有声音一样。 我不知道冬梅的脚步为什么会这么轻,只想迈出门去看看冬梅去了什么地方,让自己知道厨房在哪里,下次就可以不叫冬梅了。 “敢!”我听见她在厉声说。我抬起的脚就定住了,真的不敢迈出去。 她说:“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熟悉这宅院,好找机会逃跑。” 我赶紧低头说:“就算我有这个心思,也没有飞毛腿。” 她说:“九哥早已告诉我你的想法,你是我买来的,要走,可以,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还我六块大洋。” 半天时间,我就升值了! 可我并没有感到一丝快乐,我到哪里去找六块大洋? “过来。”我听见她又在叫我。 我就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她又抬手摸了摸我的脸蛋,说:“还疼吗?” 我一惊,立即知道哪里又没有做好,她又要厉声怒吼了,赶紧说:“不疼了,干妈。” 她又打了我一巴掌,但这一次打的是我另一边脸,她又说:“疼吗?” 我摸着被打的脸,点点头。 她说:“疼就不要有歪心思,否则,你会变成一个残废。” 我吓得倒退两步——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没有双腿的乞丐。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对我招招手。 我赶紧过去。 她说:“脸。” 我知道她又要打我,但还是将自己的脸送了过去。 她狠狠的打了我一个嘴巴,打得我差点趴在她的脚上。 这一巴掌,将我的眼泪都打了出来,要不是我及时忍住,眼泪就会掉在她昂贵的绸缎旗袍上。我捂着被打的脸,泪眼婆娑的盯着她。 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厉声说:“疼吗?” 我赶紧点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又厉声说:“那还像块木头似的站在这里?” 我赶紧跑开,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好回头望着她。 我听见她在说:“一点都不机灵,也不晓得去给我将凉茶倒掉,重新给我泡一碗,想渴死我吗?” 我立刻有了方向。 她还在说:“原本是买你来伺候我,让我开心的,没想到却是买来气我的,明天就把你退回去,让他们把你打成残废,丢在大街上替他们要钱。” 看来她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跪在她面前,颤声说:“求您了,干妈,别把我退回去······”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说:“不想被退回去,就学机灵点,不要气我。” 我慌忙说:“是,是,是,干妈。” 我一连说了三个是,才跑去做事。 这时候,冬梅来了,她提着一壶开水站在门外面。 我说:“放在桌子上。” 冬梅没有进来将开水放在桌子上,她还站在外面,将热水递了进来。 我一见,立即明白,冬梅是不允许进这屋子的。而我,仿佛又是不允许出这屋子的。我就过去将茶壶提进来放在桌子上。 我端着泡好的热茶站在她面前。这次,我学聪明了,先掀开盖子“嘘嘘”的吹两下,自己再喝一小口试水温,就放在她的嘴边。 她喝下一小口,这次,她没有吐出来。 我就小心的说:“这下还好吧,干妈。” 她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又抬手打了我一个嘴巴,说:“你让我想打你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我摸着被打的脸,委屈的盯着她。这富人家的女人真的很难伺候,茶童的确不好做,怪不得那些下人们要看着我怪笑了。 她又抬手摸着我被打的脸,叹口气说:“我真舍不得打你,你是这么乖,让我一看见你就想笑,可是,我的心情又不好。”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会不好,却又不敢问,只好低头站在那里。 她幽幽的说:“他走了,去了老缅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老缅!我一惊,那也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说:“谁?” 她说:“你干爹。” 我说:“他把那边的事情忙完就会回来的。” 她摇摇头,眼中流下了泪水,她说:“这一次,我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了,我听说他在那边有了一个家,还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儿。” 我找不到一句安慰她的话,只好将茶递过去。 她喝一口茶后说:“你要好好伺候我,不然,我气死了,你就会流落街头,你的日子就会很惨。” 我说:“是,干妈。” 她说:“抱着我。” 我就放下茶碗,过去抱着她。她却一下将我抱住,将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 然后,眼泪就簌簌的滚落下来,掉进我的脖子里。 我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默默的让她抱着我。 过了会儿,她放开我,盯着窗子外面说:“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就点点头,垂手站在她身边。 夜里,我将她伺候上床后,准备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靠着床休息。她却在我放下蚊帐的时候抱住了我,将我拉上了床,让我躺在她的怀抱里。 我以为她会像一个母亲抱着她的孩子那样抱着我进入梦乡,没想到她却将我当作了她的男人。 清晨,她还猫在床上,我起来将马桶提到门外面,叫冬梅提出去倒掉。 冬梅过来一看见我就捂着嘴嘻嘻的笑,那笑容分明在看一个人的笑话。这样还不算,还对我小声说:“嘻嘻,不好吧,嘻嘻,这样不好吧,嘻嘻······” 我知道昨晚我对干妈说的那些话被门外面的冬梅偷听到了,就狠狠地瞪她一眼。冬梅并不怕我,嘻嘻地笑着将马桶提走了。 昨晚,我将自己保护起来。 她的手却伸过来打在了我的手上,直到我的手离开。 我慌忙说:“不好吧,这样不好吧。” 她就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我就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她吃吃的笑着说:“现在,你是我的人了,你可不能像他那样离开我。” 就这样,她把我给霸占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在思考怎样来回答她。见我没有立即答应她,她的巴掌就又打过来了。 我的脸被打得生痛生痛的,慌忙说:“是,不会,不会的。” 十五,人狗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年,我十三岁。 虽然她霸占了我,但我也还是有所收获的,就是知道了女人,了解了女人······ “陪我出去在院子里走走,今天的阳光特别好。”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对我说。 我说:“是。” 我立即过去牵她的手。她却打开我的手,从床头拿来一跟绳子,抓住我的项圈,将绳子拴在项圈上。 天哪,她把我当成了宠物,当作了一只狗! 她牵着绳子说:“走吧,乖乖。” 我说:“我有名字······” 她抬手打了我一个嘴巴,将我的名字打落进我的肚子里。她说:“从今以后你就叫乖乖。” 我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宠物狗的名字。 她已经走了出去,之后,一拉绳子。 我一个踉跄,赶紧跟在了她的身边。 冬梅赶紧过来搀着她的手,回头对我怪怪地笑一下。我想对冬梅瞪眼,她却回过头去了。而她,我的主人已经在拉我,嫌我走得太慢了。 我被她像狗样的牵着在院子里转着圈。 遇见下人时,她就对他们或者她们,指着我说:“他的名字叫乖乖,以后看见他时,就叫他乖乖。” 下人们答:“是,太太。”并用惊怪怪的目光盯着我,而且脸上那看见别人笑话的笑容,更加地浓了。 我就放慢脚步,从她的后面对那些怪笑的下人们狠狠地瞪一眼。下人们并不怕我,反而还背着她对我指指点点起来。 我非常生气,而又痛恨! 我痛恨这个万恶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苦难和不公平! 我痛恨金钱让这些有钱人的太太们为所欲为,放荡不羁! 我也痛恨她将我当作一只狗牵着我在下人面前转圈! 也痛恨这些下人们自己还在被别人剥削奴役,却还要来看我的笑话。 我诅咒这个万恶的世界,从今天开始! 也要诅咒她,也从今天开始! 我憎恶她那变态扭曲的心犹如憎恶这个万恶的世界。所以每到晚上的时候,将自己不再当作宠物,来狠狠地报复她。 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报复却正是她所喜欢的,她感到特别舒服! 她不仅教会了我做这样的事,还教会了我用很多种方法来做这样的事。 就这样我屈辱的活在她的绳子下面,稍有不顺心,她就会打我的嘴巴。 现在,她又打我一个嘴巴,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我点点头答:“因为干妈心情不好。” 她立即又给我一个嘴巴,继续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我赶紧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再次给我一个嘴巴,问:“现在知道了吗?” 我盯着她,摸着被打疼的脸,慌忙说:“知道了。” 她就说:“说说看。”之后,就抬手准备等我回答错误的时候又打我。 我赶紧说:“您就是皇上,您的话就是圣旨。” 她说:“以后还顶嘴吗?” 我慌忙说:“不敢了。” 她还是给了我一个嘴巴,说:“这个巴掌是因为我想打你。” 我唯唯诺诺的答:“是。” 她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打你,你为什么比别人挨的打多吗?” 我慌忙说:“是因为您想打我。” 她说:“错。” 我知道她又要打我,赶紧抬手去挡。 她说:“你还敢抬手来挡?”之后,就打开我的手,给我一个嘴巴。就说:“本来不想打你的,但你却敢来挡,所以我就只好打了。” 我憎恶她那明明在打着我玩而又要说得那么不情愿。 她又说:“我打你,是因为我开心,所以才打你,那些我不开心的,都懒得打他们,就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而我却真诚的希望她能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可是,她的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我的脸蛋,和眼睛,仿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许我独自走出这房间。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将我像狗样的牵着走。 这是她告诉我的。 我仿佛明白了,她将我当做了她的男人,怕我跑掉,所以才这样。 “过来。”她突然对我说。 我赶紧过去。她就一下将我搂进怀里。 外面,很好的阳光。 我们不出门,已有三四天了。 在这四天里,天空一直阴沉沉的。 这高大厚实的宅院也挡不住阴沉天气带来的寒气。 干妈猫在床上不想起来,我躺在她的怀里陪着她。 干妈的心情也被阴沉的天气压抑得烦躁不安,想发脾气。 要不是我适时的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她任由她处置,让自己做一只真正的狗——舔狗,只怕她的巴掌早已打在我的脸上很多次了。 好在,今天的阳光让她一起床心情就特别的好。 她牵着绳子,去院子里遛我。 ——我已习惯她在院子里遛我。 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两个老妈子傍着门框一边烤着太阳,一边在说着悄悄话。 干妈就气冲冲的说:“这两个老不死的贱人,一定在那里说我的坏话。”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只是紧紧的盯着两个老妈子。 干妈一抖手里的绳子。 然后,她大喊一声:“吴妈!” 我看见两个老妈子在这一声喊中浑身一抖,来不及望我们一眼,立即分头跑开了。仿佛她们脚底擦过油一样,霎时间就不见踪影。 我实实在在不想笑,可她们的表现却让我忍俊不住。 但不等我笑出来,干妈就将怒火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她先是打我一个嘴巴,然后才说:“看见她们跑你也不追过去将她们抓过来,好让我将她们的嘴巴扯到后颈窝去,养你还有什么用?” 我不敢看她,怯怯的说:“我······干妈······你没有放······” 她狠狠地将绳子摔在地上,气冲冲的望着两个老妈子逃跑的方向。 我捡起绳子,递到她的面前,说:“都跑远了,追不上了,干妈开心,继续遛我吧。” 她并不开心,双手突然扭住我的嘴角,使劲的扯,口里还说:“你不帮我,就要替她们受过。” 我的嘴角被扯得生痛生痛的,感觉真要被她扯到后颈窝去,我慌忙说:“求求您,放了我吧,干妈······” 她并没有放我,但力气减少了不少。她说:“你是我养的狗,我是你的主子,你就应该站在我这边,无论谁欺负我,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都要帮我,知不知道?” 我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知道!” 我一连说了三个知道,她才放了我。 我赶紧将绳子双手捧到她面前,说:“干妈。” 她转身用力一拉,将我拉进了房间里。她走到卧榻前,气哼哼的说:“气死我了,不烤太阳了。” 我急忙扶着她躺在卧榻上。 往日舒适的卧榻,今日也突然变得似针毯一般,干妈躺在上面怎么也觉得不舒服。在翻滚了十多下后,三丈高的怒火在她心底突然腾空而起。 十六,脾气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不等我为她把茶端来,她就突然坐起身,怒声说:“这是什么卧榻,硬得我全身酸痛。” 然后,她的双拳就使劲捶打卧榻。 我急忙跑了过来,将她从卧榻上扶了下来。 下来了,也不打算放过卧榻,还要对卧榻踹两脚。 我说:“外面的阳光真温暖啊,干妈,出去再遛遛我。” 然后,我把绳子放在她的手里。 她拿着绳子,看一眼窗外的阳光后,生气的说:“不去,那些该死的下人会胀瞎我美丽的双眼。” 我说:“我会将他们赶跑。” 她嘟起嘴说:“刚才你都没有帮我把他们抓起来。” 我说:“以后,我会冲过去咬她们两口,让她们害狂犬病。” 我的话把她逗笑了,她轻轻推我一下,说:“你怎么能让她们害狂犬病呢,你又没有那两颗獠牙,乖乖呀!” 我说:“我也有嘴巴。” 她说:“却没有狂犬病毒,你还真把自己当作了狗呀。” 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一只狗吗。我张嘴说出来的却是两声狗叫,说:“我愿意做能让干妈开心的一切物种。” 干妈就开心的笑了。 她突然叹息一声,说:“你为什么不是我生的?” 我想说让她感到开心和安慰的话,只因为我已找到了这样的话。 不等我说出来,她又说:“乖乖呀,我知道你想说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我们现在的关系······这世上又有那个儿子会跟自己的母亲做那样的事情?” 我的脸突然红了,赶紧低下头。 她还在说:“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我拿你当亲生儿子又如何?就算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又如何?他们是不会认为你是我生的,还是会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我终于知道她脾气暴躁的病因。 我想告诉她不生孩子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原因,但想到她曾经说过她男人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八岁的女儿,就闭紧了嘴巴。 她又深又长地叹息一声。 这一刻,我突然发觉面前这个高贵的,骄傲的,霸气的阔太太格外的可怜,格外的脆弱。 她终于肯牵着我出去遛了。 我们走在温暖的阳光里,她说:“十四岁,我十四岁那年嫁给了这个男人,十五年了,我是多么想要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呀,可这个要求也得不到满足。” 我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忍不住说:“你会有一个自己生的孩子,会堵住别人的嘴巴。” 她立刻盯着我的眼睛,我看见她眼睛里闪现着兴奋的光芒。 她说:“真的?” 我说:“真的。” 她说:“你会让我怀上孩子的,对吗?” 我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这已足够了,我看见快乐的火苗在她的脸上熊熊燃烧起来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不生气了,这宅院里暂时太平了。 但干妈还在说:“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看这些低贱的贱人还敢不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我低头,不知道说什么。 她说:“虽然这孩子的父亲不是这房子的男主人,但我现在却是这房子的主人了,我就有权将孩子的亲生父亲变成这房子的男主人。” 说后面的话时,我感觉她在盯着我,而且装满了深情。 我本应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说一些感激涕零的话,但我心里一丝快乐都没有。 ——我并不想做一个靠傍女人才发达的“大大的能干人”。 虽然这样会让我少奋斗一辈子,但别人知道了还是会看不起我的。 母亲常对我说:“只有自己双手挣来的,才是最可靠的,才会让别人刮目相对。” 温暖的阳光,总是会让人想眯一会儿。就是没有阳光的天气,干妈也会在中午的时候躺在卧榻上睡一小会儿。 但今天,干妈吩咐我把卧榻搬到了太阳下。 在温暖的阳光里,干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我应该趁机去找冬梅玩一会儿的,再顺便查探一下这个宅院。 但今天,阳光温暖得叫我趴在干妈的身边睡着了。 “冬梅!” 我被干妈愤怒的大喊声惊醒,立刻东张西望,我非但没有看见冬梅的影子,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我想干妈见我睡着了,不想吵醒我而叫冬梅来为她做事。 我正想说什么事,却听见干妈在骂:“你个小蹄子,生着一双猪蹄吗,走路咚咚咚的,把我的美梦都给扰了,小贱人!” 我终于明白,冬梅走路为什么会那么轻了。 其实并不是只有冬梅走路轻,这宅院中所有的下人走路都很轻。 干妈还在骂:“你个小蹄子过来,我今天要把你这双猪蹄跺下来红烧。” 而此刻的冬梅,早已不知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说:“干妈,不要生气了,她吓得躲······”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给我一个嘴巴,说:“睡得跟死猪一样,别人来将我害了都不晓得。” 我慌忙说:“不敢了,不敢了,下回不敢了?” 她说:“要是再这样,我就让你没有下回。” 我立刻说:“不敢了,不敢了!” 她说:“我正在做一个梦,生孩子的美梦,被这个小蹄子的脚步给扰了,你也不晓得替我把她挡远一点,就知道睡。” 我说:“不敢了,不敢了。” 她又打我一个嘴巴,说:“既然你这么想睡,信不信我让你回九哥那里去睡。” 这个该死的女人,动不动就拿把我送回九哥那里去来吓我。而我,的确被她吓住了。 我赶紧给她跪下了,捧住了她的双手,说:“不要啊,干妈,不要啊!” 不知是因为我下跪的原因,还是捧着她手的原因,但这一招着实很有效,她的神情和缓了。 我记住了。 本以为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但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晃眼看见远处两个老头在偷偷的向这边张望,她立刻大喊一声:“袁安!” 两个老头立即掩耳分头跑开。 倘若再这样站着,她一定又会怪我而打我,说不定还真会将我送回九哥那里去。我毫不犹豫地,毅然决然地对其中一个老头冲去。 十七,努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感到脖子上的绳子被人拉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她的一声惊呼。 我非但没有冲出去,还差点将她拉倒在地。我赶紧扶住她。 她抬手就给我一个嘴巴,说:“你个瘟丧,也跟他们联手来害我,安心要将我摔死在这里吗?” 我急忙说:“不敢了,不敢了。” 她说:“我知道你想去抓住他们,可你也要等我放开绳子才去呀。” 我说:“是,干妈,我急着想冲过去咬他们两口,好让他们害狂犬病,所以就······” 她的怒火似乎被我的话打消了不少,说:“要挖掉他们的双眼我才会解气。” 我说:“抠出他们的眼珠子用开水烫下后,冒充珍珠卖掉赚几个钱。” 以前,鱼的眼睛就是这样做过后,冒充珍珠拿去骗人的。 她说:“天呐,你的心胸比那锅底还黑暗。” 我说:“谁叫他们要偷看干妈呢。” 跟她说话,总比被她打强得多。我将脑袋里能想到的,全都说出来。 她说:“那是干妈太过美丽。” 我却说:“那是在亵渎干妈不生······” 我的话没说完,她的巴掌就打在我的嘴上,将我的话打落进肚子里。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说:“干妈美丽,干妈就是那林妹妹······” 我看见她将手又举了起来,我知道她嫌我说她像林妹妹一样是病态美,所以才不生孩子。 我赶紧把话说完:“不,那林妹妹怎么能跟您比呢,您就是那······就是那······” 心中的着急叫我一时忘记了要说的人。但干妈的巴掌却还举得老高。 我慌忙信口雌黄:“······干妈就是那杨家将中的佘太君······” 她举起的手慢慢地放下,我悬着的心一下就放进了肚子里。要是我慢一点说出佘太君的话,我的嘴巴就会被她第二个巴掌打中。 她说:“天呐,那么大的珍珠要卖多少的钱呀!” 我说:“一定会卖很多的钱。” 她说:“没有眼睛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说:“就应该让他们生活在黑暗里。” 她说:“天呐,你比我还狠心。” 我说:“谁叫他们的眼睛不听话呢?” 她却说:“没有眼睛看,我岂不是白美丽一场?” 我一惊,大胆地盯着她,说:“我看。” 她一下搂紧我。我悄悄的舒出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推开我,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盯着我说:“但凡你能机灵一点点,我也不会打你了。” 我说:“我会学机灵的。” 她又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摸着我被她打过的脸说:“疼吗?” 我一惊,难道我不应该学机灵?但还是说:“只要干妈开心。” 她说:“开心,那怒火早已跑得不在了。” 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她又补充说:“不过,等你让我怀上孩子后,我非但会很开心,还会让你也开心,就让你做这房子里的老爷。”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可我不能选择,也没得选择。 母亲常对我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常听母亲讲,马有千里之足,无人则不能往;人有鸿鹄之志,无运则不腾达! 有运则有山,难道她就是我背后的靠山? 但今晚,在床上的时候,她抱紧我说:“努力吧······努力呀······快努力······” 可我已经如耕田的老牛一样了。 她非但不肯放过我,还说:“你不是胸怀远大的理想吗,现在正是你实现远大理想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错过呀。” 可我累得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一个急于想怀上孩子的女人,又怎么肯放过一个能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呢? 而我努力,并不是为了要做这房子里的老爷,只不过希望不被她打。 昨日的太阳太猛,天空积起了厚厚的云层。 我将房间里的马桶提到门外,冬梅立刻跑了过来。她盯着我捂着嘴怪笑,还低语道:“努力吧,努力呀,快努力。” 我狠狠地瞪她一眼。 她非但没有害怕,还继续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老爷了?” 我立刻借干妈的势来吓她:“可不要让太太知道了啊!” 这一招很管用。 她偏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太太,就嘻嘻的笑着离开了。 好在,干妈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并没有将门口的我们看进眼里。 冷风如刀,在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这里。树木在寒风里冷得瑟瑟的抖,发出沙沙的哀嚎。 正在吃饭的干妈将碗筷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放,怒气冲冲的说:“气死我了,该死的风也要来嘲笑我。” 我正要过去将茶端过来让她喝一口好消消气,她却突然站起身,一下将饭菜掀翻在地上。 怒气冲冲的说:“过来。” 我知道她在叫我,立刻站在她面前。 她抬手给我一个嘴巴,才说:“像块木头一样,也不晓得去将窗户关上。” 我赶紧关上窗户,顺手将门也关上了。 她又给我一个嘴巴,说:“只晓得关门窗,也不晓得将这些收拾出去。” 我赶紧将地上的碗碟饭菜收拾好交给门外的冬梅。 冬梅惊恐的望着我被打的脸,抬手想抚摸。 我听见她又在说:“你这么不机灵,叫我想不打你都找不到理由。” 我急忙挡开冬梅的手,将门关上。 这一刻,我非但将风声和同情关在了外面,还将自己的尊严也一并关在了外面。房里剩下的,只有屈辱。 两滴泪落在地上,但很快就被地面吸收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我突然明白了,迅速咽下了眼中的泪,心中百倍的坚强。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天在雨中黑了下来。 冬天的雨虽远没有夏日的雨那么大,但还是留下了声音。 这声音很微弱,仿佛如一个生病的人在痛苦的吟叫,又仿佛如一个人在生气时的喘息。 在那些浪漫的人听来,却又是一对小情人在窃窃私语。 但现在,在干妈听来却是一种羞辱,一种讽刺。 心情好转没多久的干妈,这时却将卧榻上的被子使劲蹬在地上,说:“真是气死我了,连这雨也要来欺负我。” 我想她是想到了这冬雨虽寒冷,也没有春雨那么宝贵,但还是没有白来一场,会让油菜,麦苗这些庄稼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在来年春天里开花结果,她就联想到了自己。 我去拾她蹬在地上的被子,她却抬脚将我也一并蹬得跌坐在地上。 她说:“你也不想法为我挡住这雨声,明明知道它在讽刺我。” 唯一能挡住雨声的,就是制造出比雨声更大的声音。我不能制造出这声音,就连脚步声都不能大一点,但我却想到了另一种方法。 ——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双耳。 我盯着她,心里说这个方法聪明吧。 十八,唱戏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心里的想法,她很是看了我一会儿后,抬手给我一个嘴巴。 她说:“这就是你为我挡住雨声的方法?” 我盯着她,难道她还能听见雨声? 她又给我一个嘴巴,说:“还不快拿开你愚蠢的手。” 我赶紧收回自己的手。 她说:“我只听说世上有掩耳盗铃,你今天是想让我掩耳盗雨?” 我低下了头。 她说:“还指望你能让我生个孩子,只怕还没怀上,就已被你气死了。” 然后,她又深又长地叹息一声。 我怯怯地说:“除了,除了这种方法,我,我想不到别的······” 她说:“你也不晓得给我讲个笑话,人专注在别的事情中,就会忽略别的声音。” 我灵机一动,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我想起了街上那些卖唱的,他们的声音苍老,但却是很风趣。我扫了一眼房间里,没有看见一件可以伴奏的乐器。 我灵机一动,一拍巴掌,唱道:“嘿,今天起床不对头,眼睛落在渣渣里头啊,出门看见人咬狗,还遭人背后丢石头啊······” 不等我唱完,她就狠狠给我一个嘴巴,说:“大胆,你还敢骂我?” 虽然被打了,但我还是决心要将它唱完。 “······小生我原名卓憨憨,八岁就把手艺承,十八般手艺我学尽,最后装瞎子来算命呐啊,拿着根棒棒在大街行,卓瞎子我算命呀准得很呐啊;巫术已学完,会念咒掐指算,瞎子我本是青城山得道的小道仙,八卦已演练,奇门遁甲已学全,瞎子我通晓三界上中下一万年,算前世算财运,算姻缘算今生,算灾祸啊——算来生!” 以为这就完了吗?没有。我看见她盯着我,不再那么生气了,心中一喜,立刻又唱了起来。 “······走完大街没人问,卓瞎子我只好小巷行,太太小姐们快开门,看手相来测五行。瞎子你快过来,小姐我要算命。小姐你要算啥子,看面相还是测五行?······” 她说:“听了半天,终于有个人肯来算命了。” 我继续唱道:“······小姐我要算姻亲。哦,小姐你要去北京,出门就要向北行。哪个去北京哟,我要算姻亲。陆路莫走你要绕道行,过了武昌是南京。我要算姻亲,你叫人家去北京。这里你要陆路行,过了保定才是北京。算来算去你算到北京去了,你到底会不会算命哟?······” 我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这笑容很浅,很弱,但我的心总算放下了。 “······小姐你若难得等呐啊,卓瞎子我现在正,单,身!” 她终于笑出了声,说:“卓瞎子倒是喜欢姑娘,也不知姑娘会不会喜欢他。” 我说:“让别人猜去吧。” 她又深又长地叹息一声,说:“你也不快快起点作用,让我早日怀上孩子,堵住他们的嘴,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来这人世一趟,还是有用的,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急忙说:“您一定会堵住他们嘴巴的,像这冬雨一样,虽然晚,但终究还是会有用的。” 她说:“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快了,快了。” 她起身给我一个嘴巴,说:“快了?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我还是说:“快了,快了。” 她说:“你就知道说快了,就不晓得说点别的吗?” 我现在,就连快了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捧着我的脸说:“乖乖呀,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跟他一样,让我失望。” 我说:“我会努力,好好努力,加倍努力。” 她说:“那还像个木头人一样,还不赶快为我播种下希望。” 我立刻遂了她的心愿······ 她很快就忘记了烦恼,沉浸在我带给她的希望中。 我却在一声喘息中,将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希望播种下了。 就这样,我在她的打打爱爱中成长起来。 不知不觉两年已经过去了。 我早已学聪明了。 白天她打我的时候,赶紧将脸放在她的手上,像狗那样爱抚她的手,这样即便是打在脸上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夜晚她打我的时候,赶紧扑进她的怀里,像狗讨好那样去亲吻她。这样她打过来的巴掌就变成了拥抱,变成了爱抚,生气的呼吸也变成了荡魄的喘息。 这下,她打我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我还学会了撒欢,来讨她的欢心。 在我一次次哄她开心中,她叫我的声音也发生了三次改变。 由最初的嗔怒换成了软弱无力,最后变成了开心。 乖乖这,乖乖那;乖乖来,乖乖去,乖乖走;乖乖呀,乖乖耶,乖乖! 听见她的呼声,我立刻站在她的面前。她就捧着我的脸一顿猛撸,把我的脸撸得通红生痛。 慢慢的,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人了。她也一直没有将我当作人。 每当她发脾气又不愿意不打我而砸东西时,我就会扑过去抱着她,或者让她抱着我,她烦躁的心就会渐渐的好转起来。 我知道,此时此刻她已不将我当作她的宠物,而是她的亲生儿子。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流着泪说:“还是乖乖好啊!” 我就抱紧她,或者紧紧的依偎在她的怀里,让她抱紧我。 慢慢的,她的火不撒在我的身上,火气却更大了。 她发起脾气来是很吓人的,简直像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一样。尤其是那副表情——狰狞而恐怖! 她非但不定时,更不会定事。 ——有可能因为一个不顺眼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情,还有可能是一点噪音。 但凡能让她发脾气的,她都不会放过。 下人们都怕她,也都常常在背后说她是个疯婆子。 唯有我,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心情烦躁。 下人们将她发脾气的这个时候称做最黑暗的时刻,而这个时候,恰恰是我该表现的时候。 她要发脾气。但下人们非但不会留下来受她的气,还让脚底涂抹一层油。 只不过下人们都了解她,等她脾气发过了,就不会再追究他们或者她们了。 他们却不知,这都是我的功劳。是我让她忘记了一切,沉浸在我带给她的快乐中。 下人们都知道,一旦被她抓住,遭受到的报复将会让他们后悔到这家人来做下人。 ——但却没有一个人要求离开这里。 十九,以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们或者她们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只因为他们或者她们并不是她买来的——是请来的。他们或者她们都有工钱,唯独我跟冬梅没有。 冬梅是她娘家母亲买来陪她的。 冬梅常常在她发脾气的时候吓得浑身瑟瑟的抖,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躲藏起来了。 唯有我,紧紧跟在她的身边。撒欢来换她的心情好转。 这算是我在对她将我从人贩子那里买出来,而没受到打成残废做人贩子的讨钱工具最好的报答吧。 下人们在她面前都很小心,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都很谨慎,但他们背着她在我面前却又非常的放肆。 ——时不时的用一个笑容,一种表情,一个动作来嘲笑我,讽刺我,羞辱我。 下人们为什么敢对我这个他们主子的红人这样? 只因为我并不会跟他们计较。 她也总对常来看望她的母亲说:“总有一天我会疯掉的。” 她的母亲总是会叹息一声,找不到安慰的话来说给她听。她非但知道令干妈烦躁的原因是什么,更知道我正在帮助干妈。 干妈的母亲就抓住我的手说:“乖乖呀,你可要好好努力呀!” 我的脸一下红了。 她就对干妈说:“女儿呀,乖乖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不会像那个负心汉。” 干妈自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对我说过,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她娘家给她的陪嫁。她跟先前男人的日常开销,也是她娘家给的。后来男人在她娘家的资助下发达起来了,就嫌弃她不生孩子而离开了她。 我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她在院子里遛我的时候,允许我去耍朋友。 不,是找朋友耍。 朋友,也只不过是院子里的其他下人。 她成天将我带在身边,关在房里,谁又会是我的朋友呢? 他们或者她们跟我耍,也只不过是想打听晚上我跟她在床上的那些事情。 所以,与我在一起耍得最多的,是冬梅。 我跟她在床上的那些事情,冬梅是听去了的。只是偶尔会拿这样的话来取笑我。 但我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以后。 我望着高墙说:“只怕我没有以后,会埋骨这里。” 冬梅说:“她比你大那么多,会走在你前面的。” 我就很骨气的说:“我会去实现我的理想。” 其实下人们是没有以后的,以后对所有的下人来说只有一种结果。 但冬梅这个天真的姑娘对以后却充满了憧憬,她望着天空说:“以后我会找一个喜欢的男人,跟他成一个家······” 她打住话,偷偷的看我。我却将目光望向了蓝天。 她又说:“······再生几个孩子。”她又盯着我说:“太太怎么没怀上孩子?” 我盯着她。 她说:“太太以前跟老爷没有孩子,现在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怀上孩子。” 我说:“以前干爹常常在外面跑,很少回家,现在我还小。” 干妈的暴脾气,终于还是惹怒了下人。 下人们虽然很害怕干妈,但有一个下人却实实在在的忍不住,对干妈爆发了这么多年的怒火。 她在干妈身边伺候干妈二十九年了,干妈出生的第二天,她就来到干妈身边。先用饱满的乳汁哺乳干妈,再用怀抱保护抚育干妈,后用双手伺候干妈直到冬梅的出现,她才离开干妈做了干妈的厨娘。 在这个宅院里,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下人们但凡能干满三十年,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这就是这些下人们为什么愿意忍受干妈的暴脾气,而不离开。 这是一个长着鹰勾鼻子,和一双小人眼睛的老女人,她丈夫姓史,我们都叫她史妈。 史妈差一年满三十年。 正因为她差一年满三十,所以就应该比任何人都能忍受。 这就是干妈为什么对她发的火要比别人多,比别人大。 事情也不过是史妈突发奇想独创菜品,在豆腐中放了一点醋。但吃起来口感酸嫩酸嫩的,比以往更香酸可口。 这本应该是一件被夸赞的事情。 但这天,干妈却将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史妈还以为她是要当着大家的面表扬她,心里正在沾沾自喜。 但干妈却训斥了她:“当醋不醋,豆腐放醋!你这个厨娘是怎么做的?” 只不过干妈刚刚得到消息,邻家的小媳妇生了一个孩子。吃到这道菜,谁又不会多想而生气呢? 史妈本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的,但她却扯下围裙扔在干妈的脸上,跳起来对干妈破口大骂。 干妈非常吃惊。所有的人都感到吃惊。 干妈厉声说:“反了你,不要仗着做过我的乳娘就以为我不会将你赶出家门。” 史妈说:“谁怕你赶我走,你今天就算不赶我走,我也不愿做了,不愿伺候一只不下蛋的鸡。” 干妈的脸由白转青,说:“不要忘了,还差一年你才满三十年,还胆敢骂你的主子。” 史妈说:“谁稀罕你的遣散费,今天我就舍去那遣散费,也要把我这些年在你这只不下蛋的鸡面前所受的气讨回来。” 干妈盯着她看了会儿,厉声说:“你凭的什么?” 史妈说:“凭的什么,凭的我儿子,我儿子现在是警察局的大队长了,我怕谁?” 干妈略一错愕,说:“此话当真?” 吴妈急忙对干妈说:“她儿子用她这些年在这里挣的钱在警察局里买了个官。” 干妈一听,立刻软了下来,过去要拉史妈的手。史妈却躲开了,口里还不忘骂干妈:“别碰我,你这只不下蛋的鸡。” 干妈不生气,和颜悦色的说:“原来是大队长的母亲,失敬失敬。既然有做大队长这么个儿子,是应该被别人尊敬才对。” “哼!”史妈将头昂了起来。 干妈说:“刚才的事,的确是我的错,希望您老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无知。” 史妈白眼一翻,说:“哼,别想来讨好我,我可不会吃你这一套。” 干妈说:“从今以后,大家看见她的时候都要叫老夫人。” 大家说:“是。” 史老夫人却将双手一甩,说:“哼,谁还会伺候你这个疯婆子,做梦。” 干妈立刻说:“您是我的座上客人,我巴结您都来不及,哪有让您来伺候我的道理,老夫人屋里请。” 史老夫人说:“哼,现在想巴结我了,没门。” 干妈说:“老夫人别生气了,屋里请,快屋里请。” 史老夫人说:“哼,这里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做老夫人去。” 干妈望着史老夫人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史老夫人走了。 干妈带着我跟所有的下人去门口送她。 史老夫人看见干妈两手空空的来送她,就站在阴沉的大街上对干妈破口大骂,骂干妈忘恩负义,骂干妈是毒蛇虫豸,吃了她的遣散费。 干妈全都一一的受了下来。 史老夫人的骂声引来了大街上的人们围观,她骂得就更起劲了。 史老夫人说:“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你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以我对多年前所做的事情不会感到一点愧疚。” 干妈盯着她,不愠不怒。 多年前她对干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情? 二十,惊天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史老夫人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不生孩子吗?因为我在你初潮那年就对你动了手脚,在你的饭里,茶水里,和你吃的点心里都放有麝香。” “啊!”下人们都惊叫一声,并盯着干妈。 我看见干妈的手在抖,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她说:“你撒谎,这只不过是你离开后不让我好过,天下哪一个母亲会对吃自己乳汁长大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呢?我不会相信的。” 史老夫人恶声说:“信不信由你,别人不会我会!” 干妈说:“我可是吃你乳汁长大的呀,你一定在骗我,一定在骗我。” 史老夫人冷笑一声,得意的说:“别人不会我会,知道我为什么甘愿去做你的厨娘吗,就是为了要让你一直吃麝香。”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还一并带上我骂:“你个傻杂种还在她身上拼命的努力,无论你怎样努力,无论你下多少种子,都不能让她怀上孩子,她的只宫早已收缩,这辈子,她都别想生孩子。” 我的脸一下红了,看见干妈握紧双拳,但她并没有冲过去打史老夫人。 我气不过,要冲过去教训这个心如毒蛇虫豸的恶毒老不死的。干妈不动手,因为她高贵。而我是她的下人,她的宠物,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保护她,何况,这恶毒的老不死的将我也一并骂了。但干妈却拦住了我。 恶毒的老不死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因为我恨!” 干妈盯着她。 她说:“我恨你一生下来就比我过得好,我恨你吃我的乳汁吃得打饱嗝,而我自己的孩子却还在挨饿。难道富人家的孩子就该这样吗,穷人家的孩子就该挨饿吗?” 大家都看着干妈,看干妈会对这个害了她一生的老不死的怎么样。 干妈沉稳的站在那里,盯着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说:“我恨,我不服,我要报复,我就要让你们家的财富没有后人来继承,让你们家绝种,我就要这样,必须这样。” 这个老不死的,要报复富人非但不应该对一个孩子下手,更不能对吃她乳汁长大的孩子下手。 老不死的还在骂,干妈却叫我进去把她床头那个首饰盒子拿出来。 我拿着首饰盒子出来的时候,看见老不死的已骂完,正转身准备离开。 干妈却叫住了她:“老夫人。” 老不死的转身恶眼瞪着干妈,说:“怎么,你还敢来打我吗?我儿子可是警察局的大队长,小心把你抓去枪毙,让这房子改姓!” 我听见围观的人嘲笑一声,其中有人在说:“真要是大队长,又怎会去别人家做下人,鬼都不会相信。” 另一个人也说:“世上哪有穷人的孩子做得上官的,能让他做上警察都不错了。” 还有人说:“提携不送礼吗,她家哪有那么多钱送礼?” 老不死的听见了,转身想告诉这些人是真的,但干妈再次叫住了她。 干妈一脸歉意的说:“老夫人,实在抱歉得很,请您原谅这些年我对您的不敬,把您当下人使唤······” 不等干妈说完,围观的人就说:“袁太可千万不要相信这个老妈子,她骗人的,故意说这样的话来吓你。” 老不死的又想对这些人说是真的,但干妈又叫住了她,大声说:“老夫人,感谢这些年您对我及家人的照顾,现家道没落,没有多余的遣散费给您,今日就以这些黄金珠宝首饰,作为这些年你对我照顾的回报,请您收下。” 围观的人说:“袁太,你真是个好人。” 干妈说完,就从我手里拿首饰盒子。我紧紧的抓住不肯放松,她就狠狠地瞪我一眼。我说:“这可是你的首饰啊,您最喜爱的珠宝,值很多的钱!” 她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厉声说:“乳娘在这个家里辛苦了这么多年,应该得到这些回报,再说,我现在又没有后人,留着何用?” 我很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围观的人又说:“袁太,你的额头能跑马,肚里能撑船。” 干妈就双手捧到老不死的面前,脸上带着微笑,说:“感谢您用乳汁将我养大,感谢您温暖的怀抱,请笑纳。” 老不死的一把夺过首饰盒子,差点将盒子掉在地上,她赶紧夹在腋下,说:“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愧疚,这是我本应该得到的。” 说完,就飞快地挤出人群跑开了,仿佛慢了干妈就会反悔一样。 干妈站在这里,望着离开的老不死的。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赞叹声:“这真是一个好主子呀!” “这样的好人怎么还要被别人害呢?” “我怎么就没有遇上这样的主子呢?” 干妈就笑着对这些人说:“真正有德的好主子,应该这样,就要这样,让服侍了自己的下人们觉得没有白服侍一场。” 围观的人们就鼓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所有的下人也鼓起了手掌,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回到房间里,干妈才把怒火爆发了出来。 她是叫我关上门窗后,才将床上的东西扯在地上,再打开衣橱将里面的衣裳扔在地上,还将衣橱推倒。还将踩在脚下的一件水绿色衣裳使劲的摁,仿佛她摁的不是件衣裳,而是那恶毒的老不死的一样。 撒完怒火后,不等我去收捡起来,她就一下搂住我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也抱紧她,在她耳边小声说:“您还年轻,那老不死的虽然毒害了你,但还可以补救的。” 她说:“有什么办法补救?女人一旦吃了麝香,这辈子就别想生孩子。” 我说:“世间万物,一物克一物,既然麝香能让女人不生孩子,当然应该还有别的药物可以让女人生孩子。” 她就不哭了,说:“什么药物能克麝香?” 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但大夫知道,只要我们去找有名气的大夫,他一定会为您找到能克麝香的方子。” 她说:“真的?” 我说:“医术高明的大夫总会开出好药方的,到时候您就慢慢的调理,我相信一定会改变你身体机能,让您当上母亲。” 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说:“明天我就去看大夫。” 我说:“不过,要将身体重新调理回来,一定需要时日。” 她说:“我等。”之后盯着我说:“难道你不愿意等?” 我说:“我还年轻,我等得起。” 她就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一口,说:“我爱死你了,你总是不让我失望,每次都能为我将难过赶走。” 我说:“有我在,就不会让您难过,以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她突然收起了笑容,说:“我不难过,有一场好戏正在上演,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说:“这个恶毒的老不死的,她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她说:“苍天不会放过她的。” 二十一,报应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报应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第二天上午,出去买菜的吴妈回来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那恶毒的老不死的昨天在回家的小巷里被人打劫了。 我的心里很开心,也知道干妈跟我一样,可我看见她的表情却是很着急。她说:“人怎么样了?” 吴妈说:“人被杀了。” “啊!”干妈惊叫一声,脸上全是难过的表情,接着就哭了起来:“我的乳娘啊······” 我说:“活该!” 吴妈也说:“报应!” 我说:“东西呢?” 吴妈说:“太太昨日送她的东西全被人抢走了。” 干妈说:“凶手抓到了吗?” 吴妈说:“听说被她当警察的儿子打死了。” 干妈就不再哭了,说:“我的厨娘啊,这下您可以安息了!” 我说:“她这样恶毒的人就应该遭受这样的报应。” 吴妈却说:“她应该遭千刀万剐!” 我也说:“她应该遭剥皮抽筋。” 外面的冬梅这时候也插进话来说:“她应该遭受五马分尸。” 干妈说:“人都已经走了,你们不应该再这样说了。” 吴妈说:“她这样恶毒的人,死了也会被恶鬼推进忘川河里去,被铜蛇绞······” 冬梅抢着说:“被铁狗咬,撕碎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为人。” 我想了半天才说:“她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被恶鬼抓去下油锅。” 干妈难过地说:“求求你们,别这样说她了。” 吴妈就说:“太太别难过了,她可是一个恶毒的人,她可是害了您一生的人。” 干妈流着泪说:“我可是吃她的乳汁长大的呀,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叫我难以忘怀。” 常言说:生身父母小,养身父母大! 我说:“凶手已经死了,仇已经为她报了。” 吴妈也说:“她没有白死。” 干妈说:“你们知道什么啊,最怕我会受牵连,她儿子会说是我害了她。” 我说:“大家都看见了的,您可是不计前嫌,她那样对您,您也没有扣下她的遣散费。” 吴妈也说:“我们大家都看见了的,大街上那些人也是看见了的,您对她可是仁慈义尽,倘若换作别人,就算不将她打跑,也会扣下她的遣散费,倘若她儿子还要怪罪于您,简直是天理不容。” 我说:“对,到时候我们大家为您作证。” 吴妈也说:“我们会为您作证的。” 干妈擦着眼泪说:“只怕他不会听你们的。” 吴妈说:“就算他不听我们的,将您抓进去,我们会带领大家去警察局请愿,把您要回来。” 我说:“不错,我们会去请愿把您放了。” 吴妈说:“再说,那凶手又不是您派去的,他凭什么来抓您。” 我说:“那首饰虽然是您送给她的,可那是给她的遣散费。” 吴妈也说:“人人都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下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得到一笔遣散费。” 我却说:“只是可惜了那些漂亮的首饰。” 干妈又叹息一声,说:“倘若不是家道中落,我又怎么舍得将那么贵重的首饰送人?” 吴妈说:“凶手被抓住了,那些首饰显然落在了警察局里,太太可以去找他们要回来。” 干妈说:“只怕没有理由,毕竟那是我送出去了的东西。” 吴妈说:“太太可以拿钱去赎,就说当时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才以这些首饰作抵押。” 干妈摇摇头,再摆摆手,吴妈就退了出去。 我说:“吴妈说得对······” 干妈却打断我的话说:“不用我去赎,她的警察儿子就会把首饰盒子送回来。” 我说:“真的?” 干妈说:“不会等到天黑。” 的确如干妈所说,下午我陪干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老不死的那警察儿子早已坐在我们的客厅里等干妈回来。 午后,干妈叫我陪她出去找有名气的老中医为她开药方,调理老不死的下的麝香毒损坏的身体。 在路上,干妈告诉我,这个老中医医术很高,治好了很多不生孩子的女人,名气很响,她以前也喝过他开的药。 我不明白,干妈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开药方。 干妈说:“以前不知道病根所在,现在知道了病根,他一定能找到解麝香毒的药,为我开出一个好药方来。” 那老中医住在簇桥街上,干妈坐着滑竿去找他,我跟在干妈的身边。这是我两年多来头一次走出那宅院,却并没有呼吸到自由香甜的空气。 从成都省到簇桥要经过很多农田,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干妈无论如何是追不上我的。那两个抬滑竿的人就算想得到干妈的赏钱而来追我,但他们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今天,我非但没有逃跑,还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边。 只因为此时的我,早已忘记了逃跑。 只不过我还知道干妈现在更需要我,这也正是我报答她的好时刻。 老中医今年八十五岁,但眼睛异常的光亮,面色也十分红润。在知道干妈是中了麝香毒后,就一手摸着花白的胡子,一手为干妈把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把完脉的他以帮忙为名,把我叫到了后面。 我知道他有重要的话对我讲,而这话是干妈不能听见的。 二十二,来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说:“你家太太中毒太深,老夫医术浅薄,只怕治不了她的病。” 我心一沉,说:“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这麝香毒一定也有解它的药,您一定能找到的。” 他说:“老实说,我从医七十载,从来没有听说过麝香毒能解。” 我的心在变凉,但还是说:“没听说,那就去找,神农尝百草而治百病,李时珍尝百草而知百药,凭您的医术和名气,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他叹息一声,说:“世间百草,被他们二人找尽,都没有找到一味能解麝香毒的良药,老夫何德何能?” 我说:“子牙读万卷而悟出三十六计,孙武读万卷悟出孙子兵法,看上去这二人已将天下用兵之术全都著尽,世人绝想不到还有谁能著出第三部兵书来,偏偏吴起著出了吴子兵法。” 他摇头叹息说:“毕竟我不姓吴。” 我说:“您的确不是吴起,但您却是神医,依您现在的身体就知道,您的医术非同一般。” 他说:“荆轲剑术高超,那要有剑在手才行。看来只有我亲自去对她说了。” 我说:“虽然现在没有发现一种能解麝香毒的药材,但是可以将几种药材合在一起,或许能配出解药来。” 他说:“我老了,智力也不行了,配不出这样的解药来,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 我急忙拉住他,说:“求求您了,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从小就被人害了,现在男人也离开了她,倘若您不帮她,她就只有死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叹息着说:“我试试吧。” 令我惊讶的是,昨日还说没有钱而用首饰作遣散费的干妈,现在却从怀里摸出一大包钱来,足足的有十块大洋之多。 我真不明白,昨日她倘若以这大洋作遣散费,就可以保住那些珍贵的首饰珠宝了。 她为何不肯呢? 她拿出一块大洋,放在桌子上作药费和诊费。 但老中医却说:“等太太您有了孩子的时候,再来一起算吧。” 干妈就收回那一块大洋,说:“好,到时候我不仅要重谢,还要请您来吃我孩子的满月酒。” 老中医一口气为干妈开了十付中药,他说:“将这些药吃完后再来看吧。” 干妈说:“我中毒太深,只怕二十付药都不够。” 老中医说:“慢慢调理,吃完这些药再说。” 我跟干妈走出他的药房时,我回头望了他一眼,看见他对我摇头叹息,我却对他鼓励的点点头。 我们走出去十步,他突然冲到门口大声对干妈说:“太太,您要将药方捡好,倘若您能打听到别的有名气的大夫,就带着药方去找他吧,不用走这么远的路。” 我明白他的意思。 但干妈却说:“这方圆百十里,就数您的名气最大了,吃完这些药我还来。” 老不死的的儿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我们的客厅里喝茶。在他身边的桌子上,放着干妈送给他母亲的首饰盒子。 我低声对站在外面的干妈说:“他把首饰给您送回来了。” 干妈却低声说:“非也,说不定是个圈套。” 这是一看就明白的事情,可我偏就看不明白。来不及问,干妈已经着手安排起来了。 她对接她的冬梅说:“把这些药拿到厨房去,再将所有的下人叫到厅前来。” 冬梅退了下去。 干妈对我说:“扶着我。” 我立刻扶着她的手。 然后,我们一同向厅里走去。 队长虽然长得很白净,但却不会给人留下好感。只因为他非但长了一个鹰勾鼻子,并且还生有一双奸诈的眼睛。他的肤色虽然给远观的人会有一个好印象,但近观的时候,又不得不教人认为他是一个坏蛋。 他长得的确像他的娘。 袁安在厅里陪着警察队长。他们聊得很开心,看上去,他们仿佛不是客人跟管家间的关系,倒像是亲人。 也不知袁安对警察队长说了些什么,让这个警察队长忘记了失去母亲的悲痛,笑得很开心。 看来这袁安也是一个社交的好手,主人没在,他把客人接待得很好。倘若不知情的人看见,还误以为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他还时不时的看着大厅,好像这房子很快就会是他的了一样。 他们完全沉浸在欢乐中,根本没有发现我跟干妈正向他们走来。 来到厅外面时,干妈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们这才发现了我们。 他们先是一惊,接着就换了脸色。 袁安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卑躬屈膝的叫一声太太。 警察队长立即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干妈不等坐下,就微笑着说:“不知警察队长到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警察队长严肃的表情没有改变一点点,只对干妈微微的点了点头。 袁安要出去,但干妈却叫住了他:“袁安,老爷不在,让我这个妇道人家单独跟客人在一起,恐惹是非,你还是留下来吧。” 袁安说:“是,太太。” 我看见袁安脸上闪过一丝窃喜,看来他也想知道警察队长这次来要对太太做什么。 但干妈要他留下来,是别有用意。 坐下后,干妈就对警察队长说:“不知队长要来,我刚才出去办了点事,让队长久等了,还望队长多多见谅才是。” 队长对干妈举起了手,说:“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我找你有事。” 干妈仿佛没有看见桌子上的首饰盒子一样,笑着说“不知队长找我何事?” 队长说:“我有一事不明白。” 干妈说:“何事?” 队长一指桌子上的首饰盒子。 干妈这才假装看见,做出惊讶的表情说:“这不是我送给我乳娘的首饰盒子吗,是用来抵她这些年为我们家辛苦付出的遣散费,怎么到了队长的手里?” 队长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干妈说:“请队长明示。” 队长说:“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会不知道?” 干妈就盯着袁安说:“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卧房里,非但外面发生的事不知道,就连这院子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无耳闻。” 袁安立刻弯下了腰,浑身露出做贼心虚的气息。 二十三,兄妹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队长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干妈盯着他说:“我做了什么?” 队长说:“你自己做了的事还会不知道?” 干妈沉静地说:“我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队长看着首饰盒子,说:“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娘一个空盒子?” 干妈并没有跟着他的目光去看首饰盒子,说:“什么空盒子?谁是队长的娘?” 队长说:“你的乳娘,厨娘,史妈,她就是我的娘,亲娘。” 干妈立刻高兴地说:“原来是我乳娘的儿子,我们虽无血缘,但同是吃她的乳汁长大,想来我们也算是异姓兄妹,我理当叫队长一声哥哥才是,哥。” 她把“哥”这个字叫得特别的甜,特别的亲切。 队长却摆摆手,不耐烦的说:“不用······” 干妈抢着说:“我明白了,哥觉得小妹送娘亲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所以今日来这里将东西送还给小妹。其实哥大可不必这样,娘亲用她甘甜的乳汁抚育了小妹,小妹送她这些是应该的。” 队长冷笑着,说:“不是······” 干妈又抢着说:“哥是怕别人知道了会说您受贿,而影响哥的前程?其实哥大可不必担心,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平时送点礼物有什么可非议的。” 队长厉喝一声:“住嘴,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要真当是一家人,就不会这样做了。” 干妈说:“难道哥觉得小妹这是在贿赂您,从娘亲这里下手,要攀哥这门亲戚?” 队长说:“别再演了,你演不到我的,你这招借刀杀人的计谋实在是太劣拙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只可惜我娘老眼昏花,居然没有看出来。” 干妈盯着袁安说:“什么借刀杀人,哥这是在说什么,到底要说什么?” 队长又厉声说:“谁是你的哥,不要叫得这么亲热。” 这时候,家里的下人全都被冬梅叫了过来,他们站在厅外面。 干妈就变了脸色,沉静地,冷漠的盯着队长,说:“那么队长的意思是······” 队长冷冷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送我娘这个······” 干妈严肃认真的说:“乳娘抚育了我,又在我家做了二十九年,她离开,我无以为报,就送她些首饰珠宝,来报答她这么多年对我的恩情。” 队长说:“但是······” 干妈打断他说:“但是,非但这里面的首饰珠宝很值钱,就只这盒子也是十分珍贵的,它是由南海黄花梨雕做的。” 队长那双奸诈的眼睛毒蛇般的盯着干妈,缓慢地说:“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干妈说:“非也,非但有,还满满一盒子。” 我立刻帮腔:“不错,这盒子是我回房拿出来的,当时沉甸甸的。” 队长斜睨我一眼,说:“一只宠物,也胆敢乱吠,这也太没有家教了。” 我的脸居然还会红,立刻卑躬屈膝起来。 干妈说:“宠物往往代表的是主人。” 我立刻挺起了腰杆。 队长说:“你打开看过吗?” 我说:“倘若里面没有东西,怎么会那么沉?” 外面的吴妈也帮腔:“不错,我们看见史妈拿过盒子的那一刻,沉得差点掉在地上,想必她也没有想到会那么沉。” 其他人也说:“不错,非但我们看见了,大街上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全都看见了。” 冬梅说:“平时我就看见太太将那些首饰放进盒子里,自从这些首饰送给史妈后,太太就再也没有戴过首饰了。” 干妈就说:“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走了,就连留在厅里的袁安也走了,他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干妈一眼。这一眼,不止几个意思。 干妈说:“只凭我一张嘴,队长可以不相信,现在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的。” 队长就阴阳怪气的说:“莫不是这些东西长有脚,悄悄打开盒子跑了?” 我常听老人说,金娃娃有脚会跑,从来没有听说过首饰珠宝也会跑。想必这队长在给干妈挖陷阱,干妈可千万不要掉进去呀。我心里为干妈捏了把汗。 干妈嘴角就有了一丝嘲讽,她说:“早听说她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将她辛苦挣回的钱拿去挥霍,可能她担心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会将这些首饰珠宝又偷去挥霍,于是就提前拿出来藏了起来。据说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三十多岁还没成家,不知阁下······” 队长非但没有红一下脸,还点头说:“不错,就是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脸不红也就算了,还敢承认。 干妈就昂头盯着外面。 队长说:“倘若是在家里找到这盒子也还说得过去,只不过······” 干妈说:“只不过在哪里找到的?” 二十四,冲动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队长说:“当铺······” 干妈冷笑一声,打断说:“这个乳娘真精明,非但知道盒子里的东西很值钱,也知道这盒子值钱。” 队长说:“不过······” 干妈还是打断了他,说:“不过以此看来,她非但担心你会偷她盒子里的东西,更知道你会对这盒子下手。” 队长说:“这······” 干妈说:“这真是,知子莫如母呀!” 队长说:“这盒子并不是在我娘手里得到的。” 干妈说:“当然,是在当铺的柜台上。” 队长说:“在一个人的手里,男人的手里。” 干妈说:“那是当铺的掌柜,当这么贵重的东西,掌柜怎么会不亲自来验货。” 队长说:“既不是伙计,也不是掌柜,我娘更没有在场。” 干妈说:“哦,乳娘转身就卖给了别人,动作真快呀。不过,话又说回来,慢了只怕就不是她的了。” 队长说:“倘若换作以前,她的确会防我,不过现在不会了。” 干妈说:“哦?” 队长就看了一眼身上的警服,说:“现在我的薪水可不低了。” 干妈笑了一下,说:“一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人,那点薪水又怎么会够用?” 队长说:“不是我娘将盒子卖给了别人,而是这个人在我娘回家的半道上,抢走了盒子。” 干妈又笑了一下,说:“谁敢来抢一个警察的娘,他只怕活得不耐烦了。” 队长说:“他的确活得不耐烦了,偏偏就做了这样的事。” 干妈说:“哦,我倒霉的乳娘啊!” 队长说:“不过,很快他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干妈说:“这下,他该倒大霉了。” 队长说:“不错,我打爆了他的脑袋。” 干妈做出一脸惊恐的表情说:“为一个盒子就杀了他,这,这也太残暴了,这是草菅人命!” 队长说:“他对我娘也没有手软。” 干妈说:“哦,乳娘怎么了,他将乳娘怎么样了,是打破了头,还是砍下了手?” 队长说:“他杀了我娘。” “啊!”干妈惊叫一声,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队长说:“所以我才说你这是借刀杀人的阳谋。” 干妈却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乳娘啊!” 队长厉声说:“收起你的假慈悲吧,别以为别人不知道这是你的阳谋。” 干妈一边擦着泪,一边说:“的确,倘若我不送她这些首饰,别人是不会去抢夺的,她也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她,乳娘啊!” 队长冷眼看着她,说:“她却为一个空盒子丢了性命。” 干妈说:“倘若真是一个空盒子,她又怎么会舍命去护?” 队长说:“她并不知道是一个空盒子。” 干妈说:“是不是空盒子,一上手就知道了。” 队长说:“可我们找到凶手的时候,他正要进当铺。” 干妈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凶手只怕也舍不得廉价当给别人,显然是他先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藏匿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队长盯着干妈。 干妈说:“你们抓住凶手时,问过他吗?” 队长说:“我气不过,冲过去就将他抵了命。” 干妈一拍大腿,说:“唉,你怎么这么笨啊!” 队长说:“我实在是太气愤了。” 干妈松了口气,悠然地说:“这盒子几易主人,在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从现场到当铺这段时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说是吗,队长?” 队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在现场凶手非但搜过我娘的身,还拿走了她的包袱,我们找到凶手的时候,非但看见这盒子,那包袱也还在。” 干妈说:“按常理,凶手抢了东西后,先会跑进无人的旮旯里,翻出值钱的东西后就将不值钱的东西扔掉,再偷偷的逃回家躲几天,绝不会拿着赃物满大街跑,队长是警察,应该知道这些的,对吧?” 队长说:“不错,按常理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凶手并没有按常理做。” 干妈说:“那他一定是一个笨强盗了。” 队长说:“他的确是一个笨强盗,非但没有将赃物扔掉,还背到了当铺,包袱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干妈却说:“不是他笨,而是他根本就不是凶手。” 队长说:“哦?” 干妈说:“凶手有了盒子里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看得上几件破衣裳?” 队长说:“你认为······” 干妈说:“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倒霉鬼,他是凶手的替死鬼。” 队长说:“此话怎讲?” 干妈说:“那包袱只不过是凶手扔在旮旯里,凶手拿走盒子里的东西后,将这盒子也一同扔在那旮旯里,只不过这个人碰巧路过那旮旯,就看见了这些东西,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带有命案的,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捡拾起来,见这盒子做工精细,自认为还能当几个钱,所以才会背着赃物拿着盒子去当铺,结果······” 队长说:“结果自己就做了替死鬼?” 干妈说:“不错,倘若队长不那么着急拿他抵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问就知道一切了。” 队长说:“的确是我太着急了,不然我现在是在警察局里见你,而不是在这里。” 他的意思干妈明白,但她却说:“由于队长的着急,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乳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难过的。” 队长说:“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干妈望着外面,说:“只不过现在线索被队长掐断了。” 队长站起身说:“你这个借刀杀人的阳谋的确高明,让我抓不到你一点把柄。” 干妈盯着队长说:“这不能说是我借刀杀人的阳谋,我并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她,我只知道怎样来报答她,才让她觉得我没有亏欠她。” 队长冷笑一声,说:“当着大街上众人的面送她贵重的东西,恶人知道后自然会在半道去抢她,她为了护盒子而丢了性命,这不是借刀杀人的阳谋是什么?” 干妈说:“当着众人的面送她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她走得太突然,我来不及提前给她遣散费,所以就追了出去,我跟她没有仇,为什么要她死?” 队长冷笑一声,说:“袁安已经将昨天的事全都告诉我了,你休想抵赖。” 干妈说:“不错,乳娘昨日的确对我发过火,但我却没有与她计较,只因为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下人都惹我生气,而我非但从不与她们计较,也从未曾报复惩罚过她们,更不要说是我的乳娘了。” 队长说:“这些小事你当然可以原谅,但另一件事就不一样了。” 干妈说:“队长是说麝香的事?” 队长说:“不错,别人看不出来,你休想瞒我。” 干妈盯着队长的眼睛说:“队长相信乳娘真的对我使了麝香毒?” 队长被问得张嘴回答不上来。 ——倘若他说相信,那么他娘就先已犯下了下毒之罪。 ——倘若他说不相信,那么就让干妈知道了接下来该怎样说。 队长虽然不说,但干妈还是知道接下来该怎样说:“我知道,队长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乳娘会对我下毒的,对吧?” 队长慢慢地坐了下去,半天才说:“不错。” 他的语声里已没有了底气。 干妈笑了,说:“非但队长不会相信,就是我这个吃她乳汁长大的孩子也不会相信,队长说是吗?” 队长只好说:“是。” 干妈又说:“乳娘将吃她乳汁长大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怎么舍得对我下如此毒手,对吧?” 队长说:“对。” 干妈说:“既然我们都不相信,我又怎么会耍借刀杀人的阳谋去谋害她呢,对吧?” 这一次,队长没有说对,他什么也没有说。 干妈就叫我先回房去等她。 这本是赶警察走的话,但警察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我们的房间门前,我看见了冬梅,就跟她坐在门槛上说厅里的事。 吴妈听见我们的说话声,也跑了过来。她也来打听厅里的事,我告诉了她。 吴妈说:“吉人自有天相!” 冬梅也说:“老天不会惩罚一个好人的。” 这时候,所有的下人都聚了过来,当然是来打听消息的。 我说:“干妈不会有事了,她已对那个警察说明了一切,她没有过错,警察不会抓她的。” 但下人们还想听事情的经过,我就兴奋地对他们说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看见干妈拿着她的首饰盒子回来了。但她的脸色并没有开心,有一些气愤,有一些惊恐。 二十五,告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急忙过去扶住她。 走到下人们面前时,她才气愤地说:“这个该死的警察。” 吴妈急忙说:“他还不肯放过太太?” 干妈说:“不错,本以为他是为乳娘的命案来的,我跟他讲明白他就会离开。” 吴妈说:“对呀,他还想怎么样?” 干妈气愤地说:“怎么样,他是利用这件事来敲诈我的,不然,他就要鏻一坨在我头上,来诬陷我。” 我说:“可恶!” 吴妈气愤地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另一个下人说:“她这样的母亲,教养出来的孩子当然不会善良了。” 干妈难过地叹息一声。 下人们就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袁安这时候说:“看来,太太不拿两个出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干妈说:“两个能解决的话,我也不会这么生气而难过了。” 吴妈说:“他想要多少?” 干妈叹息一声说:“你们以为他拿这个空盒子,真的是用来当证据的吗?” 下人们盯着她。 她说:“不是,你们在厅里也看见他老是盯着这盒子看,对吧?” 下人们点着头。 她说:“他那是在暗示我,他要我将这盒子装满大洋。” 下人们惊叫一声。吴妈说:“将这盒子装满,少说也要一千块。” 干妈说:“不错。” 我说:“这个贪心的家伙。” 下人们又骂了起来。 干妈叹息一声,说:“你们都散去吧。” 警察队长拿着我捧给他的满满一盒子大洋满意地离开了。 我却跟干妈在第二天上午走进了警察局里。 今天,干妈穿着水绿色的旗袍,披着貂皮披风,将自己打扮得特别迷人。她坐在胖胖的,梳着中分,留着一撮小胡子的警察局毛局长的办公桌对面,把昨日那个敲诈干妈的警察队长给告了,一并被告了的还有他那个死去的娘。 干妈告警察队长敲诈,我告他娘对干妈下毒。 来告他们母子的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我为自己能想到这样的好主意非常开心,更为终于可以帮助干妈而感到非常高兴。 昨晚,干妈在床上搂着我流着泪说:“看吧,这就是家里没有男人的可悲下场,明明自己被人害了,却还要被害了自己的人的儿子来狠狠地敲诈一笔,乖乖呀,你要快点长大,早日变聪明一点,他们就不敢来欺负我了。” 我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您。” 干妈就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下人那么凶恶了吗,只因为想要他们害怕我而不敢来欺负我。” 我说:“我明白了。” 她叹息一声说:“但今天,却是黄泥巴擦沟子——倒巴一坨!非但没有将她儿子吓住,反被她儿子狠狠的敲诈了一大坨。” 我说:“这个可恶的家伙,将来一定要找他为干妈把公道讨回来,让他也黄泥巴擦沟子倒巴一坨。” 她流着泪说:“他娘害了我一生,我非但没有去告发她,还送她很贵重的首饰。” 我说:“他这是恩将仇报······我们,我们也可以去告他。” 干妈说:“告他什么?” 我说:“敲诈,下毒。” 干妈说:“行吗?” 我说:“行。” 干妈说:“他可是警察队长。” 我说:“警察队长就可以随意敲诈良民吗?” 她说:“警察都是一伙的,谁也不会来管这件事的,乖乖呀。” 我说:“队长上面就没有上司了吗?他的上司难道就不管下属,让他为所欲为吗?” 她说:“找他的上司?” 我说:“所长,局长。” 她说:“到底找所长还是局长?” 我说:“局长,局长官大。” 干妈想了半天,终于说:“你终于像个大人了,能为我出好主意了。” 因为那老不死的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对干妈下毒很多次的事,所以他娘下毒的罪名就成立了。但他娘已死,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敲诈的罪名并没有立刻成立,局长说只凭人证还不够,还要物证。 我说:“物证就在史队长的手里,只要局长带人去搜,便能搜出。” 局长却摸着他的大肚子,盯着干妈说:“聪明的人都派去抓共产党去了,人手不够,派两个不够聪明的人去吧,只怕搜不出来,让他知道了还会将物证藏匿起来,到时候反告你们一个诬陷罪,只怕你们就要倒霉啰。” 我说:“等你们抓完共产党再去搜物证。” 局长说:“共产党不是那么好抓的,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抓完的。” 干妈看我一眼,我们都明白,这件事要是拖下去让队长知道了就会打草惊蛇,真如局长说的那样他会反告我们。 我说:“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啊,让他这个坏蛋如愿,实在有些不甘心。” 我看见局长目光一跳,坐正身体说:“有多少?” 干妈比划着说:“这么大一盒子。” 局长眼睛都直了,半天才说:“这小子胃口真不小呀!” 我说:“倘若能将他抓起来,我们可以,可以将他敲诈的钱财三七开。” 局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盯着干妈。干妈却将手藏进了衣袖里。 我看干妈一眼,说:“要不······五五开。” 局长大笑了起来,说:“赃物是要被充公的。” 干妈立刻说:“钱不钱的都无所谓,只要能将坏人绳之以法,还我一个公道,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干妈手从衣袖中伸出来,掌心向下的压在桌子上,并慢慢地推到局长面前。 局长微笑着,将手放在干妈的手背上,压着干妈的手。 这个胖东西,分明在揩干妈的油,吃干妈的豆腐,我真想冲过去将这只手砍下来。 干妈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局长的手掌下面抽了回来,靠在椅子上盯着局长。 局长的手还压在桌子上,慢慢地收了回去。到桌子边上的时候,就收到了桌子下面。 我看见他的眼睛这时候紧紧盯着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想必他在感受那手上揩下的油的滑腻。过了会儿,他又抬起那只揩过油的手放在鼻孔前闻起来,想必是在闻干妈残留在这只手上的香气。 这个变态而又龌龊的家伙,真不要脸。我在心里骂道。 局长立刻说:“好,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干妈说:“局长怎样处置他?” 局长盯着干妈说:“撤职,解雇,赶出警察局。” 干妈担忧地说:“只怕他会来报复我,他知道是我来告发他的,他原本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局长说:“那就判他两年。” 干妈又愁苦着脸,担心的说:“只怕他出狱后会变得更坏,我一个弱女子,早晚会被他害死的。” 局长说:“你的意思······” 二十六,因果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妈说:“永无后顾之忧。” 局长想了一下说:“这好办,他敲诈了你,他的娘又害了你,他娘虽然死了,但母债子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给他一个两罪并罚,虽然她娘没有害死你,罪不至死但影响深远,事情虽小但罪行恶劣,理当受到严惩,来警告别人,就判他一个无期,让他老死在监狱里。” 干妈说:“他是一个很狡猾的人,只怕日后会骗过狱警,从监狱里逃出来,那时,我就惨了。” 局长说:“那就再给他加一条,通共,这个罪名就大了,是死罪,他会被枪毙,立即执行。” 干妈说:“局里的人会信吗?” 局长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找到赃物,就说他要将这些钱送给共产党做经费,共产党可是无孔不入,要策反个把局里的人不在话下,再说,他们本就是为穷人出头的嘛,你是大户人家,所以他就对你下手,谁还会不信?” 干妈立刻说:“多谢局长主持公道,为我伸冤,倘若事成,定当重谢。” 局长说:“我这就带人去抓他,以免夜长梦多。” 三天后的上午,出去买菜的吴妈回来告诉干妈,那个老不死的的警察儿子今天早晨在菜市被枪毙了,罪名是通共,给共产党弄经费。 吴妈还说:“这个可恶的坏人,终于遭到了报应。” 干妈说:“消息可靠吗?” 吴妈说:“我亲眼看见的。” 等吴妈离开了,干妈就对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狠?” 我盯着她,不知该怎样回答。 干妈说:“对付阴险小人,就应该这样,也必须这样。倘若手下留情,将来等他喘过气来,就会加倍的报复我们,你明白吗?” 我说:“明白了,干妈。” 她又说:“倘若我是个男人,或者你是个有靠山的人,我也不会这样做了。” 我说:“是,干妈。” 她叹口气说:“可我偏偏是一个弱女子,而你,却连草民都不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流民,怎么应对得了他这个坏人狡猾的报复?” 我说:“我会长大的。” 她说:“不要以为长大就可以不被人欺负,在这个世道要有靠山才行,靠山对于一个人很重要。” 我盯着她。 她说:“没有靠山就要去找,有了靠山就要好好利用。” 我说:“怎样去找?” 她说:“平时就要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多攀攀,经常走动,比如在一起吃吃饭,送送礼,让他知道你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知道怎样把关系搞起来,当你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才会帮你,否则,你的钱到时候是送不出去的。” 我说:“我学到了,干妈。” 她说:“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打扮那么漂亮吗?” 我盯着她。 她说:“倘若用钱解决不了,我就要献出我的身体。” 我低下了头。 她说:“你不高兴?” 我想说没有,但实在是说不出来。 干妈就捏着我的脸说:“你晓得吃醋了?” 我还是没有说。 干妈说:“你吃醋,说明你已把我放进了心里,爱上我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只知道想到她跟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做那样的事,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她一下抱紧我,说:“乖乖呀,你终于知道爱,知道吃醋了!” 我却并没有搂着她,嘟起嘴说:“那天您没有送钱。” 干妈明白我的意思,就笑了起来,她说:“你看见我将手放在桌子上,送到他面前了吗?” 我说:“全都看见了,他在揩您的油,在亵渎您。” 她说:“那不是在揩油,也没有亵渎。” 我盯着她。 她说:“你知道我手掌下面有什么吗?” 我说:“桌子。” 她就笑着推我一把,说:“支票。” 我惊讶的盯着她。 她说:“我送给他一张五百大洋的支票。” 我终于明白了。 她说:“这样看来,他闻手的时候,你一定以为他在闻我残留在他手上的味道,对吧?” 我点点头。 她说:“他闻的是支票的味道,钱的味道。” 我说:“还有你手上的味道。” 她说:“全都被钱的味道遮掩了,现在你不会生他的气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用行动来告诉她。我一下抱紧她,在她那性感的嘴唇上狂啃起来。 她无力地倒了下去。 我却提起了她的旗袍······ 然后,我们一起快乐得飞了起来······ 下午,局长带着人亲自把干妈的盒子送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走进我们的家里。 看见局长亲自带这么多的警察站在门外,大街上路过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以为干妈受到她乳娘那警察儿子通共的牵连。 我陪着干妈出来见局长。 局长对干妈大声说:“袁太,本座已将敲诈您的人绳之以法,今日本座前来送还被敲诈的钱财。” 他双手将盒子捧到干妈面前。 干妈也大声说:“局长真是一个德高望重,清廉公正,为民除害的好人,今日不仅为小女子鸣冤雪耻,还将钱财一分不少的送回来,令人佩服,小女子没齿难忘。” 然后,她接过盒子交到我手里。 我想打开盒子看一眼,但干妈伸手压住了。 她又说:“请局长屋里坐坐,让小女子准备些薄酒,以此来答谢局长的恩情。” 局长却摆着手说:“不用,不用,为民伸冤是我应该做的,袁太不必客气,局里还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办,我就先行告退了。” 回到房里,我想打开将钱财拿出来,但干妈却说:“不必。” 我说:“装在里面放在家里不安全。” 她说:“是一个空盒子。” 我惊讶的盯着她。 二十七,真相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忍不住偷偷打开一角看了一眼,里面的确什么也没有。 难道那次送的真的是一个空盒子,干妈真的在借刀杀人? 我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那老不死的受到这样的惩罚并不为过。 但我心里还要去想:倘若那老不死的不这样做,我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又怎么能吃上这香喷喷的软饭,睡上漂亮的徐娘? 我心里突然不知道应该感谢她,还是痛恨她。 正当我盯着盒子发呆时,却听见干妈在说:“一个故意害得你终身不孕,又让你威严尽失,颜面扫地的人,无论谁都不会轻饶她。” 想必干妈已经发现我已知道那天她故意送给那老不死的是一个空盒子了。 她继续说:“我是一个普通凡人,亦是一个积满怨气的怨妇,又怎么能不生气而想法收拾她呢?” 我盯着她说:“您并没有打骂她。” 她说:“乖乖呀,我怎么能那样做呢?你没有看见吗,她当时就是一只在死角的落水狗——穷凶极恶,歇斯底里,倘若我打她,受伤的,落下坏名声的人一定会是我。” 我说:“我知道了,也学到了。” 她叹息一声,说:“你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说:“我会在您身边好好学的。” 她又叹息一声,说:“希望你学到了后,不要用在离开我这样的事情上来。” 我说:“每一个师父都留了一手。” 她语重心长地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说:“我是一个憨憨。” 她却说:“我隐约感觉,你的心里却并不如你的外表那样。” 我说:“琵琶精无论怎样狡猾,还是被姜子牙死死捏住腕脉。” 她说:“知道就好。”就将脸望向外面。 我说:“既然您知道局长送的是个空盒子,为什么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呢?仇人已死。” 这一次,她把叹息叹得又深又长,说:“你以为这件事就此罢休了吗?不揭穿他都不会就此罢手,倘若揭穿了,只怕他会当场翻脸。” 我再一次说:“仇人已死。” 她说:“这叫死无对证。” 我盯着她。 她又说:“那个警察队长是什么罪名死的?” 我说:“通共。” 她就转脸盯着我。 我说:“他翻脸也会诬陷干妈通共?” 她说:“就算不说我通共,也会定我一个协助通共的罪名。” 我说:“难道就没有王法,没有公理了吗?” 她说:“谁手握枪杆子权力,谁就是王法,就是公理。” 我只好盯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说:“但凡跟共产党有沾连的事,惩罚都是很重的,重得只有一种结果。” 我说:“枪毙!” 她说:“不错。” 我低下头。 她说:“我还不想死,还想做母亲,你不是说我能做上母亲吗?” 我点点头,突然抬起头说:“接下来他会怎样对你?”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迟疑的说:“莫不是······他想对您······想要······” 不等我说完,她就抢过去说:“想要我的身体?” 我垂目,不想让她看出我眼里透出的心情,轻轻点了点头。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我的头却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地垂了下去,浑身似乎透出了难过。 她突然对我说:“你放心,他不会要我的身体。” 我盯着她。 她说:“倘若他垂涎我的身体,三日前他就对我下手了。” 难道他要干妈死?我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说:“您可要小心啊,死无对证!” 干妈却说:“他要的也许是我的钱财······”她盯着房子又说:“或许是这宅院,倘若我不同意,那就真的要死无对证了······” 我说:“您怎么知道他要的是这些,而不是别的?” 她说:“他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房子,想必他是要打这房子的主意。” 我急忙说:“这怎么办?” 她说:“到时候再说。” 我说:“他会用什么方法呢?” 她说:“还不知道。” 我说:“倘若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倒还可以提前提防。” 她说:“不错,目前不知道也不用担心,我们只需随机应变就是了。” 随机应变说起来容易,但真要是发生了,做起来就相当的难了。 她又说:“不过,我猜得不错的话,不外乎两种可能,栽赃,陷阱,只要我们小心,好好管住自己就是了。” 警察局长来了。 这天上午,局长来到了家里,他交给干妈一本花名册,说:“这是地下共产党的花名册,放在局里和我家里都不安全,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在您这里最安全。” 听见了吗,他把你说成了您。这看似尊敬的一个字,我和干妈都知道实则是绵里藏针。 干妈立即推脱:“放在局里跟局长大人的家里这样有警卫守着的地方都不安全,我这里只怕更不安全。” 局长说:“共产党本事大得很,局里有他们的卧底,而您这里没有他们卧底的人,对吧?” 这话是一个陷阱,干妈当然不会跳进去。 她说:“对,我这里的下人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人,再说我这里也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自然是不会派卧底来。” 局长说:“所以,共产党绝不会想到我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您这里,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对吧?” 干妈没有回答,她说:“我这里虽然没有他们的卧底,但他们可是无孔不入,专门策反穷人造反,所以我不能保证我的下人没有被他们策反,我这里还是不安全。” 局长脸色一变,盯着干妈说:“谁,谁被策反了?”他突然一指我说:“是他吗?我马上将他抓起来枪毙。” 我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他拿我开刀!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 二十八,看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出招了。 我跟干妈慌忙接招。 干妈立刻说:“他很小就被我买进这里,从未曾离开我半步,倘若他被策反了,那么策反他的人一定是我,我是共产党吗?” 局长笑着说:“袁太说笑了,您怎么会是共产党呢,虽然说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我依然不肯相信您会是共产党,所以,东西放在您这里,才绝对是安全的。” 傻子现在都明白了,更不要说聪明的干妈了。 干妈只好点头同意了。 局长说:“这东西可是非常重要的,要不是局里有他们的人,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跑来麻烦您的。” 明知道这是局长设的局,但干妈却还要说:“麻烦不敢当,能受到局长的青睐,得到局长的信任,能为局长做事,是小女子的荣幸。” 局长说:“您可要为我保管好呀,掉了可是要被枪毙的。” 我真为干妈捏一把汗。 干妈却说:“倘若丢失,任由局长处置。” 局长开心地说:“好,等我将局里的内奸清除,就来将这花名册取走。” 干妈躺在卧榻上,将花名册交给我,说:“首饰没有了,盒子空闲出来,就把这花名册放在里面吧。” 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在这盒子里。” 她说:“就算别人来偷,他也会认为这盒子里装的是首饰,绝不会想到是花名册。” 我将花名册放进去,捧着盒子找地方藏。 她说:“就放在以前那地方,用不着藏,越是随意,越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说:“您已接招,接下来他会不会派人来将这花名册偷走?” 她说:“堂堂局长,怎么会派人来做偷鸡摸狗的事。” 我说:“他这么做是何用意?” 她说:“当然是要让我弄掉。” 我说:“他不派人来偷,又怎么会掉?” 她说:“他不派人来偷,并不会就不掉了。” 我盯着干妈。 她就说:“他可以将这东西放在我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 我一惊,说:“共产党会派人来偷!” 她没有回答,只说:“说不定我们这宅院外面就埋伏着局长的人。” 我说:“等共产党的人来偷时,局长的人就出来将这个人捉住,局长就立了大功。” 她说:“你终于学会去思考问题了。” 我说:“这样非但不会对您有什么危害,还会让您也立上一功。” 她说:“错。” 我说:“哦?” 她说:“你再想想,仔细想想。” 我沉默一会儿,说:“难道他会将泄露消息这件事陷害在您的头上,说您勾结共产党,这样就将您给加害了!” 她说:“极有可能。” 我说:“阴险啊,歹毒呀,这可是他一箭双雕的奸计,虽然是个阳谋,但也不得不承认很高明。” 她说:“不错。” 干妈回答得很轻松,没有一丝紧张和不安,仿佛应对的方法早已成竹在胸一样。 我的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说:“既然知道他的阳谋,接下来我们该怎样来应对?” 她说:“只要东西在我们手里就行了。” 我说:“对,从今以后,我们不离开这房间。” 她说:“乖乖呀,人有三急,哪有不离开的道理。” 我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说:“即便是来,那也是晚上,白天我们不用担心。” 我脸上有了笑容,说:“那他就偷不走,晚上我们都在这房间里。” 她说:“狗都会睡一觉的。” 我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她说:“不过,不用担心。” 我盯着她。 她说:“共产党是不会要这东西的。” 我说:“哦?” 她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要的东西。” 我说:“哦?” 她说:“你想想,倘若真是共产党的花名册,局长为什么不拿着它按上面的名字去抓人,何必还要放在我这里呢?” 我的心又放进了肚子里。 她说:“所以,当来偷的人看了里面的名字后,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要的东西,自然就不会带走了。” 我说:“您怎么知道他会翻开来看,不直接揣在身上拿回去再看呢?” 干妈没有回答,只静静的盯着我。 我突然明白了,立刻说:“他担心拿错,所以不得不先打开来看一下。” 干妈说:“聪明。” 我说:“难道局长没有想到?” 干妈说:“也许局长要的就是那个人出现,并不管那个人拿不拿走这东西。” 我说:“那个人一出现,他就会把他抓起来,就立了一大功。” 干妈说:“不错。” 我说:“这样就不能害您了,我们就放心了。” 干妈却说:“非也。” 我沉默一会儿,说:“难道他诬陷你,说那个人是来与您接头的。” 干妈说:“极有可能。” 我的心又不在肚子里了,跑到了嗓子眼。我说:“真歹毒啊,这就是黄泥巴滚裤裆。” 干妈却说:“非也。” 我盯着干妈,难道这样的死局还有转机? 干妈说:“共产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尤其像我这样的妇人。” 我说:“局长会让他死无对证的。” 干妈却说:“非也,他非但不会杀这个人,还会让他好好活着。” 我说:“为什么,难道他不想得到这宅院了吗?” 干妈说:“留着这个人,局长只不过是为了问出更多的人,好一网打尽,谁愿意将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手指间流失?除非他是个傻子,局长傻吗?” 我摇摇头。 干妈说:“或许,局长现在只是想要我的钱罢了。” 刚开始我还明了局长的用意,现在却一点都不明白了。 但我还是要说:“局长会不会仅仅是以此来引共产党上钩。” 干妈盯着我说:“你说我多心了?” 她尖厉的目光让我赶紧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说:“过来,让我打你一个嘴巴,很久没有打你了。” 我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向前迈出了屈辱的脚步。 她抬手打了我一个嘴巴。但今天,她下手很重,让我看见了很多星星。 她说:“这个嘴巴是要让你知道,对任何事情,在任何地方,都不要相信局里的人。” 我赶紧说:“是,干妈。” 她说:“我本没有打你的心思,刚才突然想打你,只因为这样才会让你长记性,才会让你变聪明些,你不正是在我的巴掌下才变得这么机灵,变得有些聪明的吗?” 我说:“多谢干妈教诲。” 她说:“看来,以后我还要继续打你,多打打你。” 她为打我找到了理由,却还要说得是为了我好,这就是聪明人。 我却还要说:“多谢干妈的苦心。” 虽然干妈没有放松警惕,也深信没有人会拿走这假花名册,但装花名册的盒子还是空了。 花名册被人偷走了。 二十九,接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傍晚,干妈站在装花名册的盒子前,问我:“你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去藏在别的地方了吗?” 我赶紧说:“没有,干妈。” 她说:“东西不在了。” 我听出她语声里没有一丝力气,急忙跑过去看。盒子的确是空的,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 我说:“共产党还是拿走了。” 干妈摇摇头,说:“不是。” 倘若换作平时,她一定会说非也,但此刻却不那么说了。 我说:“还不是?局长说过,这是地下共产党的花名册,地下共产党有几人是相互认识对方的?” 干妈说:“他们都是单线联系,一个都不认识。” 我说:“既然都不认识,那么偷东西这人又怎么会认为是假花名册呢?只要看见上面写着些名字,他就一定会认为是真的。” 干妈就打我一个嘴巴,说:“你知道也不早点提醒我,好教我防着,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知道就不要告诉我,免得让我担心。”她又打我一个嘴巴,说:“你安的是何居心?” 我什么居心也没有,只不过把自己知道的想到的如实说了出来,难道说实话也错了? 干妈又说:“有时候,假话也是一味良药。” 我明白了,也学到了。 她说:“要是真是共产党来拿走的,我们怎么没有听见外面有人喊抓共产党的声音,那可是枪声,很大的,就算我们睡着了,也会被惊醒的。” 我很想说也许局长并没有派人来,也许派来的人睡着了。但我学到了,就说:“依干妈看······” 她说:“一定有内鬼,是我们家里的人偷走的。” 我说:“会是谁呢?” 干妈并没有回答我,只喃喃地说:“一定是他。”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是“他”还是“她”,也不知道这个他或她是谁,但却不敢问。我怕她的巴掌又打在我的嘴上,说我多嘴。 干妈还是喃喃地说:“不是他是谁呢?就算是局长不收买他做内鬼,他也会这么做,这么做是在报复我,在替她报仇呀!” 我还是静静的听着,不敢多嘴。 干妈继续说:“史老婆子来我家做我的乳娘没多久,听说他就将她勾搭上了,两个人一直好到现在,这么久长的感情,他怎么会不替她报仇呢?” 我盯着她,虽然不知道谁早已跟乳娘勾搭在一起,但已经知道是“他”而非“她”了。 她也盯着我,很久很久。突然给我一个嘴巴,说:“你也不问问我这个人是谁,像个憨憨样盯着我,不晓得为我分担点忧愁。” 我很不想去捂被打的地方,但那里的疼痛实在是教我忍不住。我说:“谁,他,他是谁?” 她这才说:“袁安。”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回来时,看见袁安跟史老婆子的儿子在一起时的情景。 干妈伸手过来抚摸我被她打的脸。我赶紧伸手捧住她的手,放在被她打过的地方,说:“这个老东西,也敢跟干妈您斗,简直是茅厕里的苍蝇。” 她摸着我的脸说:“多么细嫩光滑的一张脸啊,疼吗?” 我一惊,捧着她的手赶紧说:“只要干妈开心。” 她让我捧着她的手,说;“你若能保护我,不让我为这些事操心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了。” 我说:“这一天会到来的。” 她叹息一声,说:“连袁安都敢来欺负我,就是看我没有男人保护。” 我挺起胸膛说:“我会保护您的。” 她说:“你怎么保护?” 我说:“我这就带人去他住处将花名册搜出来,搜到后将他抓起来。” 她说:“不可。” 我盯着她。 她又说:“只怕他早已将花名册藏了起来,一本小小的花名册,随手一藏,别人都休想找到,搜不出,他还会倒打我们一耙,说我们冤枉了他,别的下人会怎么想?当然会心寒。” 我说:“将他抓起来交给局长,让局长来处置。” 她说:“不可。这事传出去,别人会看我们家的笑话,还会说我们家败落了,就连跟了我们几十年的管家也要起外心了,让我们的脸面何处放?” 我盯着她,我想我脸上的表情是:难道面子比生命还重要吗? 她又说:“再说,局长转身就会将他放掉,得罪了他这样的小人,对我们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我说:“我们已经得罪了他。” 她说:“虽然他现在认为我害死了他的情人,但毕竟我们谁也没有说破,这遮羞布一旦扯下,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了,会做出让我们失面子又丢性命的事情来。” 我就想到了那老不死的。我想了想,就说“索性,将他杀了,非但可以给局长一个交代,到时候还给局长一个死无对证。” 我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好主意沾沾自喜。 她突然抽回自己的手,厉声说:“莽撞!这样笨的主意你都想得出来,这事能做吗?” 我盯着她,回答不上来。 她瞪着我说:“这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倒会让局长抓住我们的把柄,说我们动用私刑,这杀人的罪名我们谁也背负不起,到时候非但这房子保不住,就是我们的性命也会丢掉。” 我说:“丢失了花名册,局长还是会要我们的性命。” 干妈沉默了。 我说:“要不,找一个替死鬼。” 她说:“找谁?不是自己信任的人,不但不会愿意,就算用钱让他愿意了,只怕在局长面前会反悔,警察局的刑法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下来的,到时候我们还会多一条欺骗的罪。” 我再次挺起胸膛,说:“我,就让我来做这个替死鬼吧。”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抬手摸着我的脸,说:“乖乖呀,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要死,也是袁安这个老东西去死。” 我说:“可是现在我们却没有办法动他。” 干妈又沉默了。 我说:“等日后您有主意了,就为我报仇吧,眼下先将这道难关度过再说。” 她说:“他的命怎么抵得过你呢,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做呢?” 我说:“总不能就这样让袁安这个老东西的阴谋诡计得逞。” 她眼睛盯着油灯,一字字地说:“他得不逞的!” 我盯着她。 她又说:“我会让他把花名册乖乖的交出来。” 我不相信,一个成心要害别人的人,又怎么肯乖乖的听话呢? 是我太傻,还是她太聪明? 三十,拆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半夜里,也不知为什么,我们的厨房突然起火了。 我跟干妈被吵醒,我说:“一定是袁安这个坏蛋放的火,好趁乱拿着花名册跑出去交给局长。” 干妈没有做声。 下人们全都起来提着水桶盆子去救火。 干妈带着我拿着装过花名册的盒子跑了出去,我不明白一个空盒子她为什么还要随身带上。 在大厅前,我们遇见了袁安。 也不知他是要出去,还是要去救火。 干妈叫住他,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将盒子交到袁安手里。并且还大声说:“袁安,你不用去救火,好好保护这盒子,里面装的是共产党的花名册,这是警察局长送过来让我保管的,一旦丢失,将会被枪毙,这房子里也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交给你保管我最是放心。” 不等袁安回答,干妈就带着我与下人们一起到后面灭火去了。 火只不过是灶前一小堆引火的稻草,不知被哪里来的火点燃了。火势并不大,我们很快就将火扑灭了。火只将灶台和邻近的墙壁熏黑,并没有将房子点燃,所以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但干妈并没有立刻离开,看了一会儿后,对下人们说:“这一定是做晚饭时,灶里的火星溅出来落进稻草里,小火星也没有立刻燃烧起来,所以做饭的人就没有看见,半夜里才慢慢地烧旺,导致了这场火灾。” 大家都静静地听干妈分析,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干妈告诫这里的所有人说:“以后做饭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我们又看见了袁安,他还站在厅前等我们。看见干妈走来,他双手将盒子捧到干妈面前。 干妈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就愉快地说:“袁安,你做得非常出色,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保护得好好的,我要嘉奖你,给你涨薪。” 袁安笑了,笑得很勉强。 别的下人却对他投来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也对干妈投来敬佩的目光。 干妈却在下人们这样的目光中带着我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我立刻说:“您为什么还要奖励这个坏蛋?” 干妈就将盒子交给了我。我急忙打开盒子,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那花名册原原本本的躺在盒子里。 干妈没有说错,袁安果然将花名册送了回来,的确是我太傻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干妈的计策。 我对她不仅仅是爱,还有满满当当的尊敬和佩服,她实实在在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是一个好良师! 我差一点就对她五体投地了,要不是她及时说:“好好藏好,不能再有闪失了,明天我们就将这东西送还给局长。” 这是一个拨云见日的早晨,干妈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她叫了一声:“乖乖。” 我立刻过去站在她的后面,给干妈梳着头发。 今天,干妈的精神特别的爽朗。 只不过她遇上了一件喜人的好事情——背叛她的袁安死了。 听说是被人杀死了。吴妈一大早就跑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她就叫吴妈去大街上找一个人通知袁安的家人,将袁安的尸体收回去掩埋掉。 她还说:“魂断他乡他乡鬼······袁安在我们家做了几十年,决不能让他做一个他乡鬼,魂归故里方安魂。” 这本应该让干妈感到痛惜的事情——前些天一大早,她吩咐袁安拿着钱去乡下为她收购田地。 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说:“我要去乡下做一个地主了,这城里实在是太过复杂,我这个单纯的小女子实在是应付不过来,还是乡下安稳些。” 袁安去了乡下后,她就将自己打扮得非常迷人,带着我去警察局找局长还花名册。 一见面,局长就说:“我正要来找您拿回那花名册,您今天倒还来了,好,我们现在就去您家拿花名册吧。” 看来,袁安已将花名册丢失这件事通知了局长,袁安的确是局长收买的内奸。局长的目的很明显,他是要收网给干妈定罪了。 我盯着干妈,干妈这时候应该跟我对望一眼的。但她却并没有这样做,若无其事的说:“不用去我家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局长您······” 局长不等干妈说完,立刻夺过话来说:“你要告诉我花名册丢失了?” 局长不再用您这个字了。 我心里笑了。 干妈说:“不错,只不过······” 局长立刻说:“只不过你是来负荆请罪的?不过······” 干妈也抢过话。我以为她会告诉局长花名册找到了,没想到她却微笑着说:“不过,丢失花名册是会被枪毙的。” 局长说:“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逃,还敢来见我?” 干妈说:“我逃得了吗?我一个小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是逃不过局长的手掌心的。” 局长盯着干妈说:“也许,我会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不会追来,只要你去别的地方不再回这里,我就可以给上司一个交待,时间一长,这件事也许就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现在,连我这个宠物都已经明白了局长的意思。他不想要干妈的命,只想将干妈赶走。这样他就有理由,有借口霸占干妈的房子了。 干妈却说:“可是,现在我已经自投罗网了。” 我终于明白,她是在试探局长的底细。 局长说:“你可以借口回去拿花名册。” 干妈说:“现在,您会让我走吗?” 局长看了干妈一会儿,突然说:“我想去上厕所,解个大手,昨晚吃了火锅,太过辛辣,感觉有些火重,可能要蹲很久,你在这里等会吧。” 干妈笑着说:“那好,您请。” 局长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对干妈说:“接下来该怎样做,你不用我说了吧。”之后将门外的警卫也一并叫走了。 我对干妈说:“倘若真的丢了,您打扮得这样迷人,局长也会怜香惜玉而对您网开一面的。” 干妈却严肃的盯着我,我以为她又要将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赶紧低下头。 干妈严肃的说:“你以为他在对我网开一面吗?” 三十一,过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抬头盯着干妈。 她说:“倘若我们今天真的就这样走了,我敢说,不等我们到家,局长就带着人赶来抓我们了。” 我盯着她,说:“可是,他刚才······” 干妈抢过话说:“他的话你也信?” 我盯着干妈,堂堂一个警察局的局长,难道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干妈说:“他刚才只不过在演戏,演一场欲擒故纵的好戏。” 我说:“难道,这又是局长的一个阴谋?” 干妈说:“不错,他给我布下了一个畏罪潜逃的陷阱,这样他一抓住我,不,一看见我,就可以给我一枪,来个就地正法。” 我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这局长实在是太坏了。 干妈又说:“出生社会,除了自己,谁也不可相信,尤其在当下这个动乱的时局。” 我小心翼翼地答:“知道了,干妈。” 干妈又缓缓地说:“何况,他还是一个一心在陷害我的人呢。” 我说:“他既然要放屁,又何必要脱掉裤子?” 干妈说:“这才是他的险恶之处。” 我盯着她。 她说:“倘若就这样将我抓起来,我还有上诉的机会,说不定凭着我娘家人的关系,到最后会给我一个无罪释放。” 我说:“他的确是一个阴毒险恶之人,好在我们没有······” 她打断我的话说:“你不要多嘴,一切看我的。” 我说:“是,干妈。” 也不知过了多久,倘若我们回家的话,现在快要到了。这时候,我们听见局长出来的声音。干妈带着我立刻藏在了门的后面。 局长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后,就在外面大声说:“张三,赶紧集合队伍,袁柳素贞这个地下共产党畏罪潜逃了,我们赶紧去将她抓回来。” 想必,局长口里的袁柳素贞就是干妈的名字。我看着她,想问她要不要现在就出去,她却对我竖起了手指。 片刻,外面的人就全都集合好了。局长对这些人说:“带上你们的武器,跟我去抓袁柳素贞这个共产党,一旦看见袁柳素贞,立刻就地正法。” 不等局长说出发,干妈就带着我悄悄站在局长身后。 局长大手一挥,说:“出发。” 站在他面前的人非但一个都没有动,全都睁大眼睛盯着他和我们。 局长觉得很是奇怪,随着他们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我们。 他先是一愣,接着眼角的肌肉扯动起来。 不等局长说话,干妈就大声说:“局长这是在调虎离山吗?” 我们很愉快的看到局长脸色变了变。 局长的反应也是很快的。就在干妈的话音刚落,就大声说:“好哇,我正在到处找你,你倒自投罗网来了,来人,将她给我抓起来。” 两个警察就要冲过来。 干妈不慌不忙的说:“慢。” 两个警察就站住了。 干妈就说:“局长为何要抓我,小女子这是犯了何罪?何劳局长兴师动众?” 局长就说:“你是共产党。” 干妈说:“小女子深宅闺中,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跟外人接触,为何局长说我是共产党呢?难道局长要给小女子一个欲加之罪?” 局长说:“还说不是共产党,前些天我故意放了一本地下共产党的花名册在你手里,叫你保管一段时间,你却将这花名册悄悄交给共产党,你却故意对我说被人偷了。” 干妈说:“谁说的?” 局长说:“你说的。” 干妈逼视着局长,说:“我说过吗?” 局长恶声说:“今天你来这里,不正是为了要告诉我你丢了那花名册吗?” 干妈笑了,说:“不错,今天我来这里,正是为了要告诉你花名册的事情,只不过······” 局长也笑了,冷笑。他打断干妈的话说:“只不过实在是拿不出来,对吧。” 干妈说:“错。” 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了花名册。 她举着花名册给众警察看,说:“这就是局长当着我家所有下人的面,交给我保管的花名册,它在我手里好好的。” 然后,她就当着众人的面,将花名册交到局长手里。 她又说:“局长,您看这是不是您当着我所有下人的面交给小女子保管的那本共产党的花名册?” 局长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花名册看了看。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说出一个字来:“是。” 干妈就说:“局长,现如今小女子在这里将这花名册当着您这些下属的面,完璧归赵的交到您的手里。” 局长又沉默了一下,说:“既然这花名册还在,刚才你为什么不交给我?” 干妈冷笑一下,说:“局长您给过我机会吗?再说,局长可是当着我家所有下人的面交给我的,小女子理应当着局长所有下属的面还给局长才是,您说对吗,局长?” 局长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不错,不错。” 有了笑容,即便是不自然的笑容,也能将紧张的空气缓和下来。 但干妈却得理不饶人,她紧紧盯着局长的眼睛,说:“小女子小心为局长保管花名册,局长今天却这样对待小女子,日后谁还敢为局长您做事?” 局长脸色变了变,最后哈哈一笑说:“误会误会,是我对不起您,不知者不为过嘛。” 局长又换成了您。 说完,局长就对下属挥挥手。警察们就要转身离开。 干妈却说:“慢。” 警察们又都站住。 局长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死死盯着干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干什么?” 三十二,毒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妈凝视着局长,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空气也一下紧张了不少。 局长紧紧的盯着干妈的脸,想必想从干妈的表情上猜测干妈的心思。 过了会儿,干妈才缓慢地说:“您可是知道的。” 局长又哈哈一笑,说:“我知道什么?” 干妈说:“你知道我丢掉了花名册。” 局长再次说:“那是您说的。” 干妈看我一眼,我立刻说:“我作证,干妈从来未曾说过这样的话,是局长您一直在说。” 干妈却说:“在我们一来这里之前,您就已经知道我弄丢了花名册,对不对?” 局长却说:“我怎么会知道。” 干妈说:“我们来的时候,您不正是要去找我拿花名册吗?” 这次不等干妈看我,我立刻说:“我作证。” 局长看了我一眼,想对我发火,但却又不知为什么忍住了。他说:“这两件事好像没有关系吧,找你拿花名册是因为局里的危险消除了,是该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回来才放心。” 局长又改变了称呼。 干妈就大声说:“记得局长将这花名册交给我的时候说,警察局里有共产党的内奸,既然消除了危险,也就是将局里的内奸抓起来了,我想问问各位,你们哪个同事被抓起来了?” 局长急忙大声说:“这是机密,怎么能告诉你?” 干妈却说:“倘若没有查出内奸,说不定某一天你们中的某一人会被你们局长当作内奸抓起来。” 局长怒喝:“放肆。” 干妈并没有被吓住,她盯着局长又说:“局长说两件事没有关系,可我要告诉局长,这花名册昨日的确被人拿走过,只不过被我及时察觉,并追了回来。局长,是盗花名册这个人告诉您的吧,告诉您他事已办妥。” 局长立刻说:“胡说,我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干妈立刻说:“不认识就好,不过,这个人已经跑了。” 局长表情舒缓了。 干妈又说:“不过,我已经派人追去了,想必一定能将他抓住,想必就算他还没加入共产党,也是一名准共产党,到时候交给局长处置,把他背后的共产党也一并揪出来,说不定这背后之人还是共产党的一条大鱼。” 局长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对干妈说:“请,太太我们房里去说。” 干妈带着我坐在局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局长并亲自为干妈泡了一碗香气浓郁的上等花茶。 干妈喝一口香喷喷的茶说:“听说我娘家有人认识局长的上司吴副厅长,也有人认识刘司令身边的红人,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跟这些官宦人家有往来是很正常的,谁不想攀上这样一个靠山呢,是吗,局长。” 局长连连点头,一连说了三个:“是是是。” 干妈说:“我为什么要派人去追这个盗花名册的人,只因为昨晚他还盗走了我一笔巨款。” 我虽然知道干妈并没有掉巨款,但我还是要为她说:“我作证。” 局长又看了我一眼,说:“捉贼这样的事,交给我们警察就是了,何必劳烦太太您呢?” 干妈说:“你们又不认识这个人,怎么捉得到他。” 局长立刻说:“太太认识?” 干妈说:“当然认识,非但认识他,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 局长一下有些紧张了。 干妈还在说:“原本我们是抓住了他的,他也告诉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样做的,正当我要问他指使这人是谁时,我家厨房突然着火了,我们大家都赶去救火,他就趁乱拿着我的钱逃跑了。” 我立刻说:“我作证,非但我们家所有的下人可以作证,就是我们那边整条街的人都可以作证。” 局长说:“太太可以将这个人描述出来,我请人将他画出来,派人去抓他。” 干妈却摇摇头说:“不必劳烦局长大人,我的人会将他抓住的,到时候我问出背后指使的人,看局长是否能动得了这个人······” 局长立刻夺过话说:“我一定动得了背后这个人······” 干妈却打断局长的话说:“倘若局长动不了,我就将这个人交给吴副厅长来处置,倘若连吴副厅长也动不了这个人,我就将他交给刘司令。” 局长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说:“这样的小事何必去劳烦上级,我这个局长足够办妥。” 干妈说:“当然了,倘若局长办不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非但令局长没有脸面,只怕还会影响局长的前程吧。” 局长说:“是是是。” 干妈却盯着局长突然说:“局长很紧张?” 局长说:“没有。” 干妈说:“局长紧张什么,好像这个幕后指使的人是您一样。” 局长说:“太太说笑了。” 干妈说:“局长额头上的汗水,令小女子都以为您真的就是那指使的人了。” 局长赶紧擦一把汗,说:“昨日吃了火锅,想必太辣,生了内火。” 干妈说:“局长怎么会是那个人呢,局长这么会是共产党呢,局长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呢,打死小女子都不会相信。” 局长说:“对对对。” 干妈说:“我不是不相信局长,才没有报警,而是我担心那些警察将人抓住了,而将我的钱财给分了。” 局长立刻说:“不会,等我抓住这个人,一分不少的将太太的钱还回来。” 干妈说:“这多不好意思,让你们出了力,却没有得到一点好处。” 局长说:“为民除害,这是我们警察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这个局长理应带头做榜样。” 干妈想了想说:“那好,倘若局长的人能赶在我们的人前面将此人抓住,我定会回去告诉娘家人,让他在吴副厅长面前为局长好好美言几句。” 局长立刻说:“多谢太太!” 倘若不是在警察局里,我一定会对干妈五体投地的拜一次。 走出警察局,干妈就对我说:“看见了吗,这个社会有人罩着非常重要。” 但现在,她的好心情让我也非常愉快。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说:“我眼圈黑了。” 我说:“是,干妈。” 这时候,干妈拿出一个铁罐子,扣出一点雪花膏涂抹在脸上。雪花膏浓郁的香气让我以为干妈浑身都散发着这样的味道,我忍不住去闻她漆黑的头发,优质的黑发散发出的却又是另一种味道,令我心情格外的爽朗。 干妈摸着自己的脸颊,又说:“我变黄了很多。” 我说:“是,干妈。” 她拿出一张红纸,用碗里的水打湿,含在嘴上,将自己的嘴唇染得血红。 今天仿佛没有什么事要做,她为什么还要将自己打扮得如此漂亮,如此的迷人呢?仿佛要出门拜会谁,又仿佛要迎接什么大人物似的。 但我却从未曾听说过。 三十三,还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妈摸着自己的手腕,说:“我又瘦了。” 我说:“是,干妈。” 她转身给了我一个嘴巴,说:“你除了会说是外,不知道说别的吗?” 我说:“是,干妈。” 她说:“眼圈黑是因为操心熬夜所致,脸黄是因为心情不好所致,瘦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但这一切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不能为我分担一点点。” 我说:“是,干妈。” 她生气的瞪着我说:“你也不晓得安慰安慰我,留你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我就从后面将她抱住,说:“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要不了多久,黑眼圈就会消失,面色也会好起来的,身体也会慢慢丰满起来,又是一个活脱脱的杨贵妃。” 她就笑了。 我的心还没来得及放进肚子里,她的笑就断了。 她生气的说:“你在嫌弃我瘦?” 我立刻把脸伸过去,说:“干妈若是不开心,就打我吧。” 只不过我知道她想打我。 她却更加生气的说:“你是什么意思?咹,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在找打你的理由吗?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不可理喻,野蛮任性的疯女人,咹?” 我只好闭紧嘴巴,等着她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这种等待总有些提心吊胆,有些惊心动魄。 的确有一种胆颤心惊的味道! 她的确抬起了巴掌。 我不知道这一把掌打过来我的牙会不会掉,但我知道一定会看见很多星星。 只不过我看见了她的脸色——很恐怖,很吓人,很生气! 她举起的巴掌却迟迟的没有打过来。 但却叫我更加的胆颤心惊。 她的巴掌在我脸上轻轻碰了两下,但我知道这是她在试手。等试好后就是那胆颤心惊的一巴掌了,仿佛这一巴掌不将我打晕誓不罢休。 我咬紧牙,让自己脸上的肌肉绷紧,来迎接她石破天惊的一掌。 她的手慢慢地向外扬开。我知道接着就是猛烈的打过来。 我不等她的巴掌打过来,立刻说:“干妈呀,我的祖宗,快停下来,吴妈来了。” 我不知道吴妈来了跟打我有什么关系,但她的确停下了。 吴妈站在外面,说:“太太,警察局长来了,他要见您。” 干妈说:“你去将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厅前来。” 等吴妈离开了,她就摸着我的脸说:“他要是早一点来,我也不会生气了,不过他来得还是挺是时候,不然你这张脸已被我打烂了。” 我终于明白今天她为什么要打扮自己——今天她要出绝招! 但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以为她会说出来,但她却起身带着我去见局长。 今天,局长的心情格外愉快——仿佛他看见了似锦的前程。 看见局长,干妈的心情如吃到了蜜糖。 今天,局长也没多跟干妈寒暄,一看见干妈就大声说:“太太呀,今天我给您送好消息来了,还给您还东西来了。” 我们就看见了他身边桌子上放着包东西。 干妈说:“什么好消息,劳局长亲自跑一趟?” 局长说:“偷花名册和您钱财这个人,被我们抓住了。” 干妈立刻说:“哦,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局长说:“唉,在我们抓捕他的时候他反抗,我就将他就地正法了。” 干妈就叹息一声,说:“他这是罪有应得。” 局长将桌子上那包东西推到干妈面前,说:“太太,这是我们从他身上追回来的钱财,我是一分不少的给您送回来了,您数数。” 干妈说:“数什么,难道我还相信局长会将它吞一部分不成,我可是很相信局长的为人。” 局长说:“多谢太太的信任,到时候不要忘了那个,哈哈······” 干妈说:“我怎么会忘记,我会叫娘家人在副厅长面前为局长多多美言几句的。” 局长说:“多谢太太,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干妈说:“好说,好说,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 局长说:“太太是想知道我们打死的这个人是谁吧。” 干妈说:“不错。” 局长放声大笑起来,说:“这个人就是您家的袁安。” “啊?” 不仅干妈跟我这样叫了声,就连厅前的所有下人都这样叫了声。 我敢说局长从来没有听见这么多人同时这样叫。他非但脸色变了,还惊恐地扭头看大家一眼。 他说:“怎么,你们不相信?” 干妈说:“袁安是我前些天派去乡下为我买田置地,他怎么就成了坏人?局长,您,您这是草菅人命!” 厅前的下人们也都站出来作证。 干妈说:“局长凭什么认为他就是那个坏人?” 局长说:“这些脏款······” 干妈又说:“这些钱是我拿给他去买田置地用的,怎么就成了脏款?” 我虽然知道袁安离开的时候,干妈并没有交给他一分钱财,只叫他去打探看谁要卖田地。但我还是大声说:“我作证。” 局长盯着干妈说:“难道太太说的这个人不是他······” 干妈说:“不是他,袁安非但是我家的管家,听说还有另一个身份······” 不等干妈说完,局长急忙问:“什么身份?” 干妈缓慢地说:“听说他是军统秘密派出来的特务,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特务!”局长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干妈说:“不错,他给我看过他的特务证,还叫我为他保密,这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如今被您杀害了,这,这,这······” 局长说:“你们家既没有人参加共产党,也没有人在政府中为官,特务来做什么?” 干妈说:“他是借我家掩护他特务的身份,以此来暗访地下共产党,听他自己说,他暗访出了五个地下共产党,有一个还是您局长亲自带人去抓的。” “什么!”局长说:“难道他就是那个······” 干妈说:“不错,就是他。” 局长脸色惨白,感觉天塌下来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干妈看在了眼里,说:“他最近是不是靠近过您?” 局长说:“是······” 干妈说:“他对我说过,您上次送花名册过来时说过警察局里有共产党的内奸,所以他立刻就靠了过来,目的是为了查出警察局里的内奸来,好立上一大功。” 局长惊叫一声:“啊!” 干妈说:“只怕这件事他早已报给了他的上司。” 局长仔细的回忆着什么,但额头上却冒出了冷汗。 干妈说:“如今您将他打死了,他的上司只怕会认为您就是那个内奸,在杀人灭口。” 这样的话,再加上干妈阴沉的语气,谁听了还不会被吓破胆呢。 局长说:“啊!” 三十四,死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妈说:“现在局势紧张,稍有共产党的风吹草动,军统特务都会倾巢而出,如苍蝇般扑来,稍沾共产党一点气息,都会被定很大,很重的罪,对吧,局长。” 局长说:“不错。” 声音很小,很无力。 干妈说:“现在您惹下的这个麻烦,有多严重,您比我们更清楚吧?” 局长没有回答,只是在不停的擦汗。 干妈说:“局长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我们,他的上司可不是好骗的,戴老板可不是好惹的。” 局长的汗擦了又流出来,流出来又擦。 干妈说:“我还说等这件事结束了,就去叫我娘家人替局长在副厅长面前美言几句,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干妈的意思是说局长只怕是三长两短了,局长当然明白。 干妈说:“这件事倘若让他的上司知道了,报给戴老板,局长只怕······” 局长擦汗的手在发抖,说:“太太是个聪明人,依太太之见,我当下该怎样做?” 干妈就说:“你们都下去吧。” 等下人走了,干妈才说:“您赶紧将袁安的尸体毁灭了,来个毁尸灭迹。” 局长说:“我早已派人埋了。” 干妈说:“仅仅掩埋还不能算是毁尸灭迹。” 局长说:“哦,还要怎样?” 干妈小声说:“您现在立刻过去,将袁安的尸体挖出来,浇油焚烧,这才是真正的毁尸灭迹。” 局长慌忙站起身,说:“我这就去。” 干妈说:“记住,您独自一人去。” 局长说:“多谢太太提醒。” 干妈说:“最好,在焚烧前,先大卸八块,一来这样才能焚烧干净,灰飞烟灭,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复原,他上司无论多聪明,只怕也不能将您怎么样,因为他没有证据。” 局长说:“好,我就这样做。” 干妈又阴沉地说:“怕只怕他的尸体现在已被特务挖了出来运走了,倘若真是如此,那您就只好有多远跑多远,倘若不然你就只有等着听天由命。” 局长来不及再说什么,慌忙跑了出去。 等看不见局长后,我说:“现在只怕已经晚了。” 干妈说:“不晚,这时去正是时候。” 我盯着干妈,干妈说:“他这时去会遇上正在挖袁安尸体的家人,他会将他们当做特务。” 我说:“局长就会被吓得赶紧逃跑,这样我们就报了他嫁祸于您,让您逃跑的仇,让他也尝尝逃跑的滋味。” 她说:“也许,他会趁他们不备,在背后放冷枪,将他们全都灭口。” 我说:“这样岂不是害了袁安的家人。” 她说:“也许,趁乱他家人会跑脱一个两个,然后到处去说局长的坏话,给局长燐一坨在头上,局长就真的有嘴都说不清了。” 我说:“就算局长能将袁安的死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也脱不了滥杀无辜的罪名。” 干妈说:“不错,无论怎样,这次他是真的跑不脱了,这是一步死棋。” 我说:“既然干妈有那位认识吴副厅长的娘家人,何必要这样来对局长,叫他去副厅长那里说局长的坏话就足够了。” 干妈笑了,笑得很阴险。她说:“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娘家人,这只不过是我说出来骗局长的,倘若不然,我只怕早已被局长给害了,这就叫借势。” 我说:“借势?” 她说:“不错,既然局长不怕我,我就借他害怕之人的势来压制他。” 我说:“那么,袁安是特务这件事······” 她说:“不错,亦是子虚乌有,我只不过在借特务的势来压制他。” 我说:“假如特务先局长一步找到袁安的尸体,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特务,就会告诉局长,局长······” 她说:“不会。” 我说:“为什么?” 她说:“只因为袁安是特务的消息传出去,还需要时日,所以我才叫局长来个毁尸灭迹,只要毁尸灭迹了,袁安不是特务也是特务了。” 我说:“尸体虽然毁灭了,但他的名字······” 干妈说:“每一个特务,都有他的化名,再说,特务那么多,谁又能记住他们的化名呢?” 我说:“袁安离开的时候,您并没有给他一分钱,局长为什么送钱来,还说是袁安的脏款?” 她说:“因为他想让我叫娘家人去副厅长那里替他美言几句,再说他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说过要将袁安偷我的钱追回来,就算他杀了袁安没有找到钱,他也会自掏腰包为我补回来,这些钱都是上次史老娘子那警察儿子敲诈我的那笔,和我送他的那些钱。” 我说:“高明,实在是高明,就连局长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也会上了您的当,乖乖的将上次骗您的钱和受贿的钱送回来。” 她说:“这是我的死招,他怎么能识得破,解得开?” 袁安是特务的消息,从我们房子里传了出去。 没过多久,我们就听说局长遭了,因杀了军统特务,被降职调任。 他为什么没有被抓去抵命?只不过当下时局紧张,民国政府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至于那些被他杀的无辜贫民,蒋委员长也说过,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那些贫民自然成了局长抓共产党时错杀的人。 局长虽然没死,但他也去了很偏远,很危险的地方工作,因为那里的共产党很多。就算他不死在那边,只怕要想回到这里来很难了。 干妈就安心的吃中药调理身体来备孕。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年,在这两年中,我从没走出过她家的大门。一心陪着她调理身体,给她播种子。 干妈也是足不出户。 自从我走进这个家里,就从没有看见她去串过门,更不会去跟那些阔太太们喝茶打牌吃饭。就是那些豪门大户家办的红白酒席,她也只不过派人将礼送过去,从不亲自过去。只因为她不想听别人谈论孩子的事情。就是看郎中,也是将他们请过来,再派人去药铺将药买回来。 这两年中,她中药倒是吃了不少,非但身体瘦弱了,面色也黄了。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怀上孩子。 很多时候看着她虚弱的身子,我都不愿意在她身上努力,只不过怕不小心会将她的性命弄丢。 干妈的信心消失了,脾气又大了起来。 而现在的我,身体长结实了,个子长高了。 在她的滋润下脸蛋也白皙了很多,憨包气息似乎在她们眼里也已是一种可爱,看上去,我是一个很讨人开心的小伙子。就连冬梅看见我,目光也会变得痴呆,脸上流露出爱慕的表情。她,再也不取笑我了,却变得很喜欢看见我,很喜欢跟我说话。但,当她看见主人的时候,就赶紧低下头,低下头也要偷偷的看我。 三十五,交涉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冬梅也长大了,成熟了,如百花丛中的一朵炫目的牡丹——既艳丽又漂亮。 她常常捧着我的脸端详得出神。 有时候她又表现出恨不得将我吃进她肚子里去的样子。 她常常趁干妈睡午觉的时候捧着我的脸,像鸡啄米似地在我脸上亲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我想对她做点什么,却又担心干妈会突然醒过来。 身体虽然长大了,但我的飞刀绝技似乎生疏了。几年没摸飞刀,的确很生疏。 这天中午,趁她睡着了,我用筷子作飞刀,对墙壁扔去。教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筷子居然插进了墙壁中! 我很惊喜,没想到我的手虽然生疏了,力道却变大了! 我过去将筷子拔下来,折成两段,以筷子作飞刀,对着墙壁继续练习。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绝技。” 她的声音突然在我的后面响起。声音很近,仿佛就在我的身边。我急忙回头,看见她却还躺在卧榻上,盯着我。 筷子也没有拔下来,就赶紧跑过去为干妈将茶端过来。站在她面前,说:“您醒了。”之后,就将茶碗放在她嘴边。 她喝了一小口,懒懒地说:“你扔得砰砰的响,睡着了也会被你吵醒。” 我慌忙说:“不敢了。” 她却说:“你喜欢扔就扔吧,我就当在看耍杂技。” 我说:“您喜欢看我就继续扔。”反正,我手生疏了,正好练练。 她说:“倘若局长那次真要抓我,你会怎样?” 我立刻说:“我会用这绝技阻止他的。” 干妈满意地笑了。 现在,我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也许因为我更帅气了吧,她不那么喜欢打我了。但总是爱摸我的脸,捧着我的脸,亲吻我的脸。 她开始疼我了。 这年春天,她突然对我说:“你识字吗?” 我说:“认识一些。” 她就从箱子里拿出三本书,对我说:“这三本书就是我常说的兵不厌诈,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和善守者隐于九地之下。” 我盯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说:“今天我将它们交给你,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会有用得着的一天。” 我双手接过书,说:“是,干妈。” 她说:“我从小就读了这三本书,所以才能很轻松的应付局长,让他掉进我的陷阱中去。” 我说:“原来如此!” 她叹息一声,说:“当年他也是读了其中的一本,就发达了······” 我说:“将来我要是也发达了,一定不会抛弃干妈,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将干妈带在身边。” 她叹息一声,说:“你终究是会离开我的,毕竟,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绝后的。” 我说:“我不会离开您。” 她说:“离不离开是一回事,传宗接代又是另一回事。” 我看着她。 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很多人认为是重男轻女,其实不然,只不过多年后要别人知道,某某人还有人在,还有后人。这并不是在为重男轻女开脱,一个人无论他多能干,多富有,倘若没有后人,就不算优秀。”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也不肯去领养一个,一心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说:“我会让您在多年后叫别人知道您还有后人。”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看着她,看着如林妹妹一样的女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说:“冬梅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你要是想有后人,就去跟她睡吧。” 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还是在试探我。我说:“我不会背叛您的。” 她说:“忠孝不能两全,倘若你没有后人,那就叫愚忠。” 我说:“我愿意做一个愚忠的人,也不愿离开您。” 她叹息一声,说:“虽然你不愿意离开我,但我早晚是会离开你的,我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只怕过不了这个冬天。” 我想对她说你的身体会活到一百岁的。 但她却抬手阻止我,说:“我占用了你的青春这么多年,是该还给你了,让你去跟冬梅生一个孩子。” 我低头,不敢去看她的脸。 她说:“过几天我叫人去请一个大仙来测测你跟冬梅的八字,给你们定一个成亲的日子,我希望能活着看见你们成亲。” 我说:“您一定会看到的。”我紧紧盯着她的脸,见她脸上没有生气,就又说:“我们生的第一个孩子就······” 虽然我没有看见她生气,但这时候她的巴掌却打了过来。她说:“还说要对我忠诚,这么快就想与别人生孩子了,看来男人是靠不住的,所有男人都一样。” 我赶紧捧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在我脸上抚摸,说:“您听我说完,我们的孩子跟着您姓,做您的孩子,将来让别人知道,您还有后人,这家人还有人姓袁,没有绝后。”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说:“好,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我说:“您可要对他像自己亲生的那样啊。” 她说:“就是我亲生的。” 我立刻明白,说:“不错,是您亲生的,人们会看见怀孕的人是您,生孩子的人也是您,坐月子的人还是您。” 干妈盯着我,说:“你的意思······” 难道不是她的意思吗?但我还是我说:“不错,是我的意思,您明里怀孕生孩子,来掩人耳目,她暗中怀孕为您生孩子······” 她说:“你这是在叫我暗度陈仓,不,是偷梁换柱。” 我盯着她,说:“什么叫暗度陈仓?什么又叫偷梁换柱?” 她说:“我给你那本兵不厌诈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我立刻说:“是干妈调教有方。” 干妈说:“冬梅会同意吗?天下哪个母亲又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呢!” 我说:“我说了算。” 她说:“从现在开始,要保密。” 我说:“是。” 她说:“连冬梅都不要告诉她。” 我说:“是。不过······” 她说:“不过什么?”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冬梅,她,会愿意跟我成亲吗?” 她说:“我说了算。” 我说:“倘若她不愿意,就算您强迫她跟我在一起,这样我也不会快乐。” 她说:“平时她很喜欢你。” 然后,她叫了一声冬梅。 冬梅立刻应声站在门口,微笑着盯着我。 干妈说:“进来。” 冬梅说:“太太······” 干妈说:“今日我允许你进来。” 三十六,做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冬梅就进来站在我身边。我看见她脸上红红的,仿佛在外面已偷偷听见了我跟干妈的谈话一样。 干妈就喝一口茶说:“你想不想跟他一样,可以随随便便的进出我这房间?” 我想冬梅这时候应该大喜过望的跪在干妈面前,五体投地的感谢干妈的信任。 冬梅却大惊失色的跪在干妈面前,额头触在地上,说:“太太,太太呀,奴婢只想做人,即便是下贱的下女奴婢也愿意,求太太饶了我吧。” 我的脸色变了。 干妈的脸也变了。 只不过我的脸变红了,惭愧的,羞辱的。 干妈的脸煞白,她怒声说:“贱人,你敢说进这房间的不是人,你敢连我都骂!” 冬梅额头还触在地上,不敢抬起来,但她的身子已吓得发抖了。她说:“不敢,太太是高贵的夫人,神圣而高尚,奴婢怎敢拿太太跟别人作比。” 这个冬梅,很显然是在说我。我很想生气,但却怒不起来,只不过我知道她并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干妈的宠物狗。 我不禁问自己:难道为了活下来我忍受屈辱有错吗?非要被打残丢在大街上乞讨才叫有尊严有骨气吗? 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社会中尊严的确能使社会进步,让社会安宁。但这个社会中实实在在要尊严的人太少了。 倘若不然,我又怎么会被光头,还有那不要命的人,和九哥等人欺负呢?他们何尝又不是生活在没有尊严中,才不要脸的吗? 以前我诅咒这些没有尊严而又不要脸的人,现在我自己呢? ——至少连一个下女都看不起我!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我是为了活下来而不要脸。 ——他们则是为了剥夺别人的东西和利益而不要脸。 孰对孰错? ——这又算不算是五十步跟一百步的关系呢? 这时候我听见干妈在说:“你是在说他,说他是我的宠物,狗——!” 我想冬梅会说是,就算不这样说,也会默不作声。而我在她的语声里,却早已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了。 但冬梅却说:“不敢,他可是太太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干妈说:“现在阔太太们都将自己养的宠物当作心肝宝贝,认为他们或者它们就是能让自己开心的开心果。” 冬梅急忙改口:“他,他是太太的干儿子······” 干妈却厉声说:“但我却让你们叫他乖乖。” 冬梅是一个很伶俐的姑娘,这时候她急忙说:“母亲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是这样叫的。” 干妈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她说:“倘若你走进了这屋子,你会认为自己也是狗了?” 冬梅说:“不是。” 干妈说:“哦?” 冬梅说:“猫。” 我抬起了头,盯着冬梅。 干妈说:“猫?” 冬梅说:“猫,宠物猫。” 干妈说:“为什么你不认为是一条狗呢?” 冬梅说:“猫很乖巧。” 干妈说:“你是说你很乖巧?” 冬梅说:“我是人。” 干妈又说:“既然你说猫很乖巧,为什么你还要嫌弃?” 冬梅说:“我只想做人,求求太太高抬贵手。” 干妈说:“可是现在的人却活得并不如一只狗,一只猫,他们都很羡慕猫狗。” 冬梅说:“毕竟,猫狗是畜生,无论过得怎样好,也没有人活得有尊严。” 干妈说:“你要的是尊严。” 冬梅说:“我要做人。” 干妈说:“现在的人大多数都不要脸。” 冬梅说:“我只想做人,这是奴婢唯一的愿望,求太太满足我这个愿望。” 干妈就挥挥手说:“你出去吧。” 冬梅立刻起身跑了出去。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更不要说看我一眼了,仿佛走慢一点就会被干妈将猫绳套在她的脖子上。 从这一天起,我勤奋读书。 今年的夏天很炎热。 这天中午,干妈在卧榻上已睡着。 我坐在房间的门槛上,冬梅过来陪我坐在门槛上。 只不过我背朝着外面,脸望着熟睡的干妈。而冬梅却是脸朝着外面。 她并没有因那次的事而疏远我,还是那么喜欢望着我。 但今天,她却并没有望我一眼,而是紧紧盯着外面的阳光。她也没有说话,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 我说:“那次,其实太太并不是要让你做猫,她······” 冬梅抢过话说:“她是要给我说媒,要我跟你成亲。” 我说:“原来你知道,可你······” 她说:“她的话你也信?” 我说:“为什么不信?” 冬梅说:“难道不是在试探你吗?” 我说:“不是,只不过······” 她说:“只不过你与她有私下交易。” 我想说不是,但想到她既已知道这件事,一定也将我们的谈话全都听去了。 她说:“有没有交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扭头惊讶的盯着她,说:“你不愿意?” 她还是没有回头看我一眼,说:“我想做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嫌弃我是一只狗?” 她没有回答我,只说:“你是她的情人,世上又有哪个女人会跟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情人呢?” 我沉默。 她又说:“就算她跟你有那私下的交易而愿意,世间又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你这样的人成亲呢?” 我说:“你还是嫌弃我是一只狗。” 她说:“嫌不嫌弃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 我盯着她说:“可你在我面前表现出很喜欢我的样子,很开心的样子。” 她却说:“不错,我承认看见你时我很开心,但这却跟爱不同。” 我说:“原来你不爱我。” 她说:“我为什么要爱你?” 我盯着她。 她说:“我既养不起你,也玩不起你,你是那些阔太太们的抢手宝贝。” 我垂下头。 她说:“一个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教我怎么看得上?” 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还在说:“你还没有骨气,倘若我跟了你,一定会倒八辈子霉,因为别人欺负我时,你根本就保护不了我。” 我想对她说我能保护她,但想到她一定会拿干妈来举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说:“我见过不要脸的男人,但却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男人,跟自己的干妈睡觉不说,还想跟她生孩子,来保住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荣华富贵,你的身心实在是太肮脏,肮脏的男人又怎么配得上我这样纯洁的女孩呢?” 现在,我连跟她坐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盯着我说:“你根本就不配。”说完就盯着外面。 也不知我沉默了多久,才缓慢地说:“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太太,让太太将你强行嫁给我吗?” 她说:“我是我自己的,别人休想左右我,强迫我。” 这个看不起我的,羞辱我的女孩,实实在在太天真,太幼稚。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她真相,不然她会一直生活在这样美好的憧憬里,当面对现实时,就会不知所措。 我说:“下人是没有自由的。” 她说:“我会去争取。” 我说:“怎样去争取?” 她说:“将富人们打倒······” “你是被新党派洗了脑,还是你已经加入了共产党?” 干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这时候突然说。 冬梅吓得头也没回,赶紧站起身要逃跑开。 干妈厉声说:“你敢!” 冬梅就垂首站在那里。 干妈又厉声说:“说!” 三十七,疑心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冬梅就吓得发抖了。 刚才那个还看不起我的,羞辱我的,要将富人打倒的冬梅哪里去了? 我实在是不想嘲笑她,只因为我不想她说我在报复她。但此刻我的脸上虽没有笑容,心中却早已笑得在打滚了。 我知道她并没有加入共产党,并不是我很了解她,只不过我知道倘若她已加入共产党,此刻就不会吓得发抖了。 我的双手捂在肚子上。 ——因为内心的笑让我的肚子痛起来了。 我紧闭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认真。 冬梅咬着嘴唇,双手使劲扯着自己的衣襟,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真不明白她的脚尖有什么好看的,那只不过是一双青色的没有绣花的布鞋。倘若上面爬着一只蜈蚣,或者一只毛毛虫,倒还符合她脸上的表情。 但上面什么也没有。 干妈又厉声说:“嗯?” 她在自己的声音中抬起了巴掌。 冬梅虽看着自己的脚尖,但她已感觉到再不说的话,干妈就要打她的嘴巴了。 她的脸因为害怕早已通红,胸脯也因为紧张而不停地起伏着。 我急忙说:“小可爱,快告诉太太啊。” 我知道,只要有人说话,干妈的巴掌就不会打在冬梅的脸上。这两年,我早已不叫冬梅,而叫她小可爱了。这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才会叫的,但此刻我却急得当着干妈的面叫了出来。 干妈很惊异的盯了我一眼。 我立刻知道自己的话已将干妈对冬梅的怒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赶紧低下头。 果然,我的头刚刚低下,干妈要打冬梅的巴掌就括在了我的嘴上。 她说:“果然,你们背着我早就在一起了,那些人啊,宠物啊什么的,只不过是在我面前演戏罢了。” 我慌忙说:“没,没有,干妈,您误会了。” 她说:“误会?” 我说:“是······” 她说:“叫得这么亲昵,还说我误会,你真当我傻啊?” 我慌忙说:“她,她长得像,像小可······” 干妈一定不想听见我说爱,所以她立刻打断我的话,说:“日后找你算。” 冬梅这时候却低声说:“告诉,告诉什么?” 这个冬梅,早已被吓得忘记了干妈的话。 但,干妈却认为她是故意的,她说:“装,你还敢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我赶紧说:“快告诉太太你不是共产党。” 干妈又瞪着我,厉声说:“你知道刚才巴掌明明是打她的,为什么会打在你的嘴上?” 我说:“干妈怀疑······” 不等我说完,她厉声说:“是因为你多嘴。” 冬梅立刻记起了,就说:“太太,我不是共产党。” 干妈瞪着她,厉声说:“你是只鹦鹉吗?” 冬梅慌忙说:“我,奴婢不是共产党。” 干妈说:“嗯?” 她的巴掌一下抬了起来。 冬梅赶紧说:“我,我没有加入共产党。” 干妈说:“嗯?” 举起的巴掌似乎要括过去。 冬梅说:“太太呀,冬梅怎敢加入共产党。” 干妈的巴掌始终没有括在冬梅的脸上。我终于知道她在事情没弄清楚前,是不会打冬梅的。倘若她打了,冬梅要真的是共产党的话,她打的就不是自己的下女冬梅,而是共产党冬梅。那么,冬梅就会将这笔账记下来,日后找她一笔一笔的算。 干妈的手慢慢地放了下去,看上去是她相信了冬梅的话,实则却是更加的怀疑冬梅。她尖利的盯着冬梅。 冬梅赶紧跪了下去,她说:“太太呀,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一直伺候在您的面前,就算共产党想策反我,也没有机会啊,太太。” 干妈说:“共产党的本事大得很,可算是无孔不入。” 冬梅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赶紧说:“吴妈经常出门买菜,难道她早已加入了共产党,然后策反了······” 我的话没有说完,是因为干妈的巴掌不让我说完。 今天,我为冬梅挨了两个嘴巴,我不知道感动冬梅没有。她就算感动了,我也是不敢娶她的。只不过我知道她虽然不是共产党,但她的脑壳里也装满了共产党的思想。 冬梅在干妈打我的巴掌声后说:“我跟吴妈在一起,都是在太太的眼睛下。” 干妈也说:“吴妈就算想加入共产党,共产党也不会要,因为,她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冬梅立刻给干妈磕一个响头,说:“太太明鉴。” 我说:“既然连吴妈都不是共产党,那么······” 干妈瞪着我。我赶紧闭上了嘴巴。 干妈说:“你为冬梅挨的嘴巴还不够吗?” 冬梅感激的看我一眼。我却赶紧低下头。 干妈又说:“也不知她这个‘人’理不理解你的好,会不会领你的情。” 冬梅本应该说理解,这样我就会觉得好受些,虽然我明知道不会跟她在一起,但她却紧闭嘴巴。我也紧闭嘴巴。 干妈就斜目盯着我说:“她可是刚刚还说过看不起你,嘲讽你,羞辱你的‘人’,你本应该明白而不必替她受这些的,却偏偏要做一只舔狗,看来你是真的狗。” 冬梅说:“我不必说一些感激的话,因为他明白。” 我说:“我明白。” 干妈说:“我不明白。” 我们都闭上了嘴巴。 干妈说:“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是共产党,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冬梅说:“只不过奴婢在追求自由。” 干妈厉声说:“自由?” 冬梅说:“是。” 干妈说:“你知道自由是什么吗?” 冬梅说:“知道,太太。” 干妈就盯着冬梅。 冬梅就说:“自由就是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干妈说:“可你现在却跪在我面前,还浑身瑟瑟的抖。” 冬梅低头不语。 干妈说:“你应该站起来,对我说不。” 冬梅说:“奴婢不敢。” 干妈又说:“倘若你真的是共产党,我放你走。” 冬梅低声说:“不是。” 干妈又说:“倘若你想加入共产党,我还是会放你走。” 冬梅望着干妈,仿佛在判断干妈的话是不是真的。 干妈说:“看来你是被他们洗了脑,满脑子都装着共产思想。” 冬梅立刻说:“不是,太太。” 我说:“既然你早晚要加入共产党,现在走正当时。” 冬梅就狠狠地瞪我一眼,低声说:“我没有说过。” 干妈说:“你不用这样瞪他,你的意思很明确,只有共产党才是给你自由的组织。” 冬梅说:“太太不要将我赶出家门。” 干妈说:“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 三十八,提亲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冬梅又给干妈磕了个响头,说:“太太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了。” 干妈说:“我不知道将来共产党会如何,但我现在不想家里有一个共产党思想的人,而受到牵连。” 冬梅说:“太太啊,请您饶了我吧,我愿意伺候您到老。” 干妈却说:“这就是你追求的自由?” 冬梅没有说话。 干妈说:“还是你放弃了追求自由?” 冬梅还是不说话。 干妈盯着冬梅说:“倘若你放弃了追求自由,你的命运就由我主宰。” 冬梅盯着干妈。 干妈又说:“那么,我让你嫁给狗,你就得嫁给狗。” 冬梅就低下了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干妈说:“看来你是不愿意的······你还得去追求去争取自由。” 冬梅一下抱住了干妈的双腿,说:“太太啊······” 干妈说:“既然你说我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太太,我一定不会强迫你的。” 冬梅仰望着干妈。 干妈说:“起来吧。” 冬梅缓缓站起身。 干妈说:“既然你觉得只有人才配得上你,那我就让你嫁给人。” 冬梅脸上有了笑意。我心里也乐开了花——干妈终于肯让我做人了! 但我心里却并不愿意跟冬梅成亲。 ——冬梅并不喜欢我,即便我做回人,她还是不会喜欢我的。 ——她打心眼里根本就没有看起过我。 自从我走进这宅院,她就一直在嘲笑我。那些跟我在一起的时光,也只不过是她感到寂寞时而将我当作倾诉的对象罢了。 ——她只不过将我当作了一个木偶,或者一个傻子,抑或是一只说不来人的话的宠物。 我说:“干妈······” 我想告诉干妈,冬梅这个满脑子装满共产思想的姑娘,早晚会将我害死的,我不能跟她成亲。 她却对冬梅说:“你下去吧。” 干妈转脸盯着我,说:“本以为你们两个早已偷偷的好上了,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你。” 我说:“是,干妈。” 干妈说:“冬梅这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心底里根本就没有将你看起过。” 我说:“是,所以······” 我想告诉干妈,叫她不必为我跟冬梅的事操心了。 但她却说:“我会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成为一只乖巧的猫。” 我张嘴想告诉干妈,我不会娶冬梅。 但她说:“我会好好杀杀她高傲的心,让她面对现实,整治她我有一百种办法。” 我相信干妈的话,只不过觉得她没有必要这样做,一来强扭的瓜不甜,二来冬梅还是一个很危险的定时炸弹。我却不敢告诉干妈,只因为不敢扫干妈的兴。 也许是我久没说话,她就盯着我说:“你不相信?” 我赶紧说:“我从来不会怀疑干妈的能力。” 干妈突然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这又是不是你们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谁知道呢?” 我急忙说:“在您面前玩把戏,那就是茅厕里的苍蝇——找死!” 干妈笑了一下,说:“你在我面前学到了很多,再说,你读书很勤奋。” 我明白她的意思,就说:“师父往往都留了一手。” 干妈就开心的笑了。 她大声说:“明天,我带你去见张老爷,他家的幺姑娘还没有看人家,我替你去提亲。” 我知道她的话是说给冬梅听的,就什么也没有说。 干妈盯着我说:“你不同意?” 我说:“他们是大户人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她又大声说:“他家姑娘有一点丑,再说你这么帅气,他们一家见了,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同意。” 我想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能丑到哪里去,再说,这又不是真的,就说:“是,干妈。” 她说:“幺姑娘人虽丑了点,但她的家境还是挺富裕的,你们在一起算是互补了对方的短板。” 我说:“是。” 她说:“西方不亮东方亮,你不能老盯着冬梅一个人。” 我想告诉干妈,我从来没曾想过跟冬梅成亲的事情。 但干妈已吩咐了下去,叫人准备丰厚的礼物,明天去张老爷家为我提亲。 谢天谢地,干妈放过了我和冬梅,我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心里还升起一丝喜悦,但我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感激之情从我心底里如火山喷发一样——这两年从没出门的干妈,如今却要为我的终身大事而去张老爷家里。 这个霸占我身体的女人,这个将我当作宠物的铲屎官,教会我男女之事的导师,现在却又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劳起来,叫我如何不感动?!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要为她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想法。这想法迫使我下定决心,倘若她现在要我去为她杀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这个人的胸膛,杀破他的心脏! 但内心仅存的一点骨气没有让我对她五体投地的跪拜下去。 今天的太阳不减昨日,但我们却知道怎样躲避。我们趁着一朵白云遮住太阳的时候,出门来到了张老爷的家里。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张老爷今年已八十高寿,头发胡须尽白。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见干妈时,却异常的明亮。 当他知道干妈是来为我提亲时,感到十分的吃惊,睁大眼睛看着我,我就昂头挺胸让他看。足足看了我半柱香的时间,才对干妈说:“他可是您的······” 干妈抢过话来说:“不错,他是我的干儿子。” 我知道张老爷要说的绝不是干妈说的这句话,所以他又说:“我们家虽不是什么豪门,但也算是大户人家······” 干妈又抢着说:“我们家也不算穷苦人家,世代商贾,与您们家正相配。” 张老爷说:“可是,他······” 干妈说:“他是我的干儿子,我的也就是他的。” 张老爷干脆说:“闭嘴吧,你们的事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是无人不晓,今天你却来提亲,岂不是在侮辱我?” 我内心仅存的那点骨气叫我的脸立刻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干妈说:“听说您的四姨太是青楼里的姑娘。” 张老爷说:“这不同。” 干妈说:“蛇与鼠,为什么会说是一窝?” 张老爷说:“它们是敌人。” 干妈说:“但人们却说它们是一窝。” 张老爷说:“只不过住了同一个洞穴。” 干妈就盯着他。 张老爷就摇着头说:“这不同,不同······” 三十九,客主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妈就说:“我干儿子他人很帅气,也非常聪明,将来一定是一个大大的能干人。” 这句话非常的熟悉,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此刻我却想不起来了。 张老爷说:“不能,这些也不能,他根本就配不上。” 干妈说:“您家姑娘今年多大了?” 张老爷说:“年方四五。” 干妈说:“老爷您一定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看人家吧。” 张老爷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不行。” 干妈说:“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哪家的公子少爷看上过幺姑娘,只因为她的长相实在是太特别。” 张老爷怔了怔,说:“我会给她找一户贫穷人家,我会给她丰厚的嫁妆,她就会过上富裕的日子,总有贫穷人家的儿子会不在乎这些的。” 干妈说:“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哪家的贫穷人家敢来提亲。” 张老爷说:“那是我还没有放出话去。” 干妈说:“何必放下脸面去求贫穷人家,如今这现成的女婿,又有我作后盾,多好,与您的姑娘正般配。” 张老爷说:“不配,一点都不配。” 干妈说:“您可知道,那些公子少爷们哪一个又不是风流纨绔呢,您都能接受,为什么你还要嫌弃他?” 张老爷说:“撇开你们的事不说,我无论如何不愿将姑娘嫁给一只狗。” 干妈说:“他是我的干儿子,是人。” 张老爷说:“你拿他当人看过吗?” 干妈说:“狗很忠诚。” 张老爷说:“但却没有骨气。” 干妈说:“哪户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张老爷说:“就算做姨太太又如何,也比狗有脸面。倘若让她嫁给狗,我宁愿将她养到老。” 话已至此,就算脸皮再厚的人也坐不下去了,也不知干妈是怎么想的,她没有告辞。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干妈,她不能为自己的宠物而失了她这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应有的脸面。 但干妈没有等到我提示,就说:“倘若张老爷拒绝这门亲事,我大不了为他娶一房贫穷人家的姑娘,也许下女也不错。” 我知道,事情又回到了冬梅的身上。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干妈有了这样的想法,何必还要留在这里看张老头的脸色? 张老爷说:“不错,听说你身边就有一个叫什么冬梅的下女,你可以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倘若连冬梅都看不起他的话,我四姨太身边也有一个下女,我可愿意让他们在一起。” 看来冬梅看不起我的事被家里的下人传了出来。 干妈说:“不是冬梅看不起他,是冬梅的命太高贵,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 张老爷一下就来了精神,盯着干妈说:“多高贵?” 干妈说:“那可是要做太太的命。” 张老爷说:“哦。”语气里满满的失望。 干妈说:“听卖她的人说,她可是九月初九,九时出生的······” 张老爷立刻倾身说:“哦!” 干妈说:“今年二八,听算命的人说,这样的姑娘非但旺夫,还会让娶她的男人长寿,听说要过一百岁。” 张老爷说:“不错。” 干妈说:“原本想张老爷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就将这姑娘送给张老爷作侍女,以此来报答您的恩情,现在看来也只有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我倒要看看,我的宝贝干儿子到底能不能消受得起她。” 张老爷急忙说:“不可,那可是会害死他的。” 干妈说:“我不得信。” 张老爷说:“人一旦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就会倒大霉的。” 干妈说:“真是如此?” 张老爷说:“不错。” 干妈说:“哦,那么,她这样的姑娘要怎样的人才能在一起呢?” 张老爷说:“五月初五,五时。” 干妈说:“哦?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张老爷说:“眼前就有一个。” 干妈说:“他不是。” 张老爷说:“我······” 干妈说:“您?” 张老爷说:“不错。” 干妈笑了,说:“我记得不错的话,您好像是八月的生日。” 张老爷说:“不错。” 干妈就看着他。 张老爷说:“不知您听说过我最近在忙一件事没有。” 干妈说:“不知,能否说来听听。” 张老爷说:“实不相瞒,我在物色一个姑娘。” 干妈说:“老爷还要娶姨太太。” 张老爷说:“不错。” 这个死老头,八十了还不甘心。我在心里骂道。 干妈说:“你的身体······” 张老爷说:“最近我的家运不好,算命的说只要我娶一个九月初九九时出生的姑娘,得到她的初夜血,我的家运非但会好起来,我还会长寿。” 干妈说:“哦,有这样的说法?” 张老爷说:“不错。我虽不是五月初五五时出生的,但我可是八月初八八时出生的,可以将她命里不好的全都抵消掉。” 干妈说:“依您现在的身体,只怕会害了这个姑娘。” 张老爷说:“我只要她的初夜血,别的我就不管了,再说,她一个下女,你用得着为她操这份心吗?” 干妈说:“她虽然是一个下女,但却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将她给害了?我可是一个知恩图报,以德服人的人,我无论如何不能落下一个残害下女的坏名声。” 张老爷说:“这怎么是残害呢,这可是让她做太太,过上富裕日子的大好事。” 干妈却说:“孩子呢?正因为我没有孩子,所以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孩子的痛苦,我就不能害她也没有孩子。” 我十分感动,干妈为了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愿做! 张老爷说:“一个穷久了的姑娘,谁又不愿意过富裕的日子,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干妈说:“那是你没有经历这样的苦难,所以你才敢这样说。” 四十,小样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张老爷说:“她可以领养一个,现在大街上穷苦人家的孩子到处都是,想领养怎样的一个就可以领养怎样的一个。” 干妈说:“无论怎样对他好,他都不如自己亲生的贴身。” 我明白干妈的意思,她只不过在逼着张老爷答应我跟他姑娘这门亲事。张老爷并不是一个糊涂人,但他就是不肯低下头。 张老爷说:“生身父母小,养身父母大,加上我家的家境,他不得不对她好。” 干妈说:“她这么年轻,将来难免会耐不住寂寞,而给您一顶绿帽。” 张老爷说:“我不会给她机会。” 干妈说:“非也,冬梅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您们家并不缺少男人,鲜花与蜂蝶的故事,想必您也很清楚。” 张老爷说:“我不会让家里的男人靠近她。” 干妈说:“她可是我的宠物。” 张老爷说:“宠物?难道她也是只狗!” 干妈说:“猫。” 张老爷说:“猫?” 干妈看了我一眼,说:“不错,猫跟狗同是宠物,怎能配得上老爷您呢?” 张老爷说:“我不在乎这些,只要她有初夜。” 干妈说:“初夜倒是有的,只不过堂堂张老爷娶一个宠物猫做小,这事要是传出去,想必会将您的脸面丢尽。” 张老爷说:“只要自己高兴,脸不脸面的也无所谓,再说,我四姨太不也是青楼女子吗,很多老爷都娶了自己的下女做小。” 干妈说:“那么······” 她没有说下去,只不过她知道张老爷已明白她的意思。 但我还是要说:“干妈的意思张老爷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张老爷痛苦的盯着我说:“不是我不明白,只是你······” 他也没有把话说下去,我们都明白。 干妈就说:“难道,只准许您高兴,就不准许您姑娘高兴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老爷才叹息一声,痛苦地说:“好吧,我,我答应这门亲事,不过······”他顿住了。 干妈说:“不过怎样?” 张老爷说:“他得是人。” 干妈说:“他本来就是人,只不过是您们认为他是狗。” 张老爷又说:“他,他还得是我姑娘一个人的。” 干妈说:“我不会让他娶姨太太的。” 张老爷说:“我是说······” 他又顿住了,他的意思我们都明白。 干妈说:“我已想明白,看开了。” 张老爷说:“倘若不是我家运不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姑娘呀······” 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很难过,似乎要落泪。 干妈看着我笑一下,那表情仿佛在说:“小样,还治不了你这个糟老头子!” 干妈说:“您放心,我们不会亏待您姑娘的,当然了,我也会将冬梅像自己亲生的姑娘那样嫁过来。” 张老爷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找媒人来提亲。” 干妈说:“最好快一点,晚了只怕已是我的干儿媳妇了。” 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我却并没有看见张老爷的幺姑娘。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张老爷没有叫她出来,干妈也不让我与她见面。 好吧,我姑且把她想成长相一般——在那些纨绔子弟的眼里也许一般就是丑。 回到家里,我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定亲这件事告诉了冬梅。 并不是我要在她面前显摆,也不是我要在她面前扬眉吐气,只不过我是想告诉她现在可以放心了,不必嫁给我这只“狗”了。 我原本还想告诉她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不必做下女,就会做上指使下人的太太了。但她却不等我说出来,就嘲笑我。 她说:“嘻嘻,你还好意思到处宣扬,找了一个人人都不要的丑媳妇,还到处炫耀,嘻嘻!” 她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再丑,能丑到哪里去。” 她笑着说:“那是你还没有见过她的丑容。”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见过她?” 她盯着我,说:“这还用问吗?” 我说:“张老爷虽然老了,但也看不出他丑得有多吓人,有钱人家的太太,又怎么会丑?无论她遗传到谁,也不会丑。” 她说:“不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怕会后悔。” 我说:“你见过她?” 她说:“没有,但我却听别人说过。” 我说:“既然你没有见过她,就不能信口雌黄。” 她说:“还没有见面就护着她了,看来你非但是狗,还是一条护妻虫。” 我瞪着她,想转身离开。 她却继续说:“倘若她丑得吓人倒还能让人接受,听说她丑得令人发吐。” 我说:“你都没看见,一天就知道跟着别人诽谤她。” 她说:“这是她家的下人传出来的。” 我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那你说说她丑成什么模样。” 她说:“听说她长了胡子,波斯人那样的大胡子。” 我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女人有点胡子也不会让我想吐。 她说:“倘若只长有胡子也就算了,但配上她的丑样就令人一见就想吐了,她的丑样我实在是描绘不出来,听说那张脸是一张男人脸,你可以试着幻想一下,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是不是就想吐了。” 这样的人不用幻想我也会吐,但我还是要说:“你嫉妒我跟她定亲,所以故意这样说来让我不开心。” 她盯着我说:“你看我会嫉妒吗?” 我相信了她的话,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等成亲那晚我知道真相时,一切就已经晚了,就只好跟这个一看见就想吐的女人生活一辈子。 难过的是,还要跟她生孩子。我们的孩子会不会跟她一样?最好是像我。 我虽然心里不好过,但我还是没有隐瞒冬梅。我说:“干妈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将来你非但是人,还是指使下人的太太。” 冬梅惊讶的盯着我,说:“谁?” 我说:“张老爷,八十岁的张老爷。” 冬梅气愤的说:“你,你们这是在换亲。” 我说:“张老爷的确是因为干妈同意将你嫁过去,才答应我跟他幺姑娘这门亲事的。” 冬梅却突然笑了起来,说:“不可能,你心里不好受,也想让我心里难过,他老得都走不动了。” 四十一,定亲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上午,干妈躺在卧榻上品着我为她泡的茶,冬梅站在门外等着我将马桶提出去。这时候,吴妈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告诉干妈张老爷来了。我禁不住看了冬梅一眼。这个聪明的姑娘,立刻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干妈对吴妈说:“他来做什么?” 吴妈说:“来提亲的,带着丰厚的礼物。” 干妈说:“我家可没有姑娘,他要娶谁?” 吴妈就盯了冬梅一眼,说:“冬梅。” 干妈就叫吴妈过去告诉张老爷,她马上就过去见他。 冬梅这个心高气傲的,追求自由的姑娘,这一刻感觉天塌下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门前,说:“仁慈的太太啊,您可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啊,冬梅愿永远伺候在您身边。” 干妈起身冷漠的说:“这是我前些天与他谈好的,将你嫁给他,他才肯将幺姑娘嫁给乖乖,既然你不愿意跟乖乖在一起,我只好答应这门亲事,我总不能让乖乖一辈子独身吧。再说,这也是为你好,他可是大户人家,你过去是做太太,这也算我对得起你这些年伺候我的劳苦。” 说完就抓着我的手向外面走去。 冬梅一下抱住了她的双腿,说:“太太呀,他老得都走不动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干妈就看我一眼,我就将实情告诉了冬梅。 冬梅流着泪说:“仁慈的太太啊,这哪里是为冬梅好,是将冬梅往火坑里推呀,太太。” 干妈就厉声说:“这件事我早已答应下来,难道你想让我做一个失信的人,想让乖乖一辈子独身!” 冬梅说:“乖乖还年轻,日后再给他寻一个姑娘就是了,求求太太饶了我吧。” 干妈说:“我却等不起了,再说,张家可是大户人家,与我们门当户对,于你,于乖乖都是好事,这样的好姻亲到哪里去寻?让开!” 冬梅泪流满面的望着干妈,说:“仁慈的太太啊,善良的太太,求求您推了这门亲事吧。” 干妈盯着外面的阳光,冷冷地说:“不能,我堂堂大户人家的太太,怎能出尔反尔,让开!” 冬梅就哭着不停的给干妈磕头,我听见她的额头在地上碰得“嘭嘭”的响。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干妈,退了这门亲事吧,我不会独身的,我身边还有您。” 干妈狠狠地瞪我一眼,说:“我会死的。” 我急忙说:“干妈是那南山上的松树。” 干妈厉声说:“有些脸面是可以丢,有些脸面是永远不能丢的。” 我不明白干妈的意思,盯着干妈。 她说:“今天要是退了这门亲事,别人自然会说是我们的不对,以后谁还敢答应你的亲事?这件事决不能心软。” 说完就踢开冬梅,大步向厅前走去。 冬梅在后面大声叫道:“太太······” 干妈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带着我向前走,一直走。 冬梅突然大声说:“太太,我愿意,愿意跟着乖乖······” 干妈站住了。 冬梅爬过来跪在她的身后说:“我愿意嫁给乖乖,愿意做一只猫。” 干妈慢慢地转过身来,盯着冬梅看了会儿,说:“真的?” 冬梅立刻说:“真的。” 这句话她说得有气无力,似乎很委屈,似乎很无奈。 干妈说:“这可是你今天亲口答应的,倘若以后你反悔,我就会用绳子将你捆起来与乖乖成亲。” 冬梅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反悔的,太太啊。” 干妈就说:“你下去吧。” 冬梅走了,干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哼,小样,在我面前犟,你还嫩了点,不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不罢休。” 我突然明白了,干妈绕这么大个圈子,只不过是要治服冬梅。 干妈推掉了张老爷提亲这件事,自然张老爷也退掉了我跟他幺姑娘这桩婚事。 我心里并没有感到一点快乐,虽然冬梅将张老爷的幺姑娘吹得很恶心,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毕竟没见到她尊容前,关于她的任何事情,都是“听说”。 ——这个世道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听说”这个词,有时候是真的,但大多数时候却是谣言。关于幺姑娘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我无从知晓。 但我却知道张老爷确确实实退掉了这门亲事,他凭的什么? ——谣言! 也许这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吧。 我心里突然有了种错过了发财的痛楚! 只不过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你有多么崇高的理想,都要有资本才能实现。我当然也明白,有资本就要好好利用资本,没有资本就要去找资本,幺姑娘算是我找的资本。 能得到冬梅这个漂亮的,心高气傲的姑娘,我本应该感到十分的高兴——很多人不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样的姑娘而不想爹妈么。 再说,我还有干妈这个资本——她说过会将一切都交给我的。 她的财富大家都是知道的,撇开积蓄不说,光这宅院也很值几个钱。 只因为我明白冬梅迟早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说不定还会给我带来灭顶的灾难。只不过我知道那自由之神在向她招手,我及孩子和这个家,是绝对让她停不下脚步的。 也许,这已是命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经历。 我告诉干妈,我不想跟冬梅成亲。 干妈却说:“冬梅是我能压制得住的,倘若你真与那张家的幺姑娘成亲,凭她娘家人雄厚的实力,只怕我也只能低三下四了。” 我说:“可以找别的姑娘。” 干妈说:“冬梅是我们了解的姑娘,她没有娘家人,你们在一起就了无牵挂,只有我这一个负担,别的富家小姐是看不上你的,穷人家的姑娘她的娘家人就是你们的负担,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我却不想受到伤害,更不想将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告诉干妈,只因为我担心干妈知道后会将她真的嫁给张老头。 我说:“我已读完了您给我的三本书,我能负担起她娘家人。” 干妈严厉的盯着我说:“你是我的干儿子,就是我们家的人,那柴扉配木门这损脸面的事,我们家怎么能做?” 难道跟冬梅成亲就不是柴扉配木门的事了?我却不敢说出来。 她说:“冬梅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也算是这个家的人,倘若这还不够,就给她一个干女儿的身份,反正她是没有娘家人的。” 我只好默不作声。 令我绝没有想到的是,干妈反对也就算了,连冬梅这个小蹄子听说我不愿与她成亲,也跑来找我的麻烦。 四十二,不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中午,趁着干妈睡着,冬梅找到我气冲冲的说:“你伤到我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低头不语。 她说:“我感到我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你羞辱了她。” 我还是不说话。 见我不说话,想必她认为我理亏,就说:“我都不嫌弃你了,你这只狗为什么还敢嫌弃我?” 我说:“我不想将来受伤害。” 她说:“你就来伤害我?” 我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她说:“只有我嫌弃你,哪有你嫌弃我的道理,这样我才会高兴。” 我说:“那你嫌弃我吧。” 她说:“嫌弃你我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知道,她是说会嫁给张老爷。我说:“跟我成亲你还是不会高兴。” 她说:“谁说我不高兴了?” 我盯着她。 她说:“你不要我,我去伤害谁?你就等着被伤害吧,哼!” 我知道她会用伤害我来让自己快乐。 我已不是刚进来时的那个我了,她为什么还要将我当作小孩?我还是她主子的情人啊。 ——这只不过怪我平时从不发脾气,对她百依百顺。 ——要知道这只不过是我觉得她跟我一样可怜——虽然有理想却又没有权力去实现! ——她却将这些当作了我的软弱。 但我却对她狠不起心来。 她恶狠狠地说:“倘若你不跟我成亲,我就要让你变成太监!” 我盯着她的脸,她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和吓唬我的表情。 她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哼!” 这只有相爱的人才说得出的话,难道她是爱我的? 女孩的心啊,真是那海底的针! 她学她主子那样,巴掌在我脸上轻轻拍着,说:“是不是在你脸上没有留下我的巴掌印,你才敢嫌弃我?” 我没有作声。 她说:“假如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你要给他什么?”干妈的声音突然在卧榻上响了起来。看来她被冬梅的语声吵醒了。 冬梅立刻跑开了。 干妈伸个懒腰,问我:“她要给你什么?” 我不能对干妈说实话,不然干妈要教训她。我将茶给她端了过去。 她盯着我说:“你们······是不是······她是不是要将身子给你?” 我还是不说话。 干妈说:“不行,你们没成亲前是不能做那样的事。” 我说:“是,干妈。” 婚期定下来了。 干妈请来了一个大仙,为我跟冬梅看了八字,给我们定的婚期却是小年这天。 三十三,不测 冬梅对我好了。 每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她眼里就流露出爱慕的光芒。每次看见我时,总会表现出关怀的样子。当听见干妈训斥我时,又会做出心疼自己男人的表情。 ——她是否已将我当作了她自己的男人? 冬梅常常背着干妈对我说:“她已吃了这么多年的中药,为什么还没有孩子?是她还没有调理好,还是史老婆子说对了,一辈子都别想有孩子?” 我说:“她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说:“只怕是个梦。” 我说:“我们会给她一个孩子的。” 她说:“我们?” 我说:“不错,我跟你。” 她说:“你是说······” 我夺过话来说:“我会将我们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她,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说:“那也是我们的孩子······” 我说:“不,她的,她亲生的。” 冬梅这个聪明的姑娘立刻明白过来,说:“不错,她的。” 我说:“到时候她会跟你一道挺肚子,一道坐月子,只不过你在暗,她在明。”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说:“我明白,到时候多给她两个,我们生个七八个孩子。” 我说:“好。” 她说:“到时候你要跟我一起带孩子。” 我说:“干妈会与你一起带孩子。” 她说:“你呢?” 我说:“我要去赚钱,做一个大大的能干人,才能养活你们,才能将这个家的门楣继续光耀下去。” 她盯着我的眼睛说:“到时候,你不会跟他一样吧。” 我知道她说的是离开干妈的男人,我的干爹,就说:“就算我做了帝王,也不会抛弃你们的,一个都不会抛弃。” 从这一天起,我对冬梅慢慢地释放出了内心的爱。我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初恋——只因为我也曾经为干妈吃过醋,也为澜痛苦过。 我们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日日手牵着手,肩靠着肩,有时坐在门槛上,有时坐在树荫下。 冬梅很快就住进我的眼里,我的心里,我的思想里,甚至已布满在我的血脉里和骨髓里。 即便是跟干妈睡觉,也以为自己是跟冬梅。 每当干妈发现我们的时候,她也总是不愿意来打扰我们,就躺在卧榻上装睡。 我们也能总是找准时机,去陪着,伺候干妈。 干妈知道我已经很深的爱上了冬梅,知道了她不会怀上孩子这个结果,但她还是不肯放弃,每晚都要我努力。 而我不敢违抗,只能在一次次啊中,白白的将种子浪费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不长,在这年冬至,干妈却突然得了一场病走了。 她没有等到我跟冬梅的婚期。 这场病来得很突然,干妈早上还好好的,上午开始发病。她娘过来看她,亲手喂她服下冬梅熬制的药后就走了。 干妈也走得很奇怪,听冬梅请来给干妈看病的大夫说,只是一场风寒而已,没有什么大碍,吃三付药就会痊愈。 正因为大夫的话,所以她没有对她娘交涉我跟冬梅的任何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一付药只喝了一次,她就走了。 她是在睡梦里走的。 喝下她娘喂给她的药后,她就睡着了,她娘就将我们全都支了出来,然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由于她提前走了,她娘家人就不再承认我跟冬梅的婚事,自然也没有承认我这个干儿子。 张老爷却趁虚而入,用金钱从她娘家人手里买下了冬梅。 他们似乎知道我跟冬梅的关系,所以在干妈离开这天中午,背着我把冬梅骗了出去,然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冬梅。 听说就在这天中午冬梅被人抗进了张老爷的家里,跟等在家里的张老爷成了亲。张老爷没有等到天黑,进洞房后就急急忙忙取走了她的初夜血。 看上去,一切都像早已布置好的一样。 就这样,我跟冬梅的美梦破碎了。 我跟冬梅的情缘断了。 我还听说就在这一天,张老爷将他的幺姑娘也嫁了出去。听说做了一个当官的姨太太。 四十三,看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在他们将干妈抬出房间后,我却在干妈的床底下拾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上面还写着外文的白色药瓶。 不等干妈下葬,我跟着别的下人就被她娘家人全都赶了出来,房子被她的家人卖了。 整件事情联想起来,干妈就死得很蹊跷了。 让人吃惊的是,她娘家人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甚至一点怀疑都没有,而是急匆匆的将我们全都赶了出来,急匆匆的将干妈下了葬。 仿佛,她娘家人早就希望她死一样。 别的下人都是愁苦着脸走出来的。而我却是兴高采烈的走出来,虽然心里装着失去冬梅的失落,失去干妈的痛楚,重要的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实现我的理想。 我背着自己的包袱站在外面,我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体会到这空气里面也是香甜的。 在这里瞎混了四年,走的时候身上却一文钱都没有——她只管我吃住,和穿,却从来不给我一文钱。 我向前迈出了脚步。 不是走向老缅那边,而是张老爷家的方向。 张老爷虽然跟冬梅成亲的日子已经过去,但那张灯结彩的装扮还没有撤下,喜庆的气氛也并没有散去。 我是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将冬梅救出来。张老爷的家我进去过,里面的环境多少已有些熟悉,但我看见的却是警察。 ——两个背着长枪的警察站在张老爷的门前,想必是张老爷请来防我的。 显然冬梅已告诉他我会飞刀的事情,一定还说了我会去救她,所以才急急忙忙取走她的初夜血,并请来警察保护他。 这个老东西,老不死的,居然还做了两手打算。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我想跟着这些人混进去。 我想老不死的什么都想到了,绝没有想到那两个警察是不会认识我。 我刚向前走了一步,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这个人是绝对认识我的。 他就是被干妈赶走的毛局长! 他居然没有死在那边!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来吃老不死的喜酒的,毕竟富人与官都有往来。 毛局长身边跟着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我并不认识,但看得出来她一定是毛局长的姨太太。因为她穿着华贵,打扮时髦。虽然不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她的外貌,长相也似男人一样,但却不吓人。 只是她嘴唇上的毛孔有一些粗,可以看见被刮断的毛发。 局长的出现叫我打消了混进去的想法,转身离开,却又心有不甘。 我躲在拐角处,捡起一颗石子,对着局长扔了过去。 局长发出一声惨叫,手捂在了嘴上。我想我的石子打中他的嘴了,却不知道他的牙掉没有。 他身边的姑娘也发出一声惊呼:“乖乖!” 这时候,我看见很多警察从房子里冲了出来。我这才知道,保护张老爷的不止门前这两个警察。我知道冬梅我是无论如何救不出来了,这些警察中总有认识我的人。 这时候我听见那个姑娘在大声说:“他来了,乖乖来了,那个宠物乖乖来了,你们快去抓住他!” 警察就对我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我赶紧转身跑开了。 我知道,我该启程去老缅那边实现我的理想了,但我却想再去看一眼小姐姐三妹。现在,她也应该像我一样长大了,变漂亮了。也不知被九哥卖到妓院里去没有。如果她还在,我就带上她,让她做我的助手,陪我走天涯。 只因为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足以将她从九哥的手里救出来。 我凭着四年前的记忆,找到了那间破房子。 房子还在,但里面已经没有小孩子了,门也没有上锁。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但我们躺过的那些草还在,却已经全都发霉了。 我走过去,摸着那些我跟三妹躺过的草,知道三妹已经被别人买走了,我希望她是被别人买走的。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些个跟三妹在一起的夜晚,看见她在对我说话,仿佛已经不认识我了。 “你是谁?”她望着我说。 我说:“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那个被你跟九哥抓回来的飞刀少年。” “你回来了!”我看见她惊喜的对我说,站起身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伸手抓住了她放在我肩上的手,这只手还是那么温暖,指尖还是那么冷。我说:“我回来了,回来看你来了。” 她就吃吃的笑了。 我一惊,面前那个三妹一下就不见了。 但笑声却还真真实实的存在。 我发觉这笑声是从我身后传来的,赶紧睁开了眼睛。我确实抓着一只手,女人的手。这只手是从我身后伸过来的。我急忙起身回头,就看见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她在对我微笑,而这微笑是那么的熟悉。 这位姑娘虽然很漂亮,但她的衣着还是那么破旧粗糙。而我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一位帅气的少爷。 我盯着她,说:“你是谁?” 因为她没有将手抽回去,因为她的笑容很熟悉,我就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另一只手就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说:“你不认识我了?” 我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又说:“你不正是来看我的吗?” 我知道了,她就是我来找的三妹。我说:“你还在这里没有被别人买走?” 她说:“我是我自己的,不愿意被别人买走。” 我说:“你更漂亮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也更帅气了。”之后,她捧着我的脸又说:“你这张脸现在却是十全十美,毫无缺陷,就象是一块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点,又那么柔美,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既不太长,也不太短。我见过这世上很多的男人,发现无论多英俊的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缺陷,有的是肤色稍黑,有的是眼睛稍大,有的是鼻头稍粗,有的是毛孔稍大……就连我自己的这张脸,也并非全无瑕疵。因为我的个性太强,所以觉得她未免太大了一点。就算最会挑剔的人见了,也在你脸上挑剔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我说:“你还喜欢我吗?” 她“吃吃”的笑起来,说:“喜欢。” 我就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说:“那就跟我走吧。” 她说:“跟你去流浪?” 我说:“是的。” 她推开我,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为什么不为我停留下来呢?” 我盯着她,说:“跟你一道去拐卖小孩子?” 四十四,报复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她说:“你有飞刀绝技, 在这成都省,一样可以挣到钱的。小孩子的生意,我们早已不做了,警察局的靠山走了,重新来了个,但我们却打不通他。” 我说:“你们的靠山是谁?” 她说:“警察局的毛局长。” 我一惊,毛局长是被干妈用计逼走的。 她说:“虽然现在毛局长又回来了,但我们却已不做这样的生意了。” 我一惊,说:“他回来了?” 她说:“是,又回来做局长了。听说他联合张老爷找当初逼走他的那个人报了仇。” 我终于明白干妈是怎么死的了,她千防万防,就没有防自己的娘家人! 谁会想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毒手呢? 我说:“张老爷为什么要帮他?” 她说:“只因为他要娶张老爷的幺姑娘做姨太太。” 我终于明白局长身边似男人的姑娘就是张老爷的幺姑娘,可她并没有冬梅说得那么恶心。 她说:“这是局长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已定下来的,后来局长走了,张老爷就想退了这门亲事,现在局长却又回来了,这门亲事又圆上了,听说他们是跟张老爷同一天成亲的,那个张老爷又娶了一房姨太太。” 我知道她说的是冬梅。对冬梅的思念和失去她的痛苦,叫我低下了头。 她说:“张老爷的幺姑娘长得像男人也就算了,听说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爱抠鼻孔,并且还长有胡子,倘若一天不刮,叫人见了就想吐,也不知局长是怎么能忍受下来的。” 这样我幻想着她抠鼻孔,还胡子拉碴,忸怩作态的样子,就真的有了想吐的恶心了。 她说:“你知道局长为什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吗?” 我说:“每一个人的审美都是不一样的。” 她说:“不是。只因为大太太只为局长生了一个姑娘,今年都十二岁了,大太太却再也没有为局长生一个子嗣,所以局长就想再娶一房姨太太来为他生子嗣,大太太就亲自提着礼物去张老爷家为局长跟幺姑娘提亲。” 我说:“原来是大太太故意这样做的。” 她说:“不错,天底下又有那一个女人愿意别的女人将自己的男人夺走呢?” 我说:“女人啊!”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我想到了干妈。 她又说:“原本他是报不了这个仇的,听说这个人很厉害,一出手局长这样的人都招架不了。” 我说:“不错。” 她说:“只不过他家里人都希望他死,所以才遂了局长的愿。” 我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说:“听说是为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只不过是他要将自己的家财全都过继给他收养的干儿子,他家里人这才跟他反目。” 我又叹息一声,说:“我就是那个干儿子。” 她吃惊的盯着我说:“你······?” 我说:“不错。” 她说:“原来是她!” 我说:“就是她。” 她说:“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了阻止我们做买卖小孩子的生意,就叫她将我们的靠山局长赶走,她为了你,却又丢掉了性命,你非但没有阻止买卖小孩的生意,还害死了她。” 我知道,虽然她们没有再做买卖小孩子这生意,但别人却接替了她们,新来的局长显然也有他自己的人来做这生意。 我说:“并不是我为了阻止你们做买卖小孩子的生意才叫她将局长赶走。” 她说:“那是为了什么?” 我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她。 她听了后说:“你应该为她找局长报仇。” 我说:“这仇报不了。” 她盯着我说:“听说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你曾经住过的那宅院,你对院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潜伏进去很容易。” 我明白了,干妈娘家人将房子卖给了局长。 我说:“我没有武器。” 她说:“你有飞刀的本事。” 我说:“我走的时候,你们并没有把飞刀还给我。” 她就笑了起来。 然后她说:“不错,飞刀绝技无论怎样了得,那得有飞刀在手才行。” 我说:“你们人都散了?” 她说:“是的,这里只有我和九哥二人了。” 我很惊讶的盯着她,说:“你做了九哥的女人!” 她抬手打了我一个嘴巴,我却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她就是我的干妈。我心中冒出一个疑问,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都喜欢打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嘴巴? 她说:“九哥是我的爹,亲爹,不然,我早就被他们卖进了妓院去,你以为真如我说的那样吗?” 我惊讶的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有什么骗了我?” 她说:“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你的,我睡在你身边也是为了要看紧你,卖惨也是怕你逃跑。” 我说:“你喜欢我的话,也是骗我的?” 她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一种被欺骗,被伤害的恼怒从我心中一下冒了上来。我一下抱住她,在她脸上狂吻起来。我要报复她,将心中的恼怒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就将她放倒在地上。 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只对我“吃吃”的笑。 而我却在她身上忙活起来······ 四十五,推销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在一声啊中,从她身上滚了下来,我的心中就没有怒火了。 她却一下抱住我说:“现在,你是我的男人了,以后你要听我的,不许惹我生气,否则,哼!” 我看着她身下的草上那一块鲜艳的血迹,只好点点头。我说:“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她吃吃的笑着说:“不会的。” 我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扭头盯着我又说:“从今以后,你要好好保护我,我可是要处处都会依靠你的,你不许烦我。” 我说:“我永远不会烦你的。” 她说:“你还要做饭,还要洗碗,洗衣服,将我像大小姐那样供养起来。” 我说:“我会像上大人那样对你。” 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说:“还要不要早晚三炷香?” 她就抬手给我一个耳光,说:“这么快你就想我死啊,你真是个憨包卵!” 我说:“那是成仙,只有仙女才有资格得到早晚三炷香。” 她就又笑了起来。过了会儿,她抬手摸着我的脸说:“疼吗?” 我一惊,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惊讶的盯着三妹。 三妹这时候就对我说:“你可再也不要惹我生气了啊,不然你的脸会肿起来的。” 我说:“不会了。” 我又一惊,感觉那过去的又回来了! 三妹说:“倘若你敢反抗,我就叫九哥打断你的狗腿,丢在大街上给我讨钱去。” 然后,她就开心的笑起来。 原本要去流浪的脚步,却因为三妹又停留了下来。 九哥回来了。 三妹过去在九哥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看见三妹的脸红了。 我心中猜测她告诉了九哥我得到了她身子的事。我想九哥一定会暴跳如雷,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再狠狠地打我几个嘴巴,之后骂我流氓。我的心就紧张了,脸上也发热发烫起来,低头不敢看九哥。 但我还是忍不住瞟了九哥一眼,却看见九哥看我的目光很是惊讶。 九哥紧紧盯着我很看了一会儿后,就异常平静地,异常和气地说:“既然是一家人了,你就住在这里,跟着我们一起干吧。” 我说:“跟着你们去抓小孩子?” 他说:“我们早已不干这个了。” 看来三妹真的没有骗我。 我说:“跟着你们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对我笑笑。 然后,他去房里拿出了我的飞刀交给我。 我说:“您还留着!” 九哥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盯着九哥。 九哥说:“因为,你舍不下她,三妹。” 我就低下了头。 九哥说:“无论你逃跑出来,还是有了自由而出来,无论哪一种方法出来,都会来找三妹的。” 三妹微笑着,抓住我的手。 九哥说:“当你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猜到了结果,倘若不然,我又怎么会将你这么大一个有本事的孩子抓回来呢?孩子越小越好卖。” 三妹说:“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抓你了。” 九哥说:“抓你回来,并不是想要将你卖出去,只不过为了将你养大,与三妹成亲。” 三妹微笑着盯着我。 我明白了,三妹喜欢我,所以就告诉九哥,九哥才同意将我抓回来。 九哥说:“后来我们改变主意将你卖出去,也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因为我要逃跑。” 九哥说:“一旦你逃跑出去,就会将我们关小孩子的地方泄露出去,而我们又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关小孩子。” 我点点头。 三妹就抱着我的手臂,脸靠在我的肩上。 九哥就拍拍我的肩说:“跟着我们好好干。” 我说:“您还没有告诉我做什么。” 他就说:“无本买卖。” 我说:“去做一个强盗!”不等九哥回答,我就又说:“是了,对了,你们看我有本事,所以就要我跟着你们去做一个强盗。” 九哥直摇头,说:“不是。” 我说:“做小偷?你们见我手快,所以就以为我摸别人的腰包也会不知不觉,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使飞刀跟摸腰包是两回事。” 这次,九哥非但摇头,还摇起了手。 我说:“除了这两件事,我就不知道什么买卖会是无本的了。” 三妹这时候表现出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对我说:“推销,我们现在做推销了。” 我盯着她,说:“什么是推销?” 三妹就说:“把新的东西卖给别人。” 我说:“你们办作坊了!” 三妹说:“是别人生产出来的东西,只不过被我们改良了一下。” 我说:“什么东西?” 四十六,香水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不是什么时候,三妹手中突然多了一个装着水的小瓶瓶。她说:“香水。” 香水我听说过,在干妈那里我还见过。我还知道每一种香水都会散发出不同的香味。 我放下心来,但还有个疑问:“做香水买卖怎么会说是无本,进货不要钱吗?” 三妹就神秘的笑了。 九哥说:“因为这是厂家出品的新东西,人们都没用过,所以需要我们推销来介绍给她们,厂家的条件就是,先将东西卖出去后再给钱。” 三妹说:“这就是无本买卖。” 我说:“哦。” 三妹就将香水盖子打开,递到我鼻子前,说:“你闻闻,很香的。” 我凑过去猛吸一口气:“的确很香。” 三妹就盖上盖子盯着我笑。 我说:“不过,跟其它香水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头倒了下去。我看见九哥扶住了我。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三妹守在我身边,正对着我笑。 她说:“怎么样?” 我坐起身说:“原来这真的是无本买卖呀!” 三妹说:“既安全又保险。” 我说:“我的飞刀绝技赚的钱能养活你们。” 这时候,九哥走了过来,说:“别吹了,耍飞刀赚那两个钱不要说维修这房子,就是生活还得节衣缩食。” 我就忍不住抬头打量这房子,我们住的房子非但四面透风不说,屋顶还自带天窗。房子里就两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我忍不住叹一口气。 九哥说:“倘若你的飞刀真能养活我们,我也不会将你卖给别人了。” 我低声说:“我们节俭一点,或许能省下些钱来,添些瓦将这房顶翻翻的。” 九哥说:“节衣缩食还不够节俭,你是要我们怎样才叫节俭?不吃不喝?” 三妹说:“你是要我们每天只吃一顿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妹又说:“这一顿还不要我们吃饱吧。”不等我点头,三妹就又说:“这就是你给我的幸福生活?” 九哥这时候说:“她是你的女人,不说穿金戴银住公馆,起码你要让她住的房子不漏雨,不透风,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每天两顿饭,至少有一顿能吃饱吧。”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九哥三妹看见没有。 九哥说:“你让她每天一顿饭都吃不饱,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生活吗?她会幸福吗?” 我摇了摇头。 九哥说:“既然你已知道,还要死死的耍飞刀养活我们吗?” 我说:“总不能做这昧良心的事。” 九哥说:“你看那些有钱人,哪一个没做昧良心的事?” 我说:“这可是犯法的事。” 九哥说:“这世上哪一个有钱人没有做过或这或那,违规违纪违法的事情?” 我说:“他们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九哥说:“还是会有人不停地跳出来做这样的事。” 我叹息一声,说:“贫穷落后,才是这个社会根本的问题啊!” 三妹就说:“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我将初次给了你,你是看见的,添不上一件新衣我倒能忍受,连一顿饭还吃不饱,这叫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我盯着三妹,却不知道说怎样的话才能安慰她,只因为我是一个说实话的男人。 三妹说:“吃不饱,又怎么有力气跟你去耍飞刀?你又怎么有力气扔出飞刀?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不能让自己爱的女人受太多的苦难。” 九哥说:“倘若只有你一人,耍飞刀是能养活,或许还能存半个,但现在我们是三个人,三张嘴。” 三妹说:“将来我们还有孩子,他们也要吃饭穿衣。” 我低下了头。 三妹又说:“既然你也知道耍飞刀无法使我幸福,今天,你,为什么,还要得到我呢?你可是主动的啊,还说过要让我幸福,你总得为自己说过的话信守承诺。” 九哥说:“倘若你良心上过不去,就找那些恶人,恶霸少爷们下手。” 我盯着他说:“他们可是男人。” 九哥说:“但他们都懂得怎样去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 我低着头,看上去似乎在考虑九哥的话。 九哥说:“倘若你不愿意做这样的事,那我们就去做别的吧。” 我立刻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九哥。 九哥说:“我们去抓一些少男少女来,让他们帮着我们去骗人,倘若骗不到钱,我们就割他们的腰子卖钱。” 我一惊,说:“这······太残忍了吧······” 九哥说:“无毒不丈夫。” 我说:“那还是我跟你们去干推销吧。” 九哥说:“只要你跟着我们好好干,听我们的,莫要说让心爱的女人吃饱饭穿新衣,就是这房子也能焕然一新。” 我盯着九哥,眼里光芒闪烁。 九哥说:“就算你不能给儿女留下一分积蓄,但至少留下了房子,不让他们像我们这样,为了房子而辛苦一辈子。” 我再次说:“好,我跟你们干。” 四十七,同行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三人同时出门,但却是分头做事。 三妹负责发传单——并非宣传香水广告,而是宣传收徒广告。 广告上说现在这个社会黑暗动乱,每一个青少年都应该学一些功夫防身,我们为满足青少年习武需求,现开办了一家武馆,愿广大的父母们赶快将自己的适龄孩子送来习武,只要报名交钱后,三天后就可以来武馆学习武艺了。 广告下面还写上了武馆名字,和地址。这些全都是我们胡编乱造的假名字。联系人就是三妹。她现场撒传单,现场报名收钱。 她来到人多的地方,对那些围观的人大声说:“家长朋友们,家长朋友们,赶快来,赶快来,赶快将你们的孩子送进我们的武馆吧,不要错过了让你们孩子学习武术的机会,到将来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追悔莫及!” 她反反复复的,口沫飞溅的对围观的人说着这些,并且还回答家长们提出的一切问题。 她将广告上的武馆吹上了天,也将广告中要传授的武术吹得出神入化。还将这个社会黑得一塌糊涂,将未来说得一片昏暗。只有学了武术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也只有武术才能保护自己。 就在这天,三妹被两个彪形大汉堵在一条小巷里。三妹厉声说:“你们是想逼我使出真功夫吧?” 前面的这个彪形大汉突然抬起手,沉声说:“举起手来。” 三妹看见他拿着一支手枪,只好举起了双手,眼睁睁看着两个彪形大汉将她辛辛苦苦骗来的钱搜走。 想必这两个彪形大汉跟了三妹很久,对三妹骗了多少钱也了若指掌,对她所吹嘘的也深信不疑。所以他们拿到钱后,就赶紧走开了。 九哥剃光了头,假扮一个和尚——并非武馆的师父,而是落魄的大师。 他去那些村子里化缘,把自己说成是峨眉山上的一个和尚,因为庙宇被战火焚毁了,庙里的方丈也死了,和尚们就全都下山来化缘修缮焚毁的庙宇。 他对那些有钱人说,菩萨会保佑他们身体健康,平安幸福。对那些穷苦人又说,菩萨保佑他们下辈子大富大贵,无苦无难。 这天,他走了半个村子,也没有看见一个村民。只看见从村前走过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就过去拦住他。 他行个僧礼后,说:“我是峨眉山的和尚,因庙宇被战火焚毁,方丈死了,就下山来化缘修缮庙宇,捐出你的善款吧,菩萨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德,会保佑你平安无事。” 男人说:“我是一个过路的。” 九哥说:“那你给我一包香烟吧,我让你摸一摸,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男人说:“我不抽烟。” 九哥就拿出一串带有块吊牌的佛珠项链来,说:“捐出你的善款吧,菩萨回报你这串佛珠项链,它是经过三十六位高僧,七十二位大师诵经开光过的,只要你带在身上,就会保佑你平平安安,出家人不打诳语。” 男人拿过佛珠项链,看了看说:“我没有钱。” 九哥就说:“捐出你这身长衫也可以,菩萨是不会嫌弃的。” 男人突然一把捏住九哥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恶声说:“菩萨是大慈大悲的,送出的东西是不望回报的。” 九哥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一拳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身无分文。想必将他打晕这人已搜过他的身。 这天我也没有捡到什么好果子。 他们将沾在罐子上仅存的一点猪油刮下来,摸在我的头发上,将我的头发梳得油光光的,把我打扮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了一件黑色风衣,给我穿上。又给我穿上一双擦得雪亮的黑色皮鞋,也不知这皮鞋又是怎么得来的。再塞给我一个黑色皮包,让我提着它出门。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出门,我就遇上了一个同行。我刚走进村子,他就拦住了我,想必他认为我是一个有钱人家的憨儿子。 他说:“看你脸色苍白,必有肾痨之病,倘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他一说话,就知道他是个同行。 我说:“我不买药。” 他也不听我的,拿出一粒黑丸继续说:“这是我祖传了十八代的秘丸,用一百单八味中药,采昆仑之千年蜂蜜炼成,专治各种肾痨之病,今日你我有缘相识,便宜卖给你。” 我说:“我需不要,你的药丸治不了我的痨病。” 他说:“有肾痨治肾痨,无肾痨治百痨。” 我说:“钱痨。” 他一愣,立刻又说:“能治。” 我说:“我害了钱痨,是钱痨。” 他说:“只要你服下我的药丸,身强力壮了,就可以挣更多的钱。” 我说:“男妓。” 他笑了,说:“倘若你愿意,是可以的,那些富家太太们会争着宠你,给你的钱花不完,根本就花不完。” 我挡开黑丸,说:“我是推销香水的。” 既然他安心要骗我,我也就对他不用心软。 他说:“推销这件事很辛苦的,说不定一天还没有一桩生意,倘若你服下我的药丸,我保证生意会好得你都不想接。” 我再次说:“我是推销香水的。” 说完,我就转身将包放在地上,双手去拿里面的香水。我悄悄将香水盖子拧开,倒一些在手中,涂抹在香水瓶瓶上。 然后,我拿出来递给他。 我说:“这是我们厂出品的新香水,特别的香,你闻闻。” 他接过香水,说:“你买一粒试试,保证我没有说假话。” 我说:“你闻闻吧,我的香水有三种不同的香味。” 他说:“闻就不必了,买下一粒吧,很多人都试过我的秘丸,没有一个人说不好。” 说完,他就将香水放进身上。想必他已看出我也是个同行。 我说:“你不闻一下,怎么知道我的香水是否适合你的味觉?” 他揉了一下鼻子说:“要不你再给我一瓶香水,我将这秘丸送与你一粒试用,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转身,拿起我的皮包向前走。 他在后面说:“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 他的话没说完,我就听见他倒在地上的声音。 我赶紧转身跑过去。 四十八,搜身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走进一个巷子,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迎面走来。也不知这个大汉是不是欺负过九哥这人。 他走得很快,很急。 我来不及躲闪,就与他撞了一下。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抵在墙壁上,恶声说:“你撞了我。” 我知道,他是撞怪叫的,对他我就不会手软。 我说:“我是推销香水的。” 然后,拿出一瓶香水递到他的鼻子前。 他一把夺过香水。 我说:“我的香水有三种不同的香味,女人最是喜欢,你闻闻。” 他说:“不用,我已经闻到了。” 我知道,他闻到的是我倒在手上的香水。 我说:“是不是很香?” 他没有回答,只说:“你撞到我了,赔钱。” 这句话一说完,揪我衣领的手就一松,一头栽倒在地上。 搜过他的身后,我拿回了自己的香水,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后我站住,回去将一支一寸长的高粱杆点燃,夹在他的手指间。这样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火星烫醒。 不是我良心大发,只不过我不想他在这巷子里躺得太久。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巷子里突然吹起了风,那高粱杆就燃得很快。不等我走出巷子,他就被烫醒了。 他追了过来。 我听见脚步声,站住,头也没回,只反手向后面一伸。 冲过来的他就站住,而且还举起了双手。 只不过他看我反伸向后面的手中握着一柄小刀,而刀尖却正抵在他的胸口上。 我说:“你是不是还想要这个。” 我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声音对别人说过话,让我自己都觉得这声音不是从我口里发出来的。 想必这个人也被我的声音吓住了,慢慢地向后退去。 我头也不回的迈步向前。没走几步,我又头也不回的对后面一扬手,手中的飞刀就钉在这个人右边的墙壁上。 我向村子中央走去。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站着三四个干瘦的男人,他们在聊着女人。听他们聊的话,想必他们是妓院的常客。 我站在他们面前,说:“我是推销香水的。” 然后,给他们每人一瓶香水。 我说:“这是我们厂新研发的香水,你们闻闻。” 这些人拿着香水左右看起来。 我说:“我这香水能同时发出三种不同的香味,你们闻闻。” 这些人又上下看着香水。 我说:“这香水女人甚是欢喜,倘若······” 不等我说完,四个人中就有三个人打开香水闻了闻。 然后,他们说:“很香。” 我对另一个人说:“你怎么不闻闻?” 我话音刚落,那三个闻了香水的人就全都倒下了。 剩下这人并没有感到吃惊,只不过稍稍愣了一下,继续仔仔细细的看着香水。 我不去管他,在倒下这三人身上摸了个遍。我起身盯着剩下这人,我想我的脸色这时候是非常冷酷的。我对这个人走去,准备他不倒也要摸一摸他。 他突然说:“他们都倒了,我不倒,这不符合情理。” 然后,打开香水闻了闻,就倒在了地上。 我走向村口,我想是时候离开这个村子,去下一个村子了。 但村口站着一位老妇,看上去是一个没落的富人家的太太。这位太太在东张西望,满脸焦虑。 我打算低头走过去,这样的太太身上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 但她却拦住了我,说:“先生,只因我家道没落,现在男人卧病在床,没钱医治,所以我只好变卖娘家陪嫁过来的首饰。” 说完,她就从袖中摸出一只玉手镯,递给我。 我伸手去拿,当我的手刚触及手镯,手镯就突然掉在地上碎成了八块。 我一惊,立刻知道又遇上了一个同行。不等她抓住我,立刻撒腿就跑。左右没有人,她又太老,想必无论如何是追不上我的。 她并没有追来,只在我身后吹了一声口哨。 我立刻站住了——不是她的口哨将我迷住了,而是我的前面突然冲出了两个彪形大汉拦住我的去路。 我急忙转身,看见身后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不等我有任何动作,他们就冲上来将我抓了起来。 他们押着我走进小巷,将我全身搜了个遍。 也不知为什么,九哥这时候鬼使神差地突然走进了小巷。看见我被人捉住,他没有转身跑开。 他异常平静地,异常和气地对这些人合十一礼,说:“贫僧从峨眉山来,庙宇在战火中被焚毁了,贫僧下山化缘修缮庙宇,望施主捐出善款,我就让你们摸一摸,你们就会平平安安。” 老女人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立刻冲过去,将九哥也抓起来摸了一番。 然后,他们丢下我们二人狼狈的蹲在那里,扬长而去。 四十九,联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三个人蹲在破败的家里,谁也不肯说话。 但我们的思想却并没有停下来,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样做。谁也没有想过让我耍飞刀去赚钱,我们思考的还是怎样在骗人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突然提议,我跟九哥不要离三妹太远,这样三妹骗到别人的学费而离开时,我们就可以跟过去保护她。 三妹全权同意。 但九哥坚决不同意。 他还说:“我知道你们两个舍不得分开,就想着守在一起,我也不忍将你们分开,但过日子要的是钱,三妹骗那两个钱实在是太少,根本就抵不过我们任何一人。” 我说:“我们也并不是守着她什么也不做,我们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不要离她太远。” 他说:“这样会让别人发现我们三人是一伙的,我们三人就谁也骗不到人了。” 我说:“您若能提出一个好主意来,我们就听您的。” 三妹也说:“对,只要你能提出一个好主意来,我们就听你的。” 九哥说:“三妹还是一个人去,憨憨跟着我,我跟憨憨联手去干,这样既会成功,也不会被强盗半路截胡。” 说来说去,九哥是要我来保护他。想必昨天他遭到的拳头非常有力,让他吓破了胆。 我跟九哥配合的第一笔生意,居然是一个倒霉的地主家的胖儿子。 我们跟着他进了厕所。本来我是要用香水迷倒他的,但九哥却从后面突然给了他一闷棍。 搜遍他的身后,我说:“给他把裤子提上,天太冷。” 九哥盯着我说:“那我岂不是还要给他擦屁股?” 就这样,我与九哥配合,遇上人多的时候就用香水迷倒。看见单身一人时,九哥直接给他一个闷棍。我们也不去管三妹一天能骗多少钱,她骗的那两个钱,九哥根本就不放进眼里。 只因为她整天偷偷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根本就无心去撒传单骗人。想必她怕再遇上恶人,需要我们保护。 既然三妹铁了心要跟在我们后面,九哥就换了一个方法。 但凡心术不正的男人跟女人大多爱占小便宜。 这天,我们在大街上就遇见了这样一位老爷。 他矮矮胖胖的,穿着上等蓝色长衫,他非但留有一撇鼠须,那目光还游移不定。 就因为那游移不定的目光,让九哥知道他是一位爱占小便宜的老爷。 九哥丢下我们独自走了过去,在这位老爷前面不远的十字路口站住。只因此刻正值红灯,九哥就将手里的皮包放在地上,从身上摸出一支香烟点上。 刚刚吸了一口,这时候绿灯就亮了。九哥就跟着过马路的人们一起向对面走去,却忘记了拿放在地上的皮包。 这位老爷一见,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立刻跑过去捡起九哥遗忘在地上的皮包。 这时候,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大声说:“嘿,大白天的你还敢偷我的皮包,胆子真不小呢,现在被我当场抓住了,走,我们去警察局!” 说完,我就将手里的女士挎包放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他。 这位老爷立刻说:“这······这不是你的皮包,是过马路那个人的······” 不等他说完,我立刻大声说:“不错,他是我的老丈人。” 这位老爷说:“你骗我······” 我立刻打断他说:“你若不信,等他回来拿皮包的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去警察局,看我骗你没有。” 这位老爷又说:“这······既然你们是一家人,那······我还给你们就是了。” 我厉声说:“还?这么多人都看见你偷我们的皮包,偷了东西想一还了之,没那么便宜,警察局里去说!” 老爷赔笑着说:“这······这点小事还······还要闹到警察局里去,你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何必······” 我又厉声说:“这是偷,是窃,虽然我们发现得快,没有什么损失,但性质恶劣,情节重大,偷盗,这可是罪,你犯罪了。” 他软软的看了我一会儿,就很不情愿的从身上摸出两块钱递给我,说:“你看······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我盯着他说:“你想私了?” 他点了点头。 我说:“两块就想私了这偷盗的大罪?” 他软软的说:“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白得两块······” 我说:“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倘若将你送进警察局去,轻则关你一两个月,重则判你个一两年,那时你出来怎么有脸去见那些亲朋好友,看你也是一个体面的老爷。” 他只好从身上又摸出了两块,说:“今天出门也没带多少钱,我全都给你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看你也是一位体面的老爷,也不是经常做这不要脸的事,今天就放过你,下次非将你送进警察局去不可。” 说完我就抓过他手里的四块钱,就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 看不见我的身影,这位老爷气得抬起脚要将九哥留下的皮包踢飞出去,却意外的发现我留下的那个女士挎包。脸上立刻又有了惊喜的笑容,捡起挎包就走。 刚走了两步,三妹就跳出来拦住了他,大声说:“嘿,原来是你偷了我的挎包,我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走,跟我去警察局!” 老爷说:“不是······这是······” 三妹就说:“不信?那你就打开挎包看,里面是不是有一面小圆镜,一支口红,半盒粉底,重要的是,还有一块钱。” 老爷打开看了一眼,他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将挎包还给三妹。 三妹并没有去接挎包,斜乜着眼睛盯着他,嫌弃地说:“看你也是一个体面的老爷,没想到也会做这不要脸的事,走警察局去。” 老爷说:“这······这······” 三妹说:“怎么,不愿意?” 老爷说:“是······谁愿意去警察局······” 三妹就说:“既然怕去警察局,你就不要做这不要脸的事情,既然做了,你就应该想到总会有这一天的。” 老爷从身上摸出两块钱,说:“你看······就这样算了吧。” 三妹说:“你这是私了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老爷就苦着脸说:“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之后,就将兜翻给三妹看。 三妹一脸嫌弃的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我也不是非将别人送进警察局里去的狠心人,看在你这个体面的老爷肯低头认错,好吧,我今天就接受你的私了。” 说完,就从老爷手里抓过钱和挎包,转身离开。她边走边将钱往挎包里放,却不小心掉出一块在地上。三妹却不知,走进了人群里。 老爷立刻跑过去,一脚踩在钱上,左右看了一眼后,才将钱捡起来。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钱,并且还将上面的字牢记在心。 五十,壮丁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时候,换了装的我跟九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我指着他大声说:“就是他······” 他急忙将钱藏在身后,慌忙对我们说:“这钱是我的,我还记得上面的制造局,我说给你们听,东北局造,二两六银,光绪八年。” 我立刻对九哥大声说:“看嘛,他用假钱,连上面的字也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九哥立刻恶吼一声:“走,我们去警察局!” 老爷吓得立刻说:“私了,我们私了。” 九哥就盯着他,说:“用假钱,扰乱社会,危害市场,破坏经济,坑害国家和人民,你认为用多少钱才能私了?” 老爷苦着脸,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翻找了出来。 就这样,胸怀大志的我,跟着九哥和三妹在成都街头巷尾,做起了骗人打劫的行当。 这样虽然危险,但小日子却让我们过得非常开心。 九哥也是一个很开明的人,虽然我跟三妹还没有成亲,但他却允许我跟三妹睡在一起。 也许,在他看来,像我们这种人,成不成亲也没有关系。反正三妹已经是我的人了,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饭,就只等着我跟三妹生孩子,他做爷爷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还是不长。第二年秋天,我们三人正在九眼桥头找寻目标,毛局长却突然来了,带着五个背着长枪的警察。他们一来,就叫那些过往的人一下跑得一个不剩。 我也想跑,但却被九哥拉住了,他说:“不用怕,自己人。” 九哥陪着笑脸过去迎住这个以前的保护伞。局长却对他的手下一挥手,九哥就被两个警察抓了起来。 我一见不对,来不及呼叫三妹,就想转身跑开。但我看见了两杆长枪抵在了我的胸膛上。 我听见局长说:“乖乖。” 我只好回头盯着局长。 局长就一挥手,两个警察就从后面将我的手反扭起来。 局长这时候才说:“你以前经常为你的主子作证,如今也为你自己作证一次,证明你不是壮丁。” 我不能作证,我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壮丁,怀有飞刀绝技的壮丁。 局长说:“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壮丁,我就将你放了,也会将九哥一并放了,我可是以德服人的人。” 九哥说:“原来你们有仇。” 局长说:“仇?我可是一个以德服人的人,再大的仇在我眼里都不是仇,对吗乖乖?”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瞪着局长。 局长又说:“你的主子虽然死了,但你这只宠物却活罪难逃。” 我只好,也只能垂下头。 局长说:“以前你跟你的主子一道来害我,我活下来了,倘若这次你也能活下来,就来找我报仇吧。” 局长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知道。 就这样,我跟九哥就被他们当成了壮丁抓走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局长居然不念情面,连九哥这个老头也不肯放过。 原因很简单,只不过是九哥收留了我,还做了他的女婿。 被抓走的时候,我回头看见三妹哭得撕心裂肺,脸上的表情也是天仿佛已经塌了下来那种。我心中很着急,却又没有办法,毕竟这些人手中是有枪的,而且人也比我们多。 我只能,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对她说:“三妹,你等着,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的。” 我看见她连连点头,但她却哭得生离死别,仿佛我这次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会死在战场上一样。 我走得一步一回头,却狠挨了些枪托。 我们还没来得及训练,就被拉到前线去跟刘文辉的部队打仗。 没有训练也就算了,他们还不给我们子弹。 我跟九哥各发了一杆长枪,但却没有发给我们子弹。 ——子弹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他们掌管子弹,我们掌管枪。 ——如果我们被敌人打死了,掌管子弹的人就捡起我们的枪,把子弹装进去,就可以对敌人开枪了。 ——如果他们被敌人打死了,我们就会拿过他们身上的子弹来,就可以还击敌人了。 ——如果我们冲到敌人面前都还没有死的话,枪上有柄刺刀,我们就可以用刺刀刺,杀死敌人后,就可以从敌人身上得到子弹或者枪了。 他们也正是这个意思,要我们去找敌人要枪或者子弹。 枪的名字叫毛瑟,但我们都管它叫长枪。 我终于知道局长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 九哥突然对我非常的好,什么事都替我挡在前面。他要我好好活下去,活着回去见三妹,要我好好对三妹。 他还告诉了我一件惊人的事情,就是他在我跟三妹睡的床下面的地下埋藏着一笔钱。他说那是留给三妹做嫁妆的,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他叫我出去后将那笔钱挖出来,带着三妹去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实现我的理想,不要再留在省内,省内要被抓壮丁,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他们抓进来。 我记住了他的话。 不知不觉在部队已经一年多了。 好在,我们都活了下来。 九哥跟我商量好了逃跑的计划,就只等机会。九哥说他可以为我逃跑创造机会,叫我见机行事。 一天,我正跟九哥蹲在一起商量逃跑的事情,长着大胡子的高营长从我们身边走过。 他都走过去了,却突然站住,慢慢转身盯着我看了会儿,就脸带微笑,走到我面前。我跟九哥赶紧起身对他一礼。 高营长盯着我看了会儿,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又左右转着看了看我的脸,之后,点点头对我说:“你不用在连队干了,从今天起,你跟在我身边,做我的警卫。” 我知道,做了他的警卫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出去了。心中还来不及思量怎样回答他的话,九哥立即大声说:“感谢高长官的爱戴和提拔。”同时,他在后面踢了我屁股一脚。 我立即对高营长一敬礼,大声说:“感谢长官的爱戴和提拔,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高营长哈哈一笑,拍着我的肩说:“好,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你只管伺候好我的起居饮食就可以了。”说完,他又捏着我的脸说:“只要你伺候好我,我会重重有赏的。” 这时候,我看见他看我的眼中有了淫邪的光芒。我立即看一眼九哥,发现他的脸色变了。 五十一,逃兵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晚上,刘司令来了。高营长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酒菜,叫上我一起去陪刘司令吃饭。所谓的陪,也只不过拿着酒壶站在旁边给他们倒酒而已,至于酒菜,也只能看一眼,尝都不能的。 酒过三巡,我心中突然一亮。趁着没给他们倒酒的空闲,我一头钻进桌子下面,捡起刘司令没有啃干净的骨头有滋有味的啃起来。 我一根骨头还没啃完,就被高营长抓住一只脚拖了出来。我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微笑着看着高营长。 高营长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刘司令也脸敷寒霜的盯着我问:“高营长,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高营长回答,我对刘司令笑笑,举着还没啃完的骨头说:“上面还有肉,丢了可惜,可惜。” 高营长就在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你是条狗吗?还不快给老子丢了。” 我没有丢掉手中的骨头,还要有滋有味的啃着。 高营长气不过,抬手打了我一个耳光,之后就一把夺过我正在啃的骨头丢在地上,踩在上面狠狠地搓了两下。 我却蹲下身,去捡别的骨头。 刘司令一见,立即起身生气的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高营长一见,立即陪着笑跟了过去。 我拿着骨头慢慢地站起身。 走到门口的高营长这时候回头狠狠地瞪我一眼,说:“等回来再收拾你。”之后,跟在刘司令的后面赔不是去了。 客人走了,我也就不客气,反正高营长会收拾我,不如吃饱了再说。 送走刘司令的高营长回来了。 我却坐在桌子前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着牙,一边正打着饱嗝。 他气冲冲的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我惨叫着被他拖进了他的卧房。 他将我丢在地上,过去将门关上,对我怒声说:“把裤子脱了!” 我知道,他是要用腰间的皮带抽打我的光屁股了——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惩罚犯错的我。 我也听说过衙门里打犯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我在军队中也曾经看见过,犯了错的兵娃子脱了裤子撅着光屁股,被长官用腰间的皮带抽打光屁股的情景。我看见那些被打的兵娃子不仅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就是坐都是不能的了。 我想我今天跟他们会是同样的下场。 不过,没关系,九哥会照顾我的。 我只好如他所愿,撅着光屁股等着他用皮带来惩罚我。 但我却晃眼看见的是他也脱掉了裤子,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眼中也尽是流氓的光芒。我一惊,立即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要对我耍流氓! 刚被抓进来的时候,我就听那些老兵们说过,在军营中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我嗤之以鼻,打死都不相信男人会对男人耍流氓。 现在我信了。 但却晚了······ 我一惊,立即提起裤子。 他厉声说:“你敢!” 我看见他的手放在了腰间的枪盒子上。我知道,如果不顺他的意,立即就会被他拔枪打死。在军营中,长官打死个把当兵的人是常事。 如果遂了他的愿,我就会倒霉——我听说以前有个长官的警卫就生了痔疮——军队中的人都说他被长官耍了流氓才害成这样的。没过多久那个警卫就上吊自杀了。 刚听见的时候我也不信,但现在我信了。 我知道我今晚要遭殃了,以后还要长痔疮,脸一下红得如正在打鸣的公鸡一样,心中也害怕得窒息。 我真希望这时候九哥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九哥,您在哪里?!”我急得在心中大叫。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乱哄哄的。 高营长皱着眉说:“又有人当逃兵了。” 我立即提起裤子说:“我去追,追回来将他枪毙。” 不等高营长说话,我就已经提着裤子跑出了他的房间。 在外面,我没有看见九哥,却看见吴连长正在召集人出去追。我立即知道,这个逃跑的人就是九哥。 九哥在今晚给我创造了机会,我得好好把握住。 我立即自告奋勇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拿着枪,跟在吴连长的后面追了出去。我走在这支队伍的最后面,趁他们不备,悄悄逃了出来。 我丢掉了枪,也脱掉了军装,趁夜去附近的村子里偷了一套老百姓的破烂衣裳穿在身上。 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成都省赶。 天亮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上这身衣裳非但一点也不破烂,也非粗糙的麻布衣裳,是看上去成色不错的蓝色棉布衣裳。我知道昨夜进的是一户家境还不错的地主家里。 我来到以前我们住的房子里,三妹却没有在家里,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逃跑的九哥也没有回到这里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被抓了回去。 ——如果被抓了回去,九哥就会受到九死一生的折磨。 ——我真心的希望,九哥没有被抓回去。 我钻进我跟三妹睡的床底下,挖出九哥埋藏在地下的那些钱。我没有将这些钱全都拿走,留下一小部分。我知道九哥会回来的,我相信九哥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当他回来没有看见我跟三妹时,这些钱也够他生活到我们回来的。 我背着这些钱在房子里等三妹回来。 我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等到三妹回来,我就去问邻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目光闪烁的看了我半天,才告诉我,三妹不会回来了,她走了,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我一听,立即就去找三妹。 我知道,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妓院”。 五十二,抛弃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找到三妹的时候,果然看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站在妓院的门前正在招揽客人。她也看见了我,脸是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变得冷漠起来。 她缓缓对我走了过来,冷冷的对我说:“你逃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抓起她的手,对她说:“我们走,我能赚钱养活你。” 她没有跟我走,将手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说:“我已经厌烦了那种浪迹天涯的日子,我想安定下来。” 我说:“我们到另一座城市去,一起安定下来,我赚钱养你。” 她却摇摇头,冷漠的说:“你有伟大的理想要去实现,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的让你放弃理想,为我停留下来。” 我说:“只要心中有理想,在什么地方都能实现。以前我不能给你一个承诺,现在我可以对你承诺。” 她望着远处,说:“晚了,一切都晚了,你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的你,我也不再是那个纯洁的我了。” 我说:“这些我不在乎,只要你肯跟我走,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叹了口气,转脸盯着我,说:“我在乎,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配跟你在一起。”她又叹息一声,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又说:“我现在已经习惯过这样的日子了,你赚的那些钱,已经养不活我了,你走吧。”说完,她就转身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她,说:“九哥给你留有一笔可观的嫁妆钱,我给你带来了。” 说完,我就将包袱取下来递给她。 她没有接,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哭了,她说:“这个老东西,老不死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来这个地方讨生活了。”她擦干眼泪,又说:“这就是命,我们注定不能白头到老。” 我说:“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她却摇摇头,说:“我不会跟你走的,死都不离开这座城市,你走吧,这些钱我现在用不着了,留给你去老缅那边做盘缠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骗我,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干净了,就觉得配不上我了。看着她离开的后背,我的心中十分的痛苦。从来没曾流过泪的我,这一刻,在我眼睛眨动两下后,突然有两颗泪珠掉了下来。 我难过的盯着她走向妓院,心中渴望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如果她回头看我一眼,我立刻会冲过去扛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我的这个愿望随着她走进妓院而破灭了。 她没有回头,一下都没有。就是迟疑一下都没有,就那么从从容容的走进了妓院。 这一刻,我的心碎了。 但我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我没有进去找她,只默默的站在妓院对面,难过的望着妓院的门里,和那些窗户。我只希望这样她一打开窗户就会看见我,路过门前时也会望见我。 不管她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方,也不管她现在已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去管她现在做的是怎样的事情。我决心不会抛弃她,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更不会看不起她。 我决心用百分之百的诚意来感动她。 为了让她知道我对她的诚意,我决定走进去。 脚踏进门内,我就看见她站在楼上,靠着栏杆忧伤的望着门口。看见我进来,她立刻躲进了一间房子里。 头一次走进妓院,很多姑娘立刻围了过来,妩媚的对我笑着。那柔软的手拉扯着我,用天底下最娇柔的声音叫我跟她们上楼去玩。 我并没有跟他们上楼去,也没有去找三妹。 我走到老鸨面前,将背上的钱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这才说:“我要赎三妹。” 老鸨微笑着问我:“三妹是谁?” 我说:“那个大眼睛姑娘。” 她又笑着说:“我这里的姑娘每一个眼睛都很大。” 我说:“刚才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个姑娘。” 她说:“是苏小红吗?” 我说:“她叫苏三妹。” 她不笑了,盯着我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苏三妹是不是那苏小红,但有件事我却要告诉你,赎我这里的姑娘是要很多钱的。” 我将桌子上的钱推到她面前,说:“这些够吗?” 她尖着手指掀开一只角看了一眼,又捏了捏,就问:“她是你什么人?” 我说:“女人。” 她笑了,说:“我见过很多男人过不下去的时候,而将自己的女人卖进这样的地方来,但你却是最别致的一个。” 我不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只问她:“够吗?” 她看了我一会儿,对我说:“本来我想说不够,但我却又不是一个无情的人,看在你对她一片痴情的份上,”她顿住了,对身边一个姑娘说:“叫苏小红出来,她男人来赎她了。”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三妹怒气冲冲的从楼上跑了下来,直对我冲来。 看来她在这妓院中真的叫苏小红,想必这是她现在的艺名。妓院中的每一个姑娘,都有一个好记又好听的艺名。 我用微笑来迎接她。 她却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还一过来就抬手给我一个耳光。 然后,怒声说:“谁叫你来这里的,我早已对你说过,我不会离开这里,死也不离开,滚!” 不等我说任何话,就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并且抱起桌子上的钱狠狠地砸在我身上。 她说:“拿着你的钱给我滚!” 说完,她就抬脚踢我。边踢边叫我滚。 一旁的姑娘们急忙过来拉她,她却恶狠狠的对她们一瞪眼,姑娘们立刻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这时候缓慢地说:“既然她不领你的情,我也没有办法,你还是走吧。” 我还坐在地上,忧伤的望着她。 她却扑过来狠狠地打我几拳,似乎还不解气,随手抓起凳子要对我砸来。 我并没有掩面逃跑,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副任她砸死也不肯离开的样子。 她却一下将凳子丢在地上,转身哭着跑开了。 跑上楼,她又站住,回身对我狠狠地说:“要我离开这里,除非我死。” 然后,她重重地关上了门。 老鸨这时候对我说:“像你这样痴情的男人,这世间实在是太少,我也是头一次看见,你还是走吧。” 我慢慢地爬起来,望着她的房间,大声说:“我死也不会放弃你的,三妹,我永远都爱你,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无论你是什么人。” 这是我原本要当面对她说的话,现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但她还是能听见。 三妹没有回答我。 我又大声说:“三妹,我明白你的心,跟我走吧!” 老鸨这时候没有好脸色的对我说:“你赶紧走吧,影响了我的生意你可是要倒大霉的。” 立刻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过来将我推了出去,并将我的钱丢在我的脚前。 我捡起钱,慢慢退到街对面。我盘腿坐在了屋檐下,紧紧望着对面妓院的大门。 我想我的诚心总有一天会打动三妹,让她知道我的心。 我决心就这样坐在这里,直到三妹出来跟我走。 五十三,不弃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连三天,都没有看见三妹的影子,更不要说出来跟我走了。 但我没有放弃,每天依然忧伤的望着妓院的门窗。 这天上午,老鸨带着两个打手凶神恶煞的来到我面前,恶声对我说:“你已影响到了我的生意,赶紧给我滚,不然你会后悔。” 我说:“我什么也没做······” 不等我说完,老鸨就恶声打断我的话说:“你在这里一天,苏小红就不肯接客。” 我心中一下温暖了。但不等我说话,两个打手就冲过来抓住我的手,强行将我拖走了。 但我却又回来了。 当他们又出来赶我的时候,我却不等他们走到面前,就转身跑开了。我知道,这次绝不会放过我,要是自己不跑快点,被他们抓住了,就会让我吃饱拳脚。 这样过了几天,终于还是将老鸨彻底惹怒了。 这天我站在妓院对面,没有看见那两个打手从妓院里冲出来赶我。 我身后是一家杂货铺。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刚刚站在杂货铺门前,那两个打手就突然从杂货铺里冲了出来,一下捏住我的后颈。这下,我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 ——他们实在是不讲武德,从背后来偷袭我。 这时候,他听见妓院里的姑娘们在惊讶的说:“看哪,那个多情种被老板的人抓住了呀!” “今天,他不死都要蜕层皮。” “可怜的多情种!” “实在是可惜了······” 他们押着我向妓院走去。我却对他们说:“你们敢再放我一次,要是你们还能抓住我,算你们狠。”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打手说:“傻子才会放你一次。” 我说:“你们不讲武德······”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打手说:“闭嘴吧,这叫兵不厌诈。” 他的话令我一震,心里很深的地方动了一下。 不等他们将我押进妓院,老鸨就从妓院里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她说:“既然你要安心来破坏我的生意,今天我就将你送进抓壮丁那里,让你去当兵。” 打手们将我的头按得很低,叫我只能看见老鸨那双穿着鸡冠绣花鞋的脚。我说:“当我进了兵营,我就会端着枪回来找你算账。”我使劲扬起自己的头,盯着老鸨恶狠狠地说:“到时候,这妓院将不复存在!” 老鸨盯着我看了很久,才缓缓说:“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一不做,二不休。” 我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说:“那就等你做了鬼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到时候我会为你准备黑狗血和腊尿这样的大礼。”她拖起我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也许,我更应该让你灰飞烟灭!” 我也恶狠狠地说:“你要烧死我吗?” 她说:“听说活埋最难受。” 我说:“感谢你的仁慈,让我有个全尸。” 她就放开我的下巴,歹毒的笑了起来。 我说:“不过,这样不会让我灰飞烟灭。” 她恶毒的盯着我,一字字的说:“我会请法师做法,捉住你的鬼魂,让你的鬼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投胎做任何生物,在这个宇宙中永远地消失!” 然后,她就发出了鬼魅一样的笑声。 我也恶毒的瞪着她,一字字的说:“我不会等到你请来法师,就会变成僵尸,半夜从墓穴里爬出来,吃你全家,从你最疼爱的人开始,一个一个的吃。” 然后,我也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的脸上就再也挂不住了。抬手狠狠地给我两个巴掌,暴怒的说:“现在我就将你煮着吃了,你信不信?” 我相信。但我却还是要得意的盯着她,嘴里那毛骨悚然的笑声非但还没有停,却多了让人讨厌的味道。 她愤怒的瞪了我会儿,突然脸上就有了笑容。 阴毒的笑容。 她突然捧着我的脸,将她那血红的嘴唇慢慢地对我亲来。我很讨厌她那血红的嘴唇,和此刻的样子,却又逃不过她的双手。 我闭上眼睛,使劲将脸别向一边,脸上也全是讨厌的表情,但满耳朵都是“吧唧”的声音,和她得意的笑声。 然后,我的脸上和额头上就狠狠地留下了三个血红的唇印。 她就嘎嘎的大笑着说:“我那当家的看见你脸上的唇印,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看你怎样变僵尸,看你怎样来吃我。” 笑过后,就对打手们一挥手。 打手们就押着我要去我生命的终点。 突听一个声音说:“放开他!” 打手们一愣。我听出这是三妹的声音。 三妹这时候又说:“不然,我就跳下来。” 老鸨就对打手们挥挥手。打手们立刻将我放了。 我抬起头,正想对三妹说些什么。 但三妹这时候对我说:“你不是要去彩云之南追寻你的理想吗,你死了怎么去追寻你的理想?以前是我羁绊住了你,现在我放你走,你赶快去追寻你的理想,向前走,不回头,一直走!” 我想对她说跟我一起走,但她却抬手制止了我。 她又说:“你可千万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是说任何事情,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实现一切。”然后,她怒声吼道:“走!” 我低下了头,想对她说的很多话,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再次怒吼:“走!” 我只好慢慢地转身,难过地迈出了脚步。 也没走多远,我突然听见“嘭”的一声,同时也听见一声惊叫。 然后,就变得异常的宁静,宁静得可怕!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了一种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的紧张。 片刻过后,身后就传来了惊讶紧张的人声。 我慢慢地转身,看见妓院门前围了很多的人。 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奋不顾身地跑了过去。 五十四,仇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拨开众人,立刻看见三妹躺在血泊中。 我本想大叫一声:“三妹!”但张开的嘴里却一个字都没有叫出来。悲痛一下将我的嗓子堵住了,叫我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我绝没有想到三妹会是如此的烈! 那时的女人大多数都很烈,三妹却是独一无二的! 也知道了女人一旦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我痛苦地跪了下去,跪在三妹面前,慢慢地将她搂进怀里,将头埋进她满是鲜血的身体上。 不知过了多久,老鸨过来一把夺过我背在背上的钱,说:“你害死了我的姑娘,你得赔钱。” 然后,她就走进了妓院。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抬起头。眼中没有一滴泪流淌下来,这泪腺似乎也被悲痛堵塞住了一样。 我抱着三妹慢慢地站起身,迈着沉痛的脚步,向前走,一直走! 我知道三妹是用死来逼我离开这座城市,只有她死了,我才会去追寻那远大的理想。 三妹用死来为我着想,而我呢?我却无情的害死了她。 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找女人,要为三妹守寡一生! 这样才对得起三妹为我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将三妹抱到山坡上,徒手挖出一个墓穴——我知道只有徒手挖出的墓穴才配得上她,才对得起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我将她放了进去。 埋葬好三妹后,那堵塞在心中的痛苦才突然一下喷涌而出,我放声悲痛的大哭起来。 一哭地动山摇,二哭天昏地暗,三哭昏厥倒地。 直到清醒的时候,我才想到三妹并不是我害死的,这其实全都是那毛局长一手造成的,我应该去找他为三妹报仇! 一点也没错,全都是毛局长惹的祸。 说干就干,我立刻跑回去挖出了为九哥留下的那些钱,用这钱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我剃光了头发,将自己假扮成和尚。找出九哥以前用来骗人用的木鱼,又回到了那个熟悉而又危险的家里——干妈的家里。 只不过门楼上那《袁宅》的牌匾早已不见,换成了《毛宅》两个崭新的铱金大字牌匾。 一点也不错,这就是毛局长的家。 只不过此刻这门楼挂满了挽联和挽带。门两边的下人们也全都披麻戴孝,满脸悲伤。那些来吊唁的人原本在谈笑风生,但一走到这门前,立刻表现出严肃悲痛的表情来。 但凡有点名气和官职的人家里办红白喜事,前来攀附的人大都是很多。 来毛局长家的人络绎不绝。 一点也不错,毛局长家里正在办着丧事。 我敲着骗人的木鱼混在这些吊唁的人中走进了这宅院。一种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那房子,那花草,那弄堂······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又仿佛我只不过是出了两年的远门,现在正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只不过事情又这么的不凑巧,我回来时这里还是充满了哀悼——毛局长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前些天得了一场痢疾去世了。 毛局长绝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更绝没有想到我还敢来找他,所以他家的门前和院里全没有一个警察值守。 我没有去灵堂,因为灵堂里没有毛局长。 我知道毛局长在什么地方,径直走去。 果然,我在书房里找到了毛局长。 房间里只有毛局长一个人。他坐在桌子前看见我敲着木鱼走进去,说:“灵堂在外面。” 他居然没将我认出来! 两年没见,我又一身和尚打扮,就算我站在亲生母亲面前,只怕她也一时认不出我来。 我停止敲木鱼,仇恨的瞪着他,阴沉的说:“我回来了。” 毛局长似对我的回答很吃惊,盯着我仔细的看起来,样子像在思考我是谁。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们认识吗?” 我恶狠狠地说:“我们非但认识,还有仇。” 他说:“你是谁?” 说这话的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伸向腰间。 我知道他要去掏手枪。我说:“狗崽子。” 他的手停在腰间的枪上,说:“我不认识。” 我说:“这房子以前的女主人袁太你总该认识吧?” 他一惊,说:“莫非你是······” 我说:“一点也不错,我就是她的宠物,乖乖。” 他惊得坐直身体,说:“你还没死?”他的手就要拔枪。 我瞪着他恶狠狠的说:“倘若你拔枪的速度能快过我拔飞刀的速度,那你就拔枪吧。” 他的手就离开了枪,重新放在桌子上,这才缓慢地说:“我只不过将你抓进了壮丁队伍里,让你去当兵,并不算谋害你。” 我说:“这不算。”眼中的仇恨目光没有减半点。 他靠进椅子里,又说:“袁太,你干妈,你的主子,她并不是我害死的。” 我掏出一个药瓶,说:“是她母亲给她服食了过量的安眠药。” 现在,我知道我在干妈床底下拾到的药瓶就是装安眠药的,因为我问过部队里的军医。 他就微笑着说:“我就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仇了。” 我说:“你害死了我的女人。” 毛局长就放声大笑起来,他说:“我什么时候害死了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是谁?你有女人吗?” 我说:“有,她就是九哥的姑娘,苏三妹,就在昨天,你害死了她。” 他盯着我说:“你是不是病了?” 我说:“我清醒得很。” 他说:“不要说昨天,自从我母亲生病后,我就从没出过这宅院的大门。” 我说:“倘若两年前你不将我抓壮丁,我的女人三妹就不会沦落风尘,她就不会觉得身子脏了,配不上我了,昨天就不会跳楼而死。” 他惊讶的盯着我。 我瞳孔慢慢地收缩。 他并没有去拔手枪,而是问我:“你要将我怎样?” 我说:“血债,血偿!” 五十五,亲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紧紧的盯着我。 我也紧紧的盯着他。 我只道他是要与我一决高下了,谁知他突然说:“任何仇恨都是可以化解的。” 我说:“我不会跟你一笑泯恩仇。” 他说:“你不是失去了一个女人吗,这世间的女人多的是,我赔给你一个就是了。” 我说:“但她却是我的唯一。” 他说:“是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无须回答。 他又说:“那只不过是你没有看见比她更好更漂亮的姑娘。” 我说:“无论多好多漂亮的姑娘,在我心里都比不过她。” 他说:“那不一定。古人都说牡丹花最漂亮,可当人们看见芙蓉出水的时候,却又觉得出水芙蓉天下第一。” 我说:“就算有比得过她的姑娘,我也不会动心了,因为,我已决心为她守寡一生。” 他将枪解下放在桌子上,起身慢慢地对我走来,脸上带着已下定决心的坚定。他说:“那只不过是你悲伤过度时的想法······” 我瞪着他说:“清醒时的想法。” 他说:“等悲痛过去了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然后,他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说:“到那时再说。” 他说:“何必要痛那么久呢,现在就有个姑娘能让你忘记痛苦。” 我说:“我不会对她不忠。” 他说:“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时间久了也会变淡,你何必要对一个已故的人忠贞不渝呢?” 不等我说话,他盯着我的眼睛又说:“眼下,我就有一个姑娘,芳龄二七,是我跟大太太所生,长得虽不能跟牡丹相比,但也不会比你那三妹差分毫。” 我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倘若你愿意放下我们间的仇恨,我就将她许配给你,赔给你做你的女人,我倒很是愿意你做我的女婿。” 我说:“不行······” 他摇了摇我的肩,说:“年轻人,先不要拒绝,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此刻杀了我,难道她就能活过来了吗?” 我盯着他,不知道怎样来回答。 他说:“再说,三妹并不是我直接害死的,放眼蜀中,十户九家无儿郎,他们中自然也有很多是有妻室的,他们的女人又有几个去寻了短见?她们非但自己活得好好的,还将家里的老人孩子也照顾得好好的。” 我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这样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们没有仇了?” 我还是只能盯着他。 他就说:“年轻人,你应该好好想想。” 然后,他拍拍我的肩,就慢慢地走回去坐进椅子里,微笑着盯着我。 过了很久,我才说:“这不一样。” 他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你非但将我抓了壮丁,还将她的父亲也一并抓了壮丁,让她看不见一点希望,你将她逼入了绝境,所以,这仇依然还在。” 他说:“我都愿意将姑娘赔给你了,难道还不能令你放下仇恨吗?” 我说:“不能。” 他说:“每个姑娘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心尖上的宝贝,我将她赔给你,我是作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我冷冷地说:“你既然知道这样做牺牲太大,何必还要这样做呢?我报了仇后,绝不会动你的家人,更不会动你的掌上明珠。” 说完这句话,我的手就放在了我的腰上。 他一见,知道我要对他下手了,汗立刻在他额头上冒了出来。他嘶声说:“我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呢?” 我冷冷地说:“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突然一下冲过来跪在我的面前,抱住我的双腿,哭丧着说:“我,我将这宅院也一并送给你,做我姑娘的嫁妆,你不是将这宅院当作了自己的家吗,你不是很喜欢这宅院吗?” 不等我说话,突听外面一个人说:“爹,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娘叫你赶快······” 话没说完,一个齐耳短发的姑娘冲了进来。 毛局长立刻站起身来。 姑娘立即愣住了,紧紧盯着我们说:“你们在做什么?这个人是谁?” 只见这姑娘绝美的脸上那双动人的眼睛不停地闪动。身穿灰白色短衣,下穿黑色齐膝短裙,白色长筒袜直没短裙里,脚穿一双千层底布鞋。 她虽然也披麻戴孝,但绝没有影响她丝毫美丽,相反还衬托出一种忧伤的美。 我绝想不到毛局长得这个样子,生个姑娘却如那出水芙蓉。 毛局长的女儿紧紧的盯着我。 也不知为什么,我也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突然说:“我知道了,他就是爹为孩儿看的人家。” 我这才清醒过来,但目光还是不愿离开姑娘。 也不知毛局长什么时候回到了桌子前,他坐在椅子里哈哈的大笑起来。他说:“一点也不错。” 姑娘盯着我说:“可是······可是······他是个和尚呀!” 毛局长说:“假和尚。” 我立刻对姑娘说:“阿弥陀佛,小僧是峨眉山的和尚,只因庙宇被一场大火焚毁了,方丈也在这场大火中圆寂了,小僧就下山来化缘重修庙宇······” 不等我说完,毛局长就哈哈的笑着站起身打断我说:“这些年你什么本事没学到,却将苏老九骗人这套本事学到了,你这个假和尚就不要再骗她了。” 他站在我们面前说:“我来介绍,她就是我的姑娘毛······” 不等毛局长说完,姑娘就背着双手微笑着对我说:“我叫毛雨虹。” 我说:“小僧姓卓······” 毛局长打断我说:“憨憨,哦,不是,乖乖······” 雨虹仿佛没有听见毛局长的话似的,盯着我说:“卓君,既然你已来到我家里,说明你并不反对这门亲事,看你也不怎么让我讨厌,我就暂时答应这门亲事,先与你交往一段时间再说。” 说完她就向外跑,在门口时她却又站住,回头说:“不过,我不会跟你走,不会离开这个家,离开我的父母。” 她这才跑了出去。 五十六,接受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雨虹的大方和亲和,叫我很是吃惊——往往像这样的家庭中的姑娘,大多数都是很高冷,很矜持,并且还有一些娇羞的。 我望着门外,久久的不肯将目光收回来。她的离开,居然叫我的心中有一点点迷茫,有一点点空虚。 毛局长这时候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我急忙低下头。我实在觉得对不起三妹,她离开三天都不到,我的心就迷失在了别的姑娘身上。内疚,羞愧全都跑了出来,将我的心装得满满当当的。 毛局长扶着我的肩,一起对桌子走去。他拿过我手里的木鱼,丢在桌子上,对我说:“换下这身衣裳吧,这和尚的打扮实在让我没脸带你去见外面的客人。” 我点了点头。 毛局长就大声吩咐人去为我取套像样的衣裳来。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与雨虹订了亲。原本来报仇的我就成了毛局长的准女婿。 我的确也想仇恨毛局长,但这时候却实在是恨不起来了。 他将我打扮成书呆气十足的秀才模样,仿佛不这样,他就会觉得跟这个家不相配,他没有眼光一样。 雨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顶灰色的毛线帽子,给我戴在头上,还将孝布披在我的头上,别人就再也看不见我的光头了。 雨虹还开心的说:“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我是嫁给了一个和尚。”好像我跟她已经成亲了一样。 然后,雨虹就挽着我的手,跟在毛局长后面一同出去见客人。 这个社会但凡有点名气和官职的人家,家里无论是什么事,都会大操大办的。 毛局长也不例外,他家待客的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在奶奶下葬后不久,毛局长就急急忙忙的为我跟雨虹大操大办的办了订婚宴。 又没过多久,就让我们成亲了。 但我却并不是在成亲这天才得到雨虹的身子。 因为雨虹的大方,和不怕生的亲和,以及那不将我当外人的亲近,我在奶奶下葬这天晚上,就得到了她的一切。 从此,她就睡在我的床上不走了。 就因为这样,毛局长才风风火火的为我们办了喜宴,让我们成了亲。 我们的新房就是以前干妈住的房间。 ——我来到毛局长家第一天,他就将我安排在这房间里睡了。 对于这个房间,我非但太过熟悉,还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就连床,桌子,和卧榻的位置也没有改变一点点,就是桌子上的茶具也如从前一样的放着。 想必毛局长得到这座宅院后就从来没有走进过这房间,他当然在害怕。不过,他还是叫人每天都将这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倘若不是我看见这里的一切都如原样,无论如何我绝想不到这里会是很久都没有人来住过的地方。 所以今天就借我这个房间里的熟人,来压一压这个房间里他害怕的东西。 曾经我在这床上失去了童子之身。今天又这么不凑巧,同样在这张床上我让雨虹也失去了童贞。唯一不同的是,我在这张床上得到过太多的屈辱。而雨虹得到的却全都是幸福和快乐! 从这一次之后,雨虹就再不将我当作外人——她也一直没有将我当作外人。 就因为她没有将我当作外人,今晚我才胆敢将她压在身下取走她的童贞。 自从我取走她的童贞这一刻起,她就对我特别的好,处处关心我,照顾我,维护我。无论吃什么都会想着我——就是她吃一粒花生米的时候,也会分半粒喂进我的嘴里看着我吃下。 就仿佛我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男人,是我嫁给她,而不是她要嫁给我似的。 令我绝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张老头的幺姑娘就风急火燎的跑来见我。 我听见她在外面对陪她过来的丫环说:“我倒要来看看,当年想娶我的宠物乖乖到底长什么模样,是狗还是人。” 然后,她就大剌剌的推开了我的门。 谁知道她也不敢进这房间的门,就站在外面盯着我。 我实在不想看见她那副男人的模样,但这时候却也不得不抬头对她笑笑,叫道:“伯母。” 我实在也不敢多看她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也实在叫我想吐了——只见她胡子已长出一棵米长,脸上还擦着摩登红,忸怩作态也就忍了,那小手指却还要不停的挖着鼻孔就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却大声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指着我对丫环说:“看吧,就是这个人,当年死皮赖脸的想娶我,现在却要叫我伯母,你说可笑不可笑。” 丫环只好卑躬屈膝的说:“可笑,实在可笑。” 我敢说丫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幺姑娘又笑着大声说:“当年要娶我的人,现在却成了我的女婿,你说奇怪不奇怪?” 丫环又赶紧答:“奇怪,这简直是天下最奇怪的······”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这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 我的准新娘子,雨虹。 五十七,保护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雨虹站在身后正怒目瞪着她们,想必对她们这样对我很生气。 但幺姑娘却并没有发现雨虹站在她的身后,还在说:“我本来以为乖乖长得也像狗,没想到他却是两条腿的人!” 丫环不停地拉她的衣袖,暗示她雨虹来了,不要再说了。 我见过反应慢的人,但她却非常出众。她一拉自己的手,厉声对丫环说:“拉什么拉,我就要说,就要叫他乖乖,他一次叫乖乖,一辈子都叫乖乖。” 这时候,雨虹忍不住走了过来。到幺姑娘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这才说:“我听见这里有狗在叫,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小娘在这里约会旧情人,倘若这件事被我爹知道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怎样对小娘?” 幺姑娘脸立刻变了色,惊声说:“你,你可不要乱说,好在我身边有丫环可以作证。” 雨虹这才转过身来,盯着她微笑着说:“如果我说,丫环是来替你们把风的,你说我爹会不会相信?” 幺姑娘急忙说:“我,我可是连门都没有进,你可是看见了的。” 雨虹就说:“那只不过是我来得及时罢了,或许,是你们已经幽会过了,正准备离开。” 幺姑娘说:“你······你······” 就转身带着丫环走了。 雨虹却在她们背后说:“哼,看谁以后还敢再叫他乖乖。” 直到看不见她们,雨虹才转过脸来,她就发现我正痴痴的望着她发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我就会变得痴傻起来。 她就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一下,说:“早点休息吧,我保证她再也不敢来打扰你了。” 说完她就想离开。我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过来搂进了怀里。 我并不是想要立刻取走她的童贞,只不过这样会让我的心里幸福快乐,更加充实一些。 但雨虹却认为我要这样做,就推开我说:“不敢啊,我爹管得可严了。” 然后,她就转身嘻嘻地笑着跑开了。 成了毛局长的乘龙快婿后,我被毛局长弄到局子里去上班。我并不是做刑侦抓人那些工作,他让我做了一名户籍警。 他将我带进户籍办公室后对我说:“依你的心性脾气,别的工作你也做不了,这户籍警的工作最适合你。” 我知道岳父并不是真的说我做不好刑侦工作,只不过刑侦工作太过危险,要抓共产党。倘若抓到了,他们就会仇恨你,倘若抓不到,上级就会处罚你。 我的岳父局长大人怎么会让他的女婿去做这样危险的工作呢? 他还说:“再说,这户籍警的工作也不错,不管将来怎样变天,他们都会需要你,因为,没有谁能比你们更了解这城里的人。” 想必他还不放心我不理解他的好意,但我却知道这才是他为什么要我做这户籍警的真正原因——我永远都不会失业。 从此,我就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里。 从此,我有了一身威武的警服。 一入局子,局长这位岳父大人就带着我到处去应酬交际。 他总是爱在那些不认识我的达官贵人面前将我介绍给他们:“这是我的女婿,卓君,以后有机会还望你们这些前辈们多多关照。” “卓君”也不过是雨虹对我亲昵的称呼,没想到局长却错误的理解成是我的名字。倘若当初雨虹叫我卓郎,岳父一定也会当作是我的名字而到处叫。 当着这么多高贵人的面,我自然是不敢去纠正局长了。 令我绝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达官贵人们也这样理解为我的名字,他们全都夸我这名字好,还说:“卓君,卓越君臣之意,不得了,不得了!” 所以我就稀里糊涂的改了自己的名字。 卓君,就在这些认识我的达官贵人们的嘴里广传。 我立刻谦卑的笑着,说一些场面上那些拍须遛马的话,然后再说:“晚辈以后还望前辈多多关照提拔。” 我既然是局长的乘龙快婿,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自然是不能丢他的脸,无论我是多么讨厌这些拍须遛马的话。 有局长这位岳父大人亲自教导和带领,我将在官场上的这些应酬很快学得很在行。 只因为我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多么聪明绝顶的人,都有一个高人在背后指点才能成功。 这世上很多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的人,当他们明白成功的经验和人情世故的道理时,已经老了,心有余而力不及。 良师,是人生成长路上必不可少的。 世上很多人往往因为心中的自傲,和无知听不进良师的良言。 这自傲和无知才是成功与否最大的问题。 但这些应酬,却让我陪雨虹的时间少了一半多。有时候隔三天,有时候却要隔一个星期。 有时候回来时雨虹睡得正香,我却又不忍心去打扰她;有时候回来时雨虹已经起床了,我却又不能拉着她陪我又躺进床上去。 我常常在陪她的夜晚搂着她说:“实在抱歉得很,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雨虹却常常说:“有上进心,又有大志的男人全都会忙得很,作为这样的男人的女人,理应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才是,非但不应去打扰他,更不要有什么抱怨。” 多么贤惠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我上辈子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积德的好事情,叫我这辈子遇上了这样好的一个女人! 倘若我还不能在年轻时候就成功的话,我真相信那地仙的话:大器晚成! 我非常的开心,又特别的感动,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有局长这位岳父大人的关照和提拔,我三月不到,就做上了队长。我知道,所长离我也不会太远了。 果不其然,第二年春天,岳父局长就将我提拔做了所长。 傍晚,我兴冲冲的跑回去,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雨虹。 但不等我开口,雨虹就扑过来抱着我说:“卓君,你要做爹了。” 我惊喜的说:“真的?”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望着我说:“有人要叫我娘了!” 我们幸福地拥抱在一起,欢快的笑声在我们房间里飞翔。 就在这张床上,干妈一辈子都没有怀上孩子。雨虹却半年不到,就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我牵着雨虹愉快的跑到局长夫妇面前向他们报了喜。局长跟大太太就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局长拿出一百块大洋来奖赏我们。 局长还感慨地说:“想不到那袁太睡在这床上半个孩子都没有,我的女儿躺在上面却又子嗣成群。” 雨虹就羞涩的叫了一声:“哎呀,爹······” 我却明白干妈为什么会没有孩子。像她这样每晚都要的女人,就算没有服过麝香,只怕跟天底下最强壮的男人睡在一起,也永远都不会怀上孩子的——她要得实在太多,太勤。 雨虹自从怀上孩子后,每天就躺在我们房间里的卧榻上,哪里也不去,就连在院子里走动也不想。她突然变得异常的懒散,和嗜睡。 岳母每天都叫人为她做上一大碗大鱼大肉,亲自端来守着她吃完。雨虹的胃口也非常的好,天天这样吃也没有被油腻住或者厌烦。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像怀有双胞胎一样。她的人也越来越胖,庙里的弥勒佛也比不过她。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雨虹变胖了。” 五十八,失去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雨虹跟岳母一同瞪着我,仿佛她们面前的是一个仇人。 岳母就对我说:“无论怎样,也不能亏待了肚里的孩子。” 我只好说:“现在雨虹连走路都十分费力了。” 岳母说:“天底下那一个怀孩子的母亲又不辛苦呢?” 雨虹就说:“对呀,我愿意为孩子辛苦。” 岳母就说:“做母亲的身体结实了,孩子生下来才不会饿肚子,有吃不完的乳汁。” 雨虹也说:“我愿意为孩子变胖,变丑。” 然后,她就紧紧盯着我。 我看出她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嫌她胖,嫌她丑。我就无话可说了。 岳母这时候说:“当年袁太的母亲要是身体有这样结实,她生下袁太时就不会请乳娘了,我们也不会住进这宽大的宅院里来了。” 我实在不想离开,这时候也在这里留不下了。 一天,我趁岳母不在雨虹身边,就对她说“虹,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她懒洋洋的盯着我看了很久,才将手伸了过来。我赶紧牵住她的手。 在外面也没走多久,岳母就出现了。一看见雨虹在散步,立刻跑过来说:“仙人伯伯呀,赶快回去,这样会动了胎气的。” 她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雨虹的手,扶着雨虹对房间走去。 雨虹就回过头来,对我说:“都怪你,要带我出来晒太阳,倘若动了胎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惊讶的盯着她们。难道走一走就会动了胎气?那些怀着孩子却还要在地里干活的穷人家的女人,怎么就没有动胎气呢? 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慢了些,我盼得眼睛都穿了,雨虹都还没有分娩。我实在是太想看见我们的孩子了。 这年冬天,我终于盼来了雨虹分娩。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我原本是要请假在家里陪着雨虹的,但岳父却将我叫去了局里。 因为这天我要升为所长了。 岳父将任命书交到我的手里后,就拍着我的臂膀说:“等过了年,我就去活动活动,为你争取一个副职,到时候就做我的副手,跟在我身边。” 我知道他所说的副手,就是副局长。 他还说:“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到时候我将你扶正。” 我赶紧说:“多谢爹的提拔和栽培,我一定不会辜负雨虹,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岳父说:“谢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孩子能走多远我就会送多远,能爬多高我就会推多高。” 我说:“我记住了。” 我这话的意思非但记住岳父的好,更记住将来就要这样帮助自己的孩子。 他又说:“我会尽一切所能来帮助你的。” 我说:“我明白。” 我跟岳父急急忙忙朝家里赶,我们都想见到这个孩子。 谁也没有想到,当我们冲进大门的时候,听见的不是欢声笑语,也不是孩子的啼哭,而是呼天抢地的哭声。 这哭声撕心裂肺! 我们问下人才知道,雨虹难产了,走了。 虽然雨虹叫得撕心裂肺,接生婆也将手伸进了雨虹的肚子里去,但还是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岳父一下昏厥了过去。我立刻叫下人将他抬回他的房间,自己却跌跌撞撞地冲进我们的房间。 我看见岳母跪在地上,如一个疯子那样又是作揖又是将额头在地上磕得“嘭嘭”的响,悲痛欲绝的哭喊着。 我也看见了床上的鲜血,看见了床上的雨虹。 我冲过去,看见雨虹紧闭眼睛,浑身冰凉。 这时候,接生婆过来站在我身边,低头说:“少爷,孩子实在是太大了,老身也无能为力。” 我说:“雨虹啊······” 就趴在她的身上痛哭起来。 雨虹走了,一并带走了我们的孩子。 就是在这张床上,我送走了干妈。现在,还是在这张床上,我却又送走了雨虹跟我们的孩子。 难道,匠人在做这张床的时候,诅咒过这张床? 我实在不想迷信,但此刻也不能不这样想。 我十分难过,只因为雨虹给我带来了太多的快乐,太多的希望。 可现在,这快乐和希望却全都变成了绝望。这绝望却又如钢刀一样杀进我的胸膛里,将我的心搅碎。 我将所有的人都赶出我们的房间,将门关上,独自坐在雨虹的身边陪着她。 岳父毕竟见过太多的变故,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 他们要入殓雨虹,而我却将门拴住,并搬来桌子死死的抵住。 岳父亲自过来无数次敲过我们房间的门,也对我说明一切道理。但我却就是不开门,就是不要他们入殓我的雨虹。 我要陪着她,她也需要我陪。我相信她的肉身虽然没有了生命,但她的魂魄一定还在这房间里。 一连五天我都这样,我也让自己不吃不喝。 在第六天,岳父终于还是忍不住带人撞开了门,强行将雨虹抬出去入了殓。 一入殓他们就抬出去要将雨虹埋葬。 六天不吃不喝,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冲了出去,跳进墓穴中,趴在雨虹的棺材上,悲痛欲绝。 见我如此难过,岳父就眼睛红红的对我说:“你出来吧,雨虹见你对她如此情深义重,她在极乐世界也会感到幸福和快乐的,她已满足了。” 我哭得死去活来,根本就没有将岳父的话听进耳内。我哭着大声说:“埋吧,你们将我也一起埋在这里,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我死也不会离开她们母子的。” 岳父只好挥挥手,两个粗壮的大汉就跳了进来,将我押了出去。 我急得跳了起来,使劲的挣扎着。无奈我六天不吃不喝,又怎能从他们这两双如铁钳般的手中挣脱出来呢? 他们押着我往家里走。而我却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土推进了墓穴中。 我悲痛欲绝的大叫一声:“雨虹啊······”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绝没有想到的是,我醒来却看见自己却躺在似男人的幺姑娘的怀里,她正搂着我将米汤灌进我的嘴里。这米汤如一根线般流进我的肚子里,一丝丝温暖立刻跑遍我的全身。 我又有了一丝力气,哭的力气。 我呜呜的哭了起来。 幺姑娘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雨虹母子走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雨虹是决不愿你陪着她下去的。” 我哭着,将她手中的一碗米汤吃完。 她还要留下来陪着我难过,我却将她推了出去。 五十九,启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傍晚的时候,她们为我送来了饭菜,我默不作声的将饭菜吃光。我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决心不见任何人。但她们每天为我送来的饭菜我却是一点也没有浪费。 一连好几天都看不见我的人,岳父就来到外面对我说:“你不要太难过了,虽然雨虹走了,但你一样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以再娶一房,我们都准许你再娶一房,我们不会计较的。” 我没有说话。 岳父知道我在听他说话,就又说:“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收起你心中的难过,该去工作了,你是所长,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去处理。” 他绝没有想到,这时候我却打开了门,站在他的面前。 他惊讶的盯着我说:“你要离开这里?” 我收了一下背着的包袱,说:“是。” 现在看来,三妹以死逼我走是对的,留在这里非但让我伤痕累累,还会害了别人。 他说:“为什么要走,你是怕我们会对你不好吗?” 我说:“这座城市给了我太多的伤害,这个家给了我太多的痛苦,留下来只有痛苦和伤害。” 他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可是将你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将来要你给我们送终。” 我说:“您可以跟幺姑娘生一个孩子,她还这么年轻,一定会为您生个胖儿子的。” 他说:“我却老了。” 我就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告诉了他怎样才能怀上孩子的经验。 他说:“真的?” 我说:“您做了就知道。” 然后,我就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跟他道一声别,就这样走了。 他在后面对我说:“你要到哪里去?” 我没有停留,只说:“能实现我理想的地方。” 我非但没有跟岳父道别,更没有跟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道别,就背着行囊离开了这个让我悲痛欲绝的家。 站在大街上,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我不会再为女人动心了。 我慢慢地转身,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在这座城市中白白浪费了八年,还将自己的心弄碎在这里。 我最后一次望着让我悲痛欲绝的家,脸上布满了痛苦和悲伤。眉角使劲向下拉扯,嘴角也向下扯去,泪水再次聚满了我的双眼。 我毅然决然的转身迈步,向前走,一直走。 也没走多远,突然从巷子里跑出一个人来,跟我撞在了一起。 我立即收住悲伤,故意装出不在乎的表情来。 没想到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两口的馍馍,望着我看了会儿后,立刻说:“哥哥救我!” 然后,她躲藏在我的身后。 这时候从巷子里冲出一伙人来,立刻将我们围住了。 我冷漠的盯着他们,说:“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店伙模样的人这时候跳出来大声说:“做什么,抓小偷,你妹妹偷了我的馍馍。” 我反手将姑娘拉了出来,这时候她已将最后的馍馍塞进了嘴里。我说:“是吗?”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说:“我饿,哥哥。” 我盯着那店伙,说:“多少钱,我给。” 我从身上摸了一块钱出来,不等那店伙说话,就扔了过去,说:“够吗?” 店伙接住了钱,看了看,立刻换上了笑脸,说:“够,够了。” 然后,他就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我这才打量起这个姑娘来。 姑娘穿着单薄而又破烂的粗麻布衣裳,衣袖也很短,露出一双丰盈但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的手臂;赤脚不说,裤腿还烂到了膝盖下面,手脚冻得通红,努力的抵抗着这寒冬的严寒。 姑娘有一张美丽的瓜子脸,脸上虽然有很多污垢,但还是能看见蜡黄的脸色。姑娘的眼睛也很大,鼻梁挺拔,头发同样的蓬乱。 见我看她,姑娘就对我笑了一下,就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丢开她,准备独自离开这里。 她却突然对我说:“你很难过。”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她看见了我通红的眼睛,还有表情早已告诉了她。 她说:“每个人都会遇上或这或那的伤心事,你不必难过。” 她哪里知道我遇上了怎样的伤心事,跟她说的那些是完全不同的。我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 她拉住我的手,盯着我说:“带上我吧,我愿意跟着你浪迹天涯。” 我站住了,盯着她。 她见我站住了,就又说:“我可以帮助你一起赚钱,你身边缺一个我这样的助手。” 我紧紧地盯着她。 她调皮的笑着说:“我负责喊,你负责演,我们一起做老板怎么样?” 她看上去仿佛很了解我。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盯着我突然说:“你不认识我了吗,哥哥?” 我确实不认识她。 六十,邂逅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她就说:“我是石花,石花呀,哥哥。”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被小姐姐跟九哥抢走后第一次醒来,看见的小妹妹,就是她石花。我说:“你真的是石花吗?” 她激动的点头答:“是的,八年了,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她倒还记得清清楚楚,而我却早已忘记了时日。 我说:“你从妓院中逃跑了出来?” 她点点头答:“是的,她把我带进妓院这天晚上,我就躲在一位喝醉酒的人的长衫下,偷跑了出来。” 我一听,心中一热,那含在眼眶中的泪就滚落了出来,我说:“你受苦了,花。” 她说:“都在见到你这一刻,全值得了。” 我过去牵着她的手,这只手是冰冷的,但我感觉到她的心是火热的。我对她说:“我们走吧。” 我看见她的脸上有了笑容,这种笑容是找到了依靠和感到安全的那种。 我带着她去服装店里买了套棉衣棉裤和一双碎花布鞋,又带着她去饭馆饱餐一顿,之后,我们就出发了,浪迹天涯去。 收拾过的花,显得格外美丽,格外醒目,仿佛她就是那百花丛中的牡丹仙子。 有了依靠的花,光彩照人,脸上也有了笑容,仿佛天上的太阳掉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我盯着她,神魂却出了窍。 她见我出神的看着她,就不好意思的扑进我的怀里。 我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我的胸膛,冲进她的胸膛去,与她的心交融在一起,永远地,永远地······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西康省的省会城市。这里有三雅——雅雨,雅鱼,雅女。 这里的雨水很多,号称天无三日晴,所以也被称之为雨城。 这里的姑娘个个都很漂亮;这不是一般的漂亮,是出众的;不仅水灵灵的,脸蛋跟身材都很般配,不像别的地方的姑娘,脸好看身材却不怎么样,或者身材好脸却或这或那的有些瑕疵。 这里盛产娃娃鱼,肉鲜嫩,味道美,但我们却吃不起。 这里也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向西是茶马古道;向南是南方丝绸之路。 我们找了家最便宜的客店住下。 这家客店在城外面,紧挨着大路。 打开房门,一股混着尿骚味的恶臭扑面而来,我将脸扭到了一边。但花却捂着鼻子躲进我的怀里。 给我们开门的店家是一位衣着破旧油腻的麻脸女人。 她见了我们的表现后,那张麻脸上就流露出鄙夷的表情。她斜目盯着我们,瘪着嘴角,沙哑的声音说:“自己都如乞丐一样,还嫌臭,嫌臭就别住进来,去住高贵的酒店去。”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们没有理会她,站在门口久久的没有进去。 直到我们适应了这房间的味道,我才拥着花走了进去。 一进去,花立即将房门关上了,并栓得死死的。这样似乎还不放心,还东张西望的在房间里寻找别的什么东西来抵这门,仿佛不这样,半夜里就会有人冲进来将她抓走一样。但这房间中确实太穷了,除了那张破床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说:“要不要将床搬过来抵上?” 她对我笑笑,转身对我走来。 这房间的确很简陋,就一张床,床上铺着一张二刀蔑席子,下面用稻草垫着;一床满是补丁,而且洗得早已变了颜色的、散发着民族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恶臭味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的里面。 我突然明白,这房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味道了。 看来这房间不仅有我这样的汉族人住在里面,还经常住着那些民族人。 我曾经在成都省遇见过这样的民族人,他们在大街上从你面前路过,也会留下特别浓重的味道。 不知是冬天的原因,还是这店家原本也很穷,床上就连一床破麻布蚊帐都没有。 墙壁都是篾条编织,再在上面抹上混着稻草的稀泥。墙壁如皴裂的脚后跟一样,横七竖八的开着裂口。 这时候,我看见花脸上露出兴奋而又惊喜的笑容。她越过我,跑到床前,一头躺在床上,做出一副很久没有睡在床上的样子。 我过去看见她脸上露出幸福的、快乐的微笑。 看见我站在她的面前,花叹一口气,说:“八年了,整整八年了,这是我八年中第一次睡在床上。” 然后,我看见她眼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我坐在床上,抓住她的手,说:“以后,我会让你天天晚上都睡在床上,不再让你睡街边或者桥洞。” 她说:“这八年来,每天晚上我都提心吊胆,担心会在睡着后被坏人抓走,所以,这八年来我从没好好的睡过一次觉,每次刚刚睡着的时候,总是会被惊醒,惊醒之后,就再也不敢睡了。” 我盯着她那张美丽的瓜子脸,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睡觉,我会好好保护你,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来抓你,我会跟他们拼命,我的飞刀,绝不留情。”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起身一下抱住我的脖子,脸紧紧贴着我的脸。 然后,她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赶紧抱着她,让她感到一点安全,和温暖。 过了会儿,她凝注着我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她说:“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安全,直到遇见了你。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幸福,直到此刻你抱着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快乐,直到你答应带着我······” 我说:“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安全,让你幸福,让你快乐。” 她搂着我的脖子,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抵着我的鼻尖。这一刻,我呼吸到她呼出的气也是幸福的,快乐的,香甜的! 她脸红了红,轻声说:“这辈子,我跟定你了,做你的女人,你别想抛下我。” 我说:“这辈子,下辈子,我都要你做我的女人。如果下辈子你离我太远,我会用一生的时光来找寻你······” 然后,我们一头倒进了床上······ 她指着二刀蔑席上那块鲜红的血迹说:“现在,你是我的男人了。” 我说:“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 她就“嘻嘻”的笑了起来,之后,她说:“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再也不用担心了,有人保护我了,我有男人了,有家了!” 我说:“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幸福的家。” 这算不算是对她的承诺? 如果这是我对她的承诺,在未知的未来里,在这动乱而且黑暗的社会中,我的承诺会实现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样说了,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无比的快乐,无比的安全。 既然她现在已做了我的女人了,我就应该让她拥有这些。 六十一,惊夜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花滚进我的怀抱中,说:“抱紧我吧,这样我就会感到更安全了。” 我们相拥着进入了梦乡,我梦见了美好的未来,梦见我已是一个很有钱的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很争气,事业有成。但却教我感到惊讶的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却不是我怀中的花——她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女人。 我盯着这个女人,问她:“你是谁?” 她凝注着我的眼睛,嫣然一笑,说:“我是······” 这时候,我怀中的花浑身突然一抖,惊醒过来了。 我,当然也在她这一抖中醒了。 我想,难道,未来花要离开我,像三妹跟雨虹一样? 但我又转念一想:那毕竟是个梦,梦怎么会是真的呢? 我立即在心中说:“呸呸呸!” 花在我怀中说:“什么声音?” 我一惊:难道,花听见了我心中的声音? 花又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我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我悬着的心就放进肚子里了。 可是,那种声音教我刚刚放进肚子里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是混乱的脚步声! ——还有叫喊的声音! “······混乱······奔跑······叫喊······” 我心中想着这些,身体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我说:“抓壮丁,外面在抓壮丁!” 那的确是抓壮丁的声音——在军队的时候,我也跟着战友些去抓过壮丁。我们在后面追,他们在前面逃,那脚步声就是此刻这外面的脚步声。 花也惊得一下坐起身,在黑暗中盯着我说:“他们会不会冲进这客店来?会不会把你······”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却知道了她的意思。 我正要安慰她时,却听见了枪声。 “砰!” “砰!” 枪声稀稀拉拉,但却停在了这客店门口。 我的心一下冲到了嗓子眼,仿佛要冲出来一样。 这一刻,我听见了我的心在胸膛里跳得“怦怦”的响,把我的肋巴骨都撞痛了。 可这种疼痛是多么的提心吊胆。 这种声音的确有种惊心动魄,魂飞魄散的味道。 花担心的说:“他们停在了这客店门口,会不会立刻就冲进来?” 我刚想说不会,就听见了凶恶的敲门声,我的话就掉进了肚子里。 花着急的说:“他们来了,怎么办?” 这时候,我们听见那个麻面女人沙哑的声音在问:“哪个?” 一个中年男人粗恶的吼道:“查房的?” 麻面女人似乎耳朵有毛病一样,大声说:“抓壮丁的?抓壮丁来了,我这店里没有壮丁。” 我知道,麻面女人这样做是在给她这店里的房客报信,叫我们这些壮丁赶紧跑。 花在我身边急声说:“跑,赶紧跑!” 我立即跳下床,胡乱的穿着衣裳,口中急声说:“你赶紧穿上衣裳,我们一起跑。” 我听见花穿衣裳的声音,但她却在说:“你一个人先跑,带上我你就跑不掉······”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就听见了破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慌乱的脚步声。我知道,这脚步声是那些住店的房客逃跑的声音。 我急得团团转,想打开门出去,但花将门拴得太死。我更担心打开门的时候,外面就站着端着枪抓壮丁的人。 不容我打开房门,就听见了客店门被撞开的声音,和开窗、跳窗的声音。 我心中刚想到出去的门路,就听见花急切的说:“窗,跳窗······” 可是,我没有找到窗户。 ——不是太黑我们看不见,只不过这房间没有窗户! 情急之中,我一脚踢开了这房间的篾条墙壁。 就在墙壁倒下的瞬间,我听见了外面抓壮丁的人踢我们这房间的门。 我立即冲到床前,一把将花夹在腋下,也不管花穿好衣裳没有,就夹着她从踢开的墙壁洞中钻了出去。 刚跑到黑漆漆的大路上,就听见有人在大声说:“他踢开了墙壁,从墙壁洞中跑了。” 我们听见另一个人大声说:“这一定是一个强壮的壮丁,抓来当兵正好。” 接着就听见一个人大声说:“追!” 于是,后面就响起了大叫声,和奔跑追来的脚步声。 在大路上,我将花背在了背上,向前狂奔而去。 花几次叫我放下她,叫我一个人跑,但我却没有这样做。 ——我失去了三妹,再也不能失去花了。 ——当初要是我能跑的话,我也会这样背着三妹跑的。 ——如果今天我丢下了花,说不定为了活下去,花也会步上三妹的后尘。 迎面吹来的风,如刀一样割在我的脸上,将我的眼泪都吹了出来,我却没有放慢半点。 我想花放在我胸膛上的手感觉到了我内心的紧张和劳累。所以花不再说话,不再扭动,以此来为我减负。 我看见在我们的前面有一位身材高瘦,穿着长衫的男人在奔跑。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是从那路边客店中逃出来的。 刚开始我在他的后面,跑着跑着我就到了他的前面。 直到听不见这个人的脚步声,我才背着花一头钻进路边的荆棘中躲藏起来。 过了会儿,这个人才跑了过来。 我躲在荆棘中看见他跑到前面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站住,回头望了一眼后面,就捡了一衣襟石头,悄悄爬上了这棵梧桐树。 又过了一会儿后,我看见好几个人向这边跑来,赶紧捂住了花的嘴。那心跳的声音,和紧张的喘息声音一下充满我们的耳朵,是花的,和我的。 六十二,见鬼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们站在那棵桐子树下,大声说着话。 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这些人就是那些来抓我们的人。 我们屏声静气的看着这些人,希望他们赶快离开,不然天一亮,他们就会发现我们。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尖细的人说:“真是遇见鬼了,追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另一个人粗着嗓门说:“忙了一晚上,一个都没有抓着。”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瘦高的人抬头望着梧桐树,对身边的人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就躲在这桐子树上?” 他的话刚说完,我就听见了石头掉下来的声音,和惨叫声。我知道躲在树上的人对这些人下手了,也知道这些人被石头砸中了。 树下的人立即抱头鼠窜,口中惨叫着,并大声说:“鬼,鬼,这树上有鬼,快跑······” 我跟花披着霞光走进路边一家茶馆中。 茶馆中央一张桌子前坐着四五位茶客,其中有一位穿粗麻布长衫的中年男人。 我们在靠墙角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时候就听见那位穿长衫的男人对同桌的人说:“你们知道吗,这世上真的有鬼,我昨晚上就遇见了鬼。” “哦?” 同桌的人说。 其中一位粗壮的茶客说:“牛老二,你一天尽玄扯。” 牛老二就粗着脖子说:“老子说的是真的。” 一个胖胖的老头这时候说:“真的吗,说来听听看。” 牛老二就说:“昨晚我躲避抓壮丁,突然看见一个鬼一阵风般从我身边跑过,转眼就不见了。” 胖老头说:“这么怪?” 牛老二说:“真的,一下就不见了,这只有鬼才有这样的速度,而且我还晃眼看见他披头散发,走路也没有脚步声,身体有一丈高,你们说,那不是鬼是什么?” 牛老二的话教这个茶馆中的人听了都发出一片唏嘘声。 粗壮茶客说:“要真是鬼,为什么没有找上你?” 牛老二说:“我们又没有仇。” 花这时候对我笑了一下,小声说:“还好,我们没有遇见这样的鬼。” 我也小声说:“说不定这个鬼就是我们。” 花说:“我们有一丈高吗?” 我说:“我加上你。” 她说:“那也没有一丈高。” 我说:“再加上油盐酱醋。” 她就捂着嘴笑了,之后又说:“为什么你会认为他遇见的就是我们?” 我说:“因为我背着你逃跑的时候就像个鬼,‘嗖’的一下,就十万八千里。” 她再次笑了,说:“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吹牛皮摆玄龙门阵了?” 我就调皮的说:“你开心的时候。” 这时候,老板过来把茶放在我们面前。他没有看我们一眼,就是放好茶后也没有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牛老二,眨也不眨,似乎被牛老二的鬼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 我知道,老板会将牛老二的鬼故事记下,添油加醋,日后好说给那些来喝茶的人听。 我也知道,牛老二会把昨晚遇上的事对别人吹嘘很多天的。 这时候,牛老二又说:“遇见一个鬼不奇怪,遇见一群鬼那才叫惊奇。” 同桌一位又瘦又矮的中年男人说:“能遇见一个鬼都算奇迹了,要是遇上一群鬼,那这个人就算不死都要蜕层皮,来日定会大富大贵。” 牛老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我昨晚不仅遇见了一个鬼,后来又遇见了一群鬼。” “啊!” 大家发出一声惊叹。 胖老头说:“这是赶上鬼聚会了?” 粗壮茶客说:“吹牛。” 牛老二一听,脸立即就变了色,大声说:“老子要是吹牛,天打五雷轰。” 矮子也说:“昨晚又不是七月半。” 牛老二说:“虽然不是七月半,但我昨晚确确实实看见了一群鬼,我还将他们打跑了。” 粗壮茶客说:“还说没有吹牛,你打得赢鬼?” 矮子也说:“不错,你又不是什么巫师敢跟鬼斗,只怕早已吓得屁滚尿流。” 牛老二就粗着脖子红起脸,说起了粗话:“老子当然打得赢,你知道老子用什么东西打的鬼吗?” 矮子就笑着问:“什么东西?” 牛老二说:“石头,老子用的石头。” 矮子说:“石头打得到鬼?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是石头能打鬼的话,我们还请巫师做啥?还请巫师做啥,我们捡石头打鬼就是了。” 粗壮茶客说:“一点也不错。” 牛老二一听,一掌拍在桌子上,并一下站起身,怒声说:“老子的石头不一样,是放在胯下夹过的,用尿淋过的,当然能打鬼了。” 矮子还想反驳,这时候胖老头却说:“说来听听,你是怎样打鬼的?” 长衫怒声说:“怎样打鬼,老子昨晚逃抓壮丁,逃到一棵桐子树下······” 听到这里,我们就知道这长衫就是昨晚我们遇见的那位了,他口中的第一个鬼也真的就是我们。 我跟花对望一眼,笑一笑,就草草的喝完茶结账走人了。 走出茶馆,花就对我说:“我现在总算知道了,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鬼都在那些胆小的人心中,在那些吹牛皮的人口中,在巫师们的玄虚中。” 花一点都没有说错,这人心鬼怪,才是社会的病根。 我说:“那我们回去将他揭穿。” 花拽我手臂一下,并拉着我向前走,口中不忘说:“看穿不说穿,日后好相见。” 我说:“日后我们不会跟他再见面了。” 花笑着说:“你看他那个要吃人的样子,如果揭穿了他,他不找你拼命才怪,他拿那些抓壮丁的人没办法,还拿我们两个流浪艺人没有办法吗,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的好。” 我说:“你变聪明了,变成熟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说:“你别看那些人跟他争得面红耳赤,你真要是加入进去,他们就会放下前嫌,全都会联起手来对付你,到时候你不仅脱不了身,说不定还会将抓壮丁的人引来。” 我说:“你变了,人大了,心思缜密了,唯一没变的,还是那个我要保护的小妹妹。” 她靠在我的肩上,妩媚的说:“也变了,不再是你的小妹妹,变成你的女人了。” 说话间,我们走过了西康大桥,走进了西康省的省会城市。 六十三,骚乱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今天的省会城市,似乎特别热闹。 仿佛昨晚抓过壮丁后,今天就再也不会来抓壮丁了一样。 平时很难见到的那些中壮年,现在从他们躲藏的地方出来了。要换作平时,这些人无论如何是不敢在大街上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今天不仅他们敢在大街上走,还带着他们的妻儿一起。 ——这些女人今天也穿得很整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要换作平时,这些女人就会画个大花脸出门,身上也穿得破烂邋遢,浑身还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臭味。 ——如果她们不这样做,如今天这般打扮,在没有男人陪伴保护的情形下,就算不被当官的或者恶霸抢走,也会被那些地痞流氓和当兵的扛进无人的房子后面,或者城外的田野里去把她们给那个了。 或者,被人贩子抓进妓院里去买两个钱。 所以我在成都省逗留七八年,看见的女人全都不如今天这些女人们这般打扮。偶尔会看见一两个打扮光鲜的女人,那也是被一群打手保护着的达官贵人们家里的太太小姐。 这些女人的水色特别的好,虽然她们已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她们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们的体型,再配上端正的五官,就显得特别的美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雅安三宝中会有雅女。 我的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 ——今天我可以放心的在这城里表演,不用担心被抓壮丁。 我心中也感到特别地高兴。 ——这么热闹的地方,我们一定会赚它个盆满钵满的! 我们在一家生意特别好的酒馆对面找了一个可以供我表演的摊位,这里也是人口密集的一条街。 我们刚刚把圈圈扯圆,正准备表演给大家看的时候,就看见圈子外面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起来。接着,围观的人也跟着这些人跑了。 场面失控了,乱了。逃跑的人也撞在我们身上——这个还没过去,那个又撞了过来。 我赶紧将花抱在怀里,保护起来。 霎时间,大人的呼喊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以及小孩子的哭喊声,响彻整条大街。 我跟花茫然的望着这些人,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抓壮丁了,抓壮丁的人来了,快些跑,跑快些······” 那些女人和小孩子们,也跟着跑。 于是,我听见了身体的碰撞声,人倒地的声音,和衣裳撕裂的声音惊恐的响了起来。 我听见一个女人带着哭腔说:“妈呀,昨晚才抓了壮丁,今天怎么还要来抓壮丁呀?” 另一个女人也哭着说:“妈呀,这样的日子怎样过哟!” 想必,她们的男人丢下她们跑得不知去向了。 我明白了,看一眼人群后面,就看见一群兵娃子端着枪追了过来。 这些可恶的兵娃子们,还嫌不够乱似的,还不时的朝天放枪。 听见枪声,奔跑的人们跑得更快,挤得更凶了。 花叫我赶紧跑。 我也想跑,可是,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太乱。挤得我迈不开脚步不说,后面挤来的人还抓住我的衣裳,将我使劲的向后拉,只要我一抬脚,人就会向后退去。我不得不使劲稳住,这样,我脚步不向后退都算好的了,还怎么向前迈得出去? 这些人太坏了,他们为了自己能跑掉,就将我拉向那些抓壮丁的人。 我很气愤。 可是,我却没有时间骂他们。 花见我迈不开脚步,急得声音都变了,变成什么样子了? ——仿佛看见魔鬼。 ——又仿佛看见绝望。 但她嘴里叫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字,两个字:跑,快跑! 她的双手还使劲的推我,将我的胸膛都推痛了,可这是一种多么幸福,多么的愉快的疼痛啊! 虽然里面充满了焦急万分,虽然里面充满了······但我还是很感激花的,毕竟她是在为我着急,在为我担心。 这世间有很多女人,从来不为自己的男人着想,她们只知道压迫自己的男人,剥削自己的男人,直到她们的男人为她们献出最后一丝光芒。 好在,花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庆幸遇上了花。 这是我六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的汗水都急得流了出来,还是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我想我遭了。 今天又会被抓壮丁的人抓进军队去打仗,以前有九哥关照我,让我知道怎样做才能让自己活着,现在呢? ——没有人关照我,我就会被打死。 我死了花怎么办? ——我更担心的是我被抓走后,花会落进妓院中去。 说实话,我实在不想自己的女人落入那样的地方去,让别的男人像狗一样趴在她的身上喘息。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跟心是一样的——充满了绝望。 但心中还多了一种痛苦。 我晃眼看见一个女人的绣花头巾被挤得掉了下来,掉落头巾的女人来不及捡就被人挤走了。 我心里一亮。 六十四,自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手一伸,掉落的绣花头巾立刻就在我的手里了。我赶紧胡乱的包在头上,将自己包得只剩一双眼睛。 人们既然只顾自己,我也就顾不得别人了。 ——我又伸手抓住一个老女人,双手扯开她的衣服纽扣,将她身上那件绣花粗麻布衣服脱了下来。 她来不及与我争抢,就被身边的人挤走了。我听见她在人群中骂了一句流氓。 我不去理会她,立即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 刚刚在身上裹紧,人群就过去了。 抓壮丁的兵娃子就到了。 我赶紧蹲下去,双手抱着后脑勺,面对墙壁背对着那些兵娃子,浑身瑟瑟的抖。 ——我之所以蹲着,只因为这样身上的衣服就可以遮住我的腿,我的脚,不然这些兵娃子就会发现我是装的。 我怕他们看穿我,把我抓走。 我憎恶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就如憎恶这万恶的旧社会。 憎恶这样的年代还要无休无止的抓壮丁。 我更憎恶这些抓壮丁的人太像那些地痞流氓,却又不是那地痞流氓。 我看见花的双腿也在打着颤,我想她已经知道我今天要遭了。 但我却听见她在颤声说:“长,长官,我,我们,我们是,是从,从远方,远方逃难过来的,来的母女,母女······” 我很佩服花的勇气,这个时候还敢在这些兵娃子面前说话。 我突然听见有人在说:“快,那边还有两个壮丁没有跑脱,我们赶紧过去,别让他们跑了。” 我心中一喜,立刻听见了脚步声。 ——是这些兵娃子离开的脚步声。 然而,我还需十分的小心。 ——不然,他们离开的时候为何还要回头看我两眼呢? 我得等到他们看不见我时,才敢离开。 ——一旦站起身逃跑,他们就会从我的身形和双腿上看出我是个壮丁。 虽然我很害怕,还是忍不住扭头偷偷的看他们。 我看见他们站在了街对面那家生意特别好的酒馆门口。 那酒馆里面,有两个穿长衫的青年没来得及逃跑。 这两人一个鹰钩鼻子,一个眼窝深陷,如中东人一般。 他们站在茶馆中,脸色苍白,浑身瑟瑟的抖着。 那些兵娃子们带着得意的笑容,手里的枪口对着这两个壮丁,慢慢地对他们走去。 我看见鹰钩鼻子这个青年腮帮上的肌肉绷得坚硬,似乎在痛下决心。他看着这些慢慢走来的兵娃子,似乎咬了咬牙。突然,他张开嘴,将自己右手食指放进嘴里,一下咬住。 手向外使劲一扯,右手上就鲜血淋漓——他硬生生将自己右手食指齐根咬了下来。 那些兵娃子惊得一愣,立即站住了。 他张嘴吐出了满是鲜血的食指,脸上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得意的笑容。 他举着自己的右手高兴地笑着大声说:“哈哈,我没有食指了,不能放枪了,我可以不被抓去当兵了,哈哈······” 那个眼窝深陷的青年一见,立即抓起桌上的筷子。 兵娃子们一见,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赶紧冲了过去。 这个青年一见,咬咬牙,毫不犹豫地举起筷子,放在自己的右眼上,右手用力一拍筷子屁股,筷子就刺进了他的右眼中。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疼得腰也弯了下去。 当那些兵娃子冲到他面前时,他一下拔出了筷子,筷子上插着一只眼球,眼球上掉着几根筋。 他咬着牙,当着兵娃子的面,将眼球上的筋一根一根的掐断。 然后,他举着眼球痛苦地笑着大声说:“哈哈,我右眼瞎了,没有右眼了,哈哈,不能当兵打仗了······” 他握筷子的手,青筋鼓凸,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痛苦。 鹰勾鼻子的青年还在举着他没有食指的右手,还在说:“我不能去当兵打仗了,不能打仗了。”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痛苦地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们就痛苦地惨嚎起来,眼泪双双滚落下来。 我知道,他们今天如果不对自己狠心,就会被狠心的抓去当兵,背着没有子弹的毛瑟,或者背着没有枪的子弹,去找枪和子弹,向前冲冲冲! 然后,被滚烫而又无情的子弹打死。 花碰我一下,叫我不要看热闹,赶紧离开。 趁着他们被那两个自残的壮丁吸引住,我赶紧拉着花跑进了一条小巷中去了。 直到跑出城去,我们才站住,背靠着一棵树大口地喘着气。 花余惊未定的说:“好险。” 我说:“以后要是我跑不掉,就学今天那两个青年一样,用飞刀刺瞎眼睛,或者咬下······” 不等我说完,花就捂住我的嘴,说:“我不许你这样,绝不允许你这样,傻子啊,手指掉了你怎么扔飞刀?眼睛瞎了,飞刀又怎么能击中目标?你还有远大的理想去实现,残了怎样去实现?” 我说:“那怎么办,被抓到前线去被打死?” 花说:“我也不会让你被抓走的,以后我们小心点,尽快离开这里,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那里应该不会有抓壮丁这样的事了。” 我说:“那里没有抓壮丁。” 我们面前是一个小镇,这里离西康省的省会有三天的路程。 我想,在这个小镇里应该不会有抓壮丁的人了。 毕竟这个地方偏远,人自然也会少,抓壮丁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们在小镇中人口拥挤的街上摆摊,准备在这里挣一点今天的饭钱。 但这个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抓壮丁的人似乎还是不肯放过我,也没有放过这个小镇。 正当我在表演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声叫:“抓壮丁的来了,快跑。” 于是,大街上的人就乱了。 我也赶紧收拾东西拉着花跟着他们跑。 我看见奔跑的人们撞翻了灰面担子,雪白的灰面撒了一地。灰面担子旁边的柑子担子也被撞翻,金黄色的柑子滚了一地。 卖柑子的人早已跑得不知去向,而那卖灰面的人却没有跑,蹲在街边,捡起地上的柑子慢慢地剥开吃起来。 他也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为什么不跑,难道他不怕被抓壮丁? 我听见有人在叫他跑,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这时候,我突然看见前面也有穿军装的兵娃子,他们正向我们围堵过来。我知道,今天这些兵娃子一反常态,在对我们进行前后夹击。 我赶紧拉着花蹲在街边,顺手抓过灰面箩筐给花和我罩上,我们就躲在箩筐下面。 我从箩筐的缝隙中看见街上那些奔跑的青壮年男人全被抓走了。一队兵娃子却站在卖灰面这人面前,我心中一紧,心想遭了,这个人一定会出卖我。 六十五,花落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但我还是屏声静气的躲在箩筐下面,不作声。 这时候,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双手叉腰,盯着这个人看。 这个人就慢慢地举起他的右手,伸开手指在长官面前摇晃了两下,那得意的笑容在他脸上慢慢地露了出来。 长官就对这个人说:“今天我的收获颇丰,不会再抓壮丁了,即便你的手指齐全,我也不会抓你的,你看上去很笨,就算手指齐全,也扣不响枪的。” 这个人脸上就露出鄙夷的表情。 长官就从身上摸出三块大洋,说:“不信,那你试试看,如果你扣响了,奖励你三块大洋。” 说完,就对身边的一个兵娃子挥一下手,这个兵娃子就将手中的枪递给这个人。 这个人就接过枪,中指放进扳机里,对天一扣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了。 长官的脸上就有了得意的笑容。 看见长官脸上的笑容,卖灰面的知道上当了。 可是,已经晚了。 长官得意地说:“原来食指断了,中指还是可以打枪的,看来,以后抓壮丁的时候,只有五根手指全没有了的人,才能放过。” 长官手一挥,两个兵娃子就冲过去将这个人抓走了。 直到看不见这些人,我们才从倒扣的箩筐下面出来。 也不知卖灰面这个人是出于好心,还是因为一着急而把我给忘记了,他没有在长官面前出卖我。在很多时候,人们为了自己,通常是会将别人出卖的。 前面是一座大山,看不见山尖,因为山尖在云雾中。 我牵着花,跟在十几个客商后面,翻越这座大山。 当我们走进云雾中的时候,却被一伙拿刀枪的壮汉围住了。 我们知道,遇上了土匪。 花紧紧的抱着我的手臂。 我将花慢慢地藏在身后。 ——这么美丽的姑娘,土匪见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凶恶的土匪们没有像戏剧中演的那样,说一些道上的话,再对我们扑过来。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就拿着兵器冲了过来。 客商们也什么都没有说,就拿出扁担,和棍棒,跟这些土匪们打了起来。 我除了飞刀外,身上什么兵器也没有,而我的飞刀一出手,它是否会杀人我根本就控制不住的。而在我心中,土匪也是穷人,如果他们能有一点办法养活自己或者家人的话,也不会出来做土匪了。 ——所以,我的飞刀是不能对他们扔出去的。 我保护着花急忙退向路边的树林。 所谓的云,也就是雾。 我们所处的位置,雾很浓。 我没有看清路边是否有树林,就向路边退了过去。 很遗憾,雾遮着的路边没有树林,是悬崖! 花一脚踩空,掉向悬崖。 我急忙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花是上来了,但我却在拉她的时候脚下一滑,掉向了悬崖。 我听见了花在叫我,那声音中充满了生离死别的味道。 但我却靠着崖壁还在向下面掉落。 我被一棵树挡住了,同时,我也听见了花在上面发出了一声尖叫,被老鹰抓住的小鸟就是这样叫的。 我知道,花遭了,被土匪害了。 我立即站起身,寻一片有树林的山坡,慌忙向上面爬去。我边爬边大叫:“花,花······” 上面早已听不见花的尖叫声,就连客商跟土匪们的打斗声也没有了,我知道她已经被土匪杀死了。 我终于爬了上来。战斗早已结束,只见那些受了伤的客商们躺在路上哼唧。那些没受伤的客商,正在为他们包扎伤口。而他们的那些货物,却被土匪全都抢走了。 我在这些人中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花的踪影。 我立即抓住一位矮胖的客商问:“花,花,我的花哪里去了?”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说:“那个姑娘?” 我对他使劲的点着头说:“对,她就是我的花。” 他做出很难过的表情说:“她很漂亮。” 我说:“是,她人呢?” 其实他已经暗示我了,但此刻的我却没有去猜想。 他叹口气,只好明说:“被土匪抢走了。” “啊!”我一下跌坐在地上。 过了片刻,我说:“他们去了什么方向,土匪们去了什么方向?” 他一指云雾中。 我就起身,对着他指的方向冲了出去。 我在浓密的雾中穿行着,不停的撞在雾中的树上。我顾不得是否被撞得鼻青脸肿,拼命地向前追去。 衣服撕裂了,我顾不上。被荆棘划破了肌肤,我也顾不上。 雾太浓,树木太密,地上还有密集的荆棘,这样的环境,对于我这个不熟悉路况的人来说,追得十分的缓慢。 终于追出了树林,追出了雾中,山顶却阳光明媚。 我站在阳光下,看着山顶,正不知该向何处追时,却看见了我的花。 花站在一处悬崖上,眼睛呆呆的盯着悬崖下,表情呆傻,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仿佛她已被土匪······ 我顾不了那些,看见她活着我就很开心。我正要叫她,告诉她我救她来了的时候,却看见她纵身跳下了那悬崖······ 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花——!” 不知她听见没有,但我却是没有听见她发出任何声音。 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看见花躺在悬崖下面的乱石中,鲜血将石头染红了。 我双腿一软,一下趴倒在地上。我抬头盯着花,慢慢地对她爬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张着嘴,嘴里却没有哭声,也没有叫喊花的声音,就那么张着,颤抖着向她爬去。 爬到花身边,花已经没有了呼吸。我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 泪无声地流着,滴在花的身上。 花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凉,变硬。 我的心也在变冷,变硬。 我憎恶这群土匪就如憎恶那抓壮丁的兵娃子。 我本不应该对他们手软的,不应该带着花逃避,这样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我痛恨自己就如痛恨那不争气的孩子。 我也痛恨官府无作为,让天下匪患泛滥。 虽然我的拳头在捶打我的胸膛,但我的心里却如万斤巨石般压着,堵着,痛着······ 我将花带到山顶上,我要将她埋葬在这里。 ——这里的风景很美,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葬我的花。 ——更重要的是,这里能看很远,无论我走到哪里,她都能看见我。 但我还是将她面对西南方葬下,因为这个方向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用双手为她挖掘坟墓,绝不用任何工具! ——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无论怎样的痛苦和磨难,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才能赎我心中的罪过。 指甲磨掉了,手指磨破了,鲜血流了出来。每挖一下,仿佛如刀割一般,我没有停下,任何事情都不能让我停下。 身体上的这些痛苦,哪比得上失去花的痛苦? ——这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会知道。 我将枯叶枯草垫在下面,这样花就会睡得更舒服一些。 再用枯草盖在花身上,这样她就感觉不到寒冷了。 又在穴口上面放上树枝,这样泥土石头就不会掉下去压着她了。 我将她的身体完全掩埋了,就留着头迟迟的没有掩埋。 ——我舍不得! 我还想再看看她,多看看她。 ——我要记住她的样子,永远,永远······ 六十六,复仇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天黑了下来。 我陪着花到天亮,这是我平生再一次看见白昼是怎样到来的。 我看着花的脸庞,回想跟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回想花的好。 花是个好姑娘,我指的是她的心地——倘若非要拿她跟三妹比的话,我更喜欢花。 三妹是一个小女人,要我放弃理想陪在她身边,有没有钱都不重要,只要我跟她守在一起就满足了。 而花却是另一种女人,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反对,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鼓励着我,陪伴着我。我想,我这辈子如果能成功的话,花是最大的功臣。 可是现在,花却离我而去,她抛弃了我。 三个姑娘都给我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痛苦,一次比一次痛。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个梦中我四个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不是花了。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克星,这辈子专门克女孩的克星。倘若再让我遇见女孩,我一定还会将她克死的。所以,我再次暗自下定决心,从此不再碰女孩,不再爱女孩。 我不能再害女孩了! 三天后,我才将花彻底埋葬。 我该动身了,为花报仇去! 是的,我要为花报仇! 我不会再对土匪们手软了,不会可怜他们,也不害怕杀人,我在军队中呆过,打过仗,早已杀过人了。 何况,他们是土匪,本就应该千刀万剐! 我对花说:“花,安息吧,我一定会找到那伙土匪,一定要为你报仇!” 我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伙土匪们的老巢。 除夕。 土匪们正在他们的老巢中大吃大喝,大吼大叫。 ——他们吃得很开心。 我来了。 沐浴着中午的阳光。 我一来就对坐在上首的土匪头子手一扬。 土匪头子那长着绒毛的手就捂在了他的咽喉上。 我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愤怒的瞪着土匪头子。 鲜血从土匪头子的手指间流了出来,他的咽喉上却没有我的飞刀。 ——我的飞刀穿过了他的咽喉,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这是我愤怒的,满含仇恨的一击。 ——我将身体所有的潜能都逼了出来,发出这一击。 所有的土匪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的盯着他们的头子。 土匪头子眼睛鼓凸出来,脸色变得狰狞可恶。他瞪着我,慢慢抬起那只没有捂咽喉的手,对我指过来。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一块满是污点腐癍的石板被砸后就是这样倒下去的。 土匪们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起身提起他们坐过的板凳。没抓着板凳的,也抓起桌子上的酒坛,碗碟什么的,惊恐的盯着我。 我这才瞪着他们说:“那天,还有谁动过我的花?” 声音很冷,很低沉,的确像一个杀人狂魔。 我想自己的样子,和说话的声音把他们给吓住了,他们居然一个都不敢对我冲来。 我厉声说:“我在问你们。” 这次他们不仅没有回答我,反而还做出了要对我冲过来的企图。 我一见,知道我要是不再给他们露一手,他们一定会冲过来的。 我扫一眼土匪们,看出哪位是二头目的人后,手就对他一挥,这次就有两个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的飞刀从二头目的咽喉上穿过,钉在了他身后的一个土匪的咽喉上了。 二头目倒下后,我才看清我的飞刀在他后面这个土匪的咽喉上已没至刀柄了。 所有的土匪们都扭头惊恐的看过去,就看见了他们倒下的二头目捂着咽喉的手指间鲜血直流,也看见了后面那个土匪咽喉上那漆黑的刀柄。 他们回头,惊恐的盯着我。 这时候,我的手才又慢慢地举起,让他们看见了我手中的飞刀。 土匪们吓得惊叫一声,并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以为我又要对他们发出飞刀。 我愤怒的瞪着他们,厉声说:“那天,还有谁动了我的花?” 一个看上去很精瘦的土匪看了我半天,才怯怯的说:“花,什么花?我们从来不动花,只对钱财感兴趣。” 我瞪着他说:“花是一个人的名字,她是位姑娘,很漂亮的姑娘。” 这个人明白了,就低下了头。 我一惊,说:“你们都动过她?” 这个人抬头盯着我说:“动过她的人都被你杀死了。” 我说:“他们三人?” 这个人就说:“是的,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一个军师。” 我说:“真的?” 他说:“这样的好事也只有他们才可以做,我们这些喽啰怎么可能······原本大当家要她做压寨夫人的,只不过二当家先一步得到了她的身子,大当家就只好放弃了,结果就让军师捡了个落地桃······” 我愤怒的打断他的话说:“放下你们的武器。” 我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 听见我大吼,土匪们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丢掉了。 我愤怒的瞪着他们,说:“你们想活吗?” 土匪们点了点头。 我就说:“如果你们不想我的飞刀刺进你们的咽喉,就赶紧把自己捆起来。” 他们惊讶的盯着我。 我再次让他们看见我手中的飞刀,就厉声说:“捆。” 那个跟我说话的土匪这时候说:“我去拿绳子。” 我厉声吼道:“用你们的衣裳,把你们身上的衣裳撕下来。” 于是,土匪们按我说的,将身上的衣裳撕下一缕,互相把对方的双手捆上。 等他们都捆好了以后,我就过去将那两柄飞刀拔下来捏在手中。 然后,我才大声对土匪们说:“走。” 跟我说话的那个土匪说:“大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恨恨地说:“军队。” “啊!” 土匪们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个说话的土匪说:“你要让我们去当壮丁!” 我恶狠狠的说:“这么强壮的身体,宁愿做土匪也不肯去当兵,该抓起来枪毙!” 对这伙土匪,我一点都没有感到可怜或者手软,我要将他们当作壮丁卖出去。 我将他们押到了山下的县城,交给抓壮丁的兵娃子。我不怕兵娃子会将我也抓进去,三妹抛弃了我,雨虹跟花也离开了我,我现在还有什么?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了无牵挂,我孓身一人,抓进去就抓进去,我怕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怕了! 如果现在我上战场,我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前方,对敌人痛下杀手。 六十七,害怕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长官要见我。 我没有叫他们先把大洋给我再去见长官——钱不钱的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这伙土匪做他们害怕的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他们的长官姓武,一脸大胡子,表情很严肃,看上去很凶,看见我时很是盯了我一会儿。 我挺起胸膛,不去想他为什么要这样盯我,我只大声说:“一块大洋一个,一共陆十块,拿钱来!” 我以为他这样盯我,是不相信我能一口气抓六十个壮丁。 没想到,表情很凶的武长官这时候却对我笑了一下。 我心中“咯噔”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刚看见我时的高营长! ——想起那晚高营长要侮辱我的情景! ——难道他也要像高营长那样对我? 我的手不自觉的捂在屁股上,紧张的盯着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我却撞在了身后的一个背枪的兵娃子身上。 兵娃子将我用力向前一推,我一个踉跄,扑向武长官。 武长官却抬手扶在我的肩膀上。 我的胸膛再也挺不起来,膝盖也自然而然的弯曲着。我急忙对武长官说:“钱,钱,钱我不要了······”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我要说的是,只求您放我走,不要抓我当兵。 虽然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但想起高营长那猥琐的眼神,和做的那些变态的事情,我的心确实在颤抖。 ——妈的,我确实很害怕! 没想到,武长官按一块大洋一个人,给了我六十块大洋。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还请我吃饭。 大鱼大肉,好酒好菜。 我心中并没有感到开心,这些场面都是很熟悉的——那晚高营长要对我做变态的事情,也是这样子的! 那晚有九哥帮忙,今晚呢? ——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除了他的田副官外,同桌的人还有三位穿戴富贵的胖老头。 ——这让我有了些许的安慰。 滴酒不沾的我,这天却端起酒杯豪爽的大喝起来。 ——既然跑不脱,我就只好让自己大醉! 武长官就是一只狐狸,而我,就是一只兔子。 ——记得小时候那些大人们对我说过一个很风趣的故事,狐狸请兔子喝酒,兔子去了。第二天狐狸又请兔子喝酒,兔子不去了。狐狸问兔子为什么不去,兔子说:“你的酒喝不得,喝了沟子要痛。” 我知道明天我的沟子也一定会痛。 几杯酒下肚,我把心一横,胸膛拍得“咚咚”的响,就对请我吃饭的武长官吹起牛来。 “如果给老子一把枪的话,就是一个师,一个军的壮丁都给你抓得来。” ——我是在告诉武长官,我还有他需要的价值,这样他就不会让我的沟子痛了。 陪我们吃饭的一个姓田的副官陪着笑说:“你哥子的本事那是不用吹的,看你哥子今天抓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我拍着胸膛说:“老子做事从来不吹,有一说一,实话实说,只要老子狠起心来,没有抓不来的人。” 田副官立即说:“那倒没有说假话,今天你赤手空拳一个人抓了六十个人来,这世上谁还办得到?” 我大声说:“不是吹的话,老子还会耍飞刀,老子的飞刀百步穿杨。” 说完,我看都不看,手一扬,只听“邦”的一声,我的飞刀就钉在了旁边墙壁的柱子上,刀柄还在颤抖着,“嗡嗡”的直响。 ——这样他非但不敢对我做变态的事情,还会放我离开。 我想武长官一定会明白。 所有人都看见了钉在柱子上的飞刀,但他们却并没有看见我拔飞刀,发飞刀。 ——他们惊得目光都直了。 片刻,武长官才对我说:“老子就喜欢你这样豪爽,又有本事的人,看我们这么有缘,今天就当着在座各位的面,我跟你结拜为生死兄弟。” 此刻的我已经喝得二麻二麻的了,一听他的话,热血立即上涌。我一下站起身,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再把自己的大腿一拍,大声说:“好,我今天就认了你这个大哥。” ——我想刘备再怎么喜欢关张,也不会对他们做变态的事情。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在大家的起哄下,我跟武长官端着酒杯,跪在饭厅里,面对门外举酒结拜了。 就这样,我无缘无故的,稀里糊涂的有了一位当长官的大哥。 坐在桌子前,武长官对我说:“兄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武某人的生死兄弟了,以后遇上什么事情,你给哥说一声,哥就是肝脑涂地,也会帮你解决掉的。” 我也豪气的说:“大哥,你就是我的亲大哥,如果有人敢对你怎么样,我的飞刀绝不会放过他的。” 然后,我就听见了一阵叫好声。 我绝没有想到,大哥会将他腰间的配枪拿出来送给我。 我也绝没有想到,大哥这样长相粗鲁潦草的人,会有一位十分漂亮的妹妹。 我更绝没有想到,这时候这位十六七岁的穿着学生装的漂亮妹妹会突然出现在这饭厅里。 她一来就站在大哥身边,口气冰冷而严厉的训斥大哥——自然是叫他别喝酒。 虽然她一直在训斥大哥,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看他一眼,一直在盯着我看。 大哥对她笑笑,就对她介绍了我。 我却没有对她做任何表示。 因为,这时的我却趴倒在了桌子上。 我醉了。 醉得不省人事。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妹妹的美丽,还是因为酒的原因。 天亮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第一线曙光,而是一张脸。 非常漂亮,又有些熟悉的脸。 女人的脸。 这是一张瓜子型的脸,白里透红,但上面那双眼睛却紧紧的闭着。 我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还在梦乡里。 我看见她虽然还在梦乡里,但脸上却流露出幸福,快乐的表情。我知道,她正在做一个美好幸福的梦。 我发现她不是别人,是大哥的妹妹。 这时候我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我跟她是睡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 她正睡在我的怀中,枕着我的手臂,一条腿压在我的身上! 我惊得一下坐起身,这时候才又发现,原来我是光着身子的。 我的动作把她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就慢慢地重新躺了下去。 她这时候才说:“你醒了?” 我点了点头,望着帐顶,不敢看她。 六十八,醉夜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躺下了,她这时候却起来了,双手按在床上,面对着我,盯着我的眼睛。这样,我就只好看她了。 如做了贼一样,我看她一眼,就赶紧垂下目光。于是,我就看见那对坚挺的小山峰如树上吊着快成熟了的桃子一样晃荡着,原来她跟我一样是光着身子的! 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昨晚我跟她都做了什么,我心里很难过——不是对不起大哥,而是我又将要害一个姑娘。 这时候,我听见她说:“花是谁?” 我一下睁开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突然间,我发现她长得有些像我的花——那脸型,那眼神,那嘴唇······我一下呆住了。 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晚我才跟她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见我不回答,就又说:“我在问你呢,花是谁?” 我还是不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这一刻,仿佛他就是我的花,仿佛花没有离开我,又回来了。 她说:“昨晚你一直在叫花,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女孩,你爱的人,对吧?” 天呐,她连声音都是那么的相似!我惊呆了。 她说:“昨晚你把我当作了花,即便是跟我·····那个,你也在叫她。” 我心里很惊讶,不知道昨晚我还对她说了什么。 我说:“昨晚我醉了。” 她说:“昨晚你醉了,被我哥的人扶进这床上,我原本是来帮你收拾一下的,没承想你却将我当作了花,拉着我不肯让我离开,还把我······”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所以我的脸就烧痛起来了。 她再次说:“告诉我吧,花是你的什么人?” 我想她猜到了,可她偏偏要追着问,来让我的心里难过,让我痛苦。所以,我紧闭嘴巴。 她像哄小孩子那样对我说:“告诉我吧。” 我想把目光移开,但她却扭头追了过来。 她盯着我的眼睛,这次她没有问,但她却发出了一声叹息,目光中也露出了忧伤。 这么美丽的姑娘,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可是,我却让她忧伤了。 看了我一会儿,她再次叹息一声。并让我看出她对我是真心的,也要我对她坦诚。 但我的心里却很痛苦,我不愿在她面前提起花,不愿重温过去的事。 她又一次叹息一声,这次,她叹得又深又长。 如果她再叹息一声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告诉她一切的。 好在,她不再叹息,就躺在我身边,我晃眼看见她脸上布满了难过。 我扭头看她,却看见一颗泪珠掉在床上,另一颗泪珠停留在鼻梁上,并慢慢地向外滚去。 我不等这颗泪珠滚落出去,伸手为她擦去了。 我说:“我会害了你的。” 她惊讶的抬头盯着我。 我又说:“我就是一颗扫帚星,专克女人的克星,我会克死你的。” 说完,我就回头望着帐顶。 我的话没有把她吓倒,她俯身盯着我说:“怎么回事?” 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害怕,而是很感兴趣,很好奇。我知道,如果我不肯告诉她的话,她又会难过的。我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她又深又长地叹息一声,说:“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 不等他说完,我就说:“我已经害了三个姑娘,不想再害第四个姑娘了。” 我实在不愿再听见她的叹息声,更不愿看见她因为我对她不够坦诚而难过的样子。我决定将我跟三妹和花的事告诉她,或许这样她就会害怕而离开我了,就不会将她给害了。 我不会再害任何一个爱我的姑娘。 她紧紧的盯着我,惊讶的说:“都去了极乐世界?”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一个被我害得,去了,妓院······” 我看见她吓得睁大了眼睛,胸脯也紧张得不停的起伏着,她呼出的粗气,也吹在了我的脸上。 我心中没有一点不忍,反而非常的高兴——她被吓着了,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说:“另一个跳崖了。” 我不再像刚才那样说得遮遮掩掩的,这样才能显出我的冷漠,和无情。 她轻轻惊呼一声,但还是紧张的盯着我。 我继续说:“她是被我昨天抓来的那些壮丁们害的。” 这时候,她才突然说:“谁?花吗?” 我点了点头。 她紧紧盯着我说:“正因为他们害了花,你就将他们抓来做了壮丁。” 我又点了点头。 她就说:“想不到你的心胸是如此的阴暗歹毒,你知道他们害怕被抓壮丁,害怕去前线打仗,你就偏偏要他们来当兵,这不是阴暗歹毒是什么?” 我盯着她,没有反驳,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喜欢我而要离开我了。 谁知道她盯着我看了会儿后说:“一伙害姑娘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被抓壮丁,是他们罪有应得,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去害姑娘,还敢不敢去做人贩子了。” 我盯着她说:“他们是土匪。” “什么?”她惊叫一声,紧紧盯着我,那表情,那眼神仿佛不相信似的。 我说:“他们真的是土匪,花被他们侮辱了······” 她惊讶的说:“你是说,他们是泥巴山上的土匪!” 我说:“那座大山是泥巴山吗?” 她使劲地点点头,说:“是的,我们都叫它泥巴山。” 我说:“我将土匪头子和二头子,还有军师三人全都杀死了,他们才是真正害死花的凶手。” 她惊讶的盯着我说:“你一口气将他们三人全都杀死了?” 我说:“用飞刀······” 不等我说完,她就说:“那伙土匪非常狡猾,躲在泥巴山上专门残害那些过往的客商,我哥去剿了三次,都被他们跑掉了,没想到你一出手就将他们全灭了,你真厉害。” 我看见她脸上和眼中,全都是敬佩的光芒,我的心一沉,知道她是不会离开我了。 其实我想错了,一个把身子给了我的姑娘,又怎么会离开我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在所有姑娘们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即便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的人,她也是不会离开我的。 ——因为,她那纯洁的身子被我玷污了,在她的意识里就成了一只烂了的鞋子,是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唯一离开我的方法只有一个——死亡! 她的死亡。 或者我的死亡。 六十九,名字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知道,我不再害姑娘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大哥的妹妹,这个长得像花的姑娘,无论如何是不会让我实现这个心愿。 这时候,她趴在我的胸膛上,柔柔的说:“跟着你真安全。” 我睁大眼睛盯着她,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她说的,难道,我耳朵有毛病?可这话实实在在是她说的。 难道,是她思想有问题,将我的话理解反了? 于是,我决定对她坦诚,将我跟三妹,跟花以及雨虹的那些事,和我的一切全都告诉她,看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只破鞋,是个穷人而配不上她,会不会觉得危险而离开我。 我从十二岁那年说起,当然没有告诉祖传宝物的事情,二伯说过,那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也是要用命来保护的。也没有告诉她我跟干妈的那些事。不过我也没有隐瞒澜的事。 她睁大眼睛听我说完,说:“这真是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你的上进心和那坚韧不拔的精神,真值得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学习,男人就要像你这样,跟着你的女孩才会幸福,才会快乐,才有希望,我想我就是这个幸福快乐而又充满希望的女孩。” 我看见她脸上荡漾起幸福快乐的微笑。 这样的微笑,我也曾在三妹的脸上,花的脸上看见过。尤其是雨虹,连走路,说话,一举一动都是幸福快乐的味道。 我穷她不在乎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连我跟三妹,和雨虹以及花睡过觉都不在乎,这不得不教我惊讶而且纳罕。这世上的姑娘都是很在乎这个的,我紧紧的盯着她。 她见我这样看她,就说:“优秀的男人,总是教姑娘们喜爱的。” 我明白了,三妹是个小女人,雨虹是个自主的姑娘,花是个在背后默默支持我的女人。而我胸膛上的这个姑娘,却是一个喜欢自己男人优秀的女人。 这时候,她盯着我,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说:“不过,我是笑到最后的女孩。” 而我却还在担心,会把她给害了。 她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我想了想说:“憨憨。” 她惊讶的盯着我说:“憨憨?” 我说:“憨憨,卓憨憨。” 她突然笑了起来,说:“你不会真的是这个名字吧?” 我说:“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村里的人都叫我憨憨。” 她说:“你父母没有给你起别的名字?” 我说:“没有。” 她说:“你总听你父母叫过你的名字,他们一定不会叫自己的孩子憨憨,他们叫的,就是你的名字。” 我说:“的确他们没有叫过我憨憨。” 她说:“他们叫你什么?”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 她说:“告诉我吧。” 我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说:“告诉我呀。” 我又表现出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 她更加有了兴趣,说:“快告诉我。”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幺儿这,幺儿那,幺儿呢,幺儿啊,幺儿耶!” 见我一脸很认真的样子,她就嘻嘻的笑了起来。 这等于还是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 她说:“好在,你遇上了我,就让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很会取名字的。” 我拭目以待,今天终于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大名! 她却盯着我,并没有急着为我取名字。 我知道她在思考,毕竟她将我当作了她的男人,她怎么会给自己的男人随便取个名字呢? 她却抬起手支撑着自己的头,说:“怎么样?” 我说:“你还没给我取。” 她说:“我在问你愿不愿意我给你取名字。” 我说:“你取吧。” 她说:“你姓卓,有远大的理想,有坚韧不拔的精神,将来成就一定非同凡响,就叫卓非凡吧。” 我说:“卓非凡。” 她说:“怎么样?” 我说:“我喜欢。” 其实我是有名字的,我听二伯曾经叫过一次,晚成,卓晚成。不知是这个晚成,还是那个纨成,或者是别的什么宛成。但我没有说出来。 只因为我觉得跟大器晚成相似,我并不想自己到老了才成功。 我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笑了,幸福满满。她说:“你终于肯问我的名字了,说明你已经决定害我了。” 我说:“我原本不想的,可是,现在我们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她嘻嘻的笑着说:“我叫妹姝,武妹姝,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妹,还是叫我小妹吧。” 我盯着她的脸,喃喃地说:“你长得实在太像她了。” 她说:“谁?” 我咬了咬牙,说:“花。” 她说:“就因为这个原因,昨晚你就把我留下了?” 我不知道,因为昨晚我是真的醉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问:“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说!” 她的声音严厉起来。 “兄弟,你醒了吗?” 这时候,我听见大哥突然在我们房间外面大声说。 小妹一听见大哥的声音,立即躲进了被窝中,连头一起蒙了起来。 就在大哥话音一落,他就推开了我们的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全不顾我跟妹姝还在床上,全不顾我们二人都还光着身子。 七十,重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看着破门而入的武长官,我说:“大哥······” 大哥却惊讶的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大哥这时候却指着我大声说:“你······你们······你们,你跟妹姝二人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我的脸一下烧痛起来,木讷讷的说:“没······没有······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弯腰抱起妹姝的衣裳一下丢在我们的被子上面,说:“你当我是瞎子呀!” 这时候,妹姝从被窝里伸出她的半颗脑袋,脸红红的盯着大哥,羞怯的叫了声“哥······” 大哥一跺脚,叹息一声,说:“也好,我们本是生死兄弟,现在你又做了我的妹夫,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妹姝在被窝里推了我一下,我立即说:“多谢大哥成全。” 妹姝就躲在我的手臂上,咬着我的手臂,暗自窃喜。 而我的心中却装满了担心——毕竟,那个梦中四个孩子的母亲也不是她。 以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梦的,但现在我信了,深信不疑! 大哥说:“醒了就起来吧,我有话要对你说。”之后,就出去带上了门。 走进厅里,大哥对我说:“坐吧。” 我就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突然说:“你还认得我吗?” 我点点头,说:“你是我的大哥,昨晚才结拜的,我怎么会不认得。” 他摇了摇手,说:“你再看看。”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你是妹姝的哥哥,我的舅子。” 他说:“你仔细看看。”之后,就将双手举了一下。 我突然记起来了——他就是我跟九哥在一次战斗中抓住的一个俘虏! 当时看他可怜,我跟九哥就将他放了。当时我绝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他,更没想到的是,他还是个长官了。 我也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请我吃饭,还让妹姝来房间里照看我,原来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我指着他说:“原来是你!” 他微笑着点点头,说:“你跟九哥都是个好人。” 我说:“你却骗了我跟九哥。” 他微笑着说:“如果当时我说自己是一个官,你跟九哥会放我吗?” 我说:“我们还是会放了你,因为我跟九哥并没有想在部队里长期干下去,所以立不立功对我们都无所谓。” 他说:“九哥呢?” 我说:“我跟九哥分开了。” 他说:“九哥还在部队里?”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九哥为了给我制造逃出去的机会,先我一步做了逃兵,我逃出部队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说:“但愿他不要被抓回去。” 我说:“九哥是个聪明人,命大福大造化大,他一定会有好报的。” 他点点头,说:“原本想叫你做我的手下,跟着我干的,我们两兄弟联手,将会打下一片天下来,但现在你是妹姝的男人了,就算了吧。” 我立即说:“我给大哥抓壮丁,让大哥当团长,师长,军长······” 我在军队干过,知道军队的规矩,只要你能拉一个团的人,你就是团长,拉一个军的人,你就是军长,你拉出一个集团军的人来,你就是司令了。 大哥却对我举起了手掌,我立即停住了。 他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说:“他们来了。” 我说:“谁?” 他说:“红军。” 我说:“哦。” 他说:“他们已经过了赤水,往我们这边赶来了。” 我说:“哦。” 他说:“他们是穷人的军队,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些富人们就要倒大霉了。”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我们家的事,于是我就说:“怪不得我爷爷会一夜间将我家的一切败光,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说:“是的,早做打算的好。他们能从江西瑞安逃到这里来,的确需要点本事。” 我说:“你的意思,他们会成功?” 他说:“难说,未来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国军追、围、堵、剿他们都能来到这里。” 我说:“他们的确很了不起,我爷爷已经将我们家的所有产业败光了,看来他们很快就要成功了,不然他老人家不会这么快就把家败光。” 他说:“他们成功还需要时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何况蒋委员长还在派兵追剿,只怕你爷爷将你们家败得有点早,让你父亲和你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穷。” 我说:“早有早的好处,就算他们查三代人的历史,我们也能躲过,到时候就不会被抄满门,灭九族了,历史告诉我们,每次改朝换代,前朝的那些官宦都会遭受这样的祸患,您刚才说了,他们是穷人的军队,这次只怕遭殃的不仅仅是前朝的官宦,富人也一样逃不掉。” 他点头说:“对,他们这一路过来,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但被打倒的全是富人。你母亲娘家呢?” 我说:“我爷爷败光所有家产第二年,他们家也一夜间败光了。” 他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妹姝跟着你也安全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你跟着我在军队干,就是我现在也对自己的将来担心了。” 我说:“我会好好保护妹姝的,不会让她被别人打倒。” 他又皱着眉说:“也不知道我这个做国军的哥哥会不会连累她······” 我说:“我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去一个别人不认识我们,不了解我们家世的地方。” 他叹一口气说:“你们倒能走,我却不能。” 我盯着他。 他又说:“上峰送来消息,说他们会到我这边来,上峰命令我在这边围剿他们。要是成功倒还好,如果让他们跑了,日后定会找我算账,他们会将今天我对他们的一切一笔一笔的记着。” 我说:“他们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躲过一次又一次围剿,这一次只怕还是能过去。” 他说:“这就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也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哥您是聪明人,会想到办法的。” 他紧紧盯着我看了会儿,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来的时候,我只做做样子,凡事不要太过认真?” 我说:“大哥是聪明人。” 他说:“要是被上峰知道了,那可是要被枪毙的。” 我说:“既然大哥说他们会成功,当他们来的时候,大哥索性带着你的人,跟他们走。” 大哥急忙竖起手指,小声说:“这样的话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我点点头,说:“我只和大哥说。” 大哥就说:“我也想过这样,但是,他们能躲过昨天、今天、明天,但是后天呢?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这是一场赌博,如果押错了,死的不是我一人。” 我说:“大哥是聪明人。” 他说:“依我看来,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我走在大街上,腰上别着大哥送我的配枪,虽然我没有穿军装,但一样威武。那些穷苦人看见我,立即低下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七十一,拉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我出来给大哥抓壮丁。 今天,我走在街上,连地痞流氓和赌徒都没有看见一个,他们全都早已躲起来了。 十多天下来,我为大哥又抓了二十多人。 我抓的这些壮丁,不是那些穷苦人家的主要劳力,而是赌坊中的那些赌徒,和地痞流氓。 今天,我空手而归。 我决定明天去乡下走走,看看乡下有没有这样的人。 但我刚迈进门,大哥就叫住了我。 他严肃的对我说:“你看你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土匪也就算了,可是这些人······” 我说:“他们整天游手好闲,危害街坊乡邻,正好抓他们来当兵。” 他盯着我说:“这样的人能拉到前线去打仗吗?” 我说:“他们全都是聪明人,在战场上为了活下去,会好好保护自己,这样一场仗下来,大哥的兵员就会很少减员,这就保住了大哥的实力。” 大哥说:“但他们会扰乱军心,破坏军队的形象。” 我说:“如果他们胆敢这样做,大哥可以抓个把人来做那敬猴的鸡,我不相信,他们不怕死。” 大哥说:“谁会对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下如此毒手。” 我说:“这些人原本就是社会的祸害,人间的毒瘤,说不定您拿他们做兄弟,他们不一定拿你当大哥,再说,他们又不是心甘情愿跟您的,大哥不必对他们手软,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心义不能经商,手软不能带兵。” 大哥就对我挥挥手。 “听说他们来了。” 我一走进房间,妹姝就对我说。 我盯着她。 她就说:“红军。” 我坐在凳子上,她过来站在我对面,等着我。我就说:“我不是军人,也不是富人,我不怕。” 她说:“难道你没有什么打算?” 我盯着她看了会儿,就说:“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打倒的,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她的手搭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坐在我的大腿上,盯着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男儿应该有所作为吗?”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我加入红军。我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说:“我舍不得离开你呀。” 她另一只手也搂着我的脖子,目光显得异常的兴奋。她轻声说:“我们一起去。” 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想拉我入伙。我紧紧的盯着她。 她说:“做人要有信仰,有理想,有抱负,不能只顾自己,要为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和人民做贡献······” 我知道她在给我洗脑了,立即打断她的话说:“我的理想不是做一名军人······” 她也打断了我的话:“做人不能只为钱财,要去做那些造福社会,造福人民的事情,这样人生一世才有意义,才更有价值,这就是理想。” 我说:“这理想太高尚了,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 她打断我的话说:“你行走江湖好几年了,知道这个社会很黑暗,有太多的不公平,那些官宦,富人,资本家们在不停的欺压,剥削贫穷的百姓,所以,我们要站起来,为老百姓做主,推翻这个黑暗的旧社会,打倒资本家和土豪恶霸,让这个社会人人平等······” 我一下捂住她的嘴,说:“仙人伯伯呀,快莫说这样的话,被人偷听到传出去,是要被枪毙的!” 她拿开我的手说:“我不怕,头可断,血可流,也要为穷苦的人民求解放!这就是我们的理想和信仰。” 我说:“你们的信仰太伟大了,我瘦弱的身躯背负不起。我不去,也不许你去,你是我的女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得听我的安排。” 她一下就不搂着我的脖子了,也从我腿上站起来,愤怒地瞪着我说:“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件东西,我的事情我做主,这是我的自由。” 我说:“仙人伯伯呀,历史告诉我们,当一个新的朝廷成立后,那些跟着打天下的功臣就会被全部剿杀,五千年来一直如此,唯一没有剿杀功臣的秦始皇,最后却没有落得个好下场!只怕到时候你还没有享到福,就被他们剿杀了,再说,你一直要推翻的,要打倒的,这其中就有你的亲哥哥,那个时候只怕剿杀你的借口就是你亲哥哥是国军的官。” 她说:“我会跟他划清界限的,再说,我加入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将来要过得怎么怎么样,是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服务,就算被他们杀了,我也无怨无悔。” 我惊讶的盯着她,看来,她中毒很深,脑已经被完全给清洗了。我看了她半天才说:“仙人伯伯呀,你为什么执迷不悟,非要跟着他们去造反,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我想想,我是你的男人呀。” 她鄙薄的盯着我,生气的说:“看你长相正派,一身正气,以为你心中满怀激情,热血沸腾,愿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和人民奋斗,以为你会跟我一样,有相同的志向,我才跟了你,没想到你却连个女人都不如,你教我失望而又看不起你。” 她的话叫我低下了头,我小声说:“不错,我让你失望了。”我抬头盯着她,又说:“我说过,我会害了你的。” 她不再跟我说话,生气的转身离开了。 一连三天,她都没有回这房间来,白天吃饭的时候,我也没有看见她。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我问大哥:“大哥,这些天怎么没有看见妹姝?” 他惊讶的盯着我,看得我都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我急忙低下了头,如做贼一般。 他说:“你不知道?” 我又抬头对他摇摇头。 他说:“她没有告诉你?” 我又摇摇头。但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她已投靠红军去了。 大哥说:“不可能呀,她怎么会不告诉你,你们吵架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他说:“那她走的时候怎么没有告诉你呢?” 我心里一沉,她果然一个人投靠他们去了。我想我脸上的表情跟我的心里是一样的,空空落落的。 大哥这时候又说:“她说去同学家耍两天。” 我的心里又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希望。 可是,大哥却说:“她去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又紧张了。看来,她还是走了,以去同学家耍为借口,独自离开了。 七十二,失踪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大哥这时候却微笑着盯着我说:“想她了?等下我派人去把她给你接回来。” 我摇摇头,难过的说:“只怕已经晚了。” 他说:“晚?怎么会晚呢?” 看来,大哥并不知道妹姝要去参加红军的事,而我心中却是明白得很,我长长的叹息一声。 他看着我说:“我这就派人去把她给你接回来。” 这时候,一个兵娃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大哥说:“长官。” 大哥看见这个兵娃子,似乎感到有些惊异,盯着他说:“什么事?” 兵娃子说:“张老二,哦,张老爷,就是小姐同学张小姐的父亲找您来了。” 大哥就对我说:“妹姝就是去了他的家里,看来,现在他将妹姝送回来了。”之后,对兵娃子说:“什么事?” 兵娃子说:“他说他是来接张小姐的······” “什么?”大哥大吃一惊,说:“叫他进来。” 我也大吃一惊,她没有把我骗走,却把她的同学骗走了。她们为了那伟大的理想和信仰,抛开父母家庭奋斗去了。 我难过的看着门外,却看见一个胖胖的老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那晚大哥请我吃饭,他也是在场作陪的人。 他一来就对大哥一礼,也不寒暄,就直接说:“武长官,我是来接我家筱雨的,她都在贵府打扰三四天了,该回去了。” 张筱雨就是大哥一直在追的女孩,我是听田副官说的。 “什么?”大哥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做出耳朵有毛病的样子,说:“你说什么?” 张老二就谦卑的说:“七天前,妹姝,武小姐来我家找筱雨玩,她们在我家玩了三天后,武小姐就对我说,要筱雨陪她回贵府来住几天,现在,筱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啊!”大哥惊得一下坐在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们家妹姝没有回来,七天前离开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啊!”张老二也惊叫一声,张口结舌的盯着我。 我说:“大哥正准备午饭过后就派人来接妹姝回家。” “啊!”张老二又惊叫了一声,身体摇晃着似要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我搞得快的话。我扶着他坐在桌子前的凳子上。 他双手紧紧抓着桌子,说:“难道她们遭了坏人的毒手?” 不等大哥说话,我就小声说:“不是,他们投奔红军去了。” “啊!” 大哥跟张老二同时惊叫一声。 大哥盯着我说:“妹姝对你说过这事?” 我点点头,说:“她想叫我跟她一起去,我没有同意。” 大哥就说:“就为这事,你把她气得去张老爷家散心?” 我点点头。 大哥气得一拍大腿,说:“唉,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就低下了头,露出做错事情的表情。 张老二就摇着头说:“不对,不是,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跟大哥紧紧的盯着他。 他盯着我们说:“她们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衣服,盘缠,如果衣服可以不换洗她们能忍受,但身无分文,她们吃什么?革命能填饱肚子吗?理想,信仰能当饭吃吗?无论怎样的革命,理想和信仰,都要吃饱了才能去实现。她们空着双手离开,我听说红军还在贵州那边,这么远,她们不吃不喝能走到那里去吗?除非她们是神仙!除非这城里有他们的人在接应。” 大哥第一个反对:“不可能,这城里怎么会有他们的人?我可是管控得十分的严密,就是苍蝇飞过我都知道!” 我说:“他们可是神通广大,你平时看见的人中,说不定有一个就是他们的人,他们又没有把那两个字写在脸上,说不定某个乞丐,某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人,都有可能是。” 大哥盯着我说:“我这城里绝对没有他们的人,如果有,肯定会有人来给我报信的。” 我还想对大哥说些什么,来让他明白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我这时却突然明白大哥的意思,于是,就紧闭嘴巴。 张老二说:“既然如此,她们一定是遇上了坏人。” 大哥说:“你的意思是她们被坏人抓去了?” 张老二一脸难过的说:“都三四天了,只怕她们已被运到了成都省。” 大哥说:“你是说,她们被人贩子抓到成都省去卖了?” 张老二悲声说:“只怕她们被卖了出去,已经做了······” 他难过得说不下去了。我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她们做了妓女,还是别人的小老婆。但我心里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们没有被人贩子抓走,而是投奔红军去了。 张老二难过得哭了起来,他抹着泪说:“成都省那么大,我到哪里去找筱雨?我可怜的筱雨呀,呜······” 大哥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怒的说:“让我查出这伙人贩子是谁,一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只有我不难过,也不气愤,只是心里空空落落的。我说:“你们不必难过,她们不是你们所担心的那样,她们不会有事的。” 大哥鼓着眼睛盯着我,近乎吼的说:“你还相信她们去了那边?” 我正要回答,这时候,一个兵娃子带着一个人跑了进来。一进来,那个人就对张老二说:“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我知道他们发现了妹姝她们去了那边的消息,脸上就自然的带着这下你们相信了的表情,看着他们。 张老二盯着这个人说:“张安,什么事?” 张安就说:“我们今天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了小姐的一只鞋子,想必小姐······”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下,就连我也着急起来。 ——如果她们去投奔红军,鞋子是不会掉落在小巷中的。 ——只有被坏人抓住时,她们反抗才会将鞋子弄丢。 七十三,剧变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大哥瞪着我,怒声说:“这下,你不会说她们是投奔红军去了吧?” 我低下头,但立即又抬起头,“蹭”的一下站起身,说:“我一定要将妹姝救出来,我这就去找那伙坏人。” 大哥盯着我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说:“我会查出来的。” 张老二说:“只怕查出来也没有办法,他们早已跑远了。” 我跟大哥盯着他。 他又说:“他们知道这其中有一人就是武长官的小妹,那还得了,武长官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纸永远包不住火,事情无论多么缜密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星夜兼程的跑掉。” 话虽然是这样说,我还是坚持走出去。 大哥说:“你去哪里?” 我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出他们是谁,知道了他们是谁,无论他们躲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找到他们。” 妹姝还是被我害了,连带还一并害了张小姐。倘若不是我气跑妹姝的话,她们就不会被坏人抓走了。我心中装满悔恨,在大街小巷走访。 天黑了下来,我却没有访出是谁抓走了妹姝跟张小姐。 这个时候我应该回去陪着大哥,大哥一定比我还难过,还要着急,毕竟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妹妹,而且还有他喜欢的女孩。我却固执的在那些坏人常常出没的小巷口,躲在黑暗里。既然白天不能访出他们,那么我就晚上来逮他们。 我自知不把妹姝救出来,是没有脸面回去见大哥的。 我潜伏在黑暗里,密切监视着这小巷。 大街上没人,小巷中同样没人。 那些坏人似乎知道我埋伏在小巷中一样,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作案。我常常听见他们抢这个,偷那家,可是今晚他们仿佛消失了一般。 天亮了,我一无所获。 我继续访查,从城里访到了乡下。 一连访了三天三夜,我才无精打采地,一无所获地走回来。 站在大哥家门前,我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大哥家的门上贴着封条,大哥的家被查封了。 我到附近的人家一打听,才知道两天前大哥被一伙当兵的抓走了,他的罪行是:通共!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老人也叫我赶紧跑,因为抓大哥的人也要抓我,说我就是共产党派来联络大哥的人。 我说:“老伯,你听谁说的?” 老伯伸长脖子说:“谁说的?田副官,就是那田副官带人来抓走武长官的!” “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 突然想起那田副官,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是老奸巨滑,老谋深算。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就给了我一个他不是好人的印象,想不到,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老伯还告诉我一件惊掉我下巴的事情。 他说:“早听说那田副官喜欢武小姐,但武小姐一直看不上他,他请人对武小姐提过很多次亲,都被武小姐拒绝了,而且武长官也不答应,他就对武小姐兄妹耿耿于怀,我还听他身边的人说,他说总有一天会让武长官为拒绝他而后悔,让武小姐跪下来求他娶她的话。” 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陷害大哥跟我,说不定妹姝也不是被人贩子抓走的,而是被他掳走了。 想到这里,我就说:“那田副官住在什么地方?” 老伯说:“他住在城里的李家巷,他的家里多了很多背枪的兵娃子,想必是用来防着你的。我听说他这些天住在部队中,但今天他会回家去,听说他今天要成亲。” “啊!”我惊叫一声。知道他是跟妹姝成亲,妹姝果然被他掳走了。我急忙转身,要去李家巷救妹姝。 老伯在我背后说:“听说那姓田的现在坐正了,接管了武长官的部队,他现在是长官了,不再是副官。” 我说:“多谢老伯。” 老伯说:“你最好是晚上去,三更半夜最好,因为那时狗都在打鼾了。” 我说:“我先去踩点。” 我知道晚上去就晚了,姓田的跟妹姝成了亲,我去就不是救她,而是夺人妻子了,于理、于法、于情我都说不过去。 我抬头准备向前迈步,却晃眼看见一个人躲在墙角对我举起了枪。我一惊,立即向旁边闪去。 “砰!” 我听到了一声枪响,同时我也听见了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我急忙扭头看向身后,就看见老伯倒在地上,眉心有一个小指大小的血洞,但他的后脑勺却流出了一大滩鲜血。 我知道老伯做了我的替死鬼。 不等我起身,看见那个杀手又要对我开枪了,急忙就地一滚。 “砰!” 枪声又响了。子弹击进我躺过的地中去了。 不等杀手对我开第三枪,我急忙对杀手手一扬,同时人向一边滚开。 我听见杀手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他左手握着右手转身逃跑。 我立即手一动,手中就握着一把飞刀,但我却没有对杀手扔出去。 因为枪声引来了一大群拿枪的兵娃子,他们当然不是来帮我的,是来杀我的。 我看见他们在我身后十丈远的大街上单腿跪地,对我举起了枪。我的飞刀发出去只能杀一个人,但其他的人就会将我乱枪打死。 所以我来不及对前面暗杀我这个人发出飞刀,急忙就地一滚,滚向街边。 不等我滚到街边,枪声就响了起来。 子弹“嗖嗖”的飞过来击进我躺过的地中。 我急忙拐进一条小巷中。 兵娃子追了过来,边追边对我放枪。 小巷弯弯曲曲的,正好可以挡住后面飞来的子弹。 我几个纵步,就冲出了小巷。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七十四,交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出小巷,我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把这个人撞得差点倒在地上。晃眼我发现他们也是一伙穿军装的兵娃子,知道他们是在这小巷口等我出来抓我的人。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我就急忙向前奔跑出去。 他们在后面大声叫着,说如果我不站住他们就要开枪了。我确实听见他们拉动枪栓的声音,但我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并时左时右的躲闪着。这样他们即使开枪,也很难打中我,这是我在军队中学到的。 后面突然没有了枪声,我深感纳罕,正要回头张望,却突然发现前方也有一群拿枪的兵娃子正向我围堵过来。 我一惊,急忙拐进了身边的一条小巷中去。也不管这条小巷是否是死巷,我拼命冲向前方,如果前面真的有一面墙,我想我也会破墙而过的。 好在这并不是死巷。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巷的出口同样有兵娃子在等着我。这些兵娃子似乎很了解这些小巷,知道我会从这里冲出来一样。 两个兵娃子单腿跪地,对我举着枪。我一看见他们,立即身体向后仰倒在地上。依仗着惯性,我抬起双腿蹬在这两个兵娃子的胸膛上,他们就飞到了大街上,枪也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去捡他们的枪,立即起身向前冲去。 我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此刻身后追我的兵娃子们越来越多了。好在,现在大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这些兵娃子们就不敢胡乱的放枪了。他们端着枪在后面对我呼喊着追来。 大街上的人们一见,立即四散奔逃,整条大街就乱哄哄的了。 跑着跑着,前面的人全都躲藏起来了,我又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我知道他们又要对我开枪了。好在,这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十字街,立即拐进另一条大街。 可是,这条大街上也有三四个端枪的兵娃子。 好在,他们背对着我站在前方,似乎没有发现我跑了过来。 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后面的兵娃子还没有追来。 我正准备转身跑出这条大街,重新选择逃跑路线时,却听见了追来的脚步声已在街口响起。 我一急,正不知该往哪里逃跑的时候,却看见前面的街边有一辆马车正在卸货。我立即跑到这辆马车前,前后望一眼,就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马车下面。 事情真的是不凑巧,追来的兵娃子停在马车后面,他们似乎在张望我逃向了什么地方。我屏声静气的趴在马车下面,等待着兵娃子们离开。 兵娃子们没有离开,卸完货的马车却离开了。 我暴露在了阳光下面。 我急忙起身逃跑,兵娃子们这才发现我就在他们眼前,立即大喊大叫着追了过来。 我急忙拐进一条小巷。 但这是一条死巷。 站在墙前,我听见兵娃子们的脚步声停在我的后方。 我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身。 兵娃子们得意的笑着,端着枪向我走来。 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这些兵娃子全是我抓来的那些土匪和地痞流氓们。 我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我穷追不舍,为什么没有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对我睁眼闭眼的放我走。 两个土匪兵娃子提着枪,过来抓我。 我却趁机将他们推向他们身后的那些兵娃子,趁他们撞在那些兵娃子身上的刹那,从他们中间冲了过去。 冲到小巷口,我却又举起了双手。 小巷口也有一伙兵娃子,他们的枪口正对准我的胸膛。 那两个被我推开的兵娃子冲过来用枪托狠狠地砸在我的背上,将我砸趴在地上。 然后,所有的人都冲了过来。 脚跟枪托胡乱的落在我的身上,骂声也响成一片。 我双手抱着后脑勺,任由他们报复我。 直到我遍体鳞伤没有一丝力气时,他们才抓着我的手,把我像拖死狗那样的拖走了。 我被丢在了一个张灯结彩,到处贴着红双喜的院子里。我趴在地上,抬头看见这院子里还放着很多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碗筷,桌子前坐着那些富贵的老爷们,他们正惊讶的盯着我。 我慢慢地爬了起来。 我看见了田副官。 今天他穿着崭新的新郎官衣裳,奸笑着对我走了过来。 站在我面前,田副官脸上突然变得狰狞凶狠起来。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从身上摸出枪,放在我的太阳穴上。 然后,他恶狠狠的说:“老子喜欢的女人你也敢抢,老子现在就将你骟了。” 说完,他就将枪放在了我的裆部。 我知道他不是吓我,这样的阴险小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他的牙齿咬紧了,目光中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我知道他要扣动扳机了,心里却没有一点害怕,我鼓起眼睛逼视着他。 他说:“你还敢嚣张,老子要你马上嚣张不起来。” 他嘴角一扯,脸上有了阴毒的笑容。 我用蔑视的笑容来还击他。 就在他要对我开枪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住手!” 他停住了害我,回头望去。 我也望向他身后。 于是,我就看见了妹姝。 今天,妹姝穿着大红的新娘衣裳,站在屋檐下,正怒目瞪着姓田的。 见姓田的回头看她,她就怒声说:“放了他,我满足你的心愿,跟你拜堂。” 姓田的说:“当真?” 妹姝盯着我,点点头说:“当然。” 姓田的就丢开我,提着枪站到妹姝身边。 妹姝盯着我说:“你走吧,我要跟他成亲了,你可以放心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责怪我的味道。 我急忙说:“你不能嫁给他,他害了大哥,说大哥······”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站在我身后的两个土匪兵娃子的巴掌打断了。一左一右,他们的巴掌打在我的嘴巴上。他们一点都不手软,打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 妹姝一见,立即怒吼道:“住手!”之后,就狠狠地瞪姓田的一眼。 姓田的立即对他们挥挥手,他们就退开了。 妹姝对姓田的说:“我要看着他离开这里,看着他离开县城,才会嫁给你,否则,我死给你看。” 姓田的就对我身后的土匪兵娃子挥挥手。土匪兵娃子们就让开一条道。 妹姝盯着我说:“走。” 我盯着妹姝,说:“我说过,我会害了你的。” 她厉声吼道:“走!” 我看见她眼中噙满了泪水,我心中也很难过,很内疚。她是那么的信任我,爱我,而我却无法将她救出火坑。 我强忍住疼痛,慢慢地爬了起来,慢慢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七十五,路险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走出大门,我听见妹姝与那姓田的跟出来的脚步声,我知道这是妹姝不放心我,要将我送出城。 我想回头看她一眼,但听见的是她严厉的叫声:“快走。” 我只好放弃了回头看她的想法。我知道她不想我回头去看她,知道我回头去看她,会让她心里更难过。 我也知道她希望我快些离开,慢了只怕那姓田的会反悔。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 出城两公里,我才敢回头望过去。只见妹姝站在城门口,对我挥了挥手,她浑身露出生离死别的气息。我心里一阵难过,泪夺眶而出。 我又害了一个姑娘,一个有伟大理想的姑娘。 我迈步跑了起来,风如巴掌般迎面括来,括在我的脸上。 直到看不见妹姝,我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失声痛哭。 打住,收起我的眼泪来等一下再悲伤。我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急忙望过去,就远远的看见一群兵娃子拿着枪追了过来。 我急忙起身向前跑去。 跑了一顿饭的功夫,我来到了泥巴山脚下,一头钻进了树林里。 躲在荆棘中的我看见一群土匪兵娃子从前面的路上跑过,他们骂骂咧咧的说:“这次让老子们看见他龟儿子,一定将他个龟儿子枪毙了,绝不将他龟儿子活抓回去。” 另一个人说:“是的,绝不让他龟儿子再活着。” 还有一个人说:“老子要将他龟儿子打成筛子,把他龟儿子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第一个说话的人说:“踢烦了的时候,再将他龟儿子的头盖骨拿来当夜壶用。” 我知道他们过一会儿又会回来,所以就没有从藏身的荆棘中出来。 果然,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又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只听一个人说:“算他龟儿子跑得快。” 另一个人说:“我们赶紧回去跟田长官商量,说不定他龟儿子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城外某个地方,晚上去田长官家里暗杀田长官救那个女人,我们埋伏在田长官家里,给他龟儿子来个瓮中捉鳖。” 我立即听见一片附和声。 “对,我们手里有枪,看他龟儿子有多厉害。” “这次一定不要放过他,打死他就说是枪走火。” “打死了就打死了,大不了说是正当防卫过度。” “对,这样就不怕田长官的女人怪罪了。” “对对对!” 他们走了。 我出来了。 看来晚上去救妹姝是不可能的了,他们绝不会只防我今晚,一定会防我很长时间的,我去等于自投罗网。 过了今晚,妹姝就是姓田的女人了。我去救她,她也不会跟我走了。何况,大哥被国军抓走了,抓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想妹姝答应嫁给他,不仅仅是为了救我,一定还想去救大哥,她一定知道大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不能去给她添乱,不能去打乱她的计划。 既然我帮不了妹姝,那我就离开。 昨晚下了一场雪。 这是一场春雪。 只有春雪才会一下来就是这么密实,这么厚。 人们愉快的说话声在那上山的路上一波接一波的响着。 我跟在商队的后面,向大山上走去。 春雪将路遮掩了,但还能教我们依稀辨出脚下的路。脚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仿佛如一首轻快的歌曲。 听商队的人讲,翻过这座大山,气候完全不一样了,那边没有寒冷,很温暖。 是的,那边的气候很温暖,但是,那边的人呢?那边的时局呢? 更重要的是,我们能走到那边才行。 ——往往大山上,总是会有土匪的。 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在山顶上,我们看见一棵大树倒在雪地上,将我们前行的雪路阻断。商队的人不得不过去将这棵树抬开。 就在他们刚刚将这颗树抬起两尺高时,从雪地里突然跳出一伙披着白色羊毛查尔瓦,戴着白色帽子的壮汉来。他们个个手拿刀枪,一出现就将刀枪架在抬树这些人的脖子上。抬树的人就抬着树呆在了那里。 我知道他们是土匪,手一动,手中就握着一柄飞刀,我等待时机将飞刀发出去。 这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火铳声。 于是,我看见有东西击进我脚前的雪地中。 有高手! 这伙土匪中有人能看见我拔飞刀! 我惊得一下抬头望去,就看见好几个端着火铳的人靠在大树上,枪口对准我们这边的人。 “不许动,举起手来。”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在树林中大声对我们说。 我手一动,立即将飞刀藏入了袖中。 我们慢慢地将手举了起来。 这时候,我看见前面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一位头戴英雄结,身披白色羊毛毡子,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他腰挂弯刀,右手握在刀柄上,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知道,他就是那个能看见我拔飞刀的高手。 我紧紧的盯着他。 他走到我面前,盯着我说:“你出手很快。” 我说:“还是被你看见了。” 老人摇摇头。 这时候,我看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少女手中端着火铳,正对我微笑。 这位少女头上戴着黄绿红三色的瓦盖方形绣花头帕,一条粗黑的辫子盘在瓦盖之上,她的肤色虽然有一点黝黑,却泛出青铜般的光芒。那一张脸美得教人神魂颠倒,那张脸配上她这绝美的身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女人比得过她。但最耀人眼目的,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如那天上的太阳,教人一看见,就会忘记严寒。她那条三色百褶裙,配上她的黑色绣花衣裳,再配上她那张脸,简直完美至极。 就连我这个发誓不再害女人的人,看着她也不得不呆住。 七十六,审问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突听见她发出一声轻笑,我一惊,不得不清醒过来。我知道她是看见我呆傻的模样,才笑出了声来。我痛恨自己不争气,更痛恨自己对不起爱过我的四个姑娘,我感到羞愧难当,脸就如打鸣的公鸡一样。 我慌忙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她。 她却对我举起火铳,说:“再快也快不过我手中的枪。” 这时,老人说:“我老了,老眼昏花,看不见你拔飞刀,但她的眼睛很明亮。” 老人的话教我不得不又抬头看她。 这时候,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她看都不看,举起火铳就是一下。 “砰!” 随着一声枪响,她的火铳口冒出一缕白烟,那只乌鸦就扑腾着翅膀掉了下来。 这少女才是真正的高手! 我惊得目光都直了。 老人却轻松的说:“你不必这样,经常打猎的人,手熟罢了。” 我知道,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这样枪法的人被称之为猎人,而在军队中,却被称之为狙击手,神枪手。 少女盯着我,一边往火铳里填充火药和铁沙子,一边对我说:“要不要跟我比试一场?” 我急忙摇了摇头。 跟狙击手比试,我的身体一定会被打成筛子的——火铳就是散弹枪,一出来就是筛子那么大一团。 少女笑着说:“其实不是我的眼睛比你出手快,只是······你这出众的模样,将我的目光深深的吸引住了,于是,我才看见你拔飞刀。”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的确能看见我拔飞刀。 老人这时候握着腰间的刀说:“我是这大凉山中出了名的快刀手,我没有看见你拔飞刀,但我想跟你比一比。” 少女立即说:“爷爷不必跟他比了,他比不过您,会伤着他的。” 老人就盯着我看了会儿。 我急忙对他摇头。 老人就伸手把我身上所有的飞刀都搜走了,也将大哥送我的佩枪搜走了。他拿着我的佩枪看了看,说:“你是国军的特务?” 我急忙摇头。 他看着佩枪说:“只有国军才用得起这么好的枪,就算你不是特务,也是国军的一名军官,士兵是不配拥有这样的枪的。” 少女就将她的火铳伸过来挑起我的下巴,厉声说:“快说。” 即便是最严厉的声音,也是这么美丽动听。 我惊得急忙说:“小心啊,枪走火!” 她就厉声说:“那就老实点。” 我就说:“我只是江湖中一个卖艺之人,这枪······是我大哥送我的。” 老人目光尖利的盯着我,冷冷地说:“这么说,你是特务了,是你大哥派你来查探我们的寨子,等你查探清楚了,就回去带着你大哥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少女脸也变了颜色,凶狠的瞪着我。 我急忙摇头说:“不是······” 老人打断我的话厉声说:“只有在国军里面,下属才会将自己的上司称为大哥,这枪明明是国军的。” 少女又厉声说:“老实交代。”说完,火铳就在我的下巴上戳了戳。 老人沉声说:“你还想狡辩,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我眼睛盯着商队那些人说:“我真的是流浪艺人,要去老缅那边讨生活,不信你······你们问他们。” 没想到,这些人立即跟我撇清关系。只见一位老板模样的人说:“我们不知道,我们不认识他。” 其他的人也立即说:“对,我们不认识他。” “我们不认识他。” 老板说:“他是从半道上跟着我们的,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不了解,更不清楚。” 老人就厉目对我。 我得好好想想,怎样来回答,回答错误,少女的火铳就会打爆我的头。 我想如实的告诉他们,大哥是我刚结拜不久的,不是军队中的上下级关系,但我知道,这样更让我脱不了干系。 我想了半天,才讷讷地说:“我,我的飞刀没有刃口,它,它不是用来杀人的,是,是用来,用来表演的。” 老人目光尖利的盯着我说:“是的,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你说它是用来表演的,在我们的背后,它就是另一种作用了,没有刃口?以你的出手和力道,只怕是一粒石子也能击穿别人的咽喉,你敢说你的飞刀没有杀过人?” 少女立即大声说:“你发誓。” 我不能发誓,我的飞刀确实杀过人,杀过三个害死花的土匪。我无言以对。 老人厉声吼道:“快说,你是那个部队派来的。” 少女却说:“你是哪个长官的手下?” 看来我只有老实交代了,得从我十二岁那年说起,说出跟大哥和妹姝的这些事情。 我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这时候,老人又说:“我早在几天前就得到城里线人送上来的消息,山下那姓田的长官一个手下说最近田长官派出了一个很厉害的特务要来我们这里查探我们的住处,一旦查清,就将我们一网打尽,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心中一惊,原来这伙土匪跟那姓田的是有往来的。我立即知道,不能对他们老实交代了。 这时候,少女说:“消息说来的是一位很帅气的小伙子,他的飞刀很厉害,身上还藏着一支手枪,你在这山顶一出现,我们就盯上你了。” 老人沉声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姓田的没有追上我,就假这些土匪的手来要我的命。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垂头不语。 七十七,俘虏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老人说:“你果然是那姓田的派来查探我们住处的特务,今天我要将你的人头拿回去交给姓田的,告诉他,他是灭不了我们的。” 少女说:“如果你肯加入我们的话,我们就饶你不死。” 我盯着少女,我想我的眼睛中露出了看见稻草的光芒,我想少女看见了这光芒。 少女就笑了,说:“都说国军怕死,看来是真的,你这个特务也怕死。” 我突然明白了,就说:“我跟姓田的是仇人,他夺走了我的女人,诬陷了我的舅子。” 少女不笑了,回头看着老人。 老人看着我,冷冷地说:“演,继续演,你是演不到我们的。” 少女立即严厉的盯着我,说:“对,你演不到我们的,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们可以叫在城里的线人查一查,看我有没有骗你们。” 老人狐疑的盯着我,说:“还用查吗,事实摆在眼前。” 我说:“这是姓田的奸计,假你们的手来杀我的奸计。” 老人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我。 我急忙说:“因为我跟他是仇人,所以他就故意放出消息来诬陷我,如果我真是他派来查探你们的特务,这是件绝对保密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让别的手下知道这件事,并将它泄露出来呢?” 老人惊异的盯了少女一眼。 我继续说:“所以我不是他的手下,更不是他派来的特务,而是他的仇人。” 老人说:“这么说,你是那边的人了,是那边派过来的地下联络人,红方。” 我知道他指的是红军,我说:“不是,哪边的人我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卖艺的流浪人。” 老人盯着我说:“你大哥是谁?” 我沉默了一下,说:“武长官。” 老人眯起眼睛盯了我一会儿,说:“我听说,那姓武的结拜的兄弟,就是红方派过来联络他造反的特务,就因为这个红人,姓武的才被军统抓走了。” 我说:“我就是那个结拜的兄弟,但却不是红人,诬陷我大哥的就是那姓田的,大哥被抓走了,那姓田的就坐上了大哥的位置。” 少女说:“你是说,那姓田的为了自己能坐到姓武的职位上,就故意编造姓武的通红这个谎言?” 我知道他是为了妹姝才这样做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人突然说:“你就是姓武的妹夫?” 我说:“是。” 少女就过来给了我一个耳光,说:“不要脸。” 我莫名其妙的盯着她。 老人说:“我听城里的线人说,他妹妹被一个喝醉酒的人强暴了,这个人不是你吧?” 我知道这又是那姓田的传出来的消息,但我那晚确实喝醉了,醒来的确是跟妹姝睡在一起,但我却不知道那晚我是不是真的强暴了妹姝。 我只说:“我是妹姝的男人。” 少女一听,立即过来用枪托将我打倒在地,还抬起脚狠狠地踩了我两脚,说:“不要脸,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采花大盗。” 老人过来拉开了少女,说:“我们听说强暴他妹妹的人后来就做了她的男人。” 我躺在雪地上,抱着头说:“姓田的嫉妒我做了大哥的妹夫,就到处用谣言来诽谤我。” 老人说:“哦?” 少女用火铳指着我说:“你发誓。” 我急忙说:“我发誓,妹姝是喜欢我的,那姓田的也喜欢妹姝,但妹姝不喜欢他,见妹姝做了我的女人,他妒火中烧,就到处用谣言毁谤我,最后还趁妹姝单独出去,将她抓走,陷害大哥通红,逼妹姝嫁给他。” 老人说:“果真如此?” 我说:“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盯着少女说:“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少女脸上就没有了怒容,她微笑着说:“既然是假的,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何必等到我打你一顿才肯说呢?” 老人说:“起来吧。” 少女厉声说:“起来。” 我赶紧爬了起来。 那老板见他们针对的是我,这时候就双手捧着礼物过来,对老人说:“这是在下的一点小意思,请头人笑纳,放我们离开。” 老人打开一角看了看,就大声说:“放他们走。” 我要过去跟在商队的后面,但少女的火铳却伸了过来,抵在我的胸膛上。 我不明白的望着她。 却听见老人说:“你不能走。” 少女微笑着说:“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出动了这么多人才抓住你,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呢?” 老人说:“你还有很大的用处,我要跟姓田的做一个交易。” 我心里一惊,看来,他们还是跟那姓田的是一伙的。今天他们冒着严寒在雪地里拦截商队,目的只针对我一个人,他们要将我送给姓田的,来换取他们的安全。 正当我想怎样才能脱身时,却听见少女在大声说:“把他绑起来。” 两个壮汉就过来将我五花大绑。 少女微笑着对我说:“你是我的战利品,你是属于我的,走。” 七十八,劝降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前面是悬崖峭壁。 在悬崖峭壁上修建着八九十座石头房子。 他们将我带进了这些石头房子里面。 这里是一个寨子,名字叫做拖乌寨。 寨子里的人看见他们回来了,就欢天喜地的迎了过来。他们看见走在前面的老人时,就都毕恭毕敬对老人行礼,口里还叫了他一声。 我虽然听不懂她们叫他什么,但我想,这老人就算不是土司,也是这寨子里的头人,我听见商队的老板叫他头人。 当她们看见被押着的我时,就冲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少女急忙过来将我跟她们隔开,并呜哩哇啦的对她们说了些什么,她们就盯着我离开了。 少女笑着对我说:“知道她们为什么打你吗,她们说你是采花大盗。” 我说:“我不是。” 走到一座宽大的石屋前,老人站住了。他对身边的人说:“派人送信下去,告诉那姓田的,他的仇人在我手里,看他怎样做。” 一个壮汉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我被关进了一间小石屋里,这房间没有窗户,就连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都是灰黑色的。 我知道我的未来如这屋子一样看不见光明,姓田的一定会拿大洋来叫老人将我杀死在这里。 绑也没有给我松,饭也不给我一口,地上连茅草都没有一根,我就坐在冰冷的石头地上,望着那能透进一线光明的缝隙等死。 门开了,屋子里如同白昼般亮了起来——是火把照亮了这屋子。 少女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搂着一床羊毛毯子走了进来。她将火把插进墙壁的缝隙里,再将羊毛毯子铺在地上,说:“你就睡在这毯子上。” 我坐着没有动,就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大自然的严寒没有教我感到寒冷,但人世间的炎凉才让我的心冰冷。 ——虽然少女的眼睛能让人忘记严寒。 ——虽然火把带来了一丝温暖。 可我没有去看她那双动人的眼睛,更没有用心去体会火把带来的这丝温暖。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门外面,门外面黑洞洞的,如姓田的那心一样。 少女看了我一会儿,说:“别费心思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跑掉的,你看见哪位猎人会让到手的猎物跑掉?” 我却冷冷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弄死我?” 少女蹲在我面前,盯着我说:“你想死?” 我没有看她,眼睛依旧盯着黑暗的门外,说:“你们会让我活着?” 她说:“我们为什么要弄死你?” 我说:“姓田的拿钱要你们弄死我,”我这才盯着她的眼睛,说:“难道你们会拒绝?” 她说:“他拿钱我也不会要你死的。” 我说:“我不死你们能得到钱?” 她说:“我可以找一个替死鬼。” 我盯着她说:“姓田的可是认识我的。” 她说:“把他的脸弄烂,他妈都认不出他来,那姓田的又怎么会认得出来?” 看她是如此的老练,想必这样的事情她们经常做。 我盯着外面,说:“你为什么不要我死?” 她却说:“听说,你一个人灭了泥巴山上所有的土匪。” 我淡淡地说:“那又怎样,还不是乖乖落入你的手里。” 她却兴奋地说:“你很厉害,很了不起。” 我说:“厉害,了不起?今天我可是一丝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她却兴奋地说:“加入我们吧。” 我却冷冷地说:“我是从军队中逃跑出来的壮丁。” 她说:“我们不是军队。” 我说:“兵匪一家。” 她说:“你知道今天那位老人是谁吗?” 我说:“你的爷爷。” 她说:“他是我们寨子里的土司,土司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土皇帝。” 她点点头说:“所以,我们也不是土匪,至少不是普通的土匪。” 我说:“土皇帝手下的人,同样叫兵。” 她说:“是,但他们不用去前线打仗。” 我盯着她说:“如果有人跑来跟你们抢地盘呢?” 她笑了,说:“没有人敢。” 我说:“你们寨子的名气很响亮?” 她捂着嘴笑了,说:“因为我们寨子里有你这样一个厉害而又了不起的人在里面,他们谁还敢来?” 我说:“那姓田的呢?” 她说:“我们不怕。” 我说:“他手底下可是有一支军队,还有机枪大炮,轻轻松松就能将你们这个寨子轰平。” 她说:“他得找到我们这个寨子才行,在这莽莽大凉山中,他的大炮能运到这里来吗?他的人和机枪能来到我们寨子前吗?” 我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微笑着说:“加入我们吧,做我们寨子里的男人。” 我想了想,说:“你爷爷都派人送信下去了,叫姓田的拿钱来买我的人头,他是不会同意让我活着的,这是江湖规矩。” 她说:“只要我决定的事情,爷爷大多数是不会反对的。” 我望着这石头屋子,喃喃地说:“一旦我答应加入你们,我就将永远留在这里······” 她说:“这里不好吗?这里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我们,何况······”她眼睛盯着我,说:“还有美人作陪。” 我没有看她,淡淡地说:“你吗?” 她点点头,鼓起勇气说:“我不美吗?” 我这才看着她,看了会儿,才冷冷地说:“我是一个害人精,我已经害了三四个女人了。” 她说:“你害不了我的,我是一名优秀的猎人。” 说完就过来坐在我的大腿上,搂着我的脖子,眼睛温柔的盯着我。 我说:“如果我拒绝呢?” 她一下站起身,扭动着腰肢向外面走去,说:“那送给姓田的人头就不会是别人的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她的人已在屋子外面了。 她带上了门,声音却传了进来:“你好好想想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知道,她明天来看我同不同意。 我说:“我饿了。” 我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知道今晚她不会再来了,即便给我送吃的,也是别人送来。她现在应该去给她的土司爷爷汇报去了。 我靠在坚硬的墙壁上,望着屋顶,长长地叹一口气。 我下定决心活下去。 七十九,光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果然,给我送吃的来的人是两位中年男女。男人高大魁梧,长相酷似那少女。女人温柔美丽。 男的站在我身边,紧紧盯着我看。 女人给我端来了一碗烤洋芋,和一小碟辣椒面。 他们没有给我松绑,女人拿起一个烤洋芋剥去皮,沾上辣椒面喂给我吃,就如一位母亲在喂她的孩子那样。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母爱,我想家乡的母亲了。我离开家七八年,也不知她老人家怎样了。我知道她在盼望着我能衣锦还乡,可是我现在却在这寨子里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一个烤洋芋没有吃完,眼泪就从眼睛中滚落下来。 半夜里,我梦见了母亲,梦见她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张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然后,我就醒了。 我发现不知何时我已躺在那羊毛毯子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给我松了绑。 我又发现他们给我身上盖了床羊毛毯子,让我身上异常的暖和。 我还发现我不是一个人睡在这羊毛毯子上——天呐,我身边还睡着一个散发出少女味道的姑娘! 这时候屋子里的火把早已熄灭,我看不见怀里的姑娘是谁,但我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好闻的味道。 我没有搂着这个姑娘,姑娘却似乎在我怀里睡得很香。 我不想打扰姑娘的美梦,但却又不得不动一下身体。 姑娘那梦呓般的声音说:“你醒了。” 我说:“你是谁?” 她梦呓的说:“紫琪阿果。” 我知道这是她的名字,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姑娘似乎还在梦中,她梦呓的声音继续说:“现在还早,再睡会儿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却再也睡不着。我担心会在一觉醒来时,姑娘又说我趁她睡熟强暴了她,而要做我的女人,这样我就又会害了一个姑娘。 无论这姑娘美与丑,我都不能再害她了。 而姑娘,却使劲的往我怀里钻,仿佛她很冷一样。但我却感觉到怀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墙壁的缝隙处透进了灰暗的晨光,我知道天已经亮了。 我低头看我怀里的姑娘一眼,发现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那位少女。 紫琪阿果这时候也醒了,她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睁开眼睛盯着我。 借着透进来的晨光,我看见这时候她的脸如那成熟的红苹果一样。 我说:“昨晚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却突然一下搂着我,喘着粗气,之后,她说:“抱紧我吧······” 容不得我拒绝,她就将嘴凑了过来······ 于是,我忍不住地掀开了她的裙子······ 我说:“昨晚是你给我松的绑吧?” 她却笑着说:“昨晚你睡得很死,在这样的情形下,你能睡得那么安然,你的确是一个很不一般的人。” 我说:“我是大器晚成。” 她嘻嘻的笑着说:“大智若愚。” 我说:“我不知道。” 她抚摸着我的胸膛说:“你知道昨晚给你送来吃的那两人是谁吗?” 我说:“寨子里的人,你们的下人。” 她摇摇头说:“不是。” 我说:“不重要。” 她说:“重要,非常重要。” 我说:“哦。” 她说:“如果你想娶我,必须得到他们的允诺。” 我说:“他们是巫师,这寨子里的大仙。” 在南方很多的寨子里,我听说都有这样的巫师大仙,他们把控着寨子里的祭祀和各种红白喜事,少男少女们若要成亲,必须得到他们的允诺。就是土司,有时候都要听他们的。 但紫琪阿果却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昨晚听说你要加入我们,就以给你送吃的,特意来看你。” 我说:“来看我这个人是否配得上他们的女儿,是否有资格做他们的女婿。” 她就咯咯的笑了。 我说:“他们同意了吗?” 她轻轻打我一下,说:“傻瓜,不同意会让我来睡在你身边吗?” 我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来······” 她捂住了我的嘴,说:“该起来了,去见我的爷爷和父母。” 土司的官寨修在山顶的山坡上,是寨子里最高的房子,也是在寨子里所有房子的最后面,站在院子里能看见整个寨子——我是说,能将寨子里所有的房子踩在脚下。 从天空中俯瞰,土司官寨是一个放在地上的特大的日字,中间是由石头垒砌的两层楼房,这楼房将整个院子分成了前院和后院,前院要比正房低九步台阶,左右和进门处都是房间。后院又比正房低三步台阶,左右和后面也全是房间。 站在正房的房顶上,可以看很远。 所以房顶上常年站着两个壮汉,为这个寨子站岗放哨。 土司坐在大厅最上面的椅子里,威严的盯着门口。他的儿子媳妇,就是昨晚特意来看我那对男女,坐在左边的椅子里。 紫琪阿果一进来就跪在了土司面前。我一见,迟疑一下,也在紫琪阿果身边跪在了土司面前。 土司威严的盯着我,严肃的说:“听说你同意做我们寨子里的人了?” 不等我回答,紫琪阿果就答:“是。” 土司严厉的说:“我问的是他。” 我急忙说:“我愿意做阿果的男人,保护阿果一辈子。” 土司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紫琪阿果,之后,盯着紫琪阿果说:“昨晚你们······睡在一起了。” 紫琪阿果羞涩的低下头。 我小声说:“是······” 土司却大声说:“我人老了。” 我立即大声说:“是。” 土司的脸就变了色,厉声说:“你就这样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交给了他,一个俘虏?” 紫琪阿果低声说:“是······” 土司转脸盯着紫琪阿果的父母,说:“你们明明知道布贡土司前些天派人过来送信,过两天他就会带着礼物前来提亲,也不阻止她。” 紫琪阿果突然仰视着土司,说:“他又老又胖,走路都要喘息,这样的一个人,阿伯怎忍心将阿果嫁给他?” 土司说:“土司的女儿只能嫁土司。” 看来紫琪阿果这次闯下了祸事,非常的大。 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民族人都是很野蛮的,他们对犯下这样错误的人自然是有独特的办法来惩罚。我也知道这独特的方法是很残忍的。 八十,实话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紫琪阿果说:“我不是土司的女儿,我的父亲还没有做上土司。” 土司说:“他迟早会做上土司的。” 紫琪阿果说:“等他做上土司的时候再说。” 土司说:“土司的孙女也只能嫁给土司。” 紫琪阿果说:“不,我不会嫁给他的,我的终身我做主。” 土司说:“先撇开他配不上你不说,就是土司的脸面也是不能丢的,只有嫁给土司,我们土司家才更有脸面,天下哪个土司又不要面子?” 紫琪阿果说:“面子真的那么重要?” 土司说:“不错,所以你要顾全大局,顾全我们家族的面子。” 紫琪阿果说:“难道阿伯为了面子,就不要阿果的幸福了吗?” 土司说:“布贡土司是我们这大凉山中最有钱有势的一个土司老爷,你还觉得不幸福?” 紫琪阿果说:“他又老又丑,这样的一个人,我看着就难过,哪开心得起来?不开心,又怎么会幸福?” 土司说:“这可是许多姑娘做梦都想的事情。” 紫琪阿果说:“可我是紫琪阿果,这大凉山中独一无二的紫琪阿果。” 不错,倘若这世上最美的花朵是牡丹,那么紫琪阿果就是一朵最别致的牡丹。倘若牡丹中最娇艳的是黑牡丹,那么紫琪阿果就是那朵独一无二的黑牡丹。 土司说:“过两天布贡土司就要来提亲了,你叫我怎么说?” 紫琪阿果轻松地说:“推掉就是了。” 土司说:“你要我告诉他,你要嫁给这个俘虏?” 紫琪阿果说:“阿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有的是办法来推掉布贡土司,倘若您真想对他说实话,那就这样告诉他吧。” “你······”土司气得发抖,指着紫琪阿果半天才说:“你将我们土司家的脸面丢尽了!” 紫琪阿果说:“脸面对我来说没有幸福重要,我只要幸福。” 土司还在发抖,却已说不出话来。 紫琪阿果又说:“阿伯从小就疼爱阿果,难道这次为了面子就不疼爱阿果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土司才说:“他······一个穷光蛋,一个白人,一个俘虏,能让你幸福吗?” 紫琪阿果说:“看着他我就很开心,开心就是幸福,再说,我们家不缺财富,对吧,阿伯。” 土司说:“难道你忘了,得罪布贡土司的下场?” 紫琪阿果挺起胸膛,说:“我不怕。” 土司说:“我怕,我们这寨子里的人怕!” 紫琪阿果说:“就让他来惩罚我吧!” 土司说:“别人会跟着倒霉的。” 紫琪阿果说:“我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我的枪不会放过他,他的飞刀也会保护我,就让我与他一起来保护大家吧。” 土司说:“可你是个姑娘。” 紫琪阿果说:“但我能顶半边天!” 土司不说话,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 紫琪阿果又说:“再说,阿果昨晚跟他······我阿果已是他的女人了,布贡土司也不会要我了。” 土司的目光突然明亮了,盯着我说:“倘若没有他,你就会同意这门亲事了?” 紫琪阿果一见,立刻挡在我前面,惊恐的盯着土司,说:“您,阿伯,您要对他做什么?” 土司笑了,但比不笑更教人担心。 紫琪阿果惊恐地说:“不,我不许您这样做,阿伯不能这样做,不能······” 土司脸上那样的笑容更浓烈了。 紫琪阿果说:“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我发誓!” 那笑容在土司的脸上渐渐地消失了。 紫琪阿果说:“阿伯一直说阿果是您这辈子的骄傲,倘若您的骄傲不在了,您还怎么骄傲得起来?在别的土司老爷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土司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异常和蔼地——异常亲切地。 他对我说:“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将自己看作一个汉人,融进这个大家庭里吧,以后要为这个寨子,这寨子里的人争取利益,也要为这个家着想。” 我说:“是。” 紫琪阿果笑了。 他说:“紫琪阿果是个好姑娘,还是这大凉山中最美的姑娘,也是我最喜爱的孙女,你要好好对她。” 我说:“只怕会让爷爷您失望······” 他就厉声吼道:“你们都睡在一起了,还想反悔?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蛮人,就看不起我们?” 紫琪阿果一见,急忙拉着我的手,她的意思要我赶紧改口同意。 我却说:“不是······” 土司厉声说:“我知道你们汉人把我们这些南方少数民族称为蛮子,看不起我们,要知道,如果不是紫琪阿果喜欢你,我早就将你的头砍下来送给那姓田的了。” 我却说:“我会害了她的,我是一个害人精,扫帚星。” 土司惊讶的盯着我说:“你说什么?” 紫琪阿果伸手要捂我的嘴,而我却避开她柔嫩的手掌,大声说:“我就是一颗扫帚星······” 土司说:“果真如此?” 我大声答:“是。” 紫琪阿果这时候急忙说:“他胡说的,阿伯千万莫要相信······” 土司却对她举起了手,她就赶紧闭嘴了。 土司笑着对我说:“这样就好办了,我们再也不用害怕了,一切都解决了。既然你是扫帚星,很好,过几天我们会有一场集会,到时候我们会好好送你走。” 我心里一喜,急忙说:“多谢土司老爷。” 紫琪阿果却着急的说:“他的话是骗人的,阿伯饶了他吧,求求阿伯了。” 我大声说:“我说的是实话,我已经害了那些跟我在一起的人,不能再来害你们了。” 紫琪阿果眼泪都急了出来,她说:“阿伯······” 土司厉声说:“住嘴,别的事可以依你,这件事决不行!” 紫琪阿果知道无论她怎样说,土司都不会改变主意了,急得一下跌坐在地上。 我却得意的看着她,心中十分地轻松。 八十一,独路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土司生气地离开了。紫琪阿果的父母也起身,看了我们一会儿,摇头叹息一声,也离开了。 我这时候扶着紫琪阿果,说:“你别难过了,但凡跟着我的人,都会倒大霉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实在不想害你。” 紫琪阿果流着泪盯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他,爷爷要将你烧死祭天,在我们寨子里,但凡是扫帚星这样的人,都会被抓来祭天。” “啊!” 我惊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感到过害怕的我,这一刻却感觉天塌了下来一般。 她抓着我的双手,流着泪说:“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我去跟爷爷说,我娶你,刚才那些话是骗他的······” 她说:“你知道吗,说了假话的人,在我们寨子里是要被割去舌头的,尤其你骗了土司,只怕还要被挖掉眼睛。” “啊!” 我又惊叫了一声,这一刻,我看见被她抓着的手在颤抖。不仅我的身体在颤抖,就是我的心也在颤栗。 我颤声说:“这,这是什么风俗呀,这么野蛮,难怪我们会叫你们蛮子了!” 她说:“这是惩罚那些骗我们的人,惩罚那些有眼无珠的人,我们还有别的规矩,只要你犯了,就会被砍脚斩手。” 我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说:“谁知道你会嫌弃我而乱说。” 我说:“我没有嫌弃你,更没有乱说,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知道的武长官跟他的妹妹是被我害了,还有你们不知道的花跟三妹,还有雨,还有同门的澜,她们全都被我害了。” 她说:“我都是你的女人了,你还说这些话。” 我一下抓紧她的手,说:“你放了我吧。” 她说:“放你?” 我说:“是的,我们一起私奔。” 她说:“你以为我爷爷管辖的就只有这一个寨子吗?” 我盯着她。 她说:“有很多个这样的寨子,你以为那些寨子中住的全是土司吗?不是,他们是头人,全都归附了爷爷,被爷爷管辖着,只要爷爷放出话去,你可是插翅难逃。” 我沉默了一下,说:“我们不走大路,你带我走森林里,我们从森林里逃出去。” 她说:“森林?那可是从来没有人进出过的原始森林,不仅老虎黑熊和狼跟野猪遍布,而且荆棘丛生,悬崖纵横,毒蛇蚂蟥挡道,就是我这个本地人都逃不出去,何况你这个外地人了。” 我惊讶的盯着她。 她看了我一会儿,又说:“而且还会迷路,一旦迷路,就只有变成白骨了,所以我们寨子里的人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我放开她的手,盯着她说:“难道,我就只有被你爷爷烧死这一条路了?” 她盯着我,迟疑了一下说:“其实,也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我立即又抓住她的双手,说:“我娶你,我们成亲,他总不会狠心对他的孙女婿怎么样吧。” 她丢开我的手说:“你错了,他拿你祭天,又怎么会让你跟我成亲呢?” 我说:“你去求求他,求他让我跟你成亲,你说过,他是会听你的······” 我绝没有想到,她会喃喃地说:“你不配了,你配不上我了,如果你能活着的话。” 我不明白的盯着她。 她盯我一眼,叹口气,说:“你若活着,只有一条路。” 我知道这条路一定是割舌挖目,做一个残废人,一个没有舌头和眼睛的残废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土司高贵的孙女呢? 我绝望地低下头。 没有舌头倒还可以忍受——本来我的话就不多。没有眼睛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紫琪阿果看着外面。 我也抬头看着外面。 外面的阳光很好,能看见很远的青山,和青山上的寨子,及寨子外面的那些土地。 紫琪阿果这时候突然说:“看见远方的寨子了吗?那寨子里的人和土地,去年被我爷爷征服了,现在是我们家的了。” 我看着那寨子,那寨子仿佛在天边,而土司住的这个寨子,又仿佛在天上。 她喃喃地说:“那寨子里住的除了头人和有田地的自由人外,还有······奴隶。” 我望着那寨子,没有说话,心里为那些奴隶感到同情和悲哀。 她又喃喃地说:“奴隶,不仅仅只有那一个寨子里才有,每一个寨子里都有,”她盯着我说:“我们这个寨子里也有。”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说:“你知道我们把奴隶称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她说:“我们彝族有两种,黑彝和白彝,其中黑彝是贵族,也就是奴隶主,而白彝却是自由民或者奴隶的统称。” 我很认真的说:“你并不黑。” 我的话居然把她逗笑了,她轻轻地拍打我一下,说:“谁说黑彝就是肤色黑,白彝就肤色白了?” 我说:“那为什么要分出黑白来?” 她说:“这是一种身份、地位的划分,更是一种财富的划分。‘白’就如你们汉人所说的白手起家一样,在我们彝族里代表的是没有,没有土地和财富的人,当然就白了。” 我说:“我现在就‘白’了。” 她目光明亮的盯着我说:“如果你要活下去,也就只有做奴隶了。”她眼睛盯着外面,又说:“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我绝没有想到这唯一的活路会是这样的一条路;更绝没有想到她对我说这么多只是要我做奴隶。 我也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配不上她了。 八十二,奴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紫琪阿果解释说:“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那些犯了错而不至死的自由人,我们就将他们的成分划归奴隶,将他们变成我们的奴隶。” 我惊讶的盯着她,真心的希望她是在跟我说笑,但她的表情却告诉了我事实。 她转脸盯着我说:“你触犯了这样的律法,说谎话欺骗了土司,虽然保住了舌头和眼睛,但却失去了自由。”她叹口气又说:“这个社会中,人总得为他们自己犯下的错误受到惩罚的,你不要怪爷爷,更不要恨爷爷。” 我说:“真没想到,说实话也是犯错。” 她说:“如果不这样,你就会被巫师拿去祭天,被活活的烧死。”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绝望,直到此时此刻。 我却喃喃地说:“这次,我害的不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我望着远方的寨子,叹一口气,说:“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犯错自己······” 她却精神异常振奋的盯着我说:“奴隶只是暂时的,你可以做回自由人的。” 我回头,满含希望的盯着她。 她兴奋地说:“只要你不停的立功,立很大的功劳,爷爷就会给你自由民的身份,让你重做自由人,做回自由人后,你再立一次大功,你就配得上我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也一下振奋了,说:“真的?” 她说:“当然是真的了,我们给那些奴隶一次重新做回自由人的机会,依你的本事,要立功是很容易的。” 我说:“怎样才能立功?” 她说:“西边的布贡土司一直跟爷爷不和,前些年还夺过我们几个寨子过去,所以前些天听说他要来提亲娶我,爷爷很高兴,只因为这下就可以跟布贡土司化解恩怨,让布贡土司不会再来欺负我们。” 我说:“哦。” 她说:“倘若你能带人将他打败的话,再将他夺过去的一个两个寨子夺回来,这样不仅可以化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危机,还会让爷爷高兴,只要他一高兴,就会还你自由民的身份,说不定还会答应我们成亲,让我做你的西嫫。” 我说:“真的?” 她使劲地点点头,说:“千真万确。” 我仿佛看见了一根稻草,并且紧紧地抓住了。只因为我有理由活下去——我还有理想没有实现。 过了会儿,她又愁苦着脸说:“不过······” 我急忙问:“怎么了?” 她说:“布贡土司很强大,要打败他很困难。” 我说:“哦?” 她说:“前些年他来抢夺我们的寨子,爷爷带着我们的人去反击,结果······” 她顿住了。我说:“结果你们败了。” 她说:“结果我们的人在他的人面前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爷爷只好与他签下了屈辱条约,承认他夺过去的两个寨子的主权归他所有,这件事才算平息下来。” 我说:“我去将这两个寨子重新给你们夺回来,顺便再夺下布贡土司一两个寨子过来作为补偿。” 她说:“谈何容易!布贡土司为什么会是大凉山最富有,最强大的土司?只因为他做上土司后,就到处掠夺,从弱小的土司开始,掠夺他们富裕一点的寨子,越掠夺越富有,越富有越强大,最后就成了现在的布贡土司。” 我说:“这就是第一代做强盗掠夺,第二代就做生意,第三代做公爵啊!”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第一代人抢夺财物,第二代人就拿着第一代人抢夺的财物去经商,第三代人就用经商的钱进入上流社会为官做公爵,这就是强盗的思维。” 她说:“一点也不错,只怕这世上那些富裕起来的人大多有这样的思维,也变相的做过这样的事。” 我说:“只不过这样一来,那布贡土司就将这大凉山所有的土司老爷们全都得罪了。” 她说:“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说:“他就不怕这些土司老爷们联起手来对付他?这些土司老爷们难道就不知道联起手来对付布贡土司?” 她说:“就算联起手来他也不怕,他有一支强悍的军队,这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再说,土司老爷之间谁没有一件两件积怨呢。” 我说:“原来如此。” 她说:“不错,他强大起来后,就到处纳妾,到现在都已有十二个女人了,还不满足,还想将我······” 我说:“哦!” 她说:“这些女人中,有些是被他打败的土司们为了讨好他而送的,有些则是他抢夺来的。” 我说:“现在轮到你了。” 她说:“他想将我变成他的十三姨太太,做梦。” 我说:“今天你跟了我,让他丢了面子,他怎么会愿意呢?” 她说:“那是自然。” 我说:“强权之下,就连土司们都什么也不是。” 她满含希望的盯着我说:“我有你,不是吗?” 我说:“不错,只不过你······” 她说:“我阿伯会答应的,这是让他捞回面子,在别的土司老爷面前立威翻身的好机会。” 我说:“只不过他会相信我吗?” 她说:“告诉你一件事。” 我说:“好。” 八十三,故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紫琪阿果对我说:“以前,他的管家看上了一个头人的姑娘,这个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副金嗓子,一曲‘郎有名来妹有名’响彻整个大凉山,就在她成名不久,布贡土司的管家就派人找到她,告诉她要娶她做姨太太,姑娘不愿意,管家就威胁说将她抓起来关进牢房里一辈子都不许出来······” 我说:“没办法,姑娘只好同意了。” 她说:“不,姑娘突然消声灭迹,人们再也没有听见她唱歌了,后来才听说她悄悄嫁给了邻寨拉俄阿木土司一个寨子头人的儿子,从此,就再也不唱歌了。” 我说:“布贡土司没有出兵帮他夺过来?” 她说:“拉俄阿木土司知道这件事后,就提着丰厚的礼物去贿赂布贡土司,这件事才算平息了下来。” 我说:“原来真的是会上梁不正下梁歪呀!” 她叹息一声:“这个世道本就如此。” 我说:“这拉俄阿木土司还真是仁义,肯为自己头人的儿子去行贿求人,他真是个值得尊敬的土司老爷。” 她说:“拉俄阿木土司真能忍。” 我说:“哦?” 她说:“当年,布贡土司去他官寨作客,拉俄阿木土司的女人被布贡土司的管家看上,并当着他的面给奸污了。他十二岁的女儿被布贡土司强拉进房去陪睡,第二天他女儿被折磨得连床都下不来,还是他们家的下女进去将她背出来的,他都忍住了。” 我说:“他的确能忍。” 她说:“这还不算,那次布贡土司还逼他签下条约,割让三个寨子给布贡土司,还赔给布贡土司很多银钱,拉俄阿木土司还是忍住了。” 我说:“布贡土司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等我说完,她又说:“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没有,走的时候,布贡土司又派人将他的官寨给捣毁了,他依然忍住了。” 我说:“弱小的土司是没有公理的。” 她却说:“拉俄阿木土司是这大凉山中土地最多,人口最多,手下寨子也不贫穷的土司老爷,这弱小的帽子可不能给他戴上。” 我说:“他为什么不跟布贡土司拼一拼呢,就算打不过布贡土司,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让布贡土司知道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说:“倘若真跟布贡土司打一仗,布贡土司不一定能胜。他虽然没有布贡土司那样一支精悍的军队,但他人口众多,用狼群战术也能将布贡土司精悍的军队吞没掉。” 我说:“他为什么要忍?” 她说:“拉俄阿木土司说,战争会给百姓带来灾难,会让很多家庭破亡。” 我说:“他真是一个仁慈的土司啊!” 她说:“所以,他得到了手下那些寨子里的人极力拥护。” 我说:“他们却并不知道,软弱就会被欺负。” 她叹一口气,说:“到现在,布贡土司的管家都有三四房姨太太了。” 我说:“布贡土司不肯为管家去与别的土司发动战争,但却要为自己的事而发动战争了。” 她说:“不错,他一定会随便找个理由出兵来攻打我们,夺几个寨子过去作为赔偿。” 我说:“难道他不会将你抓过去,关进牢房里,一辈子都不许出来,他得不到你,你也别想自由,这样来报复你?” 她说:“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不过,你不会让他这样做的,对吧?” 我说:“对。不过······” 她说:“怎样?” 我说:“不过,不必等到他来打我们,我们先过去打他,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别的土司一定会拍着巴掌高兴。” 她说:“不过,被他欺负过的土司们,全都怕他,现在全都成了他的朋友。” 我说:“那是在他的淫威之下,倘若我们将他打败,这淫威自然就不在了。” 她说:“如此强大的土司,怎么能打败他。” 我说:“有我。” 她说:“我知道,有你在我们身边也许不会一触即溃,但是要想战胜他,犹如去打一群饿狮。” 我说:“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土司,他的兵一定个个都很骄纵,这样的军队有什么可怕的。” 她说:“可这支军队是一支刀枪不入的铠甲军。” 我说:“无论怎样厉害的军队,都有他的弱点,只要我们找出弱点,就可以破了。” 紫琪阿果一下来了精神,说:“你能找出?” 我说:“我能。” 只因为我想到了诸葛亮与孟获——彝人的铠甲也不过是由藤蔓做好后再用油浸泡。 她说:“好,只要你能立功,一切就都好办了。” 就这样,我心甘情愿的做了拖乌寨的奴隶,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更可笑的是,还要对把我变成奴隶的人忠心耿耿,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我成了这世上最可笑,而又可悲可叹的人! 奴隶是可以立功赎罪的,但不可以带兵。 在土司的大厅里,紫琪阿果兴奋的对爷爷说:“阿伯,我们找布贡土司报仇的机会来了,阿果恳请阿伯给阿果一支队伍,让阿果带领他们去将布贡土司抢走的寨子夺回来,并将他的寨子再夺一个两个回来,以报前些年他夺走我们寨子的仇恨。” 我虽然做了拖乌寨的奴隶,但也是跟在紫琪阿果身后的奴隶。所以今天她也将我带进了土司的大厅里,我站在她的身后。 老土司盯着紫琪阿果看了会儿,说:“你,能行吗?” 紫琪阿果肯定地点点头说:“阿果能行,因为,阿果身边有一位得力的奴隶助手,他可以助阿果完成这个任务的。” 老土司就转目盯着我。 八十四,拥抱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赶紧从紫琪阿果身后走了出来,跪在土司面前,低头谦卑的说:“土司老爷,小人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助阿果小姐夺回寨子,保护阿果小姐不受一点伤害。” 这是紫琪阿果教我的,见到土司老爷要这样,也必须这样,在人前还要叫老土司为老爷,叫她小姐。她说私底下随便叫她什么都行,就是阿嫫也可以。 老土司盯着我说:“你,凭的是什么?” 我说:“智慧。” 他说:“哦?” 我说:“出奇制胜。” 他又说:“哦?” 我说:“布贡土司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出兵去打他,只因为一直是他打别人,所以当我们突然来到他寨子前时,他一定会措手不及,我们夺他寨子就非常容易。” 他说:“他会回过神来的。” 我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夺下他两个寨子了,我们就可以在夺下的寨子里,或者树林里等他,以逸待劳来接待他。” 他说:“他的······” 我说:“再强大的军队也有弱点。” 他说:“你找到了?” 虽然我破铠甲军的方法成竹在胸,但我还是说:“当我见到他的军队时,会找到的。” 老土司就说:“那好,我将阿果小姐交给你了,如果伤了她一根毫发,我将拿你祭天,敬地,或者祭祀冥界。” 阿果告诉过我,祭天就是被火烧死,敬地就是活埋,祭祀冥界就是丢进河里喂鱼。 我立即说:“如果小姐伤了一根毫发,小人一定会让布贡土司官寨变成一片废墟,世上再无布贡土司,再听凭土司老爷发落。” 老土司就对阿果说:“那好,我给你一支强壮的队伍,过几天你们就出发。” 阿果立即说:“多谢阿伯准许。”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悄悄踢了我一下。 我立即也说:“多谢土司老爷给小人立功的机会,不过······。” 老土司说:“不过什么?” 紫琪阿果盯着我,这时候我应该感谢后站在她的身后才对。 我说:“人贱则无威,无威则无信。” 老土司说:“有阿果在。” 我说:“还是不行,奴隶不能发号施令。” 他说:“有阿果在。” 我说:“贱民不能领兵······” 老土司瞪着我说:“你是想让我还你自由人的身份,再给你个一官半职吧。” 我说:“土司老爷英明。” 他说:“你想都莫想,你只需在阿果面前谋划,一切由阿果来领兵发号施令就是了。” 紫琪阿果说:“是。”之后踢了我一脚。 老土司就说:“起来吧。” 我没有起来,跪在那里又对老土司说:“恳请土司老爷将小人的飞刀还给小人,小人好用它来保护小姐。” 老土司脸就变了色,他严厉的说:“依你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就是一粒石子,一段树枝,在你手里同样能发挥出飞刀的效果。” 是的,在干妈家里,我就以筷子做飞刀验证过了。 但我还是说:“恳请土司老爷满足小人这个愿望。” 老土司就厉声说:“大胆,你想逃跑吗?一个奴隶也敢要求土司老爷!” 紫琪阿果一见,立即悄悄又踢我一下,说:“你用石子树枝这些就算杀不了敌人,但是也可以将敌人的眼睛击瞎,握兵器之手击废,何必还要那飞刀呢?还不快谢过土司老爷。” 我就只好说:“多谢土司老爷。” 老土司就说:“立的功让我满意了,我自然会将枪和飞刀还给你的。” 我就又说:“多谢土司老爷。” 他再次说:“起来吧。” 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老土司就说:“那布贡土司手底下有很多精兵强将,不好对付,你们要先想一条万全之策,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又将丢掉新的土地。” 紫琪阿果就转身盯着我。 我就心中堆码着成捆竹子的说:“土司老爷请放心,虽然布贡手底下有很多精兵强将,但我们也有对付他的妙招,会让他的精兵强将在我们的妙招下溃败,灰飞烟灭。” 老土司说:“哦?” 我说:“阿果小姐枪法如神,小姐带着火铳手跟我埋伏在暗处,其他拿冷兵器的人躲藏在一边呐喊佯攻,将布贡的人引出来,引入我们的埋伏圈中,等布贡的人进入我们的埋伏圈时,小姐跟我及暗处的火铳手就对布贡家的那些指挥官跟有能耐的人,和他们的火铳手开冷枪击杀,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老土司略一沉吟,就说:“这样做并不符合我们民族打仗风格,很有点小人的作风,虽胜之不武。” 我小心地说:“兵不厌诈,土司老爷!” 老土司又沉思了一会儿,说:“只要能打败布贡,重新夺回失去的疆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说:“是,老爷。” 他说:“接着说吧。” 我说:“火铳手分三批次开枪,三人一组,第一组开枪后,就往火铳里填充火药跟铁沙子,第二组就接着开枪,接着第三组开枪,这样,当第三组开过枪后,第一组已经填充好了火药跟铁沙子,他们就又可以开枪了,这样下来,我们的人就会不停的开枪了,将这些人全部击杀后,拿冷兵器的人就可以冲锋了,这样我们胜的把握就有了十成。这就是我们的作战方针,其他的等到了战场,再随机应变。土司老爷您看······” 老土司沉吟着说:“好倒是好,只不过······” 八十五,绑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紫琪阿果就抢过来说:“只不过,这布贡的精兵强将可不是一般人······” 我转身盯着紫琪阿果,说:“铠甲军。” 老土司说:“不错,阿果告诉你了?” 我说:“是。” 他说:“想必你已了解这支队伍?” 我说:“一点点。” 他说:“那我就再告诉你一点点吧,布贡的那些精兵强将全都身穿厚实的铠甲,他们也并不是步兵,是骑兵,他们的坐骑也都披着厚实的铠甲,那铠甲非同一般,可是刀枪不入,只怕······” 不等老土司说完,我立即自信满满地说:“不用等见到这铠甲军,我现在就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老土司说:“说来听听。” 我得意地说:“既然身穿铠甲,那一定是藤甲军,藤甲也不过是用油浸泡过,所以才会刀枪不入,藤甲虽然不惧刀枪剑戟,但却怕一样,火!” 老土司摇着头说:“错,那可······” 不等他说完,我又抢过话来,成竹在胸地说:“只要我们在包围圈中堆码干柴,等他的藤甲军一进包围圈,我们的人立即将他们围起来,对着干柴放出火箭,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他的藤甲军身上那些浸油的藤甲就会被点着,他们就会全都被烧死,一个都跑不脱。” 说完,我就沾沾自喜的盯着老土司,等着他表扬我一番。我也晓得,此刻的紫琪阿果也一定兴奋地盯着我。我虽然并没有看她一眼,但也晓得她目中一定露出满满的钦佩光芒。 谁知老土司并没有表扬我。我看见他对我非但皱眉,还直摇头。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忍不住回头去看紫琪阿果。我看见紫琪阿果的确在看我,只不过目光和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就真的变傻了。 这时候,我听见老土司说:“这是孔明对付我们祖先孟获的方法。” 我立即低头说:“是。” 老土司说:“倘若布贡的人真的穿着藤甲,他也不能夺走我的寨子了。” 我说:“难道,那不是藤甲?” 紫琪阿果说:“不错。” 我迷惑的盯着她说:“在这大凉山中,除了藤甲外,他还能拿什么做铠甲?钢铁?只怕他还采炼不出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紫琪阿果就抢过去说:“非但不是藤甲,的确是钢铁所做,就连火铳打在上面,也会被弹开。” 我惊讶了半天,才说:“难道布贡学会了冶炼钢铁之法,他的领地中有铁矿?” 紫琪阿果说:“他有没有冶炼之术我不知道,他的领地中有没有铁矿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们整个大凉山的人都知道······” 我说:“什么事?” 老土司这时候慢慢地说:“布贡很有钱,也有一伙手艺精湛的匠人。” 我盯着老土司说:“您的意思是说,他可以买钢铁,让那些匠人量身打造!” 老土司没有回答,因为这无须回答。 他只说:“孔明火烧藤甲军之事,在我们大凉山中广传,大人细娃都晓得,所以我们大凉山的土司老爷们就不再用藤蔓做铠甲,以免步孟获的后尘。” 紫琪阿果垂下头说:“面对这样的强敌,我们也束手无策,才眼睁睁的被布贡抢夺去大片的土地。”她突然抬头紧紧盯着我说:“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不等回答,她又垂下头说:“连火铳都奈何不了的人,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办法并不是没有,那铠甲也并不是牢不可破,只要······” 紫琪阿果急忙说:“只要什么?” 我说:“只要有步枪,钢炮,那铠甲也会如牛皮一般了。” 紫琪阿果垂下头,说:“这些我们没有。” 我转身盯着老土司,看见他也紧紧盯着我,似乎知道我不会让他失望一样。 我挺起胸膛,说:“世上根本就没有牢不可破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有他的克星,虽然那铠甲不惧利器,但却惧另一件冷兵器。” 紫琪阿果说:“什么兵器?” 我说:“钝器!” 她说:“什么钝器这么厉害,可以破连火铳都不怕的铠甲?” 我说:“锤。” 她说:“锤?” 我说:“铁锤。” 她紧紧的盯着我。 我说:“锤是冷兵器中的击打武器,布贡的人被那铠甲保护着刀剑虽不能伤及他们,但锤却可以,因为锤打击在上面虽不能破损铠甲,但却能将铠甲后的人击伤,将他们的五脏六腑震碎,致他们死亡。只要我们的人每人拿一只铁锤,对着布贡的铠甲军击打,铠甲军就会被破掉。” 紫琪阿果鼓着掌说:“好呀,好呀,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老土司却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那铠甲军可是人人都有坐骑的,我们的人可是要跳起来才能击得到他们,只怕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已经遭了铠甲军的毒手。” 紫琪阿果就不再鼓掌,紧张的盯着我。 我思绪一会儿,说:“我们可以挖陷阱,让他们掉进陷阱中去,还可以用绊马绳,将他们的马绊倒。” 这次紫琪阿果没有鼓掌,只兴奋的盯着老土司。 老土司就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八十六,霸权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出发的时候,老土司要我们大张旗鼓的出行,他还要派人去告诉布贡,他要将布贡夺去的寨子夺回来,叫布贡准备好迎战。 我却阻止了他,我说:“土司老爷,出兵打仗,要出奇才能制胜,我们先悄悄的过去夺下布贡几个寨子,布贡自然就会知道,会派铠甲军过来与我们争夺,到时候我们就在半路上伏击他,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刚开始老土司还不愿意,他说:“这不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风格,我们的风格就是,明里来,明里去,要打就先约好,硬拼一场,谁赢了,就可以得到对方的寨子,不能在背后下手。” 我说:“这是赌博,不是打仗,老爷。” 他说:“你那种在背后下手的才叫打仗?” 我说:“是的,这叫出奇制胜,这样才能取胜,老爷。” 他说:“那么,什么又叫兵不厌诈?” 我说:“为了能取得胜利,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只要你想得出来,老爷。” 他说:“这不是小人作为?” 我说:“不是,老爷,这叫兵法。” 他说:“这就是你们汉人的兵法?” 我说:“是的,老爷,孙子兵法中说一千道一万的举例,其实只为一句: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借助九种天气来进攻,老爷。” 他说:“哦,那么听说还有吴子兵法,三十六计。” 我说:“吴子兵法也不过一句话,就是:善守者隐于九地之下,老爷” 他说:“就是说九种地形?” 我说:“是的,就是利用九种地形来防守,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等敌人来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出击,将他们全歼。” 他说:“那么,三十六计呢?” 我再次说:“兵不厌诈,老爷。” 他说:“三十六种计谋就这么几个字?” 我说:“是的,老爷。” 紫琪阿果虽然也不赞同我用兵不厌诈来对付布贡土司,但她也没有明确反对,这时候她还说:“阿伯,他以前在军队打过仗,比我们见的多,对付布贡这种强敌,他的办法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其实这些并不是我在军队学到的,是在干妈给我的三本书上,和干妈身上学到的。 我立即说:“当年我们就是用这种办法打败刘将军的部队的,老爷。” 老土司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就装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一个哑巴,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这件事就交给阿果和你去做,我什么也不管。” 我说:“是,老爷。” 他说:“不过,一切你得听阿果的吩咐,以阿果为中心。” 我说:“是,老爷。” 三天后,我们借着晨雾,不仅将布贡夺过去的寨子收了回来,还将布贡家的寨子夺了两个过来。 阿果说过,夺下布贡两个寨子后,我就可以变成自由人了,所以我只帮助她们夺下两个寨子,就不再前进了。 夺下这两个寨子后,紫琪阿果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回去报喜。老土司一高兴,报喜回来的人就给我带来了好消息——等我凯旋回去就是自由人了! 回来的人还说,老土司说等我回去还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让我跟紫琪阿果成亲。 在夺第二个寨子的时候,里面的头人誓死抵抗,所以最后他被阿果爆头了。他的大儿子也被我用石子击瞎了一只眼睛,因为他举起火铳要对阿果放冷枪。 最后他带着家人弃寨而逃,奔布贡的寨子去了。 阿果要追,我却阻止了她,因为我们正需要他去给布贡报信,让布贡带着他的铠甲军来这寨子,我们好跟他决战,一举消灭他的铠甲军。 接连夺下几个寨子后,我们的勇士个个显得士气高涨,对我这个奴隶也刮目相看。 其实他们一直都没有小看我,因为自出征以来,我一直都跟紫琪阿果住在一起。能做保护紫琪阿果的侍卫都非常的荣幸了,更不要说能跟她住在一起了。他们一直把我当作是紫琪阿果的撒屋——就是丈夫。 这个寨子叫布拖寨,寨子外面有一片树林,去布贡寨子的路正好在这片树林里面,我们正好可以借这片树林埋伏在里面。而且在我们埋伏的路上,我又布下了很多陷阱绊马绳,我要将布贡的那些铠甲军全都狙杀在这片树林里,为拖乌寨永远消除威胁。 一切准备停当,就只等着布贡带着他的铠甲军来送死。 我派出侦察兵去布贡土司的寨子外面侦察,一旦看见布贡的队伍出寨子就赶紧回来汇报。 我还派人去布贡家送信,叫他来布拖寨前决战。 我还叫阿果在信中特别写道:“你可以不必来,如果你愿意做一只缩头乌龟的话。如果布贡土司不敢前来布拖寨决战,就派人将这两个寨子的契约送来,从此,见到拖乌寨的土司老爷时,要三跪九叩,卑躬屈膝,我想依布贡土司在大凉山混得的虚名,一定不会拱手让出这两个寨子的。” 这封信送出后,我对阿果说:“你就等着看胜利吧。” 她微笑着说:“我等着做你的西嫫。” 谁也没有想到,这封信却给送信的人带来了灾难。 布贡看了信后,一气之下将送信的人的舌头割了下来。 他派人将这个人和他的舌头送了回来。 还给我们带了话来:“哼,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布贡土司的厉害,不把拖乌寨踏平,我就不是布贡土司,我还要活抓紫琪阿果,让她做我的小西嫫!” 来的人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带给了我们,不等阿果生气,我就做出非常愤怒的样子说:“哼,我的西嫫他也敢来打主意,哼,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的话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说的,我偷偷看了紫琪阿果一眼,见她非但没有生气,脸上还带着愉快的笑容。 于是,我头脑一热,又说:“等我攻进布贡的官寨后,一定不会放过布贡的小女儿,让她做我的小西嫫。” 于是,我就看见紫琪阿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低头垂手的站在一边。 布贡这是在向我们宣战,他接受跟我们决战。 八十七,计划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也没有放过布贡派来的送信人,她将这个人扣留了下来。她问我,这个人怎样处置,才能显示出我们的威严,和厉害。 我说:“既然他们眼睛看不见我们的英勇,耳朵也听不见我们的厉害,那就割下他的双耳吧,留下他的双眼,让他看看我们是怎样打败布贡的。” 她当着那个被割下舌头的人的面,割下了布贡派来这个人的双耳。她只将人放了回去,耳朵却丢给了寨子里的大黑狗。大黑狗也没退让,一口就将那双耳朵吞下了。 这意味着布贡土司有眼无耳,在骂他耳朵聋了。 阿果对我说:“这下既报了仇,又侮辱了布贡,解了大家的气。” 我说:“要不了几天,布贡的大队人马就会到了。” 第三天,我派出去的侦察兵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汇报,告诉我们布贡的大队人马已经出寨向我们这边来了。 我问他:“是布贡亲自带领的这支队伍吗?” 他说:“是的。” 我说:“你再回去侦查。” 他就领命而去了。 我对紫琪阿果说:“布贡亲自来了,我们要将他活捉,带回去让土司老爷割下他的舌头,以报当年夺走你们寨子的仇。” 阿果却说:“爷爷只怕会将他碎尸万段。” 我说:“那是他咎由自取。” 阿果却摇摇头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色的汉人还没走,红色的汉人又来了,再这样互相斗下去,只怕我们连土司都做不成了。” 我盯着她。 她说:“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应对未来的事情。” 我很惊讶她这样一个小女子,居然会有远大的眼光,深谋远虑的思想! 我说:“这些话,你应该去跟土司老爷说。” 她说:“等将来我做上土司的时候,我就跟我们拖乌寨的那些有过过节的土司们化干戈为玉帛,将整个大凉山的土司团结起来,共同应对未来的事情。” 我说:“等你当上土司的时候再说吧。” 她说:“我会当上土司的。” 我不知道她这自信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她是永远都不会当上土司了,红色汉人专为打倒土司,打倒富豪而诞生的,而她爷爷现在的身体看上去到红色汉人成功时都不会死的,何况,她还有一位健康的父亲在等着呢。 除非,她学太宗皇帝。 我说:“你最好不要去当土司。” 她盯着我说:“不想做土司的人,就不是一个优秀的人。” 我说:“未来的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你并不知道,更不了解,或许,未来的世界里,做一个平凡的人会更好一些。” 她说:“做上土司后,说话才能做主,就可以改革,让手底下那些寨子中的人们过上更富裕的日子。” 我说:“那时,你会放我离开这里吗?” 她说:“你要抛弃我?” 我说:“不是,我只是问问。” 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 布贡土司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到了。 只不过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来的并不是他的铠甲军。 看来,对付我们他无须,也不用出动铠甲军。 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也是对整个拖乌寨的鄙视。 我立即临时改变了对付他们的方法,我要让布贡土司为藐视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迎接他们的是我们的火铳,和重重机关陷阱。 布贡虽然没有带他的铠甲军来,但却带着十几个火铳手。 他们一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我们的火铳手们就扣动扳机,走在前面的火铳手们就倒了下去。 他的火铳手们急忙过去将他围起来保护着。 但他的火铳手们不像我们的火铳手那样开枪,他们只要火铳中装填好火药后,就会一股脑的全打出去。这样就给我们的火铳手一个歼灭他们的好机会。 我们的火铳声是连续不断的,所以他们的火铳手很多只开了一枪,就被我们的火铳手消灭了。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填充好火药,就转身逃跑。 但我们的火铳手不会放过他们。 布贡急忙下令后撤。 可是,我们埋伏在他们后面的火铳手们也扣动了扳机,切断了他们后退之路。 一时间,只听火铳声不断,白烟在树林中飘绕,惨叫声不断,布贡带来的精兵强将们就成了我们火铳手的活靶子。 我对紫琪阿果说:“打死布贡的马。” 于是,紫琪阿果抬手一火铳,就将布贡的马爆头了。布贡那肥胖的身躯就从马上滚落了下来,他的人赶紧将他扶起。 不等站稳,他立即吩咐下去,到树林里去躲避。 树林里有我布下的机关陷阱,他主动进去,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包围他们的人就慢慢地合围过来,不停的将他们往树林里赶。 布贡他们进入树林不久,树林里就响起了一片惨嚎声。 我跟紫琪阿果跟在他们旁边的树林里,与他们同步,并时不时的对他的那些火铳手,和保护他的侍卫们狙击。 跟了一会儿,布贡的火铳手就没有了,而保护他的侍卫们也减少了不少。 布贡气得骂起人来:“色日,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做这暗算人的事情,算什么英雄好汉,出来以我们民族的方式跟我硬拼一场!” “砰!” 一声火铳声突然响起,布贡头上的英雄结就掉在了地上。他吓得一下蹲了下去,头顶的小辫也一下颤抖起来。 紫琪阿果这时候突然大声说:“布贡,我阿伯今天没有来,因为对付你,不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有我紫琪阿果这个小姑娘就足够了,布贡,今天你要么投降,要么被我们活抓,还有条路就是死。” 布贡却说:“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蹄子,无论如何是想不出这样的方法来,这样的方法只有汉人才想得出来,你们拖乌寨一定请了外人来帮忙。” 我立即说:“不错,这个好主意的确是我想出来的,布贡,你就束手就擒吧,免得吃苦。” 紫琪阿果也说:“枪子不长眼,说不定会将你打死在这里。” 布贡说:“我们民族的矛盾应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请一个外人来帮忙算什么能耐,你们拖乌寨若有骨气,就堂堂正正的跟我布贡打一仗,那才能服众,你们拖乌寨没有人了吗?” 不等紫琪阿果回答,我就说:“拖乌寨的人多得很,只不过对付你不需要他们出马,有我这个奴隶就足够了。” 我的话带有侮辱性——不可一世的,大凉山的一霸布贡被一个奴隶打败,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情啊。 紫琪阿果也来羞辱说:“布贡居然连一个奴隶都不如,真不知你这个土司是怎样坐上去的。” 我听见布贡喘粗气的声音,我晓得他被我们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见的。 我们虽然没有在布贡的面前,但也想到了他的脸这时一定变成了紫酱色。 我跟紫琪阿果相视一笑。 八十八,对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布贡土司说:“大意,是我大意了,更没有想到色日这个老东西会不讲道义,找一个外人来帮忙,所以今天才吃了这个大亏。” 紫琪阿果说:“废话少说,出来就擒吧,不然我可要放枪了,枪子可没有眼睛。” 布贡大声说:“奴隶,你敢放我一次吗,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话,就让我好好跟你打一仗,我保证取你的狗命,如果你不敢,就对我放冷枪吧,暗杀我。” 紫琪阿果说:“你做梦,放你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连三岁细娃都知道的事情,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布贡没有理会紫琪阿果,说:“奴隶就是奴隶,你要真有本事的话,又怎么会成为奴隶?” 紫琪阿果还要呵斥布贡,我却拦住了她,对布贡说:“好,我们今天就放你回去,你若带人来将我们打败,我们非但会将夺下的寨子还给你,还会多给你两个寨子作为赔偿。” 布贡说:“好,一言为定。” 紫琪阿果说:“不行,不能放他走。” 我小声对紫琪阿果说:“放他们回去,让他将铠甲军带来,我们一并将他们消灭掉,只有消灭了布贡的铠甲军,才能永久地让拖乌寨消除后患。” 紫琪阿果想了想就说:“好,布贡,我今天就放你一次。” 我说:“倘若你不敢再来,我们夺下的寨子就永远地归拖乌寨,倘若你不及时将这些寨子的契约送来,说不定我们还会再夺下一两个寨子作为补偿。” 布贡说:“我一定会来跟你们大战一场的。” “布贡回去多久了?” 寨子的大厅里,紫琪阿果问我。 我说:“半个月了。” 她说:“布贡怎么还没有带着他的铠甲军来?” 我说:“难道他被吓破了胆?” 紫琪阿果说:“不可能,这个骨头硬的老东西怎么会被一场败仗吓倒。” 我说:“那可是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败仗。” 她说:“可他也没有将这些寨子的契约送来。” 我说:“他在等什么呢?” 她说:“等?” 我说:“不错,他在等,一定在等。” 她说:“莫不是他知道我们破他铠甲军的方法,所以就放弃了用铠甲军报仇?” 我说:“阿果小姐是说他在等枪炮,他派人找白色汉人买枪炮去了?” 虽然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情人关系,事实夫妻,但在人前我还是要尊称她为小姐。 我必须这样,也要这样。 她说:“一定是这样。” 我说:“那就不要他等。” 紫琪阿果就盯着我。 我说:“他不出来,我们就过去动他一下。” 紫琪阿果说:“怎样?” 我说:“我们再夺下他一两个寨子,说不定他就坐不住了。” 紫琪阿果盯着我想了想,说:“好,就这样干。” 我们召集人马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收到了紫琪阿果爷爷老土司的来信。 老土司在信中叫我们撤兵回去,他说我们已经狠狠教训了布贡,也夺回了失去的寨子,该放过布贡了。他还说布贡已经派人将霸占拖乌寨的那些寨子的契约送回了拖乌寨,叫我们把布贡的寨子还给他,不然别的土司老爷会说我们在侵略布贡,会联起手来对付拖乌寨,他特别说一个布贡土司好对付,但一群土司老爷就不好对付了。 原来布贡绕过我们,把契约送还给了土司老爷。 紫琪阿果大声把土司老爷的信读给大家听,大家听说不打仗了,都欢呼雀跃起来。 最开心的是紫琪阿果。 ——凭她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回去我就是自由人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嫁给我。 ——可我并没有她那样开心。 ——因为我的头脑还很清醒。 我在紫琪阿果的耳朵边说:“阿果小姐,除草须除根呐!” 紫琪阿果盯着我。 我又说:“阿果小姐,倘若不将布贡土司的那些铠甲军消灭,拖乌寨,乃至整个大凉山都不会安全,一旦让布贡缓过气来,一定会带着他的铠甲军再次侵犯拖乌寨。” 紫琪阿果说:“你的意思是······” 我说:“乘胜追击!” 紫琪阿果想了想,表情为难的说:“可是,可是阿伯却叫我们收兵回去。” 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紫琪阿果说:“可是,可是我该怎样对阿伯说呢?” 我说:“如实说,您写信回去如实的告诉土司老爷,趁布贡病,就取他的命,如若不然,有一天布贡的铠甲军就会兵临拖乌寨下,那时一切就都晚了,整个大凉山都会危在旦夕。” 紫琪阿果说:“就算我们现在消灭了布贡的铠甲军,布贡以后也可以找白色汉人买枪炮······” 我抢过话说:“所以这次还要让布贡变穷。” 紫琪阿果说:“不错,穷了的布贡无论如何是买不起枪炮来对付我们的,不过,要怎样才能让他变穷呢?” 我说:“赔款。” 紫琪阿果盯着我,说:“你是说这次消灭了布贡的铠甲军后,再趁机让他赔款给我们?” 我说:“不错。” 紫琪阿果说:“他会赔吗?” 我说:“我们说了算。” 紫琪阿果说:“他会服从?” 我说:“他不服从,我们就再夺他几个寨子,最好是把我们的人带到他土司官寨下,让他感受到危在旦夕。” 紫琪阿果说:“这有种落井下石,强盗的味道······” 我抢过来说:“对付敌人就要这样,也必须这样。” 紫琪阿果说:“可是,可是当年布贡夺下我们的寨子后,就没有这样对我们。” 我说:“所以,他才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紫琪阿果想了想,终于说:“好吧,我这就给阿伯写信。” 我说:“小姐您还得将这件事告诉大家,让大家知道如若不这样做,将来就会更加危险。” 她说:“好。” 信送出去了。我们没有等到土司老爷的回信就对布贡土司发动了进攻。 八十九,战书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个寨子我们打得非常艰苦,因为寨子是建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所以寨子的名字叫悬崖寨。 进寨的路非常的窄而陡峭,只能容一个人爬着走,真有“跟猿猴竟,与雄鹰比翼”之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寨子。 ——所以我们损失了很多人。 若不是有紫琪阿果这个神枪手,和我精明的指挥,非但攻不下这个寨子,还会让布贡找到反击的机会。 我的攻寨方法是,叫紫琪阿果对着守在寨门前的敌人放枪,只叫她一个人放枪,只因为她是神枪手。其他的火铳手都为她服务,给她填充火药,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放枪,枪声不断。 在打死十多个守在寨子门前的敌人后,敌人就不敢露头了。 但紫琪阿果的火铳声却并没有断。这时她的火铳也只有声音和白烟,没有子弹飞出。这样既恐吓住了敌人,又不会误伤自己的人。我们的人就趁机冲进寨子,一举拿下了悬崖寨。 ——所以一攻下寨子,紫琪阿果就抄了寨子里的头人一家满门。 她没有诛头人九族,一旦诛九族,寨子里就没有人了。我们费这么大的力气攻下这寨子,当然不会只需要土地,我们还需要寨子里的人为我们耕种和守护。 头人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并提前做好了安排。 ——所以处决完头人一家后我们才发现他的小儿子早已逃走了。 我们都知道这是头人故意留下的后患。只因为头人的小儿子跟山下的白色汉人关系很紧密,据头人自己说,还是军队中的长官。 ——所以当紫琪阿果发现这件事后,立即派出一队彪悍的人马去追。 这队人马由她的亲信吉布带领。 我说:“决不能让他活着。” 紫琪阿果紧张的盯着我。 我知道她是在担心追不上,这样就给拖乌寨留下了灭顶的后患。 我说:“小姐您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就算追不上也不怕。” 紫琪阿果说:“不怕?那可是军队,他们有枪炮,灭我们拖乌寨百次都绰绰有余!” 我说:“只怕这是头人小儿子的一厢情愿。” 紫琪阿果惊异的盯着我。 我说:“我在军队里混过,比较了解军队,关系无论怎样好,请他们做事都要花钱,倘若不谈钱,他们无论如何是不会出面的,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弹药也是要花钱买的。” 但我却并没有去想头人小儿子在军队中攀的是谁,更没有去想自己在军队中有田副官这个仇敌。 我不用去想,也无须去想。 田副官在山的那那边,头人小儿子结识的长官也不过在山的这一边,根本就是牛马不相及。 更何况军队中互相残杀的事比比皆是,就连刘将军跟他侄儿都在大打出手,更何况别人了。 我对这件事情很是放心。 紫琪阿果说:“难道在山下他没有钱财?没有提前将钱财转移到山下去?” 她没有说错,既然跟军队的长官走得近,当然钱财是必不可少的。依头人老奸巨猾的性格,在山下一定存有钱财。 我说:“所谓关系紧密,也不过是花街柳巷那些事,但打仗花的可不是吃喝嫖赌那些小钱,是一笔很大的钱。再说,谁又不想趁机捞一笔?” 紫琪阿果盯着我。 我说:“如果他在下面犯了什么事,惹下了什么麻烦,那长官可能会帮他,但这出兵打仗的事,却是一件大事。” 紫琪阿果说:“你是说他下面那些钱不足以开销一支军队打仗?” 我说:“不错。小姐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们没有派人去告诉布贡土司,只因为邻寨的头人早已将这个消息送去了布贡土司。 我们就在这寨子里等布贡带着他的铠甲军来。 因为寨子里的头人被紫琪阿果斩了,悬崖寨就成了拖乌寨的直属领地,这里不再有头人,只设一个管理员来管理寨子。 头人的房子就自然成了土司的行宫,里面的一切都成了土司的私有财产 我跟紫琪阿果就住在头人的卧室里,睡在头人宽大的床上,盖着头人柔软的被子。 在山下看悬崖寨,寨子是建在山顶上的。当我们走进寨子时却又发现,寨子也只不过是建在半山腰的——因为寨子后面又是大山。 春天来了! 积雪已融化,大地暖如温床。 动物都会在这个季节里繁衍生息。植物在这个季节里也急急忙忙的开花结果。 无论多么好的物种,都必须要生生不息的延续下去才算优秀。倘若灭绝了,再好的物种也不能说优秀。 所以无论什么物种,都必须繁衍下去。 人岂不也是一样吗! 无论多么优秀的民族,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才可以使人骄傲,才会有文明,才能推动这个社会进步。 可有的物种,繁衍得并不那么积极,甚至连婚都不愿结,懒得一步步走向灭绝的道路。 ——中华儿女们,赶紧行动起来,快救救这个物种吧! 放心的紫琪阿果,和打了胜仗的我每天无事就在头人的床上翻云覆雨,被子掀得满天飞,床摇得快散架了一样。 充满好奇的紫琪阿果,在经验丰富的我的身下,每天都有惊奇的新发现。 尝到甜头的紫琪阿果就这样迷恋上了这样的事,每次都要我出新花样,我就将在干妈身上学来的经验一件一件用在她身上,我们每天都做得很开心。 尖叫声和老牛耕田的声音每天都充满整个寨子,在蓝天白云间回荡。 这声音让整个寨子都骚动起来。 寨子里的男人和女人们在我们声音的催动下,纷纷成双成对的跑进房子里,和山林中,也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寨子变了。 在紫琪阿果跟我快乐的声音中乱了。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虽然邻寨的人不敢来我们寨子里打探消息,但这声音却无疑告诉了他们寨子里的一切。他们一定会将这消息送到布贡土司那里,布贡土司一定会趁机带着他的铠甲军来消灭我们。 在这样的乱中,我们的人是没有战斗力的,警觉性也会随之低下。 但别人却不知,我们的人在得到快乐后会更加地勇猛。 只因为这是紫琪阿果对他们勇猛的赏赐。 我们在乱中没有等来布贡土司的铠甲军,却又等来了土司老爷的回信。 九十,入瓮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送信的人到来的时候,我正跟紫琪阿果在床上翻云覆雨。这迷死人的小妖精把声音叫得十分的夸张,十分的妖娆,十分的舒服,以至叫寨子里所有人都停下来聆听她的声音。 而我在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的声音中显得十分的兴奋,十分的卖力,累得满头大汗,如耕田的老牛般牛气冲天,也不愿意停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妖精有多美丽,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她的身上会有多快乐。 ——只有我知道! 她带给我的快乐,让我这个跟过众多女人的男孩也情不自禁的迷恋上了这样的事。 我非但知道做这样的事情十分伤身体,还是要沉迷在这样的事情里不能自拔。 我非但知道她的声音是多么的害人,但我还是迷失在了里面。 我的理想也在她的叫声里七零八落,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得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仙女还是妖精?” 她就咯咯地笑着说:“有时候是仙女。” 我就说:“早晚有一天,你这个小妖精会将我的小命一并收掉。” 她就娇嗔地说:“那就别来呀,别来。” 我就嘿嘿地笑起来,将她搂进怀里,然后压在身下。 她还不忘记说:“你怕死多吗。” 然后,她那迷人的声音又夸张地响了起来。 如果可以用罂粟来形容的话,她就是美丽的罂粟花。而我就是那个成瘾的烟鬼。 她却说:“我们都是烟鬼,男烟鬼,女烟鬼。” 今天,在一个时辰后,我们这对男烟鬼、女烟鬼终于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紫琪阿果说:“谁?” 门外的人说:“阿果小姐,完了吗?” 紫琪阿果说:“什么事?” 门外的人说:“土司老爷的信到了。” 紫琪阿果就又是仙女了。 我将信拿进来,她当着我的面打开信念了起来。 这次土司老爷在回信中严厉的叫紫琪阿果撤军,他说除了布贡土司没来,大凉山所有的土司都到拖乌寨里来替布贡土司说情。他说布贡土司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其他土司的面子却不能不给,不给面子就是看不起他们,一个布贡土司可以得罪,但一群土司却不能去得罪。 他还在信中提到了我所说的趁布贡病要布贡命,一举消灭布贡土司铠甲军的事。他说只要有汉人我这个奴隶在拖乌寨里,布贡土司无论如何是不敢再对拖乌寨发动战争,这场战争已经让布贡土司吓破了胆,就算他日后喘过气来对拖乌寨出兵,我这个汉人奴隶也会想到办法来将他击退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这辈子非但再也不能做回自由人,就是死都要死在拖乌寨里。 虽然他在信中没有再提恢复我自由民的身份,也没有提我跟紫琪阿果成亲的事,但看到这里时紫琪阿果也是异常的高兴。 他还在信中特别提到:南边的拉俄阿木土司趁这次来拖乌寨,带着丰厚的礼物提亲来了,他要娶我心爱的孙女紫琪阿果姑娘做土司夫人。他英俊的外貌和雄厚的实力以及高贵的门第叫我无法拒绝这门亲事,等你回来我就安排将你嫁过去。有了这门姻亲,就算没有汉人奴隶,也不用担心布贡土司将来会报复拖乌寨。 念到这里,紫琪阿果再也念不下去了。 她一跺脚,气愤地说:“阿木这个王八蛋,也想趁机来打我的主意,哼,我不会嫁给他,就算阿伯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也不会嫁给他。” 我非但没有她那么生气,心中倒还暗自窃喜。 ——我可以离开寨子去完成我的理想了! ——这是一件多么愉快而又兴奋的事情啊! 我异常平静地,异常和气地,异常小心地说:“用我们汉人的话说,这叫‘门当户对’,我一个奴隶怎配得上高贵的紫琪阿果小姐。” 她惊讶的盯着我。 我说:“倘若大凉山的土司们知道阿果小姐下嫁给一个奴隶,尤其还是一个汉人奴隶,岂不会让那些土司老爷们笑掉大牙,这叫土司老爷的脸往哪里放?会让拖乌寨的颜面尽失。” 我把汉人和奴隶这四个字说得特别的重。 她说:“你知不知道······” 我抢过话说:“知道,我全都知道······” 她也抢过话去,口气异常重,异常严厉,异常生气地说:“你知道个锤子!” 这是我跟她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听见她说这样的话。 我想是她知道了我的心思。 ——所以我被吓着了。 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着她。 我听见她痛心疾首的说:“你知不知道,不跟我成亲,你会被抓去祭神!” 我小心地说:“土司老爷会给我一个自由民的身份让我离开的。” 她大声说:“做梦!”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全然没有一点骗人的味道。 九十一,长线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但我还是说:“出发之前,土司老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的,他若食言,别人会看不起他······”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抢过去说:“他的确不会食言,但是,那是在没有阿木土司来提亲的前提下。” 我说:“这跟阿木土司来提亲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当然有关系了。” 我盯着她。 她说:“谁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睡过觉,尤其是一个有名望的土司老爷?” 我说:“您可以阻止这件事传出去,土司老爷的权威也能堵住寨子里这些人的······” 她抢过去说:“我们睡在一起的事,只怕早已传遍了整个大凉山,不要说人了,就连一草一木都知道这件事了,阿木土司也早已知道了。” 倘若以前的事别人不知,只凭悬崖寨里这件事,已是无人不晓。 我说:“既然阿木土司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来提亲?” 她说:“他知道阿伯会给他一个交代。” 我说:“拿我祭神?” 她说:“你们汉人有句俗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说:“他会给我定个什么罪呢?” 她说:“到时候会给一顶什么星,什么神的帽子给你戴上,你就成了祭神的圣物,自己的女人跟圣物睡过觉,在我们这里是一件多么荣耀,多么光彩而又十分体面的事情。” 我说:“土司老爷这是在杀狗呀!” 她不解的盯着我。 我还在说:“原来我是一条狗,走狗,土司老爷一直当我是条狗。” 她说:“你是狗,我是什么?” 我说:“弓,良弓。” 她说:“什么意思?” 我说:“良弓藏,走狗烹······” 自古以来当权者都会这样,也必须这样。 她说:“不行,我不会要他这样做。” 我看着外面,说:“有什么办法?” 她说:“既然他老人家害怕得罪那一群土司老爷,我们就做让他得罪那群土司老爷的事情。” 我知道她已下定决心不撤兵,继续攻打布贡土司。 我说:“看看土司老爷还说了些什么再说吧。” 土司老爷在信的最后说: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破布贡土司铠甲军的要诀,两寨联手,片甲不留。所以请我亲爱的孙女不用再为拖乌寨的事操心,多为拉俄阿木土司官寨的事着想,给拉俄阿木土司官寨的人民带来福祉,做一个辅佐阿木土司的好内助,好夫人吧。 刚才还气冲冲的紫琪阿果,现在却流下了泪来。 她说:“阿伯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这个妖精,这个仙女,在流泪的时候却又显得异常的楚楚可怜,楚楚动人。 她那张淌着眼泪的脸,就如那雨中的苹果。 我想说两句来安慰她,可此刻的心情无论如何是说不出来的。 ——只因为我会被抓去祭神,被活活的烧死。 紫琪阿果无论如何是不会放我,也不能放我。 ——我走了土司老爷怎样给阿木土司交代? 不能交代,阿木土司就会感到被羞辱了,就会联手布贡土司出兵拖乌寨,到时候拖乌寨就会被灭了,他们抓住紫琪阿果后,又会对她怎样的折磨? ——我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这时候暗了下来,下人进来将房间的灯点亮。 紫琪阿果这时候狠狠地说:“既然阿伯不要你,也不要我,那我们就离开他,自己独立。” 我说:“您要自立门户!” 她说:“不错,我们就以这悬崖寨作为我们的土司官寨,将那些我们夺下的寨子作为我们的领地,再去夺布贡一两个寨子做领地,刚独立的官寨没有多少钱财,我们就找布贡要,逼他赔钱。” 我惊讶的盯着她。 她说:“你害怕了?” 我却说:“这都是我害的。” 我心中虽然不赞成她这样做,但多少有些安慰,毕竟自己活了下来。 ——人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可以去实现。 她说:“就这么干!” 我说:“就这么干。” 她说:“等我们成亲以后,你可要对我好呀。” 我说:“会的。” 她扑进我怀里。 床又摇晃了起来。 勾人魂魄的声音也夸张地响起。 这个小妖精,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悲伤。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我们选好日子,准备出兵再夺布贡土司一两个寨子。 吉布回来了。 我们还没有出发他就回来了。 一个月前他带着一队彪悍的人马下山去追头人的小儿子。 但今天,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被一头牦牛驮回来的。 他显得很疲惫,也很狼狈。 他的右眼被一块布包着。 我和紫琪阿果看见他时,就知道他右眼瞎了。 他告诉紫琪阿果,我们上当了,上了头人的当。 九十二,刺激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就在我们对布贡土司发动战争之初,头人就将他的小儿子送下山,一直在山下跟白色汉人混在一起,所以当吉布带着我们的人去追他时,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 我们来攻打悬崖寨的前一天,头人写信通知了他的小儿子,吉布追到山下时,就中了头人小儿子和白色汉人的埋伏,吉布带去的人全都捐躯了。 吉布也受了点小伤。 他的右眼是因为他不认输,夜晚偷偷摸进军营,要去刺杀头人的小儿子。结果被头人的小儿子抓住了,经过一番痛苦的折磨后留下了他的右眼,并叫他带回来一封信。 吉布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 信是用他们民族的文字写的,只有四个字。 紫琪阿果打开信就禁不住脱口而出:“血债血偿!” 傻子都知道,头人的小儿子要带着白色汉人回来报仇。 我说:“高明!” 她说:“高明?” 我说:“高明。” 回来报仇不可怕,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才可怕。 ——可能是明天,亦可能是后天;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夜间! 无论他带多少人都不用担心,但最担心的却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 ——可能是明干,更可能是暗中进行! 这样就让你不得不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有了提防,无论做什么事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得安心。 ——更烦恼的是,这样的提防何时才到头? 这件事必定会影响我们对布贡土司的再次出兵。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紫琪阿果真不愧为仙女,她在知道我所说的高明的意思后,就轻笑一声,说:“我们不必为这件事烦恼,专心前去攻打布贡土司就是了。” 我说:“要是他趁我们全力与布贡土司大战的时候报仇,就一定会成功。” 我的意思是明里来可以与布贡土司前后夹击,暗中来很容易就能暗杀我跟紫琪阿果。 因为我们在指挥战斗的时候往往会站在制高点上,这样才能眼观全局,但这样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还有紫琪阿果放火铳时冒的白烟,也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们的人在没有我跟紫琪阿果这两个主心骨时,很快就会被打败,并被他们抓去杀头。 紫琪阿果笑着说:“短时间他是不会来找我们报仇的,因为他知道我们在防着他,吉布就是很好的前鉴。” 我说:“要是他带着大队人马来与布贡土司前后夹击我们呢?” 紫琪阿果说:“倘若他真能调动大队人马来,就会在信上约定日期了,你说对了,看来他在山下的财力的确有限。” 我还是要说:“倘若他是想给我们来个出奇制胜,奇袭我们。” 紫琪阿果说:“要真是这样,他就不会放吉布回来了,更不会写那封信。” 我说:“难道你不担心他这样做是在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疏忽大意。” 紫琪阿果说:“大队人马出动,怎么能做到雁过不留声?就算不惊动我们,也会惊动林中的鸟雀,看见鸟雀突然惊飞,傻子都知道他们来了。” 我还想再说两件心中担心的事,但紫琪阿果却不要我说。 她说:“我知道你担心他铤而走险,现在来暗算我。他要这样做无非用枪才行,用刀他永远近不了我的身。但据我所知,头人的小儿子长期沉迷在酒色之中,他的手早已在发抖,一只发抖的手怎么握得稳枪,又怎能打中目标?” 我说:“仇恨会让他握稳枪的。” 紫琪阿果说:“那也需要时日。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放心的去夺布贡土司家的寨子。” 手不发抖了,但还要练好枪法。头人家里固然没有手枪和毛瑟,他必定会找这样的枪来练,练好枪法也需要时日。 紫琪阿果笑着又说:“你所说的高明,其实很劣拙。” 我看着她。 她说:“这只不过是他故意这样做的,想以此来让我们不得安心,我们真要不安心,就上了他的当了,憨憨啊。” 说最后这句话时,她还轻轻地戳一下我的额头。 紫琪阿果分析得很正确,但也不能不防着。我心中暗自做好应对的办法,如果头人的小儿子用冷兵器来暗杀紫琪阿果,我的飞刀会保护她。倘若他用枪,我还有身体。 ——我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飞向她的子弹。 我们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布贡土司又一个寨子开去。 这次我们走得很慢,却把声势做得特别浩大。 目的就是要让布贡土司派人前来保护这个寨子,同时也把我们继续攻打布贡土司的消息传遍整个大凉山。让那些替布贡土司说情的土司们知道,拖乌寨看不起他们,没有将他们的话当回事。 慢行军是我的主意,把声势造大却是紫琪阿果的主张。 紫琪阿果还对我们的人宣布了一件事:等这次胜利后,她就要与我这个汉人奴隶成亲,在我们夺下来的这些土地上做土司,管理这些寨子,悬崖寨就是我们的土司官寨,从此不再回拖乌寨。 这件事很快被我们的人传遍整个大凉山。 我知道她这样做是在为土司老爷给拉俄阿木土司最好的一个交代,同时也将危险全都揽在自己的头上。 ——头人的小儿子来报仇,就不好去找土司老爷了。 从她宣布这件事开始,我们的人就不再叫她小姐,而叫她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现在,我也必须叫她土司。我跟她骑在一匹马上,双手抱着她的腰肢,对她说:“我看见他们了。” 她望着前面的林子里说:“不错,他们来了。” 九十三,仙女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已来到要攻打那座寨子的山下。 这座寨子与我们的土司官寨悬崖寨只隔一道山沟。在我们的官寨里是可以望见这寨子的一切。 两座寨子的路程的确不远,走得慢,最多一天就能走到。 原本我们就走得慢,但路上阿果土司说,慢点,再慢点,还要慢点!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样非但让找我们报仇的头人那小儿子,以为我们设了个陷阱在等他跳进来而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也是在给布贡土司时间,让他带人及时赶到这里。 于是我们将这次出征,当作游山玩水,当作一次美好的露营。 寨子里的女人送我们出来。一路上,每当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树林里,草地上,石头后面总会响起荡人魂魄的声音,和老牛耕田的声音。 阿果土司没有阻止能发出这样声音的事情。 只有放松后的男人才会勇敢地冲向敌人。 还有憋足的男人也会冲向敌人。 ——但这样的人一旦攻下寨子,就会对寨子里的女人耍流氓,将整个寨子变乱。 阿果土司当然不愿意他们把我们夺下的寨子变乱。 ——只因为这寨子以后就是她的领地。 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当然我指的是她的思想。 ——她的身体自然也早已成熟。 现在正值中春。 大凉山的中春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艳阳高照,鸟语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于是走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走了三天。 三天,就是这大凉山我们都走出去了,更不要说快马加鞭送消息的人了。此刻消息传到布贡土司官寨,只怕早已过了三天。 布贡土司若带人前来保护这寨子,也只不过两天时间。 两个寨子之间的山沟里是一大片林子,我们原本计划将布贡土司的铠甲军消灭在这片林子里。 按我们的计划,布贡土司带着他的人现在已经来到这片林子里了。 可我们走过这片林子才看见布贡土司的人。 此刻正是中午。 我搂着阿果土司的腰肢说:“他们不是来迎战我们的,只不过······” 阿果土司说:“只不过什么?” 我说:“只不过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 阿果土司说:“哦?” 我说:“像迎接土司那样。” 阿果土司说:“他们承认了我这个女土司?” 我说:“是他们承认您就是他们的土司。” 阿果土司说:“他们是来投降的?” 我说:“他们在弃暗投明。” 她说:“这个头人看来是一个很英明的人。” 我说:“是悬崖寨前头人一家给他指明了方向。” 前面林子里的人的确是布贡土司的人,只不过他们并不是打仗的兵,也没有一人是拿着武器的。他们是一群男女老少,全都穿着盛装,像迎接贵客那样站在林子里。 他们看见我们对他们走去,立即从那边跑了过来。 跑在前面的人手中还拿着一卷羊皮。 我们的人立即停下,一字排开。 我跟阿果土司骑着马慢慢地走到前面站住。 拿着羊皮卷的人带着他的人跪在了我们的马蹄前。 这是一位脸膛紫酱的老头,他一跪下就双手举起羊皮卷,尊敬地说:“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尔呷寨的头人石坡热布带领全寨的子民投靠您来了,向您献上尔呷寨所有土地契约,从此尔呷寨就是阿果土司老爷您的领地了,我们全都是您的子民。” “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 热布头人身后的人一齐这样叫道。 阿果土司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吉布。吉布就过去接过羊皮卷交到阿果土司的手里。 阿果土司看了一眼手中的羊皮卷,就学着土司老爷的口气对热布头人说:“起来吧,我尔呷寨的头人。” 这无疑告诉所有人,热布头人还是这尔呷寨的头人,阿果土司封他继续做头人。 热布急忙说:“多谢阿果土司老爷的认可和恩赐。从此以后,阿果土司老爷如有什么吩咐,我尔呷寨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等热布头人站起来后,她又说:“都起来吧,我的子民们。” 所有的人都一齐说:“多谢我们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侧身把我亮了出来,她大声说:“看见了吗,我的子民们,我身后这位也是你们的老爷,他将来是我的男人,步子。” 大家就一齐叫道:“尊敬的老爷。” 热布头人这时候把他的家人带过来介绍给阿果土司认识。他介绍的是他的妻子,和一个女儿,以及一个儿子。 之后,热布头人说:“恭请土司老爷跟老爷去您的新寨子里视察指教,再允许热布尽一份地主之谊吧。” 阿果土司挥鞭,我们策马向前。 就这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布贡土司的一个寨子。 这消息传到布贡土司官寨,一定会把布贡土司气得面红脖子粗,就不得不带着他的铠甲军来夺他的寨子。 走进尔呷寨里,热布土司的人把红毯从头人待客的大厅里一直铺到我们的马前。 阿果土司要跳下马,我却在她耳边说:“尊敬的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一愣,立即高昂起头,一副土司应有的高贵样子。我不得不佩服阿果土司,这个我将来的西嫫的确是一个头脑很聪明反应很快的女孩,更是一个能干的女孩。 将来,她一定会是一个好土司。 更会成为一个很有名望的土司。 还会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土司。 这时热布头人的一个下人跑过来跪在我们的脚下。热布头人说:“恭请尊贵的土司老爷跟老爷移步。” 吉布冲了过来,一脚踹在跪在我们脚下的热布头人家下人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抢屎,说:“你不配。” 吉布跪在我们的脚下,说:“请尊贵的土司老爷跟老爷移步。” 我就踩着吉布的背跳了下来。 我不得不说阿果土司的土司基因的确强大,她把一个土司应有的样子表现得那么得体,把土司高贵的气质也拿捏得分毫不差。 这哪里是一个刚刚上任十多岁的少女,完完全全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土司! ——她的确是块做土司的好料子。 她高贵的对我伸出了手。 我急忙伸出双手接住。 她就扶着我的双手踩着吉布的背下了马。 热布头人说:“尊贵的土司老爷,请!” 我们踩着鲜红的地毯向热布头人的房子走去。 九十四,拆桥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她没有像别人来到一个新地方时那样左右打量这个寨子,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就已记下了这个寨子的全貌。 她一直昂着头,脸上非但没有往日那仙女般的微笑,现在早已换成了严肃高贵的表情。 热布头人带着他的家人一直低头跟在我们的身后。 走进头人家里的时候,我侧目扫了身后一眼,发现头人的儿子正在偷偷的看阿果土司。这个尖鼻尖下巴的家伙,似乎也被阿果土司的美丽所折服。于是我就对他狠狠地瞪一眼。我很高兴的看见他在我这一瞪中吓得浑身一抖,立刻低下头。 就是这无声无息的一瞪,阿果土司也全已知晓。她小声说:“是不是头人的儿子在偷看我?” 我也小声说:“是。” 她就做出一副高攀不起的样子,小声说:“找个机会挖掉他的双眼。” 我说:“非也,非也。”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我们却已来到了头人为阿果土司精心准备的椅子前。 椅子不算精致,但铺在上面的羊绒毯子却很鲜艳耀眼。毯子崭新,周围绣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中间却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和老虎。 这只凤凰的眼睛傲视一切。 凤凰又恰巧在椅子的靠背正中。 椅子的坐面上,却是那只仰望凤凰的猛虎。 毯子很长,一头垂吊在椅子靠背后面的地上,另一头却铺在了脚前迎接我们的地毯上面。 看上去这尔呷寨是很富有的,头人家也很富裕。 看见这毯子时,阿果土司也禁不住目光一跳。 头人急忙跑过来用衣袖在这原本就很干净的椅子上擦了又擦,才说:“尊贵的土司老爷,请!” 阿果土司说:“这么尊贵而华丽的毯子,我坐上去会有种玷污了她的感觉。” 头人急忙说:“这是寨子里所有的女人花三个日夜为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赶制出来的,也只有这样的毯子,才配得上阿果土司老爷您的座椅。” 阿果土司还舍不得坐上去。 我说:“这毯子若有魂,一定会感到三生有幸,无比的光彩,一定会感谢土司老爷您屁股的青睐,我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阿果土司就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知道她这样瞪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在众人面前提到了她的屁股,我应该说她高贵的臀,或者身体。 我急忙又说:“我愿化身为坐毯,经历五百次栓打,承受五百颗针刺,只为您青睐一坐,我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阿果土司的脸上就有了和缓的颜色。我知道她想对我笑,但她强忍住了。 我也知道我的话只有阿果土司才能听明白,所以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大胆地说出来。 阿果土司说:“好吧,我就当坐的是你。” 热布头人这时候说:“土司老爷若是喜欢这毯子,回官寨的时候,就将这毯子带回去吧。” 阿果土司说:“她可是这寨子里众多女人的心血,我怎么能?” 头人说:“倘若她们知道土司老爷您喜欢她们的作品,会感到万分荣幸的,尊敬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吧。” 阿果土司坐下后,头人带着他的全家又过来跪拜了一次。 我像关羽站在刘备身后那样站在阿果土司的身后,我歪眉斜眼的看着头人家的人。我知道这样头人和他的家人才会害怕阿果土司,就不敢骗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说:“看来我的尔呷寨确实很富有。” 头人急忙说:“尊贵的土司老爷,这尔呷寨在布贡手底下算是最富裕的寨子了。” 阿果土司盯着我,说:“我岂不是狠狠地割下了布贡土司身上一大块肉?” 我说:“这都是热布头人的功劳,尊贵的土司老爷。” 头人急忙说:“这全都是阿果土司老爷英明威武,民心所向,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布贡岂不是会气得跳脚。” 我说:“他一定会带人来夺。” 阿果土司说:“我们等着他。” 我说:“是,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盯着头人说:“你也是头人中最富有的一个吧,我的头人。” 头人说:“略有一些薄财,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看了头人一会儿,说:“你老了,身体不行了。” 头人一惊,汗水就布满额头。他赶紧跪在地上,慌忙说:“小······小人······小人年龄虽有些······有些长,但,但身体跟牦牛一样强壮,还能,还能为我们尊贵的阿果土司效大力。” 头人吓得连老爷都不会叫了,只因为他明白阿果土司的意思——身体不行就应该让位。 虽然在山下阿果土司刚刚承认了他这个头人,也当着众人的面封他继续做头人——但土司们的心思谁也摸不透,她们的主意如六月的天空一样说变就会改变。 阿果土司这时候厉声说:“既然很强壮,为什么这些年你膝下就只有一双儿女?” 我突然明白了,阿果土司只不过在逼他说出其他儿子的下落。只因为她疑心头人将别的儿子悄悄派下山去请白色汉人,来帮助他们打败我们——倘若悬崖寨的头人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请不来白色汉人,但这热布头人能办到。 不错,一个富有的头人,又怎么会只有一对儿女? 投诚只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悬崖寨的头人就是一面很好的镜子。 如此富有的寨子,谁又肯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呢? ——除非布贡土司不信任他,处处为难他,逼迫他,提出更苛刻无理的要求。 显然并不是这样。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头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富有了。 ——寨子里的人自然也不会生活得这么幸福了。 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不觉间已变成了聪明绝顶的人精! 我忍不住对她投去了眼睛被刀刮过后的光芒。 在我的心中,同时也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我只怕要埋骨这大凉山! 九十五,高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头人被吓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汗水擦了一次又一次。他颤声说:“回,回土司老爷,这,这,这是因为我的女人,我的西嫫她,她生不出来了······” 阿果土司冷漠地说:“是你的身体不行了吧,种子少了吧。” 我知道阿果土司之所以不直接说是头人将别的儿子派下山去请汉人,只不过她想让头人害怕而自己说出来,这样头人就不好说是她不信任他而诬陷栽赃在他的头上。 头人慌忙说:“我,我的身体如十八岁的少年,种子多得一次,一次酒杯都装不下。” 阿果土司说:“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孩子,她生不出了,你还可以娶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你这么富有,不想多生几个孩子来继承财富吗?” 头人低声说:“想,但,但却不敢。” 阿果土司说:“不敢?是你想让这个民族灭亡吧。” 头人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 阿果土司说:“一个民族无论多么强大,要生生不息的延续下去,才算优秀,倘若这个民族灭绝了,无论他以前多么强大,都不算优秀。” 看着浑身发抖,不知所措的头人,我突然插进话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冤枉了我们的热布头人,头人其他的孩子一定是到别的寨子里走亲戚去了。” 我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就看头人的了。 阿果土司说:“是吗?” 头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就明白了阿果土司的意思。 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站起身,一下扯开自己的衣裳,说:“如果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不信任我,认为我将别的孩子派出去搬救兵去了,那就请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刨开我的胸膛,拿出我的心看一看,热布欺骗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没有。” 阿果土司紧紧盯着头人的脸。 吉布却拿着把刀跑了过来,站在头人面前,只等阿果土司一声令下。 空气这一刻也凝结了。 热布说:“动手吧。” 我对阿果土司说:“仁慈的阿果土司,热布头人对您一片忠诚,愿为您肝脑涂地,他骗天骗地骗布贡,也不敢骗英明的阿果土司您呀。” 阿果土司大器的哈哈一笑,大声说:“心被拿出来了,人就会死,精明的热布头人死了,谁来为我管理这尔呷寨,又有谁能像我的热布头人一样精明能干,为我创造财富,为我的子民们带来幸福呢?” 我说:“谁也代替不了,尊贵的土司老爷。” 吉布就提着刀退到一边。 阿果土司说:“穿好你的衣裳吧,一个头人应该穿戴整齐,这样才体面。” 热布头人眼泪就下来了,说:“是。” 我说:“尊贵的土司老爷,你的头人热布一定不会空手请您进寨,他一定为您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在等着您笑纳。” 头人立即对外面说:“拿上来!” 门外陆续走进来十个头人的下人,他们每人挑着一担箩筐。箩筐上盖着布,他们将箩筐放在厅中央,就全都退了出去。 头人将箩筐上的布揭开,露出了满箩筐的钱。 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阿果土司也感到惊讶,忍不住看了我一眼,但她却不动声色。 阿果土司说:“箩筐里全都是钱吗?” 头人说:“全都是钱,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看着我说:“我没有看错,这尔呷寨在我的热布头人的管理下确实很富有啊。” 头人立刻说:“这原本是要上交给布贡土司的赋税,现在全都是您的了,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你们每年都要给布贡上交这么多赋税吗?” 头人说:“是,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看来这布贡土司现在已是富可敌国了。” 我说:“现在您该知道怎样找布贡土司要钱了,我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对头人说:“你又立了一次大功,让我们知道布贡土司有多少筹码了。” 我说:“对于那些为您立下大功的人,应该好好赏赐他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好,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亲自去拉俄阿木土司官寨走一趟,专为我们的热布头人的女儿提亲,让她嫁给阿木土司,做阿木土司的土司夫人。” 头人立刻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说:“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啊,我石坡热布没有看错,您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土司,跟着您是我们尔呷寨所有人的福气啊,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呀!” 头人夫人带着她的女儿也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额头在阿果土司的鞋子上碰了又碰。 她还说:“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啊,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土司,您对我们家的恩德,对我女儿的恩情,让我们没齿难忘啊,我们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您的子民,女儿啊,快谢过我们尊贵仁慈的土司老爷。” 头人的女儿偷偷的看我一眼,也把自己的额头碰在阿果土司的鞋子上,说:“我们尊贵仁慈的土司老爷啊,我要衷心的谢谢您对小人的恩情,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说完这些后,她又偷偷的看我一眼。 阿果土司看我一眼。 我立即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总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现在您又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的事情。” 我看见阿果土司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我知道她这是在冷笑。我突然明白,她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要化解拉俄阿木土司与拖乌寨的困局,和在众人面前显示出她仁慈的一面,让头人一家对她感恩戴德。 ——目的是担心我日后会悄悄从官寨里跑出来与头人的女儿幽会,毕竟两个寨子也不远。 ——自从头人的女儿看见我后,就一直在偷偷的看我,阿果土司也一定看见了。 头人的女儿的确很美丽,一双大大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尖尖的下巴,皮肤白如雪花。 ——但还是没有阿果土司迷人。 阿果土司在气质上,外表上更胜她一筹。 ——我还是更喜欢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收下了热布头人送的钱财,并立刻吩咐吉布带人将这些钱财运回她的土司官寨悬崖寨里去了。 因为我们还要继续前行,继续去刺痛布贡土司,逼着他带着他的铠甲军出来与我们决战。 ——我们必须消灭他的铠甲军,这样才能真正消除刚刚当上土司的阿果土司的这些领地的危险。 九十六,新民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土司在尔呷寨里休整了三天,把尔呷寨中那些强壮的男人补充到我们的队伍里来,这样我们的队伍又强大了一些。 在这三天里,阿果土司还在不停地放出消息,要继续夺取布贡土司的寨子,直到布贡土司认输为止。 休整的这三天,其实也是在等布贡土司带着他的铠甲军有时间赶到这里来。 看似我们在休整,但我们一刻也没有放松。 ——我们的侦察兵日夜不停地在布贡土司的官寨外面侦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凡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土司老爷,听见阿果土司放出的消息后,也会坐不住,而愤怒的出兵来与我们决战。 布贡土司是个例外。 一连三天,我们派出去的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都说他的官寨很平静。 布贡土司头脑冷静得让我们担心。 阿果土司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冷静,何况他还是一个骄傲霸气的土司老爷。” 我说:“他在等什么?” 阿果土司说:“难道那一仗真的将他吓破了胆?” 我说:“倘若真的吓破了胆,他早已将我们夺下的这些寨子的契约送过来了,他也早已向你低下高贵的头认输,显然并不是这样。” 阿果土司说:“难道······他在等枪弹!” 我说:“也有可能在等白色汉人。” 阿果土司说:“不会,上次他还对我们有你这个汉人相助而不耻。” 我说:“这次不一样了。” 阿果土司说:“哦?” 我说:“他可以做得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阿果土司说:“怎么说?” 我说:“他派人送一大笔钱给悬崖寨头人的小儿子,告诉他这是给头人一家付出生命的补偿金,这样头人的小儿子就有钱请白色汉人来为他家报仇了,布贡土司带着他的铠甲军在前面与我们正面交战,头人的小儿子就带着白色汉人在后面袭击我们,将我们打败······” 阿果土司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他就会对别的土司老爷说白色汉人是头人小儿子请来为悬崖寨报仇的,跟他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阿果土司说:“别的土司会信?” 我说:“头人的小儿子会证明。” 阿果土司紧紧盯着我。 我说:“我猜得不错的话,布贡土司的人早已绕过我们,在上山的路上打探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的消息,一旦打探到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的消息,布贡土司就会带着他的铠甲军前来与我们决战了。” 阿果土司想了想说:“你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我还是相信布贡土司在等枪弹。” 我说:“布贡土司自信他的铠甲军刀枪不入,无所不能,他还需要枪弹相助吗,我尊贵的土司啊。” 阿果土司脸红红的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阿果土司盯着我。 我说:“我们也派出人去上山的路上侦察,一旦发现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就赶紧回来告诉我们,我们就提前做好准备,以免腹背受敌。” 阿果土司说:“就这么干。” 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阿果土司说:“要怎样做?” 我说:“我们得加快。” 她说:“多快?” 我说:“快得布贡土司都反应不过来。” 她说:“哦?” 我说:“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布贡土司官寨前,不给他等到白色汉人上山的机会。” 她说:“明天我们就出发。” 我说:“不,现在就出发。” 她说:“现在是黑夜。” 我说:“趁夜突袭!” 我还吩咐我们的侦察兵,想法混进布贡官寨里去打探消息。 半夜里,布贡土司对他的女人说要上茅房,其实他跑出房间偷偷钻进侍女的房间里。正当他跟侍女偷情时,却突然听见了我们的火铳声。 火铳声离他的土司官寨很远。 布贡土司还是问守在门外的人:“什么声音?” 门外的人说:“回土司老爷,好像是枪声。” 布贡土司说:“紫琪阿果这个小贱人又带着她们的人攻打我们的寨子了?” 门外的人说:“好像是,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说:“这次是哪个寨子?” 门外的人答:“应该是拉姆寨。” 布贡土司说:“这个小蹄子!” 门外说:“我们要不要出兵去救,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说:“要真出兵,就中了这个小婆娘的奸计。” 布贡土司骂了三次阿果土司,用了三句不同的话。 门外的人说:“再不去救,我们又要失去一个寨子了。” 布贡土司说:“不用担心,等他们回来,一切都会夺回来的,等等,再等等。” 远处传来的火铳声越来越急了。 门外的人说:“看来他们很快就会攻下拉姆寨。” 布贡土司却说:“不会,那小贱人在等我出兵去救,就会慢慢地攻打,小蹄子是在围点打援啊。” 这是我们的侦察兵躲在暗处偷听到的。 我们的侦察兵还看见了另一件事: 一觉醒来的时候,布贡土司才知道他已失去了拉姆寨。 九十七,出动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拉姆寨的头人灰头土脸地站在他面前,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他还给布贡土司带去了另一个坏消息。 ——我们并没有停歇,正火速奔向他的另一个寨子。 头人哭丧着脸说:“土司老爷,只怕色子寨现在也已被紫琪阿果攻破了,接下来就是您的土司官寨了。” 布贡土司惊得跌坐在椅子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贡土司才说:“不用担心,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带领大家将这些寨子全都夺回来,让那小蹄子加倍的还回来。” 头人说:“以她们的神速,只怕不等天黑她们就已攻到您土司官寨前了,土司老爷啊!” 布贡土司吃惊地说:“有这么快?” 头人说:“不错,他们不仅攻寨子快,行动也快,感觉就像是在飞一样,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脸色煞白,说:“也不知他们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快一个月了。” 头人说:“土司老爷啊,不要再等了,再这样等下去,只怕他们还没有回来,这······您这官寨······” 头人说不下去了,但布贡土司却已明白。 布贡土司着急地说:“他们不回来,我们是抵挡不住的,这小蹄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知道。” 头人说:“土司老爷,您手中不是还有一万铠甲军吗,那可是刀枪不入的一支队伍,您赶紧将他们派出去,消灭紫琪阿果这个贱人吧。” 布贡土司苦着脸说:“那小蹄子身边的汉人奴隶已找到了破解铠甲军的方法,倘若不然,我,我又怎么会忍气吞声到现在?将他们派出去,等于是送死!不,不,不,我不能让他们死,只要他们在一天,对整个大凉山都是威胁。” 头人说:“那可是一支刀枪不入的队伍啊,土司老爷,连火铳都奈何不得,紫琪阿果说能破您的铠甲军,依小人看来也只不过是在鼓吹,故意让您害怕而不敢动用这支队伍,她就可以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将您的领地全都夺走,土司老爷啊,您千万不要相信啊!” 布贡土司说:“鼓吹?倘若这小贱人不能破我的铠甲军,又怎敢带人来夺我的领地,她依仗的是什么?记得她对我说过她身边有个汉人奴隶,我知道那不是奴隶,是她请来帮忙的军师,汉人军师,可不是好惹的,诡计多端,狡猾得很,狡猾得很哪,上次我就差点丢掉老命,我的头人哪。” 头人想了想就说:“土司老爷真要等他们回来再出兵反击?” 布贡土司叹息一声,说:“这是没有办法呀!” 头人一见,就说:“那就请土司老爷带着家人赶快离开这官寨,到别的寨子里去躲一躲,这里就交给小人了,小人一定会将她们在这里阻一阻,让土司老爷安全的到达下一个寨子。” 布贡土司说:“躲?” 头人说:“是,晚了就来不及了,紫琪阿果这个贱人狠毒得很,那悬崖寨的头人都被她抄了满门。” 布贡土司大惊失色:“啊!” 头人说:“倘若土司老爷再不离开,只怕就没有机会了,她们一攻破官寨,土司老爷只怕也会被她立刻抄了满门。” 布贡土司惊慌失措地说:“可是,可是,可是我这么多的家财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样拱手让那小蹄子全部拿走。” 头人说:“钱财失去了没有关系,只要您还活着,日后再找那贱人夺回来。” 不错,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得到。 可布贡土司非但不听,还说:“钱都没有了,我拿什么找那小贱人夺?” 头人说:“我们还有人啊,我的土司老爷啊。” 布贡土司说:“没有钱,拿什么招兵买马?没有钱,拿什么买武器?你可不要忘记了,此时的我们都不是那小贱人的对手,更不要说失去钱财的以后了。” 头人盯着他。 他又说:“那小蹄子得到我的这些钱财后,一定会好好武装她们的人,那时要找她报仇,只怕做梦都不能了。” 头人想了想,就说:“那就赶紧将您的铠甲军派出去,能抵挡多久就抵挡多久,说不定他们能抵挡到他们回来,那时我们就可以反击了。” 布贡土司盯着头人。 头人又说:“就算那贱人真的知道怎样破土司老爷您的铠甲军,也不可能一口气将这支队伍全都灭掉,剩下的人就可以躲在树林里跟那贱人周旋,将她们阻止在前面,等他们回来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布贡土司一拍大腿,说:“好,就这么办,我立刻带他们去抵挡。” 头人说:“土司老爷,前线实在是太危险了,土司老爷您还是留在官寨里等他们回来,由小人带这支队伍前去与那贱人纠缠,小人一定会将他们阻止到他们回来。” 我们与布贡土司的头人所带领的铠甲军在一条河前相遇了。 这是一条宽广的河流,河面上有一座用藤蔓做的索桥。 河水原本湍急,只不过现在却没有一滴水。 在这个中春里,河中没有水本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布贡土司的头人本也觉得很奇怪,也发现河中的水是刚干枯不久,但他带领的铠甲军一看见我们,就大叫着骑着披着铠甲的牦牛冲进了河里,迫不及待的要消灭我们。 九十八,功成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土司问我:“可以了吗?” 我说:“再等一等。” 布贡土司的头人没有阻止,只因为从索桥上过来一来太慢太拥挤,二来这样还会被我们守在桥头的人用铁锤逐个击破他们的五脏六腑。 他们冲进河中并不是前后一线,而是左右一片,一下就全都冲进了河中。 他们争先恐后的向我们扑来。 我们的人个个拿着铁锤,在河岸上一字排开,等着他们冲上岸来。 在他们的人全都冲进河中的时候,我对阿果土司说:“可以了。” 阿果土司就对天放了一枪。 枪口冒出一片白烟,白烟缭绕缥缈,久久不肯散开,仿佛是很多人的灵魂留恋在上空。 我们听见了一种声音。 ——仿佛是洪水咆哮的声音。 只有洪水才能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声音来。 但河中的铠甲军没有听见这种声音。 ——这种声音被他们的喊杀声淹没了。 只有站在岸上的我们才能听见这种声音,这声音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振奋人心! 布贡土司的头人没有跟在铠甲军的后面对我们冲来,他在对岸,被四个他的人保护着。 他似乎也听见了这种声音,紧张地扭头望向河的上游。 他似乎看见了上游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表情异常的惊恐。他慌忙大叫:“回来,赶紧回来······” 他的声音在铠甲军的喊杀声中,和牦牛蹄子踩响乱石的声音中,显得那么的弱小。 ——如蚊声蝇语一样。 上游的确正在发生一件恐怖的事情。 ——两米多高的洪浪正排山倒海的冲了下来。 铠甲军并没有看见,还在呐喊着向我们冲来。 我们的人站在岸上严阵以待,个个脸上兴奋得红光闪闪,想必他们也看见了那咆哮的洪水。 破布贡土司的铠甲军此刻正当时。 铠甲军冲到我们的人的面前时,洪峰也到达了面前。 不等铠甲军对我们发出攻击,洪水如凶猛的野兽一样,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将布贡土司的这些铠甲军吞没。 我们只听见半声惨呼,耳朵里就全是洪水的咆哮声。 布贡土司的铠甲军和他们的坐骑牦牛,瞬息之间就已消失不见。 我们的人也在这一刹那向后猛退,站在了安全的地方,俯视着波涛汹涌的河面。 这时我们听见洪水中有巨石滚动、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的确有种惊心动魄,胆战心惊的味道。 我们看见布贡土司的头人在对岸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最后瘫软在他的人手里。 头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尖利刺耳,猪在被宰杀的时候就是这样哭的。 这哭声如一把利剑划破洪水的声音,传到我们的耳内。一下,一下的,振奋着我们的心房。 洪水平静了。 河面上并没有浮起一具铠甲军或者牦牛的尸体。 只因为他们被身上沉重的铠甲牢牢的压在河底。 这铠甲曾经让他们多么的自豪,多么的骄傲,多么的信任!跟着他们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给他们带来了无数次荣耀,无数次的保护过他们。但现在,却成了他们致命的枷锁! 头人的哭声没了力气,如蚊鸣蝇唱一样。 平静的河水却并没有流向远方,在春风里起了阵阵波澜,如龙鳞一样。 这河岂不正是一条巨龙! 我们早已派人在河的下游用沙袋临时修了一道堤坝,拦住了这条巨龙的去路。 ——我们要让这些铠甲军在巨龙的肚子里消化。 干枯的河中为什么会有这洪水? 只因为我们提前派人在上游用沙袋也做了一道堤坝。 原本我们是要用绊马索和铁锤来破布贡土司的铠甲军的,但当我们来到这条河前的时候,我灵机一动,立刻改变了主意。 ——借洪水的力量一举消灭布贡土司的铠甲军。 这个季节没有洪水,我们就制造洪水! 阿果土司也不得不夸我:“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说:“你该叫头人为你送信了。” 阿果土司就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喂,布贡家的头人听着,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如果他的土司官寨不想易主,就带着这些寨子的契约和银子,来我们的谈判桌上与我们一起谈判吧。” 她的意思很明了,要让布贡土司来割地赔款,签下辱土司的条约。 河里的水在迅速的消退。 那是我们的人在下游打开了堤坝。 片刻工夫,河水如平常。 如常的河水只有人的膝盖深浅。 布贡土司那一万铠甲军全都横尸河底。 他们死得奇形怪状,有的被巨石压着,有的钻了半个身体在两块巨石间的缝隙里,有的歪躺在乱石上······ 让人闻之色变的铠甲军就这样消陨在这条河里。 我在阿果土司的耳边说:“该叫我们的人去将那些牦牛的尸体捞上来了。”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将士们,布贡土司觉得我们辛苦了,特送万头牦牛来犒劳我们,我紫琪阿果收下这礼物,大家都不要客气,今晚来个一牛多吃。” 我们的人就兴奋的大叫着冲进了河里。 头人被他的下人背着离开了。 阿果土司还不忘对正在离开的头人大声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紫琪阿果,及我的人感谢布贡土司送的这份大礼。” 夜晚,我们的人在营地里燃起熊熊篝火。他们围着篝火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唱歌跳舞。 不可一世的,从未败过的,引以为傲的铠甲王牌军魂飞魄散了,我们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连轻伤都没有一个。 这的确值得我们唱歌跳舞来庆祝! 我却将酒杯停留在唇前,对喝得正高兴的阿果土司提出一个疑问:“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九十九,连祸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土司慢慢地放下酒杯,盯着我说:“谁?” 我说:“我们的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布贡土司口里的他们,在等的那个他们,他们到底在为布贡土司做什么?还是布贡土司请的他们?” 阿果土司想了想,说:“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说布贡土司在等他们回来,是‘回来’。” 我说:“不错,是布贡土司派他们下去的,布贡土司派他们下去到底要为他做些什么呢?” 阿果土司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不错的话,侦察兵还说过布贡土司说等他们回来就能打败我们。” 我说:“难道真的是去买枪弹?” 阿果土司说:“不错。” 我说:“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能破他的铠甲军?” 阿果土司说:“你敢保证我们能破铠甲军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 我不敢保证。 ——哪个土司愿意自己的领地上出现另一个土司呢? 阿果土司又说:“我们的队伍如此庞大,你能保证每一个人的嘴都能守口如瓶吗?” 我还是不能保证。 ——但我却能保证另一件事情。 我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五人知道。” ——这五人就是老土司,阿果土司和她的父母及我。 阿果土司愤怒地瞪着我,说:“你个憨憨,胆敢侮辱我父母?” 我不能说老土司因她自封土司生气而泄露了消息,只说:“很多人会将别人做不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当作能耐炫耀出去。” 我这样说就不会让阿果土司觉得我在挑起她与娘家人的矛盾,只不过我明白一件事情。 ——女生外向全是假的,世上又有哪个女儿不卫护自己的娘家人呢? 阿果土司盯着我想了想,说:“你怀疑我阿伯?” 我说:“我不能侮辱您的亲人,即便是不要您的亲人。” 阿果土司说:“对了,我阿伯一定不满我另立官寨私封土司,一怒之下就将我们能破铠甲军的消息说了出去,让布贡土司买枪炮来对付我们,将我们打败,杀我们的锐气。” 我们的侦察兵看见布贡土司的人,像背死狗一样将头人背回了布贡土司的官寨。 他像一团烂泥一样软趴在布贡土司的脚前,抱着布贡土司痛哭流涕。 布贡土司什么也没有问,只说:“我那一万铠甲军呀!” 然后,就掩面痛哭。 他的人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才对地上的头人说:“我早就说过,那小贱人知道破我铠甲军的办法,你,你就是不听。” 头人只趴在地上痛哭,什么也说不出。 布贡土司又说:“色日那个老东西早就告诉过我,那小贱人知道破我铠甲军的办法,我就一直避,一直避,终究还是没有避开呀!” 头人只是哭。 布贡土司突然一下站起身来,说:“都怪你,要不是你吹嘘,我也避开了,你,你,我杀了你!” 头人哭着说:“土司老爷呀,小人,小人以为,以为那贱人不可能,一下就将他们灭了啊!”说完就使劲的捶打着地面。 布贡土司惊讶地说:“什么,你说什么,一下?” 头人捶打着地面说:“是的,一下,他们全都没了呀,我的土司老爷啊!” 布贡土司说:“怎么可能?色日这个老东西说破我铠甲军的办法就是用锤打,怎么可能一下就将我这一万铠甲军全都打死?” 头人说:“他们每人的确拿着一把铁锤,但,但他们却是被水淹死的啊,他们制造了一场洪水呀,土司老爷,洪水一来就将我们的人全部吞没了呀!” 布贡土司捶胸顿足地说:“色日这个狗东西欺骗了我,他欺骗了我······” 头人说:“倘若土司老爷没有顾忌,早日出兵,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布贡土司瞪着头人,说:“早日出兵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我早对你说过,那小贱人手底下有个狗汉人,狗汉人诡计多端,狡猾得很,狡猾得很,你,你就是不听。” 头人说:“早日出兵,我们就可以避开那条河,跟他们在空旷的陆地大战,凭我们披着铠甲的牛横冲直撞,他们拿着锤也没有办法,汉人这个狗东西无论怎样狡猾也会吃败仗的,土司老爷啊!” 布贡土司气得直跺脚,说:“上当了,上当了,我上了色日这个老东西的大当了!” 这件事布贡土司气还未消,另一件事又发生了。 这是第三天的上午,布贡土司正在房间里躺在他女人的怀里生气,他的管家急匆匆地跑来说:“老爷,他们回来了。” 布贡土司立刻跳下床,冲了出去,口里说:“他们终于回来了,叫我等得好苦呀!” 管家在后面说:“老爷,不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布贡土司已跑了出去。 在他的厅里,布贡土司看见了两个壮汉。 这两个壮汉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站在厅中央,一看见布贡土司后,早已吓得缩作一团。 布贡土司惊喜的瞪着二人,大声说:“东西呢?” 二人立刻跪了下去,额头都抵在了地上。 跟过来的管家在他身后说:“不过,只回来他们二人,还空着双手。” 布贡土司说:“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黑脸大汉低声说:“我们,我们被劫了······” 另一位红脸大汉也说:“被,被人抢走了······” “啊!”布贡土司惊得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管家说:“快详细说来。” 黑脸说:“我们在山下买好枪弹后,星夜兼程的往官寨赶,一路上都很顺利,只不过······” 红脸接过去说:“只不就在昨天半夜里,我们都看见官寨的灯光了,却没想到······” 黑脸说:“没想到半路里突然杀出一队人马,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红脸说:“这队人马一出现,就对我们痛下杀手,让我们的人来不及拔枪就都被他们杀死了。” 黑脸说:“我二人还是装死,才得以逃脱。” 布贡土司气得说不出话来。 管家说:“是什么人干的,你们知道吗?” 红脸说:“我们听见那些人在叫带头这人吉布······” 听到这里,布贡土司嘴一张,一口鲜血就喷在了那二人身上,一下昏厥了过去。 管家惊叫一声:“老爷!” 一百,嘉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贡土司才醒了过来,颤抖着声音说:“紫琪阿果······”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劫走布贡土司枪炮的人的确是我叫阿果土司派吉布带人去做的。 我们猜出布贡土司等的人就是他派下山去买枪弹的人后,我立刻叫阿果土司派人连夜将守在我们身后提防头人小儿子的吉布叫了回来。我们派他带人趁夜摸到布贡土司官寨前,守在上山的路上,等着去为布贡土司买枪弹的人回来时干掉他们,抢走枪弹。 吉布的确是一个穿插奇袭的好能手,他没有叫我们失望。 看着崭新的毛瑟和机枪,阿果土司兴奋地对我说:“你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好军师啊!” 就这样告诉所有的人,我已不再是奴隶,而是她的狗头军师了。 军师都不会有一个好名声的,我也不会例外。 我说:“这下布贡土司就没有依仗了。” 阿果土司说:“他就只好来到谈判桌前了。” 我说:“您就可以狮子大开口。” 阿果土司说:“我会好好的割他一刀。” 我说:“割急了会将他割死。” 阿果土司说:“那我就今天割一刀,明天再割他一刀,慢慢地割,直到他穷得买不起枪弹为止。” 我说:“他去买枪弹我们也不怕。” 阿果土司说:“他是在为我们买枪弹,你会让它变成我们的枪弹。” 我说:“这都要感谢土司老爷您手下有一位穿插出奇的好能手。” 她说:“吉布的确应该受到嘉奖。” 我看了吉布一眼。 吉布立即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说:“感谢土司老爷的恩赐,吉布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不敢再有奢望。” 阿果土司说:“手下人立了大功是应该受到嘉奖的,你不必过意不去。” 吉布立刻将额头去碰阿果土司的鞋子,说:“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是这世上最好最仁慈的土司老爷,吉布能跟上您这么好的土司老爷,是吉布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阿果土司盯着我说:“该嘉奖你什么呢?”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您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善良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盯着吉布说:“这样吧,给你嘉奖一个女人,把你们吉布家延续下去吧。” 不等吉布感谢,我就说:“还他一个身份吧。” 我是要阿果土司还吉布一个自由民身份,以后做事就有薪资,有了钱还怕找不到女人把他家延续下去吗? 阿果土司明白了我的意思,但这个仙女还是故意做出不同意的表情沉吟半天才说:“那······好吧,吉布,以后你就是我的自由民了。” 我知道她这样做是要让吉布知道,他能得到自由民的身份是她的恩赐,日后对她就要忠心耿耿。 吉布再次将额头碰在阿果土司的鞋子上,说:“我仁慈善良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我要怎么来感谢您呢?不知我祖上积了多少的德才让我吉布今天遇上您这样的好土司老爷啊,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我要用南山上的松树来祝福您,以东海的水来形容您,用鲜花来赞美您,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啊!” 我说:“日后你可不要辜负了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对你的恩赐。” 吉布说:“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让我甘愿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吉布将誓死对您忠心耿耿!” 我要他说的就是这句话,说那么多都不如这样的话叫人放心。 阿果土司也要的是这句话,她说:“起来吧,我能干的穿插能手。” 吉布没有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他还将我一并带了进去。他说:“吉布能有今天的功劳,全都是军师老爷的计谋和英明的指挥,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能干人啊,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 说完这句话,他才站起身。 这个坏蛋,恩将仇报! 只因为以后阿果土司会认为再也离不开我,我就再也不能一个人出门,更不要说去遥远的边疆实现我的理想了。 阿果土司盯着我,微笑着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嘉奖你?”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您早已嘉奖过了。” 阿果土司盯着我,说:“哦?” 我说:“您已还给我自由民身份不说,还提拔我做了您的军师。” 她说:“就这些还不够。” 我就看了吉布一眼。这个聪明的家伙立刻说:“尊敬的土司老爷,吉布这就出去带人站岗放哨,以防布贡这个老狐狸趁机来偷袭我们。” 等吉布出去后,我才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还用您尊贵的身体和终身嘉奖了我。” 我这是在对她表忠心。 我为什么不趁机要求她放了我? 只不过我清楚得很,会让她生气。 我知道少数民族都是蛮人,都会做野蛮的事情,而且脾气暴躁,一言不和就会刀枪相见。 阿果土司也是少数民族,她一生气,一定会割下我的膝盖。这样我就再也没有希望了,只能永远地留在她的身边,为她出谋划策。 我还想自己的双腿载着我去远方完成我的梦想。 阿果土司的枪法的确让我畏惧。 阿果土司却过来搂住我的脖子,笑着说:“不够,还应该嘉奖的。” 我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就是,应该跟我成亲了。 阿果土司还在说:“我要嘉奖你,好好的嘉奖你。” 说着说着,她就将嘴送了过来。 我知道她要嘉奖我什么了,立刻接住。 我们的帐篷里就响起了销魂荡魄的声音,和老牛耕田的声音。 布贡土司要来了。 他的信使给我们送来了这个消息。 一0一,认输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在信上说:“尊贵的阿果土司,布贡在这里恳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进攻我的寨子了,我会在三天后带着契约前来跟尊贵的阿果土司签订条约,原本我应该立刻过来,只因为这些天我的身体突然欠佳,所以我不得不等三天后身体好一点了才来,请尊贵的阿果土司见谅。布贡土司。” 阿果土司跟我都知道布贡土司身体突然欠佳,是因为被我们夺走他买的枪弹气的。我们的侦察兵早已回来将他气得吐血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们。 我们感到非常开心。 布贡土司终于承认自己输了,愿意做阿果土司砧板上的肉,就等着阿果土司挥刀宰割。 我们还感到开心的是: ——布贡土司已经承认另立山头的紫琪阿果是土司老爷了。 现在我们还想要其他的土司老爷承认这件事。 我对快乐无比的阿果土司说:“其他那些土司老爷呢?” 阿果土司盯着我想了想说:“等布贡这件事过去后,我会对拉俄阿木土司用兵,他是这些土司中实力仅次于布贡土司的土司老爷,只要将他打败,他承认我是土司后,别的土司老爷就会明白而跑来承认我这个土司。” 我说:“不可。” 阿果土司说:“哦?” 我说:“我们刚刚跟布贡土司打了一场,倘若再去打阿木土司,其他的土司只怕会认为你是想要大凉山只有您一个土司,这样······” 阿果土司说:“这样什么?” 我说:“这样一来,只怕他们非但不会承认您这个土司,还会站在阿木土司一边,跟他联手来对付土司老爷您。” 阿果土司说:“我会害怕他们吗?我现在手里有枪弹了,布贡土司刚刚为我的兵装备了充足的枪弹。” 我说:“我们刚刚打过仗了,虽然大获全胜,正是盛气凌人,士气高涨的时候,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我们的人全都骄傲起来了,再说,春耕马上就要到了,人都出去打仗,谁来耕种土地?” 阿果土司说:“女人呀,我们民族都是女人耕种。” 我说:“世上哪一个百姓不指望太平盛世,日子安宁?这样会让他们心生怨言,您的兵只怕就不会那么勇敢了,到时候只怕您这个刚刚做上的土司老爷就到头了。” 阿果土司说:“我对他们不薄,他们不会退缩,跟布贡土司的这场战争你是看见了的。” 我说:“这是因为你们以前一直被布贡土司欺压,还被他夺去了土地,所以他们是怀着一颗找布贡土司报仇雪恨的决心来的。” 阿果土司说:“依你之见······” 我说:“依我之见,您应该先向各路土司发出邀请。” 阿果土司说:“请他们来与我一道庆祝战争胜利?” 我说:“请他们三天后来参加您加冕土司的庆典,还让他们都看见您跟布贡土司签订条约,一来让他们承认你这个女土司,二来让他们知道您跟布贡土司的战争只是为了报仇,没有别的意思,就会消除他们对您的顾虑。” 阿果土司说:“看上去我是应该这样做,只不过······” 我说:“您还有什么顾虑?” 她说:“他们会承认我这个土司吗?” 我说:“他们来了,就已经承认您这个土司老爷了。” 她说:“要是他们来是羞辱我的,而非承认呢?” 我说:“到时候您先不要急着让他们承认,只带他们参观那些枪弹,在参观过后,只怕他们都不敢不承认了。” 她鼓掌说:“好呀,这个主意不错。” 我说:“到那时您无论怎样说都是对的,您就把为什么要另立山头的原因一并说出来,他们就全都会支持您。” 阿果土司说:“好,我做土司的庆典就定在三天后。”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英明。” 阿果土司说:“你真是个能干的军师,我的好步子。” 我说:“能为尊贵的阿果土司效力,是我家祖坟冒了青烟。” 阿果土司说:“你让我爱你爱得不能自拔,如痴如狂了,非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你做我的步子,永远跟在我的身边为我出谋划策,管理好我们的领地。” 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还想下辈子也做土司,只怕这辈子她的土司生涯也不会太长。 只因为红色军队已经过来了,他们是专为推翻旧社会,打倒地主老爷们而诞生的。 我心中要去实现理想的希望为什么会再次升起?只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红色军队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消灭这些土司,解放这里的奴隶。 这个愚蠢的女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说:“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说:“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我说:“我不会让您死的。” 她说:“人哪有不死的道理,你个憨憨啊。” 我说:“倘若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我会让您活着。” 她说:“憨憨啊,你死了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呀!” 请帖发出去不久,各方的土司就带着丰厚的礼物来了。 他们像约好了似的,都在同一天,同一时间走进阿果土司的官寨。 我们以我们能做到的最高礼仪来欢迎他们。 我们还以我们能拿得出的最好的酒菜来款待他们。 阿果土司做出土司应有的样子来接见他们。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阿果土司的爷爷色日土司也来了。 他为阿果土司准备了一件最重要的礼物——土司官印! 这并不是色日土司的传寨官印,是一块由绿色翡翠雕刻的新官印,上面雕刻着阿果土司的名字。 ——他承认了自己的孙女是土司,也承认阿果土司夺下的这些土地是属于她的领地。 有了这颗官印,紫琪阿果就正式成为了土司老爷。 还有件事让我们没有想到,拉俄阿木土司没有来。 阿果土司原本想借这次机会,把热布头人的女儿介绍给阿木土司,这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阿木土司没有来,但他的人却把他写给阿果土司的信带来了。 阿果土司正在陪着这些土司老爷喝酒,就将这封信丢在了一边。 一0二,待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也还没有来,可能是无脸跟这些土司同行吧。 阿果土司私底下问我,要不要派个人去催催他。 我说:“是应该派个人去了,但却不是催布贡土司赶紧来。” 她问我:“那去做什么?” 我说:“叫他推迟三天才来。” 她说:“为什么?” 我说:“为什么,因为这三天您要来陪这些土司老爷们。” 她盯着我。 我说:“在这三天里,您要好生款待这些土司老爷们,让他们好好的玩三天,他们就会觉得您虽然打败了强大的布贡土司,但却并没有小看他们,让他们知道,您这个女土司老爷的大方和豪爽,不亚于任何一位男土司老爷。这样当您就算在布贡土司面前狮子大开口,他们也不好在言语上表露出来。” 她说:“这就是你们汉人的笼络人心?” 我却说:“这就是以德服人。” 她说:“好。” 在宴席上,这些土司老爷们在言语上,和表现上,有些轻视阿果土司。 只因为阿果土司是个女人。 在这大凉山中女人常常被轻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你是土司也一样。 阿果土司想生气,却又碍于她爷爷在场。她只好时不时的看我。 我就在她耳边说:“是时候带他们去看看我们的东西了。” 我们的人穿着节日盛装,在广场上载歌载舞。 阿果土司带着做客的土司老爷们经过广场,来到了我们的军械库房前。阿果对守在库房前的吉布递个眼色,吉布就打开了库房。阿果土司领着土司老爷们走了进去。 库房的箱子上放着一挺挺崭新的机关枪,填满子弹的弹带如鞭炮一样的搭在机关枪上。 阿果土司领着土司们站在机关枪前,指着一挺机关枪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些土司老爷们平时最见过世面的也只不过是那些火铳,哪见过这些先进的枪械,居然没有一个土司老爷认识这东西。 但他们都认识机关枪上的子弹。 阿果身边的一位土司老爷说:“枪······” 别的土司老爷也都点头,说是枪。 阿果土司说:“不错,什么枪?” 但这个土司老爷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别的土司老爷跟他一样。 阿果土司说:“机关枪。” “机关枪!” 土司老爷们说。 我看见他们的目光一下明亮起来。 阿果土司说:“这就是天下最先进的枪了,嗒嗒嗒,人就倒下一大片。” 我对身边的一个土司老爷说:“倘若将枪口对着您,您的身体就会被打成一个筛子。” 土司老爷们发出一片惊叹。 立刻对阿果土司尊敬有加。 阿果土司说:“你们知道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吗?” 土司们都说不知道。 阿果土司说:“它们,这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布贡土司作为祝贺我登上土司宝座的礼物,这些箱子里面,全都是长枪和子弹。” 我说:“还有手榴弹,一旦扔出去,就是再多的人都炸得死。” 阿果土司说:“各位土司老爷是不是都想试试,过过手瘾?” 我们来到寨子后面的悬崖下,吉布带着人抬来了机关枪和子弹,还有一箱手榴弹。我们的人将机关枪对着悬崖前架好,阿果土司就请各位土司老爷们过去开枪。 最先开枪的当然是老土司了,他是以阿果土司爷爷和年长的身份第一个去试的。接着就是别的土司老爷。 土司们对着悬崖前的空气一顿扫射,还兴高采烈地扔出了手榴弹,炸得悬崖下面烟尘四起,碎石乱飞。 因为悬崖那边是布贡土司的另一个寨子,那寨子里的人以为我们又对布贡发动起攻击,吓得如那惊弓之鸟,鸡犬不宁。 而我们这边,这些试枪弹的土司老爷们却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这是一个多么鲜活的对比啊! 布贡土司得到消息后,带着人屁颠屁颠的来我们官寨问为什么还要攻击他的寨子,却被我们派过去叫他延迟三天再来的人挡了回去,告诉他是作客的土司老爷们在玩他送给阿果土司老爷的礼物。 这无疑是狠狠打了布贡土司一个耳光,但他也只好强行忍受。 自从试了这枪弹后,土司老爷们都讨好起阿果土司来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土司老爷们玩得很是尽兴,狠狠地捧拍了阿果土司一回。阿果土司尝到了受土司们尊敬的滋味,这是跟那些下人们的尊敬完全不一样的。 阿果土司高兴地盯着我,我却对她说:“是时候叫布贡土司来了。” 于是,我们的人就快马加鞭地去催布贡土司。 一0三,割肉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早就来了,在我们官寨下面的山沟里。他们在树林里安营扎寨,等待着三天后的到来。 这三天对布贡土司来说,是度日如年。而对于我们来说,却又是时光如梭。对于这些土司老爷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眨眼。 在这三天里,我们还做了一件事,让官寨里的所有女人不分白昼黑夜的赶织出了一床长长的红毯,从阿果土司的座椅下直铺到布贡土司的帐篷前。所以布贡土司就不用再骑马或被人背着进我们的官寨,一出帐篷就踏上了我们迎接他的红毯。 只因为阿果土司是女人,所以我主张用红色毯子来迎接我们的布贡土司这个特别的客人。 从布贡土司帐篷前到我们的官寨大门前,是一条很陡的山路,有多少级台阶,我们谁也没有数过。只知道站在下面向上看时,这条路通向的尽头是云端,是天堂;站在官寨门前向下看时,路的尽头又仿佛是十八层地狱。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同意阿果土司选择这里做官寨的原因。 我们还知道,肥胖的布贡土司走到我们官寨大门前,一定会累个半死。就算他还仅存了一点男人的骨气和土司老爷的傲气,只怕到时候也荡然无存了。 这的确是我们故意的。 因为有红毯,布贡土司只能步行。沿途还有我们的人站在两边迎接,也是监视着他。 我们做得非常精绝,这红毯非但显示出阿果土司对布贡土司的尊敬,又狠狠的收拾了布贡土司一次。叫别的土司老爷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觉得阿果土司仁义好客。 听我们站在两边的人回来说,布贡土司走到我们官寨大门前,歇了十次脚。 我们的人总是在他歇脚的时候就说:“布贡土司老爷走不动了吗,要不要找个人将您背上去?” 布贡土司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当他走不动,他的下人搀扶着他走时,我们的人又会笑着说:“布贡土司老爷是真的老了吗?” 布贡土司就只好将搀扶他的下人推开。 但我们看见的却是,布贡土司是被他的两个下人拖进阿果土司待客的大厅里。 是的,拖进来。 他的两个下人虽然架着他向前走,但他的双腿却早已迈不动了,就这样直直的拖在地上。 布贡土司被他的下人架着站在阿果土司面前,但阿果土司却说:“让这么多土司老爷等着,是很不礼貌的。” 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布贡土司老爷,现在却微笑着对这些以前他从不放在眼里的土司老爷们赔不是。 阿果土司说:“你踩着的是我官寨里所有女人的心血。” 布贡土司急忙要跳开。 阿果土司却又说:“我却用来迎接尊贵的布贡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急忙点头。 阿果土司还说:“我又怕泥灰弄脏您高贵的鞋子,所以就叫人将这红毯铺到了您的帐篷前,这样您一出帐篷就不必担心鞋子会弄脏了。” 布贡土司说:“多谢阿果土司考虑周全。” 阿果土司说:“想必您也不会让我吃亏,祝贺我做上土司老爷的礼物一定很丰厚。” 我说:“布贡土司老爷一定不会让阿果土司失望的,今天一定带着一件很特别的礼物来回报阿果土司。” 布贡土司就看了站在阿果土司身后的我一眼,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叠契约,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这是您占领的这些寨子的契约,布贡我现在给您送过来了。” 阿果土司盯着布贡说:“这就是您祝贺我的礼物?” 布贡土司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说:“是。从今以后,这些寨子就全都是阿果土司老爷您的领地了。” 阿果土司说:“这真是布贡土司老爷回报我的贺礼?” 布贡土司擦一把汗说:“是。” 阿果土司说:“不反悔?” 布贡说:“不会。” 阿果土司说:“您送我这么大的礼物,叫我怎么来感谢您呢?” 布贡土司说:“感谢不敢,只盼今后我们能和平相处。” 阿果土司说:“这是自然的,只要您不来欺负我。” 布贡土司说:“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布贡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过去接住了契约,但布贡土司还是紧紧的攥着,不肯松手。他的双手还在颤抖着。 我轻轻拉了拉,没有拉过来,就说:“布贡土司舍不得了,似乎要反悔了。” 阿果土司说:“反悔?”声音里带了点嗔怒。 我微笑着盯着布贡。 布贡土司的手还在抖,额头上的汗还在流。 阿果土司又说:“你可不要小看布贡土司老爷,他可是这大凉山中最体面最大方的土司老爷了,也是这大凉山中最能干,最厉害的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的脸红了,但攥契约的手还是没有松动一点点。 这时候,坐在左边的一位干瘦的土司老爷说:“但还是没有阿果土司大度,倘若换了别的土司,现在这大凉山中只怕没有布贡这个土司了。” 这个土司老爷的话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土司老爷的附和。 布贡土司只好慢慢地松开手。 我拿着契约交给阿果土司。阿果土司每一张都看过后,就交给我收好。 我说:“是时候谈谈这场战争的后续了。” 布贡土司吃惊的看着阿果土司,说:“后续?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阿果土司说:“战争不是结束,是停火,后续就看您怎么做了。” 布贡土司半天才说:“那么,后续是什么?” 我说:“战败后的赔款,您赔给阿果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说:“不是将这些寨子全都给您了吗?” 阿果土司说:“这是我们打拼下来的,是我们应得的,而赔款却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布贡土司说:“啊!” 我说:“我们都以为布贡土司老爷从您的帐篷前走到这里来的时间里,将一切都看清楚了。” 布贡土司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说,多少?” 阿果土司就缓慢地伸出一根手指。 不等阿果土司说话,布贡土司就说:“一万?” 我看见阿果土司似要点头,急忙抢着说:“十万,大洋十万块。” 阿果土司立刻说:“不错,十万块大洋。” “啊!” 一0四,还牙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不知是站得太久了,还是被我们要的价给吓着了,布贡土司一下跌坐在地上。他肥胖的身躯,叫他两个壮实的手下都没有扶住。 我们都等着他说话。 他说:“太多了,我怎么拿得出来,这里的土司老爷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阿果土司说:“谁不知道布贡土司是这大凉山中最富有的土司老爷,对于别的土司老爷也许不行,但这点钱对于您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布贡土司说:“这可是十万块大洋啊,这场战争已叫我地穷财尽了,我拿不出,拿不出。” 阿果土司说:“尔呷寨以前是您手下最穷的寨子吧?” 布贡土司说:“不错,阿果土司是否要将它归还······” 他的话没有说完,阿果土司就打断他说:“在我们攻下这个寨子时,缴获了正准备给您送来的赋税。” 布贡土司看来是明白了,他的表情紧张起来。 阿果土司说:“我清点了一下,那赋税已经过万块大洋,那只不过是您最穷的寨子。” 布贡土司急忙改口说:“不,那是最富有的······” 阿果土司打断他说:“就算是最富有的,十年,也已有十万了,更不要说还有别的寨子。” 布贡土司说不出话来。 阿果土司说:“倘若不是这场战争,我还真不知道布贡土司有多富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布贡土司才说:“十万块,这,这会要了我的命······” 我说:“钱财失去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倘若阿果土司一生气,只怕您拼死保护的这些财物和土地就全都不是您的了,人们要见布贡土司老爷,也只有站在长满荒草的坟前。” 布贡土司一边看着别的土司老爷,一边说:“这······这······” 这些平时被布贡土司欺负的土司老爷们,这时候却全都将目光转向了别处。里面就算有一两个布贡的朋友,此刻也不敢为布贡土司说话——他们是见过我们枪弹的。 我说:“这些土司老爷全都见过您送给阿果土司那些礼物的威力······” 土司老爷们就开始议论起我们的枪弹来。 我继续说:“······我想这些天您虽没有见过,但也听见过声音吧。” 布贡土司颤巍巍的被两个下人正在扶起。 我说:“要不要用您的两个人作为靶子,您亲自去试试威力?” 扶他的两个人一抖,手里的布贡土司就又跌坐在地上了。 他仇苦的盯着我说:“这都是你这个奴隶害的!” 我说:“我要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做回自由人的机会。” 阿果土司大声说:“他是我的军师,是布贡土司老爷让他得到了这样的荣誉。” 我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条约走到布贡土司面前,说:“倘若布贡土司老爷对条约没有异议,就签了这字吧。” 布贡土司眼里噙满泪水,接过了条约,在上面画了押。 我将条约交给了阿果土司,阿果土司也在上面签了字。 然后,她拿着条约大声读给各位土司老爷听。 条约上当然没有说我们夺下了布贡土司的寨子,也没有说这是布贡土司赔的战争赔款,上面写的是捐,资助,自愿等这些美化阿果土司和这场战争的文字。 条约一式两份,阿果土司跟布贡土司一人一份。 阿果土司说:“怎么还让布贡土司老爷坐在地上,布贡土司老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了,快给他搬张椅子来。” 布贡土司就跟别的土司老爷们坐在了一起,吃上了丰盛的食物和美酒。 经过这件事情,阿果土司在这些土司老爷中有了极高的威望。 紫琪阿果土司加冕的时辰到了。 她的爷爷老土司亲自为她戴上了土司的帽子,和腰带。并将土司官印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里。 现在,该阿果土司讲话了。 阿果土司就站在楼上,首先告诉楼下所有的土司和自己官寨里的下人,她为什么要另立山头做土司。她告诉这些人,这都是为了老土司的安危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悬崖寨头人的儿子发过誓,要来找土司老爷报仇,所以她才挺身而出做土司,将冤仇引到自己的身上。 她还告诉这些人,她有个责任就是要化解大凉山中土司老爷们间的矛盾,让大家都和平共处,让大凉山的百姓不再经历战争的痛苦,让这大凉山中的土司间不再有欺压,掠夺,争斗。 她说红色军队来了,将来无论是红色军队还是白色军队掌局,都要来跟他们这些土司老爷们谈判。所以她还要将大凉山的土司老爷们团结起来,让他们觉得我们很强大,这样才更有谈判的筹码,才能向他们提更多的要求。 最后她说:“我做土司就要为大凉山的土司老爷争取利益,为黎民百姓谋福利,造福大凉山的每一个人!” 阿果土司的演讲赢得了阵阵掌声,还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人们都对她表达出最崇高的敬意。 得到好处的阿果土司,晚上就不停的嘉奖我。这样下去,就算是头牯牛也会弄垮身体。好在,我还年轻,在干妈那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这些东西正好可以用来救我。 做客的土司老爷们应该回去了。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土司老爷们在我们盛情的款待中,玩得都不想离开了。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布贡土司也加入这些土司老爷中,不想回家了。他早已忘记我们是夺他寨子,逼他签下屈辱条约的仇人,把阿果土司当作了一个乐善施德,热情好客的朋友。 阿果土司愁苦起来了。 以往对我很激情的她,今晚却将我推拒开,说:“春耕马上就要过去了,这些土司老爷不走,我就无法组织春耕。” 我说:“既然他们是我们请来的,我们就将他们请回去。” 她说:“怎么请?” 我说:“您先暗示他们一下,他们都是体面的土司老爷,为了顾全土司脸面,一定会离开的。” 阿果土司带着土司老爷们来到官寨最高点,看着大片的土地,说:“现在正是春耕的时节,人们都忙起来了。” 往日这个时候,阿果土司会带这些土司老爷们去玩枪弹。 但今天,阿果土司却带着他们去地里转悠。 听说要到地里去,布贡土司表现得特别积极,仿佛是去看他的土地最后一眼,跟他的土地告别。 阿果土司尽量做得不那么明显,很自然的,又仿佛是在参观。 她指着那一块块肥沃的土地,对这些土司们说:“换作以前,此刻在这片土地里转悠的是布贡土司。” 布贡土司脸皮厚得很,此刻早已忘记了战败的羞辱,他说:“不错,要是我还是这些土地的主人,现在这里早已经是耕种得热火朝天的人们。” 此刻这些土地,却没有人在里面耕种,人们都等着阿果土司下令他们种什么。 阿果土司盯着我笑了一下,显然布贡土司的话令她非常满意。 聪明的土司老爷们明白后应该告辞回去了。 但这些土司老爷们令阿果土司很是失望。 一三六,中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还告诉吉布,我不会再回到阿果土司身边了。只要我还活着,田副官就不会放过我,倘若我再次回到阿果土司身边,田副官还会带着人来剿灭我。 我特意告诉他,只怕田副官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会比今天来多几倍的人,带来更先进的武器,那时就算我们插翅也难飞出官寨。为了阿果土司,和这些无辜的子民们,我不得不离开心爱的阿果土司,离开这大凉山。 我叫他回去告诉阿果土司要好好地活着,不要抛弃忠心她的子民们,为忠心她的子民们谋幸福。叫她忘记我,忘记这个给她带来灾难的人。 等他们藏好后,我就对着田副官的军营大声叫道:“姓田的,你不是一心想我死吗,做梦,我卓某人福大命大,你死了我都还活着,看看吧,今天我还不是一样从你的枪口炮口下跑了出来,有本事就来杀我呀。” 军营中立刻亮起了火把。 我继续说:“倘若你再不来杀我,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你将永远杀不了我。” 田副官就带着大队士兵打着火把呐喊着从军营里追了出来。他们一出军营,就对着我说话的方向放枪。 我就转身向前跑去,边跑边说:“姓田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大哥对你不薄,你却要陷害他,并强夺他的妹妹做女人,你不遭报应,天理不容。” 我跑得并不快,让他能听见我的声音就在不远的地方,知道我逃跑的方向。 枪声不停地响着,发红的子弹在身边的树林里飞着,有的击进身边的树干中,有的却飞到前面去了。 我听见田副官在后面大声说:“你莫跑,你个狗日的站到,你个龟儿子给我站到······” 我也在反击:“姓田的,你这个龟儿子,你这个狗日的,你这个挨千刀的······” 这还不算,我还跑出“咚咚”的脚步声,还故意折断身边的树枝来发出声音。 后面的人就发出闹哄哄的声音,跟着我的声音追来。 我始终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让他们感觉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将我抓住。我并不担心他们会击中我,只因为这密集的树林和夜色在保护着我。 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我突然听见远处悬崖寨方向传来炮击声,和机关枪的吼叫声,还有密集的枪声。 我知道阿果土司在发动冲锋了。在吉布等人的帮助下,这个小儿子一定会在她们的夹击下惨败。我衷心的希望阿果土司最好能将这个小儿子打死,这样阿果土司就永远地消除了后患。 但我也知道这希望是很渺茫的。 这夜色保护我的同时,也会保护着这个小儿子。 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比没有的好,我骂得更开心,更痛快! 也没过多久,炮击声和机关枪的吼叫声停止了,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击声。我知道阿果土司胜利了,她们在追击小儿子。 于是,我又大声对田副官说:“听见了吗,姓田的,你中我的计了,你留下的人全都被我的人消灭了。” 于是,我就听见田副官在后面气得大骂我,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他们加快了脚步,我也加快脚步。 我还要继续气他:“姓田的,我要感谢你,感谢你为我们送来了大炮和机关枪,欢迎你下次再来,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们就用你送的机关枪和大炮来迎接你,欢迎你下次多带些这样的礼物,尤其是大炮。” 我听见田副官被我气得抓胯,气得咬牙切齿。 我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怪怪的,就是狗听见了也会咬我两口的,更不要说是田副官这个一心想我死的仇人了。 脚步更急,枪声更密。而我,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就仿佛如琴突然断了弦一般,让听琴的人们突然紧张起来。 田副官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说:“莫不是我们打中他了?” 而我不再发出声音,是知道摆脱他们的时机已经到来。 田副官这时候高兴地大声说:“姓卓的,你个龟儿子跑呀,怎么不跑了?被我打中了吧,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我还是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向旁边摸索着走去。 田副官见我没有声音,继续大声骂我:“姓卓的,你个狗日的跑呀,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弟兄们,给我仔细的搜,抓住他我重重有赏。” 他的人就闹哄哄地向前冲来。 我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他的人刚冲出一会儿,田副官就大声说:“兄弟们小心,小心中了这个龟儿子的奸计,他这个龟儿子奸得很,一定是想趁这夜色来偷袭我们,想将我们全都暗杀在这树林中,他龟儿子的飞刀了得。” 听了田副官的话,我仿佛看见了一盏明灯,突然停下了脚步。 田副官说得对,我应该在这里找他将我们的仇恨了结掉。 我又迈动了脚步,却是绕向他们身后的。 然,我却并没有看见一丝希望——他们全都挤在一起向前搜寻。 只要我杀一个人,就会被别人打中。距离太近,要躲开他们是很难的,他们手里的火把会照亮我的身影。 我只好又绕到他们的前面。 我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我让自己的惨叫声尽量是在忍受痛苦的样子。 田副官果然中计,他大声说:“他果然被我们打中了,大家赶紧散开去搜,将他给我搜出来。” 我在黑暗中看见挤在一起的火把散开,我笑了。 我又摸到了他们的后面,找准时机,对一个远离人群的士兵突然出手。 我从背后捂住他嘴的同时,手中的小刀就刺入了他的心脏。我还让刀在他的心脏里搅动了两圈,这样他就死得快一点。 我手一松,他就倒了下去,身体压在了火把上。 光明瞬间即逝,我却信心大增。 我又摸向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一次次得手,每一次都悄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他们突然发现了被杀的同伴的尸体。 于是,就发出了警觉的叫声。 田副官立刻叫大家聚在一起,再也不要分散。 但我却早已捡起了一支枪,这时候正好对着聚在一起的人开枪。 一枪一个,全都爆头。 田副官立刻叫他们灭掉火把,躲藏起来。 这样的确很有效,我只好对着他们呆过的地方胡乱地开枪。 但这样也暴露出我藏身之地,他们也对我开枪。 我只好丢掉枪,再想别的办法。 一0五,仇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干瘦的呷日土司老爷说:“但现在却是阿果土司老爷的领地了。” 高大魁梧的有拉土司老爷说:“阿果土司什么时候下令,耕种些什么,自有安排,不劳别人为她操心。” 布贡土司立刻说:“不错,她身边还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军师,阿果土司知道怎样做,她从来不会叫人失望的。” 阿果土司就说:“倘若您早知道的话,就不会失去这么多土地。” 布贡土司愁苦着脸说:“谁又不会抱有一颗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幻想呢?只不过这幻想让我损失惨重。” 呷日土司说:“布贡土司现在比以前更聪明了。” 布贡土司说:“不错,这算是我交的学费吧。” 有拉土司说:“只不过这学费实在是太昂贵了一点。” 布贡土司叹口气,说:“这就是我为愚笨付出的代价。”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土司老爷们居然跟着阿果土司在地里转悠了一天,谁也没有疲倦,谁也没有想起要回自己的家。 难道他们一点都不为耕种着急? 还是他们没有明白阿果土司的用意? 更奇怪的是,阿果土司的爷爷也没有提出要回拖乌寨。 这些土司老爷们倒还觉得在官寨里呆久了,出来转悠透透气很新鲜,很快乐。 这天中午,我却趁着去小解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我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这个人浑身透出浓浓的杀气。 他躲在暗处,但我还是一来就发现了他。 他一直在盯着我,身上的杀气让遮挡他的树丛也透出森森寒气。 我一发现他,就对他扔出了一片石块。 我没有听见一声惊叫,也没有大声呼喊他出来,只是静静地盯着他藏身的地方。 这个人就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头顶留着根小辫,脸色却很白皙。但右边脸上却有一道口子,鲜血正从口子里往外流,让他白皙的脸显得有一些恐怖。 我知道这伤口是我扔出的石片的杰作。他眼里露出看见仇人的光芒,并没有将鲜血擦去。 凭着这杀气,我猜到了他是谁。 看见这个人,我就知道布贡土司今天为什么会对出来转悠表现得那么积极。 ——他早已知道这个人来到了这里。 我说:“你回来了。” 他说:“你认识我?” 声音很低沉,很冷,的确像一个杀手。 我说:“你就是悬崖寨前头人的小少爷。” 他说:“不错。” 我说:“记得你说过要回来报仇的。” 他说:“我回来了。” 我说:“你报不了仇。” 他轻蔑地盯着我。 我说:“刚才那石片,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他说:“我有枪。” 我说:“你拔枪的手快不过我的手。” 他盯着我。 我说:“倘若你够聪明的话,就马上离开。” 他还是盯着我。 我说:“倘若我要你死,刚才就不会是警告了。” 他说:“现在不会了。” 我说:“哦?” 他说:“刚才只不过我全神注意在紫琪阿果这个仇人身上,完全忽略了你。” 我说:“你是不知道我有这本事吧?” 他说:“不错,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只会出出烂主意而已。” 我说:“现在知道该怎样做了?” 他说:“知道。”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他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知道他想跟我比试。 我说:“倘若你自认为能躲过我的石子,就留下来继续暗杀阿果土司吧,不过,你的枪声会惊动她的,在这么多卫兵的保护下,只怕你非但报不了仇,还会丢掉小命。” 他说:“我的枪声响起的时候,紫琪阿果这个仇人的头已开了花。” 我说:“那么,你拿什么来胜我?” 他说:“不错,要报仇必须先除掉你这个爪牙。”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腰间。我看见他腰上别着支手枪。 我知道,他要拔枪除我了。 空气突然凝结了。 这时候,一只我不认识的飞鸟从我们身边飞过。我眼睛盯着他,突然踢起一块石子,抓住对飞鸟扔去。 飞鸟掉了下来,它的头被我的石子击得粉碎。 他惊讶的盯着我。 我说:“就算你能躲过我的石子,能躲过卫兵的搜捕吗?” 他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我说:“打消报仇的念头,你还能继续吃肉喝酒。” 他说:“决不。” 我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战争而已。” 他说:“这战争是谁发动的呢?” 我说:“阿果土司只不过是为了夺回她爷爷曾经丢失的东西罢了。” 他说:“可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不属于拖乌寨。” 我说:“这只怪布贡土司不服输,你们又各为其主,而你的父亲又如布贡土司一样,不肯低头。” 他说:“良将不侍二主。” 我说:“可是现在,你却硬生生将它变成了家族仇恨。” 他沉默一会儿,说:“我还会回来的。”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放下仇恨吧,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他说:“不,这是我父母生我的责任。” 我说:“这个责任你完成不了。” 他站住,但并没有回头,说:“老土司呢?色日呢?你能分身吗?” 我说:“灭悬崖寨的并不是老土司。” 他说:“紫琪阿果那时并没有做上土司,她是在他的指使下做的,主谋还是色日。”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很生气,对我说:“你怎么不杀了他?” 我说:“我得为仁慈的阿果土司着想。” 她说:“就更应该杀了他,这样我才会安全。” 我说:“我得体现出尊贵的阿果土司是仁义的,慈悲的,受人尊敬的土司老爷。” 她说:“一切都没有我的生命重要。” 我说:“有我跟这些卫兵保护,阿果土司是绝对安全的。” 她说:“这一定跟布贡这只老狐狸有关,一定是他指使的。” 我说:“以后我们出门多提防着,就不怕他了。” 她说:“明箭易躲。” 我说:“那派人去追?” 她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对着树林放放空枪,也能将他吓走。” 一0六,离间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吉布带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的追进了树林。没过多久,树林里就传来了枪声。枪声稀疏零星,但却更能证明是有目标的开枪。 土司们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布贡土司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 老土司问是不是在追击什么人。 阿果土司盯着布贡土司说:“狩猎,是我们的人在树林里狩猎。” 惊慌的土司们安静了下来,但布贡土司的脸色却更加地难看。 阿果土司还说:“当我们将这猎物抓住的时候,就知道这猎物是谁放出的,我会加倍的奉还。” 呷日土司说:“猎物不都是自己生长的吗,还用谁放?” 阿果土司说:“不错,有些猎物是要放才会出来。” 老土司这时候说:“我想起来了,就如狗,一旦放出去,不仅会帮着主人找寻猎物,还会咬人。” 阿果土司说:“不错,在主人的眼里它是忠诚的狗,但在被它咬的人眼里,就是猎物了。不过,今天这猎物运气不好,咬错了人,差点丢掉性命。” 色日土司说:“哦。” 阿果土司说:“不过,今天他也跑不掉,我们的人会将他抓住的。” 我看见布贡土司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就将话岔开,说:“今天真是美好而快乐的一天啊!” 土司们就谈起了今天的快乐时光。 夜里,阿果土司对我说:“怎么办?”她说:“这些土司老爷们怎么就不走了?” 我说:“既然他们不肯走,我们也不好请他们走,那就这么办。” 阿果说:“怎样?” 我说:“离间。” 她说:“挑拨离间?” 我说:“不错,想必这样他们就会离开了。” 阿果土司想了想说:“不错,这实在是个好主意。” 这天中午,酒过三巡,我盯着布贡土司开玩笑地说:“布贡土司老爷,听说您最近娶了一房姨太太,年轻又漂亮。” 这样的玩笑话当然得由我这个男人来说。 他立刻挺起胸膛,自豪地说:“不错,她的确天生丽质,实在是太美丽,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可是真的舍不得离开她半步。” 我本来想跟在他的话后说这样的女人你放在家里,难道不担心她跟你的管家或者儿子做那苟且的事吗。这样他就会担心而起身回去。他一走别的土司老爷也会联想到自己,就都会陆续的离开了,这就是我的挑拨离间计。 但有拉土司却笑着抢过去说:“布贡土司这样肥胖的身躯,只怕拿这个小美人没有办法,只能搂一搂,摸一摸罢了。” 有人接话,我非常满意。我看见阿果土司也满意地看我一眼。 我跟阿果土司都知道,接下来布贡土司就算不跳起来破口大骂,也会用言语回击过去。我们就都看着布贡土司。 布贡土司却笑着说:“既然有拉土司老爷身体结实,过几天我就将她送去您的官寨里,让她好好陪陪您,怎么样?”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只怕就这布贡土司一人。 有拉土司笑着说:“好啊,布贡土司可不要到时候反悔呀!” 我说:“布贡土司真是一个大量之人。” 布贡土司就转向我说:“倘若军师喜欢,我现在就叫人去将她接过来,好好陪陪军师,怎么样?” 我看见阿果土司那笑容灿烂的脸上瞬息之间就阴云密布。 我赶紧说:“就算布贡土司不在乎,我也是看不上她的,只因为我早已有了阿果土司,她的美丽在这大凉山中可是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的,这样的女孩就是看上一眼死了也瞑目,我还有何求?” 布贡土司说:“再鲜艳的花朵,看久了也会生厌,再美丽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平凡,军师何不尝尝鲜呢?” 阿果土司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起来,愤怒地瞪着我和布贡土司。 我急忙说:“人非花朵,亦非风景,阿果土司这样的女孩子那可是百看不厌,越看越爱。” 阿果土司脸上的愤怒就少了很多。 我又说:“阿果土司可是这大凉山稀有的黑牡丹,既美丽又别致,你们说对不对?” 土司老爷们就全都笑了起来。 既然布贡土司胸怀“大量”,我就只好找别的土司老爷了。我选了高大魁梧的有拉土司老爷。 我笑着说:“有拉土司高大魁梧,理应趁着现在身体还结实,就应该学学布贡土司才不枉一世呀。” 有拉土司笑着说:“不敢,不敢。” 我说:“不是不敢,莫不是担心······” 我想说他担心不在家时,会被他家里别的男人偷去。 但喝得有点高的呷日土司打断我的话来说:“不错,他的身体看上去很结实,其实糟得很······” 不等呷日土司说完,有拉土司就一下站了起来,气愤地指着呷日土司说:“哪个糟得很?我看你才是糟得很,你那小丁丁又短又小,也没有蚯蚓硬朗,地地道道的焉蚂蟥。” 我愉快的看向阿果土司,阿果土司也愉快的看着我,我们就会心一笑。 接下来他们两个就会抓扯在一起,我们就会过去劝架。然后其中一个就会气愤的离开回去,剩下的也会觉得没有意思,跟着离开我们的官寨。 呷日土司的确没有叫我们失望,他也一下愤怒地站起身,指着有拉土司大声说:“我没有说错,你的底细我又是不了解,谁才是真正的焉蚂蟥,这大凉山的人都知道。” 有拉土司气得暴跳如雷,一张脸通红。看他的样子,我知道呷日土司没有胡说。 有拉土司说:“你再胡说,再胡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两个人就快要打起来了,我跟阿果土司很高兴。 阿果土司的爷爷却冷冷的看着他们,想必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呷日土司说:“你敢说我胡说,你敢拿出来跟我比吗,当着大家的面比一比,咹,你敢吗?” 有拉土司不敢。我们也不好意思看。但我跟阿果土司也没有劝他们,我们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盯了呷日土司又盯有拉土司。 有拉土司虽然不敢拿出来比,但却敢把拳头打在呷日土司的脸上。只见他冲了过去,愤怒地扑向呷日土司。 这个时候,我们知道该说算了算了,玩笑玩笑的话来将两个土司老爷拉开。这样虽然没有打起来,其中有一个必定会气不过而离开,这个人一定是有拉土司老爷。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肥胖的布贡土司身手如此的敏捷。 一0七,诊病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不等有拉土司的拳头打在呷日土司的脸上,布贡土司就扑过去一下抱住了有拉土司。 他拉开有拉土司说:“算了算了,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有拉土司何必生气。” 差点挨打的呷日土司这时候也不敢说是真的这样的话了。他只说:“怎么,想打人吗,这可是在阿果土司的官寨里,你不给阿果土司薄面,我却要给,倘若不然,哼!” 我们都知道这是呷日土司说的两句借坡下驴的话,真要打起来,他根本就不是有拉土司的对手。 虽然呷日土司后面的话没有将有拉土司吓着,但前面的话还是叫有拉土司要了土司的面子。但他也不想就这样算了,就假装向前冲了几下。布贡土司肥胖的身躯将他死死的挡住了。 布贡土司说:“大家都是来这里作客的,参加阿果土司加冕典礼,不要拂了阿果土司的情面,理应开心才对。” 有拉土司就做出不情愿的样子,说:“要不是看在阿果土司的情面上,今天我非废了你。” 呷日也知道有拉土司不会打他了,就说:“要不是在阿果土司的官寨里,你现在正在满地找牙。” 有拉土司说:“要不是前些天布贡土司挽留我,我也不用看你丑陋的样子。” 布贡土司脸就变了变。 呷日土司也说:“对,要不是布贡土司前些日子叫我多住几天,我早已回我的官寨去了,今天也不用受你这窝囊气。” 布贡土司急忙说:“大家都少说两句,不要破坏了阿果土司加冕的吉事,来喝酒喝酒。”就举起了酒杯。 有拉土司就愤愤不平地回到了座位上。 大家又开始喝酒了,欢快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布贡土司对我举起了酒杯,还对我别意的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 布贡土司为什么是这大凉山最富有的土司。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大。 他的确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土司! 我也举起了酒杯,喝下了布贡敬的这杯酒。 以往这个时候,阿果土司的心情会很愉悦,只因为她刚刚要了我。 但现在,她的心情却很沉重。 她说:“这样还是不行。” 我说:“我们小看了布贡土司,他这次是有备而来。” 她盯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土司老爷们都不走,并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布贡土司在作妖作怪的挽留他们。” 她说:“不错,今天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吵架时都无意间说出了这件事。” 我说:“这布贡土司不仅老奸巨猾的确还聪明机智,他非但会利用这些土司老爷们来拖累我们,还知道我们在赶他们走。” 阿果土司说:“不错,他利用土司老爷们让我们错过春耕的最佳时机,这个老狐狸,他是要让我得到他的土地也得不到好的收成啊!” 我说:“不错,所以他今天劝架才会这么积极。” 她说:“按理他看见仇人的客人打架,应该看笑话才对,只因为这样别人会说我们待客不妥,还会破坏我加冕的吉事。” 我说:“他非但化解了我们想请客人离开的好事,还得到了和事佬的美誉,更是难住了我们。” 她说:“他这是一套三兔!” 我想了想,说:“不错。” 她说:“要不要派个人去监视们?” 我说:“要。” 于是,她就叫来吉布,把意思吩咐了下去。 等吉布走了,我说:“布贡土司虽然狡猾,但还是被我们发现了,他还是漏算了。” 她说:“那又如何?” 我盯着漆黑的房顶,突然笑了三声:“哼,哼,哼!” 阿果土司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说:“如何?” 我只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对布贡这只老狐狸下死手?” 我说:“不,诊断。” 她说:“诊断?” 我说:“诊断病情,告诉他害的是什么病。” 她说:“倘若他不相信呢,毕竟他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土司。” 我说:“那就给他做一个小手术,割他一个腰子下来,看他走不走,只要他一走,别的土司老爷就都会走了。” 她说:“哦。” 看来阿果土司明白我们要割布贡土司的腰子是什么。 我说:“我们想这么多办法都不能叫土司老爷们离开,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找准对象。” 她说:“现在找准了,布贡土司?” 我说:“不错。” 她叹息一声,说:“又要打仗了!” 我说:“不必。” 她说:“不打仗怎么割他的腰子?” 我说:“让他知道我们要割他的腰子就行了,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都会跑。” 她又叹息一声,说:“他已经认输并答应赔款了,倘若我们再说打他的话,会让别的土司老爷们说我们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今后谁还敢相信我们?” 我说:“您觉得不妥?” 她说:“不妥。” 我说:“错,别的土司老爷非但不会说我们不讲信誉,只会说我们胆大。” 她说:“哦?” 一0八,舞剑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老天似乎也知道我们要胜利而绽放出了笑容,让天空万里无云。 这个上午,阿果土司将官寨里所有土司都叫了过来,聚在待客的厅里商议一件大事情。 阿果土司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布贡土司看我一眼,沉思起来。 其他的土司盯着布贡土司,也闭口不语。 昨晚,去监视布贡等土司老爷们的吉布回来告诉我们,布贡土司在房里悄悄对其他的土司老爷说:“阿果这个小蹄子想我们离开,我们偏不离开,要吃她个一穷二白才离开,不然她不知道做土司有多难,会心高气傲的对我们这些土司老爷们颐指气使,以为自己不得了。” 呷日土司也高兴地笑着说:“我们今天差点就上了她的当。” 有拉土司说:“我今天差点就将拳头打在呷日土司的脸上了,还好,布贡土司及时阻止了我。” 呷日土司也说:“布贡真是聪明,一眼就看穿了阿果的小把戏。” 布贡土司说:“大家先不要太高兴,接下来她还会耍把戏的。” 有拉土司就问:“什么把戏?” 布贡土司说:“倘若我猜得不错的话,接下来她一定会割腰子。” 呷日土司说:“割她自己的腰子。” 有拉土司说:“最好是割那个汉人军师的腰子,倘若不是他,阿果这个小蹄子也不会趾高气扬,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呷日土司也说:“对,割他的腰子,要不是他,布贡土司也不会丢这么多土地。” 布贡土司却说:“非也。” 土司们盯着他。 他说:“既非割他自己的腰子,亦非割那个狗汉人的腰子。” 有拉土司说:“难道是我们的?” 布贡土司说:“我已认输,也答应给赔款,她自然是不会再对我下手了,只是······” 呷日土司说:“难道是······” 布贡土司说:“也不是在座各位土司老爷的。” 土司们松了口气。有拉土司说:“那会是谁的呢?” 布贡土司说:“这次谁没有来参加她的加冕仪式?” 土司们异口同声地说:“拉俄阿木土司。” 布贡土司说:“不错,就是他的腰子。” 土司们盯着他。 他继续说:“她一定会借口要去惩罚拉俄阿木土司,不能陪我们,而叫我们离开。” 呷日土司说:“这次我们只有离开了。” 布贡土司说:“错。” 土司们又盯着他。 他说:“我们非但不会离开,而且还要留下来做一个和事佬,就算劝不转阿果,我们也赖着不走,这样她就不能去教训拉俄阿木土司了。” 土司们说:“对,就这么干。” 阿果土司见土司们默不作声,就又说:“这个想法对我们大凉山的土司老爷来说,可是大大有利的。” 这时候,布贡土司说:“不知是什么想法?” 阿果土司说:“我们土司要团结起来······” 布贡土司说:“这个想法不错。” 阿果土司说:“这么说,布贡土司老爷已经同意我的想法了?” 布贡土司说:“我同意。” 阿果土司盯着其他的土司老爷:“您们呢?” 见布贡土司都同意了,别的土司老爷当然不会反对。 阿果土司说:“好,大家都是土司老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土司老爷们想都没有想一下就说:“好,我们不会反悔的。” 布贡土司又说:“土司老爷的脸面我们还是要要的。” 阿果土司及时说:“谁反悔,我们就联手去攻打谁,教他怎样做土司。” 布贡土司说:“我们倒不会反悔,只怕到时候······” 有拉土司说:“到时候阿果土司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阿果土司笑着说:“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一定会做好土司们的榜样,带领大家······” 我却打断她的话说:“土司们团结起来,必然要选一个能干的人出来做领袖,带领大家争取利益,谋取幸福。” 阿果土司说:“不错,得在我们这些土司老爷中选一个人出来。” 土司老爷们就面面相觑,想必他们都知道我的意思。 阿果土司说:“您们看······” 布贡土司打断她说:“色日土司德高望重,又是我们这些土司的长辈,也是阿果土司的阿伯,我看,就选色日土司老爷做我们的领袖吧。” 其他的土司一见,立刻附和。 我看见阿果土司的爷爷色日土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但他的嘴里却在推辞:“不可,不可······” 布贡土司说:“色日土司老爷,为了我们大凉山的土司们,您千万不要推辞啊!” 有拉土司大声说:“在这大凉山中,我看除了色日老土司有这个资格外,谁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呷日土司说:“我只服色日土司做我们的领袖,其他的人想做,打死我都不服。” 土司老爷们又都附和。 布贡土司还说:“倘若连色日土司都做不了,别人就更没有这资格了,你说对吗,阿果土司。” 不等阿果土司回答,我看见色日土司心里想做土司们的领袖,脸上却偏要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吸进一口气。 我知道他要答应了。 我赶紧说:“这个领袖不仅德高望重,还要能力出众,具有卓越的军事指挥天才,才能够,才可以做土司老爷们的领袖,否则,当白色军队,红色军队来临时,土司老爷们就只有被欺负,被消灭的下场。” 阿果土司说:“不错。这样才能带领大家抵挡白色军队,红色军队的进攻,保我们这些土司老爷们不被消灭。” 土司们当然都不是傻子,因为我们的话很明显。 色日土司就将要说的话吞进肚里,然后,狠狠地瞪我一眼。我报以他的却是一个微笑。 但他却看作有很多种意思。 沉默如突然断弦的琴,没有一丝回旋的尾音,房里的一切都在此间凝结。 我们知道,接下来就要选阿果土司了,只因为阿果土司才符合我们话里的人。 一0九,领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只片刻过后,布贡土司就说:“阿果土司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呀。” 阿果土司说:“此话怎讲?” 布贡土司说:“这样的人只有经过战争才能选出来,我自然是被淘汰了,只因为我被阿果土司打败过,但别的土司老爷们还没有被阿果土司打败,所以谁也不能说他们没有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 有拉土司说:“不错,要不是这场战争,又有谁知道阿果土司的才能?” 呷日土司也说:“阿果土司是要我们每一个土司都跟您打一仗呀。” 老土司说:“倘若不是我的精兵强将,你又怎能胜得了,又怎能做得了这大凉山中唯一的女土司?” 有拉土司说:“倘若阿果土司非要跟我们打一仗,最后谁才有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还不一定。” 呷日土司说:“不要以为我们很久没有打过仗,就可以忽略我们的才能。” 老土司厉声说:“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丈着汉人奴隶打了一次胜仗,就以为自己具有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就以为自己不得了,要挑战整个大凉山的土司老爷,要真打起来,你也捡不了便宜,我第一个就来降服你。” 布贡土司这时候说:“大家怎么能自相残杀呢?刚刚阿果土司还说过大家要团结起来嘛,倘若阿果土司真想跟每一个土司打一仗,我想大家也不会害怕。” 土司们说:“不错。” 老土司说:“我们不发动战争,但也不害怕战争。” 土司们又说:“不错。” 阿果土司就盯我一眼,吸进一口气。 我知道她想说豪言壮语的话,来接受土司们的战争。依阿果土司的脾气,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但这却正中了布贡土司的圈套。 ——既然他打不过阿果土司,就让众土司来消灭她。 阿果土司说:“既然······” 我夺过她的话大声说:“既然土司老爷们这么想打仗,那么阿果土司就成全大家,暂时做大家的领袖,带领大家去打一仗。” 布贡土司说:“我们可不会帮你去打拉俄阿木土司,我们不会跟着阿果土司做那自相残杀的事。” 土司们全都附和。 我说:“这自相残杀的事阿果土司无论如何是不会去做的。” 布贡土司说:“那去跟谁打呢?” 我说:“山下的白色军队。” “啊!” 土司们惊叫一声。 这正是我愿意看见的。阿果土司也满意地看我一眼。 我说:“当然,倘若你们觉得自己的才能胜过阿果土司,也可以暂时做领袖,带领大家下山去跟白色军队打一仗,倘若胜了,就让他来做土司们的领袖,终身享受调动大凉山各路土司的权力。” 土司们沉默不语。 我扫土司们一眼后又说:“色日土司老爷德高望重,又是这些土司老爷中最年长的,依小人看,就先由色日土司老爷来带头吧。” 刚才还严厉不服的色日土司,现在也如冬天中的一只老蝉。 但片刻过后,布贡土司就说:“你分明在恐吓我们,在威逼利诱。” 土司老爷们又找到了话说,立刻纷纷附和谴责起阿果土司来。 我说:“布贡土司老爷,您病了。” 他说:“我身体结实得很。” 我说:“那怎么要说胡话?” 他说:“我没有说胡话,只不过说出了真相。” 我说:“阿果土司只不过给大家一个公正合理的建议,您却说成是恐吓,这不是胡话是什么?” 布贡土司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又对所有的土司说:“布贡土司病了,难道大家也病了吗?” 土司们就全都不说话了。 我说:“既然我已诊断出布贡土司的病因,就要给他开方子来医治。” 布贡土司惊惧的盯着我说:“你,你们要对我做什么,难道想把我弄死在这里吗?我可不怕,有这么多土司老爷在场,你们可不许胡来。” 我微笑着盯着他,我想我的微笑中有一些阴险的味道。我看见布贡土司看见我这微笑后,手都在颤抖了。 我说:“等一会儿,阿果土司会为您开一个良方,好好医治您的病。” 布贡土司就盯着阿果土司,说:“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阿果土司没有回答,像我那样微笑着盯着他。汗水就顺着他的脖子直淌。 别的土司老爷就盯着我们,不知道我们要对布贡土司做什么。 等布贡土司紧张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才说:“为您做一次外科手术,好好为您医治一下,让您知道有病不去医治是不行的。” 他说:“啊,手术······” 我说:“不错。” 他盯着阿果土司说:“你们,你,你要割我什么下来,腰子吗······” 阿果土司这时候才说:“布贡土司老爷真聪明,知道医病手术是要割腰子才会好。” 我说:“不是他聪明,只不过他以前割过色日土司老爷的腰子,今天又要准备联合别的土司老爷来割别人的腰子,对不对,布贡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脸色惨白,身体也瑟瑟地抖了起来。 别的土司老爷听我这样说,脸色也都变了。 我与阿果土司就利用沉默来恐吓土司老爷们。土司老爷们在我们制造的沉默中紧张得呼吸急促,额头冒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打破沉默说:“倘若大家不能胜任,就暂时让阿果土司来做大家的领袖,带领大家下山去打仗,让大家见识见识阿果土司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吧,土司老爷们意下如何?” 土司们还是沉默不语。 一一0,沛公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说:“既然大家都默认了,就请我们高贵的阿果土司老爷暂时将自己当作大家的领袖吧,露一手军事指挥才能给大家看一看吧,既然土司老爷们都团结起来了,请阿果土司先安排一下大家的任务吧。” 阿果土司就咳嗽一声,说:“那小姑娘就先献丑了。” 土司们低头不语。 阿果土司说:“这场战争,并不是为了证明谁才最适合做我们的领袖,真正的意思就是要给白色军队一点颜色,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凉山的土司们是不好惹的,是团结一致的,有能力,有武器,有财力跟他们打仗,日后休想来消灭我们。” 我说:“这就叫敲山震虎。” 阿果说:“不错,只要震住白色军队这只虎,我们日后面对的就只有红色军队了,等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再去震一震他们,这样就保住了大家的土司位置,这就是我们团结一致,今天议事的目的。” 土司们明白过来了,但也不敢提出异议,也没有谁再争着要做土司们的领袖了。就是布贡土司,也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说:“现在我就来安排一下大家的工作,各位土司老爷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有粮的出粮,大家千万要团结一致啊。” 土司们互相望着。 阿果土司说:“布贡土司刚刚才打过一场仗,损失了一万所向披靡的铠甲军,这人力算是不足了,所以,布贡土司老爷就出钱粮吧,出这场战争的所有费用,和军······” 不等阿果土司说完,布贡土司就站起身说:“我家里还有事,先行告辞了,告辞了。” 布贡土司一走,其他的土司老爷们就全都找各种理由,回他们的官寨去了。 色日土司也要离开,但我们却拦住了他。 我们也只不过想要告诉他悬崖寨前头人的小儿子回来了,叫他小心一点。 阿果土司原本不想这样做的,只不过我告诉她,色日土司是不能死在回官寨的路上,别人会说是阿果土司下的毒手。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色日土司却怒声对阿果土司说:“怎么,等不及了吗,这么快就要对我下手,吞并拖乌寨了?” 阿果土司听了非常生气,就想撒手不管,让他死在路上。 我只好告诉色日土司,悬崖寨前头人的小儿子回来了。 色日土司说:“他回来怎么了?找的是紫琪阿果土司老爷。” 我说:“他拿阿果土司老爷没有办法,找您来了。” 他说:“找我?他父母又不是我害死的,是紫琪阿果土司。” 我说:“那时阿果土司还没有做上土司老爷,一切都是您指使的,他认为您才是主谋,所以就找您来了。” 色日土司惊得一下坐在椅子里,气愤地说:“这个混蛋,是非不分,他应该找阿果。” 他一口一个阿果,这令阿果土司非常刺耳,她说:“我叫他来找我,我做这土司的目的也是要他来找我,可他不愿意,偏要来找您。” 我说:“他说这场战争最初是您发动的。” 他说:“那也是你们鼓动的,尤其是你这个汉人奴隶,当初阿果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跟你一道来鼓动我,惹下今天这个麻烦。” 我说:“不错······” 他说:“再说,你们夺回我们被布贡土司霸占的寨子后,我就叫你们停手,你们偏不听,才惹下今天这个祸患。” 我说:“可他只认一个死理······” 他说:“我就知道,从她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鼓动我出兵哪里是为我好,完全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好私奔,只因,土司的女儿只能嫁土司,别人配不上,你这个奴隶更不配。” 等他将怒火发泄完了后,我才说:“色日土司老爷真想死在回官寨的路上?” 他的气焰就消失了,半晌,才说:“你说我该怎样?” 我说:“倘若您不想死在回官寨的路上,就留下来多住些时日,等我们将头人的小儿子抓住了,您就可以安全的回官寨了。” 他说:“你们是想让我做蚯蚓!” 我说:“他的目标是土司老爷您,别人代替不了。” 他说:“现在正值春耕,人们都等着我回去指导呢!” 现在他想起回去指导别人春耕了,早先怎么不这样做?早这样做,我们也不用花那么多心思赶土司老爷们走了。 要知道,早先他还跟着别的土司老爷们要给他孙女一个下马威呢,联合别的土司要来害他的亲孙女。 阿果土司说:“官寨里还有我的父母,他们······” 不等她说完,色日土司就大声说:“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原来你留住我是在帮你的父亲,帮他得到我的土司官位。” 阿果土司盯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色日土司却认为说中了阿果土司的心思,理亏无语,更加理直气壮地说:“你帮你父亲借此机会来笼络人心,等我回去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向着他了,到时候他们逼我退位,说是民心所向,我就只好退位了。毕竟是父女,跟我这个爷爷又隔了一代。” 我说:“您这么不信任自己的亲儿子?” 他说:“在利益面前,我谁也不相信。” 阿果土司一张脸气得通红,转而盯着我说:“都怪你······” 不等我说话,色日土司就抢着说:“不得了,不得了,这个主意一定是这个汉人奴隶出的,汉人实在不可信,留不得,留不得,留着日后早晚会把你的土司官位夺过去。”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说:“看吧,看他献媚的丑样子,定不会是个好人,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阿果土司说:“阿伯······” 色日土司说:“我就知道你被他迷惑住了心智,被爱冲昏了头脑。” 我说:“既然色日土司愿意死在回官寨的路上,那就让他走吧,吉布,带上人马将色日老爷送出阿果土司的领地。” 吉布立刻站到色日土司面前,说:“土司老爷,请!” 一一一,蚯蚓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色日土司看着阿果土司,说:“你,你不留我了吗?” 阿果土司就将脸别到一边。 色日土司又盯着我说:“你这个奴隶也不替我说两句?” 我却过去牵着阿果土司的手,说:“我们出去走走。” 望着我们离开的背影,色日土司说:“你们,你们这是见死不救,也算是同谋,就是谋杀。” 我们没有止步,也没有说话,头也不回。 但吉布替我们回答了,他说:“土司老爷,请!” 色日土司说:“我,我不走,偏不走,就要留在这里,你,你是我的孙女,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我跟阿果土司相视一笑。 阿果土司这才说:“吉布。老土司要留下,就让他留下吧。” 色日土司并不会闲着,每天出去到处说阿果土司的不是,还帮助别人出谋划策,以此来笼络人心。 我们没有理会,任他自由。 起初我们的人还微笑着站在那里听他胡说八道,后来一看见他就全都躲藏起来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真的老了,力不所及,整日就跟在我们身边。 土司老爷们的确拖累了我们,让我们错过了春耕的最佳时间。 阿果土司问我:“现在种粮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种什么?” 我说:“罂粟。” 她说:“罂粟?” 我说:“罂粟。” 老土司接过话说:“罂粟能填饱肚子吗?要种粮食才行。” 阿果土司说:“我看,现在抢种土豆来不及了,但抢种红苕还来得及。” 我说:“就种罂粟。” 色日土司说:“看看吧,汉人奴隶又在为你出馊主意了,要将你的人全都饿死。” 阿果土司说:“我们的人吃什么?” 我说:“粮食。” 她说:“可你并不同意种啊。” 我说:“我们种的就是粮食。” 色日土司说:“看吧,他自己糊涂,还想将别人也变糊涂。” 阿果土司却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将罂粟变成钱,再用钱去买粮食,这样我们的人就有吃的了。” 我说:“不错。” 她说:“我们就将所有耽误的土地都种上罂粟。” 我说:“好。” 她说:“那我们岂不是会卖很多的钱。” 我说:“不错。既然是布贡土司出馊主意拖累了我们播种,那我们就用罂粟再将布贡土司打败一次” 色日土司冷笑说:“笑话。” 阿果土司说:“怎样?” 我就看老土司一眼,将嘴凑近阿果的耳边。老土司却伸长脖子尖起耳朵,努力想将我的话听过去。 我却小声对阿果说:“就让罂粟鲜艳的花朵去毒害布贡土司的人。” 色日土司说:“我听见了。” 我们知道他没有听见,相视一笑。 阿果土司说:“真的?” 我小声说:“机密。” 我们就微笑着手牵手回房间去了。 老土司在后面说:“哼,我还不想听,你们说给我都不听,哼!” 在房里,我说:“罂粟花开的时候,芳香四溢,那时风会将罂粟花香吹到布贡土司那边去,他的人在罂粟花粉的作用下就会中毒,到时候我们就将成熟的罂粟卖给布贡土司的人,我们狠狠地赚他一笔,我们非但赚到了钱,还削弱他的人的战斗力。让布贡继续穷下去,永远买不起枪炮,让他的人软弱下去,永远不能战斗。” 她说:“这样就为我们永远消除了后患。” 我说:“不错。” 她说:“就这么干。” 等播种完成后,我们才让色日土司做蚯蚓,来钓头人的小儿子这条鱼。 一个月过去了,不知什么原因,我们用了很多种方法,甚至让老土司单独出去,但都没有钓到这条鱼。不,连这条鱼影子都没有看见。 是他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吗? 想必不可能,一次两次骗不住他,漫长的一个月谁也不再怀疑了。 难道那天我们的人胡乱开枪的时候,无意间已将藏身暗处的他打死了,而我们的人却并不知道? 这个可能有点让人信服。 阿果土司就吩咐吉布带着人去那天他们开枪的树林里找。 一连找了三天三夜,不要说一具腐烂的尸体,就是头人小儿子身上的一缕衣裳,一只鞋子都没有找到。 看来头人小儿子的确跑了。 等吉布出去后,阿果土司说:“难道他不报仇了吗?” 我说:“看来他的确放弃了。” 她说:“他一定躲藏在官寨周围,在等待时机。”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这脚步声如猫的脚步一般轻。 我就大声说:“杀手是不会放掉一个又一个杀死老土司的机会的。” 她也大声说:“那是他知道我们派人在暗中保护着阿伯。” 我又大声说:“我并没有派一兵一卒去保护老土司。” 她惊讶的盯着我,说:“你想让他真的被杀?” 我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 她说:“你真想让他死?” 我说:“他死了,阿果土司就是这大凉山土地最多,人口最多,最强大的土司老爷了,别的土司老爷们就不得不臣服在您的脚下,承认您是他们的领袖了。” 她盯着我。 我说:“到时候拖乌寨跟这悬崖寨合并在一起,只有一个名字,阿果土司官寨。” 她说:“天呐,害死自己的亲爷爷,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呀,你还敢叫我去做。” 我说:“阿果土司大仁大义,阿果土司重情重义,阿果土司视亲人如生命······” 她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背负起六亲不认的罪名?” 我说:“只因为这件事是您的军师背着您干的,阿果土司不知情,到时候惩罚我。” 她说:“可你是我的步子,也是我的亲人啊!” 我说:“所以我要为您着想,为您承担起一切。” 她说:“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说:“是。” 她说:“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没有作声。 她说:“憨憨呀,就算你成功了,可还有我的父母呀,我父亲会做上土司的,你难道还要去害死他吗?” 我说:“一个忍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做上土司的人,怎么会跟您争?” 她说:“那可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我说:“他会主动让给阿果土司您的。” 门突然被人踢开,接着就是一声大喝:“好呀,原来你们在密谋杀我。” 老土司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一二,信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土司叫了一声:“阿伯······” 老土司说:“不要叫我,你有了这些土地还嫌不够,还要打我拖乌寨的主意,你真是蛇吞象!” 阿果土司想要给他解释,老土司却不听。 他说:“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将我留下来,就是要假仇人之手来杀我,做你的替死鬼,你心真狠呐,我可是你的亲阿伯,难道你忘了以前我是怎么疼爱你的吗,我真是疼错了人。” 阿果土司急得泪都流了下来。 老土司还是不听她说:“我要回去,现在就回去,不然没死在仇人手里,会死在你的手里。” 我站出来要为阿果土司承担责任。 老土司也没有听我说,他给我一个耳光,说:“你个狗奴隶,滚开些,爬远些,当初我就不该相信你,本该将你杀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阿果土司还想解释,但我却拦住了她,老土司不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可老土司也没有多说,丢下一句:“你如果不将这个狗汉人处死,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里。” 老土司走了,回他的土司官寨去了。 走的时候,阿果土司要去送,我拦住了她,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她吩咐吉布带队人马去将老土司送回官寨,我说:“让他一个人走吧。” 她说:“这样很危险,倘若头人的小儿子这时候找他寻仇,很容易就能得手,我不会让他死在路上的。” 我说:“他会安全的回到官寨。” 她说:“头人的小儿子······” 我说:“在利益面前,仇人会变成朋友。” 她盯着我。 我说:“现在,您的仇人不止头人的小儿子一人,还有您的阿伯。” 她说:“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他们两个都想你死。” 她说:“这又如何?” 我说:“就算他们不会联手来杀您,头人的小儿子也希望您跟阿伯拼个两败俱伤,这时候他才好来杀你,所以他会让阿伯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且,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她盯着我。 我对她会心一笑。 她突然大声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这样做的!” 我依然微笑。 她说:“你故意让阿伯误会我们,让头人的小儿子知道阿伯也成了我的仇人,这样就不会去谋害阿伯,让阿伯安全的回到官寨,头人的小儿子再也不会去找他报仇。” 我还是微笑。 她说:“其实你是派人去保护着阿伯的,是不是?” 我点点头。 她说:“你早已知道阿伯已来到了门外,是不是?” 我依然点头。 她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陷我于不仁不义。” 我终于开口说:“是我,别人听见的永远是我想害死老土司来夺他的官寨,再说,阿伯总不能永远住在这里,日子一长他还是会说我们在帮您父亲谋夺他的土司官位。” 她盯着我。 我说:“就算我们派人将他安全的送回去,可危险还是存在的,那个杀手早晚还是要去找他,为了他的安危,也只好献出我自己了。” 她就叹息一声。 我说:“为了阿伯的安危,我背负起不孝的罪名也是应该的。” 她说:“阿伯会很难过的,刚才是流着泪走的,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呀!” 我说:“他不会难过多久的。” 她盯着我。 我说:“我叫人用你们的文字写了封信,将整件事的真相全都写在上面,在他走的时候,我已悄悄地放在他的身上,迟早有一天他会看见这封信的。” 她说:“别的土司们呢?他知道真相也不敢澄清真相的,别的土司们就会看不起。” 我说:“让别人看得起的,不是多么大仁大义,而是实力。” 她说:“实力?” 我说:“不错,强大的实力。” 她盯着我。 我说:“布贡土司的事迹多么恶劣,全大凉山的土司们没有一人敢看不起他。” 她想了会儿,脸上舒展开来,说:“不错。可我现在的实力······” 我打断她说:“阿果土司现在的实力已胜过了当年的布贡土司,他是您的手下败将。” 她笑了,说:“只不过······” 我夺过话说:“只不过阿果土司还得向别的土司展示一下实力。” 她说:“哦?” 我点点头。 她说:“找谁展示呢,难道你已想到了这个人?” 我说:“不错。” 她说:“谁?”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 她说:“他?” 我说:“这次阿果土司加冕,有一个土司没有来。” 她说:“拉俄阿木。”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人非但没来,连贺礼都没有一件。” 她说:“他送来了一封信,信呢?” 她这才想起那封信,这才想看拉俄阿木土司送来的信。 我说:“信上写的一定是羞辱阿果土司,和看不起阿果土司的那些话。” 说完,我从身上拿出了那封信。 她说:“你早已看过了?” 我说:“我虽然早已猜到信中的内容,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了。” 她说:“所以我去送阿伯的时候你才说还有别的事?” 我说:“是。” 她打开信看了起来。看过后,她的脸已变绿了。她将信揉作一团,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两脚。 她说:“这个拉俄阿木,真是个混蛋!没想到他在布贡土司面前是一个软蛋,在我面前却又要装硬汉。” 我说:“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奴才。” 她说:“是应该在他面前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 我说:“让别的土司老爷们也认清形势。” 她说:“拉俄阿木土司为什么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刚刚打败了布贡土司的人啊?” 我说:“他认为阿果土司是个女人,女人无论怎么厉害,都不如男人。” 她说:“不,他认为我们刚刚打过仗了,兵力不充足了,不敢再去打他了,所以才敢这样对我。” 我说:“他想错了。” 她说:“他没有想错,我们现在兵力确实不足。” 我说:“我们的队伍精悍。” 她说:“他们人多,他很受他的人追捧,只要他发话,他的人全都会拿起武器跟我们战斗。” 我说:“一个连女人,女儿被奸污都不敢反抗,还割地赔款的土司,有什么可怕的?” 她目光明亮了,紧紧盯着我。 我说:“干吧,这样的土司带再多的人在我们面前也不过是一触即溃。” 她说:“好,就这么干。” 我说:“不过,得等到秋收以后。” 她盯着我。 我说:“现在就让我们的人好好休整一下,等精力锐气充足之后,我们再出发。” 她说:“好,就这么干。我现在就写信告诉他,让他准备接受我们对他的惩罚吧。” 我说:“不可,出奇才能制胜。” 她盯着我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说:“装着什么都不会做,剩下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一一三,生意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种植的罂粟很快就茁壮地成长起来了。 那多汁而又肥嫩的叶子和嫩尖,让人见了以为种植的是蔬菜。人们将肥嫩的叶子和嫩尖割一些回去,做了一道好菜吃下。于是,人们就精力充沛,寨子里就响起了那妖娆,和老牛耕田的声音。这一次,这声音十分的疯狂。 下人们也给我们品尝了这道菜,阿果土司就特别的妖娆,我也特别的强壮! 也仅仅品尝了一次,我就极力阻止了大家继续吃这道菜——只因为我知道它让人精力充沛的同时,还会上瘾而离不开它。 但我却没有阻止我们的人将它当作上等稀罕的蔬菜卖出去。 我叫人将割下来的叶子和嫩尖挑到邻近别的土司的那些寨子里去卖。布贡土司的寨子买得最多,因为他的寨子十分富有。 我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美人掌! 因为它的确如美人的手一样细嫩多汁。 有了这个好听的名字,这叶子和嫩尖就攻进了土司老爷们的餐桌上。他们派人前来我们那些寨子里购买刚刚割下来的新鲜叶子和嫩尖,再用快骑送回去,这样他们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美味的美人掌了。 ——因为这东西稀罕,所以我们卖了一个好价钱。 ——因为我们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土司,所以这次我们赚了很多钱。 我叫阿果土司将赚回的钱拿出一部分去买粮食,这样我们的人就全都吃得打饱嗝了。 因为有吃的,因为不缺少营养,我们的男人个个都身强体壮,女人个个都丰满怡人。 我对阿果土司说:“至高无上的荣誉在对您招手。” 她笑看着那些人,说:“我拥有了一支强悍的军队。” 我说:“他们会让您登上大凉山女皇的宝座,统领着各路土司。” 她说:“他们会让土司们听我发号施令的。” 我说:“他们将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她说:“有了他们,不用动刀枪,别的土司一见,也会俯首称臣的。” 我建议阿果土司将剩下的钱再拿出一部分去山下买一些装备回来,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武器去应对不服的土司。阿果土司听从了我的建议。 但钱却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向阿果土司的钱袋子。 因为割掉一些叶子和嫩尖,罂粟长势十分茂盛,长出了许多枝丫。于是,我们的罂粟就开出了更多鲜艳的花朵。 这花朵在微风中十分的妖娆迷人,仿佛是一个个妖精在勾引人的魂魄。 鲜花如海,花海! 我叫人在我们种植罂粟的土地旁的林子里搭上帐篷,摆上美酒,邀请那些土司老爷带着家眷出来赏花野营,也邀请那些头人带着家人前来我们的地盘野营游玩,再适当收取他们的帐篷费,和餐酒费。 我建议阿果土司允许我们那些寨子里的人,拿着他们的土特产或者刺绣布匹什么的来卖,让他们创一点收入。 我也建议阿果土司允许别的土司寨子里的人拿着他们的东西来卖,只不过我叫她派吉布收取他们一些摊位费。虽然摊位费收取得并不多,但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样每天都有一大笔钱流进阿果土司的钱袋子里。 土司头人们带着家眷玩得不想走,只因为他们在花粉的作用下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年,满足了自己女人的需要。 夜里,那妖娆和老牛耕田的声音在一个个帐篷里传出,特别的响亮,此起彼伏,仿佛他们在比赛一样。 有时候,这样的声音也会在树林里,和石头后面响起。但这些地方的声音却要压抑得多,只因为他们睡的不是自己的女人。 那是土司老爷们在跟头人的姨太太幽会野战。头人自然也没有闲着,趁此机会拉着自己或者别人的下女躲进了草丛里一起野战去了。 我们的地盘上,就十分的狂野。 仿佛这不是野游野营,而是一场百年不见的野战狂欢。 我们也邀请了拉俄阿木土司。他非但没有来,就是他的那些寨子里的头人也没有来,一个都没有! 他再一次羞辱了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这一次并没有生气,只因为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秋收后的那一天的到来。 我看着密集的花朵,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阿果土司说:“今年一定会丰收的。” 说完她就拉着我往树林里跑。 我说:“回去吧。” 她却说:“野地里才刺激狂野。” 就这样,我们也加入了这野战的狂欢中。 无论多么绝美鲜艳的花朵也有凋零的时候,罂粟花也不例外。 土司老爷们和头人带着家眷回他们的寨子去了。 罂粟结上了丰硕的果实。 今年的确是个丰收年! 非但我们的美人掌丰收了,就是别的土司老爷们的粮食也全都丰收了! 只因为大家都丰收,今年的粮食价格就很低。 但我们的美人掌价格却很高,只因为这只有阿果土司一人丰收。 秋收很快就过去了,阿果土司摩拳擦掌地对我说:“是时候去教训一下拉俄阿木土司了” 我说:“不急。” 她说:“不急?” 我说:“让我们给他先送一份礼物去,等他和他的人用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教训他不迟。” 她说:“不错,这样我们就胜得更容易。” 我说:“我们的伤亡会更低。” 她说:“不错,有人就有实力,不过······” 我抢过她的话说:“不过他一定会接受我们送的礼物。” 她说:“那可是我阿果土司的东西,他真的会要?” 我说:“美人掌是个好东西,让人尝了还想再尝,永远都忘不掉。” 但我却叫阿果土司让我们的人永远不要去品尝这东西。阿果土司就颁布法令下去,倘若有人敢偷偷品尝美人掌果实成品,一旦被察觉,就挖目斩手,再丢进深山老林中喂老虎。检举揭发的人重重有赏。 这法令层层的传了下去,我们的人很是信服阿果土司,非但严格执行管住自己,还相互监督。 我叫人将收获的美人掌制成坨状,用油桐树叶子包着,一部分送进那些土司老爷们的寨子里去换粮食。一部分由吉布带着人送到山下城里的烟馆里。 当然拉俄阿木土司并不是我们将美人掌第一个送过去的土司,第一个土司自然是布贡,然后是别的土司。 我们做得仿佛这大凉山中没有拉俄阿木土司存在,又仿佛忙得已忘记了拉俄阿木土司,但更像是生气而不愿意跟他做这笔生意。 阿果土司的官寨前整日响着运粮食的马铃声,马队络绎不绝的走进阿果土司的官寨里,只不过我们用一坨美人掌就可以换别的土司们一担粮食。 谁也没有想到,这能填饱肚子的,养活人的东西如今却是如此的低贱,还不如一坨牛屎一样的美人掌有价值。 阿果土司的粮仓很快就装满了,她立刻叫人加班加点的赶修了几间宽大的粮仓。 等别的土司老爷将吸食美人掌的好处一次又一次地传进拉俄阿木土司的耳朵里后,我们才为拉俄阿木土司准备起美人掌来。 一一四,来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因为我们丰收,所以这美人掌成品就多如牛屎。虽然有土司老爷们愿意购买,但一坨美人掌成品他们会吃很久,所以我们的库房里至今还堆积如山。 望着堆积如山的美人掌成品,我陷入深思中。而阿果土司却微笑着说:“没关系,还有明年。” 我说:“明年又有新的美人掌成品了。” 她的笑容就不在了,说:“那怎么办?”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阿果土司说:“是时候给拉俄阿木土司送礼了。”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的人要来了。” 她说:“我们不送过去?” 我说:“路途遥远,还是等他们自己来取的好。” 拉俄阿木土司的人来了,他们带来了十四匹马,但只有十匹马驮着粮食。另外两匹马上骑着他寨子的两位头人,还有两匹马空着。 拉俄阿木土司以为这十匹马的粮食会换很多美人掌,所以那空着的两匹马是来驮美人掌的。只因为那些土司老爷们只告诉了他好处,并没有告诉他价格。 拉俄阿木土司本人还是没有来,再一次羞辱了阿果土司。这让阿果土司要惩罚他的心没有感到一丝愧疚。 我们卸下粮食后,并没有急着将东西给他们装上,而是请他们的人免费品尝我们的美人掌。看着他们品尝后那醉生梦死的样子,我跟阿果土司笑了。 我们给拉俄阿木土司的却是最差的,价格却是别人的一倍,所以他派来的这些粮食换下的只够一匹马驮。 拉俄阿木土司的人再次前来的时候,带来了更多的粮食。非但有马驮,还有人担着、背着来。 阿果土司笑着对我说:“想必拉俄阿木土司已经尝到这东西的好处了。” 我说:“现在我们是时候将这东西送去他那些寨子里,让他的那些头人也尝尝,让他的那些子民全都尝尝。” 我们最差的货就源源不断的流进拉俄阿木土司的那些寨子里,将他那些上等的粮食换了回来。 送货的人回来告诉我们,拉俄阿木土司很仁慈,将换来的美人掌分给他手下所有人吸食。 这让我们听了很开心。 但我的脸上却没有笑。 只因为还没到最后那一刻。 一天,拉俄阿木土司官寨里来了一位粗壮而又凶恶的人,他们来找拉俄阿木土司买如牛屎一样的美人掌成品。 尝到好处的拉俄阿木土司又怎么舍得转卖给他呢?拉俄阿木土司自然就将我们介绍给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告诉他:“阿木土司老爷,您有所不知,我名叫色子,跟紫琪阿果这个贱人和那汉狗是生死仇人,我怎么能去找她?她又怎么会将东西卖给我呢?还望阿木土司老爷帮帮忙才是。” 拉俄阿木土司说:“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色子说:“阿木土司还记得悬崖寨吧?” 阿木土司说:“当然,那是布贡土司以前的寨子,现在成了紫琪阿果的寨子了。” 色子说:“不错,我就是悬崖寨前头人的小儿子。” 阿木土司说:“哦,我知道了,听说你走了,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找紫琪阿果这个贱人报仇?” 色子说:“报仇是必不可少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是来找阿木土司买烟土的。” 阿木土司说:“我也是从那小蹄子手里买过来······” 色子说:“我知道,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阿木脸上做出了为难的表情来。 色子立刻又说:“三倍的价钱。” 不等拉俄阿木土司回答,色子又说:“三倍不行就四倍。” 阿木土司立刻笑逐颜开,说:“好,你要多少?” 色子说:“您能买到多少,我就要多少。” 阿木土司想了想,说:“我能将她手中的烟土全部买下······” 色子立刻打断他说:“我全都要。” 阿木土司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问:“您要这么多烟土做什么?” 色子沉默了很久,才很不情愿地说:“实不相瞒,我是运到成都省去倒卖,等我赚到了足够多的钱时,就去招兵买马,回来找紫琪阿果报仇。” 阿木土司说:“你能出四倍的价钱从我手里转买,说明那边的价格比这边四倍还高得多······” 色子惊讶地说:“您难道也想做这笔生意?” 阿木土司说:“不错,与其让你再赚一笔,为什么我不一起将这钱赚了呢?” 色子脸上就有了泄露了商机的悔意。片刻后,他说:“有钱大家赚,我已经给了您四倍的价钱,您······” 阿木土司说:“我想赚得更多。” 色子脸上就有了手中的石头掉在自己的脚上的那种表情。过了半晌,他说:“您运到成都去,找得到买主吗?” 阿木土司说:“烟馆就是买主。” 色子说:“阿木土司老爷,求求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阿木土司就打断他说:“你不要再说了,这笔生意我做定了。” 色子说:“阿木土司老爷,您转手就可以赚四倍的价钱,何必还跑这一趟······” 阿木土司打断他说:“这是我的事。” 色子说:“阿木······” 阿木土司说:“你不要再说了,你走吧。” 色子就站起身,愤愤不平地对阿木土司说:“你不肯帮我,我就去找布贡土司,他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贪心,哼!” 阿木土司一听,立刻叫人拦住了色子。 色子愤怒地瞪着阿木土司,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木土司奸笑着说:“这你还不明白?” 色子说:“不明白。” 阿木土司得意地微笑着,慢慢地走到色子面前,说:“我既然不愿意转卖给你,自然也不愿别人买走紫琪阿果手中的东西。” 色子说:“你······你这是要独吞这笔生意!” 阿木土司点着头说:“不错。” 色子说:“虽然你暂时不让我去找别的土司老爷,别的土司老爷早晚还是会知道的。” 阿木土司说:“到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色子说:“晚了?你要关我多久,一年?只怕等不到那么久,我能做这么大的生意,花这么多的钱,背后自然有一个很大的金主,三日不见我回去,只怕他就会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阿木土司说:“三日,三日足够了。” 色子盯着他说:“什么意思?” 阿木土司说:“三日后他们想买只怕也只有到我这里来了。” 色子说:“难道你要一口气将紫琪阿果手中的烟土全都买下?” 阿木土司说:“聪明。” 色子说:“既然你已经有这么多的钱了,为什么还不愿与别人一起赚这笔钱呢?” 阿木土司说:“谁会嫌钱多?” 色子只好叹息一声,说:“好吧,我就在你这里吃住三天,看三日后别的土司老爷能不能在紫琪阿果手里买到烟土。” 一一五,被骗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拉俄阿木土司的人又来了。 这次他们非但带来了大笔的现银,还带来了很多的粮食。 这次他们带的人马很多,给我们的感觉简直是倾巢而出——非但挤满我们官寨的院子,还有很多站在进寨的路上等着卸粮食和现银。 我与阿果土司惊讶地看着他们。 拉俄阿木土司派来的头人一边叫他们的人在我们的官寨里卸粮食和现银,一边过来告诉我们,这次他要买下我们仓库中所有的美人掌。 他说:“我们出平时高一倍的价钱。” 阿果土司惊得差点在地上捡下巴,她盯着我半天没有回答。 我想了很久,才对阿木土司的头人说:“两倍······” 不等我说完,头人立刻说:“好,两倍就两倍。” 我们以两倍的价钱将仓库中所有的美人掌全都卖给了拉俄阿木土司。 看着拉俄阿木土司的人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微笑着对阿果土司说:“那个冒充色子的人该回来了。” 阿果土司也笑着说:“尔布要回来了。” 只怕拉俄阿木土司的人还没有走进他的官寨,我们派去冒充色子的尔布就回来了。 他一见到阿果土司,立刻跪在她脚前,说:“尊敬的阿果土司,尔布这次幸不辱使命。” 我说:“这次你立了大功,阿果土司要奖赏你。” 他立刻说:“多谢仁慈的阿果土司,尔布恳请尊敬的阿果土司奖赏给奴才一个女人吧,让奴才将尔布家的种子传下去。” 阿果土司爽快地答应了:“好。” 等尔布出去后,阿果土司就开心地对我说:“这次我们狠狠地教训了拉俄阿木一次。” 我说:“这下他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了。” 她说:“这下再也不用担心美人掌积压在库房中腐烂掉了。” 我说:“这下他知道女人不好惹了。” 拉俄阿木土司将一口鲜血吐进了正在喝的茶碗里,茶水立刻变得血红。 只因为他派去转卖烟土的人回来告诉他,成都省那边的价格只比这边高出一倍。再算上人力和路上的开销,拉俄阿木土司立刻知道他亏了多少。 他立刻就想到被骗了,更想到骗他的人是谁,喉头就一咸,没忍住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还不算,让他痛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次他为了买下我们所有的美人掌,非但花光了几辈人的积蓄,更将仓库中的粮食也花光了。 他原计划是将美人掌卖了后,再用这钱买粮食,所以就孤注一掷,不留一粒余粮。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非但他没有想到,就是我跟阿果土司也绝没有想到他会倾其所有来买我们的美人掌。想到这件事,我与阿果土司心中倒有些不安了。 阿果土司担心地说:“会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了。” 我难过地说:“会饿死很多的人。” 然后,我们一起叹息。 过了很久,阿果土司又说:“这就是拉俄阿木土司为他的贪婪和愚蠢所付出的代价。” 我说:“但那些子民们却是无辜的。” 阿果土司说:“那怎么办,难道要我拿出粮食去救我敌人的子民?” 我说:“救可以,只不过要拉俄阿木割下一个腰子来。” 这天夜里,我跟阿果土司居然都没有要求过一次夫妻生活。而且我们还一同看见了白昼是怎样到来的——我们居然为我们的敌人的子民们挨饿而睡不着觉了! 拉俄阿木土司的领地并不宽,但却很长,在地图上看,就如一个很大的腰子。 一头与阿果土司的领地接壤,同时也与布贡土司,呷日土司,有拉土司的领地接壤。只不过与阿果土司接壤的地方只有两公里宽。而与那三位土司接壤的地方却很宽。 与阿果土司接壤的是腰子的尖,而与三位土司接壤的却是腰子的内弧这一边。但三位土司老爷的领地连在一起也没有长过这一边,足足短了三座大山。 这样长的领地,这世上只怕只有拉俄阿木土司一人。这么长的领地,寨子自然也很多,人口自然也不少。这么多张嘴等着要吃的,拉俄阿木土司不得不收起难过和愤怒,想办法为他的子民找吃的。 他将运到成都省的美人掌换回来的钱拿来买粮食。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们,而是跑去找别的土司老爷。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巍巍大凉山中,却没有一个土司老爷肯卖一粒粮食给他。 只因为这些土司老爷手中都没有多余的粮食,他们将多余的粮食早就拿来找我们换了美人掌。他们也有很多寨子,有很多子民要养活。 每一个土司老爷都叫他来找阿果土司。 但拉俄阿木土司还是不肯来找阿果土司。 他拿出了从我们这里买回去的美人掌,他想既然土司老爷们现在看不上钱财,这美人掌的魔力足够打动他们。 但这些土司老爷们早已从我们手里买到了足够他们吸到明年美人掌收获的时候,所以,拉俄阿木土司的美人掌还是没有从这些土司老爷们的手里换到粮食。 万般无奈下,拉俄阿木土司只好叫他的头人厚着脸皮带着为数不多的钱,走进了阿果土司的官寨里。 阿果土司一时仁慈,就想将粮食低于市价卖给他们。但我却及时的拦住了她。 她不解的看着我。我却盯着拉俄阿木土司的头人举起了手,慢慢地伸出两根手指,这才说:“我们可以将粮食卖给你们,不过,得是市价的两倍。” 头人惊得从椅子上跌到地上,还将桌子上的茶碗也打翻了。 阿果土司没有立刻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盯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而我,却什么也不再说了,静静地看着头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坐进椅子里去。 过了很久,头人才低声下气的说:“那只不过是粮食······” 我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不是粮食,是命,几万人的命。” 头人转而对阿果土司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您是知道的,拉俄阿木土司现在······” 阿果土司脸上就流露出仁慈的表情来。 一一六,款待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立刻打断头人的话说:“不过,他手中还有美人掌。” 头人目光立刻明亮了起来,盯着我说:“您的意思是······” 我打断他说:“不错。不过,得以斤换斤。” 头人再次惊得差点跌到地上,他半天才说:“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运到成都省去······” 我又打断了他:“你们的人等得起吗?” 头人就不说话了。 我说:“只怕你们还没走到成都省,你们的人就已经饿死了不少。” 头人就低下了头。 我说:“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的人只怕早已在吃草根,啃树皮了。” 头人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说:“草根树皮总有一天会被吃光的,到那时吃什么?石头,泥巴?” 头人软软地说:“买的时候我们可是以斤换两······” 我再次打断他说:“那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说:“三个月前······” 我最后打断他说:“可现在却是三个月后了。” 他说:“难道三个月后这美人掌就不值钱了吗?” 我再次提醒他说:“我们交换的可不是钱,是命,拉俄阿木土司领地上几万子民的命。” 头人就又不说话了。 我说:“倘若你们觉得不划算,拉俄阿木土司他可以拿寨子来换,拉俄阿木土司有的是寨子。” 不是我心狠,对付一个目空一切,自傲的,还看不起我心爱的阿果土司的敌人,就要这样,也必须这样。 直到这个时候,阿果土司才终于明白我的用意了。她立刻说:“一点也不错,一个寨子会换很多的粮食,他的人就不会被饿死了。” 头人只好叹息一声,说:“我回去转告我家土司老爷。” 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我却大声说:“既然来到了阿果土司的官寨里,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 阿果土司也立刻大声说:“不错,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说我阿果土司小气吝啬,不懂待客之道。” 我们得到消息,拉俄阿木土司的人去别的土司老爷那里买粮食的时候,都是饿着肚子离开的。 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让拉俄阿木的人吃得肚子圆鼓鼓的,打着饱嗝离开。 阿果土司笑着对我说:“这下拉俄阿木就要对我低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要让他对我低下他高贵的头,来维护你西嫫的尊严。” 我却说:“假如他够聪明的话。” 她说:“他一定已经变得特别聪明了。” 我却说:“您得下令,让您所有寨子的人加紧防守。” 她说:“莫不是你还担心他会派人来抢夺我们那些寨子里的粮食?” 我说:“防患于未然。” 她说:“好吧。” 拉俄阿木土司还是不肯低下他高傲的头。 即便面对的是他几万子民们的生命。 他的确派出人在夜里去别的土司老爷那些寨子里抢夺粮食,但每一个土司老爷早就防备着他这一着了。等待他们的是一群吃饱喝足的人,拉俄阿木土司这些饿着肚子的人又怎么能打得过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阿果土司官寨里。阿果土司就笑着说:“连别的土司都抢不着,还怎敢来抢我们呢?” 我说:“他们是不敢来抢我们,但他们会来偷。” 这样的事情又在别的土司官寨里发生了。 但先前他们去抢过,所以那些土司老爷们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将来偷的人捉住后,砍下手脚又给拉俄阿木土司送回了官寨。 阿果土司听见这个消息后,就拍着巴掌笑着说:“这下他们是再也不敢去偷了。” 我却说:“现在该我们出手来教训拉俄阿木土司的人了。” 阿果土司说:“难道他们还敢来偷抢我们?” 在土司官寨里长大的阿果土司,并不知道饥饿往往能使人忘记恐惧,忘记危险。 饥饿也常常让人铤而走险。 阿果土司虽然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在她有我这样一个好步子,早为她安排好一切。 我们捉住了拉俄阿木土司派出来偷粮食的人。 带头的自然是寨子里的头人。 也自然是与阿果土司领地接壤的寨子。 但我们并没有砍下他们的手脚,也没有用更严厉的刑法来惩罚他们。我们煮了好几锅饭,还炖了满满三大锅爽口的坨坨肉,和美酒,来款待这些偷我们的贼。 当他们面对我们款待他们的好酒好肉时,却吓得脸色惨白,久久的不敢动筷子。 只因为牢房里的断头饭就是这样做的。 头人立刻扑过来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将自己的额头碰在阿果土司漂亮的鞋子上,颤声说:“尊敬仁慈而又善良的阿果土司啊,求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阿果土司看我一眼,我就对她点点头。她就大声说:“你们就放心地吃吧,不管什么时候来到我的寨子里,都是我悬崖寨的客人。” 我说:“阿果土司知道你们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所以今晚特意为你们准备好这些酒菜,让你们饱饱地大吃一顿。” 头人扭头盯着我说:“真,真是这样,不,不是那断······” 我厉声打断头人的话说:“你们把阿果土司想成什么人了?阿果土司可是这大凉山中最出众的土司老爷,别的土司老爷怎么能跟她比?” 阿果土司也厉声说:“我紫琪阿果虽然是女流,但也懂得怎样来待客。” 我说:“当然了,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你们吃完就要替我们做一件事情。” 头人说:“什么事?” 看他脸上的表情,害怕掉进我们的陷阱里去。 我就让自己的脸上挂上笑容。无论多么严肃,多么紧张的场面,只要有了笑容,一切就都会缓和起来。 我说:“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你们先吃饱了再说。” 阿果土司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头人一听,这才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他们一个个肚子溜圆的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了。 头人挣扎了好几次想站起身来,但都没有成功。他就只好躺在地上对阿果土司说:“尊敬的阿果土司老爷,我们全都吃饱了,现在就请您吩咐吧。” 阿果土司就说:“你们吃得太多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就阴阳怪气地说:“做不了就应该将我们的食物吐出来还给我们。” 头人就说:“吃进去的东西又怎么能吐得出来?” 我说:“能。” 他说:“能?” 我说:“有一种方法,只有一种,唯一的一种。” 他说:“什么方法?” 我说:“开膛破肚。” 头人发出一声惊叫:“啊!” 一一七,做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头人惊得浑身一抖,想坐起身,但还是没有成功,就哭丧着说:“还说不是断头饭!” 我说:“我并没有砍你们的头。” 他说:“同样没有生命了。” 我说:“这不同。” 他说:“有什么不同,难道不会死?” 我说:“你们的身体并不会残缺一样器官。”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量,突然一下坐起身并站了起来。他神色坚定地说:“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会将阿果土司吩咐的事情做完。” 我就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说:“很好,很好,很好。那就请阿果土司吩咐吧。” 阿果土司担心地看着他们,半天才说:“我真担心你们做事的时候会将肚子挣破。” 头人坚定地说:“就算挣破肚子,我们也决不食言。” 阿果土司沉默了一会儿,就说:“其实也并不是要你们去为我做什么卖力气的事,这件事还非常地轻松。” 我说:“也不是为阿果土司做事,而是为了你们自己能活下去而奋斗。” 头人说:“奋斗?” 我悠然地说:“一点也不错,你们要去做的事非但是你们自己的事,而且成功后对你们的好处简直不用说了。” 头人说:“什么事?” 我说:“既然你们的土司老爷不将你们的死活放在心上,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拿起武器站起来反抗他呢?” 头人立刻说:“我们对阿木土司忠心耿耿。” 我说:“那是对仁慈的,英明的土司老爷,可现在的土司老爷却并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你们为什么还要对一个并不在乎你们死活的土司老爷忠心耿耿呢?为什么不站起来脱离他的管辖,自己争取做土司呢?” 头人吃了一惊,说:“自己做土司?” 我说:“不错,倘若阿果土司不自己去奋斗,去争取,现在她最多也不过是某个土司老爷的小老婆······” 阿果土司这时候悄悄的踩了我一脚。虽然很痛,但我却并没有惨叫出来。 我继续说:“你看现在的阿果土司老爷,多么威武,多么风光,多么气派,这就是她努力奋斗和争取的结果。” 头人说:“那是因为阿果土司有您这个聪明的军师辅佐。” 我说:“你们也一样,背后有阿果土司抵着。” 头人说:“您是说阿果土司会帮助我们?” 我说:“一点也不错。” 他说:“阿果土司为什么会帮助我们。” 阿果土司就做出很愤怒的表情说:“出气。”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让阿果土司生气了,所以阿果土司就想将这口恶气吐出来。” 头人盯着阿果土司说:“阿果土司老爷真的会帮助我们?” 阿果土司说:“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足够的粮食。” 我说:“只有吃饱喝足后,才能将拉俄阿木土司打败,才能独立出来自己做土司老爷。” 头人想了想就说:“有阿果土司在背后鼎力支持,尕拉就好好的去争取一次。” 我说:“那还等什么呢?” 头人带着足够的粮食回去了。跟着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我们的人。我叫吉布带着一小队人过去帮助,也是监视尕拉头人。 我与阿果土司坐在官寨里喝着酥油茶,等着好消息到来。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尕拉头人一回去就带着人夺下了他土司老爷家的两个寨子,然后就宣布独立,自己封自己做了土司老爷。 吉布就带着我们的人回来了。 拉俄阿木土司自然是不会同意的,立刻组织人马交给那位来阿果土司官寨买美人掌的头人带领,过来找尕拉头人收复失地。 拉俄阿木土司的人虽然饿着肚子,但凭着收复失地,清除叛徒的意志,还是将尕拉头人打败了。他们很快就攻到了尕拉头人的寨子前。 尕拉头人只好跑来找阿果土司出兵。 我说:“这是你们的家事,尊贵的阿果土司怎么好插手。” 阿果土司也说:“倘若今天我出兵,别的土司老爷自然会说我的手伸得太长,我紫琪阿果的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尕拉头人说:“倘若阿果土司老爷今日不出兵,阿木一定会攻破我的寨子,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及我的家人。” 我说:“那是自然的。” 尕拉头人说:“阿果土司曾经答应过要帮助我的。” 我说:“阿果土司并没有食言,她帮助你坐上了土司的位置,是你自己没有守住。”我走到他面前,说:“难道要阿果土司保护你一辈子?” 尕拉头人哭丧着说:“求求阿果土司救救尕拉一家老小吧。” 我说:“受人尊敬的阿果土司就算想帮你,也找不出理由啊,你又不是阿果土司的头人。” 尕拉土司咬咬牙,一下跪在阿果土司面前,说:“尕拉头人现在投靠阿果土司,尕拉寨就是阿果土司的领地了,尕拉及寨子里的所有人就是您的子民。” 我这才说:“请尊贵的阿果土司赶紧出兵,去解救您的尕拉寨和里面的子民吧。”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好,我这就出兵。” 我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攻打尕拉寨的人背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我立刻派人过去告诉领兵的头人,尕拉头人不再是拉俄阿木土司的头人,现在已经是阿果土司的头人了,叫他们立刻撤出这里,否则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头人看了信后,思绪再三,还是带着他的人退走了。 我们的人就进了寨子。 并不是只有尕拉寨,就连被尕拉头人攻下的那两个寨子,也住进了我们防守的人。 这时候,我才叫阿果土司写信告诉拉俄阿木土司,尕拉头人带着他的三个寨子投靠了阿果土司,叫他不要再来攻打,倘若再来攻打,就不是收复失地,而是侵略,阿果土司就会不客气了。 信送出去不久,那位来买美人掌的头人就带着这三个寨子的契约走进了悬崖寨。 拉俄阿木土司还是不肯来见阿果土司,还是不愿叫她一声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说:“看来拉俄阿木土司要与我犟到底。” 我说:“这是他根本就看不起你这个女人。” 阿果土司想了想,就说:“看来你对拉俄阿木土司心狠是对的,我们都应该对他更狠一点。” 头人这时候说:“寨子已经交给阿果土司老爷了,我们的粮食呢?” 一一八,仁慈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看来,拉俄阿木土司是想用这三个寨子来换粮食,而非将三个寨子拱手送给我们。拉俄阿木土司还没明白这三个寨子早已是阿果土司的领地了。 我说:“粮食我们有的是,不过拉俄阿木土司还得拿寨子来换。” 头人说:“我们已经给了阿果土司三个寨子。” 我说:“这三个寨子的头人抛弃了糊涂而又愚蠢的拉俄阿木土司,转而投靠了英明仁慈的阿果土司,这早已不是拉俄阿木土司的寨子了。倘若你们还不肯相信,那就饿着肚子来夺吧,我们的人可不是尕拉头人的那些人。” 头人立刻软了下来,说:“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寨子,仁慈的阿果土司总该多少给我们一点粮食吧。” 我说:“这三个寨子是拉俄阿木土司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弄丢的,也是他不顾自己子民死活所受到的惩罚。” 阿果土司也说:“你回去告诉拉俄阿木土司,想要粮食,就拿寨子来换。” 这时候,我对阿果土司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时间到了。” 阿果土司就把她的手抬了起来。我接住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在门口,阿果土司又回头对头人说:“假如你想看,就一起跟过来吧。” 头人赶紧跟在我们的后面。 我们站在房顶上,下人早已端着满满一升粮食在这里等候。阿果土司就抓起一把粮食,撒在了房子后面的地上。一群鸟儿飞了过来,啄食地上的粮食。 阿果土司说:“看着鸟儿不挨饿,感觉我又做了一件善事。” 我对头人说:“我们的粮食多得拿来喂鸟。” 阿果土司说:“养鸟胜过养人,鸟儿至少不会对喂养过它们的人恩将仇报。” 我说:“倘若拉俄阿木土司再不肯拿寨子来换,他就只有去城里的粮店买粮了,不过,那可是要用现银,粮店的老板可不稀罕你们的寨子。” 阿果土司说:“我总不能看着粮食烂在仓房里。” 我说:“阿果土司老爷的意思你明白吗?” 头人没有作声,似乎在思考着。 我说:“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我告诉你吧,阿果土司是要将粮食运到城里的粮店里去,倘若你们饿着肚子还能打赢我们的机关枪和手榴弹,就绕过阿果土司的领地,在我们下山的路上来抢吧。” 头人就站起身说:“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土司老爷。” 我们又让他们吃饱喝足了才离开,还给了他们十袋粮食。我们告诉头人,这十袋粮食并不是因为这三个寨子换的,而是仁慈的阿果土司大发善心,施舍给拉俄阿木土司的。 没过多久,拉俄阿木土司就叫他的头人带着美人掌走进了阿果土司的官寨里。 他将所有的美人掌都带了过来,我们也以斤换斤的给了他粮食。 看着远去的头人,阿果土司叹息一声,说:“这次的粮食足够他们的人省着吃一个月。” 我说:“一个月后您就等着收割寨子吧。” 阿果土司就微笑着盯着我,说:“要他几个寨子?” 我说:“一个。” 她说:“一个!” 我说:“他拿一个寨子来,我们就给他吃到明年收获时的粮食。” 她说:“为什么不叫他多拿几个寨子出来。” 我说:“人要懂得放碗,不然就会被胀死的。” 她盯着我。 我又说:“我们已经得到他三个寨子了,再得到一个就是四个寨子了,该放手了。” 她说:“那三个寨子可不是他拿来换粮食的,是头人投靠在我脚下的。” 我说:“仁慈的阿果土司怎么忍心看着那些无辜的子民们被饿死呢?” 阿果土司想了想,才叹息一声,说:“好吧,我就发发善心。” 头人又来了,拿着一个寨子的契约。 他低声下气的问我们:“这次能换多少粮食?” 我看着阿果土司。她就说:“让你们的人吃到明年收获的季节。” 头人绝没有想到这次阿果土司会如此的仁慈,激动得热泪盈眶,扑通一下跪在阿果土司面前。他流着泪说:“仁慈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土司老爷了!” 我这时候说:“倘若拉俄阿木土司早一点拿寨子来换,也不会失去那三个寨子了。” 我这样说就是要让他们后悔。头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深深的叹息一声,里面满满的悔恨味道。 这次他们没有想到能换到这么多粮食,所以来的人马并不多。 我说:“你们大可不必担心,这次能拉多少拉多少,拉不完的就存在阿果土司老爷的官寨里,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拉。” 夜里,我刚从阿果土司身上下来,她就对我说:“我们已经狠狠教训了拉俄阿木土司一次,他已经知道我的厉害,再也不用去打他了。” 我说:“他还没有对您低头,还是不肯承认您这个土司,还是看不起你。” 她说:“你的意思还是要去打他一次?” 我说:“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就出发。” 她说:“你跟拉俄阿木土司一样的倔犟,他不肯低头,你就非要他低头不可。” 我说:“只有对您低头的人,才不会对您构成威胁。” 她说:“要是他假装低头呢?” 我说:“倘若他懂得这些,就不会丢寨子和挨打了。” 我让阿果土司存够我们的人能吃三年的粮食,和给拉俄阿木土司的粮食后,将余下的粮食和美人掌送到城里,叫吉布卖进粮店和烟馆。叫他将卖粮食和美人掌的钱一部分用来买枪弹,剩下的就全部运回来。 因为我们有精良的装备,所以我们的每一条运输线都十分的安全。虽然有个别穷凶极恶的人来抢过,但全都被我们精良的武器送进了十八层地狱。 我还叫阿果土司派人去将美人掌所有的种子都收集到官寨里来,不许落撒一粒,并派人严格的看管起来。 我们制造出紧张的气氛,叫别的土司老爷们知道后,都认为这种子很金贵,要想得到除了找我们购买外,别无他法。 冬天来临的时候,阿果土司装钱的库房就堆满了钱。 阿果土司带着我站在装钱的库房前,看着满满一屋子钱说:“来年我们还种美人掌。” 我却说:“来年我们种粮食。” 她惊讶的盯着我。 我说:“听我的就对了。” 她说:“我们有足够吃三年的粮食,为什么还要种粮食,不种美人掌赚钱呢?” 我说:“我们种的就是钱,不是粮食。” 她盯着我。 一一九,种子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中午。 刺眼的阳光。 我说:“别的土司明年一定会抢着种美人掌,我们就种粮食,跟他们对着干。”我这才盯着她的眼睛。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说:“你说的总是对的。” 我说:“到时候我们再将美人掌的种子高价卖给他们,再赚他们一笔。” 她说:“这下我们可以去教训拉俄阿木土司了。” 我说:“再等等。” 她说:“还等?” 我说:“时候未到。” 她说:“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候?” 我说:“时候到了的时候。” 她就睁大眼睛盯着我。 我却盯着寨子外面的路上,说:“土司老爷们是时候该来找我们买种子了。” 她却拉着我的手回房间,说:“与其在这里干巴巴的等,还不如回房里去一边快活一边等。” 我只好遂了她的心愿。 的确如我们所愿,土司老爷们在换取过美人掌后,又拿着钱来找我们购买美人掌的种子。 我们有足够多的种子将这些土司老爷们所有的土地种满。他们买回去的种子也的确要将自己的土地种满。 但我们并没有立刻将种子卖给他们。 我们留住了他们,却并没有跟他们谈美人掌种子的事情。我们营造出一种并不想将种子卖给他们,不希望他们跟我们分享财富的气氛,每天用美人掌来款待他们。 他们每天吞云吐雾后,抓住机会想对阿果土司谈购买美人掌种子的事情,但阿果土司总能在我的帮助下适时的岔开话题,然后躲开他们。 最后阿果土司在我的策划下,一天到晚根本就不出来见他们。 他们满怀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心中便有了购买种子非常困难的想法。 于是,他们开始加价:一倍,两倍,最后加到了四倍。他们以为我们等的就是要他们这样。 我却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他们,只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跟阿果土司亲自谈,需要我这个中间人来传话。 但我却并没有让阿果土司答应以四倍的价格将种子卖给他们。 只因为我们还在等。 最后他们将种子的价格加到了六倍。 现在就连我也不去陪那些土司老爷们了,将这个担子交给了五十七岁的管家。 今天上午,很好的阳光。 我们不见头人们,已有七八天了。 这一线线阳光如一支支信箭,将好消息一次次地送来。 一串清脆的马铃声伴随着这阳光从山底下传了上来,一路向阿果土司的官寨响来。 我们躺在床上,听着喜鹊在窗子外面声声报喜。 我对阿果土司说:“时候到了。” 阿果土司说:“我们要不要起床去迎接他们?” 我说:“让他们多等等吧,要买到阿果土司的美人掌种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果土司就搂着我,狠狠地亲我一口,说:“我们快活我们的,就让他们等去吧。” 我就将她抱在身上,让她成为一个骑手。 阿果土司实在是一位出色的骑手,骑着我热情奔放。我也的确是一匹良驹,驮着她腾云驾雾飞向蓝天。 我们都大声呼喊着,让官寨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快活,这样就没有人好意思来打扰我们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听见管家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说:“阿果土司老爷,好了吗?” 阿果土司就伸了个懒腰,再打个呵欠,才说:“什么事?” 管家在外面说:“拉俄阿木土司的人来了。” 阿果土司说:“什么事?” 管家说:“拉俄阿木土司派人来要买我们的美人掌种子。” 阿果土司就对我说:“起床去见他们?” 我却说:“不卖,拉俄阿木狗眼看人低,侮辱了尊贵的阿果土司三次,这样的人,阿果土司又怎么会将这么值钱的美人掌种子卖给他。”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不卖。你去告诉他我们有种子,但却不会卖给拉俄阿木土司。” 我却说:“告诉拉俄阿木的人,要想得到我们的种子,就派人过来抢。” 阿果土司也说:“叫他们来抢。” 管家说:“是。” 等管家离开了,阿果土司问我:“为什么不卖给他?” 我说:“卖给谁也不卖给他。” 阿果土司说:“卖给谁都是赚钱,我们可以要高于别人几倍的价格卖给他。” 我再一次说:“卖给谁也不卖给他。” 她就不解地盯着我。 我只好说:“卖给他我们就看不到好戏了。” 她立刻说:“什么好戏?” 我说:“您只管等着看就是了。” 她立刻微笑着说:“要不要一边快活,一边等着好戏上演?” 我急忙说:“不要。” 她的手伸向我那里,并紧紧地攥着,说:“你不喜欢我了吗?” 我说:“等一下还要出去见拉俄阿木土司的人。” 她说:“他们还不走?” 我说:“他们要见到阿果土司后才会离开。” 没过多久,管家又回来了,他在外面说:“阿果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什么事?” 管家说:“拉俄阿木土司的人说,要亲自见到您后才肯离开。” 不等阿果土司回答,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不是随便一个下人就可以见的,叫他们走。” 阿果土司说:“对。” 管家说:“他们是头人,拉俄阿木土司的头人。” 我说:“头人在土司面前难道就不是下人了吗?” 管家就只好走了。 阿果土司问我:“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见他们吗?” 我说:“当然要去,只不过要见尊贵的阿果土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管家又来了三次,我才陪着阿果土司出去见拉俄阿木土司派过来购买美人掌种子的人。 拉俄阿木土司这次派来的是两个寨子的头人,年纪大约五十多岁。二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披着相同的羊毛毡子。只不过他们却是一胖一瘦,所以瘦的脸上皱纹密布,胖的脸上古铜锃亮,但面色一样黢黑。 他们是拉俄阿木土司邻近阿果土司领地的两个寨子的头人。 一二0,抢劫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大厅。 土司们焦急地等待着。 阿果土司并没有跟他们多费口舌,一见面就当着众多土司的面大声说:“我说了,我的种子卖给谁也不会卖给拉俄阿木,你们回去告诉他,永远不要再派人来了。” 胖头人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 不等他说完,阿果土司就大声说:“你不用再说了,要想买到我的种子,除非这大凉山颠覆,那螺髻山绿头。” 瘦头人这时候说:“阿果······” 阿果土司还是不让他说完,大声说:“别说了,说什么都没有用,送客。” 往日送客的要么是阿果土司本人,要么是管家。 但今天,来送二位头人的却是背着枪的吉布。 吉布并不是一个人,他带着四个人,一来就将二位头人送出去。不,是拉出去。 我对二位头人大声说:“二位若想得到种子,除非去抢。只因为一次偷不了多少种子,倘若被抓住,还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阿果土司一生气,就会兵临拉俄阿木的土司官寨下。” 阿果土司大声说:“为来购买我们种子的土司老爷们准备好了吗?” 管家大声说:“准备好了,阿果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还是大声说:“三日后给他们装上让他们出发。” 管家说:“是,阿果土司老爷。” 土司老爷们听得眉开眼笑。 我也大声说:“三天后将土司老爷们送出我们的地盘。” 三天后土司老爷们驮着我们卖给他们的种子出发了。 我们只收取了两倍的价格,并没有按四倍或者六倍来卖给他们。只不过我们要让他们买到足够多的种子,来将他们的土地种满。 土司们知道后,感动得泪涕直淌。 吉布将他们送出了我们的地盘后,就与他们道了别。 阿果土司再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去教训拉俄阿木土司,只不过她已经知道时候到了,我就会叫她。每天我们喝着茶,等着看好戏。 好戏早已上演,只不过还没有到高潮处。 我知道高潮很快就会来到。 今天,我将阿果土司请到待客的大厅里,告诉她今天有客人要来。 她说:“是谁?” 我说:“我们看的好戏的戏中人。” 她说:“演员登场了?” 我说:“不错。” 她说:“终于等到好戏开场了。” 我说:“都演到快到高潮处了。” 她说:“我怎么没有看见上演?” 我说:“您一看见的时候,就已快到高潮处了。” 她说:“哦?” 我说:“其实您早已看见了,只是不知道那是戏。” 说话间,我们听见了稀疏的马蹄声在官寨外面响起。 我说:“来了。” 她说:“是谁?” 我说:“等见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时候,官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果土司迫不及待地要亲自跑出去察看。 我却拦着她说:“您就在这里安心的喝茶,管家会将他们领进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管家就领着两个英雄结散落,脸上布满泥灰,衣衫不整的人进来。 一看见他们,阿果土司就惊叫说:“二位土司老爷怎会如此狼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老爷。 二位土司老爷看见阿果土司后,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放声痛哭起来。 “阿果土司啊······” 他们一齐叫道,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阿果土司看我一眼,过去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人抓住阿果土司一只手,泣不成声。 阿果土司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位老爷快些告诉我。”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若非我猜得不错的话,二位土司老爷是被人打劫了。” 阿果土司惊讶地盯着我。 二位土司老爷哭诉着:“不错,我们的确是被人打劫了······” 阿果土司吃惊地说:“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劫二位土司老爷?” 有拉土司说:“还有谁,除了拉俄阿木土司外,谁还会来打劫我们?” 呷日土司也说:“不错,虽然拉俄阿木土司没有露面,但他的人我们是认识的。” 有拉土司接过去说:“他们就是拉俄阿木土司派来这里购买种子的那两位头人。” 阿果土司就说:“二位快请坐下慢慢说。” 坐下后,呷日土司说:“我们驮着买来的种子刚刚进入拉俄阿木土司的地盘,他的人就冲出来将我们包围了。” 有拉土司说:“他们杀了我们的人,夺走了我们的种子。” 呷日土司说:“要不是我们跑得快,现在只怕······” 有拉土司说:“只怕早已见阎王去了。” 阿果土司就气愤地一拍桌子,说:“这个拉俄阿木土司,看不起我紫琪阿果也就算了,还敢来打劫二位土司老爷,难道他就不怕二位老爷联手找他算账吗?” 我这时候说:“那得要二位土司老爷能活着回到他们的官寨里去才行。” 有拉土司说:“不错,他是不会让我们二人活着回到官寨去的。” 呷日土司说:“所以我们就来找阿果土司帮助了。” 我说:“没关系,种子被夺了,又来买就是了,我们有的是种子,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了。” 有拉土司说:“可是,钱却在我们的官寨里呀!” 呷日土司也说:“就算阿果土司能赊给我们种子,那也得要我们能运回去才行啊!” 我说:“的确,二位土司老爷就是空着双手,现在只怕也不能安全地回到你们自己的土司官寨里。” 二位土司老爷就叹息一声低下头去。 一二一,求救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安静,死一般的。 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阿果土司打破了。 阿果土司盯着他们看了会儿,说:“二位的意思是······” 呷日土司说:“我们来是想请阿果土司······” 我夺过他的话说:“请阿果土司出兵为他们将公道讨回来,将拉俄阿木土司打败,倘若不然,就算我们派人将二位老爷送回你们的官寨,只怕拉俄阿木土司也会派人来暗杀你们的,二位土司老爷只怕看见的不是天上的太阳,而是牛头马面那铁索和枷锁。” 阿果土司盯着二位土司老爷说:“二位果真是这个意思?” 二位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对望一眼说:“不错,就请阿果土司出兵替我们报仇吧。” 我说:“出兵可以,只是······” 有拉土司说:“只是什么?” 我说:“但凡战争,都会死人,死人就务必要花钱······” 呷日土司大声说:“我们知道,只要阿果土司肯出兵为我二人报仇,花再多的钱我二人都愿出。” 有拉土司也说:“不错,我们愿意出这笔钱。” 我说:“只要拉俄阿木土司败了,才不敢再对二位土司老爷有什么企图,更是为二位雪了耻,出了心中这口恶气,说实话,二位土司老爷你们这笔钱花得实在是值,太值了。” 二位土司说:“值,的确值!” 我却又说:“二位跟布贡土司是多年的好朋友,怎么······” 我的意思当然是问他们怎么没有去找布贡土司帮助。 呷日土司说:“布贡土司现在已是一只病猫了,被阿果土司打得已没有了志气。” 我说:“虎死不倒威!” 有拉土司说:“他的威风也不存在了。” 我说:“假以时日,只怕他又会威风八面了。” 呷日土司说:“他要再有威风,只怕要十年以后。” 我说:“十年?” 他们说:“不错,十年。所以他才叫我们来找阿果土司老爷。” 我说:“是布贡土司亲口叫你们来找阿果土司?” 他们说:“是。” 我说:“你们知道阿果土司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答应你们出兵吗?” 二位说:“为什么?” 我缓慢地说:“只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 二位说:“替我们报仇,还不够正,不够顺?” 我说:“不够。” 有拉说:“我们不解?” 我说:“阿果土司跟二位土司老爷只不过是买主跟卖主的关系,只怕连朋友都算不上。” 二位立刻说:“我们是朋友,我们跟阿果土司老爷是朋友。” 我说:“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 他们说:“我们愿意。” 我又说:“朋友愿为朋友赴汤蹈火。” 他们又说:“我们愿意。” 我还说:“朋友愿为朋友肝脑涂地。” 他们还是说:“我们愿意。” 我说:“朋友要分酒肉朋友······” 他们立刻说:“我们跟阿果土司是最亲密的好朋友。” 我却说:“手足都有相残的时候,自然朋友也会出卖朋友。” 二位土司老爷就张大嘴巴盯着我了。 就连阿果土司,也不明白地盯着我。我报以她的却是微微颔首。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位土司老爷才说:“这么说,阿果土司是不会出兵了?” 我说:“兵是会出的,只不过······” 呷日土司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大声说:“阿果土司是我们这些土司老爷们的领袖,领袖哪有不为自己下属报仇的道理。” 有拉土司也大声说:“不错,记得上次阿果土司加冕时,就做了我们的领袖,阿果土司现在理应替我们报仇。” 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过来,他们的反应实在是令我想摇头。 阿果土司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就对我笑了一下。而我,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的地上。 我不再说话,只因为现在该阿果土司说话了。 阿果土司清一清嗓子,这才说:“既然二位土司老爷已认了我这个领袖,我就理应出兵为你们报仇。” 二位土司老爷立刻说:“多谢阿果土司老爷出手相助。” 阿果土司却大声说:“来人,带二位土司老爷下去清洗清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等看不见二位土司后,阿果土司就盯着我说:“现在我们非但师出有名,就连战争的费用都有人为我们出了。” 我说:“阿果土司仁义天下,连上天都要相助阿果土司。” 她却说:“不,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我说:“阿果土司是上天派来为这大凉山的人们救苦救难的。” 她说:“是我的福气,让我遇上了你。” 我说:“阿果土司得赶紧拟一份协议,让二位土司老爷画押,以防战争结束后,二位土司老爷反悔。” 她说:“我们这里的人说话是算数的。” 我说:“有凭有据才是真理。” 她说:“他们都是土司老爷,怎么会出尔反尔?” 我说:“倘若他们说是你胁迫他们的呢?” 她说:“难道他们不会说是我胁迫他们画的押吗?” 我说:“他们没有说多少钱,数目这个是可多可少的。” 她盯着我想了会儿后,说:“你说多少才合适?” 我说:“至少得让他们一人出十万块。” 她说:“这么多,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说:“那就让他们被拉俄阿木土司打死在回家的路上。” 她思索着说:“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这的确划算。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您还有一事不明。” 她说:“不错,拉俄阿木土司可是很害怕布贡土司的,只要布贡土司去找他,就可以替他们将种子要回来。” 我说:“不错。” 她说:“为什么布贡要将他们支到我这里来呢?” 我说:“可能他是想看您的笑话吧,看您能不能为二位土司老爷讨回公道,倘若不能,他就会出手,这样他就会得到一个好名声,得到人们的敬仰,更能得到宝贵的人心。” 她说:“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总感觉他别有用心,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说:“您是觉得他会趁机与拉俄阿木土司联手来前后夹击我们吧。” 她一拍巴掌,说:“不错,一定是这样。” 一二二,字据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对阿果土司说:“您不用担心,只管放心地去收拾拉俄阿木土司就是了。”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您身边有我。” 她就搂着我的脖子,热烈地亲吻我,并且抱着我倒在了地毯上。 我说:“可不能这样啊,这是在待客的厅里,二位土司老爷很快就会回来。” 二位土司老爷穿戴整齐,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 阿果土司说:“这才像土司老爷。” 我叫人为他们端来了美食和美酒,想必他们早已饿了。美食跟美酒一上来,他们就狼吞虎咽,一点也不顾全土司的形象。 等他们打着饱嗝的时候,我才说:“事情虽然已经定了下来,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二位土司老爷商量商量。” 二位土司老爷说:“还有什么事?” 我说:“虽然二位土司老爷承担了这次报仇的所有费用,但一场战争打下来所花的费用往往是不稳定的。” 呷日土司说:“你预算会花多少?” 我故意沉思片刻,才缓缓说:“有时十万块,但像拉俄阿木土司这样强大的对手,一定会花二十万块,也许最后会花三十万块也不一定······” 二位土司大吃一惊,异口同声的说:“这么多?” 我说:“不错,死人是要给抚恤金的,我们战士的性命当然不能用平民的性命作比,他们是平民的十倍还多,只因为培养一个兵容易,但要培养出我们这样精良敢死的兵却十分的不容易。这么多战士,每天的吃喝,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有弹药也是需要钱去买的,还有别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二位土司老爷自己算算。” 二位土司老爷就面面相觑了。他们整日沉浸在吃喝玩乐中,又怎么算得出我说的这些呢? 我说:“当然,钱财乃身外之物,跟二位土司老爷的性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二位土司立刻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这二十万块你们二位一人各一半,也就不算多了,再说,命没有了,留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二位土司老爷,你们说是吗?” 二位土司老爷对望一眼后说:“不错,不过这十万块可以买下两个寨子了。” 我说:“那二位就用两个寨子来作这次报仇的费用吧,一人出一个寨子。” 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钱财再多,那也要有人来守才行——有了人和土地,就有了财富。 二位土司老爷又对望一眼,有拉土司就说:“这样也可以,不过,我们的寨子离阿果土司的地盘很远。” 呷日土司也说:“再说,中间隔着拉俄阿木土司和布贡土司,阿果土司怎么去管理?” 我说:“这二位土司老爷就不用操心了,阿果土司自有办法,只要你们将与拉俄阿木土司和布贡土司相毗邻的寨子割两个给我们就行了。” 有拉土司说:“可是,靠近他们的寨子是很贫穷的。” 我说:“没关系,阿果土司会有办法让他们变得更加肥沃富有的。” 二位土司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我看见他们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他们心里在窃喜,等着看阿果土司的笑话。 然后,二位土司老爷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阿果土司就叫我将写好的条约拿给他们画押。 二位土司老爷说:“阿果土司还不肯相信我们吗,我们可是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看我一眼,说:“不是我不相信二位土司老爷,只是······” 我知道她会说是我这个汉人的主意,赶紧夺过话来说:“只是想立字据为证,以免日后增加了费用,二位土司老爷说阿果土司漫天要价,违背今天的约定。” 阿果土司就说:“不错。” 呷日土司说:“只要今天我们画了押,日后······” 我说:“日后产生再多的费用,都由阿果土司自己承担。” 有拉土司说:“好,不过······” 我说:“不过这些都写进这条约里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位就放心地画押吧。” 二位土司老爷就爽快地画了押。 我拿着条约给阿果土司看。 趁着阿果土司看条约的时候,我又对二位土司老爷说:“这样二位土司老爷就不再担心日后我们会谎报,夸大损失,而找二位土司老爷报销更多的钱财了。” 二位土司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得特别开心,显然我说中了他们的心思。 晚上,阿果土司对我说:“你应该在割寨子的条约上面加上中等二字。” 我说:“我们又不种,要那么肥沃做什么?” 她说:“不种,那还要寨子做什么?” 我说:“让拉俄阿木土司跟布贡土司去种。” 她说:“你要卖给他们?” 我却说:“我们快活吧。” 然后,我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在我身下说:“就算卖给他们,肥沃一点的寨子才能卖个好······” 而我,却在她的身上动了起来。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驮着我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 我们没有拖延,但也没有迫不及待。 我们准备好后,就带上能将二位土司老爷的地足够种满的美人掌种子,跟在二位土司老爷后面去为他们找拉俄阿木土司报仇。 我们没有大张旗鼓,更没有将这件事声张出去。所以当我们来到拉俄阿木土司的寨子前时,他们却没有一点准备。就是这样的征兆他们都没有发现。 他们看见我们时,仿佛我们是从天而降。 只因为我将这件事做得无声无息,白天佯装打猎,夜里却飞速前行。就是路过布贡土司的地盘时,我们也没有去拜访布贡土司,而是悄悄摸过去的。连布贡土司都不知道我们出兵要打拉俄阿木土司。 我们一举拿下了拉俄阿木土司三个寨子,在二位土司面前充分展示出阿果土司的实力和神速。 我们并没有让这三个寨子里的人跑出去一个,所以到现在拉俄阿木土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丢失了三个寨子。 但我们却围困住了第四个寨子,并没有急着进攻。 一二三,防患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并不是因为这寨子易守难攻,只不过我想多消灭一些拉俄阿木土司的有生力量。就是围住这里让拉俄阿木土司赶紧派人来救援,我们再去歼灭来这里救援的人。 所以一围困住这里,我就叫阿果土司派出信使,告诉拉俄阿木土司,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带着人找他报仇来了,劝他赶紧投降,否则我们会直捣他的土司官寨。 我们还让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站在前面对寨子里的头人喊话,让这个寨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二位土司老爷找他们报仇来了。并且我们还将这寨子里的人故意放出去一个,去给拉俄阿木土司送消息。 这下拉俄阿木土司就不得不相信,真的是二位土司老爷找我们替他们报仇来了。 我们的信使回来告诉阿果土司,拉俄阿木土司知道这个消息后却不以为然。他对手底下的带兵官说阿果土司只不过是一只纸糊的母老虎,没什么可怕的,还说等他的兵一到这里,阿果土司这只纸做的母老虎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的滚回悬崖寨。 他的管家拦住他想叫他跟我们和谈,管家告诉他天下没有什么事不能用谈判解决的。还提醒他天下也没有什么事最后不是靠谈判才解决的。 但他却执意要跟我们打一仗。 他的管家提醒他,纸做的老虎也是老虎。 他却嗤之以鼻,告诉管家阿果土司就算是只真正的母老虎也不用害怕,只因为他们人多。 管家又提醒他我们的人个个精悍,装备精良。 他告诉管家,蚂蚁虽小,但却能咬死大象。 管家还是要提醒他,布贡土司的铠甲军怎么样,我们这群蚂蚁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也提醒管家,阿果土司并没有铠甲军。 管家提醒他铠甲军是败在了阿果土司脚下。 他却告诉管家,是阿果土司使了奸计,做了不光明磊落的阴谋。 管家提醒他,若非阿果土司对他们的人也使奸计呢? 他告诉管家,他们的人身上没有沉重的铠甲,不会沉入水底。 管家再三强调,奸计并不是只有一种方法,是很多种。 他却严厉的告诉管家,这是在长我们的志气,灭他们自己的威风。 管家就再也不好阻拦他了。 他最后还告诉管家,就是我跟阿果土司的智商加起来,也抵不过他的一片脚趾甲。 管家先承认了拉俄阿木土司的聪明才智,最后却请求拉俄阿木土司放他一马。 拉俄阿木土司却并不明白管家的意思。 管家就告诉他,倘若这次拉俄阿木土司战败,回来第一个就会将他这个管家抓起来杀掉,只因为他在出征前阻拦了拉俄阿木土司,给他造成了不吉利的开头。 拉俄阿木土司非但没有放过管家,还叫人将管家抓起来关进牢房。他告诉管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只因为倘若他不这样做,管家就会趁他不备悄悄逃跑掉,就看不到他是怎样打败阿果土司,看不到他凯旋。 管家用一声嘲笑来回答他。 拉俄阿木土司就给了管家一顶奸细,卧底的帽子戴上。这样无论他是胜是败,管家都活不成了。 显然管家也知道这样的结果,脸上并没有显出一点害怕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地放声大笑。 连阿果土司听了也为管家惋惜,叹息。 我却说:“管家不会死的。” 阿果土司盯着我。 我就又说:“我们在打败拉俄阿木土司后,在协议中加上放了管家这一条。” 阿果土司说:“不错,这样的确能救管家一命,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我说:“这样聪明的人,倘若让他去管理一个寨子,他一定会将这个寨子管理得很好的。” 她说:“我们的寨子里有的是头人。” 我说:“但是,我们新得到的寨子里的头人,难免没有一个两个是忠于拉俄阿木土司的人。” 她说:“杀掉这样的头人,让他去做头人为我管理寨子?” 我却说:“寨子里不会再有头人,您的官寨就多了一块直管地。” 她说:“那他······” 我说:“就封他一个代管村书记。” 她说:“村书记?” 我说:“一个寨子就是一个村。” 她说:“他就是里面的书记官?” 我说:“不错。” 她说:“我这是头一次听说。” 我说:“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开头。” 她说:“第一次?” 我说:“第一次。” 她说:“难道,你们外面······” 我说:“外面叫保长。” 她说:“为什么不叫保长呢?” 我说:“为什么要跟着别人做呢?” 她说:“这样他就会感激我,而对我忠心了。” 我说:“他就如一匹站在高处的狼,监视着那一片区域的头人们,倘若有头人想背叛您,您就可以联手他前后夹击,将这个头人除去。” 她说:“有头人要背叛我?” 我说:“这里离您的官寨太远,不得不防啊。” 她说:“我教训拉俄阿木土司的时候,让这里的头人们好好看看,让他们对我心生畏惧,这样他们就不敢背叛我了。” 我说:“我们教训布贡土司的时候,布贡土司可是流过泪的,这大凉山哪个不知,拉俄阿木土司很是畏惧布贡土司,可他还是要与您搏一搏。” 她说:“那是他自认为比布贡土司聪明。” 我却说:“那是因为布贡土司是个男人,而您是个女人。” 她说:“他看不起我是个女人。” 我说:“不错。” 她说:“你的意思,日后那些头人也会认为我是个女人而背叛我。” 我没有回答,只因为已不用我回答。 她说:“看来我得做得更仁慈一些,别人就会因为我的仁慈而不会背叛我了。” 我却说:“您应该做得更残暴一些,让别人害怕而不敢背叛您。” 她说:“残暴?残暴会将人吓走的。” 我说:“当然,残暴我们得换个名号。” 她说:“什么名号?” 我说:“人权。” 她说:“人权?” 我说:“人权。” 她就紧紧地盯着我。 一二四,布阵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说:“您给要惩罚给猴看的鸡戴一顶剥夺别人人权,危害社会的帽子,这样无论您对他有多残暴,别人也不会说您残暴了。” 她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她说:“这样我就是一个维护大凉山和平安全的警察。” 我说:“是土司老爷。” 她说:“难道别的土司老爷会看不出来,不会指责我吗?” 我说:“那时您已是这大凉山中最有钱有势的土司老爷了,可以以利诱之,这样他们为了利益就不得不跟您做朋友。” 她说:“总还是有拉俄阿木这样的土司。” 我说:“那就用钱财,用武器去······” 她夺过我的话说:“去打他。” 我却说:“去资助蛊惑他那些寨子的头人,让他们起来造反,推翻这个不识时务的土司老爷。” 她说:“他们会这样做吗?” 我说:“那么多头人,其中总有一个两个心中会不服土司老爷,您就选这样的头人来利用。” 她说:“不错,谁心甘情愿永远屈于人下,不想自己做土司呢,尤其是男人。” 我说:“等他做上土司后,他就会是您最亲密,最忠心的盟友了。” 她说:“看上去,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说:“这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个敌对的土司老爷赶下台。” 她说:“这虽然有人去替我们打仗,但我们却花费了钱财和武器。” 我说:“当然这不会是白资助的。” 她说:“怎样?” 我说:“借贷。” 她盯着我。 我说:“当然是要签合约的,我们将资助他们的钱财和武器说成是借贷给他们的,将来等他们成功后,是要他们加倍还给我们。” 她说:“要是他拆桥呢?” 我说:“我们又去资助别的头人,来反对他,刚刚当上土司的人根基是很不稳定的,要推翻他很容易。” 她说:“有你在我身边,无论我有多残暴,你都会给我一个美名的。” 我说:“愿意为您效劳,尊敬的阿果土司。” 拉俄阿木土司带着他的人来了。 他的人多如蝼蚁。 我们在一片树林里伏击了他的先遣队。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布贡土司面前软弱无能的拉俄阿木土司的人,在装备精良的我们的人面前,却势如破竹。 我不知道他们哪里来这样大的勇气。前面的人不停地倒下,后面的人不停地对我们冲来。死亡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虽然是我们伏击他们,但却更像是一场遭遇战。 他们尸横遍野,但还是冲到了我们的面前,令我们也损失不小。 虽然我们将他们的脚步阻止在了这片树林里,但增援他们的人却正源源不断地向这边赶来。 我知道最后就算我们能赢,只怕也无力让拉俄阿木土司签下屈辱的条约。 所以,我命令我们的人后撤十里,在一条山谷里重新埋伏起来。 这次战役,让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看见了我们打得十分艰难。 所以我叫吉布带着一支人马驮着美人掌种子,护送二位土司老爷悄悄回他们的官寨。并叫他们派出人马跟着吉布从后面与我们一道夹击拉俄阿木土司的人,他们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拉俄阿木土司打败。 他们走的时候,我特意对他们说了句唇亡齿寒。 想必他们都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阿果土司有个疑问:拉俄阿木土司会让二位土司安全地回到他们的官寨吗?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现在的精力全都集中在我们这边,绝想不到我们会趁机将二位土司悄悄送回他们的官寨。” 阿果土司说:“为什么?” 我说:“拉俄阿木土司会认为二位土司不会离开,也没有胆量离开我们。” 我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二位土司的身上,他们一走,我就着手准备。 我先叫我们的人将出山谷的路用树木堵死,再在堵死的地方布置一些地雷。然后在两边的山坡上准备些可以将山沟封死的石头,等他们来的时候,将这些石头推下去将他们的退路堵死。 我要给拉俄阿木土司来个关门打狗,一举将他的人消灭在这里。 我还特意告诉我们的人少开枪,多扔些手榴弹下去。 我还叫人在下面准备了很多干燥易燃的树枝茅草,手榴弹扔下去,一定能将这些柴草点燃。 为防万一,我还在两边的山上各准备了几根淋满油的圆木,倘若手榴弹不能将下面的柴草点燃,就将这圆木点燃,之后推下去。 我在山谷两边各布置了一挺机关枪,但却不是用来对付被我们围住的敌人,而是将枪口对着进谷的入口处,是用来对付那些前来救援的人。 布置好一切后,阿果土司还是不放心,她说:“假如拉俄阿木这次带的人太多,多得我们将弹药打光也不能将他们打败,我们该怎样做?” 我说:“我们就退进布贡土司的领地中去躲藏起来。” 她说:“难道你不担心他会攻进布贡土司的领地中来追击我们吗?” 我说:“倘若他进来,就是侵略布贡土司,而不是追击我们这么简单了,想必布贡土司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 她说:“你怎么知道布贡土司不同意,假如他们联手来夹击我们呢?那时我们既没有弹药,兵力也不足,只怕我们就危在旦夕了。” 我说:“这大凉山中哪位土司没有受过布贡土司的欺负?就算布贡土司放下脸面去拉拢拉俄阿木土司,只怕拉俄阿木土司也不会同意,再说,此刻的布贡已非昔日,没有铠甲军了。” 她说:“在利益面前,敌人亦是朋友。” 我说:“他们不会。” 她说:“为什么?” 我说:“只因为拉俄阿木土司现在打败了我们,会认为自己强大了,强大的拉俄阿木非但不会与别人联手,还会让布贡土司感觉到危险,您要知道,拉俄阿木土司跟布贡土司不仅有旧仇,领地也是接壤的。您会去帮助一个领地接壤,又跟您有旧仇,还给你带来危险的土司吗?” 她说:“不会。” 我说:“与其被拉俄阿木土司威胁,为什么不留下我们继续来牵制拉俄阿木土司呢?” 她说:“我的领地也与布贡土司接壤。” 我说:“阿果土司与布贡土司的恩怨算已告一段落,他知道现在只有他找您复仇,而您是不会再去打他了,而拉俄阿木土司就不一样了,报仇才刚刚开始。” 她说:“布贡土司能想到这些吗?” 我说:“布贡土司是一个很聪明的土司。” 她说:“布贡土司会怎样做?” 我说:“会联合我们去打拉俄阿木土司。” 一二五,较量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许是因为树林那场战役让拉俄阿木土司伤亡的人太多,也许是因为那场战役让拉俄阿木土司看见了希望,知道人越多越容易打败我们。所以第一波增援的队伍到来后,他并没有立刻组织对我们进攻。 他住在那片树林里,等着其他增援队伍的到来。他是想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后,再对我们发动进攻,一举打败我们。 但我却并不会让他如愿。 我决定抛砖引玉。 夜里我派出一支精悍的小分队,趁黑去树林里偷袭拉俄阿木土司。我叫他们不要恋战,打几枪就跑,将他们向我们埋伏的山谷里引来。 第一次没有成功。 只给拉俄阿木土司的营地里造成了骚乱,虽然死了个把人,但骚乱一会儿就平静了。 第二次他们没有上当。 虽然我们的人很是打了一会儿,也做出了进攻他们的逼真假象,但他们只是抵抗,并没有追出来。 第三次还是没有中计。 他们只大呼小叫的追出营地一小段距离后,就争先恐后的赶紧撤了回去。 第四次,我白天派出一支队伍去树林里侦察出拉俄阿木土司堆放粮草的地方。夜里就派出我们一支小分队过去对他的粮草扔手榴弹,再放一把火,之后赶紧撤回来。 这一次,在粮草被炸被烧后,拉俄阿木土司再也沉不住气了。但他并没有带人去救火,而是怒气冲冲的带着所有的人打着火把追了出来。 我们的人迅速退进了山谷,并很快爬上山,与守在这里的人会合。 拉俄阿木带着他的人追了进来,但他们并没有向山上爬,而是一直向前。 “轰”的一声巨响,大地在震动,山都在这巨响中摇晃。走在前面的人踩响了我们埋在阻断去路前的地雷。 阿果土司在我的授意下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将石头推了下去。拉俄阿木土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推下去的石头只能将拉俄阿木土司的人拦腰切断。 手榴弹如雨点般扔进山谷。拉俄阿木的人被炸得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轰”的一声,山谷中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并不是手榴弹将下面的柴草点燃的,只不过是手榴弹将下面的人手中的火把炸飞出去,落进了我们准备的柴草中。 我立刻叫阿果土司下令,叫我们的人停止扔手榴弹。只因为他们已不需要我们用手榴弹去炸。 顷刻间,山谷中的人一个个全都成了火人。 火光照亮了这里的天空。 我们却并没有站在山上看戏,而是叫守在山口的两挺机关枪,对着那些被我们阻断在外面,而现在正在搬石头准备冲进来救援的人一顿狂射。 我叫其他的人对这些人扔手榴弹。 我还叫别的人悄悄摸下去,堵住这伙人的退路。 机关枪发出了“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的声音。这并不是我们的机枪手在乱射,而是有目标的扫射。这样的后果就是让我们的敌人伤亡更多,子弹放空得最少。 天刚破晓的时候,山谷中只有零星的枪声。那是我们的人在对着要逃跑的人放枪。 天大亮的时候,我和阿果土司走了下去。 被围住的山谷中全是焦尸,而被我们拦在外面的山谷中,却又尸积如山。 在谷口的空地上,我们看见了一群俘虏。 这群俘虏中央,有一个特别耀眼的人。 虽然他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但浑身却透露出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个人身材欣长,脸相帅气。 阿果土司带着我走到这个人的面前,指着他对我说:“是他,他就是拉俄阿木土司。” 没想到拉俄阿木土司被我们活抓了,这算是阿果土司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利品吧。也算是这大凉山中所有的土司老爷中,拉俄阿木土司是最悲惨,最屈辱的一个吧。 阿果土司将他关进了笼子里,养狗那样的笼子。每日只让他吃一顿,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将他放出来,只不过将装满饭的碗放在笼子前,让他自己用手抓着吃。 我以为骄傲的拉俄阿木土司会受不了这屈辱而绝食,他没有。 我们虽然胜了,却并没有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我们封锁消息的目的是,让增援的队伍继续赶来,我们要将拉俄阿木土司的有生力量全部歼灭。这样拉俄阿木土司才会真正的臣服在阿果土司的脚下,对阿果土司不会再构成威胁。 我们还想看看剩下的头人对拉俄阿木土司到底有多忠诚,能不能找出一个两个不忠诚的头人来,以后当拉俄阿木土司不那么听阿果土司的话时,就策反这头人来推翻拉俄阿木土司。 增援的人来了。 我们等他们来齐了后,就押出拉俄阿木土司,将刀放在他的脖子上,让这些人放下武器投降。 大多数头人都带着他们的人投了降,只有西边的一个头人和西南方的一个头人没有投降。他们举着武器,呐喊着要冲过来救拉俄阿木土司。 他们还将话说得特别的狠——倘若拉俄阿木土司少了半根毫发,就会要悬崖寨成为一片焦土。 看上去他们二人对拉俄阿木土司肝胆相照,铁骨铮铮。其实我已看出,他们并不忠于拉俄阿木土司,那些狠话也只不过要激怒我们而已。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想假阿果土司之手杀了拉俄阿木土司。 然,拉俄阿木土司认为有这样的头人很骄傲,他骄傲地盯着我跟阿果土司。 我叫阿果土司叫我们的人对这二位头人举起了枪。 然后,这二位头人就调转马头带着他们的人跑得没了踪影。 这时候,我们才将拉俄阿木土司被我们打败的消息放了出去。 我这才叫拉俄阿木土司写信给他的家人,带上十万块钱,和被我们夺下的那些寨子的契约,跟他的管家过来赎拉俄阿木土司回去。 我还叫阿果土司拿出写好的条约,让拉俄阿木土司画押,承认我们夺下的三个寨子归阿果土司所有,再赔偿战争款十万块,并且答应将他的管家送给阿果土司做奴隶。 一二六,俯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签屈辱条约的时候流过泪,现在拉俄阿木土司也流着泪签下了这份屈辱的条约。 签了字后,我们才将拉俄阿木土司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我们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洗去脸上的灰土,这样看起来他又像一个土司老爷了。只不过到这时我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很帅气的土司。 我也明白了紫琪阿果的爷爷为什么会愿意将她嫁给拉俄阿木为妾。 但我们却并没有放他离开。 并不是因为他跟我是情敌这件事情;一来是因为他的家人还没有将那些寨子的契约及赔款等带来;二来我们还要跟他谈另一件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情得等到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到来时,才能跟他谈。 我已经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送给了二位土司老爷。 我知道二位土司一定会来的,只因为我也将活捉拉俄阿木土司的消息一并告诉了他们。他们二人又怎么会放过前来看拉俄阿木土司笑话的机会呢? 拉俄阿木土司的家人很在乎他的生命,我们送信的人将信送到,他的家人就拿着契约和赔款,带着他们的管家星夜兼程地赶了过来。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陪着阿果土司坐在我们夺下的一个寨子的厅堂里,拉俄阿木土司坐在下面右边待客的椅子里。 他的家人一到,就对坐在厅堂里的阿果土司跪下,双手奉上契约书。 阿果土司在我的授意下并没有去接。 拉俄阿木的家人盯着阿果土司。 我便说:“你不是土司老爷,你奉送的东西不会算数的。” 坐在厅堂右边的拉俄阿木土司就跳了起来,大声怒吼:“想我给你下跪,不可能。” 阿果土司没有说什么。 我也并没有反驳,只是阴柔地说:“你会的。” 拉俄阿木土司大声说:“想都别想,一个跟自己奴隶睡觉的下贱女人,想让我堂堂阿木土司下跪,做梦!” 愚蠢的拉俄阿木土司并不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个道理,还在一味地为自己的傲骨固执,愚昧的羞辱阿果土司。 倘若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怕我早已成为了一堆白骨,能屈让我活到了现在。 但今天,我让阿果土司享受到了使别人屈辱的快乐。我自然也在享受这份快乐! 然后,我跟阿果土司一样,紧闭嘴巴不再说话,跟着阿果土司只盯着他微笑。 我们都把笑容中装满了阴沉沉的味道,将目中也布满抓住了他七寸的光芒,让拉俄阿木土司见了心生疑虑而畏惧。 刚才还趾高气扬,傲骨铮铮的拉俄阿木土司,在我们的目光和微笑中,想必心中生出了很多种想法,于是慢慢地低下头去。 我知道,再沉默一会儿,他只怕就要屈服了。 的确,拉俄阿木土司涨红了脸,膝盖软了,汗顺着他的脸庞流淌。 我们知道他心虚了,要不了多久膝盖就要弯曲了。 阿果土司紧紧地盯着他,等待着拉俄阿木土司下跪的那一刻的到来。这种等待有点兴奋,有点快乐,的确有一种激动人心的味道。 拉俄阿木土司终于扛不住了,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就在这霎时间,阿果土司却突然冲了过去,抬脚一下蹬在拉俄阿木土司正在弯曲的双膝上。 拉俄阿木土司就没有跪下去。 这时,阿果土司厉声说:“一个堂堂的土司老爷,却要学一个奴隶那样给一个小女子下跪,成何体统?你丢尽的不仅仅是土司老爷的颜面,还有拉俄阿木家族八辈子祖宗的颜面,倘若你死了,怎么好意思去见这些祖宗!” 阿果土司将拉俄阿木土司给她的羞辱,今天全都加倍地还给了他。 拉俄阿木土司眼中噙满眼泪,望着阿果土司,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这眼泪是屈辱,还是感激。 阿果土司又厉声说:“土司就要有土司的样子,更要有土司的个性,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下跪,尤其在一个女流面前!” 拉俄阿木土司的头又垂了下去,说:“我,我,我这是为了不让我的子民们再遭受战火的祸害,而下跪的。” 阿果土司厉声说:“又不是斗地主,抬起你的头来。” 拉俄阿木土司只好又抬起了头。 阿果土司说:“即便是俘虏,土司的骨气,脾性也决不能丢,要堂堂正正地将投降之物交给胜利者!” 拉俄阿木土司的家人立刻将契约交到他的手里。他就双手奉到阿果土司面前,低声下气的说:“尊贵的阿果土司,这是您夺下的那三个寨子的契约,拉俄阿木特意奉上,从今以后它们就全都是您的了。” 阿果土司满意地接过,丢给了我。 拉俄阿木土司的家人就对外面的下人招招手,他的下人就将战争赔款抬了进来。 阿果土司就叫我去清点。 阿果土司这才回到椅子上坐下,说:“事情本不必发展到现在这步的。” 拉俄阿木土司急忙说:“是是是,我不应该侮辱尊贵的阿果土司,更不应该看不起您。” 阿果土司说:“非也,是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认了我是他们的领袖,我才不得不出兵为他们报仇。” 阿果土司的意思很明显,是想看拉俄阿木土司会不会将她也当作领袖。 拉俄阿木土司先是一愣,之后才说:“我会将夺来的种子全都还给二位土司的,请阿果土司老爷放心。” 这样的回答显然令阿果土司不满意。她说:“堂堂一个土司老爷,怎么能做那强盗的事情?” 拉俄阿木土司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阿果土司说:“不过,种子你不必还给他们了,因为我又给了他们足够多的种子,你夺下的种子,你已经用寨子和赔款换下了。” 拉俄阿木土司又连连点头。 等我清点完后,告诉她不差一块。她才说:“人呢?” 他的家人就大声对外面说:“带进来。” 一二七,阶囚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就被拉俄阿木的下人带进来站在阿果土司的面前。 阿果土司上下打量一番后,说:“你就是拉俄阿木土司的管家,劝他不要跟我打仗的管家?” 管家说:“正是小人。” 阿果土司说:“从今天起,你不必跟着他了,是我派来这里管理这些寨子的特派员书记官。” 拉俄阿木土司立刻跳了起来,指着管家大声说:“你果然是她们派来我身边卧底的奸细,你还狡辩,你,你······” 管家却昂首挺胸地对阿果土司说:“良臣不侍二主。” 阿果土司说:“那是指明主。” 管家说:“说实话,他的确不是一个明主,但我却是良臣。” 阿果土司说:“倘若你回去,他一定会杀了你。” 他说:“我早已想到。” 阿果土司说:“那你怎么办?” 他说:“我要表我不二忠心。” 阿果土司说:“怎么表?” 我却说:“那是愚忠。”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盯着拉俄阿木土司说:“我对拉俄阿木土司家忠心不二!” 拉俄阿木土司脸上露出不屑。 突然,管家向左边冲过去,一头撞在石头墙壁上,将自己的头撞了个稀巴烂。 这个样子了,拉俄阿木土司本应该感到痛惜而难过,但他却说:“哼,你以为死了就能洗脱奸细的罪名吗,一日为奸细,永远是奸细,哼!” 看来管家的死是不值得的,轻于鸿毛了。 只有阿果土司和我才会为管家的死惋惜,才会为失去管家这个管理人员而叹息。但我们也只不过叹息一声,就将管家这个人和这件事给忘记了。 晚上,阿果土司问我:“怎么办?” 我说:“管家既然已经尽忠了,我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么······” 她说:“怎样?” 我说:“也就只好找布贡土司了。” 她惊讶地说:“交给布贡土司为我们代管?” 我说:“等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来了再说。” 二位土司很快就赶来了。 他们各自带来了一个寨子的契约,这才是我送消息给他们的真正目的。虽然送消息的人没有告诉他们带上契约一起来。 他们一走进厅堂就当着拉俄阿木土司的面,双手奉上寨子的契约,并说明这就是请阿果土司为他们报仇的一切费用。他们还特别强调,这是阿果土司自己提出的数目,他们没有反悔,阿果土司也不能反悔。 他们是亲眼看见这场战争的艰难和我们的损失。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我堂堂一个土司老爷,虽然是女流,享有反悔的权利,知道这战争对我的损失有多大,也知道起初的这些数目现在看来是少了很多,但我依然不会反悔找你们要更多的补偿。” 二位土司就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阿果土司说:“再说,你们已经认我做了这大凉山的领袖,我自然是要为你们的利益战斗······”她顿住了,盯着拉俄阿木土司又说:“······有人要欺负你们,我就要为你们出头,你们说对吗?” 二位土司立刻说:“对对对,阿果土司实在是我们的好领袖,好榜样。” 阿果土司就叫人搬两把椅子来,放在左边,请二位土司坐下喝茶。 二位土司一坐下,阿果土司就指着拉俄阿木土司对他们说:“这位就是你们的仇人,我的俘虏,拉俄阿木土司。” 有拉土司就笑着说:“想不到风光一时的拉俄阿木土司,今天却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呷日土司说:“谁也想不到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的拉俄阿木土司,也有今天这样的下场,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阿果土司微笑着,任由二位土司用言语来羞辱拉俄阿木土司。 也不知被羞辱了多久,拉俄阿木土司实在忍不住了,就怒气冲冲地说:“有本事就自己来找我报仇,这样才值得骄傲,请别人帮你们报仇,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说:“只有傻子才会跟愚蠢较真,二位土司老爷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做傻子的事?” 二位土司连口附和。 我又说:“再说,二位土司老爷奉阿果土司为这大凉山土司们的领袖,就算他们不找阿果土司帮助,自己来找你报仇,作为土司们领袖的阿果土司老爷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二位土司老爷立刻鼓掌附和。然后又是奚落,又是嘲笑。 等他们羞辱得差不多的时候,阿果土司就说:“二位土司老爷停下你们这不饶人的嘴吧,我还有件事要与拉俄阿木土司商量。” 二位土司老爷非常惊讶。有拉土司霸道地说:“还用商量吗,他已是您的俘虏,直接吩咐就是。” 我说:“非也,我家阿果土司可不是这样霸道的人。” 呷日土司恍然大悟地说:“不错,我们的领袖可是一位以德服人的土司老爷。” 有拉土司立刻说:“对对对,我们的领袖是以德服人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说:“拉俄阿木土司······” 不等她说完,拉俄阿木土司就说:“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我可是什么都答应了,你还想怎样?” 阿果土司说:“我只想跟你以寨子换寨子。” 拉俄阿木土司盯着她,说:“你又看上了我那一座寨子?” 阿果土司说:“不是我看上了,只因为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送给了我两个寨子,刚才你是看见了的······” 拉俄阿木土司说:“你是要用那两个寨子换我的寨子?” 阿果土司说:“不错,将他们换到你送我的这些寨子这边来,这样我就便于管理。” 拉俄阿木土司说:“想都别想。” 我说:“难道你不害怕吗?” 拉俄阿木土司说:“难不成你们还想出兵打我?” 阿果土司说:“倘若拉俄阿木土司想这样,我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 拉俄阿木土司就大声说:“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理?” 我说:“你是土司,比我更清楚。” 拉俄阿木土司气得发抖,他指着我说:“你,你,你这个汉奸······”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二八,早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说:“刚才你好像为了自己的子民不再受战火的侵害,宁愿给阿果土司下跪,难道现在你为了一两个寨子,而将自己的子民推进战火中焚烧吗?” 他说:“你,你这个汉人的败类,不在汉人堆里混,跑来这里助纣为虐!” 我说:“既然汉人中我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容不下我,我只好来这个需要我的地方发展,在哪里实现理想都是实现理想。” 他说:“厚颜无耻······” 阿果土司说:“这叫东方不亮西方亮。” 他还想再骂我两句,我却说:“倘若我们两边的寨子联手夹击你,这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拉俄阿木土司存在了。” 他就只好盯着我了。 我说:“倘若那里的寨子一直存在,只怕没有任何一位土司老爷能睡得着觉。” 他说:“那两个寨子的确是一把抵在后背上的钢刀。” 我说:“你现在是否愿意跟阿果土司交换?” 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答应了:“换,我换。” 阿果土司叫我拿出早已拟好的条约,让他签字。 我们放了拉俄阿木土司。他回去没多久就叫他的下人将我们换取的两个寨子的契约给送了过来。 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也离开了。 我们撤军回家了。 经过布贡土司的地盘时,我们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悄悄地,还在夜里。 只不过我担心布贡土司会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下陷阱,来害我们。 所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在布贡土司官寨周围安营扎寨,将他的官寨围了起来。 然后,我跟阿果土司带着人去敲门拜访布贡土司。 为我们开门的管家大惊失色。 阿果土司却以一副问罪的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一把将他推开,带着我们径直走了进去。 从管家的脸色我已猜出,我猜得没错,布贡土司带着人去半路上伏击我们去了。 我悄悄对阿果土司说:“布贡土司不在这官寨里。” 她就大声问跟过来的管家:“布贡土司去了什么地方?” 管家先是一惊,吞吐半天才说:“他,他,阿果土司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去拜访朋友去了。” 我说:“是黑竹沟吧。” 我早已派人打探出来,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名叫黑竹沟的地方,这地方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管家吓得浑身一抖,惊愕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 阿果土司就厉声说:“倘若你说了假话,我就会当着布贡土司的面对你挖目割舌,以此来惩罚你对我的欺骗。” 管家吓得作声不得。 我说:“你不要以为布贡土司能保护你,他现在已是一具过河的泥菩萨了。” 管家立刻回头对外面张望起来。 我却说:“你们布贡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让大凉山土司老爷们的领袖阿果土司就这样站在院子里?” 管家这才将我们请进了他们待客的大厅里坐下。 阿果土司也不客气,坐在了主人的椅子里。 非但布贡土司没有出来接待阿果土司,就是他的内眷也没有一人出来。想必她们全都知道布贡土司去黑竹沟伏击我们这件事,所以才会被吓得不敢出来见阿果土司。 我却对想溜出去的管家说:“说实话。” 管家就站住盯着我。 我说:“我要你对阿果土司讲实话。” 他说:“我,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我们都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他说:“他是跑了,还是被,被阿果土司活捉了?” 我说:“你是在告诉我们,布贡土司的确是去黑竹沟打我们的埋伏去了?” 管家说:“难道······” 我说:“不错,我们没有经过黑竹沟。” 他说:“啊!” 我说:“只因为我们早已算出布贡土司的凶心,所以就绕道来了他的老巢,在这里等他回来。” 管家惊恐地盯着我,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说:“你可知道暗害阿果土司所受到的惩罚会有多残忍吗?” 阿果土司就凶恶地哼了一声。 管家吓得浑身一抖,就是连我这时候他都不敢看一眼了。 我说:“你的主子犯了谋害阿果领袖的滔天大罪,你倘若还要欺骗阿果土司,只怕······” 我没有说完,只因为管家是个聪明人。 阿果土司又凶恶地哼了一声。 管家却在这声音中浑身又一抖。 然后,阿果土司就大声吩咐下去,叫跟我们进来的卫兵带一队人马进去将布贡土司的家眷全都抓到一间房子里看押起来。 她还大声说:“我倒要看看,是她们重要,还是布贡土司自己的生命重要。” 我说:“管家自然知道,管家是个聪明人。” 管家立刻低声说:“当我家老爷知道阿果土司在这里等他,此刻只怕早已去了别的地方躲藏起来了。” 我说:“此刻这大凉山中,只怕已没有哪个土司老爷敢收留布贡土司。” 阿果土司再次凶恶地冷哼一声。 管家说:“他是不敢回来的。” 我说:“为什么不敢,他的家人可是在这里等他。” 管家说:“您是知道······” 我大声说:“我不知道,阿果土司也不知道。” 管家说:“他知道你们已经知道他去黑竹沟伏击你们······” 我说:“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你还是从头说起吧。” 管家盯着我看了很久,想必他不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什么。我没有提示他,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一二九,主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家终于明白我们想知道什么了,就说:“我家老爷对阿果土司夺取地盘一直怀恨在心,这次借着阿果土司借道去打拉俄阿木土司之机,带着人去黑竹沟伏击得胜归来的阿果土司。” 我说:“哦。” 管家接着说:“我劝过他,这样做会失败的,阿果土司老爷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土司老爷,一定会看破的。” 我说:“哦。” 管家说:“但我家老爷却说阿果土司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就是你拿着刀明摆在她面前她也看不出,只因为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伏击她就会轻易成功。” 我说:“此话当真?” 管家说:“千真万确。” 我说:“你还是用笔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写下来吧,阿果土司饶恕你的时候,才有证据服众。” 管家想都没想,就跑出去拿来纸笔,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并在上面画了押。 我拿过管家写好的证据,交给阿果土司过目。只因为管家是用他们民族的文字写的,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阿果土司看过后说:“很好,很好,很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很好,才又对管家说:“想必布贡土司叫人早已准备好酒席,等他凯旋归来。” 管家立刻低头说:“是。” 我厉声说:“既然阿果土司凯旋归来,还不赶快将酒菜端上来。” 管家立刻吩咐了下去。 只片刻工夫,酒菜就被布贡家的下人端了上来。 那是一整只烤乳猪,皮被烤得金黄油光,酥脆喷香,叫人一看见就食欲大开。 跟着烤乳猪端上来的还有很多丰富的配菜。但阿果土司跟我只吃下了整只乳猪。 看着完整的乳猪白骨,阿果土司打个饱嗝后,就叫管家派人带上食物给我们围住官寨的人送去,请他们吃饭。 阿果土司说:“我们的人赶了一夜的路,想必全都想吃这现成的饭菜。” 我说:“既然来到了布贡土司的官寨里,布贡土司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他们自己做饭的。” 等管家做完这一切后,我又说:“你应该派一个人去告诉布贡土司,他的家人在官寨里陪着阿果土司等他回来。” 管家要撤去我们面前的酒菜残羹,但我却拦住了他,大声说:“这是布贡土司为凯旋归来而准备的,他还没有回来。” 在等着布贡土司回来的时候,阿果土司带着我过去拜访布贡土司的家人。 布贡土司的家人在那间屋子里挤作一团,惊恐的看着我们走进去。 我看见布贡土司那十五六岁的小女儿,脸上虽然带着惊恐,却也遮挡不住迷人的美丽,禁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想必阿果土司看见了我的举动,所以在她冷笑一声后,指着布贡土司的小女儿说:“来人,将这个狐狸精丢到树林里去喂狼,不然她会害了很多男人的。” 想必阿果土司误会了我看她。我这样看她只不过是想将她奖赏给我们的卫兵队长吉布。但此刻我却再也不敢这样做了,只因为阿果土司又会以为我日后想跟这个姑娘偷情才这样做的。 但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阿果土司丢出去喂狼,我只说:“这是在布贡土司的官寨里,客人是不能替主人发号施令的。” 阿果土司说:“这么快就舍不得了?” 我说:“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阿果土司这才恨恨地放过她。 直到红日如豆的时候,布贡土司才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他走进自己待客的大厅里,只叫了声:“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就叫他坐下,他就坐在了客人的椅子里。 然后,阿果土司大声说:“上菜,布贡土司已凯旋归来。” 管家看了我们一会儿后,就过来要将我们面前的那些配菜给布贡土司端过去。 我却拦住了他,说:“这些菜是给人吃的,阿果土司还没有品尝。” 管家就看着我们。 阿果土司只好明示:“这些配菜怎么配得上布贡土司老爷凯旋归来,只有这烤乳猪才配得上。” 管家沉默了很久,才端起我们吃成白骨的烤乳猪过去放在布贡土司的面前。 阿果土司对布贡土司说:“布贡土司此刻凯旋,这只烤乳猪正相配。” 布贡土司赔着笑,扯下一根没有肉的猪肋骨,塞进嘴里。 我不得不夸赞布贡土司的心态,此刻将这肋骨嚼得嘎嘣嘎嘣的响,吃得也是那么的津津有味。 我也不得不夸赞烤这只乳猪的厨师,非但将皮肉烤得酥脆,就连里面的骨头也烤得酥脆,叫布贡土司吃得一点都不费力。就好像吃的是酥脆的胡豆,而非骨头。 阿果土司叫管家提来一坛酒,为布贡土司倒上。 布贡土司就着骨头喝着美酒。 阿果土司问他怎么样。 布贡土司一连答了三个好。 阿果土司就说:“你就放心地吃吧,我的卫兵正陪着你的家眷。” 布贡土司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安心地吃着骨头喝着酒。他非但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停顿一下,更不要说改变了。 阿果土司说:“这是你为自己准备凯旋归来的烤乳猪,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就先品尝了一点,现在我用来招待你,你不会觉得委屈吧?” 布贡土司喝下一口酒后,说:“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烤猪自己嚼······” 阿果土司说:“这就好,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做错······” 布贡土司没有回答,举着半根猪肋骨说:“其实这才是好东西,是烤乳猪的精华,香而酥,钙富而味长,阿果土司要不要尝尝?” 他这是在告诉阿果土司自己就是这硬骨头,今天就看阿果土司嚼不嚼得动。 一三0,骨头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知道阿果土司不会明白布贡土司的意思,会说一些不得体的话,所以急忙要替阿果土司回答。 但阿果土司却在我开口前大声说:“我的牙齿是用来吃肉的······” 听见阿果土司的声音,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知道她会说从来不要吃骨头。 阿果土司接下来的话却说:“对付硬骨头这样的东西,我只会用刀枪锤子。” 阿果土司真是一个聪明的土司,她非但听出了布贡土司话的意思,还告诉了布贡土司自己的意思。 我的心一下放进了肚子里。我笑了,说:“这世上有种名叫海乙那的动物,常年跟在狮群后面,专吃狮子吃剩下的骨头,就连坚硬的筒子骨都能细细的嚼碎吃下,布贡土司想必要做那只海乙那。” 阿果土司说:“什么要做,他其实就是一只海乙那。” 布贡土司不笑了,盯着阿果土司说:“我是人,不是动物。”他转而又盯着我说:“不像你,是只狗,汉狗!” 我并没有生气,早已习惯别人这样骂我。只因为这样骂我的人,全都是被我打败,而又拿我没有办法的人,他们只好骂我来解心中的气。被我打败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难道还不能让他们骂我两句吗? 我更知道这些人看上去很有骨气,其实全都是些软弱无用之人。 只因为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拿了我的钱财,就要替我挡灾生病······”我心中想着这句话,脸上非但没有变色,还有了开心的笑容。 我笑着说:“有时候,那海乙那也会跟在豹子的后面,趁其不备狠狠的咬豹子一口,将豹子吃进嘴里的食物抢走。” 阿果土司微笑着,说:“我不是豹子,对吗,布贡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回答不上来,但他却还能喝得下酒,吃得下骨头。 我说:“阿果土司自然不是豹子,要不然布贡土司现在怎么会吃骨头。” 布贡土司决心不再跟我们说话,专心地喝酒吃骨头。 等他吃饱喝足后,阿果土司突然厉声说:“布贡,你可知罪?” 想必布贡土司早已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表现得异常地镇定。他望着阿果土司说:“您坐在主人的椅子里,吃着主人准备的丰盛酒菜,难道这酒菜不好吗,要来问罪?” 阿果土司说:“不好。” 布贡土司说:“难道这乳猪没有烤酥脆,塞了您的牙缝?” 阿果土司说:“不是。” 布贡土司说:“难道这乳猪肉质不够香糯,败了您的胃口?” 阿果土司说:“不是。” 布贡土司又说:“难道······” 阿果土司夺过话来说:“难道这些酒菜不是为你凯旋归来而准备的,而非我。” 布贡土司说:“非也,这全都是我为阿果土司凯旋归来准备的,而非我自己。” 阿果土司说:“你还要狡辩。” 布贡土司眼睛红红的,似乎要落泪,似乎很委屈。他说:“阿果土司经过我的地盘去打拉俄阿木土司,也不来我的官寨里坐坐,好让我为您摆宴壮行,尽地主之谊······” 阿果土司说:“那是我怕会吓着你。” 布贡土司说:“现如今,我为阿果土司凯旋归来而精心准备了一场宴席,也不知哪里没有做好,得罪了阿果土司老爷,让阿果土司老爷前来问罪。”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抹起了眼泪。 他真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阿果土司的头上,让别人认为阿果土司错怪了他。 阿果土司说:“那么,我问你,你带着人去黑竹沟做什么?” 布贡土司说:“那是去迎接阿果土司老爷凯旋归来。” 阿果土司冷笑一声,说:“难道不是去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吗?” 布贡土司说:“我对阿果土司老爷的忠心天地可鉴。” 阿果土司就拿出了管家写的证词,扔给了布贡土司。她说:“你自己看看吧,这可不是我的人故意栽赃陷害你。” 布贡土司看都没有看一眼那证词,就转目盯着他的管家,厉声说:“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管家,我对你不薄,就连我发现你与我那迷人的四姨太在一起偷情,我都原谅了你,没想到,今天你居然在阿果土司老爷面前来陷害我,你,你这是想将我害死,好永远跟我那四姨太在一起,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管家先是一愣,接着立刻说:“我再也不敢了,老爷饶了我吧。” 我说:“你这算是在告诉我们,你诬陷了布贡土司,欺骗了阿果土司老爷,对吗?” 管家又一愣,看了布贡土司一眼后,低头答:“是。” 我说:“你知道欺骗阿果土司老爷的后果吗?” 管家说:“知道。” 我说:“你不知道。” 管家就盯着我。 我说:“你见过骟猪骟鸡吗?” 管家脸就变了色。 我又说:“我们的人虽然不是骟匠,但却懂得割,连根割下。” 管家脸色惨白。 我说:“听说你有很多漂亮又迷人的女人,只怕以后你只有用手和舌头来应付她们了,那么多漂亮又迷人的女人,只怕全都会便宜了别人,这实在可惜了。”说后面的话时,我是盯着布贡土司的。 管家的目光变得游移不定起来,看得最多的是布贡土司和我。我看着管家,心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于是,我说:“身边睡着漂亮又迷人的女人,却又不能得到她的身子,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管家的目光突然定住,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做最后的决定。 我沉默一会儿后突然说:“管家······” 管家在我的声音里浑身抖了一下,仿佛我这声音是一诧惊雷。 一三一,自保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就对管家说:“你是一个正常的,身体正旺盛的男人,更是一个聪明人,一定能想象得出这样的滋味,这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对吧?” 管家沉默半天才缓慢地说:“我会去死,为布贡家族献出我忠诚的生命。” 布贡土司的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这笑容对我跟阿果土司来说,却如一柄利剑向我们杀来。 我说:“这是愚忠。” 管家坚定地说:“我愿意。” 布贡土司脸上的得意更浓重了。 我缓慢地说:“你想死就能死吗?” 管家说:“是。” 我说:“为什么?” 管家说:“生命是我自己的,自己的自己做主。” 我说:“你真的能做主吗?” 我将自己的声音里装满了阴冷之气。 管家并没有被我语气所吓倒,他说:“我就不信,我的生命自己还不能做主。” 我没有改变口气,说:“倘若你自己能做主,又怎么会受到阉割的惩罚?” 管家就只有盯着我了。 我又说:“这里虽然是你主子的地盘,但你的主子都不能为你做主,你自己真能做主?” 我看见管家的决心在动摇,就什么也不再说,只是静静地,阴冷地盯着他。 管家沉默了很久,才说:“我现在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头撞死在这墙壁上,你信不信?” 我点点头,依旧阴冷地说:“只不过······” 他说:“只不过我说了出来,你们就会拦着我了,但是,我却可以咬舌自尽。” 我说:“只不过,倘若你要一头撞死,我们是不会拦着你的······” 他说:“你们以为我不敢?我怕死?” 我说:“父债子偿。” 他盯着我。 我说:“你死了,但你所犯下的罪过却会影响你家子孙三代人,我们会将你的儿子和孙子抓起来替你受过,将他们全都阉割掉。” 他指着我说:“你······” 我却无情地叫道:“来人!” 我看见管家的身体在发抖,我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悯。并不是我心狠,而是对付仇人,对付欺骗了你的人就要这样,也必须这样。 这时候,我们的两个卫兵冲了进来。 我说:“将他抓出去阉割掉,不要留一点根。” 卫兵立刻将管家押了起来。 我说:“管家,要怪只怪你欺骗了至高无上的土司领袖阿果土司老爷,让阿果土司老爷错怪了布贡土司老爷,让她有了一个不分事实真相就强加罪于人的坏名声,所以你必须受到阉割的惩罚,才能,才可以让阿果土司挽回威严。” 管家说不出话来。但我已看出他的内心很复杂,似乎在努力挣扎,又似乎要改变主意。 我说:“押出去绑在柱子上,让寨子里所有人都来看看吧,看看欺骗了阿果土司的后果会是什么下场。” 管家盯着布贡土司,哀哀地说:“老爷救我······” 我说:“他怎样救你?你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只狗,你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救你的狗吗?” 布贡土司就垂下头。 管家在卫兵手里瘫软了。 我对卫兵挥挥手。卫兵就拖着管家向外走去。 走到厅门口,管家突然有了力气,一下挣脱卫兵,转身盯着布贡土司,说:“老爷,对不起了。” 布贡土司大惊失色地盯着管家,大声说:“你,你不要胡说!” 我们的卫兵要过去抓住管家,我却抬手制止了,静静地看着管家。 管家这时候对我说:“我没有欺骗阿果土司老爷,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昨天老爷可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说的这些话,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们。” 布贡土司说:“胡说!” 我说:“听他说完。” 阿果土司说:“哦?”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要做假证?” 管家说:“这,这都是小人迫于,迫于我家老爷的威严。” 我说:“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在阿果土司面前为你求情,倘若······” 管家立刻大声说:“千真万确,我以我全家人的性命担保!” 阿果土司就盯着布贡土司,说:“布贡土司老爷,你怎么说?” 布贡土司说:“他,他跟我的四姨太偷情,想借此事来陷害我,英明的阿果土司老爷明鉴啊!” 管家大声说:“我没有跟你的四姨太偷情,你这是在诬陷我,我有那么多漂亮又迷人的女人,又怎么会,怎么敢去偷四姨太?你······没想到为了自己,你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我们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主子和奴才。 布贡土司就跟管家吵了起来。 最后,布贡土司要冲过去打管家,我却在这个时候说:“布贡土司。你,这是为何啊?” 布贡土司说:“我要打死他这个胡说八道的狗奴才。” 我说:“有阿果土司在这里,还轮不到你。” 布贡土司的气焰就消了下去,他立刻对阿果土司说:“英明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这个狗奴才的话呀!” 我说:“阿果土司老爷非但英明,也是一位聪明的土司老爷,此刻她已分辨出是非真相来了。” 阿果土司这时候大声说:“不错,我已知道谁对我说了实话,谁想害我。” 汗水就在布贡土司满脸流淌。 我对卫兵挥了挥手,卫兵就离开了。 管家立刻跪在阿果土司面前,说:“阿果土司老爷真是一个英明而又德高望重的土司老爷啊!” 我说:“阿果土司老爷是一个以德服人的好土司老爷,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在背后咬她的坏人。” 布贡土司就跌坐在了地上。 阿果土司厉声说:“布贡,你可认罪?” 沉默一会儿后,布贡土司突然说:“就算那狗奴才说的是真的,我也无罪。” 阿果土司说:“哦?” 一三二,惩罚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站了起来,他说:“那也只不过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而已,这世上,谁又没有说错过话呢?倘若说错话就是犯罪,这世上谁又没有犯过罪,难道阿果土司就没有说错过话吗?” 阿果土司厉声说:“倘若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那倒还算了,可你却实实在在的那样做了,只不过被我们早猜出了你的凶心,才没有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布贡土司说:“谁说我那样做了?我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 阿果土司说:“那么,你带着全副武装的人去黑竹沟做什么?” 布贡土司说:“那是······那是我去迎接阿果土司凯旋归来。” 阿果土司说:“迎接?” 布贡土司说:“不错。” 阿果土司说:“为什么要选黑竹沟这个地方?” 布贡土司说:“因为,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布贡对阿果土司老爷的尊敬,这叫,这叫迎客千里。” 阿果土司冷冷地说:“倘若布贡土司真的尊敬我,为什么不来你边界迎接我呢?来边界迎接我凯旋归来,才是真正对我紫琪阿果的尊敬。” 布贡土司说:“只不过······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黑竹沟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布贡土司一惊,急忙改口说:“打,打猎,我在黑竹沟打猎。” 阿果土司说:“打猎应该去山中的树林里,猎物都是躲藏在树林里面,当然你在黑竹沟打猎也是对的,只因为我紫琪阿果等人就是你布贡土司要打的猎物。” 我说:“不错,黑竹沟里除了我们这些猎物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猎物可打了。” 阿果土司说:“你不要以为我们不了解黑竹沟。” 布贡土司就说不出话来了。 阿果土司厉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布贡土司突然一下跪在阿果土司面前,颤声说:“阿果土司老爷······饶······饶命······!” 阿果土司看着我。 我就对布贡土司说:“你看见海乙那偷咬狮子不成,反被狮子捉住,狮子会对它怎样?” 布贡土司眼泪就下来了,他说:“英明的阿果土司啊,您是这世上最仁慈的土司老爷了,都是,都是我一时糊涂,才犯下了这滔天罪过,望,望您能宽恕我这个无知又糊涂的布贡吧。” 阿果土司又看向我。 我说:“既然布贡土司认罪了,也放下了高贵的土司老爷脸面,还请阿果土司老爷宽恕他这一回吧。” 阿果土司犹豫起来。 布贡土司立刻说:“阿果土司老爷啊,看在我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活不了多久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仁慈的阿果土司。” 犹豫再三,阿果土司就说:“好吧,这一次我就暂且先饶过你,看你今后的表现再作定论。” 布贡土司说:“多谢仁慈善良的阿果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又说:“不过······你得接受别的惩罚。” 我说:“不过,也不是什么恐怖的惩罚,只不过······” 布贡土司立刻说:“只不过怎样?” 我说:“这次阿果土司大获全胜,新得到了五个寨子,只不过这寨子在布贡土司你的背后,紧挨着你领地中的寨子······” 我没有说下去,因为布贡土司是个聪明人。 布贡土司说:“那可全都是些很贫穷的寨子啊,你······你们这是在用砖头换美玉。” 我说:“再贫穷的寨子,只要在聪明的布贡土司手里,要不了多久,也会变得富裕起来的。” 布贡土司说:“这不同,那五个寨子可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却说:“倘若那五个寨子一直在阿果土司的统治下,难道,您不觉得很不舒服吗?” 布贡土司盯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那的确如一把抵在我背上的刀。” 我说:“布贡土司是聪明人,一定知道该怎样将这刀拿开。” 布贡土司又不说话了。看来他实在是舍不得用五个富裕的寨子来与我们交换那五个贫瘠的寨子,但那些寨子又的确给他构成了莫大的威胁。 阿果土司这时候突然说:“说实话,我实在不想用那五个寨子与您交换,因为那些寨子对我来说战略意义十分的重大。” 布贡土司盯着她。 阿果土司说:“只因为那些寨子是战略要地,是隘地,只要我掌握着这些寨子,就可以将你们四位土司老爷全都牵制住。” 我说:“不过,仁慈的阿果土司老爷为了向你们证明她是以德服人的土司老爷,让你们放心,所以才忍痛割爱,放手那五个寨子。” 阿果土司说:“我放手那五个寨子,等于放弃了对你们的牵制。” 我说:“这是阿果土司老爷对你们的信任,但凡对你们任何一人有一点点怀疑,都不会与你交换的。” 阿果土司说:“您若不愿交换,我也不会强逼的,我紫琪阿果可是一个以德服人的女子,不过,我会将这件事如实的告诉其他三位土司老爷,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我对他们不信任。” 我说:“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被拉俄阿木土司打劫这件事,您为什么不出手帮助他们,而要将他们支到阿果土司老爷面前来?要知道,拉俄阿木土司可是很怕你的人,只要你出面替二位土司说话,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轻松解决掉。” 布贡土司盯着我,脸上有了汗水。 阿果土司说:“您为什么不帮他们呢?他们可是您的朋友啊。” 我说:“只不过你是想借这件事来让阿果土司出兵,趁阿果土司返回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不防备你时,你就在背后给阿果土司来一刀,就如远古时候的炎帝在背后捅蚩尤一样,来······” 布贡土司急忙说:“你不要再说了,我换,我用紧挨着阿果土司地盘的寨子与阿果土司交换。” 阿果土司说:“好。” 等交换停当后,我对布贡土司说:“本来这是一盘好棋的,却被你走得稀巴烂。” 阿果土司也说:“倘若当初您帮助二位土司老爷,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我说:“您不仅会得到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名声,还会得到别人对您的尊敬,提升您在土司老爷们心目中的地位。” 阿果土司说:“但你却走烂了,但更烂的还在后面。” 我说:“我们虽然早已看破您的坏心思,但却拿不出证据来。” 阿果土司说:“我为了跟你交换寨子,才来到你的官寨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却意外地得到了你要谋害我的证据。” 我说:“阿果土司是不会亏待帮助过她的人,所以你别想对管家怎么样。” 阿果土司说:“管家,倘若我们走后布贡土司要对你怎么样,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像帮助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那样帮助你。” 管家立刻跪下来说:“仁慈善良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要我怎么来报答您呢?” 我说:“你是聪明人。” 管家说:“奴才愿为好心的阿果土司老爷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我们要的并不是管家肝脑涂地,但我们还是非常满意。只因为这样布贡土司就再也不敢对阿果土司有二心了,他已经将管家看作是阿果土司的人。 一三四,钢炮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从阿果土司身上下来,阿果土司对我说:“听说我们交换的那五个寨子,全都种上了美人掌。” 我说:“这么快?” 阿果土司说:“听说是头人为了对我表忠心和才能,所以就提前种上了。” 我说:“叫他们全都铲除,种粮食。” 她说:“听说都发芽······” 我说:“铲除,必须铲除。” 她说:“那是人们辛辛苦苦种下的,而且都长出了嫩芽······” 我说:“铲除,种粮食。” 她翻身趴在我的胸膛上,盯着我说:“你为什么非要铲除呢,美人掌也能换粮食的。” 我说:“都种的是美人掌,您找谁换粮食?” 她说:“他们有存粮······” 我说:“他们的粮食大都换了美人掌,倘若我猜得不错,存粮只够吃到夏天。” 她说:“这就是你一定要种粮食的原因?” 我说:“不错,当他们没有余粮的时候,我们再将粮食卖给他们,到时候无论您要多少钱,他们都愿意出。” 她右手支着下巴,盯着我看了会儿,说:“你做的总是对的,好吧,明天我叫人吩咐他们铲除种粮食。” 可是,我却并没有等到将粮食高价卖给土司老爷们这一天的到来。 悬崖寨前头人的小儿子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支白色军队。 军队非但扛来了机关枪,还将炮拆成零件也一并扛了上来。 这是一个夏天的上午。 这个上午,乌云压顶。 我们一觉醒来,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片刻间,管家就急匆匆地来到我们房间外面,告诉我们有人来了。 我先阿果土司起床,还没蹬上寨墙,就听见山下传来“叮叮当当”组装炮的钢铁之声。 我立刻登上寨墙,就看见了山下这支白色军队。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将这支军队搬来的,但看见他们组装的炮时,就知道悬崖寨危在旦夕了。 无论怎样坚固的寨墙,都抵挡不住炮的轰炸。 我并没有趁他们组装炮的时候出奇袭击他们,只因为我们看见他们时,炮组装已近尾声。 他们并没有立刻对我们开炮,用大喇叭对我们喊话,要阿果土司投降,并交出我来,他们就撤兵。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是我熟悉的军队。尤其是那个军官。 ——他就是田副官,妹姝现在的男人。 那些士兵我也全都认识。 ——他们是我抓的那些土匪壮丁。 来的全都是我的仇人。 这个小儿子搬不来山这边的军队,却将山那边我的仇人搬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儿子是怎么知道我与田副官有仇,而去将他搬了上来。 想必这田副官知道我在山上混得越来越好,担心有一天我混大混强,会带着人下山找他报仇,所以才跟着这个小儿子来了这里。 我找到阿果土司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寨墙上看着那支军队微笑。但这微笑却是轻蔑,看来她还并不知道炮的威力。 看见我过来站在她身边,她就说:“就凭这些人,也想攻下我悬崖寨,找我紫琪阿果报仇,简直是做梦。” 我没有附和,只平静地告诉她炮的威力。 初次听见炮这个词,和它的威力的阿果土司,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好一会儿才说:“会有这么厉害?” 我点点头。 她说:“不过,有你在,再厉害的武器都能想到办法破解。” 这一次,我却对她摇起了头。 她说:“你在骗我,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 我却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 倘若有办法,那就是逃,叫阿果土司带着所有的人逃离这个寨子。 要带着寨子里这些男女老少逃离这建在悬崖之上的寨子,除了对寨后的山顶退去外,就没有别的出路了。但莽莽森林中带着这些男女老少逃,谈何容易? 只怕还没到山顶,就会被白色军队追上。 我将这些全都告诉了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这才感到了惊恐,知道事态的严重。 她盯着我说:“怎么办?” 我说:“将我五花大绑,交给田副官。” 她说:“不。” 我说:“为了寨子里这些无辜的老少,您别无选择,也没得选择。” 她说:“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说:“您大可不必这样,我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而您却是一个尊贵的土司老爷,不值得陪我去死。” 她说:“谁敢动我的男人,我就跟他们拼了!” 我说:“可是,这些无辜的人们呢?您也要他们陪着我们去死吗?” 她说:“他们是我的子民,应该这样,就要这样。” 我说:“您这是自私。您是他们的主子,就应该替他们着想。” 她说:“难道将你交给那姓田的长官,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我无法回答。 她说:“别忘了,那小儿子可并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我,和我的军队。” 我低下头。 她说:“难道他不会认为这寨子里的人背叛了他们家吗?不会报复他们吗?” 我不能说不会。 她说:“所以我们要跟他们拼,拼他个鱼死网破,总不能让他们轻易就将我们给灭了,我们有人,也有机关枪,还有手榴弹,总要炸死他们几个人。” 她并不知道在炮的轰炸下,我们的机关枪和手榴弹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 ——只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 我又平静地将这个告诉了她。 她想了半天,说:“通知其他的寨子,叫那些寨子里的头人带人过来与我们一道,前后夹击他们。” 我摇了摇头,盯着山下的军队,缓慢地说:“只怕,他们还没有赶到这里,这悬崖寨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了,而我们,全都变成了焦尸。” 她这才着急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说:“你快想办法吧,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她深长的指甲刺进我的肉里,将我的手臂刺得青痛。 而她似乎没有发现,还在不停地说:“快想办法呀,快想呀······!” 我强忍着疼痛,思绪翻江倒海起来。 她还在对我说话,而我却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一三五,惩罚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布贡土司站了起来,他说:“那也只不过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而已,这世上,谁又没有说错过话呢?倘若说错话就是犯罪,这世上谁又没有犯过罪,难道阿果土司就没有说错过话吗?” 阿果土司厉声说:“倘若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那倒还算了,可你却实实在在的那样做了,只不过被我们早猜出了你的凶心,才没有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布贡土司说:“谁说我那样做了?我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 阿果土司说:“那么,你带着全副武装的人去黑竹沟做什么?” 布贡土司说:“那是······那是我去迎接阿果土司凯旋归来。” 阿果土司说:“迎接?” 布贡土司说:“不错。” 阿果土司说:“为什么要选黑竹沟这个地方?” 布贡土司说:“因为,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布贡对阿果土司老爷的尊敬,这叫,这叫迎客千里。” 阿果土司冷冷地说:“倘若布贡土司真的尊敬我,为什么不来你边界迎接我呢?来边界迎接我凯旋归来,才是真正对我紫琪阿果的尊敬。” 布贡土司说:“只不过······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黑竹沟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布贡土司一惊,急忙改口说:“打,打猎,我在黑竹沟打猎。” 阿果土司说:“打猎应该去山中的树林里,猎物都是躲藏在树林里面,当然你在黑竹沟打猎也是对的,只因为我紫琪阿果等人就是你布贡土司要打的猎物。” 我说:“不错,黑竹沟里除了我们这些猎物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猎物可打了。” 阿果土司说:“你不要以为我们不了解黑竹沟。” 布贡土司就说不出话来了。 阿果土司厉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布贡土司突然一下跪在阿果土司面前,颤声说:“阿果土司老爷······饶······饶命······!” 阿果土司看着我。 我就对布贡土司说:“你看见海乙那偷咬狮子不成,反被狮子捉住,狮子会对它怎样?” 布贡土司眼泪就下来了,他说:“英明的阿果土司啊,您是这世上最仁慈的土司老爷了,都是,都是我一时糊涂,才犯下了这滔天罪过,望,望您能宽恕我这个无知又糊涂的布贡吧。” 阿果土司又看向我。 我说:“既然布贡土司认罪了,也放下了高贵的土司老爷脸面,还请阿果土司老爷宽恕他这一回吧。” 阿果土司犹豫起来。 布贡土司立刻说:“阿果土司老爷啊,看在我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活不了多久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仁慈的阿果土司。” 犹豫再三,阿果土司就说:“好吧,这一次我就暂且先饶过你,看你今后的表现再作定论。” 布贡土司说:“多谢仁慈善良的阿果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又说:“不过······你得接受别的惩罚。” 我说:“不过,也不是什么恐怖的惩罚,只不过······” 布贡土司立刻说:“只不过怎样?” 我说:“这次阿果土司大获全胜,新得到了五个寨子,只不过这寨子在布贡土司你的背后,紧挨着你领地中的寨子······” 我没有说下去,因为布贡土司是个聪明人。 布贡土司说:“那可全都是些很贫穷的寨子啊,你······你们这是在用砖头换美玉。” 我说:“再贫穷的寨子,只要在聪明的布贡土司手里,要不了多久,也会变得富裕起来的。” 布贡土司说:“这不同,那五个寨子可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却说:“倘若那五个寨子一直在阿果土司的统治下,难道,您不觉得很不舒服吗?” 布贡土司盯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那的确如一把抵在我背上的刀。” 我说:“布贡土司是聪明人,一定知道该怎样将这刀拿开。” 布贡土司又不说话了。看来他实在是舍不得用五个富裕的寨子来与我们交换那五个贫瘠的寨子,但那些寨子又的确给他构成了莫大的威胁。 阿果土司这时候突然说:“说实话,我实在不想用那五个寨子与您交换,因为那些寨子对我来说战略意义十分的重大。” 布贡土司盯着她。 阿果土司说:“只因为那些寨子是战略要地,是隘地,只要我掌握着这些寨子,就可以将你们四位土司老爷全都牵制住。” 我说:“不过,仁慈的阿果土司老爷为了向你们证明她是以德服人的土司老爷,让你们放心,所以才忍痛割爱,放手那五个寨子。” 阿果土司说:“我放手那五个寨子,等于放弃了对你们的牵制。” 我说:“这是阿果土司老爷对你们的信任,但凡对你们任何一人有一点点怀疑,都不会与你交换的。” 阿果土司说:“您若不愿交换,我也不会强逼的,我紫琪阿果可是一个以德服人的女子,不过,我会将这件事如实的告诉其他三位土司老爷,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我对他们不信任。” 我说:“有拉土司跟呷日土司被拉俄阿木土司打劫这件事,您为什么不出手帮助他们,而要将他们支到阿果土司老爷面前来?要知道,拉俄阿木土司可是很怕你的人,只要你出面替二位土司说话,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轻松解决掉。” 布贡土司盯着我,脸上有了汗水。 阿果土司说:“您为什么不帮他们呢?他们可是您的朋友啊。” 我说:“只不过你是想借这件事来让阿果土司出兵,趁阿果土司返回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不防备你时,你就在背后给阿果土司来一刀,就如远古时候的炎帝在背后捅蚩尤一样,来······” 布贡土司急忙说:“你不要再说了,我换,我用紧挨着阿果土司地盘的寨子与阿果土司交换。” 阿果土司说:“好。” 等交换停当后,我对布贡土司说:“本来这是一盘好棋的,却被你走得稀巴烂。” 阿果土司也说:“倘若当初您帮助二位土司老爷,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我说:“您不仅会得到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名声,还会得到别人对您的尊敬,提升您在土司老爷们心目中的地位。” 阿果土司说:“但你却走烂了,但更烂的还在后面。” 我说:“我们虽然早已看破您的坏心思,但却拿不出证据来。” 阿果土司说:“我为了跟你交换寨子,才来到你的官寨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却意外地得到了你要谋害我的证据。” 我说:“阿果土司是不会亏待帮助过她的人,所以你别想对管家怎么样。” 阿果土司说:“管家,倘若我们走后布贡土司要对你怎么样,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像帮助有拉跟呷日二位土司那样帮助你。” 管家立刻跪下来说:“仁慈善良的阿果土司老爷啊,您要我怎么来报答您呢?” 我说:“你是聪明人。” 管家说:“奴才愿为好心的阿果土司老爷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我们要的并不是管家肝脑涂地,但我们还是非常满意。只因为这样布贡土司就再也不敢对阿果土司有二心了,他已经将管家看作是阿果土司的人。 一三七,忠心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坐毯 她没有像别人来到一个新地方时那样左右打量这个寨子,只用余光扫了一眼,就已记下了这个寨子的全貌。 她一直昂着头,脸上非但没有往日那仙女般的微笑,现在早已换成了严肃高贵的表情。 热布头人带着他的家人一直低头跟在我们的身后。 走进头人家里的时候,我侧目扫了身后一眼,发现头人的儿子正在偷偷的看阿果土司。这个尖鼻尖下巴的家伙,似乎也被阿果土司的美丽所折服。于是我就对他狠狠地瞪一眼。我很高兴的看见他在我这一瞪中吓得浑身一抖,立刻低下头。 就是这无声无息的一瞪,阿果土司也全已知晓。她小声说:“是不是头人的儿子在偷看我?” 我也小声说:“是。” 她就做出一副高攀不起的样子,小声说:“找个机会挖掉他的双眼。” 我说:“非也,非也。”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我们却已来到了头人为阿果土司精心准备的椅子前。 椅子不算精致,但铺在上面的羊绒毯子却很鲜艳耀眼。毯子崭新,周围绣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中间却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和老虎。 这只凤凰的眼睛傲视一切。 凤凰又恰巧在椅子的靠背正中。 椅子的坐面上,却是那只仰望凤凰的猛虎。 毯子很长,一头垂吊在椅子靠背后面的地上,另一头却铺在了脚前迎接我们的地毯上面。 看上去这尔呷寨是很富有的,头人家也很富裕。 看见这毯子时,阿果土司也禁不住目光一跳。 头人急忙跑过来用衣袖在这原本就很干净的椅子上擦了又擦,才说:“尊贵的土司老爷,请!” 阿果土司说:“这么尊贵而华丽的毯子,我坐上去会有种玷污了她的感觉。” 头人急忙说:“这是寨子里所有的女人花三个日夜为尊贵的阿果土司老爷赶制出来的,也只有这样的毯子,才配得上阿果土司老爷您的座椅。” 阿果土司还舍不得坐上去。 我说:“这毯子若有魂,一定会感到三生有幸,无比的光彩,一定会感谢土司老爷您屁股的青睐,我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阿果土司就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知道她这样瞪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在众人面前提到了她的屁股,我应该说她高贵的臀,或者身体。 我急忙又说:“我愿化身为坐毯,经历五百次栓打,承受五百颗针刺,只为您青睐一坐,我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阿果土司的脸上就有了和缓的颜色。我知道她想对我笑,但她强忍住了。 我也知道我的话只有阿果土司才能听明白,所以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大胆地说出来。 阿果土司说:“好吧,我就当坐的是你。” 热布头人这时候说:“土司老爷若是喜欢这毯子,回官寨的时候,就将这毯子带回去吧。” 阿果土司说:“她可是这寨子里众多女人的心血,我怎么能?” 头人说:“倘若她们知道土司老爷您喜欢她们的作品,会感到万分荣幸的,尊敬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吧。” 阿果土司坐下后,头人带着他的全家又过来跪拜了一次。 我像关羽站在刘备身后那样站在阿果土司的身后,我歪眉斜眼的看着头人家的人。我知道这样头人和他的家人才会害怕阿果土司,就不敢骗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说:“看来我的尔呷寨确实很富有。” 头人急忙说:“尊贵的土司老爷,这尔呷寨在布贡手底下算是最富裕的寨子了。” 阿果土司盯着我,说:“我岂不是狠狠地割下了布贡土司身上一大块肉?” 我说:“这都是热布头人的功劳,尊贵的土司老爷。” 头人急忙说:“这全都是阿果土司老爷英明威武,民心所向,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布贡岂不是会气得跳脚。” 我说:“他一定会带人来夺。” 阿果土司说:“我们等着他。” 我说:“是,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盯着头人说:“你也是头人中最富有的一个吧,我的头人。” 头人说:“略有一些薄财,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看了头人一会儿,说:“你老了,身体不行了。” 头人一惊,汗水就布满额头。他赶紧跪在地上,慌忙说:“小······小人······小人年龄虽有些······有些长,但,但身体跟牦牛一样强壮,还能,还能为我们尊贵的阿果土司效大力。” 头人吓得连老爷都不会叫了,只因为他明白阿果土司的意思——身体不行就应该让位。 虽然在山下阿果土司刚刚承认了他这个头人,也当着众人的面封他继续做头人——但土司们的心思谁也摸不透,她们的主意如六月的天空一样说变就会改变。 阿果土司这时候厉声说:“既然很强壮,为什么这些年你膝下就只有一双儿女?” 我突然明白了,阿果土司只不过在逼他说出其他儿子的下落。只因为她疑心头人将别的儿子悄悄派下山去请白色汉人,来帮助他们打败我们——倘若悬崖寨的头人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请不来白色汉人,但这热布头人能办到。 不错,一个富有的头人,又怎么会只有一对儿女? 投诚只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悬崖寨的头人就是一面很好的镜子。 如此富有的寨子,谁又肯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呢? ——除非布贡土司不信任他,处处为难他,逼迫他,提出更苛刻无理的要求。 显然并不是这样。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头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富有了。 ——寨子里的人自然也不会生活得这么幸福了。 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不觉间已变成了聪明绝顶的人精! 我忍不住对她投去了眼睛被刀刮过后的光芒。 在我的心中,同时也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我只怕要埋骨这大凉山! 头人被吓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汗水擦了一次又一次。他颤声说:“回,回土司老爷,这,这,这是因为我的女人,我的西嫫她,她生不出来了······” 阿果土司冷漠地说:“是你的身体不行了吧,种子少了吧。” 我知道阿果土司之所以不直接说是头人将别的儿子派下山去请汉人,只不过她想让头人害怕而自己说出来,这样头人就不好说是她不信任他而诬陷栽赃在他的头上。 头人慌忙说:“我,我的身体如十八岁的少年,种子多得一次,一次酒杯都装不下。” 阿果土司说:“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孩子,她生不出了,你还可以娶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你这么富有,不想多生几个孩子来继承财富吗?” 头人低声说:“想,但,但却不敢。” 阿果土司说:“不敢?是你想让这个民族灭亡吧。” 头人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 阿果土司说:“一个民族无论多么强大,要生生不息的延续下去,才算优秀,倘若这个民族灭绝了,无论他以前多么强大,都不算优秀。” 看着浑身发抖,不知所措的头人,我突然插进话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冤枉了我们的热布头人,头人其他的孩子一定是到别的寨子里走亲戚去了。” 我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就看头人的了。 阿果土司说:“是吗?” 头人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就明白了阿果土司的意思。 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站起身,一下扯开自己的衣裳,说:“如果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不信任我,认为我将别的孩子派出去搬救兵去了,那就请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刨开我的胸膛,拿出我的心看一看,热布欺骗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没有。” 阿果土司紧紧盯着头人的脸。 吉布却拿着把刀跑了过来,站在头人面前,只等阿果土司一声令下。 空气这一刻也凝结了。 热布说:“动手吧。” 我对阿果土司说:“仁慈的阿果土司,热布头人对您一片忠诚,愿为您肝脑涂地,他骗天骗地骗布贡,也不敢骗英明的阿果土司您呀。” 阿果土司大器的哈哈一笑,大声说:“心被拿出来了,人就会死,精明的热布头人死了,谁来为我管理这尔呷寨,又有谁能像我的热布头人一样精明能干,为我创造财富,为我的子民们带来幸福呢?” 我说:“谁也代替不了,尊贵的土司老爷。” 吉布就提着刀退到一边。 阿果土司说:“穿好你的衣裳吧,一个头人应该穿戴整齐,这样才体面。” 热布头人眼泪就下来了,说:“是。” 我说:“尊贵的土司老爷,你的头人热布一定不会空手请您进寨,他一定为您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在等着您笑纳。” 头人立即对外面说:“拿上来!” 门外陆续走进来十个头人的下人,他们每人挑着一担箩筐。箩筐上盖着布,他们将箩筐放在厅中央,就全都退了出去。 头人将箩筐上的布揭开,露出了满箩筐的钱。 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阿果土司也感到惊讶,忍不住看了我一眼,但她却不动声色。 阿果土司说:“箩筐里全都是钱吗?” 头人说:“全都是钱,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看着我说:“我没有看错,这尔呷寨在我的热布头人的管理下确实很富有啊。” 头人立刻说:“这原本是要上交给布贡土司的赋税,现在全都是您的了,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你们每年都要给布贡上交这么多赋税吗?” 头人说:“是,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说:“看来这布贡土司现在已是富可敌国了。” 我说:“现在您该知道怎样找布贡土司要钱了,我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对头人说:“你又立了一次大功,让我们知道布贡土司有多少筹码了。” 我说:“对于那些为您立下大功的人,应该好好赏赐他们,尊贵的土司老爷。” 阿果土司就大声说:“好,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亲自去拉俄阿木土司官寨走一趟,专为我们的热布头人的女儿提亲,让她嫁给阿木土司,做阿木土司的土司夫人。” 头人立刻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说:“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啊,我石坡热布没有看错,您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土司,跟着您是我们尔呷寨所有人的福气啊,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呀!” 头人夫人带着她的女儿也跪在阿果土司的脚前,额头在阿果土司的鞋子上碰了又碰。 她还说:“我们尊贵的土司老爷啊,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土司,您对我们家的恩德,对我女儿的恩情,让我们没齿难忘啊,我们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您的子民,女儿啊,快谢过我们尊贵仁慈的土司老爷。” 头人的女儿偷偷的看我一眼,也把自己的额头碰在阿果土司的鞋子上,说:“我们尊贵仁慈的土司老爷啊,我要衷心的谢谢您对小人的恩情,尊贵的土司老爷啊!” 说完这些后,她又偷偷的看我一眼。 阿果土司看我一眼。 我立即说:“尊贵的土司老爷,您总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现在您又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的事情。” 我看见阿果土司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我知道她这是在冷笑。我突然明白,她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要化解拉俄阿木土司与拖乌寨的困局,和在众人面前显示出她仁慈的一面,让头人一家对她感恩戴德。 ——目的是担心我日后会悄悄从官寨里跑出来与头人的女儿幽会,毕竟两个寨子也不远。 ——自从头人的女儿看见我后,就一直在偷偷的看我,阿果土司也一定看见了。 头人的女儿的确很美丽,一双大大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尖尖的下巴,皮肤白如雪花。 ——但还是没有阿果土司迷人。 阿果土司在气质上,外表上更胜她一筹。 ——我还是更喜欢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收下了热布头人送的钱财,并立刻吩咐吉布带人将这些钱财运回她的土司官寨悬崖寨里去了。 因为我们还要继续前行,继续去刺痛布贡土司,逼着他带着他的铠甲军出来与我们决战。 ——我们必须消灭他的铠甲军,这样才能真正消除刚刚当上土司的阿果土司的这些领地的危险。 一三八,快快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阿果土司在尔呷寨里休整了三天,把尔呷寨中那些强壮的男人补充到我们的队伍里来,这样我们的队伍又强大了一些。 在这三天里,阿果土司还在不停地放出消息,要继续夺取布贡土司的寨子,直到布贡土司认输为止。 休整的这三天,其实也是在等布贡土司带着他的铠甲军有时间赶到这里来。 看似我们在休整,但我们一刻也没有放松。 ——我们的侦察兵日夜不停地在布贡土司的官寨外面侦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凡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土司老爷,听见阿果土司放出的消息后,也会坐不住,而愤怒的出兵来与我们决战。 布贡土司是个例外。 一连三天,我们派出去的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都说他的官寨很平静。 布贡土司头脑冷静得让我们担心。 阿果土司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冷静,何况他还是一个骄傲霸气的土司老爷。” 我说:“他在等什么?” 阿果土司说:“难道那一仗真的将他吓破了胆?” 我说:“倘若真的吓破了胆,他早已将我们夺下的这些寨子的契约送过来了,他也早已向你低下高贵的头认输,显然并不是这样。” 阿果土司说:“难道······他在等枪弹!” 我说:“也有可能在等白色汉人。” 阿果土司说:“不会,上次他还对我们有你这个汉人相助而不耻。” 我说:“这次不一样了。” 阿果土司说:“哦?” 我说:“他可以做得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阿果土司说:“怎么说?” 我说:“他派人送一大笔钱给悬崖寨头人的小儿子,告诉他这是给头人一家付出生命的补偿金,这样头人的小儿子就有钱请白色汉人来为他家报仇了,布贡土司带着他的铠甲军在前面与我们正面交战,头人的小儿子就带着白色汉人在后面袭击我们,将我们打败······” 阿果土司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他就会对别的土司老爷说白色汉人是头人小儿子请来为悬崖寨报仇的,跟他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阿果土司说:“别的土司会信?” 我说:“头人的小儿子会证明。” 阿果土司紧紧盯着我。 我说:“我猜得不错的话,布贡土司的人早已绕过我们,在上山的路上打探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的消息,一旦打探到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的消息,布贡土司就会带着他的铠甲军前来与我们决战了。” 阿果土司想了想说:“你的分析不无道理,但我还是相信布贡土司在等枪弹。” 我说:“布贡土司自信他的铠甲军刀枪不入,无所不能,他还需要枪弹相助吗,我尊贵的土司啊。” 阿果土司脸红红的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阿果土司盯着我。 我说:“我们也派出人去上山的路上侦察,一旦发现头人小儿子带着白色汉人上山就赶紧回来告诉我们,我们就提前做好准备,以免腹背受敌。” 阿果土司说:“就这么干。” 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阿果土司说:“要怎样做?” 我说:“我们得加快。” 她说:“多快?” 我说:“快得布贡土司都反应不过来。” 她说:“哦?” 我说:“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布贡土司官寨前,不给他等到白色汉人上山的机会。” 她说:“明天我们就出发。” 我说:“不,现在就出发。” 她说:“现在是黑夜。” 我说:“趁夜突袭!” 我还吩咐我们的侦察兵,想法混进布贡官寨里去打探消息。 半夜里,布贡土司对他的女人说要上茅房,其实他跑出房间偷偷钻进侍女的房间里。正当他跟侍女偷情时,却突然听见了我们的火铳声。 火铳声离他的土司官寨很远。 布贡土司还是问守在门外的人:“什么声音?” 门外的人说:“回土司老爷,好像是枪声。” 布贡土司说:“紫琪阿果这个小贱人又带着她们的人攻打我们的寨子了?” 门外的人说:“好像是,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说:“这次是哪个寨子?” 门外的人答:“应该是拉姆寨。” 布贡土司说:“这个小蹄子!” 门外说:“我们要不要出兵去救,土司老爷。” 布贡土司说:“要真出兵,就中了这个小婆娘的奸计。” 布贡土司骂了三次阿果土司,用了三句不同的话。 门外的人说:“再不去救,我们又要失去一个寨子了。” 布贡土司说:“不用担心,等他们回来,一切都会夺回来的,等等,再等等。” 远处传来的火铳声越来越急了。 门外的人说:“看来他们很快就会攻下拉姆寨。” 布贡土司却说:“不会,那小贱人在等我出兵去救,就会慢慢地攻打,小蹄子是在围点打援啊。” 这是我们的侦察兵躲在暗处偷听到的。 我们的侦察兵还看见了另一件事: 一觉醒来的时候,布贡土司才知道他已失去了拉姆寨。 一三九,下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拿开她抓着我手臂的手,缓慢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她急忙说:“只不过怎样?” 我说:“只不过您愿不愿意。” 她急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她一连说了三个我愿意,我看见她眼里有了看见希望的光芒。 我平静地说:“献吾身,救悬崖寨。” 她说:“不行,我绝不会将你交给他。” 我还是平静地说:“以我作饵,诱引田副官离开······” 我看见她眼中希望的光芒不见了,换之的则全是满满的舍不得。 我继续说:“看见我离开,田副官一定会带人追来,田副官一离开,小儿子就算有炮,也不能阻止你们离开这悬崖寨,这样就脱险了。” 她终于说了出来:“我舍不得你离开。” 我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看见她眼睛里聚满了泪水,紧紧抓着我的手臂。 我说:“我将田副官引开后,您就带着人冲出来,将那小儿子消灭掉,以除后患。” 她流着泪说:“倘若······” 我夺过她的话说:“倘若我被田副官捉住了,就算是我为这寨子里的百姓,为尊贵的阿果土司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她说:“那可是要死的。” 我说:“能换下寨子里所有人的性命,值了!” 她哭着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说:“倘若我不会被他们抓住呢?” 她就不哭了。 我说:“您说过,我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个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被别人抓住呢?有的是办法逃脱。” 她就擦干了眼泪。 我说:“我还有飞刀绝技,这绝技可以保护我。” 她说:“他们有炮······” 我说:“炮对付一大群人很有效果,但要对付一个人,却不怎么样了,我会从他们的炮口下冲出去的,一旦冲出去,炮就对我不起作用了,他们也不能抬着炮来追我。” 她说:“他们还有机关枪······” 我说:“机关枪对付一大群冲过来的人很有作用,但对付一个逃跑的人,就没有什么威力了,还不如箭的作用大。” 她说:“你做的总是对的,你什么时候走?” 我说:“等天黑的时候。” 她泪眼婆娑地盯着我,说:“你走了后还会回来吗?” 我说:“倘若我活着。” 她突然擦干眼泪,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知道你已经死了,我就会从悬崖前跳下去陪你一起死。” 我说:“您不能死,不准许死。” 她说:“谁也不能阻止我陪你一起死的决心······” 我说:“您死了他们怎么办?” 她说:“他们?” 我说:“您领地中的这些子民们,他们全都对您忠心耿耿,抱有莫大的希望。” 她盯着我。 我说:“您已不是您自己的,您是这些子民的,您必须活着带领他们走向幸福,走向未来,他们需要您的引领。” 她又流下了眼泪,说:“可是······” 我说:“就算天塌下来您也要活着,您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您的子民们,倘若您不活着,就是我害了这些无辜的,善良的子民,您总不能让自己爱的人成为一个害了无辜子民的坏人吧。” 她盯着我。 我又说:“倘若您让我成为一个害了无辜子民的坏人,我就白死一场了,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她说:“可是······” 我说:“所以您要坚强地活下去,这样我的眼睛才会闭得邦紧。”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说:“我不会死,只因为我还想活。” 阿果土司将寨子里所有的小刀都收了上来,全都交给我。 趁着漆黑的夜,我悄悄跑出寨子。 我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跟我一起出来的还有吉布,和十个身手矫健的卫兵,他们全都荷枪实弹。 这是阿果土司派他们来保护我离开的。 我再三拒绝,说这样目标太大,反而不好脱身。但阿果土司坚决不答应。 我知道这些卫兵都下定了去死的决心,倘若有人对我开枪,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为我挡下这颗子弹。 我们全都穿着跟夜色一样的衣裳,靠着崖壁,这样别人就很难发现我们了。我们还将脚底绑上厚实的棉花,这样走路就不带一点声音了。 我们到了白色军队面前时,他们才发现我们。 ——只因为他们在这里点亮了火把,将下山的路口照得如同白昼。 但此刻,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机关枪突然“突突突”地响了起来。 我早已叫大家散开,并且迅速冲进丛林中。 但田副官却并没有追过来。 跑出一段距离后,我站住,立刻清点人数。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居然没有损失一个人! 我立刻吩咐吉布等人躲藏在黑暗中,等我将田副官引开后,他们就回去配合阿果土司,对留在那里的小儿子等人前后夹击。 吉布不愿意,他坚持要带人保护我,说这是阿果土司特意吩咐的。 我就告诉吉布,倘若他们不回去配合阿果土司,阿果土司根本就出不了官寨,会被小儿子堵在官寨里,等田副官回去时,阿果土司与寨子里的人就危在旦夕了。 所以,他必须回去配合阿果土司。 等田副官再回去时,阿果土司已经出了官寨,就不怕他们了。 最危险的路就是出寨子这段,而我现在已经在外面了,不需要他们保护。 吉布别无选择。 一四0,上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天亮了,我却再也没有将他的人杀掉一个。 天亮了,他们都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他们不再怕我。只因为我失去夜色的保护,就会被他们发现。 这时我才知道他们只剩下六个人了,包括田副官在内。 他们也不再搜寻我,将田副官围在中间向山下撤去。 我见他们要走,急忙跟了过去,找准机会,对田副官发出了致命一刀! 就在刹那间,旁边突然传来松鼠跳动踩断树枝的声音,田副官立刻侧身张望过去。就在此时,我的飞刀刺进了他的肩上。 田副官发出一声惨叫。枪声立刻对我放了过来。 我赶紧躲藏在树后面,手里拿着飞刀,准备再找机会对田副官发出一刀。 这时候,我听见田副官大声叫他的手下住手,对我说:“姓卓的,如果你想妹姝成为一个寡妇,就对我再发出一刀吧,我不会躲避的。” 我就从树后走出来,盯着他。 他又说:“我跟妹姝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虽然你痛恨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若想孩子没有父亲,妹姝没有男人,就来将我杀掉吧。” 我对他举起了飞刀。 他并没有感到害怕,继续说:“你不是很爱妹姝吗,就发出飞刀来将我这个强占他的人杀掉吧,让她成为寡妇,让她们母子被别人欺负。” 我缓缓放下飞刀。 他说:“我不会再来这大凉山了,这里让我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羞辱,我回去会好好对妹姝母子,让她们开心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我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但还是放过了他,我实在不想妹姝母子受苦。 是时候回到阿果土司身边,辅佐她。我向悬崖寨走去。 但没走多远,我站住了。 只因为我看见了一支队伍,红色的队伍。 在这支队伍里,我还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认识的。 他就是拉俄阿木土司。 看上去,拉俄阿木土司在为他们带路。 他们正在去的,也是我要去的悬崖寨方向。 我突然知道阿果土司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回去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于是,我转身迈向另一个方向,离开大凉山的方向,那是我追寻理想的方向。 也不知当时走得太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我离开官寨的时候,阿果土司只给了我飞刀。 我倒是真的忘记找她要。 ——我身上无粮,更没有一块钱。 这样我能走到追寻理想的地方去吗? 虽然我有飞刀绝技,能赚钱来不让自己饿死,可这里却是绵延起伏,重重叠叠的大凉山深处——我的飞刀绝技表演给谁看? 我必须活着走出大凉山,才能靠飞刀绝技来养活自己。 我早已知道,要走出这大凉山,必须翻过一座又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据说人不吃不喝最多只能活七天,我必须在这七天里走出去。 我不识途,七天不足以让我走出去。 虽然这些大山中有的是住着人的寨子,但我却不敢去。只因为寨子里这些人全都知道我,虽然他们不属于阿果土司的领地,但他们却会将我抓起来送回阿果土司那里去。 ——只因为他们把这样的事当作一件大功劳来得到阿果土司的赏赐。 虽然这树林中有去年的松果,但松子早已被那些灵巧的松鼠收藏了起来。 此时虽然进入夏天,山中有一些野果出来了,也有一些蘑菇长出来,但我却不敢去品尝从未见过的野果和蘑菇。 但树林里有的是猎物——野兔和鸟类。 我有飞刀,可以靠这些走出这大凉山。 但我还是回到了我杀匪兵的树林里,我想这些死兵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们的确没有让我失望,我在他们身上搜到一些干粮,和两块大洋,还有一坨盐巴。 更叫我开心的是,还搜出了一盒火柴。 ——就算干粮吃尽的时候,我也不用生啃野兔或野鸟。 我将这些全都背在身上带走,还顺手从一个死兵身上拿过一个水壶。 这个水壶里装着半壶水。 我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就是这山上的山泉水,甘甜而柔和。 我很了解这山中的泉水,倘若你用皂角洗过手,要用这山泉来清洗,只怕一桶水都不能将皂角的滑腻洗掉。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只因为这些天我脑海里一直在思念我那迷死人的阿果土司,所以就没有记时日。 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了。就算我不去思念阿果土司,也不会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地方。 说到阿果土司,虽然这是我自己主动离开她,但心里总还是要去思念她。思念她的笑,思念她的味道,也思念她柔软的身子······ 思念总是痛苦的,世间的人儿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去思念。 ——只因为这思念虽然痛苦,却也快乐! 我心里虽然痛苦,但我却没有停下脚步,就是放慢一下都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阿果土司的。 毕竟跟她在一起两年多,早已将她装进了心里。 我怀着这颗痛苦的心,向前走,一直走,不回头。 ——只因为我知道,无论多么深刻的思念,总有淡漠的时候。 时间就是淡漠思念最好的方法。 我等待着。 一四一,新娘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不知又过了多少天,但粗算一下至少一月有余。 在这一月多时日里,我并不是日日吃干粮,常常会在路边打一些野兔野鸡这样的猎物来补充营养。所以直到此时,我的干粮也没有吃光,只不过吃了一半多而已。 这天早上,我突然看见山下有一条大河,河两岸都是陡峭的山坡。 我飞快地冲下山。本想冲进河中游过去,却突然发现这河水如冰般寒冷刺骨,河面也波涛汹涌。这样的河,我根本就游不过去。我只好沿河而上,我想这样的河上一定会有渡口的。 走了整整一天,我终于找到了渡口。 趁着天还没有黑尽,我花了一块大洋,让停在渡口的渡船将我送到对岸去。 在船上,我与船家交谈,才知道这条河叫金沙江,过了江对岸就是云南地界。船家还告诉我,就算我在四川犯了天大的罪,只要过了这金沙江,四川这边就拿我没办法,我就算平安了。他说他在这里摆渡三十多年,看见不少的人在追捕下跳进这金沙江中,从四川游过去,或者从云南游过来。 我惊讶地盯着他,没承想我害怕的事,别人却一点也不害怕。我突然明白,在生死之间,这金沙江水的寒冷和湍急又算得了什么。 我跳下船,船家告诉我,翻过面前这座大山,就是繁华的仁和镇了。 我谢过船家,努力向山上走去。 三更时分,我在山顶一棵树上歇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地站在树上向山下望去。我却并没有看见山下有什么仁和小镇,想必是老头拿我开心罢了。我看见的是满眼的大山,我只好继续向前走去。 也不知又走了多少天,这天中午,我在山上却看见山下有一条河流,河流两岸是平地,一条宽阔的官道顺流而前。 看见官道,我就知道我终于走出了这大凉山。 我开心,我兴奋,我放声大叫,早已将思念阿果土司的痛苦丢在了脑后。 我立刻向山下冲去。 没跑多远,我却站住了。 ——只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 在旁边的树林里,一个一身红衣裳的人倒在一棵大松树下。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发现这是一位身穿嫁衣的新娘。想必她是逃婚出来的,被饿晕在这里。 我看见她脸上虽然沾满了泥灰,但还是遮挡不住她肤白貌美的容颜。那挺拔的鼻梁和樱桃般的小嘴,也是引人注目的,她的身材看上去也十分的迷人。 凭着这身华丽昂贵的嫁衣,和出众的容颜,我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想必她一定是爱上了自己家里的一位长年后生,但她的父母却将她嫁给一户豪门大户家的丑儿子,她才在成亲这天穿着嫁衣与长年后生逃婚出来。 只不过那跟她一起逃跑出来的长年后生跟她跑散了,或者是为了引开她的家人跟她分开了,最后被她的家人抓走了,或者活埋了。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活埋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所以她昏倒在这里,那后生也没有出现。 此刻,她已经奄奄一息。 我急忙拿过水壶,将盐巴放进水壶里,扶着新娘将盐水给她灌了下去。 然后,我静静地等待着。 我已做好打算,倘若她不能醒来,我就将她就地掩埋。倘若她醒过来,就将她送回家。 ——既然她爱的后生已经被她的家人活埋,她就只好接受嫁给大户人家的丑儿子这个事实。 ——毕竟住在深宅大院里哭,也好过四海为家的笑。 直到红日如豆的时候,她都还没有醒过来。 我失望地摸出小刀在旁边一点一点地挖了一个坑。 这时候的天空,已不见那如豆的太阳,树林里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抱着她走到坑前,准备将她丢进去掩埋掉。我最后再看她一眼,却看见她动了,先是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我赶紧抱着她坐在地上。这时候,她的眼睛就睁开了。 想必她浑身还没有一点力气,不然看见我这个陌生男人抱着她,她也没有一点反抗的举动。 我又将盐水喂进她的嘴里,也将干粮给她吃下。 两颗眼泪从她眼中滚落下来,想必她很感动,感激我救了她。 她吃下一些干粮后,突然带着哭声说:“这就是命啊——!” 我说:“你命不该绝。” 她却说:“我费尽千辛万苦从你们手里逃出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未能逃出你的魔爪。” 然后,她就放声大哭起来。 想必她将我当作了大户人家的丑儿子。 我就将她搂进怀里,她就将眼泪流进我的胸膛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小了。我就说:“你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收起你的眼泪吧。” 她哭着说:“你玷污了我的身子,你玷污了我的身子,你这个恶魔呀!” 不等我解释,她就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她对我下了死口,非但脖子疼痛,让我感觉她似要将我脖子上的动脉血管咬断。 我赶紧给她一个响亮的嘴巴。她还是不松口。 含混地说:“我咬死你,咬死你这个坏蛋,咬死你这个魔鬼!” 我赶紧双手捏住她的嘴巴,将她的嘴强行扳开。 我将她丢在地上,赶紧向后退开。 她说:“你莫跑,你莫跑,过来让我咬死你这个坏蛋。” 说完她就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等她哭够了,我才说:“想必你认错了人。” 她说:“我不会认错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说:“我不是地主家的丑儿子,我承认我是憨了一点。” 她说:“丑儿子?凭你这身装扮,我也认得。” 我这身装扮怎么了? 一四二,认错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只不过我戴着黑色的英雄结,披一件黑色的毡子,穿一身黑色的彝族衣裳。在这大凉山中,我这身装扮太普遍了。 难道,她父母要将她嫁过去的是某位头人的儿子! 我惊讶地盯着她。 她说:“我的幸福就这样被你们毁了,你毁了我的一生。” 我说:“接受事实吧,住在大房子里哭,总好过四处流浪的笑。” 她说:“我倒想住在大房子里,可是,却被你们这些恶魔破坏了。” 我说:“我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岂能破坏得了,你认错人了。” 她抬头盯着我说:“难道,不是你带着人半道上将我抢进你们寨子里来的吗?” 我说:“难道你不是因为逃婚而跑到这山中来的吗?”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难道你不是寨子里的人,彝人?” 我说:“我刚刚从大凉山中跑出来的,我是汉人。” 她环顾一眼四周,说:“这是哪里,难道不是在彝人的寨子里吗?” 四周已经漆黑,看不清事物,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已经知道,她跟她的小情人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彝人,就被彝人抢到大山里来了。 我说:“这里是你最后昏倒的那片树林。” 她说:“啊!” 我说:“啊什么啊,算你命好,遇上了我,倘若你遇上了虎狼,此刻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她说:“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我,要我感谢你?” 我说:“感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不把我当成坏人就阿弥陀佛了。” 她说:“做梦,呸,不要脸,就算你不是那些抢我的彝人,刚才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也碰过我的身子。” 我说:“不碰你的身子,我又怎么能救你?” 她说:“还说自己不是坏人,你都败坏了我的清白。” 彝人抢她怎么不说败坏了她的清白,我救了她反要这样说?怎么,想要鏻一坨在我头上?我就不信,救了你我还脱不了爪爪。 我气不过,就说:“我们还有过肌肤之亲······” 她就大声哭了起来,说:“天哪,我这是什么命呀,刚脱魔爪又入狼口,你这个流氓,你这个人渣,叫我怎么有脸见人呐,叫我怎么活呀,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我说:“那你回去煮根面条吊死,找个枕头撞死,跳进碗里淹死。” 她又哭着说:“天呐,你害了我还要嘲笑我,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我说:“谁叫你要咬着我不松口呢。” 她一下明白过来了,就不哭了,说:“谁叫你要让我认错人呢,活该!” 说这话的时候,我似乎听见她想笑,却又强行忍住了。 我说:“好好好,是我错了,我错不该走这条路。” 她实在忍不住,就捂着嘴笑了。 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气温还是冷如晚秋。 我捡来些干柴,在我们面前燃起一堆篝火。只不过我们是坐在为她挖的墓穴里,面对面的。这墓穴刚好为我们挡住了冷风,篝火为我们驱走了寒意。 在篝火的照耀下,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胆量,只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家会如此久的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 我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就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她就对我微笑一下,才说:“你的确不是那些抢我的彝人。” 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叹息一声,盯着面前的篝火,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 原来她是山下平地镇地界中钱家村钱老爷的千金小姐。在她十四岁这年,钱老爷将她许配给了三十八里外王家村王老爷的公子。 今年她满十六岁,王老爷就派人过来与她父母商定好婚期。在成亲这天,半道上却突然冲出一伙彝人,将她抢上了山寨。她却趁他们围着篝火庆祝的时候,抓住机会逃了出来。 但她却在这山中迷了路,一连走了好几天都没有走出这大山。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可她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又累又饿中,所以就一下昏倒在了这里。 我说:“怪不得你要将我认错了,原来如此。” 她说:“好在我遇见了你。” 我说:“这是老天的安排,让我一出大凉山就遇见了你。” 她说:“出大凉山?” 我说:“是的,刚从大凉山中走出来,花了一两个月时间。” 她就捂着嘴笑了。 我说:“你不要笑,是因为我不识路,倘若不然,也不会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早就走出来了。” 她就说:“我笑的是,你花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还没有走出这大凉山。” 我说:“我出来了。” 她坚持说:“没有。” 我说:“难道这里不是大凉山外面了吗?” 她说:“不是,还在大凉山里面。” 我说:“啊!” 她说:“你只不过走出了凉山,却并没有走出大凉山。” 我说:“哦?” 她说:“大凉山并不是只有一道山脉,而是很多座大山,直到大理都被称为大凉山。” 我说:“哦!” 她说:“彝人住的,统统称为大凉山。” 我说:“哦。” 她说:“看来你真的不是彝人,倘若不然······” 我说:“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好人了。” 她盯着我捂嘴笑起来,说:“你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说:“我不是个男人吗,我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吗,我没有七情六欲吗?” 她说:“每个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都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你······” 她没有说下去,只捂着嘴嘻嘻的笑。 一四三,追兵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说:“只不过怎样?” 她还是捂着嘴笑,什么也不肯说。 我说:“告诉我。” 她笑看我一会儿后,说:“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我说:“我不会生气,你说吧。” 她紧紧盯着我,说:“我说了哟。” 我说:“你说。” 她说:“因为,你是个憨憨。”说完就捂着嘴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 但我还是说:“你是看我憨态十足,就不怕我了,对吗?” 她捂着嘴继续笑着说:“这样的人我有办法收拾。”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憨包的,从我的长相上看出来的吗?”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说:“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我说:“你说。” 她说:“虽然你的长相不那么憨,但有时候一举一动中就露出了一些憨气。” 我记住了,决定时刻注意,要多收敛。 她又说:“没想到你真的是个憨憨。” 我说:“小时候我就长得憨里憨气的,大人们都说我是个憨包卵。” 她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我又说:“长大后以为这憨气消失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她说:“我不应该说出来的。” 我说:“没关系,长得丑活得久,长得憨心里宽。” 她说:“没想到你还敢承认,很多人是不会承认的,你让我长见识了。” 她分明在说我非但憨,而且还丑。 我倒不在意,并且放声唱了起来: “小生我本名卓憨憨呐啊,八岁把艺承呐啊,十八般手艺我学尽呐啊,最后装瞎子来算命呐啊,一儿鸭儿哟鸭儿一二哟,拿着根棒棒在大街行,卓瞎子我算命呀准得很呐啊;巫术已学完,会念咒掐指算,瞎子我本是青城山得道的小道仙,八卦已演练,奇门遁甲已学全,瞎子我通晓三界上中下一万年,算前世算财运,算姻缘算今生,算灾祸啊——算来生······” 就这样,我把自己介绍给了她。 她却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大家闺秀,矜持早已无影无踪。 “······走完大街没人问,卓瞎子我只好小巷行,太太小姐们快开门,看手相来测五行······” 正当我唱很起劲,这时候我们的周围突然一下亮起了无数支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歌声在我嘴里断了。 她吓得一声惊叫,一下瘫软在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见一群彝人拿着火把将我们团团围住。 一个长相凶恶的青年彝人站出来恶声说:“终于抓到你了。” 我知道他是在对钱小姐说话。 钱小姐在地上缩作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 凶恶的彝人这时候又对我说:“我道她是怎样跑出来的,原来有你这个内奸在帮她。” 我镇定地坐在那里,说:“彝人要有彝人的样子,做这抢人的事,难道不怕把彝人的脸面丢尽吗?” 想必他听见我说的不是彝人的语言,就特意地很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是个汉人?” 我说:“不错。” 他说:“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成我们民族的人?” 我说:“御寒。” 他说:“是白色汉人的奸细吧,想混入我们民族里来干坏事。” 我说:“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怕被割舌头吗?” 他说:“就凭你?” 我说:“你的主子。” 他看了我很久,才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我说:“过客,偶遇。” 他说:“偶遇?我看是你混进我们寨子里,将她弄出来的吧。” 我说:“你非要这样认为,那就算是这样吧。” 他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说:“你敢,倘若我少一根头发,你们的寨子就将变成一片废墟。” 他盯着我又看了会儿,说:“你到底是谁?” 我说:“尊贵的阿果土司的步子。” 围着我们的彝人惊叫一声。 凶恶的彝人说:“你骗人。” 我说:“那你动我试试?” 他说:“试试就试试。” 说完就对我冲来。我却一抬手,他头上的英雄结就散开了。围着我们的彝人又惊叫一声,他急忙停住了。 这时候,一个年长的彝人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他将散开的英雄结扯下来抓在手里,说:“你真是阿果土司老爷的布子?” 我说:“这还有假。” 他说:“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想必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跟田副官的那场战斗。 我说:“阿果土司派我下山来办一些事情。” 他说:“你怎么证明?” 我说:“你还看不出吗?” 他再次盯着我看起来,说:“你的衣着的确只有土司老爷才穿得起,才能穿的。”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因为这已经足够了。 他说:“倘若你骗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哼,我们走。” 等这些彝人走得看不见了,钱小姐才有了一点力气坐起身。她紧紧盯着我说:“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我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说:“倘若不是一伙的,他们又怎么会怕你而不敢动你?” 我不想告诉她我跟阿果土司的事,就说:“你没看见我出手了吗,他头上的英雄结是怎样散开的?” 她说:“难道······” 我说:“不错,是我给他打散的。” 她说:“我不得信,你都没有枪或者别的什么······” 我说:“我用石子。” 我对她举起手,让她看见我手里捏着的石子。 她说:“我不得信,你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你骗我,就知道骗我,你这个坏蛋。” 从她的表情上我看出,倘若我坐在她身边的话,她一定会用双拳捶打我的胸膛的。好在,我挖的墓穴是长方形的,我们之间被中间的篝火隔着。 她说:“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你,来惩罚你今天骗我。” 我惊讶地盯着她,我救了她,为什么她还要惩罚我? 她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骗我。” 好像从今天起,我就是她家的下人了,会永远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似的。 我说:“难道你不怕激怒我,我会像彝人那样对你,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我杀了你,也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她挺起胸膛,说:“敢,给你十个胆,量你也不敢,倘若你那么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我气不过,就说:“刚才你怎么不对那些彝人凶?” 她说:“他们是恶人,不说也敢做,可不像你。” 我明白了,她欺负我是个傻子。 细细想来,这世界何尝又不是如此,‘好人’们怕恶人,难道还会怕一个傻子吗? ——‘好人’们似乎忘记,傻子敢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往往保护‘好人’的,也全是这些傻子。 傻子在维护世界公平,向恶人宣战! 我说:“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然后,我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出去。 一四四,还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根树枝应声掉了下来。她发出了一声钦佩的惊叫。 然后,就心悦诚服地盯着我。 我说:“现在你信了吧,钱小姐。” 她说:“我叫钱玉,你叫我钱玉吧,当然······也可以叫我······玉儿······” 就这样,她把自己介绍给了我。 我说:“你是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我只能,也只准许叫你小姐。” 我只不过在提醒她,要矜持。 她似乎没有听出我话的意思,说:“我准许你叫我玉儿。” 我说:“钱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将我的嘴扯到后颈窝去。” 我貌似也没有听出她的心思。 她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你不知道当着他的面叫我小姐,背后叫我玉儿呀。” 我心里一惊,想我做你的保镖,永远跟着你,哼,想都莫想! 她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我在想别的事。” 她说:“在想阿果土司派你来办的事情?” 我不想提阿果土司,可她偏偏要提起,我只好点点头。 她说:“阿果土司一定是你的主子,你说过,你是她的步子,步子步子,就是替她跑路的狗腿子,对吧?” 我无语。 她继续说:“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回去我求我爹收留你,你不用再回深山里去做阿果的狗腿子了。” 我说:“做你们家的狗腿子吗?” 她就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怎么会让你做狗腿子。” 我说:“难道让我做老爷?” 她就盯着我说:“倘若你愿意的话。” 我说:“一个家里不可能有两个老爷。” 她说:“这个嘛,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说:“你是担心我明天不会将你送回去,就拿这样优厚的条件来诱惑我送你回家吧。” 她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说:“我可是一个憨憨啊,你大可不必用这样优厚的条件来让我送你回家。” 她说:“你心里明亮得很,只是偶尔会露出一点点憨气,让别人误会你。” 我说:“你可一直拿我是个憨憨。” 她说:“你答应送我回家了?” 我说:“我恰巧也要下山,只不过与你同路罢了。” 她说:“这就是答应了。” 我说:“我只将你送回婆家,我就走。” 她说:“为什么不是娘家?” 我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已被你娘家嫁出去了,从你迈出娘家门的那一刻,你就是王家的媳妇了。” 她说:“只有娘家人才会给你报酬。” 我说:“报不报酬的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已是泼出去的水,不能在娘家嫁二次。” 她就叹息一声,说:“这样会对不起你,让你吃亏的。” 我说:“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路过王家村的。” 这时候,火苗慢慢地熄灭了,只留下暗红的炭火。我没有再添一块柴,只因为我捡的柴全都烧光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我却说:“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她就闭上了嘴巴。 而我,望着天空的星星,又开始想我的阿果土司了。 倘若她现在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会像猫那样偎在我的怀里,让我紧紧地抱着她······ 我忍不住长长地暗叹一声,心里说:“阿果土司啊······!” 她说:“你为什么要叹息?” 我却说:“你怎么过来了?” 她说:“我冷啊!”就钻进了我的怀里。她抓起我的手说:“抱紧我呀。” 她真的很冷,我感觉她抓我的手如冰一样,我就抱紧她。 她穿着单薄的嫁衣,这些天一个人在这山中,也不知她是怎么度过寒冷的夜晚。 她很单纯,很快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而我,是一个过来人,抱着她心里不得不胡思乱想。 为了自己不对她下手,我就去想我的阿果土司。可是,我却常常将她当作我的阿果土司。 我只好去想我的过去,我的未来。 渐渐地,我忘记了她的味道,忘记了怀里抱着个姑娘。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我确确实实睡着了。 今天多云,多云的天空阴晴不定。 我背着她向山下走去。只因为她说这些天走了很远的路,脚走痛了,现在还不能下地,要我将她背回去。 想想富人家的这些千金小姐们,哪一个能走多远的路?她能从寨子里逃出来走这么远的路已经很不错了。 但她却并不让我像背小孩子那样背她,我背着她的样子倒像是八戒背媳妇。 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的话,她被我逗得十分开心,在我背上时不时的撒起娇来。仿佛背她的不是一个陌生少年,而是她的父亲,她的兄长。 而我,的确将她当作了我的亲妹妹。 只因为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妹妹。 她的婆家离山下并没有多远,就在河对面的村子里。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她送到家。 却没想到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走到王家村前。并不是山下这个坝子很宽大,只不过过河的桥并没有在王家村前,而是很远的下游。这算不算是老人嘴里说的,看见屋走到哭呢? 我忍不住问她,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仁和的镇子。 她告诉我是有一个叫仁和的镇子,不过在很远的地方,顺河而下就能走到仁和去,不过还要经过一个叫大田的镇子,她婆家就在这大田的地界上。 我这才知道,老头并没有骗我,只不过是我上山的时候走错了方向,叫自己又走进了大山里。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入王家院子,迎接我们的并非欢天喜地的笑脸,而是怒目圆睁。王家的下人一下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武器。 不等我开口说明来意,王家的管家就凶恶地说:“抢走我家少奶奶,还敢来我家,你是欺我王家没人吗,弟兄们,给我打。” 我急忙大声说:“以知书达理而远近闻名的王家,就是这样迎接他家少奶奶归来的吗,你们富贵人家的礼道哪里去了,王家的正义哪里去了?” 突听一人大声说:“住手!” 一四五,反悔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一位矮胖的老爷模样的中年男人拨开下人站在我面前。 我说:“你就是王老爷吧。” 来人说:“不错。” 我说:“你们王家连脸面都不要了吗,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客人下死手?” 王老爷说:“对待客人我们自然礼道。” 我说:“对待自己家的儿媳妇就不礼道了吗?” 他说:“对付你这个强盗我们从不手软。” 我说:“对付恩人呢?” 他说:“涌泉相报。” 我说:“那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王家是怎样涌泉相报,我就是救下你家儿媳妇的恩人。” 他冷笑一声,说:“你抢走钱家的姑娘,现在送到我这里来冒充恩人,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这是不是在告诉我,王家已不承认这桩婚事了? 在我面前话很多,样子还凶狠的钱玉大小姐,此刻被吓得如一个小孩子般趴在我背上噤若寒蝉。 虽然她不胖,但此刻却叫我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体的重量。 我说:“知书达理的王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让客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他说:“你这个强盗没被抓起来都已经很不错了。” 我说:“你凭什么说我是强盗?” 他说:“这身衣裳。” 我说:“难道穿这身衣裳的都是强盗吗?” 他说:“不错,我们抓住的强盗都是彝人。” 我说:“你难道看不出我这身衣裳与众不同吗?” 他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我来。 我说:“你们抓住的那些彝人,都穿着我这样的衣裳吗,咹?” 他看了半天才说:“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你们看出来了吗?” 王家下人都说没有。 我突然明白,从衣着上来区分贵贱,这只有彝人才分辨得出来。 我只好又说:“难道,你们没有听出我的口音吗?” 他盯着我。 我说:“难道没发现我的口音只有外地人才会有的吗?” 过了会儿,他说:“难道······” 我说:“进屋去说。” 他这才说:“屋里请!” 我将钱小姐放在王家厅堂中用来待客的椅子前要她坐在椅子上。她却如一个害羞的小孩子那样,躲在我的身后,紧紧抓着我背后的衣裳不松。 我只好抓着她的手,将她牵到前面,扶着她说:“你坐下吧。” 她这才怯怯地坐下,低头不敢看任何人一眼。 我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坐在椅子里的王老爷这时候说:“请讲。” 我告诉他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往的客商,不小心被彝人抓上了山,在逃出来的时候,碰见了逃出火坑的王家媳妇,我就将她一并救下,送了回来。 钱小姐忍不住偷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这个憨憨还懂得骗人。 而我,并没有骗他们。唯一说了假话的就是,我并不是客商。 我不得不说自己是客商,只因为只有客商才有可能被彝人抓上山去,我也并不想对他们和盘托出我在山上的经过。 他狐疑地盯着我说:“既然是客商,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彝人?” 我告诉他只不过是为了便于逃跑。我还让他明白一个穿着汉人衣裳的人在大山里行走,是很容易被抓住的。 他说:“你真的是一个汉人?” 我就取下英雄结,将自己脸上的灰土和汗渍擦去,说:“你见过哪一个彝人能说我这样流利的汉话?” 他说:“好吧,我们就信你一次。” 我说:“那好,那就拿出王家的涌泉相报吧。” 他不明白地盯着我。 我说:“我救了你们王家的媳妇,你刚才在院子里可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说过对恩人必当涌泉相报。” 并不是我真的想要他两个报酬,只不过我想看看这王老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盯着我说:“你救的是钱家的姑娘,你应该去钱家要赏。” 我说:“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吗?谁不知道钱家姑娘已嫁给了王家,是王家的少奶奶。” 他却说:“不错,谁都知道六天前钱家将姑娘嫁出来了,也知道是我王家派人去迎娶的,但更知道她并没有踏进我王家的门,没有与我的儿子拜过堂,这能算是我王家的儿媳妇吗?” 我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惊讶地盯着他。但我已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 他又说:“充其量算我王家没过门的儿媳妇,但她还是钱家的姑娘。” 我起身说:“好吧,我这就找钱家要钱去,告辞。” 他说:“慢。” 我等他说下去。 他说:“你应将钱家的姑娘一并送回钱家去才对。” 我说:“她是你家的儿媳妇呀,如今已进了你家的门。” 他说:“没有拜堂,不算。再说,她也不是我王家用八台大轿抬进门的。” 我说:“选个时辰让她跟王少爷拜堂就是了,王家也是深明大义之家,王老爷更是大义之人,何必在乎怎样进门这样的小节呢。” 他说:“说得轻巧,倘若她没被彝人抢上山,我倒不会在意这些。” 我说:“王老爷的意思······” 他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已在四天前派人去钱家,将这婚约解除了。” 我惊讶地看钱小姐,却看见她正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就说:“钱小姐已出了钱家的门,是王家的大轿将她抬出来的,就是王家的儿媳妇了,泼出去的水,难道王老爷还想收回来不成?” 他说:“我已解除了婚约。” 我说:“那是因为钱小姐被彝人抢到了山上去,没有钱小姐在王家,现在她已安然的回来了,进了王家的门。” 他说:“回来了又怎样,我王家不会再承认这婚约。” 我说:“这是为何?” 突听一个女人说:“为何?因为她被彝人玷污了清白,你不要脸,钱家不要脸,我王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语毕,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环从后面走了出来。想必她就是这王老爷的太太。 她的话使我明白了王老爷为什么要解除这门婚约的真正原因。 一四六,糍粑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最清楚大户人家的规矩,他们很是看重清白二字。谁的儿媳妇在过门前被别人破了身,他们都会看作是一种耻辱而拒绝这亲事。 这虽然叫我无话可说,可我更不愿背着钱小姐回三十八里外的娘家,我想就此脱身走人。 我说:“这是你们王家跟钱家的事,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要扯筋你们去跟钱家人扯。” 王老爷说:“怎么跟你没有关系?倘若不是你将她背进我家,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王太太说:“对,是你将她背进我家门的,就得将她给我背走。” 我说:“她是你们王家的少奶奶,我不将他背进王家,能将她背到哪里去?” 王太太说:“我管你将她背到哪里去,就算背去做自己的老婆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总是不能留在我们王家。” 王老爷说:“自己背来的,自己背走。” 我跳了起来,说:“你们,你们怎么不讲理!” 王老爷说:“不是我们王家不讲理,只不过这是实情,人是你背进来的,水洗不掉,雷打不脱,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想必你就算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人家出来的,至少也是书香门第的后人,总得认这个理吧。” 我说:“我······我······” 王太太说:“你给我王家丢一个麻烦,想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我说:“这······这怎么成了猫儿抓糍粑,丢不脱爪爪了······” 王老爷说:“这是你自己找的麻烦,你自己去解决。” 王太太也说:“对,你给我马上将她背走。” 我只好陪着笑脸,说:“不管怎样,她都是你们王家从钱家迎娶出来的儿媳妇,就算你们解除了婚约,看在旧情的份上,理应将她暂时收留,等我去将她的父母请来,你们再作商量。” 王太太说:“没有什么商量的。” 王老爷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也无须商量。” 我说:“那,那等她父母来接她吧,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王太太说:“你想溜,没门。” 王老爷说:“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你们一来我就派人去通知她父母过来了。” 我说:“既然王老爷早已安排好一切,这里也就没有我的什么事了,告辞。” 王太太说:“想走,那得将她也带上。” 我说:“等她的父母来了,你们将她交给她父母带走就是了,何必还拉着我。” 王太太说:“你得为我们作证。” 我不明白地盯着她。 王太太吼道:“证明是你将她背进我家门的,证明是彝人破了她的身子。” 王老爷说:“倘若你就这样走了,到时候钱家人说是我们王家的花轿将她抬进门的,没有经历过被彝人抢上山这回事,说我王家在无理取闹,到时候我们可是有口难辨。” 王太太也说:“对,有理也说不清。” 我说:“钱小姐这个活人还在,到时候她会为你们证明一切的。” 这时候却听见钱小姐在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太太并没有怜悯钱小姐的难过,她说:“蛇鼠一窝,到时候她作假证,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我气不过,冷冷地说:“既然我能将她从彝人的手中救出来,你们还拦得住我?” 说完我就向厅堂外走去。 王老爷说:“我们不会拦你的。” 我走到厅堂门口了,回头对钱小姐说:“你在这里等着你父母来接你吧。” 钱小姐就趴在椅子里放声痛哭起来。 王老爷这时候冷冷地说:“留下吧,留下我家的井可没有盖盖子。” 我一惊,说:“你们要杀人!” 王老爷说:“不用我们动手。” 王太太说:“对,她自己也会觉得没脸见人,而跳下去的。” 我说:“一个眼色,一副表情,几句话也可以逼人投井的。” 王老爷说:“知道就好。” 王太太说:“就看她能不能等到她父母来到这里。” 王老爷说:“我们可不会派人来守着她。” 我说:“这,这,你们也是凶手······” 王老爷冷笑一声,说:“她父母有脸面去官府告我们吗?” 王太太说:“用这样的方法逼死人,多得都数不清了。” 钱小姐就哭得十分的悲伤,仿佛就快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我只好说:“好吧,我留下来等她的父母。” 我又坐在了钱小姐的身边。钱小姐却一下扑进我的怀里,如同被别人欺负的小孩子见到自己的父母一样。 我看见王老爷夫妇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也不知为什么,王老爷非但没有给我们饭吃,就是茶水也没有一碗。他们也没有陪我们,就让我们二人独自干坐在厅堂里等人。 我却不能说是王家不懂礼道,或看不起人。只因为无论哪家大户人家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善心对我们。 他们非但没有将我们当作客人,还将我们当作是他们的耻辱,麻烦。能让我们坐在厅堂里都已经很不错了。 钱老爷夫妇终于来了。此刻太阳也掉到山那边去了。 他们一走进厅堂,叫一声:“玉儿······” 然后,三个人就扑到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他们也没哭多久,王老爷夫妇就马着脸走了进来。 一四七,理论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王老爷说:“先收起你们的眼泪吧,回去再哭。” 这是赤裸裸的赶他们走。 钱老爷本是一位脸膛黝黑,身材魁梧,看上去威风八面的老爷。但此刻却突然威风不见,一下弯腰驼背起来。他擦一把泪陪着笑,低声下气地说:“亲家,能不能······” 王老爷马着脸说:“不能,这件事不能商量。” 王太太也没有好脸色地说:“你我都是大户人家,既然已经退婚了,就不要再商量了,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钱老爷说:“可是······女儿我已经嫁出去了,倘若再接回去······” 王太太说:“这是你们的事。” 我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就起身说:“既然她娘家人来了,我就告辞了。” 王老爷没有好脸色地说:“要走你们一起走。” 王太太也说:“不错,这样也好有人同路。” 我知道他们绝不是这份好心,但也没有与他们计较。我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这时候钱小姐已经不再哭泣,此刻抓着钱太太的手,硬气地说:“娘,我们走。” 钱太太看上去年轻时候也是一位十分漂亮而又骄傲的千金小姐,但此刻却全没有了那傲气和小姐脾气,全然一副低声下气的下人模样,慌忙拦住了钱小姐。 钱老爷低声下气地说:“亲家,求您看在······” 王老爷说:“没有什么可求的,更没有什么交情可讲。” 王太太也说:“你们家的陪嫁我也早已派人给你们送回去了,我们可没有贪你一针一线。” 钱小姐拉着她的娘再次说:“爹,娘,不要再说了,我们走。” 王太太说:“是该离开,何必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钱老爷突然一下跪在王老爷夫妇面前,流着泪说:“亲家,求求你们留下玉儿吧······” 钱小姐大声说:“爹,娘······!”之后,又哭了起来。 王老爷无动于衷,说:“万贯,不要求我们了,天王老子来求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王太太说:“我家平儿还是童子之身,怎能娶一个破了身的二手货,你钱家不怕丢脸,我王家怕。” 钱小姐这时候擦干眼泪,大声说:“爹,娘,我们回去,玉儿还是黄花闺女之身,又不是嫁不出去。”之后,就盯了我一眼。 我还是坐着,冷眼旁观。 钱老爷说:“亲家······” 王老爷说:“钱万贯,不要乱叫,我们早已不是亲戚了。” 钱老爷说:“王老爷,倘若你们嫌弃我家玉儿身子不洁,做小也行······” 王太太怒声说:“钱万贯,你们是想我将话说得再难听些才肯离开吗?再不离开,我会满足你们这个愿望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跳起来说:“要这么说,彝人玷污的并非钱家的小姐,而是你们王家的儿媳妇,少奶奶。” 王太太一脸鄙薄的表情,转而瞪着我说:“发生这样的事时,她可还没进我王家的门,更没有跟我儿拜堂。” 我说:“这能怪钱家吗?钱家可是当着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面将她交给了你们王家,那么多人看见你们王家将她迎进了王家的花轿里,抬出了钱家村,是你们王家的人在迎亲的路上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经受这被抢的痛苦和磨难,钱家没有来找你们要人评理,你们倒好,现在倒学那二师兄,倒打钱家一耙。” 王太太怒目圆睁,说:“放屁,只要没有进我王家的门,没有跟我儿拜堂,就不能算我王家的人,这只烂鞋子,我王家无论如何是不会要的。” 我说:“刚才钱小姐自己说了,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没有破身······” 王太太厉声说:“被彝人抢上山五天,还没破身,抢她的彝人是太监吗?就是被抢上山一个时辰,都要做好几次那样的事了。” 王老爷也说:“年轻漂亮的姑娘,不要说野蛮的彝人了,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放过。” 我转而对钱小姐说:“你还没有被彝人破身,对吧?” 钱小姐就使劲的地着头。 我说:“既然王老爷王太太一心认为钱小姐破了身,这好办,你们可以请验身婆来当着双方的母亲验一验就知道了。” 钱老爷说:“他说得对。” 王家夫妇就对望起来。 这时候,钱小姐大声说:“我不验,绝不让你们验!” 我看着她,她就羞怯地低下头。 王老爷说:“看看吧,心虚了。” 王太太说:“想骗我们,你嫩了点。” 钱家夫妇也只好理亏地低下头。 我过去站在钱小姐面前,紧紧盯着她。 她就对我点点头。 也不知她点头是承认被破身,还是说自己是黄花闺女。 王太太这时候说:“看看吧,她自己都点头承认自己的身子已破。” 我再次看着钱小姐。她却没有反驳。 我明白了。 王老爷这时候说:“撇开这件事放一边,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还牵过她的手,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这厅堂里。” 我说:“那是我扶她坐下。” 王老爷说:“那也不应该摸她的手。” 王太太也说:“你应该和着她的衣袖。” 我再也没有底气了,软软地说:“那是,那是我忘记······” 王太太说:“这就对了,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我还看见她扑进你怀里,你还搂过她,就在这厅堂里,我们没有冤枉你吧。” 王老爷说:“是你将她背进我家门的,要娶你娶。” 王太太说:“对,要娶你娶,你跟她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你不娶谁娶。” 王老爷说:“说不定二天会生一个黑不溜秋的孩子下来,我王家可丢不起这张脸。” 钱太太抹一把眼泪,过去扶起钱老爷,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钱小姐也过去扶着钱老爷,说:“爹,不用求他们,玉儿还能嫁出去的。” 王老爷说:“哼!” 王太太也说:“哼,看哪家大户人家会要你!” 我气不过,说:“大户人家嫌弃,那些小家富农们呢,他们不会嫌弃的,富农的家底,加上钱小姐的陪嫁,她一样会过上富裕的日子。” 我们走了出来,走出王家大门。 此刻,天已黑尽。 一四八,夜路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王老爷虽然将我们全都赶了出来,但他也并没有绝情到什么也不做,他给了我们两支火把。 走出王家大门我才知道,由于急着想见到女儿,钱老爷夫妇并没有雇滑竿轿子或者马车这些交通工具,而是急匆匆小跑过来的。 钱老爷挡在我面前,强笑着说:“这次还得再辛苦您一次。” 我盯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钱老爷说:“还得辛苦您将玉儿再背回去,背回我钱家。” 我就大叫一声:“啊!” 这时候,钱小姐也不避嫌,一下跳到我的背上,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她说:“啊什么啊,你将我背来的,就得将我背回去。” 听上去,她非但没有因为王家嫌弃而难过,倒还十分开心。 王太太也说:“辛苦您了。” 王老爷说:“回去我们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钱小姐就像个小孩子那样,双脚紧紧夹着我的腰。 我说:“钱小姐,你还是把腿屈起来,让我捧着你的膝盖背你吧。” 她说:“你我都有过肌肤之亲了,还怕什么,就捧着我的屁股,反正,晚上也不会有人看见。” 我只好遂了她的愿。 一路向钱家走去,我们却并没有燃起火把。只因为听钱老爷说,走到钱家,只怕会走到天明。我担心这两支火把燃不到天明。 天色虽已黑尽,但一轮满月挂在天空。这里的月亮,却是很明亮的,将大地照得如同黎明,让我们看得清楚灰黄的大路。 钱老爷在钱太太的搀扶下,走走停停,只不过每次停下来都是因为他要叹息。而叹息的时候,他的手又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胸口上。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在自责。 他叹息的时候,钱太太也跟着他叹息。 我脚步虽然还算矫健,也只好这样陪着他们走下去了。 今晚的钱小姐也懂得心疼我了,每走一段距离,就叫我将她放下来歇息一会儿。 ——我终于明白钱老爷为什么会说要走到天明了。 我实在不忍心他再这样痛苦下去,趁他再次停下来叹息时说:“您不要自责难过了,这不怪您,要怪就怪那王家的人没有保护好钱小姐。” 他就又深又长地叹息一声。我听出这叹息中满是痛苦和难过。借着月光,我看见这时候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照这样下去,只怕他走不到家,就会被心里的难过折磨得死在路上。 我只好什么也不再说,以免自己的话增加他心里的难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了,钱小姐在我背上突然放声歌唱。歌声嘹亮婉转,充满了快乐和幸福。 我说:“钱小姐呀,快不要唱了,这样会将强盗引来。” 钱小姐却说:“有你在,就不怕他们。” 我只好说:“仙人伯伯呀,这样会扰民的,会将路过那些村子里的人吵醒,他们会骂你的。” 她却张开双手说:“让他们骂去吧,我高兴呀!” 我不明白,一个被婆家嫌弃,而不要的姑娘家,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虽然憨,但也晓得不能将这话说出来。 她见我不再说话,就又说:“我重新开启了我的人生,这一次,我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到老,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我说:“你是该高兴,你早已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她说:“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我说:“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 她说:“他会牵我的手,还会背着我······” 我说:“这么说他也是喜欢你的,不过,你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爹娘,也不用经历被彝人抢,被王家人羞辱了。” 她就捂着嘴笑了,笑过后才说:“现在也不算晚呀。” 我们愉快地交谈着,这夜路我们走得并不寂寞。她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叫我们周围的空气也充满了欢乐。 天慢慢地亮了起来,火把我们一支没用,只因为昨夜这月光实在是太明亮。 她将火把扔进路边的草丛里,说:“王家这样看不起我,他们家的灰我都不会带走一点,更不要说这没用的火把了。” 太阳在山尖探出了头。 她说:“今天回去就跟他拜堂,让王家人看看有没有人娶我。” 我说:“这么说,今天我还能喝上你的喜酒。” 她愉快地笑着说:“让你喝醉。” 我说:“快到你家了吗?” 她看了一眼四周,说:“只怕还要一个时辰。” 钱老爷这时候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说:“半个时辰。” 我看着他。 钱小姐说:“您走路都要娘扶着,一个时辰能走到家都不错了。” 也不知为什么钱老爷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他说:“谁说我没有力气,我还要快点赶回去为我女儿准备与她喜欢的人拜堂成亲,我感觉此刻一头牛都比不上我。” 钱小姐高兴地说:“您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 钱老爷看我一眼,点点头。 钱小姐说:“您同意这门亲事了?” 钱老爷说:“能让你这样开心,对你这样好,我已经知足了。” 钱太太这时候也精神抖擞地说:“能让自己女儿快乐幸福的人,才是最好的亲事,哪一个做父母的看见自己女儿快乐幸福而不高兴呢,我感觉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钱老爷说:“走,我们回去。” 说完就大步向前。倒是钱太太追不上他了。 也不知钱老爷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强健,就是我也追不上他了,很快就离我们很远。 钱小姐在我背上大声说:“爹等等我们。” 钱老爷并没有停下脚步,非但没有说话,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钱太太说:“让他先回去准备,等我们一到家,你们就可以拜堂成亲了。” 钱小姐娇羞地趴在我背上,将脸藏进我脖子里。我感觉到她的脸此刻正在发热发烫起来。 这时候,钱太太大声对钱老爷说:“老爷,不要忘了盖头,玉儿的盖头掉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准备。” 钱老爷头也不回地说:“知道。” 然后,我看见他在跑。 钱小姐说:“谁说我弄丢了盖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丢?” 说完就从怀里拿出红盖头,戴在自己的头上。我知道她着急地拿出红盖头戴上,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羞涩的脸。 而这样一来,我背着的就不是钱家的小姐了,而是一位新娘,别人家的新娘。 虽然是别人家的新娘,但我却并没有一点不满,更没有一丝嫉妒,有的是快乐和轻松。 一四九,便宜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只因为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我停下来。只不过她们并不需要我急着将钱小姐送回去,只因为回去早了钱老爷还没有准备好,没有通知到男方,男方的花轿来不及到她家门前。 我想这是她们这一带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再次成亲是不能从娘家抬出来的——会为娘家带来三年霉运。 所以得等到男方的花轿到她家门前时,我就将她背上花轿让男方抬回去成亲。 在明媚的阳光下,这里的景色是如此的迷人。 钱小姐掀开盖头时而叫我看这边,时而叫我望那方。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欣赏着美景。仿佛我背着的不是回去跟别人成亲的新娘,而是背着自己的爱人在野外郊游。 我们走到她家门前的时候,几近中午。 我没有看见门前等着迎娶她的花轿,但却看见站着很多等她回去成亲的下人和乡亲。也不知这些下人是她娘家的,还是婆家的。 我来不及想是否该将她放下来,还是该将她背进家门。门前的人中就过来两个丫环,左右扶着我背上的新娘子,叫我赶紧将她背进家里去。 院子里站着许多钱家的亲朋好友,看见我背着钱小姐进来,立刻微笑着欢呼起来。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背着的不是要与别人成亲的新娘子,而是自己正娶进门的媳妇。 在丫环的指引下,我将钱小姐背进了她家的厅堂里。我看见等在厅堂里的钱老爷容光焕发,穿戴一新,这正是嫁姑娘的父亲应有的样子。 等我放下钱小姐,他就迫不及待地抓着我的手,将我拉进后面的屋子里,指着桌子上一套叠放整齐的新衣裳叫我赶紧换上。 我以为这是他担心别人误会我是彝人而要我换上的,当我抖开这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件只有成亲的新郎官才会穿的衣裳。 我盯着钱老爷。 他告诉我这是他大儿子成亲时候穿过的,今天来不及准备新的,所以叫我将就着穿。 我提着衣裳说:“怕别人误会我是彝人,也不应该拿这件衣裳给我穿呀,大哥有的是别的衣裳。” 他说:“别的衣裳不合适,只有这件衣裳与你今天正相配。” 我说:“相配?” 他说:“相配。” 我说:“可今天并不是我成亲,充其量算一位送妹妹出嫁的哥哥,穿这衣裳不合适。” 他说:“今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跟我家玉儿。” 我倒退一步,说:“啊!”手里的衣裳就掉在了地上。 他眼睛一瞪,厉声说:“啊什么啊,你们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你不娶谁娶?” 我说:“可是······” 他说:“你没看出来吗,你就是玉儿喜欢的人,我对你也算满意,凭我大户人家的体面和家底,我们都没有嫌弃你一个流民,难道你还敢嫌弃我家玉儿?” 我说:“这不是嫌不嫌弃的事,只不过······” 他说:“怎样?” 我说:“我会害了钱小姐的。” 他厉声说:“你不娶她就是害他。”之后,就死死地瞪着我。 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我知道你是因为四海为家,担心玉儿跟了你后会吃苦受累。” 我说的害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却急忙点头。 他说:“这你不用担心,我早已打算好,你们成亲后,我就将那整排南厢房和十亩良田作为玉儿的嫁妆送给你们,你们有房有田,就不是流民了,玉儿也就不会跟着你受苦受累了。” 我说:“可是······” 他说:“安顿下来做一个国民不好吗,你非要做一个流民才开心?” 我只好说:“不是我想做一个流民,只不过我在追寻我的理想······” 他说:“理想也不过是挣很多的钱,来置地修房,做一个国民。”不等我回答,他又说:“我现在就给你这些,让你立刻实现你的理想,不走弯路。” 我不想害钱小姐,可又不愿将实情说出来。 他说:“你们非但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还有了搂搂背背的事情,这世间,你看见哪一对男女在没成亲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想申辩。 但他却不给我机会:“都有过这样的事情了,你还不娶我家玉儿,既然你不愿娶她,当初就不应该救她,就让她死在荒郊野岭,这样我也不会跪求王家老爷了,你也不用娶她了。” 我将要说的话吞进肚里。 他说:“既然你不愿娶她,今天你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背回来,那就请你当着众人的面再将她背出去丢了,让她死在荒郊野岭算了,以免丢我钱家的脸。” 我惊讶地盯着他,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 他说:“救人救到底,你既已救过她一次,那就再救她一次,王家不娶她,你娶她,让她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我低下头。 他突然对我凶狠起来:“倘若我将你们有过肌肤之亲这件事说出去,只怕我什么也不做,乡亲们就会将你当作负心汉打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我惊讶地盯着他。 他说:“你看上去好歹也是读书人的后人,应当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后,他说:“赶紧换上,玉儿还在厅堂等你。” 然后,他不再跟我多说,甩手离开了。 我在他们家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与玉儿拜堂成了亲。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与一个姑娘正式拜堂成亲。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害她,但我决心即便会害她,也要让她幸福快乐。 我在丫环的指引下牵着玉儿走进我们的新房。这新房也不过是我岳父钱老爷送给我们的南厢房。一进新房,玉儿就要我为她掀开盖头。 我说:“你自己有手,也不是没掀开过。” 她说:“你个憨憨啊,今天不一样,非你来掀开不可,知不知道。” 我突然一下明白过来,急忙为她将盖头揭了下来。 她就迫不及待地搂着我的脖子,眼睛盯着我的眼睛,脸上荡漾出幸福和快乐的笑容。她看我的目光中,渐渐地燃起火来。 我正想亲她一口,这时候一个下人却在我们的新房外面叫我出去敬酒,说外面已经开席了。我只好别了玉儿向外走去。 玉儿在后面对我说:“你可千万不要喝醉了,喝醉了就不知道秘密了。” 我回头望着她。 她说:“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五0,小家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玉儿要告诉我的秘密其实就是她的初夜还在。她指着身下那被我弄出来的一滴血说:“我没有让你没脸见人,没有让钱家人丢脸。” 我惊讶地说:“为什么你不让她们验身呢?” 她说:“你个憨憨呀!”就钻进我怀里。 我的确没明白。 她在我怀里说:“还不是因为你。” 我终于明白。 但她还是说:“只因为我已不愿再做王家的儿媳妇,只想做你的新娘子。” 直到这天晚上,她才告诉我她们家就只有她们两兄妹。 只不过她跟哥哥相差十五岁。 只因为她父母在生下她哥哥后,又接连生了七八个子女,只不过一个都没有带大;有的在刚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有的在一两岁的时候就生病死了。 也不知为什么,到她呱呱坠地后,从小到大一直都很顺利,即便是感冒这样的小病似乎都没有害过。 在接连失去七八个孩子后,她父母就觉得她得之不易,所以就给她起了玉这个名字,目的也只不过认为她像玉一样珍贵。 我明白钱老爷为什么会为了她放下老爷的脸面,给王老爷下跪。 我也知道她比哥哥第一个孩子只大一岁。 只不过哥哥在十五岁这年就娶了十三岁的嫂子,第二年就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儿子。现在哥嫂已经有两个儿子,两个姑娘。 她嫂子非但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十分的漂亮迷人,只因为她哥哥长得高大英俊。 我有了房子。虽然是钱家的厢房,但这房子的柱子直径却有一尺大,墙壁也全都是木板做的。整个南厢房共有六间,每一间全都是九步水。 这房间虽没有阿果土司官寨里土司楼的房间多,但却比她的房子豪华漂亮。 打住,打住。我又想阿果土司了。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被红色军队消灭了,还是投靠了红色军队。 我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阿果土司啊!” 还是继续来说我现在的房子吧。虽然是厢房,但却很高,完全可以在上面搭一个阁楼。阁楼的横梁早已放好,只等铺上木板就可以在上面住人了。 我已打算好,等我们有了姑娘,在她十二岁这年,就将阁楼上的木板铺上,将她关在上面养到出嫁。 我还将中间那两间进行了改装,一间改做了待客的厅堂;一间改做了厨房和吃饭的餐厅。 我们的新房就在厅堂旁边。我将新房旁边的另一间房用作我们堆放粮食的仓房。 岳父倒也不吝啬,将玉儿原本要带去王家的那些陪嫁,全都放进我们的房子里,叫我们原本宽敞的一间间房间,全都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也将我用来装粮食的仓房中的粮仓装得满满当当的。就算我们不种田地,也能吃三年饱饭。 他给没给玉儿钱?玉儿告诉我说给了。我想知道有多少,但她却没有告诉我,只捂着嘴笑。想必陪嫁的钱一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突然有了一个家,一个富裕充实而又幸福稳定的家。而这个家,却实实在在是属于我自己的,但我却感觉这是一个梦。 我快乐得好几个晚上都合不拢眼。 我让玉儿给我一个嘴巴,看是不是在做梦。她就轻轻地在我脸上打一下。 我说:“重一点啊。” 她就搂住我,说:“我舍不得啊!” 我说:“那你掐我一下吧。” 她就在我光屁股上鸡啄米似的掐一下,这样还是不能让我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我只好自己动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很痛的,我忍不住惨叫一声。而这疼痛叫人多么快乐和幸福啊! 只因为它叫我知道这并不是梦! 玉儿听见我的惨叫,知道我对自己下了狠手,就抚摸着我的光屁股说:“你个憨憨啊!” 而此刻的我,是多么快乐和幸福呀! 就这样,我是一个富裕的小地主了!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岳父带着我去外面看他给我们的田地。 他指着山坡前的田地对我说:“这些田地全都是你们的了。” 他给我的十亩田地有五亩是地,全在山坡上。而五亩良田,全在山坡下。 但这些良田有一个弊端——靠天吃饭。 倘若不下雨,这些良田很难插上秧。只因为它们离水源实在是太远。 他说:“这样便于你们耕种和收获,以免到处跑。” 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样做的,只不过他舍不得将那些离水源近的良田给我们。 想必他也知道我会想到他舍不得,所以不等我说话,他就又说:“就算是天旱年成,山坡上的地也能保证你们的收成,靠着来年的陈谷,你们也不至于顿顿吃馍馍。” 我连连点头,尽量做出知道他在为我们好。 他说:“你不要看这些良田离水源远,要是遇上洪涝年,这里是不会受灾的,你们也不会涝而无获。” 但这洪涝年却是百年才一遇的。 我急忙说:“多谢岳父大人替孩儿考虑周到,孩儿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好,不会让您失望,一定会对小姐好,让她幸福快乐一生。” 不知是他觉得我好骗,还是认为他的姑娘将来会幸福,他开心得大笑起来。 虽然这些良田离水源远,不尽人意,但我还是很高兴地告诉了玉儿。 玉儿却撇着嘴说:“这点田地还没有娘家零头多。” 我这才知道,她娘家共有一百三十多亩田地。 这的确没有她娘家零头多,但我已经很知足了。 就这样,他将我们从家里分出去了。 但一日三餐却并没有将我们除外,我们还是在一起吃饭。 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们本应该去兢兢业业的经营,但我们却沉浸在新婚的快乐里不能自拔。 直到春种以后,我才想起不能只靠这十亩田地过日子,更不能只靠玉儿的嫁妆钱来开支,我得想办法去做点别的,来补贴日常的开支。 我去外面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会。 第一个被我找到的机会就是,在我们山坡上的地里种上石榴树苗。我立刻着手这样做了。 不等石榴树开花结果,我就去寻找第二个机会。 一五一,副业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样一月有余,我也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这天,我告诉玉儿我要去平地看看那边有没有机会。当我走到河边时,心里豁然开朗——我看见了希望! 说到这里,我得介绍一下玉儿娘家住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坝子,一条河流将这个坝子分割成两半。非但我们这边住着很多的人,河对岸也住着很多的人。 河面宽约十丈,水流很急,但这河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充其量也不过在成年人的腰部。 为什么在这河边我会看见希望? 只因为今天是平地镇当场的日子,河两岸去平地赶场的人很多。 但平地镇却在我们这边,而对岸的人要去平地或者大田,得趟过这条河,但这河上的桥却在很远的下游。对岸的人必须绕个圈子从桥上过来,才能从我们村子里经过去平地镇。 不要以为我看见的希望是在这河上架一座桥,再收过桥费。 我没有这个经济实力。 只不过我想买一条船在这河上来摆渡。 我兴冲冲地跑回去告诉玉儿。 她却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说:“我们这河上的船少了吗,倘若摆渡能赚钱,他们为什么要去打渔?” 我说:“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我却想到了。” 她说:“不是别人没有想到,根本就没有人会坐船,只因为下面有一座桥。” 我说:“从桥上过既远,又耗时。” 她说:“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深巷街尾的店面偏僻而生意还会那么好吗?只因为他们的东西比闹市区便宜一分钱,而人们只会想到能节省一分钱,而不会想到这样会走烂一双鞋还耗去了时间。” 我说:“这样确实不划算。” 她说:“人们能想到吗?” 我说:“我会让人们知道的。” 她说:“看紧时间而又不想走路的是富人,那些穷人则宁肯多花时间和力气也愿意节省那一分钱,只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和力气。” 我说:“宁肯赚富人的零花钱,也不要去挣穷人的生活费。” 她说:“不错,针对穷人的生意无论多好,但赚下的却并不多,而且还累得要死,可是,富人又有几个?” 我说:“富人虽然少,但一次却可以赚不少。一天只要接上一两件富人的活,就足够了。” 在我再三的请求下,她终于肯拿出陪嫁钱来,叫我去下游买条船。 卖船的是两个身强力壮,但却长相凶恶的警察。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将这看上去还不错的渔船便宜卖给了我,我只花了两块大洋。 他们说这是江洋大盗的赃物,倘若不然是不会便宜我的。 我将船拉回我们村子前的河中,就急急忙忙跑回去告诉玉儿。 玉儿并不相信他们的话,说:“莫不是他们是强盗冒充的,这船是他们抢来的?” 我想了想,说:“极有可能。” 她就说:“贼船你也敢买?” 我说:“反正我只在这里跑渡船,他们即便是被抓住了,警察也查不到我们这里来。” 就这样我跑起了渡船。晚上我也住在船上,倘若不然,小偷就会将我的船偷走。 的确如玉儿所说的那样,来坐我船过河的是地主老爷。我在船上放上把椅子,并且还为他们泡上一碗热乎乎的茶。他们喝着我的茶,坐着我的船就过河了。 这样一来二去,我很快认识了住在对岸的吴发吴老爷。 吴老爷干干瘦瘦的,看上去是一位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人精。 闲谈中我知道他只有一个秤砣儿子,在昆明上完大学后在那边做生意。 他时时拿我做比较,说:“好在我没有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来,不然我也成了船夫他爹,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左邻右舍,叫我怎么有脸面去面对亲朋好友。” 我笑着说:“您这样的人精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是犬子。” 他说:“虽然不算什么虎子,但至少也不会靠女人发家,去做一个没有骨气,而又说不出狠话的上门汉。” 我并没有生气,依旧笑着说:“就算他不是虎子,也会是一个出众的人精。” 他就笑得令我的船左摇右晃。 有时候他也会说:“别人有了钱就会投资在田地房产上,我却不会这样做,我要投资在后人身上,只有后人出息了,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我说:“是是是,您这样精明的人精,自然有卓越的远见,能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看看你家岳父吧,他置那么多田地房产,后人呢?他唯一一个儿子钱多却目不识丁,只能像他一样做一个没有见识的文盲地主,土地主。” 我说:“对于一个宅心仁厚的一家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说:“女儿呢,也没有调教好,倘若是我的姑娘,这次被抢上山,她就会自尽,还会落一个烈女的好名声,让别人夸赞她,成为那些姑娘们崇拜学习的好榜样,绝不会回来丢娘家人的脸面。” 我说:“活着才能拥有一切,倘若不在了,无论多么荣耀的光环,也不过是虚荣而已。” 他就怒声说:“就是你们这样一味容忍的人太多,才让外族人入侵,奴役我们几百年。” 每当遇上这个时候,我总会闭上嘴巴,嘿嘿地笑两声。他是我的客人,我犯不着与他争论,更不会用针样的话去刺痛他。 过一会儿后他就又会说:“她是活下来了,但王家还会要她吗?她非但没有人要,还丢尽了钱家的脸面,落下一个被彝人糟蹋没人要的烂鞋子的臭名声,你听听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乡亲们在背后是怎样议论她的?” 我说:“别人怎样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他说:“你当然要这样说了,你这个流民捡了个大便宜。挣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你这个外人分走一部分。” 说完这话后,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我说:“跟我成亲就是我捡了便宜,倘若没有那彝人这回事,嫁给王家,王家就不是在捡便宜了?” 他说:“不错。” 我说:“她带过去的陪嫁也不少。” 他说:“那是应该的。” 倘若我问他为什么,他一定会说王家是门当户对,而我却是一个低贱的流民。所以这个时候我总会默不作声。 一五二,横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转眼已是第二年的秋天。 这天,我躺在河岸的草地上晒着太阳。秋风呼呼让我的心情特别惬意,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是谁家的水牛这时候突然跑上船,非但吃光我中午的剩饭,还将我的船底踩出个窟窿来。 我将水牛赶走,看着被踩出的窟窿眼泪直淌。 打住,打住。还是先收起我的眼泪吧。 虽然船底被水牛踩出了窟窿,但却没有水从窟窿中冒出来。 我觉得甚是奇怪,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船底原来是有夹层的。 我将破碎的木片捡开,这才又惊奇地发现,原来这夹层中藏有东西。 我将手伸了进去,我的心突然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我摸到的是银元! ——只有银元才有这样粗,才会被油纸包裹成一条一条的! 我拿起一条掂了掂,很沉,的确是银元。 我来不及去想谁会将财物藏在这船底,这时候,就听见对岸的吴老爷在叫我。他要我将他载过河,我告诉他我的船被牛踩了个窟窿,今天是不能再载客了。 往日不可一世,时常嘲笑我的吴老爷,今日却对我低三下四起来。 他告诉我他要去省城昆明办件急事,要我帮他这个忙,尽快将他渡过河。 我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骗我,还很沉重。想必他去办的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情,这件事情似乎还有些棘手。 今天,他也没有坐滑竿,只带着一个下人。 我只好将衣裳脱下来塞进窟窿里,再盖上草帽。 我光着上半身将船划过去将他接了过来。 今天他非但没有嘲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船一到岸他就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下人给了钱后,也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并没有去想他遇上了什么事情,赶紧将衣裳拿出来在船底铺好,将夹层中的银元拿出来放在衣裳中包好。 我来回奔波了十次,才将夹层中的银元拿光。 客也不拉,船也不守。我就急匆匆地将玉儿从她娘的房间里拉回来,关起了房门。 玉儿却误会了我,小声说:“哪一对夫妻会在白天做那样的事,等天黑了再做。” 她以为我急着想跟她过夫妻生活。怪不得在离开她娘房间的时候,岳母也用怪眼睛盯着我,脸上的笑容也是那样的意思。想必她也误会了我。 我将她拉到银元面前,告诉她油纸包里的全是银元。 望着堆积如山的银元,玉儿惊得差点在地上找下巴。 我告诉了她这银元的来处。 她说:“谁会将这么多钱财藏在船的夹层里?” 我说:“平常人有了钱财,首先会去买田建房。” 她说:“富人有了这么多钱财,又怎么会藏在船的夹层里?” 我说:“警察没有骗我,这的确是江洋大盗的船。” 她说:“不错,只有江洋大盗在陆地上才找不到藏的地方,而只有藏在船上。” 我说:“只有江洋大盗才不敢在岸上买田建房,他们知道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而报警,被警察查出来。” 她说:“为什么会便宜卖出呢?” 我说:“平常人是不敢买警察的东西,他们非但害怕警察,也怕上当。” 她说:“富人是不需要找警察买船。”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所以就便宜了我。” 她说:“这下我就放心了,既然警察卖的是贼人的赃物,说明这些江洋大盗已经被警察全都抓了起来。” 我说:“我们就不用害怕江洋大盗来找我们要钱了。” 她说:“不错,江洋大盗被警察抓住,只有一种结果。” 我们又异口同声地说:“枪毙!” 然后,我们抱在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这个晚上,我跟玉儿都没有睡觉。我们关起门在油灯下数银元。 我打开过一条银元,看见这些银元有双龙的,也有独龙的,还有袁大头。有云南省造的,也有四川省造的,还有东北局造的。 这些银元被很多双手摸过,上面的龙和袁大头被摸得亮汪汪的。也不知什么原因,有些还被人敲打得如锅盖一样凹凸。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些银元全都是真的。 经过我跟玉儿一夜的清点,终于点清这银元足足的有一万块。 我们将这银元藏好,拿块木板将船底修补好,若无其事的继续摆渡。唯一改变的是,晚上我不再守在船上过夜了。也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人来偷我的船。 一个月后,去昆明的吴老爷回来了。 他脸色相当的难看,仿佛他遇上了一件十分棘手的麻烦。我知道这时候他是一句话都嫌多,于是就找他的下人闲聊。从他下人的口中得知,吴老爷的儿子在昆明犯了事,要花很多的钱才能摆平,吴老爷这次回来是要将他那五十多亩田地和房子卖掉,拿去救他的儿子。 当着吴老爷的面,我也不好问他家下人他儿子到底犯的是什么事。 以前我要等到天黑时才回家。但今天,我却将吴老爷送过去后就回家了。只因为我又看见了发家致富的希望。 我回去告诉玉儿,我要将对岸吴老爷的田地买下来。 玉儿极力反对,她的理由是:太远。既不方便种植,也不方便管理,在收获的时候更不方便。所有一切都不方便,她问我还买它做什么? 我要买下的理由是:便宜。吴老爷现在急着用钱,他卖出的田地一定会很便宜,我们可以先买下,等有机会的时候再高价卖出。 她还是反对,理由是:吴老爷家的田地全在山坡下,离水源很远。倘若遇上风调雨顺年倒还好,要是遇上旱灾年,就只有等着颗粒无收了。 我提醒她旱灾年和洪涝年并不会经常发生,那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会发生一次,我也不相信在我们买下田地这几年就会发生。 她还想反对,我却握住她的手,眼睛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低头让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这下,她的头脑就变成一片空白,就只好答应我了。 我并没有急急忙忙的去找吴老爷谈买田地的事,我不动声色地继续摆渡。 ——只因为这时候去他家买田地的人很多。 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买田地的人虽然很多,但却没有一人出的价钱让吴老爷满意。出得最多的也不过是三千块银元。 三千块银元就想买吴老爷家五十多亩田地和深宅大院,吴老爷打死都不会愿意。 还有些人非但不愿意出高价,还想让吴老爷割成零件卖。吴老爷怎么会同意? 这样非但卖不起好价钱,更不好卖。好的田地被人买走了,留下那些不好的田地又卖给谁? 最重要的是,这样要卖到什么时候? 而吴老爷现在最珍贵的就是时间。 来多少人,就会空手走多少人。 渐渐地,吴老爷失去了耐心,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然而,去他家买田地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了。 吴老爷知道,他们在等着他降价。 我知道,这个时候该我出手了。 一五三,买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吴老爷来了。 他当然是来找我的,却并不是要我买他的田地。 这天上午,他愁苦着脸要我将他渡过河去。 我微笑着说:“老爷将田地卖出了,要去省城办事了吗?” 他摇着头说:“不是。” 我说:“老爷出去了,买田地的人来您家找不到您怎么办?” 他眼睛盯着河对岸,也不知是故意避开我的目光,还是在望着我们的村子。他缓慢而无力地说:“不会有人来了。” 我说:“哦?” 他又说:“即使有人来,我也不会见他了。” 我说:“为什么?难道老爷不卖了?” 他摇着头说:“来了也谈球不成。” 我说:“老爷这是要去哪里?” 他这才盯着我说:“找钱老头商量一件事。” 我说:“这样的小事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叫个下人来告诉我,我回去替您告诉岳父大人,您就安心的在家里守着卖田地就是了,说不定会有一个······” 不等我说完,他就打断我说:“这件事别人是不能代替的。” 我说:“莫不是您要找他买下您的田地?” 他说:“不错。我知道钱老头最喜欢买田置地。” 我说:“这附近唯一没有来找您买田地的人,只怕就只有我岳父一人了。” 他说:“不错,也不知这次钱老头为了什么。” 我说:“您还不明白?” 他盯着我,看来他还真不知道。 我说:“您到处说他的坏话,还看他姑娘的笑话。”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说:“是你告诉他的?” 我说:“需要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的确,只怕风早已将这消息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说:“撇开这些不说,您们之间隔着这条河,非但不好管理,更不好收获,难道买下您的田地后,还要再花钱在这河上架一座桥?” 他盯着我。 我说:“所以您无须跑这一趟了。” 他沉思起来。 我说:“倘若您不相信,我可以替您回去问问。” 他转身说:“不用了。” 我说:“倘若您实在卖不出去,我可以帮您这个忙,将您的田地买下来。” 他非但没有转身,还向前迈步,说:“你有钱吗?” 我说:“我有一个有钱的岳父。” 他这才站住,转身盯着我说:“不错,为什么他会叫钱万贯?就因为他家财万贯。只不过······” 我说:“只不过他肯不肯将钱借给我,对吧?” 他说:“不错。” 我说:“这您就不用操心了。” 他说:“难道你要在这里架一座桥?” 我说:“用得着吗?” 他想了想,脸上就有了笑容,说:“你的确跟钱老头不一样,你可以搬过去住进我的房子里。” 我说:“聪明人的确不会浪费太多的口水。” 他说:“我们就来谈谈价钱吧。” 我说:“船上请。” 我给他倒了一碗热茶。 等他喝下一口后,我就将手伸过去,跟他握在一起,我将擦汗的毛巾搭在我们的手上。 然后,我说:“您家田地的弊病我也不说了,您也不用在我面前吹嘘它们的优点,都是两个附近的人,别人都出三千,我出这个数。” 然后,我就在毛巾下比出三千五。 他说:“看你也是一个干脆的人,我也不跟你周旋,你出这个数拿走。” 然后,他还我一个四千的手势。 我说:“倘若我答应你,别人更加会笑话我憨,笑我人傻钱多。” 他说:“钱多是你的舅子,你不姓钱,就不用担心别人怎么说。” 我说:“就算我不在乎,只怕我岳父也不会同意借这么多钱给我。” 他说:“既然你能叫他将姑娘这个便宜让你捡,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叫他同意的。” 我说:“我只能想法让他借我三千,加上我女人陪嫁的五百块,我就只有这么多。” 他说:“在我出门来找钱老头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他给的价格不能令我满意,我就将田地打零来卖,将房子也拆成零件卖出去。” 我说:“您等得起吗?” 他的眼睛就红了,似乎要落泪,似乎很着急。 我盯着他。 他带着快哭了的声音说:“三千五怎么能够?远远不够的。” 我说:“要花多少?” 他说:“银元一万块。” 我说:“啊!” 然后,倒退一步。跟他握着的手一下分开,毛巾也掉进船里。 他带着快哭的表情又说:“四千加上我几辈人的积蓄,勉强能凑够这个数,倘若我答应你这个数,我再到哪里去找那五百?” 两颗眼泪就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似乎他不想让我看见他落泪的窘迫样子,脸立刻别到一边。借着驱赶苍蝇的机会,挥去了双眼的泪珠。 我半天才说出话来:“他到底犯下了什么大事?” 他就说:“也不知怎么被鬼摸了脑壳,他个砍脑壳的居然跑去参加共产党。” 我倒吸一口凉气。 不容我多想,他又说:“参加共产党不说,还被国民党给抓住了。” 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我缓缓地说:“一万块不算多。” 他转而瞪着我,说:“还不多?!” 看他的表情,仿佛我在看他的笑话,在落井下石。 我盯着他说:“倘若他们不要钱的话。” 他这才将脸上误会我的表情收藏起来,叹口气说:“的确不算多。” 我终于知道一分钱能逼死英雄汉这个道理。他虽然不是什么英雄汉,但在这件事上也无能为力。 于是,我一下挺起胸膛,豪气地说:“既然吴老爷今天落难,看在您是我这船上常客的份上,我今天就豁出去做一个傻子让别人笑话我,决定帮您一把,好,我答应您这个价格。” 就这样,我以四千块大洋买下了吴老爷的田地和房子。 一五四,奖品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玉儿知道我以四千块银元买下吴老爷的田地和房子后,就嘲笑我傻,说我是一个真正的憨憨。 她还说:“难道是我看错了吗?你只不过是偶尔表现出聪明人的样子,而我却将你当作了聪明人?” 我告诉她,既然他家上过大学的儿子也跑去参加共产党,想必日后共产党一定会成气候,我得为我们的将来,为钱家留条后路。 她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 我说:“可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啊。” 就连我家岳父一家知道这件事后,全都来嘲笑我人傻,好骗,更不要说外面的那些原本就看不起我这个上门汉的乡亲们了。 对于别人对我的嘲笑和讥讽,我不愠不怒。玉儿也表现出不动声色。这样别人就说我们是傻到了一家。 虽然我们手里有的是钱,但我还是跑去找岳父,求他借钱给我买田地。 他拉长着脸,大声说:“你憨难道也要我跟着你一起憨吗?” 我说:“有了更多的田地和自己的房子,才能让玉儿过上富家太太的日子,难道,您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上那阔太太的生活?” 他说:“可是,这价钱······” 我说:“不多,一点都不多。” 他瞪着我。 我说:“倘若吴发不是遇上什么急事,这个价钱能买到他的田地和房子吗?只怕双倍都不能。” 他的面色就缓和了下来。 我说:“倘若我不出这个价钱,只怕还轮不上我。” 他沉思起来。 我说:“再说,那边离爹爹您这里也不远,倘若玉儿有什么事,我是说假如,您们腿一伸就到我们家了。” 他突然说:“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好吗?” 我说:“舌头跟牙齿怎么样?” 他就不说话了。 我说:“倘若爹爹担心我们借钱不还,可以将我们田地契约押在您手里。” 他靠在椅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说:“不是我怕你们不还,只不过这价格实在会让别人也笑话我,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是一个笑话。” 我说:“倘若爹爹害怕我会害得您也被别人笑话,我就只好去找别的老爷借钱了,给他们满意的利息。” 他冷冷地说:“好,你去吧。” 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他对着我的后背说:“你去碰碰壁就知道了,看别的老爷们会不会相信你而将钱借给你。” 我说:“我手里自有他们相信的东西。” 他说:“什么东西?买吴发的田地契约?不要忘了,现在你手里还没有。” 我没有回头,只说:“非也。” 他说:“难道······”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却站住转身微笑着盯着他,替他将话说完:“不错,用玉儿的嫁妆,您给我们的厢房和那十亩田地契约作抵押,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借给我的。” 他怒目瞪着我,大声说:“糊涂!” 我依旧微笑着,对他说:“倘若我按期还不上的话,只怕这厢房······爹爹一定是不愿意别姓人住进您的厢房吧。” 他怒声说:“逆子!” 我说:“爹爹是借与不借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因为买了田地和房子,我就不用再跑渡船了。 但也舍不得将两块大洋买来的船当作柴火烧掉。 玉儿说:“不拿来做柴火,还能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钱。” 她说:“钱?” 我悠然地说:“一点也不错。” 她说:“这破船还能变成钱?你以为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很多?”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夸奖我。但我却说:“就因为像我这样出众的人很少,所以我才能将它换成钱。” 她冷笑一声,说:“谁会买这破船?” 我说:“非但有人会买,而且我还能将它换回我买时的十倍价钱。” 她说:“你疯了吧!” 我说:“我正常得很。” 她用手摸一下我的额头,又说:“你没病吧?” 我说:“我比一头耕地的牯牛还健康,不信你试试。” 说完我就将她推倒在床上,将她压在身下。她嘻嘻地笑起来,我却趁机掀开了她的衣裳······ 床有节奏地摇晃起来,玉儿的喘息声正好踩在这床摇晃的节奏上。 我先去镇上找到一家印刷厂,印刷了两百张奖券,我再将船划到了平地停在码头上。我来到大街上,借了张桌子摆在街边开始卖奖券。 奖券一块一张,奖品却是一条船。 一块钱抽中一条船,这是多么划算的生意啊! 我的面前挤满了买奖券的人。他们非但没有怀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争得面红耳赤,生怕奖券被别人买走。 两百张奖券很快就卖光了。 中奖的人是一个彪形大汉。 我带着这人来到码头,指着我的船对他说:“这船就是您的了。” 他惊讶地盯着船,说:“这,这也太旧了点吧。” 我说:“旧是旧了点,但也还没有漏水,跑渡船打鱼还是可以的。” 他说:“要是放在金沙江中去,一个浪涛只怕就会散架。” 我说:“你若是嫌弃它旧,我就将这一块钱退还给您。” 不知怎地,他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说:“不用了。” 说完,就冲过去跳上船,急急忙忙在船里船外的察看。 我一见,立刻转身混进人群里离开了。 只因为我发觉他就是一个江洋大盗,在查看藏在船底的大洋还在不在。 回到家里,我将两百块交到玉儿手里,得意洋洋地盯着她。 她惊讶地看看钱又看着我,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是怎样做到的?” 我说:“我并没有卖这船,只不过将它当作了奖品。” 她说:“奖品?” 我就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就笑着说:“你的花样真不少,这心思没有白花。” 我说:“我也没花什么心思,只不过利用了人们贪便宜的心理。” 她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憨憨啊!” 直到这个冬天,我趁着枯水季,请来匠人,和附近村子的穷人,让他们在这河中捡来石头修堤坝时,人们这才不再笑我傻,而对我投来了尊敬的目光。 河两岸的富人老爷也不算少,但却没有一位老爷肯拿出钱来在这河上建一个堤坝或者捐一座桥,以方便两岸人往来。 但今天,他们看见我正在做。 建这堤坝,玉儿并没有阻拦我,只因为她已知道我做的,总是对的。更明白有了这堤坝,管理对岸的田地就非常的方便。 但她却非常不理解我做的另一件事:养鸽子。 一五五,面纱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自从堤坝动工这一天开始,我就开始买鸽子来喂养。 她不理解的是因为我买的并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几百只。 我一共买了六百只才住手。 只因为六是一个吉利的数字:禄位高升,陆陆大顺······等等。 我将它们关在对岸吴老爷的房子里。 我不是为了捡蛋才喂养的,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终于有一天玉儿忍不住问我:“你养这么多鸽子,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我做的总是对的。” 她说:“你得告诉我。” 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说:“你必须告诉我。” 我说:“捡蛋。” 她说:“鸽子蛋能卖多少钱?只怕连每天喂养的粮食都赚不回来。” 我说:“到时候非但能将粮食赚回来,还会将多的都赚回来。” 她盯着我,说:“我不得信。” 我说:“那我们就来一次骑毛驴看唱本。” 她说:“你必须说清楚。” 我微笑着说:“捡蛋。”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后,说:“莫不是你又要以奖品的方式来卖鸽子蛋。” 我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说:“谁愿意花钱来抽你一个鸽子蛋?” 我就嘿嘿地笑而不语。 她又说:“莫不是你要将鸽子蛋打包来做奖品?” 我微笑着看着她。 她说:“对了,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稀罕,才肯来买你的奖券,不过······” 我盯着她。 她说:“穷人们是不稀罕打包的鸽子蛋,稀罕这鸽子蛋的只有富人,但富人们又有几个呢?再说,买回去一时半会吃不完就会坏掉,看来你是在扯蛋。” 我就笑着说:“对头,扯蛋。” 她就要过来打我,我急忙跑开。 回头,一只鞋子就直端端的打在我的脸上。她脱下鞋子对我扔了过来。 我说:“你不讲武德。” 她就笑了,说:“女人还用讲武德吗?” 我的岳父岳母更是不理解,三天两头跑来找我,要我将鸽子宰了炖汤。 我坚决反对。 这事传了出去,人们又开始笑我傻了。 岳父见我每天花那么多的粮食去养那些没用的鸽子,就不给我好脸色。 总是说粮食是拿来养人的,不是拿来养鸽子的。也总是在我的身后摇头叹息,说我偶尔聪明一下,却又做出更败家的事情来,总有一天会将这个家败在我的手里,后悔将玉儿嫁给我。 我在玉儿娘家人口里自然就成了一个败家子。 我默不作声。专心养鸽子,专心修堤坝。 只有那些匠人才会要我的工钱,而那些在河中捡石头和将石头抬到堤坝上去的小工们,却并不需要我支付工钱。 只因为他们说我捐了匠人的工钱,他们也应为这堤坝捐出劳力。 我将堤坝设计成下面宽大,上面窄。我还将堤坝设计成弧形,面朝下游是内弧,外弧却是朝着上游。我没有设计漏沙孔,也没有设计泄洪槽,只因为我的这个堤坝并没有建得跟河岸一样高。低于河岸六尺。 我在堤坝的顶端设计有一座五尺宽的桥,这桥比河岸略高两尺。但却不是什么拱桥,而是平板桥。这样多余的水就翻过堤坝顶端流向下游,也方便了两岸人们往来。 我将堤坝面向下游这边设计成斜面,又将堤坝底部设计成月亮一样的向上翘着。这样多余的水流下来的时候,就会冲向天空。当水落下来的时候,已经离堤坝有些距离,这样就不会伤害堤坝底部。 堤坝刚刚将基石下好,正当我们如火如荼的建坝墙时,居住在下游的老爷们就带着人前来阻工,要将我们正在修建的堤坝摧毁。 他们的理由是:我将河水拦在上游,损害了他们下游的灌溉。 我笑了,笑他们鼠目寸光,笑他们没有见识。 他们以怒目圆睁对我,并叫带来的人立即行动,摧毁我的堤坝。 建堤坝的人一见,立刻拿起各种武器挡住他们,与他们对峙起来,群殴也不过是我一声令下的事情。 但我却并没有这样做,我只不过将下游的老爷们叫到一边,拿出另一张图纸给他们看。 这图纸是我设计的水渠。他们也能看明白这是水渠图纸。 一个老爷跳出来说:“你倒灌溉了田地,我们呢?” 其他的老爷们全都出声帮腔。 我说:“我要修的水渠是两条,两岸各一条,这么多水流淌下来,我两岸的农田用得完吗?” 他们盯着我。 我又说:“用不完的水怎么做,又回到河里吗?不,不能让它流进河里,你们完全可以接着我的水渠继续修下去,这样就可以连你们的农田一起灌溉了。” 老爷们脸上的怒容被微笑赶跑了。 我说:“只不过要比我们晚几天灌溉罢了。” 老爷们就都眉开颜笑地说:“没关系,晚几天不会影响我们灌溉。” 我说:“这堤坝你们是否应该捐钱捐力呢?这样我们的后人就不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而扯筋斗殴。” 老爷们都说应该的。 就这样,这风波就被我几句话化解了。 虽然那些穷人们不理解我修堤坝的好处,但他们也全都不敢违抗他们老爷的命令,他们抱着众多的不解,还是加入到我们建堤坝的队伍中来。 突然一下多了一半的人,我的堤坝在春天来临前就修建完工了。 有了这些老爷们的捐赠,这个堤坝我只不过带了个头,一文钱都没有花。 我并没有将堤坝建在我们村子正对着的地方,而是向上一里的地方——只因为我信风水。 记得在我的家乡,一家大户人家听信了化缘和尚的话,在自己村子正对着的河面上建了一座桥,结果这家人很快就没落了。 这大户人家为什么要听信和尚的话? 只因为化缘和尚告诉他,虽然他家屋基地形好,有靠山,但却没有出路——只因为门前坝子外有一条河阻拦着。 和尚叫他在河上正对着大门处建一座桥,这样他家的屋基就有靠山有出路了,他的后人就会鹏程万里,富贵荣华。 我只不过不想重蹈那大户人家的覆辙罢了。 再说,建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好处——能很好地将水引到我家的田地前。 只因为这堤坝是我提出并带头出资修建的,虽然两岸村子里没有一户人姓卓,但人们还是将这堤坝以我的姓氏命名为‘卓家堰’。 匠人们在没有经得我的同意,就将这三个字刻在了堤坝顶端的桥墩上。 一五六,奇想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堤坝建成这天,两岸的人们自发地在堤坝两岸的空地上燃起篝火,围着篝火跳起了打跳舞来狠狠地庆祝了一番。 而我,却跟两岸的老爷们,在鞭炮声中被乡亲们拥护着第一个踏上了堤坝顶端的桥上,在桥的正中与对岸走来的老爷们将双手握在了一起。 然后,我们再举着鸽子,一同将它们放飞在蔚蓝的天空中。 在我们的带头下,人们全都将手里的鸽子放飞在天空中。 六百只鸽子同时飞向天空,这场面是十分的壮观而美丽的。 就在堤坝快建成前,我找来了一位大仙,让他在两岸的村子里到处去传说堤坝建成这天,要放飞和平美好的动物,将来堤坝才会平安,两岸的人们才会和平共处。 人们自然就想到了我的鸽子。 只因为我的鸽子一买回来就给它们取了一个吉祥的名字:和平鸽。 于是,人们在堤坝建成的头一天,全都跑来找我买鸽子。 六百只鸽子全都高价卖了出去。 修这堤坝我非但没花一文钱,还狠狠地赚了一笔! 这时的玉儿非但没有将鞋子扔在我的脸上,还将脸凑了过来。我就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她却说:“你将鞋子脱下来。” 我说:“你又想那个了啊!” 她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叫你将鞋子脱下来扔在我的脸上。” 我明白她的意思,就说:“我舍不得啊!” 接下来,我就拿出五百银元来修建两岸的水渠,来灌溉我两岸山坡下的农田。这五百块除了工钱外,就是买地建渠花的钱。 我将水渠修得并不宽敞,只因为这样就不会影响人们跨过。但我却修得很深,这样就有更多的水来灌溉农田。我让渠中的水能走多远走多远,以方便灌溉更多的农田。 这水渠也不过是我叫人就地挖出的土沟,我并没有在两边用石头堆砌保护。只在路口搭上石板,以方便人们经过。 本来人们又要用我跟玉儿的名字来命名为夫妻渠的——玉儿娘家这边叫玉儿渠,河对岸就是卓家渠,但我却阻止了。 这水渠由我来命名,玉儿娘家这边的叫东渠,河对岸的叫西渠。 这个坝子因为这两条水渠,一下变得更加地富饶起来。 虽然我们在河对岸有了大片的田地和宽敞的房子,但玉儿却并不愿意搬过去住——只因为她舍不得离开娘家人。 这里的气候温暖,二三月时节,就如我家乡的五六月一般炎热。真到五六月的时候,却因为是雨季,又变得不那么炎热了。所以这里的冬天很短暂,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里的气候叫我头脑一热,突发奇想。 趁着水渠修建成功,水源方便,我在过年后就将秧苗育上,我将育秧苗这天的时间记在了本本上。这个时候,别人却还沉浸在过年后的喜悦里。 老农们见我这么早就育上秧苗,就又跑来嘲笑羞辱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玉儿知道后,也只不过叹了口气,说:“你做的虽然超出常人,但总是对的。” 然后,就什么也不再说了。 当老农开始耕田准备育秧苗的时候,我的秧苗早已插好,茂盛得看不见稻田水了。 当老农插秧的时候,我的禾苗已经开始出穗了。 而这个时候,我又着手另外一件事情。 我将坡地临近水渠的一块地改成了水田,并且撒下了发芽的稻谷——又开始育秧苗。我将这次育秧苗的时间也记在了本本上。 当老农们的秧苗正茂盛的时候,我却已经在如火如荼地收割稻谷了。 在收割前,我数过不低于十穗稻谷,每一穗稻谷的粒数,都不比去年正常播种的少。我还是将这件事记在了本本上。 我将心中的喜悦说与玉儿听,让她与我一同分享这份快乐。 玉儿就说:“你做的总是对的。” 一收割完稻谷,我立刻叫人将田耕出来,插上我早已育好的秧苗。 我早已习惯将稻田中的每一件事都记在本本上,这样方便我以后播种秧苗掌握时间。 第二次插的秧苗,要比第一季成熟得快一些,但谷穗上的谷粒却并不比头一季少多少。 因为是两季,我一年的收成要比别人多一倍。我的粮仓装得满满当当的,老远就闻到了谷香。 那些嘲笑过我的老农们再也笑不出来了。那些说我傻的人,现在却真正的傻了。 我留下足够多的粮食后,叫人将多余的粮食担进大田和平地这两个镇子里去换成我喜欢的银元。 因为有这水渠的浇灌,早先我栽的石榴也开始结果了。果子多而且个大,看来今年石榴也是个丰收年。送到平地去卖,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我叫人在对岸的山坡地里也栽上石榴树。 这个冬天的晚上,玉儿对我说:“如今我们家业已经不错了,是该要个孩子了,我很想做一个母亲,想有个孩子叫我娘。” 我说:“好,从现在开始,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备孕。” 她就开心得前仰后合。 我说:“不过······” 她说:“不过怎样?” 我说:“不过,得三天爱一次。” 她说:“啊,那么久?” 我说:“倘若你不能忍受,就别想做娘。” 她沉默了半天才说:“好吧,我答应你。” 我说:“不过······” 她说:“又怎么了?” 我说:“还得每天早晨给我三个醪糟鸡蛋,中午也要大鱼大肉。” 她盯着我说:“你是不是在借这件事骗吃骗喝?” 我盯着她说:“我做的总是对的。” 她说:“你听谁说的,要这样才能怀上孩子?” 我说:“我自己猜想的。” 她说:“依据呢?” 我说:“要想怀上孩子,必须要种子充足,充满活力,就如瓜果一样,充足的花粉才能让一朵鲜花结上一个瓜果。充满活力的种子,才能使我们的孩子更健康。” 她说:“好吧,我满足你这张好吃的嘴。” 我说:“不过······” 她一脸惊讶地说:“还有呀!” 我说:“不过,最好是等到你潮期周期的中间那几天来爱爱,才最容易怀上孩子。” 她说:“半个月!这么久!为什么?” 我说:“就如鸟类下蛋一样,那个时候你们女人也正在下蛋。” 她就在我脸上轻轻地打一下,说:“流氓。” 我就嘿嘿地笑了。 她说:“早生儿子早享福,第一胎,我想要个儿子。” 我想了想说:“这得靠你自己。” 她盯着我。 一五七,横祸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她盯着我。 我说:“你们女人都有两个卵巢,左右各一个,右卵巢排卵时播种,怀上后生下的就是女孩,左卵巢排卵时播种怀上,生下的就是儿子,男左女右就是这样来的。” 她说:“胡说,我听外面的人回来说,洋人做过实验,是儿是女都是你们男人的事。” 我说:“为什么在同一个卵中的双胞胎总是两个女儿,或者两个儿子,而两个卵子分别同时受孕生下来的,却又是一儿一女呢?” 她就哑口无言了。 我说:“老祖宗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要怎样才能知道是哪一个卵巢在排卵呢?” 我想了想说:“中医摸一摸女人的脉就能知道,西医吗,可能量一下女人的体温就能知道。” 她将手伸到我的身上,说:“你知道吗,给我摸摸。” 我说:“我不是医生,摸不出来。” 正当我们如火如荼的备孕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上午,我去对岸的地里察看庄稼。站在山坡的地里,回头却看见对岸一支白色的军队在官道上从大田方向走来。 在这支军队里,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不错,他就是我的仇人,阴魂不散的田副官。 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带着这支军队走进了玉儿娘家的村子里,再也没有出来了。 也不知他这次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安家立足,居然带着人找我报仇来了。 对岸的家我是回不去了。这边的家我也不敢回去,我担心他会从玉儿娘家人的口中得到我这边还有个家的消息,而悄悄摸过来将我围在房子里,我就只好束手就擒。 毕竟玉儿他们并不知道他是我的仇人,只怕他们还会误会我攀上他这个官而兴高采烈地对他好生招待,将我和盘托出。 我只好在这里静观其变。 到中午的时候,田副官还没有动静。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回去自投罗网。 玉儿见我久没回去,就吩咐下人过来找我。下人找到我叫我赶紧回去,他说家里来了客人。 我问他是不是一队官兵。他回答说是。还告诉我那位姓田的长官自己说是我的朋友,听说我住在这里发达了,就专程跑来看我。 我突然明白,古人为什么总要害怕出名。我知道我出名是因为那堤坝。这边有房子的消息只怕不需要玉儿娘家人说,早已被我的名气带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告诉下人,仇人来了,我不能回家,叫他回去告诉玉儿,小心保护自己。 想必下人回去告诉玉儿后,她被吓住了,再也不敢叫人出来找我。 下午的时候,我看见六个背着长枪的士兵过了河,进了我这边房子的村子。不一会儿,村子里就传出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和女人呼救的声音。 我知道,这队士兵受田副官之命过来打着抢劫的幌子,实则是来查探我是否躲藏在这边的房子里,晚上好来围捕我。 我决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边,虽然他只派来六个人,虽然这里的乡亲们需要我的帮助。 我如一只乌龟般躲在石榴林里,大气都不敢出。 充耳不闻地听着女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衣冠不整,枪挑鸡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村子回到那边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知怎么回事。 从平地方向过来一支军队,与田副官的人在玉儿娘家那村子外面打了一仗。 黄昏时候,才停止了这场战争。 显然是平地过来的这支军队吃了败仗,他们后退一里后,就派人过来与田副官谈判。 也不知他们谈的什么,显然谈判成功达成了协议,天黑的时候,平地过来的这支军队就离开了。 我从过来干活的人口中得知,田副官不走了,要扎根在这里,住在玉儿的娘家。 我突然有了一种和尚跑了庙还在的难过,这种难过让我又有了是我害了玉儿一家的痛苦。 田副官不走,我就只好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我身上是没有一块钱的。 但我还是跪下来,对着玉儿娘家的村子磕了三个响头,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只要人活着,就饿不死。 我在平地镇上,扯一个圈圈,用石子、树枝来表演飞刀绝技赚钱。 我知道围观的人中会有玉儿娘家附近村子的人,所以在表演前我大声说:“小生我本名卓憨憨,八岁把艺传,从小立志去哀牢边,把那理想来实现,今日路过贵宝地,劳烦大家赏口饭,谢了。” 我只不过想让附近村子的人回去告诉玉儿我的去处,以免她担心和挂念。同时也让田副官知道我离开了这里,不要再去纠缠谋害玉儿一家,有本事就来哀牢之边找我报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我来到了昆明。 大街上游行着很多的学生,他们拿着三角小旗,呼喊着救国的口号。为首的是一位头发三七分,面相英俊,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老师。 他们不仅喊着口号,还扯着口袋劝两边商铺老板捐钱救国。 看见他们走来,我赶紧让到一家杂货铺前站住,等他们过去了再走。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杂货铺的老板是我认识的人。 他戴着瓜皮帽,我一时没有将他认出来。倒是他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 他微笑着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你也来昆明这边发展了?” 听见他的声音,我才突然认出他来。我惊喜地说:“吴老爷!” 他笑着说:“自从我将田地房产卖给你,我就已经不是什么老爷了。” 我就说:“吴掌柜。” 他默认了,将我迎进铺子里说话。 我看见吴掌柜拿出一饼发霉的茶,取下一小块放进茶碗里,倒上开水给我端来。 我接过茶水却不敢下口。心想,这吴老爷看来还在记恨我低价买走他的田地和房子,所以就用这发霉的茶叶来毒害我。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说:“喝吧,这是很有名的普洱茶,虽然看上去发霉了,但那是发酵后的曲子,没有毒的。” 我心里说:“既然无毒,你自己怎么不喝?” 这时候,他也给自己泡了一碗,端过来当着我的面嘘嘘地吹几下,喝一小口。 我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学着他嘘嘘地吹两下,喝一小口。 嗯,不错,非但无毒,还很香。 我忍不住喝一大口,接着我又吐出来了。 只不过这茶水实在是太烫。 吴掌柜似乎看出了,就微笑着说:“品茗要小口地品,这样才能品出香茗的味道。” 我脸红了红,说:“是。” 一五八,出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就跟我闲聊起来。 我这才知道他拿着钱将他儿子救出来,用剩下的钱在这里租房开了这间杂货铺谋生。我还知道那带头的老师就是他的儿子吴天。 他说:“你不跑渡船了吗,你不跑渡船人们怎么过河?” 我说:“我在河上建了一座堤坝桥。” 他说:“是你自己一人的钱?” 我说:“是两岸老爷们和乡亲们捐的,我只不过带了个头。” 他就抓住我的手说:“好人呀,善人呐,今天你所积下的德,会让你活到一百岁,下辈子也不会经受这辈子的苦难。” 说到堤坝,我突然想起了家乡那大户人家建桥的事。我就想到是我修堤坝桥修拐了,才害了玉儿一家。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这堤坝非但没有正对着玉儿娘家的大门,就是她们村子都没有对着,为什么还是破坏了她们家的风水呢? 我忍不住叹息说:“我不应该修这堤坝的,不应该呀!” 他说:“你做的是好事,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我先将家乡那大户人家建桥的事说与他听,再将我心中所想的告诉了他。 他说:“她们家怎么了?” 我就将田副官的事说与他听。 他说:“有靠山,有出路,也许今天他们所经历的磨难,就是将来的出路,只不过这出路有一些坎坷。” 我盯着他。 他又说:“我儿子加入的这个党派,听说是专为穷人翻身的党派,他们专门打倒地主老爷,倘若将来他们成功了,你岳父一家就会因为今日田副官这件事而一定会躲过被打倒这场灾难。” 这事情我早已听妹姝说过,但我还是要问:“你怎么会认为他们会成功?” 他说:“在前方抗击侵略者的人,他们跳得最凶,这样的党派就会深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说:“但愿如此吧。” 他说:“你来这边准备做什么生意?” 我就告诉他我虽然是被仇人逼出来的,但还是想趁机去老缅那边碰碰运气。 他告诉我他听说老缅也被侵略者占了,叫我留在这里,做点别的生意,我们彼此也好有个关照。 我告诉他这是我小时候的理想,我不想放弃它。 他就笑着说:“也不知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就拿我那儿子来说,我叫他退出这个党派,他却死活不进盐味。” 我说:“理想,每一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只不过有些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实现,而有些人却向困难低头。” 他说:“不错,我年轻时候也有理想,只不过现在我老了。” 离开昆明时,我用一路赚的钱买了十柄飞刀藏在身上。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老缅这边。的确如吴掌柜所说,非但老缅早已被侵略者霸占了,整个东南亚似乎都被侵略者霸占了。 他们一来就骑着自行车赶走了在这里殖民了百年的,看不起我们中华的,跟我们打过鸦片战争的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自己成了新的殖民者。 他们还将一些本地人培养成他们殖民的先锋。 而这些人,身上带有高鼻子蓝眼睛的血统。 看吧,一队带有高鼻子蓝眼睛血统的先锋正在屠杀一个村子里的原住民。他们屠杀原住民的手段,凶残得让新来的侵略者都不忍睹。 今天,他们又在屠杀了。 而我刚刚来到这个村子前。趁着他们没有发现我,赶紧藏了起来。 他们将村子里的人集中到一起,而这些人全都是妇女,老人,和小孩子。他们用惨无人道的手段来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叫躲在暗处的我实在看不下去,趁他们得意忘形时,突然冲过去救下屠刀下一位灰头土脸的少年。 而这位少年,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位少年,亦是最后一位被屠刀挥来的人。 虽然这少年亲眼目睹了整个村里的人被屠,但他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眼中有的是仇恨的光芒。 别人在被屠的时候,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低头不敢看屠他的屠夫了,即便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或者活不了几年的老人。 而他,依然昂首挺胸,薄而小的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愤怒地瞪着这群屠夫,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表情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冰翡,倔犟,坚定,无畏,对任何事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对身边亲人的死亡。 他的整个人看上去是铁打的,刀枪,折磨,恐吓,疼痛,死亡都不能令他恐惧。 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恐惧! 他的整个身躯看上去并不结实,倒还有几分女孩的娇弱。但就是这女孩般的娇弱,却能令心狠手毒的屠夫们也不能使他弯曲。 别人都是跪着被屠的,而他却是站着的——无论屠夫们使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能使他的膝盖弯曲——决不弯曲一点! 他的腰板挺得笔直!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出去救他,也是那些屠夫们为什么要让他最后一个被屠的原因。 只不过我钦佩他的胆色,觉得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应该就这样死在这群屠夫的手里。 而屠夫们,却是要让他恐惧。 但他用坚强的心态,和倔犟的性格来回击屠夫们,让这些屠夫们彻底失望了。 而我却成功了。 我的飞刀刺进了将屠刀挥向少年这个刽子手的咽喉,另一把飞刀击在了屠刀上。就这样,我将这个少年救下了。 趁着这些屠夫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将这少年带走了。 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却带着少年已经跑到村子外面的丛林前了。 屠夫们哇哇地叫着拉动枪栓,对我们一边追来,一边开枪。 而我们,却已经冲进了丛林中,利用树木来挡子弹,利用丛林来躲藏掩护。 屠夫们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让我们跑掉,全都冲进丛林向我们追来。 也不知跑了多远,渐渐地听不见屠夫们的叫喊声,想必是屠夫们已经放弃追杀我们。我就与他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我对他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对自己问的话,而是对自己的语言。 他说:“罗新亚人。” 我吃惊地盯着他——不是因为罗新亚人,而是因为他能听懂我的语言,还能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回答。 虽然他的声音粗得像一个少男,但我却还是听出来这声音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我不得不仔细打量他。 一五九,屠夫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留着寸头。他的肤色很白,脸如一轮满月,带着几分稚气,几分女人的娇羞。略微鼓凸的额头使他的脸看上去很特别,非但不失美丽,还增添了不少的精致。 他的眉如柳,睫毛很长,眼如宝石,鼻子虽然短,但鼻梁却一点也不塌。让人惊奇的是,他却有一张樱桃般的小嘴。 男孩长着这女孩般的眉眼倒还说得过去,可这樱桃小嘴就让人着实不会不以为他是个女孩。 整张脸看上去,除了鼓凸的额头有点像东南亚的人外,别的地方倒有很多与中国人相似,想必他的父母中有一个是华人。 我已猜出,她是另一个祝英台。 倘若她真是一个少年,早已投身到抗击侵略者的前线上去了,又怎么会躲在这些妇孺老幼中? 我想证明自己猜测是否正确,就抓起她的手。她没有躲避,像个男人那样大方地让我抓着。她的手很柔软,手指也如女人的手指一样纤细。 我忍不住抚摸起这只手来。 她急忙抽了回去,她的脸这时候也一下红了。 我已知道了,但我却并没有揭穿她。 我说:“罗新亚人是什么人?” 她说:“一个在多年前外来的民族。” 我说:“是那些殖民这里的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的后代吗?” 她说:“不是,他们是从印度那个地方过来的商人的后代。” 我说:“算算也有好几百年了,他们也算是本地人了。” 她说:“他们不配,外人就是外人,在这里无论住多少年。” 我说:“我们中华那边也过来了不少的人,到最后他们也成了本地人。” 她说:“这不一样。” 我说:“是因为我们肤色相同,长相相似?” 她说:“这些人并没有掠夺我们的土地,在帮助我们繁荣经济,不仅带来了很多好东西,还将我们这里的农产品卖出去。” 的确如她所说,从国内过来的那些华人,非但没有一人是殖民者,更没有一人是奴隶主。虽然他们都很有钱,也只不过在城里做生意。虽然这些原住民都没有将他们当作外人,但他们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忘记自己是华人。 她又说:“这些罗新亚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想掠夺我们的土地,殖民我们,不过,每一次我们都用强硬的手段打碎了他们的妄想。” 我知道这是民族间的仇恨。我说:“只怕这次他们要成功了。” 她说:“他们屠村就是要霸占被屠村子的土地,但这只不过是短暂的,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将土地重新夺回来。” 我说:“他们可是在新的殖民者的保护和指使下。” 她说:“新的殖民者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呆不了多久,听说中华那边已经派出一支远征军,过来帮助我们一道抗击新的殖民者。” 这是我头一次听说,所以我表现得很吃惊。我说:“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说:“我知道,这里的人们都知道。” 我说:“你是听谁说的?” 她说:“昂山将军对前线抗战的战士们说的。” 我说:“那么,这个昂山将军知不知道罗新亚人屠了你们多少村子?” 她说:“知道,他算过,他说至少屠了我们二十多万人,比新殖民者还屠得多。” 我吃惊不小,半天才说:“新殖民者是来奴驭你们的,自然不会对那些不反抗他们的人下手。” 她说:“但我们却不会臣服他们,要将他们赶走。” 我说:“倘若他们被赶走后,你们会怎样对待这些罗新亚人?” 她说:“血债血偿!” 我说:“你们也要屠他们二十多万人?” 她说:“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消失。” 我说:“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国际上不允许。” 她说:“我们永远不会承认他们是缅甸人的。” 我说:“他们对妇孺老弱都不肯放过,以后我要是看见他们,我就是一个屠夫。” 她就笑了。 她的笑十分美丽,仿佛如寒冬里的太阳,又仿佛如春雨中的梨花。当你一看见她的笑脸,无论多么浮躁的心都会一下变得十分的平静,十分的愉快。 我似乎被她的笑容迷住了,痴呆地久久盯着她。直到她羞怯地低下头,我才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说:“袁男。” 我说:“你人如其名,的确如兰花般幽静美丽。” 她说:“男孩的男。” 我说:“你······” 她却对我竖起了手指,小声说:“他们追来了。” 我拎耳细听,果然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向我们这边走来。这声音非常的小,也不知她是怎么发现的。 我这才知道,她的警觉性令我汗颜。 我立刻带着她悄悄离开。 也不知跑了多远,但四周给我的感觉是很安全的。我就将她藏了起来,告诉她在这里等着我,我回去将那些人引开就回来找她。 她点头答应。我就给了她一把飞刀。虽然这飞刀在她手中来说不能算利器,但总比没有好。 我原本是来将他们引开的,但当我悄悄摸到这些人后面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落单的屠夫。我立刻改变了主意,现在就做一个屠夫。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捂住他的嘴,手中的飞刀在这一刻刺进了他的心脏。 就这样,他无声无息地被我给屠了。我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拿走他的枪和子弹。悄悄跟在这些屠夫的后面,等待着下一个落单的屠夫出现。 屠夫们虽然在搜寻着,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让我很久都没有找到机会。 就这样跟着,跟着。 我突然发现,他们已来到了袁男的藏身地。 我心一下紧张起来。 不等我想出解救的办法来,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屠夫用刺刀挑开袁男藏身处的荆棘。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因为太远,我的飞刀不能刺进他的身体。 一六0,授徒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时候,我看见这个屠夫正要张嘴喊出来。 情急之中,我只好顾不上被屠夫们发现的危险,拉动枪栓,抬手对这个屠夫扣动扳机。 枪声一响,这个屠夫的脑袋就开了花,张开的嘴就永远发不出声音来了。 听见枪声,屠夫们全都一下趴在地上。 这枪声吓倒了屠夫们,却也让我一下看见了希望!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我又拉动枪栓,对面前趴在地上的一个屠夫开了枪,让他的脑袋也开了花。 然后,我就向一边跑开。 屠夫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回身对我开枪的地方一顿乱射。 而此刻的我,早已跑到了他们的左边。这里是山坡上,在屠夫们的上方,正是对他们开枪的好地方。 又有两个屠夫被我爆了头。 他们立刻端着枪对我藏身处攻来。 而此刻的我,已借着树林的掩护,绕向他们的右方。 就这样,我时左时右,时后的躲在大树后面,对他们放冷枪。 我早已发现谁是屠夫头子,但我却并没有让他爆头——只因为我想让他最后一个死。 正当我杀得性起时,却发现这队屠夫只剩下三个了——屠夫头子和两个屠夫。 屠夫头子发现不妙,立刻叫两个屠夫掩护着他向丛林外逃去。 这下,我不得不对屠夫头子开枪了。 我的子弹打断了他的腿,他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我另外两颗子弹也让剩下的两个屠夫受伤不能再逃了。 这时候我才过去,踢开他们的枪,再卸下枪上的刺刀。 对一个躺在地上的屠夫举起了刺刀。 这个屠夫哀哀地叫着,非但脸色变了,就是声音也变了。 真没想到,这杀人如麻的屠夫,也会恐惧,也会害怕死亡,还不如袁男这个少女。 我放下了刺刀——并不是我可怜他而要放了他。 我将屠夫头子和另一个屠夫拖了过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见我处决这个屠夫,让他们尝尝恐惧的滋味。 我手起刀落,这个屠夫就被我斩首了。 他脖子上突然喷出的鲜血将他的头冲到了屠夫头子面前,屠夫头子就恐惧得声音都变了。这颗头上的那张脸,早已恐惧得变了形。 我走到第二个屠夫面前。他对我哇哇大叫,我知道他在向我求饶。但我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斩首了他。 最后,我站在了屠夫头子的面前。他也呜哩哇啦地向我求饶,我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要对他说:“想想今天你们是怎样对那些村民们的吧,现在我要替他们讨回来。” 我知道他也听不懂,但知道他一定会猜想到的。 我就对他举起了屠刀。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发现这双手很柔软,也很气愤。 我看过去,是袁男的手。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她眼睛死死地瞪着屠夫头子,从我手里拿过屠刀,对屠夫头子呜哩哇啦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愤怒地挥出了屠刀。 屠夫头子的脑袋就滚到一边,脖子里喷出尺多远的鲜血来。 头一次杀人,袁男并没有一点恐惧,非但手没有抖,就是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这似乎还不能让袁男解恨,她将屠夫头子的脑袋踢飞出去。 我拿过屠夫头子身上的手枪,藏在身上,带着她离开了这片丛林。 外面到处都在打仗,我不知该将她带向何方,只因为她已没有了家。我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战乱的年代既没有人来看我表演,也是十分的不安全。 夜里,我们歇在一棵大树上,她靠着我说:“把你的飞刀绝技传给我吧。” 我说:“你想学?” 她说:“你传给我,我不仅可以用来防身,倘若再遇上罗新亚人屠杀我们的人时,我还可以像你今天对付他们这样屠杀他们。” 我说:“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就是枪。” 她说:“等我学会了飞刀,你再教我打枪。” 我说:“当你学会飞刀的时候,就只需知道怎样使用枪,枪法自然就成了。” 她说:“好,你教我。” 我说:“我教你。” 她就趴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们并没有急着走出这片丛林,我们在丛林深处找到了一个比较隐秘,但又视野宽阔的地方,我告诉她扔飞刀的要诀后,就让她对着一棵大树练。 袁男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她扔出的飞刀一次都没有落空,叫我这个师父也不得不以为她以前是耍过飞刀的。 虽然她每次都能钉在这棵树上,但却不能钉在一个点上。而且她手上的力度,还欠缺那么一点点,虽然每次她都将这棵树当作仇人来练。 我再次告诉她要点,并且还手把手的教过她两次后,她居然十次有七八次都能将飞刀钉在一个点上了。 这令我不得不夸她:“不出三日,你的飞刀绝技就能练成。” 听了我的话,她很开心,像个孩子似的那样对我笑了一次。使我的心一下十分的爽朗,十分的开阔。 三天后,她的确如我所说,非但手上有了足够的力道,还将出刀的速度提升了上来,准确度更不用说了。 她练成了飞刀,我就拿出了手枪,是时候让她学打枪了。 要学打枪,必须先了解枪的构造。 我当着她的面将手枪拆卸成零件,又组装好。 然后,我将手枪交给了她。 她已学会,只不过比我的动作慢罢了。但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早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再告诉他怎样将子弹推上堂,怎样扣动扳机,像发飞刀那样三点一线,就能击中目标。 我还告诉她,在发飞刀和打枪的时候,心中不要装满仇恨。只因为仇恨会使人愤怒,一旦愤怒,手难免不发抖。一只发抖的手无论是发出飞刀还是打枪,都会失去准头。 更不要将目标当作仇人,因为仇人会激起人的怒火,要将他看作猎物,猎物只会使人平静。平静的心,随手一刀,随手一枪都能击中目标的要害。 一六一,联手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晚上,她趴在我怀里,对我说:“我已经练成了飞刀和枪法,心中也不再装着仇恨的愤怒,明天······你就可以······离开我了。” 我说:“你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她说:“不是我要赶你走,我要去找仇人报仇,将侵略者赶出这片土地,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身处危险中。” 我说:“好吧,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去做那将侵略者赶走的事,既然我来到了这里,理应像远征军一样,为这里的人们作出一点贡献吧。” 她一下眉开眼笑起来,说:“真的?” 我说:“我又骗过谁。” 她说:“我们才认识几天,谁知道你以前骗过谁?” 我说:“虽然我们才认识几天,但你早已看出了我的心,倘若不然,你又怎么会这么放心的躺在我怀里。” 她一下抱着我的脖子,让呼出的气都撞到了我的脸上。 她说:“倘若我是个女孩,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会娶我吗?” 我说:“我们是师徒。” 她就叹息一声。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是舍不得我独自去冒险,对吧?” 我说:“你见过哪一个师父会对自己刚艺成出山的徒弟放心?你虽然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有了绝技,但在经验和谋略方面,还需努力。” 她说:“你教我。” 我说:“你要好好学。” 我们师徒联手,对侵略者和屠夫们吹响了冲锋号。 我们并没有走在大路上,也没有在荒芜的田野中前进。我们依旧没有离开丛林,只有丛林才能保护我们前进。 我们穿梭在丛林中,向着有侵略者和屠夫的地方进发。虽然我不识路,但我的徒弟知道方向。 不一日我们来到一个村子后面的山坡上,但这个村子已经被屠夫们屠了,被烧毁的房子废墟上还冒着缕缕浓烟。 我们来晚了。徒弟气得直跺脚,口里呜哩哇啦地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来骂那些屠夫。 我说:“根据废墟上这烟尘来看,他们走得并没有多远,倘若我们知道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可以追上他们的。” 她说:“我们追。” 就带着我向前冲去。 我们很追了一会儿,终于追上了这队丧尽天良的屠夫。 我们躲在丛林里,对走在后面的屠夫开了一枪,将他送入了地狱。 屠夫们立刻哇哇地叫着,一边对我们开枪,一边追过来。 我们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有两个人,这样他们就不怕中我们的埋伏,而跟着我们进入丛林的深处。在丛林深处击杀他们,才不会让他们跑掉。 一到丛林深处,我就跟徒弟分开,成犄角状埋伏在丛林里,这是我们早已商量好的。我还告诉她,每杀一次屠夫,就逆时针跑,让我们始终处在这些屠夫们的左右,让他们始终处在我们的夹击之下。 我将枪交给了徒弟,告诉她怎样利用丛林来掩护自己。让她明白,只有自己活着,才能杀更多的敌人,才能为这块土地做更多的事情。我自己会伺机用飞刀来暗杀一个两个屠夫,从他们手里得到枪。 屠夫们一进入我们师徒的夹击下,徒弟就抬手一枪。没想到第一次打枪的徒弟,也能将一个屠夫爆头。 屠夫们立刻对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开枪,并且冲了过去,丢下了那个死人。而我的徒弟早已跑开,藏身他们的左边了。 我趁机跟过去,将死人身上的子弹和枪取走了。 我迅速跑到屠夫们的右边,不等徒弟开枪,我就对一个屠夫就是一枪,这个屠夫就应声躺下了。 屠夫们立刻对我冲来。可是,在他们的身后,这时候枪声响了一下,一个屠夫又被消灭了。他们立刻转身对付徒弟。 我跟徒弟已换了方向,让他们的子弹在没有人的丛林里白白飞翔。这时候的我们,在他们左右先后各开了一枪。 就这样,我们将他们困在了丛林深处,只要我跟徒弟的枪声一响,就会有一个屠夫爆头。 以防我们的枪卡壳,我又去捡了两支枪在身边备着。我相信徒弟也会这样做的,只因为现在我已听见她的枪声不再是手枪发出的,而是长枪发出来的。 屠夫们被我们打得团团乱转,却又拿我们没有一点办法。他们呜哩哇啦的叫着,胡乱地朝四面八方开枪。 我跟徒弟,找准时机又消灭他们几个屠夫。 他们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背对背的挤在一起。 而此刻的我们,却突然停止对他们射击。 丛林一下变得死一般的宁静。 谁都知道,这宁静背后,只有死亡。 但他们也没有逃跑,只因为他们的双腿早已被心中的恐惧吓得发软。 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恐惧。只有心中装满恐惧的人,才更容易被我们消灭。 而徒弟要的,就要吓死他们。 所以我们虽然不再开枪,也会突然弄出一点声音来——并不是我们突然对天开枪,只不过扔出石头击断树枝。 屠夫们就会在我们故意弄出的声音中被吓得浑身一抖,胆颤心惊地叫一声,慌忙对着声音响起的地方胡乱的开枪。 而我们,只躲在树后冷眼看着他们。 等他们认为没有危险,而放下心来时,我们却冷不丁的打死他们一个两个。这下他们又全都提心吊胆起来。 最后,这些屠夫们被我们打得脚对着脚,头朝外的趴在地上,有没有声音都胡乱的开着枪,没有目标的射击着。 这时候的我们,已在树上了,居高临下的对屠夫们扣动了扳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与徒弟的配合下,此刻这队屠夫就只剩下四人了。 四个屠夫不再抵抗,起身对四个方向逃去。 我们的子弹岂会绕过他们。几声枪响,最后的四个屠夫也全都倒下了。 我们的子弹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因为我知道徒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送这四个屠夫下地狱。 我们走过去,先踢开他们的枪,再将他们拖到一起。看着他们恐惧得变了形的脸,徒弟非常满意。 她呜哩哇啦地对他们说了起来,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这一次,她没有从枪上取下刺刀——并不是她不会将刺刀从枪上取下来,而是这一次她根本就不用将刺刀从枪上取下来。 她没有立刻将屠夫们斩首,而是用刺刀对他们开膛破肚。她还将他们的肠子挑出来流淌一地,让他们亲身感受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 我们在这些死人身上补充了充足的子弹和枪支。这些枪并不是以前我在军队中握过的毛瑟,是能打很远而又看不见硝烟的步枪。这枪全都是新的侵略者发给屠夫们的武器。 我们离开了,留下他们捧着自己的肠子痛苦地惨叫。只要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就会在恐惧中鲜血流尽而亡。 一六二,龙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为什么,每当我们坐下来歇息时,徒弟总是要躺进我的怀里,或者枕着我的大腿。这样让我认为她失去了亲人,将我当作了她的亲人,我也会将满满的亲情给她。 可是,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眨也不眨。这就叫我不得不假装察看周围有没有人悄悄摸来,而移开目光。 她说:“没有人来。”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倘若有人来,林子里的鸟儿会告诉我们的。” 我说:“你懂鸟语?” 她说:“当鸟儿看见人或者别的野生动物在林子里行走,就会发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叫声。平时我们听见的,是鸟儿的欢声笑语。” 我说:“想不到你懂鸟语。” 她却说:“抱着我吧。” 我就抱紧她。 连日的奔波叫我们在这片安静的丛林里很快就合上了双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在我怀里惊跳起来,并用力地摇醒我。 我盯着她说:“怎么了?” 她小声说:“有人来了。” 我一下跳起来,拿起身边的枪。这时候我听见前面的荆棘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立即与她一道爬上了身后这棵大树,躲进茂盛的枝叶中,警觉地观察着树下。 这时候,从后面传来了踩响落叶枯枝的脚步声,听上去是两个人。 我在她耳边说:“他们发现了我们在这里,对我们包抄过来了。” 她说:“还好,我们发现得早。” 我说:“是你救了我。” 她说:“我们扯平了。” 我说:“你还欠我一声师父。” 她就用身体撞击我的胸膛,说:“你想都莫想。” 我说:“小心,别出声。” 我们就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前面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停止在一丛荆棘下。我们看过去,却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但后面的脚步声还在响,还在向我们走来。离我们越近,脚步声越轻,仿佛在悄悄向我们摸来,突然给我们一个痛击。但还是让他们踩着的落叶枯枝发出了声音来。 我们一起看了过去,终于松了口气,可以自由地呼吸了——并不是我们没有看见什么,只不过我们看见的却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无论老虎多么厉害,我们在树上,还有枪。 老虎似乎并没有发现躲藏在树上的我们,还在继续轻轻地,悄悄地走来。直到那窸窸窣窣声音停止的荆棘前,才停下来。 它盯着那荆棘看了会儿,就望向别处,想必它也没有看见什么。 就在这时,那荆棘中突然标出一根柱子大小的蟒蛇来,人立攻向老虎。 老虎真不愧为森林之王,反应之快,别的动物的确难以比拟。只见它腾空而起,一下跳起三米多高。 蟒蛇似乎也并不笨,人立也不会低于三米,只见它身体一接触老虎,立刻绞缠起来。只片刻工夫,就在老虎身上缠绕三圈。 我与徒弟倒吸一口凉气,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差点掉下树去。倘若这两种动物突然攻向我们,我们是来不及举枪射击的。 缠绕住老虎的蟒蛇,这时候将老虎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停的收紧滚动。 号称丛林之王的老虎,固然是不会就这样成为这蟒蛇的盘中餐。只见它先一巴掌拍在蟒蛇的头上,接着就嘴爪并用,拼命地挣扎起来。 这个连死亡都不恐惧的少女,这时候却连呼吸几乎都已停顿。她紧紧地靠着我,双手抓着我的手臂,那指甲似乎快要刺进我的肉里去了。 要不是她给我带来了疼痛,只怕我这时候连呼吸也停顿了。这疼痛给我带来了清醒,让我努力抱着她,不让她掉下树去。 被拍了一掌的蟒蛇并没有就此放过老虎,还在努力地收缩。就连树上的我们,也听见了老虎骨头嚓嚓的声音。 老虎发出一声怒吼,努力将自己的肚子鼓起来,双脚飞快的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虎的双足突然抓在了蟒蛇身上,用力一蹬,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地的怒吼。 然后,它就从蟒蛇的缠绕下挣脱出来。 一个纵步,跳出三丈开外。并迅速的逃出五丈开外,才站住回头余惊未定地看一眼蟒蛇,迅速消失在丛林里。 蟒蛇看着离开的老虎,自知追不上,就掉头离开了。还没将整个身体转过去,它又回头望了一会儿我们藏身的树上,才去了远方。 想必它发现了藏在树上的我们。 想必它过来是为了要偷袭我们的。 也不知这老虎过来,是不是也嗅到了我们的气味。 我们惊得心都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倘若不是这老虎,只怕我们已成了这蟒蛇的饱腹之物。人立三米,多可怕的蟒蛇! 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那里,我们自然会从树上下来,它突然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往哪里逃? 虽然观了一场争,我们二人却仿佛从鬼门关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喘过气来。 我说:“这就是蟒蛇吧,我从来没有见过。” 她说:“这丛林中的蟒蛇虽然很多,但像这样大的,我却是头一次见。” 我说:“以后我们在丛林中行走,要小心谨慎。” 虽然这两种动物都离开了,但我们却并没有从树上下来。只因为此刻的我们,就如大病一场的人那样,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当我们有了力气的时候,却又不能下来了。只因为我们听见了脚步声——这次不是动物的,是人的——也不是一两个人的,是很多人的。 就是这脚步声,让我们突然有了力气,有了精神。 他们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我们就看见了他们。看上去他们是一支游击队。 他们边退,边朝后面开枪。 想必他们的身后有一支追兵。 一六三,围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他们过去不久,我们就看见了一支戴着钢盔,穿着军装的侵略者追了过来。 看见侵略者过来,我端起了枪。她却拦住了我。 等侵略者过去后,她才说:“看那些后退的人有条不紊,想必他们在前面设有陷阱。” 我说:“他们是在将这些侵略者引入他们的陷阱中?” 她说:“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听见的,那时能活下来的侵略者回来时,我们再动手。” 我说:“以后我们在丛林里穿梭,要多加小心,以免误入陷阱中。” 他们过去不久,前面就传来惊心动魄的声音,和人被击中的惨叫声。 这声音持续了很久,然后就枪声大作。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就看见一小部分侵略者狼狈不堪地退了回来。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对付那些屠夫的方法来对付这些侵略者。 我告诉徒弟,能让子弹射进他们的心脏,就决不要去打他们的头。 死里逃生的侵略者,还没有从惊恐中松懈下来,就遭到了我们师徒的夹击。 对于这些败下阵来而又受了伤的侵略者,我们很花了些时间,才将他们全部解决掉。 当我们的枪声突然响起来时,侵略者们如受惊的老鼠一样的跳了起来。当他们发现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受惊的心非但一下就放回了肚子里,精神还异常振奋。 他们呜哩哇啦地叫着向我这边冲来。 我知道他们是要将在前面被伏击的怨气,发泄在我们身上。 可是,当他们冲到我开枪的树后时,却已经看不见我了。 他们只好对面前的荆棘一顿乱射。之后再小心翼翼地用枪上的刺刀挑开荆棘,察看我是否被他们乱枪打死在荆棘中没有。 不等他们找到我的尸体,徒弟就在他们后方开了一枪。后面一个侵略者发出一声惨叫,就一头栽进了十八层地狱。 他们急忙转身,又对着徒弟开枪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这时的我,却又在他们侧翼将一个侵略者送走了。 受过严格训练的侵略者,的确与那些乌合之众的屠夫们不一样。 他们立刻兵分两路对我们冲来。 他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只注意着前方,在向前冲的时候,他们还有人注意着左右和后方。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能活下来,没有被那些游击队全歼。 所以,当我跟徒弟对他们开枪时,他们的子弹也飞向我们。 这叫我跟徒弟不得不在扣动扳机的刹那,就开始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多少会失一些准头。不过没关系,没过多久我们就都掌握了诀窍和方法。 我们趴在荆棘或者树后面的地上,对侵略者开出一枪后,就迅速滚向一边。侵略者发现我们而将枪口对着我们,再扣动扳机,是需要几秒的。有这几秒,就足够我们逃生。 我们逃生的方法也很绝妙,一旦躲过他们的子弹,就将换位的动作做得悄无声息,来让他们以为我们被他们的子弹压得不能动弹。这样他们就会被紧紧地吸引着继续向那里走去。 而我们已在另一个方位,找准时机对他们放冷枪。 经过十多个回合的较量,侵略者们就已经知道我们非那些游击队可以比的。 他们不再要将我们歼灭来出气放在第一位,他们也懂得有命才能做一切这个道理。 他们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四面八方,慢慢地向丛林外面退去。 即便我跟徒弟对他们开枪,击毙他们的同类,他们也不肯停下来对我们冲来。只对我们开枪,用密集的子弹来压制我们不能开第二枪。 他们趁着我们没有开第二枪,向前跑去。 我们岂肯放过他们?我跟徒弟改变方法,在不同的地方,交替对他们开枪。 当他们将密集的子弹射向我开枪的方向时,徒弟就在他们的后面开枪,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去射徒弟开枪的方向。 而我已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又对他们开枪。 我知道这样会将他们逃跑的脚步放缓,我们才有时间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消灭掉。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他们居然全都不反击了,提着枪向前跑,一直跑,不停留,不回头。即便我们打死他们身边的人,他们非但没有慢一点点,还加快脚步。 他们明白,一出这丛林,我们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我与徒弟加快了速度。 但还是让两个侵略者冲出了丛林。 我们追出丛林,对他们开出一枪,他们就倒进了大路边的水田里。 我们回到丛林里,找到那些被我们击毙的侵略者,从他们身上补充到充足的子弹,也换下了他们的好枪——不是我们的枪不好,只是我们的枪开的次数太多,枪膛就磨损松旷,这样的枪很容易卡壳。 而我们每一次开枪,是不能,也不允许卡壳的。 我们背的枪也并不是一支,是两支。我们必须备用一支,以防万一。 在这些侵略者的尸体中,我与徒弟还得到了一支手枪,也补充到不少的手枪子弹。 我与徒弟欣喜若狂。 飞刀固然可以防身,但却没有手枪好使。 而我们得到的手枪也不是什么粗大的驳壳枪,而是短小的我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手枪。这手枪藏在身上不易被人发现。 我们休整好后,不等我作出什么打算,她就带着我向前走。 我问她要去什么地方。 她告诉我去找那些屠夫。 但我们去过好几个村子,也没有发现屠夫们的影子。而我们去的这些村子,是屠夫们最可能要去屠的。 也不知为什么,接连一个月,我们也没有守到一个屠夫。 秋正浓,战火正旺。 这天我们终于等来了一支屠夫队伍。他们是去邻近村子干坏事的。我们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再去祸害村民。 一六四,狩猎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躲在丛林里打死了他们两个屠夫,立刻向丛林深处退去。 本以为他们会追进来干掉我们,没想到他们听见枪声后,立刻跑到开阔的地方,对我们开枪的方向胡乱地开枪射击。 想必他们已找到那两队被我们消灭的屠夫,知道丛林就是他们的坟墓。 没办法,我们只好悄悄溜进他们要去屠杀的村子里埋伏起来,借着村子里的房屋来消灭他们。 这些屠夫们等了一会儿见我们没有冲出去后,就放下戒备,向村子走来。 躲藏在村子里的我们,早已瞄准了他们。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冲进村子来抓住村民要挟我们。 他们一走进我们的射击范围,我们就开枪了。 我们的手速很快,枪声一响,我们就接连开了三四枪。好几个屠夫就成了我们枪下之鬼。 屠夫们一见,立刻退了回去,趴在开阔的地上与我们对峙起来。 我却看见了另一个希望。 我断定他们是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就留下徒弟一人守在这里。我独自一人悄悄潜进村外的稻田里,借着金黄稻谷的掩护,悄悄摸到他们侧翼。突然对他们连续开出几枪。 他们就丢下被我打死的同类逃跑了。 徒弟这时候从村子里冲了出来,与我一道追着他们的屁股打。 当屠夫们发现我们只有两个人,要停下来反击我们时,我与徒弟就停下来对他们连续不停地开枪。 站着的我们的子弹,从不放空。 在倒下几个人后,他们就吓得抱头而逃。 虽然我们在后面追击,但还是让一小部分屠夫跑掉了。 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看见一个屠夫出来屠村。 但我们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徒弟说他们不出来,我们就去找他们,将他们逼出来。 这天,天空阴沉,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但我们却并没有停下寻找屠夫的脚步。 徒弟对我说:“再走一段距离,我们就出林子。” 我说:“没有林子的掩护,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她说:“我们必须经过一片开阔地,才能到另一片林子里去,去到那边,才能找到屠夫们的住地。” 我说:“那是很危险的。” 她说:“所以这一路你要多观察,看能不能找到可以隐蔽我们过去的东西。” 也不知走了多远,我们突然看见林子外面有一队运送物资的人马。 这队人马中有一位很出众的人,这人正值中年,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是一位商人,想必是这些人的头头。 也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人,徒弟脸上就有了仿佛看见亲人的那种表情。 我想也许连日来没有看见自己民族的人,今日看见,分外亲切吧。 我正准备问她要不要出去与他们打个招呼,这时候前面的林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屠夫,哇哇地叫着冲向这支运输队伍。 不等他们冲到运输队面前,徒弟就迫不及待地开枪了。 徒弟的手速不比我慢,眨眼间就已打出三枪。这三枪,将冲在前面的三个屠夫送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等我将枪举起,她就冲出林子,对这些屠夫冲去。 我急忙跟了过去,开枪掩护她。 运输队的人听见枪声,也全都抱头躲了起来。 屠夫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我们,所以他们在短暂的惊讶后,就放开运输队,转身对付我们。 但我们的手速和枪法,让他们惊恐地退进了林子里。 这样我们就暴露在屠夫们的枪口下了。 我大声叫徒弟赶紧进林子。 也不知什么原因,她似乎没听见我的话似的,一边对树林开枪,一边冲向运输队。 这时候,我看见树林里好几个屠夫将枪口对准徒弟。我也顾不得对这些屠夫开枪,急忙纵身扑向徒弟,将她扑倒在地。 子弹嗖嗖地从我们背上飞过。 我抱着她立刻滚进了树林里。我这才说:“你没有听见我在叫你吗?” 她不解地盯着我,说:“你叫过我吗?” 我这才明白,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救运输队这件事上,使我叫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我说:“你不是一个新手了。” 她没有说话。 我说:“你这冲动的性格,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将我也害死。” 她就冷静了下来。 我就说:“我们去林子里将他们消灭掉。” 丛林作战经验丰富的我们,不一会儿就杀死了四五个屠夫。屠夫们争先恐后地退出了林子。 我们躲在树后,对毫无隐蔽的屠夫们一顿快射。剩下的屠夫抱头鼠窜。 我们追着最终将他们全都射杀在了田地里。 我们走到运输队前,说:“出来吧,安全了。” 运输队这些人似乎能听明白了我的话,就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 徒弟过去将中年商人的双手紧紧抓住,呜哩哇啦地对他说着。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看上去徒弟显得十分激动。 中年商人也十分激动,也跟徒弟呜哩哇啦的说着。 想必他们话已说完,这时候徒弟将这个中年商人带到我面前,把我介绍给了他。 她也将他介绍给我认识。 我这才知道,中年商人是袁老板,在仰光做生意,国难当头,就自发充当起了给那些远征军运送物资的任务。 徒弟对我说:“既然我们相遇了,你就代替袁老板将这些物资送到远征军那里去,我保护袁老板回去继续准备物资。” 我说:“我不知道远征军在什么地方。” 袁老板说:“跟着他们,他们会将你带到远征军面前的。” 没想到这袁老板也能说我能听懂的话,而且还是标准的成都话! 这令我非常高兴而又惊讶! 不等我问他怎么会讲成都话,他就呜哩哇啦地对这些运输队的人说了些什么,这些人也都呜哩哇啦地点头回答。 他就对我说:“我已经对他们交代清楚了,你就带领他们将这些物资运到远征军那里去。” 我只好说:“好吧。” 就这样,我与徒弟分开了。走的时候,她做出舍不得的样子,但还是对我挥手告别。 我再三嘱咐她,遇事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冲动了,要沉着冷静。 她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这一分,我跟徒弟再也没有见面了。也不知她跟别人成了亲,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或许······我不敢去想,不忍去想,也不愿去想。 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又见到了田副官。仿佛这辈子我们两人不做个生死了断不罢休似地。 一六五,马仔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我将物资运送到一支远征军营地里,趁着他们卸物资,我去营房见他们的长官。 看见是田副官时我一愣。想必他在这异国他乡能看见我也很吃惊。 但我们却没有像老乡见老乡那样,热泪盈眶的将双手握在一起。 他紧紧地盯着我说:“你追到这里来找我报仇来了?” 我过去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我们之间的仇算得了什么,那侵略者才是我们最大的仇人,我是给你们送物资来的。” 我这样做只不过是在告诉他,放下我们的仇恨,不要只想着来对付我。 想必他已听明白,就请我坐下。 他告诉我他被红色军队打败,溃逃到大田镇,却意外的获知我在那里娶妻买田。那天他带着人去平地跟驻守在那里的军队争夺地盘,路过我们村子时,就住在我们村子里。 第二天他们跟平地过来赶他们走的人打了一仗,他们胜了。在谈判中,平地那边的人答应让他们驻守在大田,双方就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死磕。 但没过多久,就被党国派来这里做了远征军,来保护唯一运送物资到中国的口岸。 他说:“没想到你舍下富贵荣华,也来了这边。” 我说:“我听说你住在我们村子里不走了,要以那里为基地,想想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就不得不离开了。” 他说:“都是别人胡说八道的,就算我想,平地那边的人也不会愿意。” 我说:“妹姝呢,她怎么样了?” 他将脸望向一边,没有回答。 妹姝是他的女人,他不回答,我也不好再问下去。谁又大量得自己女人喜欢的男人追着问自己女人的下落?只怕这世上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然而我的女人玉儿,我却又不愿意打听她的消息。只因为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而要了他的命。在大敌当前这个时节,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能内斗的。 他也没有告诉我玉儿的消息,一个字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十分的不好。我不知道我将玉儿到底害成了什么样子,但知道我已经又害了一个姑娘。 这次见过田副官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他为国捐躯了,还是回国了,或者跟着英军去了印度。他们没有守住将物资运送到中国的唯一口岸。 他们被侵略者团团围住,十分的被动,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丢掉许多同胞的生命,让侵略者夺下了运送物资到中国的唯一口岸。 仰光成了侵略者的囊中之物。 而我跟着运输队伍回到仰光,住在袁老板给我的房子里。 因为押送物资十分出色,袁老板很是赏识我。 先前袁老板做的是丝绸,刺绣这样的生意。在抗击侵略者时跑过运输,所以现在就涉足运输生意。 我就成了他的运输大队长,带着马帮继续运输物资。我们将码头上的物资运输到内陆城市,再将内陆的东西运输到码头。 只不过这些物资不再是抗击侵略者的,而是那些做生意的老板们的。 先前这些老板们都是自己运输,但在战乱中却频频遭到坏人的打劫。当袁老板成立运输队后,他们就将这运输的生意交给了我们。 袁老板之所以敢接这运输生意,也全仰仗手底下有我这个马仔。倘若不然,那些坏人们又怎肯放过他。 ——在为远征军运输物资前,我跟徒弟就已经将名气远播了。 非但那些坏人不敢来,就是那些罗新亚的屠夫们,也是望而却步。 坏人畏惧我的名气,而屠夫们却是因为我们的小旗。我在我们的队伍前面竖着一面画着红太阳的白旗。 有了这面小旗,非但屠夫们不敢动我们,就是那些侵略者看见也会对我们网开一面——非但这面旗帜是他们给的,偶尔他们也会要我们帮他们运输物资到那些汽车去不了的地方。 我也并不是憨得死死的用一面旗帜走到老。在进入那些游击队经常出没的地方前,我就会将太阳旗换下来,换成我们运输队自己的旗帜。 游击队看见我们的旗号,也不会来袭击我们——因为他们全都知道这旗号非但帮助远征军运输过物资,现在也会帮助他们运输物资。 我们从来不过问运输的是什么东西,我也从来不让我带领的马仔们知道我们是为谁运输的。 侵略者为了他们的物资不被游击队打劫,所以在我们装货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将自己装扮成商人。他们接货那边的人,也总会装扮成商人。 这样既防止了我们中途将他们的货物打开,也防止了我们的人因知道他们的身份而走漏消息,让游击队来袭击。 给游击队提供物资的人不用说了,游击队派来接收的人更不用说了。 双方的人全都提防着我们,而我却全都知道,只不过我装眼瞎。 这并不能说我就是一个汉奸走狗,最多只能算一棵墙头草。只不过为了能将给游击队的物资安全的送达,我要这样,也必须这样。 每次运输完成去见袁老板的时候,他总会像一个慈父那样看着我,一副有话要对我说,却又觉得还不是时候的样子。 这个时候,我总会向他汇报工作,转移开他的目光和思想。 我们的生意十分红火,所以马帮就要扩大增员。来的新人中有侵略者的奸细,也有游击队的卧底。 辨别他们很容易,侵略者的奸细从举动上就行了,虽然他们很少说话,也尽量将自己的口音装得像一个本地人,但我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一眼就看出来了。 游击队的卧底就更容易了,只需看他们看见侵略者时的眼神就够了。 我记住了他们的相貌和名字。 想必他们全都知道我们是河中放的牛——两边吃。 双方一直没有对我们下手,只不过一是没有确凿证据,二是还需要我们继续为他们运输。更重要的是,也许他们并不是要知道我们为谁运输物资。 也许他们只不过想知道对方住在什么地方,运输的是些什么物资。 但我却不允许任何人拆开我们运输的物资,也将运输的物资卸在离他们住地比较远一点的地方。剩下的,全靠他们自己派人去侦查了。 我将我们运输队中有双方安插的奸细这件事告诉了袁老板。 也不知为什么,他将我从运输队里抽了出来。 一六六,认亲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我们的运输队中有双方的卧底,但双方却一直都没有动我们这支运输队,也没有问罪袁老板。 好在,侵略者投降了。 全世界都在欢呼。 虽然和平了,但袁老板的运输事业却并没有就此停止,相反更加地繁忙起来。和平年代的生意更好做了,找我们运输的老板也自然更多了。 这天,袁老板把我叫进他的房间里,对我说:“我这把年纪了,只怕活不了多长时间。” 我赶紧说:“老板······” 他不等我说完,就举手不要我说。他说:“我膝下无子,你就做我的儿子吧。” 我想,出门在外,有人罩着的确很重要。再说,这些年我早已将他当作我了的父亲,他也像一个慈父那样关心着我。 我立刻跪了下去,端着茶说:“干爹请喝茶!” 他说:“你是我的儿子。” 我立刻改口说:“爹,请喝茶!” 就这样我多了一双父母,多了一个家,远方的家。 从这一天起,我就住进了这个新家。 他却并没有要求我跟他姓袁,就是提都没提。 一天,他坐在厅里对我说:“既然你是我的儿子,今天我就替你做主,为你看一门亲事,在国内,哪一个后生的婚事又不是由父母作主的。” 我说:“是,孩儿多谢爹,全权听爹的安排。” 他说:“那好,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六吧,我为你们将婚事办了。” 我说:“这么快!” 他说:“我都已经替你看了好几年了。” 我说:“我们还没有见过面,也不知她是否会满意。” 他说:“我早已替你见过这个姑娘了,我对她很是满意。” 我说:“姑娘······” 他抢过我的话说:“姑娘对这门亲事也很是满意。” 想必这姑娘满意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个家庭。而爹满意的也不是姑娘的外表,而是她的娘家——我们这样的家庭,自然是不会看上穷苦人家的姑娘。 ——门当户对,才最重要! 我说:“这没见面······” 我只不过有些担心倘若这个姑娘不是我梦中的,只怕我又会将她给害了。 但他却打断我的话说:“在国内,不全都是这样吗,哪一对新人在成亲前就见面的?” 我说:“可是······”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很多人在成亲前将自己的新娘子幻想成是一个大美人,没想到成亲后才知道,要么是一个麻子,要么是一个丑八怪,或者是一个跛子。 他说:“不错,这的确是在国外,但你我都是华人,姑娘也算半个华人,所以我们理应传播中华传统,这亲事就按我们华人的风俗来办,我是你爹,我做主。” 我就只好说:“好吧。” 也许我的口气有些勉强吧,他说:“你不要不高兴,你们在成亲这晚会见面的,我保证到时候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说:“多谢爹爹想得周到,孩儿遵命。” 成亲这天,我的新娘穿着红红的嫁衣,顶着红红的盖头,穿着红红的绣花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华新娘。 就连拜堂,也全是按照中华习俗来做的。 这让我感到自己并没有在国外。 只不过我并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去姑娘家将她迎进门。他们将我打扮好后,就将我带进了拜堂的厅堂里。我看见自己的新娘子站在厅堂里等着我,也不知她是怎么过来的。 ——这让我想起了跟玉儿成亲的情景。 我心中禁不住难过了一下,心里很深的地方发出一声叹息。 这时候,礼仪司已在大声叫我们拜天地了。 我急忙收起心中的难过,强装笑容与我的新娘子拜堂。 走进我们的洞房,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掀开她的盖头,一睹她的芳容。 她却打开我的手,娇嗔地说:“在国内也是一进洞房就揭盖头吗?” 我说:“我等不及想看你。” 她一愣,说:“你见过我?” 我说:“就因为没见过,才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你。” 她娇嗔地说:“既然按中华习俗成亲,你就要守这习俗的规矩。” 我只好说:“好吧。” 她说:“还不快扶我坐下。” 我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扶着她坐在床上。 她说:“这么快就想跟我上床了?” 我说:“不是。” 她说:“这洞房中没有凳子吗,我记得桌子前是有的。” 我就将她扶到桌子前的凳子上坐下,并没有去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你快出去吧,陪亲朋好友多喝两杯。” 亲朋好友大多是华人,也不知都安的什么心,他们居然拉着我陪他们喝到天黑才肯放我走。 倘若不是我想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她,只怕我会被人抬进洞房。但我还是装着似醉非醉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洞房。 一进洞房,我立刻扑向我的新娘子。 她立刻闪身躲开。 我说:“现在天色已黑。” 她退到床前,说:“把灯灭了,我跟你同床共枕。” 我说:“灯灭了叫我怎么看你?” 她说:“明天呀,白天才看得明明白白。” 我说:“为什么?” 她说:“人家害羞。” 我只好遂了她的心愿,也没去多想她是不是因为太丑才这样的。但我至少知道,她并不是个跛子。 我醒得很晚。闭上眼就忘记了今天要看她真容这件事。 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美丽的陌生姑娘趴在枕头上,正面带微笑端详着我。 我想对她笑,但只笑了一半就突然一下坐起身,说:“是你!” 一六七,成熟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的新娘不是别人! 她就是梦中给我生了四个孩子的那个姑娘! 我知道再也不会害她了! 她就嘻嘻地笑着说:“你这个憨憨,到现在才认出我来,我都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我激动地一下捧住她的手说:“我终于找到了你,终于找到了你······” 她依旧嘻嘻地笑着,顽皮地说:“这下不会要我叫你师父了吧。” 我一惊,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缓缓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我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她的确是我的徒弟袁男。只不过她现在留着长发,刘海遮住了突出的额头,叫我一时居然没有将她认出来! 我应该早就能认出她来的,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那么久,就算是一个背影,一个身形,和声音,也能叫我一眼认出。 我担心她会怪我,所以立刻将她搂进怀里。她就笑得非常地开心和幸福。 她指着床单上的一滴血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徒弟了。” 我说:“你是我的女人,为我生很多孩子的女人。” 这时候,下人在外面告诉我们该带着我的女人出去拜见我的爹娘了。 拜过后,父亲说:“你是我的儿子,袁男是我的亲生女儿,如今你们成了亲,也算是亲上加亲。” 我吃惊地盯着袁男,她却捂着嘴对我笑。 我又盯着父亲,本想问他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有儿子,但又觉得他一点也没有说错。 父亲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 我赶紧说:“请爹娘放心,我会对她好的,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父亲就微笑着说:“你不对她好也不行,你可是教会了她飞刀。” 母亲这时候说:“我知道你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我说:“我会好好对她。” 母亲说:“听说你救过她的命。” 我说:“那也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 她说:“战火烧到了仰光,我们将她送去我姐姐家躲避战乱,心想那边是乡下,又在后方,没想到却遇上了罗新亚人这个败类走狗,好在那次遇上了你,现在她将自己一生交给你,不仅是对你的报答,还是对你的信任。” 我终于知道那次袁男失去的并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姨父母。 我抓住袁男的手,说:“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有过很多女孩,袁男是唯一一位让我敢对她做出承诺的女孩,让我放心的女孩。我唯一害不了的女孩。 现在我真正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了。他们一家对我很亲切,从来没有将我当作一个上门女婿,就是这样的眼色也没有。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就此将这个家交给我。 虽然我现在接替父亲所有的工作,但真到做主下决定的时候,我还得去找他。征得他的同意后,我才能作出决定。 我的权力实在是太过渺小。 ——就连我日常的开支,都要他做主。 ——仿佛我就是一个管吃管住管穿的下人,一切只需要按他的意思去做就行了。 ——虽然看见我的人都叫我总经理。但他也有个称号——董事长。 我不在乎这些——在阿果土司身边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再说,我的梦想不正是不靠女人来实现吗! 我最需要的,就是宝贵的经验! 我将每一件我没有做过的事,或者很重要的事都写在了本本上——好记性不如落一笔! 在这里,我学会了广交朋友。实践了找关系,用关系。 我学会了招呼应酬。 看见下人我会点头招呼应酬。遇上达官富人时,我更会主动热情的招呼他们,但并不是应酬他们。我会真诚的与他们交谈,倘若方便,就请他们洗次澡,喝次茶,看场戏。我知道平常的维持就是以后的帮助。 我学会了请人吃饭,给人送礼。更学会了酒桌文化。 这样当我的生意遇上麻烦时,这些酒桌上的朋友就会帮我解决掉。 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喝茶。 我并不是一个人喝独茶,跟朋友喝,跟生意场上那些伙伴喝。 我们在一起喝茶的时候谈论的不是女人,不是赌博,更不是说别人的闲话。 我们谈论的是经验,怎样去赚钱,做什么样的项目好赚钱,未来时局的发展方向,还有市场行情。 长期与这些人相处相谈,让我看见了一条新路,赚大钱的新路子! 不过,这件事我却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征得爹的同意才行。 这条路的风险实在有些高, 一六八,新路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这天,我找到父亲,对他说:“和平已至,百废待新,我们不应该只停留在运输这一件事情上,我们要横向发展,做多种事业。” 他盯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我说:“因为战争,这个国家变成了废墟,战争结束了,接下来就要大搞建设,重新恢复原貌。” 他点点头说:“不错。” 我说:“所以,未来我们应该投资建设事业,将来才会赚更多的钱。” 他说:“你想做什么?” 我说:“砖材,水泥,钢材,都是建设中不可或缺的。” 他说:“你想要我办工厂?” 我说:“单一的事业收益甚微,一旦发生那些不可抗拒的事情,我们就会破产,永远都翻不了身,所以我们需要横向发展。” 他说:“好倒是好,只不过办厂是需要很多钱的。” 我说:“找银行贷款。” 他说:“贷款?” 我说:“不错,就算您手里不缺钱,也要找银行贷款。” 他说:“为什么?” 我说:“用银行的钱来赚钱,这样就将风险转嫁给了银行,倘若发生不可控,或者不可预测的风险时,亏的就是银行的钱。” 他说:“银行会同意?” 我说:“银行不正是要将储户的钱拿出来投资赚钱吗?” 他说:“难道就这样白白贷给我们,什么都不做?” 我说:“我们不是有运输队吗,我们将运输队作抵押贷款,银行就会贷给我们了。” 他说:“运输队的身价值得上一个工厂的钱吗?” 我说:“我有办法让银行贷给我们建一个工厂的钱。” 他说:“倘若亏了,我们岂不是没有运输队了。” 我说:“我们重新买回来就是了。” 他说:“这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我说:“这不一样。” 他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银行得到了运输队后,一定不会自己跑运输。” 他说:“不错。” 我说:“他们会怎么做?” 他说:“一定会卖掉换成现钱。” 我说:“这就对了。” 他说:“这又怎样?” 我说:“他们卖出去的时候,一定会低价。” 他说:“我明白了,我们高价抵出,再低价购回。” 我说:“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将运输队交给他们的。” 他说:“你讲。” 我说:“倘若我们亏一次,不要急着将运输队交给银行,我们找银行再次贷款。” 他说:“上次没还,这次银行会同意贷给我们?” 我说:“倘若银行不贷给我们,上次贷给我的钱还不上就成了死账烂账,银行也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倘若贷给我们,说不定这次我们赚了,将这次和上次的钱一起还给他们,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贷给我们?” 他说:“他们会相信我们这次会赚?” 我说:“人都有侥幸心理,他们也是人,也会想到万一我们赚了呢?再说,银行也不全是亏本生意。” 他说:“有运输队作抵押?” 我说:“有我们的工厂,那时我们已经有了工厂,用我们的工厂做抵押。运输队只能抵押一次,就不能再抵押了。” 他说:“亏本的工厂?” 我说:“有了贷款就不是亏本了。” 他说:“倘若我们赚了,给银行将贷款还清后,风险岂不是又落在我们自己的头上了。” 我说:“我们赚了,就只还利息,不还本金。” 他说:“银行会同意?” 我说:“只怕那个时候,就算我们想还,银行也不愿我们还,他们想赚更多的利息钱。” 他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再找银行贷款,理由是拓展业务。” 他说:“银行见我们赚了,为了想赚到更多的利息钱,就会贷给我们,你是这样认为的,对吗?” 我说:“不错。” 他说:“这么说,我们可以不停地找银行贷款。” 我说:“这样我们的事业就会越来越大,成为一个超级工厂。” 他说:“这样就像是一个泡沫,是泡沫就会破的,无论飞多高。” 我说:“倘若我们工厂办不下去了的时候,还找银行贷款。” 他说:“工厂都办不下去了,贷款做什么,银行还会相信我们?” 我说:“告诉银行我们要去别的城市办工厂。” 他说:“银行不派人去考察,就将钱贷给我们?” 我说:“银行人只对金融业很在行,对于办工厂做生意,无论多么精明的人也只是个外行,到时候我们向他们吹嘘,他们就会相信我们了。” 他说:“这样我们会欠银行很多的钱。” 我说:“等多到资不抵债的时候,我们就宣告破产,让银行将这些没用的工厂收回去,我们不花一分钱,却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他说:“难道银行人傻得不知道将我们先前赚的钱冻结,没收?” 我说:“所以,一旦赚到钱,我们就赶紧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将大笔资金转移到国外去。到时候宣告破产,我们一家人就到国外去生活,加入外国国籍,我们就是外国人,这边就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他说:“你这是在骗,骗银行的钱。” 我说:“我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当然,我们投资办工厂,是赚钱。”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方法是好,只是······” 我说:“这叫兵不厌诈。” 他说:“你学过三十六计?” 我说:“是。” 他说:“跟谁学的?” 我说:“我干妈。” 他似乎很吃惊,紧紧盯着我说:“你干妈是谁?” 我就告诉了他。 我还将干妈的男人也来了这边的事说了出来,还说倘若自己看见他,就要告诉他干妈的事。 他惊讶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喃喃地说:“天意······天意呀······” 我将自己来这边追梦的事也和盘托出,只不过我隐瞒了跟那些女孩的事。 他还在喃喃地说:“倘若不是天意,又怎么会这么巧?” 我静静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说:“上天安排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因果的。” 过了会儿,他又盯着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我的爹。” 他摇摇头。 我又赶紧说:“岳父。” 他说:“我就是那个抛弃你干妈的男人。” “啊!” 我惊得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盯着他。 他说:“不错,我就是这个人。” 我这才想起,记得干妈的男人姓袁,而我现在的爹也姓袁。我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干妈的男人,这实在是太巧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干妈冥冥中安排好的? 一六九,请客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重新坐回椅子里。 他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她的事了。” 我说:“干妈走了。” 他沉默起来,似乎有一些难过,有一些歉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我知道。” 我又惊讶了,说:“是您回去过,还是家里给您写过信来?” 他说:“倘若她还在,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说:“是。” 他问我干妈是怎么走的。我就告诉了他。 他突然气愤地站起身说:“这是谋杀!” 我没有说话。 他又慢慢地坐下说:“真没想到,天下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我说:“在利字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终于让我看清了这家人,我离开是对的。” 我叹息一声,说:“可怜的干妈。” 他说:“怎么了?” 我就将史老娘子对她下毒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他叹口气说:“这样的家庭,自然会出一些邪恶的人,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只能算她倒霉。” 我说:“干妈也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女人。” 他说:“我不否认。” 我本想将干妈与局长和史老娘子的儿子较量的事情也告诉他。 他却说:“好吧,就按你说的找银行贷款办工厂,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说:“是。” 这天下午,我打着自己过生日的幌子,将银行贷款部那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岁,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多岁的经理伍迪,约了出来。我早已跟那些生意伙伴聚会时就结识了他,所以很顺利地就将他约了出来。 我没有带翻译,只因为伍迪能说我能听明白的话。 首先我请他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见只有我们两个人,很是诧异,将金丝边眼镜推了又推。那蓝色的眼神充满了狐疑,嘴唇上那撮小胡子也满是怀疑的味道。 为了让他放心,我先笑了一下。就告诉他我并不想在自己的生日这天大操大办,只因为我并不想劳烦生意场上的这些朋友,但他这个贵客我可是不得不请的。 他并没有坐下去,死死地盯着我,那表情仿佛在问为什么,又仿佛在等着我继续解释。 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这个朋友,我谁都不请,就只请了你这一个朋友,只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似乎并没有相信我的话,他说:“你们支那人最狡猾,素有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就承认有事要求他,告诉他日后说不定我会去他们国家做生意,还需要他的帮助。 他这才放下心来,入席吃了我的饭。 席间,他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我告诉他快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他。 他告诉我假如我过去,最好是选在他度假的时候,到时候他会陪我一起过去,带我去考察那边的情形。我说一定一定。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愉快,也畅谈得十分开心。 然后,我请他去洗了个澡,享受了一次泰式按摩,他的精力一下就变得异常的旺盛。 我将他带进了男人的天堂,全是女人的红灯区。给他找了位妖娆迷人又丰满的姑娘,还塞给他一瓶印度神油。 看着他被姑娘带进昏暗的房间里后,我又着手准备另一件事情了。 ——两件好酒。 这一件酒就花去了我一万多大洋,两件就花了三万多大洋。 我将酒交给了夜店的老鸨,告诉她等我的客人离开时,就替我叫一辆黄包车,将我的朋友和这两件酒一块送回去。我就不等他,先回去了。 我知道在神油的作用下,他一定会玩到天亮的时候才离开。所以我付的钱是包夜的。 第二天上午,我提着公文包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看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就微笑着指了指他。他也会心地笑了。 我告诉他我来这边办事,路过这里就顺便进来看看他。 他对我送他的礼物表示感谢,就邀请我晚上去他家里喝酒。我欣然接受,并叫他多叫几个朋友,这样才热闹。 他请来了十多个朋友,有我认识的生意伙伴,也有一些国外朋友。他毫无私心地将我送他的酒全都搬了出来。 生意伙伴们喝酒的时候倒还很客气,那些国外朋友却一点也不客气,将这些酒全都喝个精光。 我十分开心,告诉他改天我再给他送些来。 这天上午,我提着公文包走进他的办公室,告诉他我要贷款的事。 他问明用在什么地方,需要多少后,就愁苦起脸来,说我的运输队抵押贷不了那么多钱。 我说你会想到办法的。 我知道他会帮我这个忙,只因为他已掉入了我的陷阱中——不贷给我就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 伍迪看上去像是一个中产阶级,但我了解这些外国人——他们大都是月光族,都有不爱存钱的传统。除非多得花不完,否则,身上有一分没有花光,心里都不会舒服。 这酒价值不菲,他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我还向他吹嘘这工厂的前途如何美好,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这笔贷款还清。 他说:“好吧,我违规将这笔钱贷给你,你可不要对任何人说,不然我会去坐牢。” 我答应了他。 他还说:“你们一旦赚了钱,就赶紧将这笔贷款还上,不然让上级发现了,我可要遭殃。” 我又答应了他。 他还说:“因为你们押不抵贷,所以这利息方面还得向上加一加。” 我还是答应了他。 并且还告诉他,倘若这笔钱贷成功了,我会从这笔钱中给他提成百分之几的点子。 他明白这点子就是回扣多少钱的意思。 一七0,工厂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拿着从银行贷来的钱,要办的第一个工厂就是砖厂。 在资金充足的条件下,我们的砖厂很快就建成投入了生产。我们的运输队将砖运进城里那些建筑工地上。 因为我早已加入好几个商会,所以我知道砖价,运输费用,工价。我还在商会里知道某个老板购了块新地,某个老板要建高楼,我就提前去联系他们,将砖这生意承包下来。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息灵通。 要想信息灵通,广交朋友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商会这样的群英会,多加几个最好。 很快我们就赚得盆满钵满。 父亲看着堆积如山的钱问我:“接下来又该怎样做?” 我说:“将银行的钱还了。” 他说:“我们每个月都在还。” 我说:“这次是本金和利息一起还。” 他意外地盯着我。 我说:“第一次嘛,诚信还是要守的。” 他想了想说:“也好,还清了就可以将运输队赎回来。” 我们还了银行的利息和本金。我也给了伍迪一笔帮忙费。 因为我们还款及时,让银行得到了不错的收益,银行方面非但给了伍迪一笔奖金,还得到了上司的夸赞。我们在银行中的信誉度就上升得非常的高。 但一个多月后,我又去找银行贷款。这次,用的是我们现在的砖厂作抵押。 因为我们的信誉在银行十分好,所以这次又很顺利地贷到了钱。伍迪还担心我贷的数目不够办水泥厂,劝我多贷点。 因为砖厂正值旺盛时期,身价很高,所以抵押后能贷很多的钱。加上我们的信誉,不用抵押也能贷到一笔钱,但这笔钱是有限额的。 水泥厂很快就建成投入生产中,白花花的票子如流水般流进我们的钱袋子。 在还清第二笔贷款后不久,我找伍迪又贷到了第三笔贷款。 我们的钢铁厂就风风火火地生产了。 这次我们还贷款的时候,伍迪再三要我们不急着还本金。我知道这是他上司的意思,目的很明显。 我们这次急着还贷款,并不是为了下次贷更多的钱,只不过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每月的利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就是父亲也忍不住问我,为什么没有像我开始对他描述的那样做。我告诉他,我不想让别人来与我们分走这红利。 我让他知道现在我们的工厂正如日中天,生意好得白日昼夜赶着加班生产,这正是赚大钱的好日子,再说我们留着银行的钱也没有用,白白的给银行交利息实在是不划算。 他就笑着说:“你终于让我放心了。” 我不能确定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说:“倘若哪一天我们的工厂办不下去了,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他说:“那时我们已经赚了很多的钱,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钱去救工厂?” 我说:“那是我们自己的钱。” 他说:“对呀。” 我见他实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就只好又说:“自己的钱怎么舍得拿去救一个创造不出利益的工厂呢?” 他说:“你的意思是这工厂已经没有用了。” 我说:“不错。” 他说:“既然没有用了,还找银行贷款做什么?” 我说:“那个时候就不是贷款了。” 他说:“那是做什么?” 我说:“卖。” 他说:“卖?” 我说:“我们将没用的工厂卖给银行。” 他说:“我明白了,我们贷到钱后,就宣告破产,让银行来将这些没用的工厂收过去拍卖。” 我说:“即便是垮了,我也要将它们拿去卖两个钱。” 他感慨地说:“我终于明白,聪明人为什么都要用别人的钱去赚钱。” 我说:“你终于想明白了。” 他说:“我想开了。” 我们又等了半年,就将本金还给了银行。 伍迪还告诉我,需要贷款的时候就来找他。 就这样,我们用别人的钱让自己赚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亿万富翁。 而此时的我,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 两个男孩,两个女孩,我的女人怀的是花胎。 也不知为什么,我与三妹,紫琪阿果土司,还有玉儿在一起也不算短,她们却一个也没有怀上我的孩子呢? 而我跟袁男成亲才三月,她就怀上了呢?而且接连怀上四胎,倘若不是我嫌孩子太吵,现在只怕七个八个都有了。 爹娘都鼓励我们多生,尤其是娘,她说:“你看哪一户如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不是五六七八个孩子?” 爹也说:“你出门遇见熟人时,他们问得最多的是什么?” 我说:“你吃了吗?” 他一愣,继而说:“闲聊的时候呢?” 我只好低下头去,说:“你有几个孩子。” 他说:“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娘也说:“你放心,我们家养得起,再多都养得起。” 我真不明白,四个孩子了,他们还嫌不够。他们这么喜欢生孩子,当初为什么不多生几个,现在却要我们敞开的生。 爹道出了原因:“我们现在这么大的家业,不多生几个孩子来继承怎么行。” 而我却学洋人给自己的丁丁穿了件雨衣。 现在我最大的孩子已经有十岁了,最小的姑娘也有七岁。 袁男也时常抱怨我陪她的时间太少。我知道她是在抱怨我没有为她分担带孩子的辛苦。 我说:“有娘与你一起带孩子,两个人带四个孩子足够了,再说还有下人帮忙。” 她却大声说:“这怎么行,要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有出息,不成为一个败家子,就得从小调教,爹在身边教导很重要。” 我说:“那就请两个老师来吧,老师比我更有学问,就让他们的人之初充满学问吧。” 她就瞪着我。 一七一,拒绝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现在,我们的孩子已经十岁了,我们还没有将老师请来,而是将他们送进了要花很多钱的学校。 我与伍迪的交往,并没有因为贷款还清而断掉。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吃喝玩乐,礼尚往来。 看着账上如此多的钱,父亲笑着对我说:“我不应该让你去跑外面。” 我盯着他,以为他要我守在家里跟袁男在一起继续生孩子。 他说:“我应该为你准备一间宽大的、窗外景色十分美好的房间,让你坐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研究怎样去用别人的钱赚钱,而自己又不承担一点风险。” 我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这天我刚进家门,袁男就过来接住我,对我说:“家里来客人了。” 从她的表情我已看出,这个客人不一般,要见的人是我。 我将公文包交给她,径直走进了我们的厅堂。 来的人的确不一般。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他藏在怀里的手枪。 田副官坐在我们的厅堂里,与父亲聊着远征军的那些事情。 我真没想到,远征军中死了那么多英勇的好人,田副官这个坏蛋为什么还活着。 田副官也看见我走了进来,就对我点头微笑。 我说:“你怎么还活着?” 他说:“这算不算是祸害一千年呢?” 见我回来,父亲就起身离开了。看来这田副官来找的还真是我。 我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说:“名气。” 我坐进椅子里,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他也不闲扯,说:“找你替我们跑趟货。” 我说:“战争结束了。” 他说:“我现在是一个生意人了。” 我说:“什么生意?” 我在好几个商会里,都没有听说过有田副官这个生意人。 他说:“一门来钱最快,又特别赚钱的生意。” 我说:“这世上来钱最快的莫过于赌博,特别赚钱的就是贩卖白粉。” 现在,我们这里已不再叫它鸦片,而称其为白粉了。 他说:“我们不贩卖,只负责生产。” 我说:“我的运输队早已不跑商队的货了,我们自己的货都跑不完。” 他说:“我们出的运费是很高的,是你们自己的十倍。” 看来他早已将我们的运输队摸得一清二楚。 我说:“既然那么高,为什么你们不自己组建一支运输队,将这笔钱赚下来。” 他说:“我们生产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 我说:“是太危险吧。” 我知道他们是想将运输的危险转嫁给我们,就如我对父亲说的将我们的风险转嫁给银行一样。 他笑笑,没有回答,这已经足够了。 我说:“我们也没有时间。” 他说:“你们能抽出时间来,我知道。” 我说:“我们抽不出。现在这里也不只我们一家跑运输,运输行业如雨后春笋般发展了起来。” 他说:“但只有你们才是使我们最放心的,也是最安全的。” 我说:“既然你们不信任别人,最好还是相信自己。” 他说:“我们很相信自己,所以才来找你。” 我说:“只怕你们会相信错了。” 他说:“哦?” 我说:“说不定哪天我的运输队将你们的货送进官府,也说不定哪天我的运输队变成一支精悍的军队,走进你们的老巢。” 他说:“你决意不肯帮这个忙?” 我说:“我帮不了。” 他说:“说不定哪天你的运输队会踩着二战时埋在路上的地雷,那会死人的。也说不定哪天你的钢铁厂熔炉倒塌,铁水会烫死人的。还说不定哪天你的砖厂在烧制的时候,工人将混在煤中的手榴弹送进炉中,那会炸死人的,还有可能哪天你的水泥厂发生粉尘爆炸,只怕你会亏得跳楼了。” 我说:“大不了我重操旧业。” 他说:“这就对了,何必要等到发生那样的事情后,才重操旧业呢?” 我说:“你理解错了。” 他盯着我。我也紧紧地盯着他。 我们很对视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 他说:“说不准哪天在上学的路上,你的一个孩子会突然失踪,那个时候也许只有我们能帮你找回来。” 我就大叫一声:“袁男!” 我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我说:“露一手给田长官看看。” 她眼睛盯着田副官,手一扬,“邦”的一声,一柄飞刀就稳稳地钉在了柱子上。 田副官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因为他看见那刀尖上钉着一只苍蝇。 我对我的女人说:“告诉他。” 她说:“我跟他不仅学会了飞刀绝技,还学会了打枪,我们在丛林里一起消灭了好几队被侵略者武装得十分精良的罗新亚人,也消灭过败下阵来的一队侵略者。” 他说:“啊,你们,你们······” 我说:“不错,我们夫妻就是。” 他就沉默了。 我说:“这才是我刚才所说的旧业,倘若你们要动我的家人,我们会找到你们的老巢,只怕到时候来的不止我们夫妻二人。” 他还在沉默。 我起身对他说:“跟我来。” 我将他带进了我们的密室里,让他参观了我们放在里面的装备。 我说:“现在哪一家我们这样的家庭中会缺少这些东西。” 他没有说话。 我又说:“记得我们是仇人,以前看在我们对付共同的敌人的情面上,不与你计较,但现在侵略者走了。” 他就哈哈地笑了,说:“我今天来是与你谈生意的。” 我说:“是来将我们往火坑里推。” 他就笑了。 我说:“我们以前是正经的生意人,现在还是。” 他说:“我知道你们现在不缺钱,但是······” 我不想与他在这件事情上再谈下去,想他快点离开,就说:“既然你觉得马帮太过显眼,那就用马仔吧。” 他说:“马仔跟马帮有何区别?” 我说:“马仔可以化整为零,一队马仔出现容易使别人怀疑,但一个马仔就不一样了,他们非但不易使人怀疑,还能躲人耳目。” 他突然笑了,说:“你不仅是一个带马帮的好能手,还是一个出色的军师。” 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倘若不然,等待你的只怕是后悔。” 一七二,风起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田副官走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报复。但从这一天起,我们就提高警惕,防备着一切。 这天,我找到父亲,对他说:“爹,是时候让我们的公司上市了。” 他盯着我说:“我们不缺钱。” 我说:“这次我们用股民的钱去赚钱。” 他说:“你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我说:“我们上市,用股民的钱去赚钱时,将风险转嫁给股民。” 他说:“哦?” 我说:“我们只需印一部分股票,投放到股市上去集资。” 他说:“股民们会买吗,毕竟我们是一个第一次上市的公司。” 我说:“不用他们买。” 他说:“谁买?” 我说:“我们自己买,不过,并不是一下就买光,今天买一部分,明日再买一部分,这样慢慢地将我们的股价提升起来,当我们买走一大部分后······” 他说:“怎样?” 我说:“这个时候我们就利用信息手段,放出我们赚了很多钱这个利好的消息出去,每天都放,在这样的刺激下,股民们就会疯抢我们剩下的股票,我们的股价就会直线上升。” 他说:“很快就会抢光。” 我说:“先前买我们股票的人这时候看见股票上涨,就会清仓,平仓。” 他说:“他们不知道继续持我们的股票,赚更多的钱?” 我说:“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高价,当股票达到他们预期的价格,他们就会卖出去。只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买不到最低,也卖不到最高。他们心中的这个最高价,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说:“他们为什么不会临时改变心中预期的最高价,来赚更多的钱?” 我说:“他们这个最高价的背后,还有一个下跌的预期。” 他说:“他们担心来不及等到预期的价格,就下跌了,那时他们就觉得亏了。” 我说:“不错,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买到最低,卖出最高。这样我们留在股市的那一小部分股票,就会不停地买进卖出,价格也会不停的上升,那些先前清仓,平仓的人在利益心的驱使下,就会重估我们股票的价格,也许会再次持有我们的股票。” 他说:“那我们买入的股票呢?” 我说:“当达到我们预期的价格时,就逐步地卖出去,是卖,不是抛。我们要做到不知不觉,倘若不然,股民知道了就会跟着我们抛。” 他说:“我们每天卖出一部分,直到卖光为止。” 我说:“不错,不过我们还得继续放出利好消息来激发股民的激情,推动更多的股民购买。” 他说:“每天都听到利好的消息,谁不会扑进来捞两个呢?” 我说:“最后,我们将剩下的股票一下全都抛出去。” 他说:“抛?” 我说:“是。” 他说:“让它每天都涨不好吗,为什么要抛,抛股价就会下跌。” 我说:“股市就是一个泡沫,倘若突然破裂,只怕我们也会遭殃,这个时候下跌,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他说:“你的意思······?” 我说:“与其让它自然破裂而让我们遭殃,为什么我们不主动刺破,狠狠的赚他一笔呢?” 他说:“倘若这样还不破呢?” 我说:“我们再放出不利的消息。” 他说:“亏损?” 我说:“这还不够。” 他盯着我。 我就又说:“要让股民以为,记住,是以为不是知道,让他们以为我们公司亏得快要破产了,他们也就会跟着抛,这样股价就会断崖式下跌。” 他说:“然后呢?” 我说:“当跌破我们第一次卖出价一半时,我们就回购,一下全都购回来。这样我们非但不会给股民分红,还狠狠地赚了一笔,而我们只不过投入了一堆废纸和口水而已。” 他说:“倘若股民们跟我们死磕,不放手股票,要与我们分红呢?” 我说:“倘若他们的股票多得让我们赚不到钱,我们就宣布公司破产,让他们手里的股票全都变成废纸。” 他说:“这是昧良心的事。” 我说:“这是高智商赚钱。” 他说:“那也要赚得不害人。” 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说:“邪不胜正。” 我说:“胜者正,败者邪,事事皆因胜而正,而非因正而胜!” 本来我还想说:只有天真和愚蠢的人才会相信邪不胜正,但思绪再三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 我说:“倘若真的要让公司破产,我们还得提前经过地下钱庄,将我们套现的资金全都转移到国外去,以免股市监管部门清算我们资产的时候被没收。” 他说:“难道这边的官府不出手整治我们吗?” 我说:“我们提前加入别的国籍,让我们变成一个外国人,他们对本国人有的是办法,但却面对一个外国人时,就会顾虑重重,没有一点办法了。” 他说:“倘若如你所愿,股民全都将股票卖给我们,我们是否就此退出股市?” 我说:“我们会放出利好的消息,再次将股票推销出去。” 他说:“股民们还会相信我们,还会购买?” 我说:“上次不是每一个股民都亏损了。” 他说:“这是故伎重演。” 我说:“世间人哪一个心中没有一个万一呢?就因为这个万一,同样的当他们才会不停的上。” 他说:“这是侥幸。” 我说:“不错,股民们也不会知道我们在故技重施。再说,早先亏得跳楼的股民留下的空缺,会有新的股民填补上,哪一个股民不想赚钱,又有哪一个股民会承认自己是傻子呢?他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只不过这秤砣却在我们的掌握中” 他说:“早晚会被股民看破的。” 我说:“到我们股票卖不动的时候,我们就跟那些想进股市,而资格又不够的公司整合到一起,我们只持有少量的股份,让他们持大头,这样就将风险转嫁给下一家公司。股民们看见是别的公司上市,就会购买我们的股票了。” 他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们等到股价上涨到我们预期的价格时,就将我们手中的股份高价卖给跟我们整合的这家公司,让他们独资,看见股票上涨,公司市值上升,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我们手中的股份,这样我们非但安全地退出,还会赚下一大笔。” 他说:“好吧,就这样做。” 一七三,云涌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云涌 我早已在两年前就认识了股市的负责人。在这两年中,我常常请他出来吃喝玩乐,也时常给他送点礼物。这样我就对股市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也明白了股市也是有潜规则的,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十分的亲密了。 亲密得别人公司要想上市,或者遇上了什么麻烦,就会跑来找我托关系。 他常常告诉我,倘若我的公司拓展业务时需要大笔资金,不用去银行贷款,只需上市,去股市中集资,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利息。 那时我觉得公司上市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就对他说:“虽然不付利息,倘若赚了,是要给股民分红的,只怕这分红金额比利息还要多。” 他就醉眼蒙眬地说:“你可以做假账啊,今天赚十块,明天亏二十块,这样就可以不给股民分红了。” 我说:“股民们不会来调查?” 他说:“股民们哪知道这些,股民们只知道股票是涨还是跌,他们是赚还是亏,别的他们都不会在乎。” 我说:“千千万万的股民,总还是有知道的。” 他说:“就算有几个清醒的人又何妨,他们又没有资格来调查,还不是要来求我们,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懂的。” 我说:“好,倘若我需要资金的时候,就到股市上去。” 他说:“到时候你来找我,我会帮助你排除一切障碍,让你顺利上市。” 今天,我带着礼物来找他谈上市的事情了。 今日的礼物也非往日的酒水,而全都是真金白银。 我去的不是他的办公室,而是他家的书房。 他收下了我的礼物,并告诉我需要准备些什么资料,将准备好的资料送进他的办公室即可。 我按他说的这样做了。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的公司在一声锣声中正式上市了,我们是一家上市公司了。 我们的上市股价定的是每股三块。 上市第一天,我就将它买得涨停了。 一连三天,我都将它买得涨停。我之所以让它涨停,一来是制造声势,吸引股民们的眼球。重要的是,我要将百分之六十的股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股市上只留百分之四十。 只因为我知道,市面上的股票越少,越容易被股民买停,这样我的股票才会上涨得更快。更容易让股民们记住,而紧紧盯着。 重要的是,会让我公司的名声大噪。 股民们的眼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 第四天,我还是买入,还是要让他涨,只不过我没有让它涨停。既然股民们都看了过来,就要让他们看见我的股票在上涨。 每天一开盘,股民们就紧紧盯着我的股票。 股民们虽然在盯着我的股票,但他们还是按兵不动。 我不急,逐渐地购入股票。直到股市剩下百分之二十时,股民们才慌忙扑了进来。 他们很疯狂,一扑进来就让我的股票涨停。 而此刻的价格,已经被我自己刺激得涨到十块一股了。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点。 只因为有人一出手就购入了百分之十的股票。接着又购入了百分之五的股票。 散户手中就只有百分之五的股票了。 这样我的股票在市面上每天只见上涨,不见交易——只因为谁也不愿意将自己手中抢得的牛股卖出去——那些想得到这支牛股的人为了想买到股票,每天都在将价格提高。 这样还是没有人卖出。 我预估股民们预估我的股票每股会涨到二十块。我也预估照这样下去我的股票会涨到二十块。 刚开始我还没有发现我的股市中埋藏着一个大户,直到涨至十八块时,我悄悄将手中那百分之八十的股票中的百分之十分批次卖出。一出手就被这个人一下全买走,一连四天都是这样。 我就知道有人在坐庄,要操纵我的股票来狠捞一笔。 我决不能让他实现,不能让他将我的钱赚走。 我猜想他预估的价格是二十五块,当我的股票涨到这个价格时,他就会全部脱手。 虽然他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但这百分之二十五突然抛入股市,也会让我的股市产生地震的效果。 我虽然知道他的想法,但却似乎晚了。 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股票慢慢地抛出,一边想办法应对。 二十块的时候,他还在买进。 二十五块的时候,他虽没有买进,但也没有卖出。 我已猜出,他预估的价格是三十,只要达到三十块,他就会将股票全部卖出。 三十这个价,也是我要脱手的价。而此刻的我,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 而这个人的手中却已掌握着我们百分之四十的股票了,一旦脱手,带给我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而我的手里,此刻也只剩百分之四十的股票。 试想一下,一个名声大噪的上市公司,他的股票突然大跌,跌至低谷,那么这个公司的损失会有多惨重? ——破产! 敌人要准备脱手了,没有应对的办法就只有挨打。 二十八块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脱手,我也没有想到办法。 我将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陪伴我的,只有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每天只播放一个频段——股市消息。 家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胡乱地猜测。只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想要他们陪我着急。 袁男也很担心,我听见她的脚步声好几次来到我的房门前,准备敲门问,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想必她已知道这个时候给我最大的帮助,就是不来打扰我。 二十九块了,我还没有想出办法。 连日来的不吃不喝不洗漱,叫我的外表看上去十分的憔悴。非但眼窝深陷,而且还胡子拉碴的。 看上去我的年纪突然上长了不少——仿佛是从这个时空突然穿越到下一个时空。 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从来没有什么事会令我如此操心,直到这次事情的出现。我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二十九块五了。 我心里除了做最坏的打算——不是找银行贷款将风险转嫁给银行,而是用我们赚的那些钱来回购股票。之外,我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就会让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部被这个人拿走,这教我实在不甘心。 重要的是,这只不过是暂时解困。 可我又没有一点办法。 明天,就是三十块了! 倘若我还想不出办法,虽然能保住我们的公司,但我们也是一个穷光蛋了。只怕这时银行也不敢贷款给我们周转,我们就只好走上为田副官运输白粉这条路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转起圈来,仿佛自己就是热锅上的一只蚂蚁。 一七四,风平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冬已深,夜已深。 虽然东南亚的冬天不似国内那般寒冷,但夜晚还是比较凉爽的。而此刻的我,却满头大汗,仿佛自己在桑拿房中一般。 明天,股票就会暴跌,股市中一场腥风血雨就会被掀起来。这一次,被屠的人是我,那风中的腥味,也只不过是我的血雨散发出来的罢了。 灯也不点,人也不见,白日昼夜不分。 这时候我想到了干妈,倘若她在我身边,或许会帮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忍不住轻轻呼了出来:“干妈呀!” 白昼来临了。 三十如期而至!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还有时间想办法——不是敌人没有卖出,而是一卖出就被散户们一抢而空。 ——我的股票还在继续上涨。 倘若我想到办法,上涨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倘若我还一筹莫展,上涨对我们就是一副化骨毒药。 第二天,我还在苦苦思索。散户们依然抢空了敌人卖出的股票。股票继续上涨。 第三天,散户们似乎嗅到了危险,只有少量的散户买进了股票,其他的散户都停止了买进。 我的股票开始下跌。 我知道,明天,散户们也全都会跟着卖出,我的股票就会断崖式下跌了。 家人们似乎也看见了我们的股票下跌,他们全都愁眉苦脸的坐在厅堂里,默不出声。 这时候,他们看见我走进了厅堂。那愁苦的脸全都展开,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而我,却叫下人给我把胡子刮干净,又去洗了个热水澡,叫我的女人进来用她的化妆品,为我将脸上的憔悴疲倦遮掩起来。 我打开门,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迈出了我们的家门。 首先,我走进的不是股市交易大厅,而是报社。 我找到那个平时交情很不错的一个记者。告诉他我们公司现在正是蒸蒸日上,赚钱并非以日计算,而是以时——时赚斗金。 我还拿出早准备好的一组数据,让他照下来。 我要他在明天股市开市前让股民们在报纸上读到这条消息。 然后,我将装着报酬的纸袋推到他的面前。 他就对我保证。 接着,我走进了广播大楼,找到经理,要他在财经频段多报道我们公司利好,赚了很多钱的正面消息。 我还给他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我准备集资投入新的项目,这个项目就是电子产品。我告诉他未来的世界是电子产品的世界,未来最赚钱的就是电子产品,我们公司将迎来一个暴利时代。到时候我就会给股民们分红,让投资我们公司的股民跟着我们大赚一笔。 我还拿出一组数据来证明未来为什么会是电子产品的世界。 我要求他在天黑前,让收听财经频段的人听见这个消息。 我拿出早准备好的报道费,放在他面前。 看着厚厚的报道费,他立刻大声叫来一个人,叫他立刻将这个消息播报出去。 黄昏的时候我走进了电视大楼。 找到台长,告诉他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和今年上两个季度收益多少,同样拿出了一叠资料和财务数据来证明。 我要台长将这些在晚上的新闻中播报。 不等我给他报道费,台长就叫来了摄影组和一名漂亮的女主持人,对我录制现场采访的视频。 我头一次坐在摄像机前,在电视上露脸。我配合着主持人侃侃而谈。我将未来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也将我们盈利的事说得唾沫飞溅,还将要与股民分红的事说得信誓旦旦。 不要说那些股民了,就是坐在我对面的主持人也听得兴致勃勃,精神抖擞,对我频频地点头。就是那些为我们摄影的人,一个个也全兴高采烈,目露光芒。 最后我们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摄制。 摄制组的人一走,台长就对我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去买些你的股票?” 我沉思了一下,说:“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他想了想,说:“我明白了。” 我将摄制费推到他面前。 他却拒绝了,理由是:“您提供的这个新闻算是爆炸性的,收视率会非常高,我们会赚很多的,你没收采访费,我也不能要摄制费。” 我说:“您与摄制组的人辛苦了,这是你们应得的辛苦费。” 说完,我强行将钱塞进他的手里。只因为我知道,真金白银的魔力。 看见他收下我的钱后,我就知道,当别人质疑我的时候,他一定会为我说好话,他的话别人怎么会不相信。在他那些聚会中,他也会极力向别人推荐我的股票。 从电视台出来,我直接去见了股市监管负责人,告诉他明天在开市前,就在交易所的黑板上写上我们公司盈利和未来发展方向,以及分红的事情。 只因为股民们来到交易所,第一件要看的是这黑板上的消息。 做好这些后,我回去倒在床上就呼呼地睡着了。 这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睡的一个好觉。我知道,这样的好觉以后会经常睡。 这一觉我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家人们一个都没有来打扰我。 我伸了个懒腰。 然后,我大叫一声:“男。” 我的女人就小跑着进来,站在床前关爱地看着我。 我说:“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闻?” 她就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今天,我们的那些散户股民没有将他们手中的股票抛出去,我们的敌人也停止了卖出股票。因为有人买,而市上却没有一个人卖,所以我们的股票继续上涨。 我知道,是我们该出手的时候了。 我开始卖出我们的股票。 股票一上市就被人抢空了。 小部分落入散户手里,大部分被敌人买走。 一连十天,我终于将我们手里的股票全都卖出去了。而此时,我们的股票已经涨到四十了。 看形势,还要继续涨。 但我却要让它下跌了。 一七五,风变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今天,我准备了一些材料和数据,准备去报社,广播,电视台,要他们播报我们不利的消息。 我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个我们运输队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是的,好消息! 今天,我们的运输队在路上压上了一颗二战时期埋下的地雷,车翻,人伤。 虽然我心中很开心,但脸上却表现出惊讶和难过。我立刻回去叫父亲带人过去保护现场,等我过去处理。 我带着记者和电视台的摄制组赶到时,看见早已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们拨开众人走进去,看见我们的车翻倒在地,上面的水泥满地都是,伤员被人抬到一边。 记者们立刻跑过去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 我并不怕这次事故曝光,只因为我正需要他们将这次事故报道出去,来让股民们知道我并不是一个隐瞒事实真相的人,来辅助我进行下一步计划。 所以,我对着摄像机说:“今天我们公司虽然发生了这次不可预测,不可抗拒的事故,虽然这次事故使我们公司遭受了不少的损失,但却并不会影响我们公司的业绩,不会影响股民们的利益,我们会尽量解决好这件事情,不会亏待伤者来让公司蒙受负面影响,来保护股民们的利益。” 我的话虽然是对着摄像机说给股民们听的,但却让围观的人鼓掌,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次事故发生以后,我的股票停止上涨。虽然我对媒体说得冠冕堂皇,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动。这波动是令我不满意的,我还需再添一块柴。 回到家里,袁男对我说:“是不是田副官对我们出手了?” 我盯着她说:“不是。” 她说:“为什么?” 我说:“我已经给他出了个主意,他们能自己解决运输的问题了。” 她说:“莫不是他们的运输线被缉毒队掐断了,所以又来逼迫我们。” 我说:“倘若真如你所说,他应该先来找我讨主意。” 她说:“我总觉得是他干的。” 我说:“我在商会中听人说,金三角那边卖出的白粉已经不包运输了,买家自己运出来。” 她说:“那会是谁呢?” 我说:“这只不过是战后清除时漏网的罢了,我们运输队运气差,碰巧而已,你不必多心。” 她说:“但愿如此。” 我说:“你应该跟爹将我们的资金经过地下钱庄尽快转移到新加坡去。” 她说:“好吧,你要多加小心。” 我说:“这个世道,谁都要小心,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 她说:“我明白。” 处理好踩地雷这件事后,我知道该去添柴了。 这天,我刚刚走进报社。还没有坐下,家里就来人将我叫了回去。 我看见家人们的脸色异常地紧张,仿佛顶着的天塌了下来一样。 不等我开口,袁男就过来对我说:“出事了。” 我说:“什么事?” 她说:“出大事了。” 我盯着她。 她说:“我们的砖厂······”就顿住了。 我心中一动,仿佛已经猜到了。 顿了下她说:“工人给炉窑添煤的时候,不小心将煤中的一颗手榴弹扔进了炉窑中,我们的一个炉窑被炸毁了,添煤的工人当场死亡,还伤了七八个,其中有一个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我沉默了,难道这真的是田副官搞的鬼? 我过去坐在父亲身边。 他突然气愤地说:“这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先炸翻我们的运输车来警告我们,接着又去砖窑制造特大事故,他们要的是什么?” 我说:“现在看上去的确是有人在搞鬼,只不过到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明白他们的目的。” 我的女人这时候怒气冲冲地说:“是谁,除了田副官还会有谁?他们的目的你是最清楚的。” 我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要胡说。” 非但我不相信,就连父亲也不相信,他说:“田副官,是那个远征军的田副官吗,前些年来过我们家的那个?” 袁男怒气冲冲地答:“除了他还有谁?” 他说:“他可是远征军呀,帮着这边打过侵略者的,怎么会对同胞下手?” 袁男说:“远征军是帮助过这边,可是,你看缅北那边,不一样有一支中国军队赖在那里不走吗,国军去赶他们走,他们还大打出手,将装备精良的国军打败了。” 父亲就沉默不语。 袁男说:“如今侵略者不在了,但利益还在,为了利益,亲兄弟,不,父子还要大打出手。” 父亲说:“我们跟田副官还有什么利益?难道他也要来办工厂?” 袁男说:“工厂这点利益他怎么看得上。” 父亲就盯着她。 袁男看我一眼,说:“您可知道前些年田副官来找他谈了些什么?” 父亲就转而盯着我。 我说:“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运输上的一点小事。” 袁男气不过,说:“你不说,我替你说,我不会再帮你隐瞒了。” 父亲就盯着她。 她说:“谈的什么,田副官要我们替他将白粉运输出来。” 父亲大叫一声,想必他对田副官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感到非常震惊。 袁男继续说:“他,我的男人没有答应,田副官就说要让我们的运输队踩地雷,炸我们的工厂。” 父亲喃喃地说:“原来这一切都是田副官干的!” 袁男说:“田副官还威胁我们,要抓我们的孩子。” 父亲盯着我说:“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四个孩子全都送到新加坡去留学。” 我说:“他们都长大了,让他们去那边多学点知识,将来我们的家业才不会被他们败掉。” 袁男怒声说:“你还要隐瞒。” 我说:“没有证据,不要伤了和气。” 她说:“证据?踩地雷,炸砖窑还不是证据吗?” 我说:“就因为他说过这样的话,你就一手指定是他干的?” 她说:“这就是事实。” 我说:“倘若你说要去杀某个人,但你却并没有去杀他,但不久这个人被人杀死了,你难道就是凶手吗?” 她说:“你······”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你四个孩子都长大了,还这么不成熟,真让人担心。” 她又说:“你······” 我说:“不要只凭一句话,就断定别人是凶手,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父亲这时候对我说:“你为什么不相信袁男的话?” 一七六,风高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为什么要说不是田副官干的?我们的股市中就埋伏着一个要搞垮我们的敌人,难道这个敌人就不会对我们做点什么吗? 我说:“倘若真是田副官干的,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多年以后。” 父亲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我的女人就起身气冲冲地回我们的房间去了。 我要去陪她了,就起身对父亲说:“明天,我跟袁男去新加坡,这边的事情就交给爹您了。” 他说:“股市······” 我说:“股市的事已经用不着我们做些什么,更不用去操心。” 他说:“你已经处理好了?” 我说:“我们工厂爆炸的消息现在只怕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些报社广播电视台,早已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明天,不,现在只怕股民们已在抛我们的股票了。” 他说:“股票在暴跌了吗?” 我说:“只有人卖出,却没有一个人买进,不暴跌会怎样?” 他说:“你还没有在电视上讲话,股民们就不相信我们了吗?” 我说:“就因为发生这么大的事故,我却没有在电视上发表声明,所以股民们就会猜测这次我们是真的爬不起来了,就会大量抛我们的股票,只不过他们抛不出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跌到底。”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看见我的女人坐在床上正在生气。她看见我进来,立刻将脸别向一边。 我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 她这才转过脸来生气地盯着我,说:“真不知道你那消灭屠夫们的勇气哪里去了。” 我说:“哪里去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沧桑岁月,早已消磨殆尽。” 她说:“是怕吧,你怕了。” 我说:“不错。” 她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说:“我怕什么?我现在有亲人了,有一个我心爱的女人,有可爱的孩子,还有三代人都花不完的钱,我只想陪着你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只要家人健康平安,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就叹息一声。 我就将她搂进怀里。 她就靠在我的胸膛上,感受自己男人带给她的这份关爱。 我也有了在丛林里跟她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快乐的,幸福的,甜蜜的。 我跟袁男坐船来到了新加坡。 新加坡是一座城市,也是一个国家。 这个号称狮城的城市,的确比仰光漂亮繁华很多。此刻,这个城市已被称之为亚洲四小龙之一。 我们在这边看了几栋房子,最后买下了靠海的这栋。 我们收拾出来,买好家具,住了进来。 我们去看过孩子后,立刻去处理从老缅那边转过来的资金。将这些资金处理好后,已是一月有余了,我们并没有立刻回老缅去。我陪着我的女人在新加坡这个城市旅游,看这座城市的风光。 虽然我们早已到了中年,但我们却像一对刚成亲的新人一样。只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在忙着事业,根本就没有这样陪过自己的女人,一次都没有。 我们两人尽情地玩着,愉快地享受这座城市的新奇。 我们忘记了仰光,忘记了在那里的父母,甚至忘记了我们姓什么。 我们去沙滩上晒日光浴,也穿着裤衩冲进海水里去浪。 每天吃着昂贵而又浪漫的法国烛光餐,喝着价格不菲的咖啡,欣赏着不要钱的风景。 看着我的女人如此的快乐,我深刻地体会到,陪家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我深知这些年为了赚钱而忽略了家人的感受,忽略了家人们的快乐和幸福,是一件多么失职的事情。 所以我将这次陪她,当作是对这些年陪她太少的一次赔偿,我要加倍的还给她。 于是我们并没有急着回去。 而我们的家里,却发生了大事情——不是股票又上涨了,而是我们的水泥厂发生了粉尘爆炸。 这次炸死了不少的人。 虽然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但父亲并没有写信来叫我回去。想必他也知道这些年我实在是陪袁男太少,让我这次好好补偿她。 父亲亲自来处理这件重大的事故。 他发现这次粉尘爆炸是人为的——不是我们的工人操作不当,而是有人故意制造了粉尘爆炸的三个条件——易燃易爆炸的气体,扩散,火源。 他在现场找到了一个乙炔罐,一个氧气瓶。 乙炔,氧气在混入粉尘中的时候,还将粉尘扩散,这时候遇上火源,自然会爆炸。 看上去像是我们的工人在检修设备时失误造成的,只因为使用这些东西的人也在这次事故中被炸死了,但父亲深知并不会是表面看见的这样。 不是我们工厂中没有乙炔或氧气瓶,也并不是这乙炔氧气瓶不是我们工厂的,而是我们工厂中一个月内都没有检修过设备,这天也没有。这乙炔氧气瓶应该在我们的库房中被一把大锁锁在里面,但它们却到了现场。 我很是看重这些东西的,特意设了一个工作岗位,专管,专用。只不过我知道这东西的危害性,更知道安全第一的重要性。 不管设备有没有检修完毕,在下班前,都必须将这些东西收回库房看管。这是我对使用和看管的工人们严格要求的一条。 无论谁违规了这一条,非但会遭受高额的罚款,还必须卷铺盖下岗走人。 工人们也严格执行这一条。 是谁将它们搬到这里来的? 父亲不得不怀疑田副官。 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父亲也不会随便指责人的。 但他也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 他深知接下来这个人还会对我们的钢铁厂下手,所以他打开了我们家的武器库,将水泥厂活着的工人武装起来,将他们派去钢铁厂执勤警戒。 他定了三个凡是——凡是发现可疑之人,立刻抓起来——凡是发现可疑的事情,立刻告诉他——凡是拒捕的人,立刻枪决。 这样他还不放心,还住进钢厂亲自去办这件事情。 除了武装队的人之外,就没有一个人知道父亲住进了钢厂。 他知道要想让我们的熔炉倒塌,就一定会在我们的熔炉下放炸弹。所以他们每天晚上都埋伏在熔炉周围,等待着坏蛋的出现。 他还将钢厂做出没有一点防备的样子,让我们的工人表现出十分的怠懈,来迷惑害我们的敌人。 也不知蹲守了多少个夜晚,这天子夜,他们终于等来了我们的敌人。 一七七,浪急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来的一共有五人。他们边走边说笑,完全不把悄无声息放在眼里。 只听其中一人说:“这样愚笨的老板,还需我们这样来做,为什么不直接冲进他的家里,逼迫他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另一人也说:“我见过愚笨的人,就没有见过这样愚笨的人。” 先前那人说:“对啊,要换作是我,踩地雷后就会防备了,他却还让我们轻松地炸掉砖窑,接着又让我们毫不费力地炸掉水泥厂。” 另一人说:“这样愚笨的人也能做上老板,这简直是没有道理啊。” 这时候,突听一个声音比较熟悉的人说:“不是他不防备,只是不知道是我们干的,只不过谁会想到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会来这样做。” 先前那人说:“愚笨就是愚笨,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了,傻子也想到了。” 声音熟悉的那人说:“当然了,要是他不愚笨的话,又怎么会被我从四川赶到这边来?” 于是,他们就发出了哄堂大笑。 当他们在我们的熔炉前正要将炸弹放上去时,只听一声枪响,熔炉周围突然亮起了火把,我们埋伏在周围的人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父亲大喝一声:“举起手来。” 坏人们只好听命。父亲立刻叫人过去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 他走到那个声音熟悉的人面前,说:“姓田的,果然是你。” 田副官凶恶地说:“袁老头,既然知道是我,还不赶快将我们放了。” 父亲冷笑一声,说:“不是我那儿子愚笨,只不过是他相信你。” 田副官也冷笑一声,说:“相信一个仇人,不是愚笨是什么?” 父亲一惊,说:“你们有仇?” 田副官说:“当然。” 父亲问:“你们有什么仇?” 田副官就咬牙切齿地说:“夺妻,诬陷。” 父亲惊问:“他成过亲?” 田副官冷笑一声,就将我跟妹姝,跟紫琪阿果,跟玉儿的事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末了还不忘侮辱父亲说:“看你这样精明,女儿也不丑,却给自己找了一个三手货的女婿。” 父亲非常震惊。 田副官说:“他被我追着屁股打,才逃到了这里来,没想到你却还将他当个宝贝捡上手,看来你与他一样的愚笨。” 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才说:“要是他愚笨,那些女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他?你又怎么会捡他穿过的鞋子来穿呢?是不是这样的鞋子穿上才合你的脚?” 田副官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说:“现在被我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田副官凶恶地说:“赶快放了我们,倘若不然,我灭你满门。” 父亲对我们的人挥挥手,我们的人就押着他们走进了我们被炸的水泥厂。 父亲叫人搬来五只空油桶,放倒在水泥地面上,再让田副官五人站在油桶上,在他们脖子上套上绞索。 绞索收好,一头绑在柱子上。这下田副官他们就只能垫着脚尖踩在油桶上了。 一切做好后,父亲又叫人在每一只油桶上泼上滑油。油非但将整只油桶淋透,还将水泥地面打湿一大片。这样人站在上面就十分地艰难了。 然后,父亲对他们说:“今天我也不杀你们,倘若你们脚下的油桶滚开,你们就会被吊死。” 父亲就带人离开了水泥厂。 走出水泥厂,我们的武装队长就对父亲说:“他们会想到办法跑掉的。” 父亲就说:“倘若他们能活下来,就会回去告诉别人,我们是不好惹的,这样就没有人敢来惹我们了。” 队长说:“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来警告别人?” 父亲说:“金三角那边我们惹得起吗?” 正如武装队长所说,田副官在同伴的尸体上发现了一柄匕首,居然想办法弄了过来,割断绳子逃走了。 五个人就只有他一人活着,难道,这就是他说的祸害一千年! 这年冬天,父亲与母亲带着几个武装队员去庙中朝拜,回来的时候被一伙匪徒伏击。 父亲带着武装队的人立刻保护着母亲躲在掩体后,奋力反击。在打死两个劫匪后,突然一辆悍马车开了过来,从车上跳下端着机枪的田副官。他二话不说,就端着机枪咬牙切齿地对父亲疯狂的扫射。 在打死我们几个武装队员后,父亲在武装队长的保护下,带着母亲躲进车里离开了。 车里,母亲突然发现父亲的腹部在流血。 父亲这才发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赶紧用手按住了伤口。 母亲要将他送进医院,但他却严厉地大声呵斥母亲。只因为他担心会将他受伤的事传出去,这样一来,田副官就会肆无忌惮,带着人明目张胆的去钢铁厂搞倒熔炉。 他告诉母亲,倘若我在家的话,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父亲叫司机赶紧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是被人抬下车的。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打湿了不少,还有很多淌到车里和地上。 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母亲,赶紧去寺院,找到里面的主持,让他过来为父亲医治。 戴眼镜的胖主持在两个小沙弥的陪伴下,坐我们的车过来了。在沙弥的辅助下,为父亲将子弹全部取了出来。 这时候的父亲,已经昏迷不醒了。 母亲陪伴着他,三番五次的落泪,她十分害怕父亲这次不能醒过来。倘若我在家,她也不会如此难过和害怕了。 三天后,父亲终于醒了过来,但却十分的虚弱。他知道自己若要养好伤,还需要时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叫母亲对问起他的人说,他去香港办事情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母亲答应了他。 他又叫母亲立刻给我写信,告诉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叫我赶快回来。 母亲告诉父亲,我收到信的时候,只怕要一个月以后,等我回来只怕要两个月。 父亲说:“那我们就等他一年。” 而我与自己的女人玩得并没有去看我们的信箱。想都没有想过。 只因为我们都以为家里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便发生什么事情,父亲也能处理。毕竟父亲是一个经商多年的老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再说我也很难得陪他的姑娘一次,这次有机会陪她,父亲无论如何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我们以为,就是问候的信他都会认为是一种打扰。 所以,当我们看见他们寄来的信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而在这三个月中,母亲担负起了整个家族的一切事务。 首先她让钢铁厂的工人继续生产,还派出武装队严密保护。 接着派人去清扫被炸的砖厂和水泥厂,看上去我们要重建生产。 然后走进股市,对跌至一块一股的股票进行回购。 这个老女人,比我还狠。 一七八,风声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她回购得十分缓慢,让别人看出来我们实在是手头拮据,过得十分艰难。这样别人当然就不会想到我们要东山再起,握着我们的股票就会分红,而与我们抢购股票了。 相反,他们还会将手中所有的股票抛出,来减少自己的损失。 股票继续下跌。 母亲也像往常一样,常常去寺庙中跪拜。 父亲受伤后,母亲第一次从寺庙出来时就遇上了田副官。 看见田副官时,母亲的心里格外的紧张,格外的恐惧,但她却表现出超人的冷静。非常自然地,非常沉静地对我们的车走去。 看上去她没有看见田副官,又仿佛田副官根本就没有在她的眼里。 看见母亲出来,田副官倒是走了过去,挡住母亲的去路。 而母亲,还是不失富贵人家那些太太们特有的高傲气势,看都不看田副官一眼。 田副官就奸笑着对母亲说:“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袁老头呢,归西了吗?” 母亲就咬着牙齿说:“我家老爷去香港办事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会找你算被袭击这笔账。” 然后,她将口水狠狠地吐到田副官脚前的地上。 见母亲没有被他吓倒,田副官就说:“香港?我看是躺在家里动不了了吧,有人看见他的血流进这辆车里。” 母亲狠狠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母亲离开了。 留下田副官独自站在那里独自多想。 回去,母亲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说:“他这是在试探我受伤没有。” 母亲就说:“我真担心这家伙没有被我骗住。” 父亲说:“好在你回答得十分漂亮。” 母亲说:“只怕是一时,这家伙一定会猜出来的。” 父亲就说:“那时,只怕已经晚了。” 母亲说:“你是说我们的儿女们已经回来了。” 在这三个月中,田副官虽没有带人来我们的家里对父亲他们下手,但他们也没有闲着,带着人袭击过我们钢铁厂几次——只不过并不是搞倒熔炉,而是去袭击里面的武装队员和工人。 想必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已经起作用了。 打死了我们好几个武装队员,和工人后,叫我们的工人和武装队员跑了不少,差点让我们的工厂没人看守而停产。 在袭击几次都没有让我们的钢铁厂停产后,他又带人去骚扰恐吓我们在砖厂和水泥厂里清扫的工人。胆小的工人全都被吓跑了。 母亲知道后,就带着人过去将田副官等人堵在我们的砖厂里,大声呵斥田副官。 田副官见是母亲后,就得意地笑着说:“袁家要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脸了吗,袁家的男人们呢,都变成乌龟了吗?” 母亲恶狠狠地说:“当你看见袁家的男人时,只怕已经晚了。” 田副官说:“袁老头会有多厉害,可惜被我伤得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想必他非死即残。” 三个月了,无论什么事都办好了,父亲还没有出来现面,傻子都猜出来了。所以母亲并不提父亲,她说:“我说的是我的儿子,你的仇人。” 田副官略一错愕,就说:“他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看见他?” 母亲说:“到你该看见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田副官奸笑着说:“那是什么时候?” 母亲说:“你们见面的时候。” 三个月过去了,我非但没有回来,就是音信也没有带给他们一点。母亲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还要应付田副官这个坏蛋,真是难为她了。 回去后,母亲就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她叹息一声,对父亲说:“只怕姓田的等不到儿女们回来就······” 父亲说:“田副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跟他们勾结。” 母亲说:“跟他们勾结?他们是谁?” 父亲说:“这几个月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田副官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母亲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父亲深吸一口气后说:“兵匪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商人啊!” 母亲说:“商人?” 父亲说:“如今的仰光高楼林立,做地产的回报最是丰厚,这里最稀缺的就是土地,而我们的工厂占据了大量地里位置比较好的土地。” 母亲说:“我明白了。” 父亲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也不知地产商诺康是怎么知道我跟田副官是仇人这个消息的,他居然跑去找田副官,田副官居然也接见了他。 一见面,他也不寒暄了,开门见山的说:“田师长······” 现在田副官早已不是什么副官了,已经是师长。在远征军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师长了,只因为那时他所带的兵已到一个师的人数,所以他的上司就升他为师长。 诺康说:“······鄙人诺康,在仰光做地产生意。” 田副官说:“你是来向我推销土地吗,我可不建高楼。” 诺康说:“非也,我是来跟您谈一笔生意的。” 田副官说:“你也要涉足白粉生意,还是要做我们的马仔?” 诺康说:“都不是。” 田副官盯着他。 他说:“我看好一块地皮,想请您帮忙,成功后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田副官吃惊地说:“什么地皮会让你弄不到手?” 诺康说:“不是我弄不到,只不过我是生意人嘛。” 田副官说:“难道你不想花钱,要强取豪夺?” 诺康说:“不是我不愿花钱购买,只不过······” 田副官夺过话说:“只不过他要价太高?” 诺康说:“只不过那地皮太宽大,我不愿倾其所有来购买,更不愿让别人得到。” 田副官说:“是谁的土地让你如此眼馋?” 诺康说:“袁万山。” 田副官说:“你是要我帮你从袁万山手里将这地皮夺过来?” 诺康说:“田师长是个聪明人。” 田副官就做出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说:“这可是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可是帮不了你,想当初袁老板可是帮我们运输过物资的,我们的交情是很深的。” 诺康说:“任何交情,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是一文不值。” 田副官说:“我不一样,我不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再说现在我手里可不缺钱。” 诺康说:“倘若您的仇人比您更有钱,师长是否还能处之泰然?” 田副官说:“仇人?我与袁老板可没有仇。” 诺康阴沉地说:“他的儿子呢?” 一七九,鹤唳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田副官盯着诺康。 诺康就说:“我听说他的儿子跟师长您是有很多次仇的,师长在四川那边的女人妹姝,就是他爱的人。” 田副官说:“我们早已一笑泯之了。” 诺康说:“那是骗人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恩仇能一笑泯过的,那只不过在拿仇人没有办法的时候施的缓兵之计。” 田副官说:“缓兵之计?” 诺康说:“不错,当他有机会的时候,还是不肯放过您的。” 田副官说:“这你就说错了,倘若他要杀我,只怕我早已死了十次。” 诺康说:“倘若我是他,也不会来杀您,只因为我虽然能对付您一人,但却不能对付整个军队,师长可是党国的人呐。” 田副官说:“前些年我去找过他,倘若他要杀我,是非常容易的,那时我早已不是党国的人了。” 诺康说:“但您背后有一个金三角,他惹得起您,还惹得起金三角吗?” 田副官说:“我到死都是金三角的人。” 诺康说:“倘若在国际的逼迫下,军队前来剿灭你们,那时他就会趁机来杀您报仇,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军方干的。” 田副官也想到了这一点。 诺康说:“世上哪一个仇人抓住机会后还会放过自己的仇人?世上又有哪一个仇人愿意看见对方过得快快乐乐,而不想法去动一下的?” 田副官还在思索。 诺康继续说:“师长不仅是他的仇人,他也是师长的仇人,听说师长在他出现前早已爱上了妹姝小姐,只不过被他捷足先登······” 田副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说:“不要再说了!” 诺康盯着田副官,阴险地笑了。 过了很久,田副官突然说:“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诺康说:“我先去股市搞垮他的股票,您再想法去他的工厂搞点死人的特大事故出来,在我们双管齐下中,他就不得不破产了。” 田副官说:“那我们现在就来说说利益分成吧。” 诺康说:“您三,我七。” 田副官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说:“我做的可是最危险的事情,而且还抛头露面。” 诺康想了想,就说:“您四,我六。” 田副官还是摇头,他说:“倘若他报官,假官方之手来灭我,那可是要丢命的。” 最后,诺康说:“这可是报仇赚钱一箭双雕的好事情,倘若师长偏要放弃,那么,师长只好等着他来找您报仇这一天的到来。” 田副官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诺康说:“我知道等待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等着自己的仇人来杀自己。” 田副官说:“鬼门关我都过了好几次,还怕这一次?” 诺康说:“有人资助您报仇,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师长难道要自己掏钱来报仇吗?” 最后,田副官说:“好吧,倘若不看在报仇这件事上,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 一天,母亲从寺庙里出来,遇见在那里办事的警察队长汪炳贵。汪队长可是跟父亲同路来到这边打拼的,跟父亲的交情很深。 他从母亲脸上看出我们家里发生了大事情,就拦住母亲。在汪队长再三的追问下,母亲只好告诉了他。 汪队长听了后,叫母亲小心,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以防坏人对她下手。他还说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了。 回去后,母亲将遇见汪队长的事告诉了父亲。 这时候的父亲,已经能下床到处走动了。 父亲大发雷霆,说母亲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汪队长,这件事就要用我们的方式来解决。 母亲说:“孩子们都没有在身边,利用警察来保护我们,岂不是更好吗?” 父亲怒声说:“炳贵一定会跑去将姓田的抓起来。” 母亲说:“这样不是更好吗,用警察的手来惩治姓田的这个坏蛋,让那些想打我们坏主意的人都知道,我们有警察这个靠山,就不敢来动我们了。” 父亲说:“糊涂!”之后,他又叹息一声,说:“女人毕竟是女人,鼠目寸光啊!” 母亲不服气的盯着他。 他说:“既然姓田的跟商人勾结在一起了,他被抓进去,商人自然会想办法将他弄出来,这非但不会让他害怕,而且还让他知道我们已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手段来报复他,让他知道商人的本事有多大,就会无所顾忌的对我们下手。” 母亲倒吸一口凉气,说:“啊!” 父亲喟然长叹,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不去找炳贵的原因,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才能让那些想打我们坏主意的人害怕,这就是杀鸡儆猴。” 母亲盯着父亲,脸上全是一副天塌了下来的表情。 父亲说:“我这么多天的谋划等待,就这样被你给破坏掉了。” 母亲说:“姓田的在贩毒,只要汪队长紧抓住他贩毒这件事不松口,姓田的就不会被放出来了。” 父亲说:“抓人的时候炳贵能做主,审判的时候他能做主吗?” 母亲就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父亲说:“就算炳贵以贩毒的罪名起诉姓田的,但有商人的资金,金三角的势力,只怕法官,律师,证人全都会站在姓田的这边,姓田的就会被当庭释放了。” 母亲就说:“都说狡兔三窟,姓田的也算是一只狡猾的老兔,汪队长一定找不到他的住处,抓不到他的。” 父亲叹息一声,说:“但愿如此。” 母亲说:“我们的工厂呢?” 父亲说:“贷款,让工厂重新运作起来。” 也不知汪队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将出来鬼混的田副官在半路上给抓住了。罪名如母亲说的,贩毒。也确实从他身上搜出了白粉。 也正如父亲所说,诺康请来了最知名的律师,收买了法官和证人,让田副官当庭释放。 虽然汪队长抓他的时候只字没提我们家的事,但田副官还是知道是因为我们家的事他才被抓的。所以他一出法庭,就大摇大摆地向我们家走来。 只不过他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出门正要去银行贷款的父亲。 一八0,家书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田副官拦下父亲,说:“怎么,袁家要靠警察来帮助自己解决事情了吗,这可不是袁家的风格。” 父亲从车里出来,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地说:“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田副官说:“那得有人才行,虽然你看上去没有什么,可我知道你已经折腾不起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个老女人。” 父亲说:“我还有个儿子。” 田副官说:“可他每次一遇见我,就只会逃跑。” 父亲说:“这次不会了。” 田副官说:“那得能活着回到这里才行。” 父亲说:“你得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回来才行。” 田副官说:“三个月了,就是去天上都回来了,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父亲说:“他不会出意外的。” 说完,父亲就坐进车里叫司机开走了,留下田副官独自去思索。 但银行却并没有贷款给父亲,他跑遍了所有的银行,往日那些盼着我们去贷款的银行,一家也没有同意贷款给父亲。 父亲却不知,这些银行家们早已被诺康收买,跟诺康站在一起了。 但这时候,田副官带着诺康找到我们家,要与父亲谈收购我们工厂地皮的事情。 我们的确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只不过我们玩得太开心,忘记一切了。 我们看见信,是因为台风。 这天突然刮起台风,将门口的信箱吹掉飞过来砸碎我们房间的窗户玻璃,掉在我女人的脚前。她捧起信箱,要从长方形的箱口看里面。 我说:“不用看了,不会有人给我们写信的。” 她说:“奇怪得很,偏偏是信箱砸进我们的房间,又偏偏掉在我的脚前,想必老天在暗示我们什么。” 我说:“只不过巧合而已,不要胡思乱想。” 她说:“既然进来了,打开看看又何妨。” 我说:“你若是不信,摇一摇就知道了。” 她就抱着信箱摇了摇。里面的确有东西的声音。她说:“有信。” 我说:“也有可能是落叶。” 她说:“会有这么巧,风将落叶吹进信箱?” 我说:“也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 她说:“不是。” 我说:“你要看就打开来看吧。” 说完我就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我想看她失望的样子。 信箱打开了,里面的确是一封信,仅仅一封信而已。 我不以为然地转脸望着窗外,看着在台风中的树。 她过来坐在我身边,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转脸盯着她。 她说:“家里出事了。” 我说:“我知道,我们的股票跌至谷底,是时候回购了。” 她说:“错。” 然后,就告诉我家里发生的事情。 我一惊,没想到这田副官阴魂不散,我知道这下不出手也该出手了。 而这时,诺康与田副官在我们家门前,拦住正要出门的父亲,商谈收购我们工厂地皮的事情。不等他将价钱说出来,父亲就严厉地拒绝了。 他说:“要收购,一年以后再来吧。” 诺康说:“你的工厂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底气说这样的话?” 父亲说:“我还有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底气。” 诺康说:“就算他回来了,对这个烂工厂也回天乏术。” 父亲说:“这是我们的事。” 田副官说:“倘若你的钢铁厂熔炉倒塌,烫死几个人,只怕你就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父亲就愤怒地说:“就算我的工厂变成一片废墟,你们也别想我卖。” 诺康说:“都老得快要死了,还如此倔犟。” 田副官说:“我虽然没有打死你,但你也无还手之力了,哪来的倔脾气?” 父亲就掏出了手枪,指着他们说:“这就是我的倔脾气。” 二人吓得转身就跑。 父亲知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我的女人,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说:“你不要哭了,一时半会姓田的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她说:“这已是三个月前的信,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三个月前,就是傻子,在这三个月中也想到了谋害父母的办法。 我说:“收起你的眼泪,回去以后再流吧。” 我的女人就不哭了。 我说:“走,现在走,立刻走。” 我们顶着台风来到机场,但飞机已经停飞,听卖票的人说,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复飞。 我们离开机场赶到码头,但轮船也已停航,航运公司的人说要半个月后才会航行。 一刻也等不下去的我们决定坐车,走陆路经马来西亚回仰光。 我们走遍所有的车站和租车行,就是连人都没有看见一个,更不要说车了。只因为台风让他们全都停班了。 我们站在租车行门前,正感到绝望的时候,我却晃眼看见墙壁上贴着一张招聘司机去仰光的启示。 我对自己的女人说:“有希望了。” 她却泪流满面地盯着我。 我说:“我们有办法回去了,我们走。” 一八一,意外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按启示上面的地址,我们来到一家看上去很破旧的房子前。正要敲门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叫我们。 “嘿,你们是来应聘的吗?” 我们回头望过去,看见一个长相潦草,穿着潦草的中年男人,浑身露出酒气,拿着酒瓶站在风中对我们说话。 我说:“是你要招聘司机吗?” 他上下打量着我们,说:“你会开车吗?” 我说:“会。” 他说:“看上去,你们是赶路的。” 我说:“不错。” 他说:“我有一辆货车,要招聘一位司机。你们要去哪里?” 我说:“仰光。” 他说:“我正要去那边拉一趟货,只因路程太远,一个人开车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想招聘一个司机一起过去,既然你会开车,那就做我的司机,我将你们一起带过去。” 我说:“好。” 他将我们带到一辆看上去很破旧,但却彩绘得很有民族特色的卡车前,他说:“这就是我的车。” 我看见这车的货箱里放着几只油桶,也不知是空桶还是装满着油的。 袁男拉着我的手小声说:“这车很破,我担心路上会出事。” 我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她说:“还是等飞机或者轮船吧。” 我说:“爹娘身处险境中,我们能等,他们等得起吗?” 她就叹息一声。 我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打开车门,叫我们将行李放进驾驶室里。 然后,我们坐进了汽车里。 驾驶室的后排,有一张可以睡觉的卧铺。他叫我的女人去后排睡觉,我坐副驾,跟他轮流着开,一人开四个小时。 然后,他发动车子出发了。 我们的车子沿着海边向前。 这车的噪音很大——不是发动机的声音,而是整个车身都在呐喊。 我想将车窗玻璃摇起来挡一挡台风。 他说:“这车没有窗玻璃。” 我转身想将我们的行李拿过来放在窗口挡台风。 他瞟我一眼,说:“一看就知道你们是经不起风雨的人,这点台风算得了什么?这一路颠簸,风雨无数,也不知你们能不能回到仰光。” 我一听,立刻将行李丢了回去。 ——好歹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能被这个长相如此潦草的人看不起? 好在这车的速度并不快,最快的时候也不过四十码,平均也不过二十码左右。倘若再开快一点,只怕这车还没到仰光就已经散架了。 他叫我赶紧睡觉,夜晚让我来开车。 而我却忧心忡忡的睡不着——不是对父母的担心,而是因为他。 ——只因为他一边开车,一边喝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在对他的担心中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将我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叫我起来开车,他坐在副驾睡觉去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在打着呼噜,当我开满四个小时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过来。我叫他多睡一会儿,我还很精神。 但他却死活不同意,说是讲好的一人开四个小时,就一定要这样执行,不能改变的。 我只好将方向盘交给他。 他就一边喝着酒,一边开车,什么东西也不吃。 我见他喝酒并没影响开车,也就放心地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突然被一声长鸣的喇叭声惊醒了。 这时候天空已经亮了。 我们看见他趴倒在方向盘上,脚还死死地踩满油门。酒瓶掉在一边,挡风玻璃和仪表盘上吐满他的鲜血,想必他已经归西了。 我大惊失色——不是对他的死,而是因为我们的车偏离了车道。 我急忙扑过去抢方向盘,但已经晚了。我们的车冲出车道,冲向大海。 我们惊呼着,与车一同掉进海里,直沉海底。 好在这车没有窗玻璃,我迅速地爬了出来,浮上海面。 然后,我大声叫道:“男,男,袁男!” 海面上无人应答,更看不见一个人。 我这才发现,我的女人还在车里没有出来。 我立刻潜回车里,这时候我的女人已经被淹得浑身无力了。我急忙将她拉出车外,举着她浮上海面。她这才做出很久没有呼吸到空气的样子,猛吸一口。 这时候,我看见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浮着只油桶。我急忙将我的女人托过去让她抱着油桶。而我,又潜回还在下沉的车里去拿我们的东西。 当我再次浮出海面的时候,却只看见那只油桶,上面已不见我的女人了。 我大声叫了两声后,立即潜入海里去寻找我的女人。 在海底我找到了她,再次将她托到海面。她趴在油桶上,大口地吐着海水。 她吐光喝进去的海水后,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过去安慰她。她却一下将我推开,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头上,将所有的怨气撒在我身上。 我不怪她。 倘若不是我睡得太沉,至少是可以挽救而不会掉进海里。 我背着我们的东西,扶着油桶,看着她落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不再落泪,东张西望起来。 我这才发现,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远离海岸,被漂浮的油桶带向大海的中央。 在这里,我们已看不见海岸,唯一能够看见的,全是海天一线。 我们依据天空的太阳,来粗略辨别了一下方向,扶着油桶向前游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也不知游了多久,我们突然看见远处有树林。想必那就是海岸,我们急忙对树林游去。 刚游了没多久,我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鲨鱼!” 我急忙回头望去,就看见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鲨鱼正悠闲地向我们游来。我知道鲨鱼向来不是独行物种。果然,不一会儿,这鲨鱼的周围就浮出了五条鲨鱼。 看上去,这些鲨鱼似乎并不饿,并没有急着对我们冲来。 后出现的那五条鲨鱼,虽然也在跟着先前这条鲨鱼慢慢地向我们游来,但它们边走边转着圈在那里嬉戏。 我虽然不是渔民,但也听说过鲨鱼的凶残。 我们只好弃了油桶,丢掉行李,慌忙向那片树林游去。 突然,先前出现的那条鲨鱼对我们猛地追来。 一八二,荒岛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大声叫袁男赶紧游走,但我的女人却似乎没有力气,游得很是缓慢。 我只好停下来,在后面护着我的女人。 鲨鱼离我们不远的时候,突然潜了下去。我赶紧用力将我的女人向前一推,抽出匕首,也立刻潜了下去。 在水下,我看见鲨鱼向我冲了过来。 我立刻抓住鲨鱼的鼻子往旁边一拉,手中的匕首就刺进了鲨鱼的胸膛。再顺势一割,鲨鱼就被我开膛破肚了,肠子和着鲜血流了出来。 我丢掉这条鲨鱼,浮出海面。 我看见被我开膛破肚的鲨鱼还在翻滚,周围一片鲜红。我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些鲨鱼就会嗅到血腥而追过来。 我立刻追上我的女人,在后面对她又猛地推了一把,这样她就游得轻松,游得更快一些了。 就这样,我一边游着,一边推着我的女人向前。 果然,没过多久,那些鲨鱼就闻到了血腥,立刻对被我开膛的那条鲨鱼游去。一顿抢食后,它们食掉同类,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加快了推袁男的力道和速度。 前面的树林离我们不远了,我们看见了沙滩。 但这时候鲨鱼已经到了我们的后面。我只好使出洪荒之力,将我的女人向前一推。 然后,我转身拿着匕首拦住这些鲨鱼。 我听见袁男在大声呼叫我,而我却看不见她。只因为我已潜入水中,在鲨鱼间穿梭,手中的匕首不时的割向鲨鱼们的肚子。 有了血腥,鲨鱼们就不再去追我的女人,在水中与我搏斗起来。 与鲨鱼的搏斗中,我感觉我的大腿痛了一下,也感觉自己的手臂痛了一下,还感觉自己的背痛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被鲨鱼咬伤了。 但我感觉出自己的伤只不过是些轻伤,还能与鲨鱼继续搏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杀死了身边的鲨鱼。 我浮出海面,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但我却看见有一条鲨鱼弃我而去,追向我的女人。 而我的女人,已经游到沙滩前了。鲨鱼也只好调转头来,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我却又看见一个海浪,将刚上沙滩的袁男又卷入海中。鲨鱼似也发觉了,立刻调转头对她冲去。 我大叫一声,立刻逼出身体所有潜能,向鲨鱼游去。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梭鱼,灵而快的游向前方。 听见我的叫声,我的女人回头也看见了游向她的鲨鱼。她急忙向沙滩冲去。 可是,鲨鱼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张开了血盆大口,那满是锯齿般的牙齿闪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芒。 我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叫。 我的女人回头,就看见鲨鱼咬向她的腿。原本看上去很疲惫的她,也不知怎么突然一下有了力气。只见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鲨鱼的上唇,往旁边一拽,鲨鱼咬着的就是海水了。 她就与鲨鱼搏斗起来。 我急忙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鲨鱼的尾巴,使劲向后一拉。我的匕首跟着就刺进了鲨鱼的肚脐,向前割了过去。 鲨鱼的力气很大,即便是被我开了膛,它拍出的浪花也将我和我的女人冲向三丈远的地方。 我扶着我的女人终于爬上沙滩,有气无力地躺在沙滩上。 当我们恢复力气后,起身向树林走去。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这并不是海岸,而是一座无人岛。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岛叫什么名字?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在岛上走着,我的女人突然尖叫一声,只因为她看见了白骨。 这是人的白骨。 很多人的白骨。 还有锈迹斑斑的钢盔,和刺刀已锈的长枪。 想必这岛上曾经发生过残酷的战争。 他们的衣服早已腐烂,唯一能辨别他们身份的,就是锈迹斑斑的钢盔。 这钢盔我见过,曾经侵略中华和东南亚的侵略者们就是戴着这样的钢盔。 我的女人还要向树林深处走去,我却拦住了她,只因为我担心会踩到地雷。 但凡发生过现代战争的地方,都会埋有密密麻麻的地雷。而这些地雷,很多年后被人踩着时,还会爆炸。 但我的女人却坚持要去树林深处,只不过是为了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动物,好抓一只两只来果腹。 没办法,我只好随手捡来根棍子,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 看我如此小心的样子,她一把推开我,大步向前走去,还不忘对我说:“一个大男人如此怕死,早先我见到的那个师父哪里去了?” 我说:“小心谨慎让我们活到了现在。” 她说:“你也不想想,这岛上是如此的潮湿,就是露在外面的钢盔都已锈穿,更不要说埋在潮湿的地下的地雷了,那机关就算没有被锈坏,也早已锈得不能动了。” 她话音刚落,前面的山坡上不知为什么突然掉下一块石头,砸在了树林中。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树林里传来一声爆炸,尘土飞扬,树木倒下。 也不知是不是那石头刚好砸在地雷上。 她吓得惊叫一声,站在那里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我看见她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就说:“走吧。” 她说:“你在看我的笑话?” 我说:“跟着白骨走,即便有地雷,也已被这些死人踩响了。” 她死活不肯迈步。 我就抓着她,跟着白骨向前。她却颤巍巍地拽着我,浑身没有骨头似的。 我们找到一条山泉,让这山泉灌饱肚子,跟着白骨继续向前。 这岛上着实没有什么动物,有的也不过是路过而歇脚的海鸥。 跟着白骨我们找到一个山洞。山洞中有一些废弃的枪支,和生锈的钢盔及一些破旧的衣服。我们在一些破衣服中找到一沓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火柴。我抽出一根擦了一下,火柴居然燃了。 我们回到沙滩上,想碰碰运气,看是否会看见路过的轮船,或者渔船。 一八三,海盗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海面上风平浪静,台风看似已经过去。 我们发现那条被我开膛的鲨鱼被海浪冲到了沙滩上。趁着还没有臭,我们过去将它大卸八块,生火吃了一顿烤鲨鱼。 剩下的鲨鱼肉,我们将它挂在太阳下,做成了鱼干。 这鲨鱼很大,足以让我们维持一段时间。也许能让我们活到渔船出现。 虽然有足够多的鲨鱼肉让我们维持一段时间,但我们也没有坐在沙滩上苦等。我留下袁男在沙滩上守望海面,自己却跑进树林里,捡起生锈的刺刀,砍树准备做一只木筏。 但我首先做的却是搭一个棚子,好供我们晚上过夜。只因为我知道,木筏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就只是砍树,只怕也要好几天。刺刀砍大树,实在是太过缓慢。 我们却没有能快过刺刀砍树的工具。 晚上,我们坐在沙滩上。我的女人偎在我的怀里,我们一起望着满天繁星。她说:“也不知爹娘怎么样了。” 我说:“吉人自有天相。” 她说:“姓田的可不是什么善类,阴险恶毒得很。” 这一点,我比她清楚。我说:“以爹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雨,要应付姓田的没有一点问题。” 她盯着我说:“倘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娘为什么要写信叫我们回去?” 我说:“也许是他们想我们了,以这种方式来叫······” 她打断我的话说:“别骗我了,倘若没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大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扰我们的,倘若真的没有什么大事情,你为什么要冒着台风往家里赶?” 我无言以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拥着她。 而此时的父母,每天被田副官带着人去骚扰。而我们的钢铁厂,工人也受到了田副官的死亡威胁,跑得一个不剩了。那些武装队员们也跑得只剩下几个人了。 父亲知道,要粉碎诺康的梦想,就必须要工厂动起来。 他贴出了很多招工启事,也开出了很丰厚的薪酬,但人们都畏惧田副官的威胁,一个人都没有招到。 他也知道要跟田副官斗,手底下必须有人。但他招聘武装队员时,一个月过去了,也只不过只有几个人来了。 我们的公司,现在不再是蓬勃向上前途无量,而象征的是死亡。 我花了十天的时间,也只不过砍下了八棵碗口粗的树。 我花了五天的时间,去树林里砍来了藤蔓。又花了五天的时间,将木筏做好了。 我将木筏拉到了海边,只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回家。 夜已深,人已倦。 突然一声惊雷将睡得十分香甜的我们惊醒,外面已是狂风暴雨。 我一下冲出我们的棚子,冲向我们的木筏。我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们的木筏一定会被海浪冲走。 谁也没有想到我的女人一下冲过来抱住我,不让我去海边。 我大声吼道:“放手,我要去救我们的木筏!” 她还是死死地抱着我,也大声吼道:“别去了,危险,太危险!” 我说:“那可是我们离开这岛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它被海浪冲走。” 她说:“木筏掉了还可以再造,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活得下去?” 我说:“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手。” 她还是死活不放,说:“你不是急着要回去救父母才流落这孤岛的吗,为什么你还没学聪明?倘若你有什么闪失,他们岂不是无人来救了,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可以实现。” 我突然一下惊醒过来。我突然发觉自己很糊涂,还没有一个女人聪明,差一点酿成大错。 此刻风平浪静,阳光明媚。 我站在海边,看着空荡荡的海滩。我们的木筏被昨夜的海浪冲得早已不知去向。昨夜被狂风暴雨惊醒后,我们再也没有合过眼。 而此刻,我却没有一点倦意。 我拿着刺刀走进树林。 有了上一次砍树的经验,这一次我砍得更快了。只因为我不再砍,而是切。生树又软又脆,十分好切。 所以这次我没有花多少时间,就造好了木筏。 这次,我没有将木筏拖到海边,就放在我们的棚子前,还用很结实的藤蔓将其在一棵大树上拴牢。 我还拉了又拉,扯了又扯,确认牢固后,才放心地走进棚子里。这下,可以搂着我的女人安心地睡一个好觉了。 我搂着我的女人坐在沙滩上,晚风轻拂我们的脸,白浪在我们眼前追逐着沙滩,看着夜临追夕阳和一那片海蓝蓝。 “船!” 我正盯着西沉的夕阳,突然听见我的女人大声叫道。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海面上来了一艘船。 不等我们站起身呼喊,船上的人也发现了我们,调转船头向我们驶来。 我们兴奋地站起身对来船呼喊招手,我的女人还像小孩子那样欢快地跳了起来。 我突然发现这船有什么地方不对,它像是一艘渔船,但却又没有打鱼,船上的人也不像是渔民。 我搂住我的女人,捂住她的嘴,慢慢地退向树林。 船到岸边,从船上跳下来七八个壮汉,他们个个手提钢刀,样子凶恶,露出猥琐的笑容。我知道,这笑容是对我的女人发出的。 我的女人说:“他们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不错。” 她说:“他们是什么人?” 我说:“海盗。” 她说:“这南海也有海盗?” 我说:“无论什么海,都会有海盗,只不过运气好就不会遇上。” 她说:“我们怎么做?” 我说:“他们给我们送船来了。” 她说:“你的意思是······?” 我说:“将他们困在这树林里,我们开他们的船回家。” 说话间,我们已将他们引到了被石头砸响过地雷的那片树林前。我们走向了一边,而这些海盗们却走进了那片树林里。 一八四,布局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悄悄地向海边走去。 也没走多久,我们就听见了那片树林里传出了爆炸声。我们赶紧向前跑。 这样也还是没有跑过那些生还的海盗。只因为他们不要老命的跑,而我们却还顾忌脚下是否会踩上地雷。 我们跑到海边时,看见海盗们已逃回船上,船已经开动了。我们追进海里,还是没有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船离开。 我们回到棚子前,这才发现我们的木筏不见了。我们又回到海边,看见那海盗船正拉着我们的木筏远去。 我气得狠狠一跺脚,说:“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将他们狙杀在这片树林里。” 袁男说:“是你回家心切才放过了他们。” 我说:“本以为他们会因为有人受伤,就会抬着受伤的同伴回船上,这样他们就走不快,我们是完全可以赶在他们前面夺走船的。” 她说:“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丢下同伴。” 我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时候,我们听见那片树林里有人在惨叫。 袁男说:“怎么办?” 我说:“不用去管他,让他痛死在里面。” 她说:“我们呢?” 我说:“继续造木筏。” 我刚将木筏造好,袁男却又看见了一艘船。 这次不再是渔船,而是一艏军舰。 它是美国人的。 他们只不过路过这里时看见了海盗船,将海盗抓起来后,才知道我们在这岛上。 他们将我们救上船,但却并没有将我们送回仰光,而是将我们带到了马尼拉。只因为他们是专程来菲律宾,跟菲律宾的海军进行演习的。 我们只好走进了缅甸在马尼拉的大使馆,寻求帮助。 在大使馆的帮助下,我们回到了仰光。 我并没有从大门进门,也没有在白天回家,更没有让别人一看见我就能认出我来。只因为我知道姓田的一定会派人在我们房子周围监视着,一旦发现我回来,对我能暗杀就暗杀,不能就回去告诉他。 我决不能给他们机会暗杀我。 一走进家里,父亲就告诉我发生的一切。 我立刻说:“招人,赶紧招人,这一次我要跟姓田的做一个了断,我不会再放过他了。” 父亲说:“我早已安排了,我就知道你回来会跟那姓田的打一仗,但人们都畏惧姓田的,都不愿加入我们。” 我说:“我们出双倍的价钱。” 父亲说:“我早已试过了,效果还是不佳。” 我说:“那就出三倍的价钱,倘若还不行就四倍,直到有人肯加入为止,总有人会看在钱的份上加入我们的。” 父亲说:“双倍的价钱就已经很高了,倘若······” 我说:“这是姓田的钱,他会帮我们出这笔钱的,再说,这些人可不是来干活的,是为我们卖命的。” 父亲想了一会儿,说:“好。” 我说:“您的伤······” 他说:“已经好了。你这次从后门回来,又是在半夜,还化了妆,那姓田的一定还不知道,我们要不要继续将这个消息封锁住?” 我说:“不用了。” 他说:“你不担心姓田的知道了,会提前准备,到时候你要消灭他就非常困难,可能会付出很高的代价。” 我说:“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我回来了。” 他就盯着我。 我说:“他派出埋伏在我们房子周围来监视我们的人早已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父亲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我说:“就算现在暂时封锁住消息,将来我们重金招人手的时候,他也会知道。” 父亲说:“我早已派人查出姓田的住在什么地方,等招齐人手后,我们就去他的别墅报仇。” 我说:“不用了。” 父亲又盯着我。 我说:“只怕他已闻风而逃了。” 父亲还是盯着我。 我继续说:“谁都知道呆在家里会被别人包了饺子,更不要说行军出身的田副官了。” 他说:“他会去哪里,金三角?” 我说:“他也是这样认为我会这么想的,所以一定会带着人埋伏在去金三角的路上,来伏击我。” 他说:“哦?” 我说:“说不定见我不去,他还会派人来故意引我。” 父亲说:“那我们该怎样做?” 我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父亲说:“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自从我回来后,姓田的就再也没有来骚扰父母他们了。 但我也并没有带着人去找他报仇。 我只带着三四个贴身保镖——是的,现在我也有保镖了,我们家里每一个人都有保镖。 这样别人就会知道我们已经害怕某某人,不敢单独出门了。 我去被破坏的工厂叫那些新招来的工人们将工厂清理出来,再请来师傅将废掉的东西重新建好。让别人看出我并不会去找谁谁报仇,只不过要让工厂重新生产,为我赚钱。 那些我们重金招聘来的武装队员们,我也只不过用来保护我们正在重建的工厂。 一个月过去了,姓田的没有现面。也没有派人来骚扰我们,以此故意来引我带人追进他的包围圈。 而我,却走进了银行,找到了伍迪。告诉他这段时间我去了美国,考察那边的股市,准备在那边上市。并对他大谈特谈我们公司的前景,鼓吹我们要将公司做大做强,成为世界上一百强的大集团。 伍迪听得眼放光芒,脸上红光闪闪。 这时候,我该说正事了,我对他提出了贷款的事情。 一八五,了结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虽然被我说动了心,但一听见贷款的事,伍迪就慎重起来。 我说:“您放心,利益方面的事情,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您该得多少,一分都不会少您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次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说:“诺康也只不过是一个炒地皮的商人罢了······” 不等我说完,他打断我说:“可他身后还有一人。” 我说:“姓田的以前跟我是有仇,可我们中国人有一句俗话,叫一笑泯恩仇,自从这次我回来以后,就与他一笑泯恩仇了,不然在我重建一个多月中,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带人来搞破坏?” 伍迪盯着我,说:“真的?” 我说:“倘若不是真的,我现在不是坐在这里找您帮忙贷款,早已带着人找他算账去了。” 伍迪似乎还不肯相信,他说:“你能放下他对你的工厂和父亲所做的那些仇恨?” 我说:“在利益面前,这仇恨又算得了什么,您说对吗,伍迪先生?” 他说:“你们之间还有利益?” 我说:“任何人之间都会存在利益。” 他说:“是什么利益?” 我说:“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 他说:“你们私下已签了协议?” 我说:“不错。” 贷款成功。这次我贷了很大一笔钱,只因为我已决定这次不必还贷。 伍迪也将我与姓田的一笑泯恩仇,和私下已签好协议的事说了出去。这件事就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到处传。 我知道诺康听见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去责问姓田的。那姓田的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私下跟我签什么协议,就会对我有所动作。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姓田的果然有了动作。他派出几个人来我们工厂里搞破坏,来引我追进他的包围圈里。 我只将他的人赶走。 我做得非常的漂亮。 我叫我的武装队员们千万不要伤了这些人。 我还叫我们的人大喊大叫的惊动附近的人,让他们看见我们将姓田的人赶走。还让他们看见我们明明可以将这些人打死一两个,却只对着天空放枪,让他们毫发无损地离开。让别人不得不以为是我跟姓田的在演一场戏,来骗某某人。 这件事发生后,我并没有对外界解释什么,什么也没有说。即便是圈子中的人问起我,我也只不过笑笑,让他们去猜想。 我吩咐不要伤了这些人也被我的武装队员们传了出去。 而我却坐在圈子里,端着茶笑眯眯地喝着,仿佛一切事情都是我与姓田的早已安排好的。 而诺康,此刻冲进了姓田的住所,指着姓田的鼻子大声说:“还说没跟他签协议,倘若你们没有签协议,为什么你的人会毫发无损的离开?倘若没签协议,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没有大发雷霆的骂你几句?倘若没签协议,你们有那么大的仇恨,他为什么没有来找你报仇?我看,你们是将我当作傻子来耍。” 姓田的说:“你不要中了他的离间计,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诺康说:“离间计?我虽然不懂什么兵法,但却是一个商人,不是傻子!我看,是你们在演周瑜打黄盖的一场苦肉计,只不过这苦肉计演得太劣拙了,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姓田的说:“我说了,这是他的离间计,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们,好对我们各个击破。” 诺康说:“各个击破?笑话,我看是你们在联手要击破我。” 姓田的将手枪一下拍在桌子上,怒声大吼:“我说是离间计就是离间计,你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诺康被吓住了,盯着姓田的说:“那你应该证明给我看。” 姓田的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诺康说:“什么时候?” 姓田的说:“得等到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以为我们中了他的离间计而闹翻了的时候。” 诺康就说:“要不要我们也演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给他看?” 姓田的说:“这是必须的。” 诺康说:“好。” 姓田的瞳孔收缩,恨恨地说:“既然你善使奸计,那我就用奸计来打败你!” 晃眼间第三个月又过去了。 我听见了姓田的跟诺康闹翻,姓田的还带人抢劫了诺康的消息在圈子里到处传。我却只微笑着喝茶,圈子里的人都偷偷的看我,心里猜出很多种版本。 姓田的出动了。 凌晨他带着大队人来我的钢铁厂搞破坏。 他选择这个时候来,只因为守了一夜的我这个时候会认为不会有人来钢铁厂搞破坏,而放松警惕。 他选择破坏钢铁厂,只因为我的钢铁厂生产热火朝天,生意火爆。倘若在这样的工厂里搞点破坏,哪怕是一丁点破坏,对我们公司的影响也是不小的打击。 他冲进我们的钢铁厂,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却被我们当作肉馅包了饺子。 我将所有的武装队员趁天黑全都调到了钢铁厂,等待着姓田的到来。 而我的钢铁厂如此的声名大噪,全都是为了要将他引到这里来歼灭而故意为之的。 我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对付他,只因为这样就可以不会得罪金三角那边了——我们消灭的不是毒贩,而是打劫我们的强盗。 我叫武装队员们大喊着抓强盗,让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在打强盗,然后开枪。 在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就剩下姓田的一人了。 他举起双手,对我跪了下来。 我提着手枪站在他面前,说:“是时候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了。” 他望着我说:“你敢再放我一次吗?” 我说:“我不是孔明,你也非孟获。” 他嘴角上就有了一丝嘲笑。 我对他开了一枪。 他没有死——不是我的枪法不准,而是我还不想要他这样快就死掉。 我打中的是他的大腿。 子弹打进身体里是很痛的,但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说:“这一枪是为武大哥。” 然后,我又对他开了一枪。 我说:“这一枪是为妹姝。” 他还是不吭声,但他却倒下了。 我再开一枪,说:“这一枪是为玉儿。”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放声惨嚎。 等他痛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就将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我说:“这最后一枪,是为我自己,和现在的家人。” 然后,一声枪声响彻在黎明的天空里。 一八六,合伙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们的股票是时候复盘了。 而我却走进了诺康的办公室,对他说:“您的公司该上市了。” 他却用看仇人的目光盯着我说:“我不缺钱。” 我说:“聪明人都用别人的钱去赚钱。” 他说:“我不算聪明人。” 我知道他指的什么,所以就避开说:“傻子都用自己的钱去赚钱,只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旦出现不可预见的风险时,就会破产。” 他盯着我说:“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见的吗?” 我说:“错。” 他说:“错?” 我说:“谁会希望自己的生意伙伴破产?” 他说:“伙伴?我们能算生意上的伙伴吗?我们充其量只能算仇人。” 我说:“无论多么大的仇恨,在利益面前都可以一笑泯过。” 他说:“我们之间有利益可谈吗?” 我说:“有。” 他嘲讽地笑一下,说:“你是要将工厂的地皮卖给我吗?” 我说:“不是。” 他靠在椅子上,嘲讽的笑容不变,说:“那还有什么利益可谈。” 我说:“有。” 他说:“我可是炒地皮的,地皮以外的生意,我可没有兴趣。” 我说:“只要能赚钱,我想每一个商人都不会错过,也包括您这个地产商人。” 他审慎地盯着我看了会儿,说:“那你说说看。” 我又回到了初始的话题上:“上市。” 他说:“为什么要上市?” 我说:“将您自己的钱存起来,用股民的钱来做您想做的一切事业,用别人的钱来帮您赚钱,亏了是别人的,赚了是您自己的。” 他想了想说:“这看上去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是,我的公司还不够上市的资格。” 我说:“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他盯着我。 我说:“我们公司的股票需要重新复盘上市,但我们的资金目前却不够复盘,而您的公司却需要上市。” 他说:“这又怎样?” 我说:“倘若你公司与我们公司合并成一个公司,您成为我们公司的股东,这样就可以复盘上市了。” 他说:“你是要让我入股你们公司?” 我说:“不错。” 他说:“我能分多少成?” 我说:“这要看您入股多少了。” 他说:“我能入股多少?” 我说:“您放心的资金。” 他盯着我思索起来。 我说:“我们之间以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您自然对我们不放心,再说您初次上市,对股市也很不了解,投太多股份自然是不会放心的,所以,您得仔细斟酌斟酌。” 他想了很久,才说:“我投百分之二十,你们出百分之八十,倘若需要,以后再追加。” 我说:“好,到时候您就是追加百分之八十都行。” 他说:“当真?” 我说:“立字据为证。” 他又想了想说:“合并后公司的名字······” 我说:“就用您公司的名字,我的公司,也不过是您公司旗下的子公司而已。” 他愉快地说:“好。” 我们的股票复盘了,这次我定得很低,一块一股。 开盘第一天,我就用银行贷款的钱买入了百分之六十的股票。 因为我大量买进,我们的股票一复盘就涨停。 这时候我才不慌不忙地站在新闻媒体前,大肆宣扬我们的公司得到了诺康公司的资助,与他的公司合并成一个公司。我对新闻媒体大肆吹嘘我们的公司复盘以后,将会做大做强,成为世界一百强的大企业。 然后,我又跟着股民们买进了百分之十的股票。 股民们就开始疯抢我们的股票。 我们的股价直线上升,我们公司的市值,一夜之间上升到了千亿。 这时候,我悄悄将买进的股票渐次卖出了百分之三十,狠狠地赚了一大把,再通过地下钱庄将手中的钱转移到新加坡。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我紧紧的攥在手里——不是要等到了顶峰才卖出,而是因为它已成为了利器。 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看见公司市值达到了千亿,诺康欢天喜地的邀请我一起喝香槟。 而这时候,我却做起了过河拆桥的事情。 让诺康退出股份,收购他的公司。 诺康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这时候我又提出,既然他不愿拿钱走人,那我就拿钱走人。他买下我手里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也就是买下我们的公司。 诺康欢天喜地的同意了。 要买下市值如此高的公司,就必须花很大一笔钱。 诺康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去银行贷了一大笔款,才从我的手里买下了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他接手了我们的公司,也就必须承担起我们公司欠下的所有债务。 一切协议签订好后,我就在新闻媒体前突然宣布,我们退出了诺康的公司,由诺康全权独资。 这个消息一传出,对诺康公司的股价造成了小小的波动,股价下跌了一点点。 而这时候的我,却突然抛出百分之十的股票。第二天又抛出百分之十的股票。第三天又是百分之十。 诺康的股票再也坚持不住了,发生了断崖式下跌。 股民们纷纷抛出持有的股票。 这样的后果就是,一开盘就跌停。 这对股民们造成了恐慌,全都争先恐后的抛出自己的股票。 诺康知道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只好找我。 一八七,彩票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而我,却拿着钱带着家人成为了外国人,在新加坡定居了。 在新闻媒体上,我看见了关于诺康的消息。 他的股票跌到了初始价,最后被封盘了,这时候银行也急急忙忙跑去催贷款。 在万般无奈下,银行收走了他所有的固定资产,包括我们的那些工厂和运输队的车辆。 银行限期对这些资产进行拍卖。而我虽然知道这个消息,却并没有拿钱去廉价竞拍,只因为我并不想在仰光发展。 最后我在报纸上,广播里,电视中同时看见一条消息——破产后的诺康跳楼了。 看见这条消息后,我笑了。 万分的开心。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即便是第一次进入到女人的身体里——了解了女人——尝到了女人的甜头。即便是我的女人为我怀上第一个孩子。 我笑的时候全身都在震颤,就连我坐着的沙发,也发出了响声。这声音似乎在庆祝我的成功,更像是在与我一道欢笑。 所有的仇人全都被我解决掉了,我应该带着我的女人出去好好环游一次,看看这个世界,或者坐在家里喝着清茶。 但父亲却对我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我说:“享福。” 他说:“享福?” 我说:“辛苦了大半辈子,操劳了大半辈子,是该停下来好好享受享受了。” 他说:“享受?难道不再赚钱了?” 我说:“够了,人要知足。这时候我们的钱,只怕三代人都花不完了,该停手了。” 他说:“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会变懒惰,父母懒惰,子女亦会懒惰,这样一个家就算完了。” 我说:“树大招风。” 他想了想,说:“不错,人太过有钱,就会被朝廷这样的大机构盯上,倘若有一天他们突然过不下去了,就会将我们这样的有钱人抓起来当作自己圈养的猪来宰掉渡过难关。”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对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他说:“虽然如此,却不能停,绝不能停。” 我慢慢地放下茶碗。 他说:“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只要不亏本就行,但绝不能停下来。” 我说:“倘若您闲不住,那我们就印彩票,卖彩票,彩票的名字就叫翡翠彩。” 他说:“你早已想好做彩票这桩生意了。” 我说:“我们已赚了银行的钱,亦赚了股民的钱,现在我们是时候该去赚彩民的钱了。” 他说:“彩民全都是穷人。” 我说:“您不是说了吗,赚不赚钱都无所谓,这次我们赚的是角角钱,块块钱,对彩民来说没有什么伤害。” 他说:“难道股票刚开始不也是块块钱吗?” 我说:“彩民们不会像股民那样一次性投入大笔资金,更不会投入所有积蓄来赌一把,他们最多投入几十百把块钱,偶尔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固执的傻瓜,会投入万儿千把块,即便不中奖,对他们来说损失也不大,承担得起。” 他说:“怎样做?” 我说:“我们一注一块,三天一期,设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奖金设为特等奖四百万,一等奖二十万,二等奖几千块,三等奖最多三块。” 他说:“四百万,这么多,我们卖出的彩票有四百万吗?” 我说:“我们在开奖前限时停止卖彩票,我们就可以有时间清算出哪些号码被人买了,哪些没有买,我们就可以将没有被人买过的号码设作特等奖,这样我们不会为别人买走特等奖而付出四百万。” 他说:“那二十万也不是小数目。” 我说:“一等奖也要看我们这期卖出彩票收入的资金的多少而定,少了就不出,只出那么一两个二等奖,但三等奖必须每期都出,这样才会激发起彩民们继续买下去。” 他说:“就这么两三块就能激发彩民继续买?” 我说:“不错。” 他说:“为什么?” 我说:“钱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彩民们觉得自己与百万富翁只差一步之遥。” 他说:“不错,人都有这样的心理。” 我说:“当卖彩票的收入达到某个数额时,我们就放出一个特等奖或者一等奖。这个数额的多少,一来由我们控制,二来还得看彩民们的活跃指数,三来还得让彩民们看出是别人的运气而中奖,而非是我们在暗中控制。” 他说:“中奖这个人家的祖坟一定冒了青烟。” 我说:“但别的彩民看见他中了奖,心中成为百万富翁的欲望就会变得更加强烈,他们都会认为,下次说不定就会轮到自己了,所以那些还在观望的彩民也会踊跃参与进来,这样我们的彩民就会越来越多了。” 他说:“不错,人们都有这样的欲望。” 我说:“为了让那些中了奖的彩民们再次买我们的彩票,我们可以在放出特等奖这期让四五个人一起中,这样他们所分得的奖金就不会太多,心里就会激发起只要再拼一拼,就会独自一人中大奖的想法。” 他说:“不错,人的心是永远难以满足的。” 我说:“时不时再放出一等奖,让彩民们感觉快要轮到自己了。” 他说:“时不时分出自己所赚的钱,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做过。” 我说:“水满则溢,所以我们必须放水。再说,这放水只不过是为了激发彩民的活跃指数,让我们不停地赚钱,赚更多的钱。” 他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世世代代都做下去了。” 一八八,剧终 - 飞刀与少年 - 沝墨 我没有回答他,只继续说:“我们还要时不时的让一个人来中这特等奖。” 他说:“为什么?” 我说:“不过,这中奖的人并不是外人,而是我们的内线,也可以是我们家的人,这样让彩民看似别人领走了奖金,实则钱还是在我们自己的腰包里。” 他说:“媒子!” 我说:“不错。” 他说:“妙,实在是妙。” 我说:“不过,这样的事还得在彩民们不够活跃的时候出一次。” 他说:“不错,这样就可以刺激彩民们的活跃度。” 我说:“为了让别人深信不疑,我们还得找人来公证。” 他说:“找谁?” 我说:“警察。” 他说:“警察?” 我说:“人们最信任的就是警察。” 他说:“难道······” 我打断他的话说:“只要有利可图,就是总统只怕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哪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他说:“死人都会见钱眼开,何况是一个大活人了。” 我说:“有了穿制服的做公证,就算有聪明人去点醒他们,他们亦不会相信,只相信我们,和他自己。” 他说:“总还是有人会清醒过来的,会悬崖勒马。” 我说:“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是不会相信的,我们不能让每个人都相信。” 他说:“这个主意好,将来我的孙子还可以继承,继续做下去。” 我说:“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做这样的事。” 他说:“为什么?” 我说:“将来是无线电的世界,是机器人的天下,到时候只怕每一个人手中都会拿着一部无线电话。” 他说:“不错,到那时我的孙子就可以利用电话来赚钱,拨通某个人的电话,告诉他中大奖了,不过,在得到奖金前,必须支付一笔赋税呀,或者别的什么费,等拿到这笔钱后,就人间蒸发。” 我笑了,说:“您还不如告诉接电话的人,您是他们亲人的同事或者朋友,打电话的目的就是告诉他或者她的亲人出大事了,需要一笔昂贵的医药费,让他或者她赶紧将钱打过来救人。” 他说:“不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说:“您倒学得很快。” 他说:“倘若我再年轻三十年,就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赚钱,一定会赚更多的钱。” 我说:“这叫诈骗,电话诈骗。” 他说:“难道不是高智商赚钱?” 我说:“这是高智商犯罪。” 他说:“记得你曾经说过,胜者正,败者邪······” 我打断他的话说:“这不一样。” 他盯着我,但我却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只默默地喝着茶。 他说:“可你刚才还说要让你的儿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说:“我会让他们去做半导体生意,让他们跟上时代,不被这个前进的世界所淘汰,而非诈骗。” 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制造半导体零部件,或者经营半导体成产品。” 他说:“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办工厂这件事上。” 我说:“解决就业才是稳定社会根本的问题。” 他叹口气说:“那贪婪,享乐,攀比,嫉妒,才是人类根本的问题。” 我们办起了卖彩票的生意。 时间如飞一般的过去了,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老了。 这天,父亲将我叫到他的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财产交到我的手上。 然后,他撒手西去。 从此,我就是一家之主,是真正的有钱人了,可以自由支配家中的财富。 可是我却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只好将财富分配给自己的子女——不是对自己快要死了,而是不能让自己的子女也跟我一样——大器晚成。 都说人到老了的时候喜欢晒太阳,喜欢去想那些小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例外。 我坐在院子里,望着大海,晒着温暖的阳光,回想着过去的那些事情。 我的女人坐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晒着太阳,也不知她有没有回想过去。 我像个疯子,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在哭——不是对自己将要入土为安,而是对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起身冲进屋里。 我的女人茫然地回头望着我。 我却对她说:“把儿女们叫来。” 我在房里找到二伯当初交给我的祖传宝物,对来到房里我的女人和儿女们说:“这是宝物,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然后,我就当着我的女人和儿女们的面,颤巍巍地打开了俄罗斯套娃般的包布。 最后露出了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已经发黄的纸。 儿女们惊叫一声:“古画!” 现在古画是很值钱的东西,也不知画的是不是白眼朝天,或者桃花庵什么的。 我将纸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打开。 的确是一张古画。 只不过,画的并不是什么白眼朝天,也不是什么桃花庵。 而是一座古建筑的建造图。 上书四个字《翡翠庄园》。 我突然明白二伯当初为什么要叫我等有钱的时候,才打开这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我面对东方,突然一下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才颤声说:“子孙不孝,不能让家族重现昔日风光,不能让庄园在故土重建,望酒泉下的列祖列宗们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孙!” 然后,我磕了三个头。 此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