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节 回归 韩凌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京城,未想时过境迁,却是在这般情况下以这种难堪的身份回到了这个曾让她憎恨的地方。 九月的京城,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南风起兮枯叶飞扬,大片丹桂开满街道两旁,十里飘香,看上去好不热闹。 自成祖皇帝将都城从金陵迁到盛京,这里便渐渐聚满贵族王气,入眼便是繁华。 曾经她觉得这里再繁华似锦,却也比不过杭州府的烟雨楼台,山水空濛,那里才真正有家的感觉。 而如今,不管是京城还是杭州府,于她来说,都是熟悉而遥远,再见已是恍若隔世。 她这一生碾转去过很多地方,幼时在京城,少时在凤阳府,后嫁于景王迁居杭州,在杭州府的八年生活也可谓是幸福安宁,岁月静好,景王待她也确实如新婚时许下的誓言一般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她曾以为能嫁与朱城昀那样的男人,这辈子总算是值了。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景王妃,甚至不再敢用以前的闺名韩英九,她以敌国皇子侧妃的身份来到故都,便已与从前的人以及从前的自己都断绝了关系。 可话又说回来,那些人与事又有多少是可留恋的,最亲的人都已离去,最信任的人也已然背叛。 她现在已是孑然一身。 “阿凌,这便是大眳的帝都皇城了,你看,从这里望去,我们离你故国的皇宫也不远了。大眳的新帝已为我们安排好了住处,你陪我奔波劳累数日,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突地,一个低醇动听的声音轻响在耳边,将韩凌的思绪顿时打断,她幽幽的抬起头来,目光犹不舍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真武庙胡同里冒出来的一座已然废弃的邸宅。 是啊,马车已驶入官道,西城区的城门巍然耸立,已是清晰可见,她们已离皇宫越来越近了,然而,在看到那座曾经挂着广宁伯府牌匾的邸宅时,韩凌的心还是微微的痛了一下,有些许的踌躇。 “阿凌,你是想家了吗?我听说过,你出身于广宁伯府,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娘家,现在既已来到这里,不如……”男子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便引起她的不悦,他的目光也整日如同煦日一般照射着她。因为是异族,他的发音有些生硬,但也不影响音色的清润动听。 韩凌这才收回视线,慢慢的看向了他,这个男人轮廓隽秀,面容不是一般的俊美无俦,目光滢滢含水,妖华凌睿,偏又冷中带柔,如不是这两年来日日与他朝夕相处,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种温柔的眼神会从他的眼中出现。 她与他在战场上相见,那时的他如同地狱修罗,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着如恶狼猛虎般的兵马吞噬了她守城的五万将士,而她也成为了他的俘虏,甚至后来成为他的专宠抑或是他的玩物。 虽然这两年来他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宠溺,可是毕竟非我族类,韩凌看他的眼神仍然带着些许的敌意,若不是为了问明白一个真相,她或许会在成为他俘虏的那一天选择自尽殉国,以全贞洁。 而事实上,她也曾经这么做过,这个男人阻止了她,并告诉她一个令她直到现在都不愿相信的消息。 他说,她之所以会在那一场战役中败给他,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她的婢女焦婉婷向他透露了她的作战计划,而焦婉婷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得到了她夫君的默许。 因那场战役,本就是他与她的夫君朱城昀之间达成的协议,一场以她为交易而达成的合作协议,目的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帮助朱城昀登上帝位。 她与朱城昀曾做过八年的夫妻,以她对朱城昀的了解,她认为那样一个温文俊秀的谦谦君子一生都在求自保只愿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绝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然而,两年了,她被掳到了海外的日出之国受尽凌辱,无时不刻不期盼着他来救她,却盼来了他登基为皇并立新后的消息。 就是这个消息粉碎了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翼,她曾是那么深信,以他们夫妻之间多年的感情,不管她是生是死,他都不会放弃寻找她,更不会娶别的女人为妻。 因为他们曾是那么的相爱,相知! “阿凌,你放心,这一次我是密秘出使大眳,这里的人不会认识我,也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大眳的新帝允我们在此多留几日,你若是想家,我便陪你回去看看,如何?” 男人的声音还是这般低柔的说着,连带着吹进她耳洞的热气都夹带了无限温柔。 韩凌在心中冷笑:新帝,真的是他么? 她清若寒潭映月的眸子仍是空空洞洞的,视线就这么穿过他的肩膀,投向远方,仅用两个字回了他:“不用。” 男人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终是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口气。 马车继续驶入官道,在西城门前停了下来,大眳派出首辅大臣言菘以王族规格礼仪前来迎接,他们也很快被安排住进了皇家外馆的新荔宫。 能住进皇家外馆的新荔宫,韩凌知道大眳的这位“新帝”对从日出之国来访的使者该是多么的礼敬重视。 在新荔馆闲逛时,她又听到了许多关于赞扬新帝勤政爱民、百废俱兴的颂歌,与她在京城东街道上一路走过所听到的那些童谣一样,他们说,新帝是一位仁慈的君王,他在杭州府做景王的时候就为抗击倭寇立下了不少战功,就是二年前的一场战役,即使王妃战败后,景王还是在最后力挽狂澜击退了敌兵,这两年来,江浙一带再也没有受到海盗的侵扰,而日出之国的关白也愿向大眳朝贡,永结秦晋之好。 是了,先帝昏愦,为求长生一心求仙问道,可以长达十年不上朝,朝中奸臣当道,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卖国求荣无恶不作,许多官员为保官升职,将诸边军粮多半贿赂给朝中当权的宰辅言菘,以致于北方的军士饥疲,蒙古鞑靼屡屡犯境,除此之外,海防的空虚也引来了那些来自于日出之国的阿修罗兵。 先帝在位时的数十年中原都不太平,如今新帝一登基,便迎来了一个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百姓能过上安定的生活,能不爱戴这位以仁道冶国的新帝吗? 如果她不知道他与日出之国的丰臣泷一背地里做了那样一场龌龊的交易,她也会相信她的夫君会是一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可惜…… 在新荔馆的这一日过得很快,酉时近黄昏,月光如银,溶溶的凝聚在院中那一簇簇金黄秋菊上,宛若那遥远的记忆,朦胧却又无法淡忘。 这个时辰,丰臣泷一已入宫陛见新帝,多时未归,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又在做着怎样的一场交易,不过,倒是给了她一个可趁的时机。 这一日,她也并非全无所获,从那些爱八卦的宫女口中,她已打听到了有关于新后的一些重要信息,那个据说是寒门出身但才华横溢的贤德女人,直觉告诉她,这位新后定然与那个女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必须要见到那个女人,当面问个清楚明白,也要见到他,向他问个清楚明白! 这也是她忍辱偷生了两年自愿委身于丰臣泷一并求得这一次机会回到京城的目的。 要进皇宫后苑对她来说并不难,她曾跟外祖父学过一身武艺,又曾向魏国公府的大少爷徐舒玄学习过兵法战略,就是侨装易容之术也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学来的,所以,她能轻而易举的避开羽林卫的巡查,跟着一批宫女混进后宫内苑之中。 第002节 真相 新后所住的宫殿叫坤宁宫,据说这个名字还是取自于道德经中的坤得一以宁,也只有历代的皇后才有资格住进这座宫殿。 韩凌找到这座宫殿时,里面仍是华灯璀璨,许多宫娥还在忙碌着,新后正在沐浴更衣。 不多时,烟斜雾横的耳房中便走出一道曼妙娉婷的身影,几名宫娥将一袭华服笼罩其身,那道身影便如同浸在珠光宝气里一般,耀眼夺目,明艳不可方物。 “皇后娘娘真是世间少见的绝色,而且近两年来,容颜越发娇艳,好像越来越年轻了呢,难怪皇上为了您都不肯在后宫之中添妃嫔,若不是言大人带着群臣以死相逼,那张贵妃和冯淑妃又怎么可能入主到这后宫之中。” 小宫娥巧言令色,嘤嘤妙语中满含奉承:“不过,就算她们进了后宫,皇上还不是照样独宠于您,一连数日只到这坤宁宫里来!” “别说是张贵妃和冯淑妃了,就是满京城的贵女,又有谁能企及娘娘的美貌和才华,比娘娘更懂得皇上的心思呢,皇上日日为国事烦忧,也只有到了这坤宁宫,闻着娘娘所调的安神香,再听娘娘说上几句话,便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奴婢听说,当年的景王妃便是以才貌闻名于江南,不过,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女人又怎么会真的得到男人的青睐,莫说那景王妃已不在世,即便是还活着,只怕见了皇后娘娘您,也会自惭形秽呢!” 话说到这里的小宫娥似乎很快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告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胡言乱语,请皇后娘娘恕罪!” 耳房中雾霾重重,一时间静了很久。 “巧慧。” 随着嘀嗒的水声渐渐消逝,那扇巨大的绘着雾锁重城水色青山的云母屏风后面终于传来了新后清曼悦耳冷中含威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韩凌的心遽然一紧。 却在这时,与她并肩站着的另一名宫娥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际,她才倏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新后唤的是另一个婢女的名字,也是此刻她易容侨装的宫女。 韩凌朝着那屏风上影影绰绰的倩影慢慢靠近,也学着那些小宫娥颔首道:“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听说皇上正在召见一位来自于海上日出之国的使者。” “是。” “本宫还听说,那位使者还带了一个女人来到京城,现在正住在皇家外馆的新荔宫?” “是。” “你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长的什么模样?” “不知。” 觉察到婢女答话的简短和冷清,新后莲步轻移,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面容终于清晰的出现在了韩凌的眼前,也便是这一刹那间,韩凌袖中吐出的寒光匕首压在了她的颈间。 几名宫娥见罢,惶恐尖叫起来,却又在顷刻被击晕倒地。 其他目击者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新后的瞳孔陡然睁大,身体也呈现出僵硬的姿态,大约是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婢女会突然行刺她,她的目光极为愤懑的盯在了这个挟持她的宫婢脸上。 “我便是那位使者所带来的女人,焦婉婷,你可还记得我?” 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朱城昀所立的新后,竟然真的是与她相伴了二十年的贴身婢女焦婉婷。 韩凌轻笑着,撕下了脸上的假皮面具。 在看到她的真容时,新后的脸色一分分的惨白下去,唇瓣颤抖着嗫嚅了许久,才战兢的吐出两个字来:“阿九?” 是了,阿九是她儿时的闺名,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唤她。 曾经,她也将这个女人视为自己最亲最值得信赖的人! 韩凌心中骤冷,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背叛我?” “阿九,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两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我……” 焦婉婷的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激动神情,她的语气中似乎满含了关切,就是那双秋水盈波的眸子也似透露着一丝担忧与关怀。 韩凌曾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相信这个女人,她这一生连最亲的人都不曾完全信任过,却偏偏毫无保留的信任了她,原来就是她这般连眼神也伪装得如此真实的演技。 “以为我死了,所以你便要代替我,爬上景王的塌,与她共享以出卖我为代价的荣华富贵吗?”韩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丢到了焦婉婷的面前,冷笑,“这是你曾经写给丰臣殿下的密函,你将我的作战计划全部透露给了丰臣泷一,而且在那场战争中,你还在我的茶水中下了药以致于我浑身无力根本无法作战,为了与丰臣泷一达成那样的协议,你们居然合谋将我当礼物一样送给了他,焦婉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演戏给我看吗?” 焦婉婷的脸上一瞬间变幻了多种表情,仿佛也知道自己再伪装不下去,最后竟是扯着唇角讥笑了起来:“是丰臣泷一告诉你的,原来这次从日出之国来的使者真的是丰臣泷一,阿九,你现在还向我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一个早已失洁被敌寇玩弄过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回到京城来?” 韩凌蓦然一惊,她从未在这个女人脸上见到过如此恶毒的表情,哪怕早已知道她的真面目,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话竟然会出自于她的口中。 “阿九,我的背叛算不了什么,其实你最想知道的是从前的景王今日的皇上为什么会舍弃你,将你卖给敌寇,不是么?” “他从前是那么的爱你,为了遵守对你的承诺,八年不曾纳过一个妾室,杭州府人人都道景王用情专一,与你景王妃之间伉俪情深,可他最终还是出卖了你!当真仅仅是为了那至尊的皇位么?” 是了,朱城昀与她婚后八年从未有过二心,而且对她的尊宠有增无减,那样好的一个郎君,几乎是全杭州城甚至是全京城贵女们所憧憬的对象。那八年她无疑也是幸福的,所以当丰臣泷一告知她那样的一个消息时,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阿九,你太傲,太要强,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抢着站在别人的身前去争个输赢,你不过是一个妇人,在杭州府的声名却远远盖过了你的夫君景王,别的女人都以自己的夫君为天,可是你却将自己的夫君踩在了脚下,以己为天,你有没有想到他到底还是一位王爷,更是一个男人!” 韩凌猛地一震。 “你八年未出一子一女,又凭什么要他为了坚守对你的誓言不纳一妾?阿九,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根本就不懂得男人的心,别说是景王,就是丰臣泷一,你别看他现在宠着你,若是你三五年还没有为他诞下一个子嗣,他一样会如其他男人一样将你休弃。” 焦婉婷说到这里时,脸上已是得意的笑容,因为她终于看到韩凌的脸色也开始一分分的惨白下去,她终于击垮了这个女人无比坚韧的内心防备,仿佛为了在她心口上再插上一刀,她又尖声笑了起来,媚声道:“阿九,你知道为什么你与景王八年都没有孩子吗?” 韩凌的心骤然一痛,目光带着猜疑和痛苦的看向了她,却听她道:“因为你早已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你如此要强,却也只能是男人手中的玩物,没有哪一个男人会真心爱一个没有生育的女人一辈子!景王亦是!” 韩凌如遭电击,脚步一个趔趄,竟似要晕厥过去,这些话是她不曾想过的,所以每一句都如同重锤一般击在她的内心,可是她为什么会没有生育? “阿九……”忽地一个声音传了来,她神情恍惚的抬起了头,见是一道熟悉的白影映入了眼帘。 是他,朱城昀,他仍然喜欢在就寝之时披着一件雪白无瑕的缎子白衣,人如同清风明月般朗然照人。 “阿九,竟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那声音也如从前一般,对她是无尽的温柔。 然而,韩凌手中的匕首却转而指向他,涩声问道:“她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那些话全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003节 重生 朱城昀停滞了脚步,他凝视着她,眸中潋滟含波,似乎还诉说着深情。 “不是。阿九,你应该相信我的。这些并非我的想法。”他如是说。 他的神情黯然,仿佛因为她的质问而伤透了心,显得甚是无辜。韩凌的心几乎要软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会与丰臣泷一定下那样的协议,你为什么会将我出卖?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焦婉婷她一个人的阴谋么?朱城昀,你该如何向我解释?” 朱城昀沉默了下来,只是以那种好似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凝视着她,就这样看了许久,才低幽而深情的道了一句:“阿九,我还爱着你!” 那样的眼神是在告诉她,他也是有苦衷的么?韩凌一声冷笑:“如何让我相信?” 她的话音一落,眼前便倏然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一个人影倒下,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她骇然的看着朱城昀手中的一把匕首,竟是没有想到他会在顷刻间要了焦婉婷的命! “阿九,其实我早就想杀了这个女人了,奈何一直受制于人,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说着,拿着那把染血的匕首再次向她走近。 韩凌木然的看着他,一时有些回怔忡不过神来,眼前的人真的是曾与她做了八年夫妻的朱城昀? 他的眸中又渗出一丝哀痛,几乎是向她乞求般的说道:“我并未与丰臣泷一定下过任何协议,阿九,我从未想要失去你。你既已回来,我们便像从前一样在一起好好生活,好么?”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嫡妻,我原以为你死了,所以还为你拟下了婧元的谥号,但如今不再需要了,你便是我朱城昀唯一的皇后。” 他说着,一个箭步向她跨来,双臂一伸,便将她圈进了怀里,口中还在一遍一遍的低喃着:“阿九,阿九……”就这样念了数声之后,他的声音突地一变,“阿九,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回来,就会毁了我的一切。” 就在这时,她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阿凌,快离开他!” 与此同时,她的后心一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贯穿了她的胸口,她猛地将拥紧她的男人推了开,因为鲜血的逐渐流失,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可也在瘫软倒地的一刹那,看到一把长剑刺进了朱城昀的心窝。 是丰臣泷一! 他竟然杀了朱城昀! 明明已到生命的极限,可韩凌还是使出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捡起刚才落在地上的匕首向着丰臣泷一的背影刺了过去。 随着“噗”的一声,匕首没入丰臣泷一的后心,他转过头来,痛苦而不敢置信的的看着她问:“为什么?韩凌,这两年来,我对你不够好么?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韩凌,你好狠的心!” 是为了他么?韩凌苦笑,她的眸中渐渐滑下了一滴泪:“对不起,丰臣殿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身为大眳之人,如何能让你这样的强敌威胁到我大眳的江山?你对我的恩宠,我无以为报,可是你又敢说你这次出使大眳没有带着一丁点的异心么?” “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罢,也罢!既然你如此不相信我,那我们便好好在那边去说吧!” 随着这一句话说完,丰臣泷一忽地转身过来,将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而贯穿她胸口的利刃再次深入三分,直到插进他的胸口。她的眼前终于一黑,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坤宁宫中烛火摇曳,忽地一阵强风刮来,吹倒了正在流着红泪的蜡烛,顿时,那扇绘着雾锁重城碧水青山的云母屏风爬上了宛若曼珠沙华般的巨大火焰。 当御林军赶来救驾时,整个坤宁宫中已是火海一片。 泰康元年,新帝登基不到百日便已驾崩,与之一起葬身火海的还有新立的帝后和日出之国的使者。 但没有人知道,那其中还有一人曾是闻名于整个杭州城的巾帼英雄景王妃。 ********************** “九小姐,你快醒醒吧,这都一连四五天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可叫四太太怎么办?” “四太太,您快去休息一会儿吧,都已经好几夜未合眼了,这身体怎么受得了,若是您将身体熬垮了,可叫九小姐怎么活下去?这整个广宁伯府中,九小姐可就只有您这一个依靠了啊!” “九小姐脑后的伤并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在雪地里呆得太久而感染了风寒,再加上其本身不足月早产从胎里带来的寒症,旧疾复发,故而身体十分的虚弱,四太太莫急,我再加一味桂枝、人参试试。” 韩凌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总是听到一些久远而熟悉的声音,她几次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无奈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重,大脑也异常的昏沉,偶尔费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人影幢幢,急来往去,杂乱无章,有时是三两个丫鬟婆子端着水汽蒸氳的盥盆,将热气腾腾的帕子敷在她的额头,有时是一位年轻的大夫坐在她的身旁轻扣她的手腕把脉,有时又是一个十分清丽端庄的妇人抚着她的脸颊低低的哭泣。 还有汤药流入喉头的味道,那种感觉非常的真实。 她记得朱城昀的那把短刃的确是实实的贯穿了她的胸口,而且丰臣泷一紧紧的抱着她的身体没有给她逃脱的机会,她最后明明还看到了大片熊熊燃烧起的烈焰,受了那么重的伤,再加上那样铺天盖地的火势包围,她不可能还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难道是上天念她孤苦,让她在死后魂归故乡,与那些逝去的亲人团聚? 她这辈子,除了与朱城昀在一起渡过的八年,也只有母亲在世的那几年享受过被人疼爱的温馨,却未想到,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男人最后也毫不留情的将利刃插进了她的心窝。 世间的爱情当真不能长久,哪怕是像朱城昀那样的男人,当初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往身世,即使她曾被牙婆卖到魏国公府做过奴婢,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娶了她,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他的心终究还是变了。 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丰臣泷一会真心对她一辈子,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满腹阴诡之计的男人! 还有焦婉婷,她是什么时候遇见这个女人并把她当亲姐妹看待的,这个陪着她走了大半生的女人,竟然也在最后出卖了她,而且还代替了她的位置霸占了她的夫君。 韩凌想着自己那不太美好的一生,苦涩的笑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脑好像清明了许多,身体也不再沉重疲乏。 她坐起身来,目光幽幽的投向了窗外,几支腊梅从菱花格的窗棂边斜了出来,在窗纸上映着水墨画般的阴影,她听到外面好似有丫鬟婆子们扫雪的声音,夹杂着一些嘤嘤沥沥的窃窃私语。 窗边是黑漆木的多宝阁,上面摆放着碧翠精美的玉石盆景和一些小孩子玩的木偶玩具,墙上还挂着一幅绘尽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富春山居图,据说那幅图是外祖父花了大价钱买来送给娘亲当嫁妆的,娘亲甚是喜爱,便将它挂在了她的闺房之中,常对着它聊以思乡之情。 屋子里小泥炉中烧着殷红的炭火,几点火星直冒着,暖如仲春。 韩凌有些呆怔,这不是她儿时所住的闺阁紫薇阁吗? 虽然只住了短暂的五年,可那毕竟是她最温暖的一段记忆,那个时候,母亲还在,她虽然被祖母父亲不喜,那些堂姐或是庶妹们也爱挑事欺负她,但是有母亲疼爱着,她依然是受宠的娇女。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丫鬟正伏在她塌边的案几上打着盹,她看了一眼后,没有多加在意,只是轻轻的从小小的堆漆床上跳了下来,绕过一道插屏,从暖阁里走了出去,推开门一看,外面的常青树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银妆素裹,迎着晨曦之光,晶莹而夺目,清晨的冽风一吹,树下便又扑簌簌落下皑皑凄白的一片。 院子中一个正在扫雪的婆子最先发现了她,先是一怔,手中的扫羄落在了地上,竟是喜极涕零般的叫了起来:“九小姐,你醒了!快快,快去将四太太叫来!” 那婆子吩咐了身边的一个丫鬟后,又欢喜的朝她奔了过来,见她还穿着寝衣,身体单溥,笑容又收了起来,满含关切的说道:“醒来了怎么不在屋里呆着,这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身子好一些,可别再冻着了,快,跟嬷嬷回屋里去!” 第004节 娘亲 韩凌的神情木木的,她呆呆的看着这个一时笑得快要落泪一时又满脸严肃的婆子,觉得亲切又陌生。 这个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个惊咋的声音:“九小姐,九小姐,你怎么到外边来了!外面风大,你这身子可惊不起一点风吹了!若是再感染了风寒,可不急煞四太太了。” “你还说,我不是叫你好好照看着九小姐,只要九小姐一醒来便唤我进来的吗?怎么九小姐出来了你也不知道?” “嬷嬷,九小姐也才刚醒来,奴婢一时没有拦住……” 韩凌觉得有些聒噪,而且这丫鬟明明刚才是偷懒打瞌睡没有注意到她醒来,却要说成是没有拦住她,便是料定了她不会反驳,可见是一个惯会偷奸耍滑的。 她看了看这个脸蛋十分白净、下巴尖尖,一双眸子中透着机灵的丫鬟,心中腾地升起一阵不悦,总觉得这个丫鬟与某件重要的事情相关联,可一时记忆出现了短缺,始终想不起这丫鬟叫什么? 这时,正伸展着双臂用微胖的身躯为她挡着寒风的婆子对这丫头冷声斥责道:“碧桃,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九小姐的狐貂披风给拿来,准备好漱洗的热水、牙粉、痰盂,马上给九小姐梳妆。” 碧桃! 几乎是闻名倏然一震,韩凌脑海里的某段记忆便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是了,这个丫鬟,她应该记得的! 即使童年时候陪伴过她的那些人的容貌已非常的模糊,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名字! 那是景熙二十一年的十二月,母亲与父亲大吵一架后,赶着腊月回凤阳府的外祖父家,途中竟然遭遇到劫匪的偷袭,母亲为护她周全,与那帮劫匪拼杀而丢失了性命,后来她查得正是这个叫碧桃的丫鬟在途中洒下红豆给那些劫匪留下了记号,虽然这个丫鬟最终也死于匪徒之手,她没能从其口中探出那帮劫匪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但是她知道母亲的死定然与后来被父亲扶正的继母姚氏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后来逼得姚氏自尽,并遣散父亲的妾室,在广宁伯府中与父亲水火不融,分庭抗礼,整个广宁伯府都被她搅得不安宁,之后她在京城也传出了不孝的名声。 她的人生也是自母亲死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这真的是梦,她为什么还会梦见这个叫碧桃的丫鬟?难道她还要继续梦见那一段惨痛的记忆么? 不,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了些!韩凌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宽大的衣袖,这一看,才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竟是比从前小了很多,她再奔进自己的卧房之中,来到妆台前,发现镜中的人亦是瘦瘦小小的,晶莹苍白的小脸,嫩青色的新眉,浓若点漆的双瞳,小巧的樱唇如同含了露珠的花瓣一般娇艳润泽——这正是她儿时的模样,年龄应该在五六岁之间。 难道她真的回到了小时候?镜中小巧的面容还没有长开,眉宇间还可见稚气未脱,可是她成年后的模样却是七分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甚至更胜,她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就被赞有倾城之色。 丰臣泷一之所以会开出拿她来交换两国的和平的条件,多半也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吧!她还记得,与他交战之时,他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唇角边挂着一丝满意而邪魅的笑容,坐在那匹红棕色的骏马上说了一句:“早就听闻大眳的景王妃不但是军事方面的奇才,而且还是一个天生尤物,今日一见,果然没有令本君失望!” 她因为全身酥软无力,无法提剑御敌,还没有正式开展便已被敌军包围,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战役之中,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没有杀她,而是将她抱到马上,掳至海船之上,当晚便强占了她的身子。 她对那个男人自然是恨的,即使那后来的两年,他也的确对她宠爱有加,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几乎事事都顺着她,若不是她的执意请求,他也不会将她带回故国,毕竟那也是冒了风险的。 正在她对着镜中幼小的自己呆呆的发怔时,一个清柔带着一丝微哑的女子声音传了来,和刚才那个嬷嬷一样,那个声音充满了欣喜,哽咽似的轻轻的唤了一声:“阿九?” 镜中渐渐走来一道青色的身影,韩凌闻声便急转过了头来,看到迎面向她走来的是一个身量十分高挑纤细的年轻女子,她上身穿着藕丝琵琶云锦袄,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裙,外罩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满头乌丝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用一支攒珠花垂流苏的簪子固定着,那刚摘下的风帽上还落下了细碎的雪粒子,虽然妆扮十分的素雅,但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还是清丽绝伦,美得惊人。 这便是她的母亲杨氏,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再见过母亲,脑海里对于母亲的记忆早已不再清晰,没有想到竟然还能见到母亲,她看着看着,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滴滴的落下了来。 “阿九,你怎么了?”杨氏见她落泪,心中更是一痛,连忙大步走来,半蹲下身躯,将她拥进了怀里,语气中透着自责道,“对不起,都怪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别怕,娘亲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即便是你父亲,也不能!” 母亲为什么会说即便是父亲,也不能? 是了,在韩凌的印象中,母亲杨氏与父亲向来不睦,她性子幽冷寡言,除了面对她的时候会展露幸福的微笑,对府中其他人甚至父亲都总是淡淡的,不冷不热,但她从不与妯娌相争,更不会在乎父亲是否会到她的汀栖苑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冷淡与不闻不问,父亲仿佛报复她似的,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反正只要她不说话,他便当她默许,直到母亲去逝的那一年,父亲一共抬了六位姨娘,若不是老夫人韩许氏担心会影响他的声誉,恐怕他还会将外面那些私养的女人给带回来。 老夫人韩许氏一共有四个嫡子,父亲韩陌排行老四,也是最末,可以称得上是韩许氏的心头肉,倒不是因那一句“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而实是这幺儿光耀了门楣为广宁伯府争了一口气,韩家也是累世书香,祖上也出过好几个贡士举人,韩老太爷更是三甲进士出身,但韩家发展而到了这一代,前三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只有四爷韩陌在去年会试及第,考了个第九名,现在已是进士出身。 当然,广宁伯府的长子还可以袭爵,但韩凌记得,大老爷韩碌将请封袭爵的申请递上去后,一直都没有等到袭爵的文书下来,只因那一阵子,京城中闹出一件事,景熙帝忽然就革裁了外戚袭爵的政策,韩家的先祖虽不是靠皇室外戚的身份所得的爵位,但韩氏家族中也的确出过一位颇有权势的太后,韩家竟也算得上是外戚。 所以在久等爵位不到的情况下,父亲韩陌自然是唯一支撑门庭的希望。 不过,那样的父亲,韩凌却是不耻的,因为在前一世,他为了升官加爵,竟然想将她送入宫中献给那个年迈昏庸的老皇帝,要知道那景熙帝信奉方士,为了求长生永驻青春,竟拿少女冰清玉洁的身体当炉鼎,以处子之血炼制丹药。 多少年幼的宫女命丧他手,她记得前世就有宫女不堪忍受折磨,而引发了一起宫女弑君的案件,那一年正好也是景熙二十一年。 “阿九,阿九,你怎么见了娘亲也不说话?”见韩凌一直呆呆的,杨氏以为她大脑出了什么问题,竟是摸向她的后脑勺,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韩凌这才抬起小脸,以孺慕的神情望着杨氏,娇巧的唇瓣翕开了很久,才涩涩的道了一声:“娘亲。” 她踮起脚尖,用小小的双臂紧搂住了杨氏的脖子,再次唤了一声:“娘亲,你再也不要离开阿九了!” 经历一世,她知道娘亲是唯一不计回报疼爱着她的人,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定要保住母亲的性命,离开广宁伯府这个深宅陷阱,这一世,她定要为自己也为母亲谋一个幸福美满! 第005节 姚氏 (本书恢复更新,前面章节皆已修改,亲们记得要刷新哦!) 听到韩凌说话,杨氏更是热泪盈眶,也紧紧的搂住女儿小小的娇躯,一遍一遍的说着:“不会的,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的!” 因为她离开府里半日,六岁的女儿竟然被其父亲罚在雪地上跪了大半个时辰,她回来后看到女儿身上落满厚厚的白雪,好似堆成了一个雪人儿,一时没有忍住便当着女儿的面与韩陌争吵了起来,未想到女儿为了护她而对其父亲拳打脚踢,韩陌那个畜生,竟是提起女儿便一把甩了出去,女儿的头部正好摔在了院中一大理石的石墩上,当时便昏迷了过去,后又寒疾复发,一连四五天都在晕睡之中。 她总担心这一摔,会给女儿留下后遗症,刚才看到女儿神情呆滞,心中更是忧惧不安,现在终于听到女儿说了昏睡五天五夜后的第一句话,这才是真的欣喜万分,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而韩凌看着母亲如凝新荔的脸颊上泪水涟涟,也一时心酸得潸然泪下。 “四太太,九小姐总算是醒过来了,大夫也说九小姐这脑后的伤并无大碍,你也该放宽心了!”老嬷嬷看着这一对母女落泪,好似也受了感染似的,悄悄的抹了眼角渗出的泪花,又连忙将一件貂绒大氅披在了韩凌的身上。 “余嬷嬷,辛苦了你这几日不眠不休对英姐儿的细心照料,英姐儿才能平安渡过难关。” 韩凌的原名叫韩英九,所以长辈们都叫她英姐儿,或是阿九。 听到余嬷嬷这个称呼,韩凌终于也想起来了,这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乳娘,与母亲一起陪嫁过来的还有一位叫芸娘的贴身丫鬟,芸娘也算是她半个娘亲了,前一世,母亲死后,便是芸娘一直护着她,为了她四处奔走讨生计,只是后来,芸娘也死了,竟是为了救她而被一辆马车不小心撞死的。 再后来,她被卖进了魏国公府,做了七年的奴婢…… 韩凌想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芸娘,芸娘作为母亲的贴身丫鬟不是应该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么?这个时候去哪儿了? 她正想问,耳边又传来余嬷嬷的话:“四太太这是哪里的话,九小姐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照料她理所应当,何况老奴再辛苦也比不上四太太为九小姐所做的一切,四太太冒着风雪在外寻医……” 余嬷嬷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大约是杨氏的眼神制止了她。 而韩凌的心中顿时起了波澜,是了,她也想起了自己六岁的那一年生的一场大病,因为在雪地上跪了大半个时辰,又被父亲摔伤了后脑勺,她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母亲竟为了她的病亲自在外寻医,也是,老夫人不喜她们母女,根本不管她们的死活,母亲自嫁入广宁伯府以来也一直是用自己的陪嫁,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六岁的那一年…… 韩凌的眸子瞬间变亮,对了,就是她六岁的那一年,也就是景熙二十一年的腊月,母亲带着她去凤阳府定远县的外祖父家遭遇匪徒劫杀的,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难道她竟是重生到了那个时候,外面虽是雪后初霁,但积在檐脊树梢上的白茫如银,她记得前一世母亲死的时候也是漫天飘然如絮的大雪,那雪仿佛给母亲服丧一般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娘亲,今年是哪一年?”韩凌忍不住担忧害怕的问。 杨氏还没有说话,站在她身后的碧桃便抢着答道:“九小姐,今年是景熙二十一年,你难道忘记了么?你刚过完六岁的生辰了呢?” 景熙二十一年,果然是景熙二十一年,寒冬,腊月! 也就是说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韩凌握紧了拳头,精神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的目光正好落在刚说完话的碧桃身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如凛了寒光。 碧桃心中一跳,有些惶惑茫然,她刚才的话没有说错啊!九小姐为何以这种眼神看她? “碧桃,那日你告诉我那个红色的院子里开满了一种极为好看的花,叫我去看的,为什么我进去之后,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并非什么也没有看到,而恰好看到了最令人骇异的一幕,那时候她还年幼,什么也不懂,但现在也总算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而罚她在雪地上一直跪着。 他分明就是想要她死,明知道她生来体虚,受不得寒气,却故意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吹着刺骨的寒风。 韩凌故意以懵懂天真的语气问着,碧桃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眼神中透露着心虚,她用余光瞥向了杨氏,果然杨氏的脸色一变,露出了疑惑而不悦的神情。 “红色的院子?阿九,你说的可是倚梅院?”杨氏问道,眸中已是了悟和愠怒的神情。 倚梅院是广宁伯府中的禁地所在,也不知是谁拟下的规定,府中的所有人尤其是女眷都不得擅自踏进倚梅院半步。 必是因为英姐儿闯了禁地,韩陌才会以此为由对女儿施以如此严重的惩罚,若不是她回来的还算早,她不知道女儿会跪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杨氏心中冷笑,韩陌这个心胸狭隘的虚伪君子,终是不相信英姐儿是他的亲生女儿。 “碧桃,是你怂恿九小姐去倚梅院的?”杨氏突然神色肃冷的问,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也透出一丝让人不敢忽视的威严来。 杨氏毕竟出身将门,虽然自从嫁为人妻之后,坚守妇道,越来越变得温顺柔婉,但其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种不屈的傲性,这一微怒,那种气势便自然而然的释放了出来。 碧桃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那倚梅院中有一种极为珍贵品种的花,可以入药冶疗九小姐的寒疾之症,奴婢便想着……” “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进去替九小姐摘了来?而让九小姐一个人走了进去?”余嬷嬷愤然道。 碧桃一时语噎,想不到可以拿什么理由来塘塞过去。 “那你又是听谁说的,难道那人没有告诉你,倚梅院是广宁伯府的禁地所在?” 碧桃嗫嚅着唇瓣,竟是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连道:“四太太,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奴婢是听……奴婢是听……” 碧桃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却始终不敢将那名字说出口! 这时,卧室里的帘子被挑了起来,一个圆脸憨厚的小丫鬟低着头走进行礼道:“四太太,九小姐,姚姨娘和十小姐来了。” 姚姨娘便是父亲韩陌在母亲死后扶正的继母姚氏,当这三个字传入耳中时,韩凌自然是升起了满心的不悦,甚至是仇恨,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这位极擅作伪的姚姨娘买通了劫匪去做的?这一世,她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她来做什么?”杨氏的脸色淡淡的,明显也不是很欢迎姚氏的到来。 姚氏是父亲的小妾中最得宠的一个,而且在去年还为四房诞下了庶长子,故而在这府里非常的得脸,其地位俨然已不输于正室,老夫人也很喜欢她,现在四房的庶务便是她打理的。 “姚姨娘说,是专程来看九小姐的,而且还说要给九小姐送一样东西。”小丫鬟如是答道。 杨氏没有说话,门外便已传来了脚步声,翠青色的帘子打了开,一个娇柔美艳的妇人牵着一个同样娇滴滴的小娘子走了进来。 韩凌顿时觉得分外的刺眼,只见这姚氏穿着一身茜红色的云锦袄,外披一身霞彩千色镶银鼠皮的披风,梳着如意高寰髻,头顶上是珠翠环绕,打扮得是分外明艳,她一进来看到韩凌,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仿佛也极为喜悦道:“原来九小姐已经能下塌了,前些日妾身去南佛寺烧香礼佛,为九小姐求了个寄名符,那高僧还说九小姐是个有福的,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能平安的渡过去,现在看来,那高僧所言一点也不假,九小姐面色红润,身体果然好得差不多了,妾身也能放心了。” 她正说着这番话时,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便笑嘻嘻的跑到了韩凌面前来,一手将韩凌的右手抓起,另一手将一块雕刻着梵文的玉牌放在了她的手心,并笑道:“九姐姐,这是母亲为你求的寄名符,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会保佑你一生一世的。” 韩凌看着这个与姚氏长得有几分像的女孩,微微愣了愣神,这是她的庶妹韩嫣,这个庶妹的年龄与她相仿,据说母亲杨氏嫁入广宁伯府不到半年,姚氏便大着肚子找上了门,她苦苦哀求母亲同意她进门,并道自己除了陌郎之外无依无靠,母亲一时心软,便让父亲韩陌抬了她做姨娘,谁知这位姨娘极擅作伪,而且很会邀宠献媚,短短几年的功夫便将杨氏这位正室给排挤了出去,并拿到了四房的管家之权。 不过,上一世,她也没有让这对母女得意多久,姚氏自尽后,韩嫣便嫁给了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候爷做小妾,没几年就病逝了。 其实现在想来,韩嫣虽然可恨,却也远远比不过焦婉婷,上一世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戴着精致的面具唱戏作伪的人,可是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焦婉婷会背叛她,那个女人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还是后来慢慢变化的? 但愿这辈子,她再也不要遇见那个女人! 第006节 禁忌 “九……九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韩嫣见韩凌的眸中冷冷的,不禁骇了一下,结巴的问。 韩凌这才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低声道:“没什么?觉得十妹妹很好看。” 韩嫣听罢,立时眉开眼笑,心中欢喜极了,不过,她很快也收敛了笑容,甜甜道:“九姐姐才是真的漂亮,我娘说,九姐姐长后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口中的娘,自然是姚姨娘,因为没有把杨氏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所以四房的庶妹们都唤自己的生母为娘亲。 韩凌再次淡然的一笑,没有接话。 韩嫣又一派天真的问道:“我听说九姐姐是去院子里摘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父亲非常生气,才责罚了九姐姐,我和娘亲都觉得九姐姐甚是委屈,在父亲面前为九姐姐说了好些话,父亲大约现在不会再生九姐姐的气了。” 韩凌的眼神眯了眯,这个韩嫣毕竟还太年幼简单,终于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 她那日闯入倚梅院,的确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那时候她还年幼,什么也不懂,但现在也总算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而罚她在雪地上跪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分明就是想置她于死地,明知道她生来体虚,受不得寒气,却故意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吹着刺骨的寒风。 姚氏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韩嫣来探她的话,或者说,那日碧桃骗她去倚梅院,本就是姚氏唆使的。 碧桃是她身边唯一的一个贴身丫鬟,却也被姚氏收买了去,她记得前世待她虽不如后来遇见的焦婉婷,但也视她如姐姐一般,总爱与她一起玩耍。 “那便多谢十妹妹在父亲面前为我说好话了。”韩凌仍是轻笑着,不冷不热的说道。 仿佛意识到韩凌态度的冷淡,韩嫣有些悻悻然,她看了一眼姚氏,又转向韩凌笑眯眯道:“九姐姐也不必伤心,其实父亲还是很喜欢九姐姐的,总是夸九姐姐聪明伶俐,有嫡女风范,还叫我向九姐姐多学习学习呢!” 这话说得就有些虚假了,府里谁不知道父亲不喜欢她们母女,一连大半年都不会来看看她们,这次韩凌病了四五日,他还不是没有踏入这紫薇阁半步。 “九姐姐,你现在身子好了,我们便出去玩吧!今日太阳出来了,院子里暖和着呢!你不是很喜欢梅花的吗?我们一起去采摘梅花插花瓶,好不好?” 韩嫣十分亲妮的牵起韩凌的双手,笑得满脸灿然,白嫩嫩的腮边还映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分外的甜美可爱。 韩凌任她拉着双手,却是一动不动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仍然没有接话。 姚氏似乎看出了什么,连忙低声斥责道:“你九姐姐身子刚初愈,怎么能陪你到外面去采梅花?今天虽然是晴天,但是雪还没有融化,外头的风还很大,你九姐姐身子弱,是惊不起风吹的?” 韩嫣脸上又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看着韩凌的眼神竟是满目的怜悯,也幽幽叹道:“也是哦,我听说九姐姐是八个月早产的,从娘胎里带了寒症,是不能吹风的。那九姐姐你好生在屋子里将养着,待身子全愈了,我再来找九姐姐玩。” 虽说童言无忌,可是这话中却实是带了刺的,就因为韩凌是早产出生,所以才会被父亲韩陌所不喜。 姚氏看了看怔在一旁的杨氏,果然见她变了脸色,眸中透出一丝凄婉无奈来。 韩凌能想到,姚氏此刻的心中该是有多得意了,她是有意让自己的女儿来揭杨氏内心的伤疤,还装得如此殷情,于是,她也一派天真的笑道:“十妹妹也比我小不了几天,我听说姚姨娘嫁进伯府里来后,也不出七个月,便生了十妹妹呢!” 这话说得看似无心,却是让姚氏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杨氏也有些微讶。 “所以,我觉得十妹妹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个寄名符。”韩凌说着,将手中的玉牌又重放回了韩嫣的手心,再看向姚氏道,“姚姨娘的好意,阿九心领了,但是姚姨娘也说了,阿九是个有福的,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平安渡过,所以,您求得这个寄名符,还是留给十妹妹用吧!” 这玉牌上颇有些馨香之气,也不知是否藏了不干净的东西。 韩凌忽然想到前一世,焦婉婷说她的身子亏损早已没有了生育,她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受损的?如果只是天生寒性体质,应该不至于此,定是有人从她的食物中或是随身之物中下了有损女性体质的药物。 姚氏错愕了很久,才尴尬的一笑:“可这寄名符是姨娘专门为九小姐求的,再转赠给谁都不合适。” “姐妹之间有福就该同享,我觉得送给十妹妹很合适。”韩凌这般说道。 姚氏还想说什么,杨氏也站起了身来,笑道:“小孩子天真有心,菩萨不会介意的,你便让嫣姐儿收下吧!” 姚氏唇角动了动,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杨氏已有驱客之意:“若是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吧!隆哥儿还太小,片刻离不开你这个亲娘的照顾!” 姚氏踌躇了许久,眸中已隐有恨意,呆了半响,终是一笑:“那四太太好生歇着,妾身改日再来看望九小姐。” 她牵起韩嫣的手,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了韩凌一眼,那神色是莫名且十分不解的。 这个丫头应该要将那日在倚梅院看到的情形告诉她母亲杨氏的?怎么杨氏看上去那么平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且这个丫头病了一场后似乎变了一些,那种眼神竟不似一个六岁的孩子才有的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一见之下很是骇惧。 送走了姚氏和韩嫣之后,杨氏便蹲身到了韩凌的身前,十分心疼的捂着她的双手,问道:“阿九,那嫣姐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看到了不该看的,那日你在倚梅院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什么,那不过是广宁伯府中一件不外传的丑事,什么禁地,明明就是父亲在那院子里私养了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的身份还很特殊。 韩凌想到前一世,母亲在回娘家之前便与父亲吵了好几次,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父亲将自己唯一的一个嫡亲妹妹送到了宫中,给景熙帝作炼丹所用。 她也是后来才听说,自己有个叫韩清落的姑姑入了宫给景熙帝当嫔妃,可是不到半年就去逝了。 那个叫韩清落的姑姑并非现在的老夫人韩许氏所生,据说是老太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女儿,而且韩老太爷还让她入了韩家的宗谱。 韩清落在韩老太爷去逝之前的确是当嫡女来养的,可是老太爷一过逝,这个嫡女的身份也瞬间降得卑贱如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成了广宁伯府不为外传的禁忌存在。 如果不是上一世所查得的真相,她也不敢确定,她那日在倚梅院所见,那个被父亲私养着的女人竟然就是韩清落姑姑。 那个女人的确有着不逊色于母亲杨氏的美貌,而且神情举止间有一种让人怜惜的美,十分的楚楚动人,明明是一朵需要人去呵护的花,却惨遭身边至亲之人的蹂躏。 韩凌还知道,不仅是父亲韩陌,这府里的其他几位伯伯都与这个女人发生过关系。 对于他们这些男人来说,那样一个娇弱而美得令人垂涎的女人便是他们玩乐的工具,因为她不会反抗,也没有能力去反抗,除了依附于这些名义上的兄长,她也没办法自力更生活下去。 便是这桩丑事让他们掩盖了多年,直到最后,父亲还将她献给了景熙帝,说是这名女子体质不同于寻常,于驻颜保青春多有助益,其体香更是炼制长生不老丹的良药。 如此荒谬令人啼笑皆非的说法,没想到那景熙帝竟然也信了。 韩凌心想着:这件事情她能告诉母亲吗?若是母亲知道后,是否还会如前世一样和父亲大吵起来? 杨氏性情刚烈,心却特别的柔软,她是最见不得这些腌脏事的。 “娘亲,十妹妹她是胡说的,阿九并没有见到什么,只是那日父亲恰好也在倚梅院中,他看到了我,便斥责我擅闯禁地,罚我在雪地上跪着。” 第007节 碧桃 杨氏一听到女儿说起韩陌罚她在雪地上跪着,心中又升起了万分的愧疚,她在这广宁伯府中没有地位,又从不喜与人相争,带着女儿独居这座偏僻的院子,原也是想着能保女儿平平安安成长,可是韩陌以及她的那帮妾室们却不肯给她们母女安静的生活。 她不过是出府了半日,韩陌便差一点要了她女儿的命,杨氏想到这里,眼睛又有些酸涩,不过,那晶莹的泪光中又透出一缕锋利的冷芒来,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碧桃!” 杨氏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碧桃身上,这个丫鬟是她亲自从牙婆的手中挑选来的,看中的就是她的乖巧机灵,又很聪明懂事,想着能护着女儿不受他人欺负,却未想到这婢子竟存有二心,做出怂恿主子犯错的事情来。 若不是有人在背后主使,给了她些许好处,她又怎么会无缘无固的想到要带英姐儿到府中禁地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是听谁说倚梅院中有可以冶寒症的名贵之花?” 碧桃原以为姚姨娘和十小姐这么一来,与四太太和九小姐聊了一番后,四太太会忘记问她话,本来精神已放松了下来,现在陡然听到四太太唤她名字,不由得身体一僵,脱口啊了一声,又吱唔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姚姨娘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见她不答,杨氏便直接问道。 碧桃一听,万没有想到四太太竟一语猜中,脸色陡然吓得惨白,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竟还能佯装懵懂的结巴道:“奴婢……奴婢不懂四太太的意思。” “碧桃,你还敢嘴硬,非要动用家法,你才肯跟四太太说实话吗?”余嬷嬷在一旁厉斥道。 碧桃禁不住一哆嗦,韩家的家法有多么骇人,她是听说过的。 她斜眼瞥见余嬷嬷阴沉的脸色,又见杨氏面色端肃,知道再也瞒不过,便连忙磕头求饶道:“四太太,是奴婢的错,求四太太饶了奴婢,都怪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姚姨娘的话,以为不过是让九小姐犯一个小小的错误,四爷不会惩罚得有多严重……” “不会有多严重,四爷平时是怎么对待九小姐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府里立下的规距,莫说是九小姐,就是其他主子们都不敢违背,你这是存心要害死九小姐么? 四太太平日里待你不溥,你却吃里扒外,实在是狼心狗肺之极!” 余嬷嬷说得很是气愤,忙又转向杨氏说道:“四太太,这种背主求荣的奴材怕是不能留在身边了,您看怎么办?是卖掉,还是……” 话说到这里,便是已经让杨氏拿决定怎么处置这个奴材了。 碧桃看了看杨氏冷肃的脸色,连忙膝行着扑到了杨氏的面前,拉着杨氏的裙角哭求道:“四太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家里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幼弟,奴婢的爹娘都等着奴婢拿银钱去冶幼弟的病,奴婢真的是一时昏了头才相信了姚姨娘的话……” 她又爬到韩凌的面前,竟是扯着韩凌的衣袖,含泪的双目里闪烁着精光:“九小姐,你平日里最喜欢和奴婢玩游戏了,奴婢还有很多有趣的游戏没有陪九小姐玩过呢,求九小姐原谅奴婢一时不慎受人蛊惑,奴婢发誓,以后一定对九小姐忠心耿耿,决不敢再有二心,不然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凌心中冷笑,此一时你可以发誓说自己绝不会有二心,可是将来利益摆在面前时,难保不会再动摇,有些人就是犯贱的,你若一味的对她好,她习以为常了,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别人给了她一点甜头,她却感人戴德。 韩凌上辈子经历过太多人的背叛,有些话自然听得已经麻木,她是不会同情这样一个人的。 可是她知道母亲的心软,果然,杨氏在长叹了一口气后,有些疲倦的肃声道:“那就降为三等丫鬟,换到柴房里去吧!” “四太太……”余嬷嬷觉得这个惩罚有点过轻,正想要说点什么,这时,韩凌却接道:“娘亲,还是将碧桃留下来吧!阿九身边也没有别的丫鬟,我想她应该知错了,便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韩凌并不是真的相信这个碧桃的品性能改,相反,她敢肯定没有给过深刻教训的碧桃将来若是受到利诱蛊惑一定还会背叛。 之所以将她留下来,也是为了从她身上入手,查出一些她上一世没有看清的谜团。 碧桃到底是不是被姚氏收买的?上一世母亲与父亲又是因何事吵的那么激烈,以致于非要在年关将近带着她赶往外祖父家,她知道母亲那样的人,是绝不会因为过得不顺心而回娘家去寻求安慰,而且她一个已出嫁的妇人未经夫君或韩家老夫人的允许也不能擅自回娘家,必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她前世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些事情,而且那些杀害了母亲的劫匪,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因为认定了是姚氏所为,便将仇恨全部发泄在了姚氏身上。 如果她能弄清楚母亲为何要回外祖父家,也许就能改变上一世母亲惨死的结局。 碧桃现在是她唯一的突破点。 “九小姐,这个丫头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指不定以后她还会想出什么招来害你,不如嬷嬷另外给你找一个丫头陪你玩,好不好?”余嬷嬷语气中透着对碧桃的愤恨以及对她的心疼。 韩凌知道这位老嬷嬷是真心为她好,心中颇有些感动,再看她布满褶子的脸,眸中又渗出了一丝哀凄,上一世自母亲死后,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嬷嬷了,母亲回娘家时没有带上她,而是将她留在了广宁伯府,之后她和芸娘也有找回到伯府中来,可是那个时候,伯府里的人竟都已“不认识”她们,芸娘求着他们让她见余嬷嬷一面,可那些人居然说,府里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后来还是姚氏告诉她,母亲的死讯一传到广宁伯府,汀栖苑里的仆妇们不是被打发了,就是自己想不开一头撞死了,姚氏还感慨了一句:“好忠心的奴材,宁愿陪主子一起下地狱!”恐怕指的就是余嬷嬷了! “嬷嬷,你的好意阿九明白,只是阿九习惯了让她来服侍,再换一个人兴许还不如她好,而且,阿九身边不是还有嬷嬷吗?她若是再敢犯错,嬷嬷定会狠狠的处罚她的,对么?”韩凌软糯的说道。 她又转向杨氏,央求似的说:“娘亲,你也答应阿九,好么?” 杨氏本来就心软,女儿这么一求,更是招架不住,她抚了抚韩凌的小脸蛋,终是温柔的一笑道:“那便依了阿九。”言罢,又对余嬷嬷道,“不过,由碧桃一人服侍阿九,我不太放心,不如再添一个忠厚老实的。” “好,这事儿老奴马上去办。”余嬷嬷也似十分认同,而且听到杨氏的吩咐还轻舒了一口气。 见余嬷嬷一副要积极办事的样子,韩凌又唤住她道:“嬷嬷,我觉得她就挺好的,就让她到我身边来服侍吧!” 韩凌指的是正立在帘子外一位正颔首而立的圆脸丫鬟,这个丫鬟看上去呆呆的,远不如碧桃机灵,乍一见韩凌点了她的名,还微微的惊了一下,一脸迷茫和错愕的看着她。 “春莲。”余嬷嬷唤了一声,见那丫头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九小姐,春莲脑子不太灵活,所以嬷嬷才让她在院中做杂役,不如换其他人吧?” 韩凌笑了一笑,脆生生的问道:“嬷嬷,脑子不太灵活与忠诚哪一个更重要?” 余嬷嬷听罢,神情大动,她心知春莲这个丫头虽然呆笨了些,但做事非常勤快,不是有胆量做出背叛主子之事的人,九小姐年纪虽小,却有这分看人的眼力。 她看了看杨氏,见杨氏也点了头,便对门帘外的那个丫鬟唤道:“春莲,还不快进来!” “是,嬷嬷!” “九小姐点名了让你来服侍,这是你的福气。以后你便是九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了,尽职尽忠是你的本份,记住,切不可做出背主求荣的事情来!” 春莲喜出望外,又诚惶诚恐的连连答是。 第008节 错嫁 韩凌之所以要将春莲留在身边,的确也是为了培植一个亲信。 而且她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碧桃。 “春莲,不如今日就由你来为我梳妆吧!”韩凌看着这个微有些羞涩胆怯的小丫鬟,轻声吩咐道。 那春莲见九小姐一脸微笑着的恬然表情,完全不似从前那般骄纵,心中的惧意顿时消了一大半,连忙答着是,来到了韩凌的身后。 韩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十分麻利的给她梳好了垂髫圆翻髻,然后给她上身换了件金边琵琶襟外袄,下身套了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依然罩上那件貂绒的大氅,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十分喜庆的粉琢玉雕的小人儿出现在了镜中。 这也算是临时考验春莲的做事能力了,余嬷嬷见罢,非常的满意,连连点了头,忙又转向杨氏道:“四太太,九小姐大病的期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不如老奴去厨房做点菜汤和糕点,四太太和九小姐好一起共进早膳。” 汀栖院里的奴仆们并不多,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余嬷嬷亲自下厨,何况她的手艺也的确很好。 杨氏微笑着点了点头,英姐儿病的这五日,她们母女俩的确没有好好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余嬷嬷走后,她又来到了韩凌的身前,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在韩凌的脸上看了良久,忽地含笑问道:“阿九,你喜不喜欢外祖父和你的那些舅舅们?” “喜欢。”韩凌几乎是脱口答道,眸中露出的是真心的喜悦。 可是下一刻,她的眸中又黯然神伤了起来。 外祖父杨家本也算得上是百年勋贵名门,先祖曾跟随过太祖皇帝一起打过天下,后子孙后辈也屡立战功,其威名远扬,甚是受万民敬仰,只是后来的皇帝越来越重文轻武,且忌惮握有军权的勋贵之家,景文帝十三年时,杨家曾祖就曾遭受过御史弹劾,说杨家军自恃其功无视国法肆意践踏良田强掳民女,且有藐视君威妄自尊大之嫌,景文帝当时甚为恼怒,欲褫夺其爵位并处抄家流放,但因朝中诸多大臣作保,后将此事交由了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三司审理,最终以证据不足无罪而定案。 景文帝亦将此事作罢,杨家自此躲过了一劫,但同时杨家曾祖已意识到杨家的军威太胜已让圣心不满,故而在迟暮之年以年迈体衰为由请旨辞官归田,可那时的景文帝却似乎已无心此事并未批准,直到当今圣上景熙帝继位,景熙帝一登基便开始重修国政,大整朝纲,以兵力不能集中一人之手、武将不可闲职在京城为由收去了杨家兵权,后又将旧事重提,斥责杨家军笼络人心其居心不良,以此削去杨家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并将杨家放逐到凤阳府定远县。 她记得上一世,蒙古鞑靼大军犯境,景熙帝忽然就想到了杨家,命外祖父带兵去往北彊抗击蒙古敌军,可那时候外祖父正生了一场大病,危在旦夕,于是她的五位舅舅主动请缨代父出征,没想到那一场战役之后,只有一个最小的舅舅活着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那个时候没有去投靠外祖父家,而是卖身到了魏国公府为婢。 不过,后来小舅舅杨铭轩依然找到了她,只是她放不下仇恨,没有在舅舅家住上多久,还是回到了广宁伯府,与父亲以及他的妾室们展开了博弈报复。 几位舅舅为什么会在那场战争中死去?虽说将士战死杀场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可是那一场战役一共让她没了四个舅舅,而且小舅舅也是死里逃生才捡回一条性命。 那个时候,小舅舅一直不肯告诉她这些事情,恐怕也是不想让她卷进某些黑暗的斗争里去。 韩凌想着,乌黑的双瞳中又是一片晶莹,前世,那些舅舅们也是除了母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阿九,娘亲带你去外祖父家,好不好?你外祖母来信说,想你了,而且你的那些舅舅还有表哥们都想看看你。” 去外祖父家的确要比呆在这个家中要好,可是,她能让母亲在这个时候去么?不,她绝不能再看着母亲死于劫匪之手! 韩凌的眸子陡地盛满亮光,十分惶恐的摇头道:“不,娘亲,年关了,我们至少要过完年,再去外祖父家吧!” 杨氏看着女儿反应如此坚决,不免也有些愧疚难为情,是了,都快年关了,英姐儿毕竟是广宁伯府的嫡女,哪有过年到外祖父家去的道理。 “好,那我们便过完了正月,再去你外祖父家,好不好?”杨氏以柔和的语气说道。 可韩凌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担忧。 娘亲到底在担忧什么? “娘亲,阿九也有个问题想问娘亲,但又怕娘亲听了会生气?”韩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哦,阿九想问什么?”杨氏是极宠女儿的,在女儿面前,她没有半分的严厉,有的只是纵容。 韩凌扑闪着大眼睛,以十分天真的语气问道:“娘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呢?” 杨氏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神情中透出一丝哀凄来。 “娘亲似乎不喜欢父亲,而父亲也不喜欢娘亲和阿九,娘亲又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呢?”虽说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是母亲可以说是外祖父外祖母的掌上明珠,又是杨家唯一的嫡女,如果母亲自己不愿意,外祖父又怎么可能同意这一门亲事? 韩凌望着杨氏。 杨氏似乎沉浸在了某段往事之中,眸中闪过多种神色,或是无奈或是痛苦又夹杂着一种隐忍的眷恋,终道:“阿九,你还小,母亲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韩凌也猜到了母亲会这么回答,但从母亲的反应来看,至少让她笃定了一件事情,杨氏在嫁入广宁伯府之前,肯定是有过心上人的,她是迫于无奈才嫁给了韩陌,但到底是什么事情逼得她不得不嫁给韩陌呢? 韩凌不敢再问下去,毕竟这是在揭母亲的伤疤。于是,她望着杨氏点头如捣蒜,笑得眉眼弯弯,一幅很听话的样子。 这时候,余嬷嬷已布好了早膳,她的声音从暖阁之外的花厅里传了来:“四太太,九小姐,早膳准备好了,快来用膳吧!” 杨氏牵了韩凌的手,也温和道:“你一直最喜欢吃余嬷嬷做的糕点了,走,我们去看看嬷嬷今日给你准备了些什么?” 韩凌嗯了一声,也欢喜的点头,忙接着杨氏来到了花厅。 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有梅花香饼、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还有糖蒸酥酪,另加两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珍珠翡翠汤圆。 韩凌见之怔了一怔,这的确是她儿时最爱吃的点心,余嬷嬷果然是知她的。 她和母亲面对面落坐下来,看着满桌子的点心,一时不知朝哪处下手。 “九小姐,怎么不吃呢?难道是嬷嬷做的这些不合口胃了吗?”余嬷嬷一直看着她,不解的问。 韩凌抬起头,望向余嬷嬷笑道:“嬷嬷做的点头一直很好吃,只是太多了,阿九一时不知吃哪个好。” 她又笑了一笑,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问道:“对了,芸娘呢?为什么这一早上都没有见到她?”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了许久,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问出来。 谁料,她这么一问,母亲和余嬷嬷的脸色皆一变,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第009节 芸娘 母亲说芸娘已经嫁人了,就在一个月前嫁给了樱士馆中的一位管事。 樱士馆是京城中一个较为出名的茶馆,而且在未来的二十年,这个茶馆会日趋壮大,成为全京城贵族富豪们挥霍享乐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时,韩凌错愕的睁大了眼,她记得前世芸娘好像从未嫁过人,而且嫁的还是樱士馆里的一名管事?就算是前世母亲也瞒了她,可是那后来与芸娘朝夕相伴的日子里,也从未听芸娘说过自己有个夫君。 难道这一世某些事情已改变了? “阿九,你想芸娘了?”杨氏见她神情呆呆的,好似有失望之色。 韩凌不可能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便点头道是。 “也是,芸娘最会逗你开心了,这些日子没了她在身边,还真觉得这院子里少了点什么。” 芸娘是母亲从杨家带来的家生丫鬟,与母亲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份,韩凌记得前世母亲未出事之前,芸娘在这个院子里总是哼着小调活蹦乱跳的,从她身上可以看出一个从将门之家里养出来的俊爽与洒脱,可是母亲出事之后,她脸上便再也没有那般爽朗大方的笑容了,而且还会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那时候她就觉得,芸娘是有心事的。 韩凌越想越觉不对劲,又问道:“娘亲,芸娘嫁了人,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杨氏神情黯然,芸娘为什么会嫁人,她心里最清楚,她不能告诉女儿芸娘实际上是把自己卖给了别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阿九,你还记不记得母亲教你读过的伦语,孔圣人说过的话:食不言,寝不语。” “哦。” 韩凌一怔,母亲对她素来温和,少见有辞言厉声,这一句不愠不火的话足以让她闭了嘴。 她默默的吃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一盘梅花香饼,没有再看母亲,可是母亲那一声幽微的叹息还是清晰的贯入了她的耳里。 在母亲的心里,到底藏着一些什么事情呢? 杨氏不想说,韩凌也没有多问。 用完早膳之后,杨氏便让她躺在床上休息,韩凌道自己不困,想要去外面玩,可杨氏却说她身子没有好透,不能吹风,硬是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而且还守在她床边看了许久。 韩凌只好假寐,可不一会儿,杨氏却是自己睡着了。 韩凌悄悄起身,看到杨氏坐在圈椅上,一手扶着额头,清丽的眉间有些微皱,好似心中藏有郁结,面色微有愁容,可是母亲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眉黛远山青,秋水芙蓉色,唇似三月桃花,肌肤莹然如雪,只是在广宁伯府里呆的这几年让她受尽了委屈和折磨,故而她的面色显得极其的苍白而疲倦。 余嬷嬷挑起帘子,乍一见杨氏坐在椅上已睡着,张口便想要唤她醒来到床上去睡,却见九小姐朝她竖起手指轻嘘了一声。 余嬷嬷住了口。韩凌静悄悄的跳下床来,将一袭大氅盖在了杨氏的胸口。 紧接着,她从暖阁里走出来,拉起余嬷嬷的手走到一边,神色十分肃谨的小声道:“嬷嬷,娘亲既已睡着,我们便不要将她吵醒了,阿九倒是有些事情想问你。我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不如我们到耳房里去说吧!” “九小姐……”余嬷嬷脸上露出诧异,因为她竟从九小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凛然的气势。 韩凌将余嬷嬷带至了东次间的耳房,关上门后,便开口问道:“嬷嬷,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芸娘为什么会嫁人?而娘亲心里在担忧什么?” “九小姐……”余嬷嬷满脸的惊异,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九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四太太心里自然是担忧你,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九小姐好不容易病中脱险,四太太是太过紧张你……” “我知道母亲紧张我。我想知道的答案不是这些,母亲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没说。嬷嬷,你要是知道,便告诉阿九吧!这对阿九来说十分的重要。” 韩凌乞求般的望着余嬷嬷。 余嬷嬷昏黄的眼中灰黯了一下,终道:“九小姐,其实芸娘也不算是嫁人,她是……她是将自己卖给了言大人的儿子做姬妾,芸娘执意如此,四太太也阻拦不住,何况她早已是脱了奴籍的。” 芸娘虽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但母亲早已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这事韩凌也知道,可是她明明已是自由身却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卖给别人为妾? 随即,她的脑中灵光一闪,愕然的问:“言大人的儿子?” 余嬷嬷垂下了眼皮,似乎想要掩饰住眸中的凄楚和无奈。 “就是言丞相的儿子言藩。” 听到这一回答,韩凌如遭重击,言藩这个名字,真可谓是如雷贯耳,他不仅是当朝宰辅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有“小丞相”之称,此人有惊世鬼才,却是个无恶不作的阴险小人。 前世,言氏父子仗着景熙帝的宠信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而言藩的行径更是令天下人所不耻,他穷奢极欲、贪脏枉法、勾结江洋大盗,并与通敌寇,更可怕的是,他私毫不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羞耻收敛,既使受到御史弹骇、百官唾骂,他也毫无所惧,反而行事更加猖狂无所顾及,胡作非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朝庭的风气便是被这样的一个人给毁坏了!多少忠臣良将死于他的阴谋算计之下! 芸娘竟然把自己卖给了这样一个人做妾? 韩凌望向余嬷嬷,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而余嬷嬷也看着她,又无奈的扭过头去,低声道:“九小姐,老奴知道你要问什么,芸娘她也是为了你外祖父杨家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来的,恰好,那言公子看上了芸娘。” “可是芸娘嫁给了他不会幸福的,嬷嬷,我知道那言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言藩是什么样的人?那简直就是个变态独眼龙,前世她便听说他荒淫好色奢霍无度,只要是他看上了哪一位女子,无论那女子是什么身份都会强抢了回去,反正皇帝管不了他,他为所欲为,又爱跟京城的世家子弟们炫富,多数女子忍受不了他的淫威,跟了他不出半年就“失踪”了。 韩凌一时言语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也冷静下来,发现问题的关键:“是外祖父家出了什么事么?” 余嬷嬷眼中的忧虑惶惧更甚。 韩凌忍不住追问:“嬷嬷,你快告诉我吧!到底外祖父家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仔细回想,她依稀记起那个时候芸娘本是打算带她去投靠外祖父家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带着她躲藏了起来,并且还给她改了名字。难道竟是外祖父家出了事,芸娘才不带她去的? 韩凌望着余嬷嬷,但见她嗫嚅着唇瓣犹豫不决,眼中已有急切之色。 而正当余嬷嬷要回答时,却听到门外有个声音唤道:“九小姐在里面吗?” 是碧桃的声音! “什么事?”被打断了话,韩凌语气中透出不悦。 “七小姐过来了,七小姐说是带着老夫人的命令来的,叫九小姐马上出去见她!” 七小姐?老夫人的命令? 韩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七小姐是三房的嫡次女韩瑄,也就是她的七堂姐。 韩瑄的母亲贾氏出身于商贾人家,其父三老爷韩庸在读书方面没有什么建树,便干脆跟自己的嫡妻学经商做起了生意,仗着韩家到底还是世家,而且这一代出了位在吏部担任六品主事的官老爷,三房的生意做得也算顺风顺水,日进斗金。 虽然贾氏身份低微,但到底给这快要没落的伯府升了财气,所以韩老夫人对这位三媳妇还是极为爱重的。 不过,韩凌记得这位贾氏和她的一双女儿极会拜高踩低、见风使舵,姚姨娘深得老夫人喜爱,又是府里唯一正儿八经在朝中任了职的四老爷的爱宠,贾氏和她的一双女儿便极力的巴结讨好姚姨娘,除了贡献白银珠宝外,估计也帮着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而韩瑄便是那个最喜欢挑事欺负她的人。 韩凌思忖了一下,向余嬷嬷递了个眼神,便打开撒花门的葱绿色帘子,走了出去,谁知,她脚才迈出一步,就见一个人影冲到了她面前,语气十分不耐烦的说道:“都让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了,你躲在这里面干什么?” “七姐姐找我有什么事?”韩凌不急不缓的问道。 韩瑄一双眼睛朝她斜睨了过来,将她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忽地嗤笑一声:“不是听说你病得就快要死了么?怎么看起来还这般精神?难不成是故意装病来博得祖母的关注和同情?” “还有,你到底又闯了什么祸,惹得我父亲也被祖母责罚了一番?” 第010节 平妻 韩瑄今年十岁,已过了垂髫的年纪,只见她上身穿着藕蜜色的对襟小祅,下身罩着团蝶百花裙,头顶上梳着双丫髻,发间缀满了流金点缀的钿花,额前流海披覆淡青蛾眉,一支蝴蝶簪从发髻间横出来,垂着的流苏摇来摆去,整个人打扮得有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韩凌看着她,眯了眯眼,正想着如何回她,余嬷嬷忽地快步走来,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接道:“七小姐,这话不是这般说的,老夫人何曾关心过这汀栖苑里的人,我家九小姐装病能讨得什么好处?而且,你父亲惹老夫人生气受了责罚,如何能怪到我家九小姐身上来?我家九小姐年纪尚小,也没有如齐天大圣这般的本事,能一祸闯到天庭上去!” 韩凌心中乐了,没想到余嬷嬷年纪这么大了,言辞还这么犀利! 韩瑄到底还只是个十岁的丫头,哪能沉得住气,当即指着余嬷嬷大骂了起来:“你个死老婆子,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你话中有话,还敢怪祖母不管你们死活!” “老奴可没这么说,七小姐话说重了,老奴虽不知书,到底也做过教养嬷嬷,七小姐这般出口成脏实在是有辱伯府里的家风,怎么说三太太也应该是将七小姐当大家闺秀来教养的不是?” 韩瑄气得直跺脚,偏偏嘴笨,语无伦次的说不清一句反驳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指着余嬷嬷,咬牙切齿道:“你,你,你……” 这个时候,韩凌看到大门外正有一个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看那身影,应该是韩瑄的生母贾氏。 这对母女平时都不怎么到这汀栖苑里来的,今日来是干什么? 韩凌没有功夫跟韩瑄拌嘴吵架,便笑着说了一句:“七姐姐,你也别这么生气,嬷嬷她说的话也是为了你好,过个三年,七姐姐就及笈了,到时候就会有媒人上门来说亲,我听说大户人家的主母都是知书达礼的,修养气质极好,七姐姐也是想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吧?” “你!你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谁教的你这些?”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不但没有警醒到韩瑄,反倒让她怒火更盛,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说话更是语无伦次起来,“你”了个半天,最后竟恶狠狠的道了一句:“你们主仆二人合起来欺负我,别以为我说不过你们,阿九,你也别太得意,等会儿到了祖母那里,有你们好看的!” “瑄儿,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一个声音陡地传来,韩瑄听罢立马转身奔到了正从门外走来的一个妇人怀里,嘤嘤泣泣的说道:“娘亲,父亲被祖父罚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我不过是责怪了阿九一句,她便和她那个牙尖嘴利的婆子一起来欺负我,娘亲,你可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父亲受责罚,关你九妹妹什么事?你凭什么要责怪她?” 说话的正是贾氏,韩凌瞧着这贾氏眼神飘忽,好似故意提高了嗓音似的,顿觉心中不妙,原来这对母女也是来挑事端的,这么大声说话,分明就是想让母亲听到。 姚氏母女无功而返,竟是派了这对脸皮稍厚的蟹兵虾将来! 不过,韩瑄所说的她父亲受了责罚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倚梅院里的事情已被捅穿,老夫人便假惺惺的要给她的儿子们立规距了? 可是就算是立规距,也不用闹得人尽皆知吧!也不怕这等丑事给传了出去! “若不是阿九这个死丫头坏了伯府里的规距,跑到倚梅院里去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祖母也不会……” 韩瑄仍娇声叫着,忽听韩凌朝着她身后唤了一声:“娘亲。” 就在韩瑄大声嚷嚷的吵闹时,杨氏不知何时已从睡梦中醒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们身后。 贾氏连忙顺着韩凌的目光,朝着身后那个气质出尘的清丽人影看了去,这一看,贾氏的眼中抑制不住的透出了嫉妒,这个女人论出身也并不是那么高贵,凭什么总是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势来,而且在这偏僻的院子里独守空房的熬了这么久,容颜还是那般娇研脱俗,难怪几年前,全京城的世家公子们都想求娶她? 她也很明白,四老爷韩陌也并不是不爱她,而是被这高傲的女人多次拒之门外后心也寒了。 不过,想到她这几年来受的苦,贾氏的心里也平衡了。 再想到今日的来意,贾氏脸上更是笑得灿烂如花。 “四妹,你嫁到这伯府里来都已经六七年了,怎么这心里就还是过不去?总是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不怪四爷不到你这里来,三嫂我劝四妹一句,凡事得朝前看,何况你现在也是有孩子的女人了,总要为英姐儿想想将来,是不是?” “三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三嫂今日来我这里,应不只是来规劝我的吧?” 从贾氏与杨氏的对话中,韩凌似乎觉察出了一分不寻常的意味,好像贾氏老早以前就恨上母亲了,说话间那目光十分轻蔑的在杨氏身上瞟着,满口都是酸味! 贾氏姿容也不俗,只是比不上母亲身上与生俱来的一种雅贵气质罢了! “哎,四妹,不是我说,你就是太清高了,若不是你这般清高,老夫人也不会不喜你,你娘家出了事,四爷也不会一点儿忙也不帮。” 贾氏话一说完,杨氏的脸色大变。 “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也帮不了你了。”贾氏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语气一变,顿时切入正题,“跟我来吧!老夫人有事要与你商量!” 韩凌听罢,心中惶惑,老夫人从不过问她们母女,母亲性子傲,她也管不着,可这个时候,老夫人又是何事要与母亲商量?外祖父家又到底出了什么事? “娘亲——”韩凌拉着杨氏的衣裙,望着她道,“带阿九去,阿九也想见见祖母!” 杨氏见女儿神情中透着少许忧惧之色,以为她是害怕,心中顿时一软,前些日子因为娘家之事四处奔波求助而疏忽了对女儿的照顾,却是让人钻了空子,现在她的确不能再让女儿离开自己半步了。 于是,杨氏点了头,带着韩凌随贾氏母女去了老夫人所住的福康院。 福康院很大,而且院子里种满了鲜红别艳的一品红,只因老夫人喜欢这般喜气又富贵的颜色。 走进正房大厅时,韩凌发现大厅之中的仆妇们皆已退下,老夫人韩许氏一脸肃色,正襟危坐在上首,已过花甲之龄的她仍然精神抖擞,脸上无半分疲色,因对几个儿媳的不放心,又自认为还不算老的她仍然主持着家中馈,只是四房的庶务完全交给了姚姨娘。 几位伯母也只是给她打打下手罢了。 堂中的气氛很是怪异,几位伯父伯母都在,但每个人的脸色皆不太好看,好像刚听过一场家训似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父亲也在其中,只不过,与几位伯父有些畏缩的背影不同,他的站姿是笔直的。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打量到杨氏和韩凌的身上,尤其看到韩凌的时候,他们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 “母亲,您既找四弟妹有事,那我们就退下了!”大伯父韩碌最先说道,一副想要赶紧逃走的样子。 老夫人却喝止道:“退什么,今日将你们召集在了一块儿,便是有件要事要跟大家说说?” 她看着杨氏,顿了一声,又对几位伯父道:“都坐下来吧!” “是。”韩碌点头应是,便退到了一旁坐下,几位伯父也尽相落座。 说真的,韩凌看到几位伯畏畏缩缩的样子,也觉得他们挺没用的!相比之下,父亲韩陌倒是有些儒雅气质和才气,可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真小人! 杨氏见老夫人如此慎重,心中也颇有疑赎,便开门见山的问:“不知老夫人将媳妇叫来,有何要事商量?” 大约是看不惯杨氏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老夫人脸上露出一脸的嫌恶之色,顿了很久,才絮絮说道:“杨氏,我知你嫁到我们韩家来不情不愿,但你到底是我韩家的媳妇,就要有点为人妻为人母的样子,你看看你这几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对夫,你冷若冰霜不闻不问,在他仕途上没有半分助力也就罢了,连基本的相夫教子也做不好,英姐儿作为四房的嫡长女都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平日里爱跟下人们打打闹闹也就罢了,怎么连伯府里的一点规距也不懂?那倚梅院是她该去的地方吗?” 韩凌心中冷笑,她病了四五日,这位祖母见了她没有半句问候关心的话,首先想到的还是兴师问罪,她都已经被韩陌处罚过,而且差点丢了性命,这些人还想怎么样? “老夫人,阿九年纪小,她不懂这些……” 杨氏想要争辩,老夫人却不耐烦似的打断:“行了,别拿孩子小当借口,你不会教吗?” 看到杨氏无言以对,老夫人脸上一片悦色,又底气十足似的说道:“杨氏,我看你也无心放在四郎身上,四郎是我们广宁伯府的顶梁柱,不能没有嫡子……” “所以呢?”杨氏隐约感觉老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冷声打断。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又露出满脸的不悦,也毫不客气的接道:“我看你也生不出儿子来,不如,就将姚氏抬为四郎的平妻,隆哥儿也可以嫡子的身份记入韩家宗谱了,你可有什么意见?” 第011节 反击 听到这里,韩凌终于明白老夫人的用意了,原来是为了挑母亲的错处,先给母亲一个下马威,再逼母亲同意韩陌抬姚氏为平妻,理由便是姚氏为韩家诞下了唯一的孙子。 不错,隆哥儿的确是这一代唯一的孙子,可惜是庶出。 老夫人韩许氏一共为韩家生了四个儿子,却未想到了这一代,前三房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没有生出一个孙子来,直到去年,四房的姚姨娘才生下庶子隆哥儿,这也是姚姨娘在伯府中为何如此得宠的原因之一,除了极会讨老夫人欢心的手段,她还给韩家延续了香火。 可是姚氏毕竟是妾,将妾抬为妻,为大眳律法所不容——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若有妻更娶妻者,亦杖九十,离异。 韩陌才刚刚入仕,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将姚氏抬为平妻,虽说他这几年对待姚氏也算是以妾为妻了,但毕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予她妻的身份。 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得韩陌甚至是极要面子的老夫人韩许氏也想着要将姚氏扶正了。 韩凌霍然抬头,看向了母亲,心中默默的思忖了起来。 杨氏怔了一会儿,亦是冷笑一声,回道:“既然老夫人已做出了决定,又何必再问我的意见呢?” “娘亲……”韩凌从杨氏的眼中看出了冷讽和了然之色,似乎并不吃惊于老夫人说出来的这句话,然而她也仿佛认命了似的并不想为自己争取什么。 韩凌觉得母亲就是这样一忍再忍才会让韩家这帮冷血之人欺凌到了这般地步! 老夫人哪里只是想将姚氏抬为父亲的平妻,只怕她更想将杨氏这个儿媳赶出伯府之门吧! “杨氏,你这是什么态度,如今你父亲被下诏入狱,被人指证与判党有勾结之嫌,四郎没有因此而将你休弃已经是够对得起你了,现在不过是抬个平妻,你便给我老太婆脸色看,你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一句,韩凌猛地一怔,祖父被下诏入狱?祖父因何事下诏入狱? 难怪母亲想要带她回外祖父家,难怪韩陌会在这个时候想要抬姚氏为平妻?这分明是要逼母亲离开韩家。 杨氏的脸色也一白,神色中透出哀凄,她蓦地将韩凌搂进了怀里,目光也十分冷定的望向了上首的韩许氏,问道:“媳妇已经说了但听老夫人的决定,老夫人又何出此言呢?难不成,老夫人真想让您的儿子休妻?” “你说什么?”韩许氏突地雷霆震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几,“杨氏,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将门出身的粗俗女子,半分的教养都没有,你当真以为四郎不敢休了你么?” “母亲!” “婆婆!” “老夫人!” 因为她嗓子吼得太急,竟是不停的咳嗽了起来,堂中登时大乱,几位伯父伯母都吓得站起了身来,贾氏更是展现出了她的孝顺体贴,忙倒了杯茶水凑到她面前,劝道:“老夫人,四弟妹她一向如此,性子直不会说话,您别跟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几位伯母也附合道:“是啊,是啊,四弟妹她是说得气话,糊涂话,不能当真的!” 韩凌却是愣住了,她实在是没有料到韩许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父亲韩陌至始至终没有为母亲说一句话。 “祖母,阿九有话要说。” 就在老夫人怒气方歇、几位伯父伯母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韩凌忽然站到了杨氏的前面。 众人就见她小小的脸蛋仰了起来,目光直投向了上首的老夫人,那样的目光,竟没有小孩子有的懵懂或是胆怯,显得特别的清寒凛冽。 “祖母,娘亲虽然出身将门,但读的书未必就比这伯府里的其他人少,阿九自小就被母亲教导读四书五经,奉圣贤之礼义,更记得韩家的家训:尽善尽美、积德积福。我娘亲没有什么过错,何以被休?” 韩凌的声音虽然还显稚嫩,但却非常的清亮有力。 韩许氏禁不住一噎。 韩陌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 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投来,韩凌狠狠的朝他瞪了回去,又望向老夫人娇声道:“祖母说阿九不懂规距,擅闯伯府禁地,可是为什么父亲可以去,伯伯们也可以去,阿九却不可以去?” 韩许氏闻声色变,韩陌更是大惊失色,几位伯伯亦是垂下了头。 “而且阿九明明看到那倚梅院里住着一个人……” “住口!”韩陌陡地厉声打断,那眸光中盛满了可怕的火光! 他本以为拿父亲的威严可以震慑住这个只有六岁的女儿,不料,韩凌好似没有听见似的,继续道:“祖母,阿九虽未见过祖父,但知道祖父有在韩家的家训里写过一句:修身养性,崇德重义,自爱自重,自尊自律。” 韩许氏错愕了,这是一个六岁的孙女能说出来的话吗? 同样错愕的还是杨氏、韩陌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 韩凌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仍继续道:“韩家世代书香,门风甚严,何以在禁院中……” “好了,九丫头,祖母也并没有说真的休了你母亲。”韩许氏突地打断,仿佛真怕她说出什么来似的,赶紧收场道,“这事就到此为止罢,大家都散了,杨氏,你也带着九丫头回去!” 实在想不到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竟然能懂这么多?若真将此事给闹了出去,这伯府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了,他们韩家以后还怎么在这京城立足? 说起来,都要怪那个狐媚的害人精,原以为打发到那偏僻的院子里让她自生自灭就完事了,哪知道到了今天还闹出这档子丑事来? 老夫人一说散了,几位伯父伯母便迅速的离开了福寿院,一个个脸上皆难掩尴尬难堪之色,而韩陌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将颇有些凶狠的目光看向了杨氏母女。 韩凌迎着他的目光,无所畏惧的冷笑了起来,前世与父亲在府上划清了界线,明争暗斗的博奕,这样的目光,她早已经看得习惯了——果然这个父亲对她是没有一丁点感情的。 “娘亲,我们走吧!”见杨氏的目光亦是含恨的望着韩陌,韩凌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唤了一声。 杨氏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牵着韩凌走了。韩陌似乎想要追上去说什么,终于还是滞住了脚步。 “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当初我就不看好,你却执意要找媒人去提亲,现在倒好,那杨世忠竟然与宫女弑君这等谋逆的大案扯上了关系,这要是连累到了我们韩家……” 韩凌拉着母亲的手还没有走多远,便隐约听到福康院里传来韩许氏报怨的声音,尤其“宫女弑君”这四个字格外的清晰入耳。 韩凌的心几乎是突地一下急跳了起来,她猛地止步,回望向了那福康院。 是了,景熙二十一年皇宫之中发生了一起宫女弑君的大案,可那是宫女们不堪忍受景熙帝的折磨而奋起的反抗,外祖父怎么可能与之扯上关系? “阿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杨氏见她不肯走,又忧心忡忡的蹲了下来。 “娘亲,外祖父真的入狱了么?”韩凌眸中湿漉漉的,仿佛很害怕似的,轻声问道。 第012节 靠山 韩凌的这一问,又让杨氏眸中泛起了潋滟的光,可她仍然压抑着心中的苦楚,对女儿笑道:“无事,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回去吧!”顿了顿,她又十分欣慰似的说道,“阿九,你今天说的话很好,娘亲很高兴,不如今天娘亲教你写字,可好?” 杨氏虽然出身将门,却是自小被当大家闺秀教养的,尤其她的一手垂云体字写得非常好,韩凌前世便收藏了一些母亲的书稿,那是模仿晋时河东卫氏的书法,字体灵动隽秀,飘若浮云。 韩凌知道母亲是故意转移话题,心中虽有疑惑怅惘,也没有再逼问下去。 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杨氏又不能指望她能救得了她的外祖父。 韩凌很能理解杨氏心中所想,此事急不得,看来还是只能从余嬷嬷那里追问答案了。 “嗯。好。”点了点头,韩凌牵上了母亲的手,慢慢的跟在了身后。 两人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一个尖脆的声音,那声音略带嘲讽的唤道:“九妹妹,这便走了?” 韩凌眉头微蹙,望了母亲一眼,便转身看向那个正向她们走过来的贾氏母女。 “祖母让我们离开,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韩凌反问,“你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九妹妹,你年纪虽小,脾气可不小,今日可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原来九妹妹的口才这么好。难怪从前我叫九妹妹到学堂里去听先生教课,九妹妹会那么的不屑,还说先生教的不如娘亲教的好。以前我还不信,今日却是不得不信了。”她说到这里,还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婶婶有没有教九妹妹《女诫》和《女训》?” 杨氏微愕,韩凌心中更是不胜其烦,这个韩瑄也就这点嘴碎会挖苦人的本事了,她实在是不想与之逞口舌之争,便道:“七姐姐,如果你是想与我讨论《女诫》和《女训》,那么改天吧!我和娘亲还有事,要回去了!” 说着,韩凌已拉着杨氏的手就要转身,却又听到贾氏:“四弟妹真是好本事,能教出如此聪慧伶俐的女儿来,不过,四弟妹真的就不想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要将大家都叫来,这么明目张胆的宣布要给四爷抬姚姨娘为平妻?” 杨氏顿住了脚步,看向贾氏。 贾氏笑得格外春风得意,她故意走近杨氏,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姚姨娘又有喜了,而且最近四爷在仕途上又有高升,老夫人觉得姚姨娘是个旺夫的,便说什么也要给她个正室的名份。虽说咱们大眳的律法,妾不可抬为妻,但是你看,当今圣上都已废了二位皇后了,可见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错,今上景熙帝是个溥情寡义的,又不遵从礼教,他连续废掉皇后陈氏和张氏,而且连她们的丧礼都办得极为简单,两位废后死后亦无谥号,而现在的皇后方氏,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死于一场大火之中,韩凌上辈子虽未亲见此事,但也听到了一些宫中密闻,据说那方皇后之死很有可能便是景熙帝自己导演的一场戏,因为在那场宫女弑君的谋弑案件中,方皇后矫诏圣旨冤杀了他最宠爱的妃子曹端妃,景熙帝因此对方皇后憎恨已久,明面上不能以罪论处她,便以这种意外的事件结束掉了方皇后的生命。 韩凌思及此处,蓦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主导那次宫女弑君案件的罪魁好像是一名姓杨的女子,难不成那女子和外祖父杨家有什么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韩凌都相信杨家世代以忠孝二字教导子孙,外祖父是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谋逆弑君之事来的,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有多少阴谋算计? 韩凌再次望向母亲。 还好母亲面对贾氏的挑衅,脸上没有半分的愠色,只是极为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也没有要理睬贾氏的意思。 而贾氏却仍不肯罢休,又掩嘴低声说了一句:“对了,我还听说姚姨娘的娘家还有一个很大的靠山,你可要小心了。”说完之后,她便携着女儿笑得极为快意的走了。 而这一句话果然让杨氏神色有了变化。 她说姚姨娘的身后有一个很大的靠山,是什么意思? 杨氏心中略有些疑惑,她并不在乎韩陌是否抬姚氏为平妻,可是她真的要为英姐儿打算了。 韩凌却知道,贾氏这是一招挑拨离间之计,想要母亲和姚氏对干起来。 如果母亲真的这么做了,她们又要挑母亲的错处了。 “娘亲,我们不要理她们。”韩凌拉回了杨氏的神思,笑吟吟道,“阿九要跟娘亲学写字。” 杨氏见了女儿的笑容,心中一暖,眉间的愁云果然渐渐散开来。 此时,福康院中,老夫人怒气还未消,她暗恨着指着韩陌,尽量的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说这件事情你会给我一个妥善的解决方式,你告诉我,该怎么解决?” 韩陌将一个蝙蝠纹的金丝靠枕放在了老夫人的身后,让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再神神秘秘的笑道:“母亲可知言丞相?” “怎么不知?言丞相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朝中大臣以他为首,我听说朝臣们递上去的折子都是他替皇上批阅的,你提他做什么?那样一个权倾天下的人物,终是我们高攀不上的。” “母亲,这话你就说错了,言丞相我们高攀不上,但是与他亲近的人,我们不一定高攀不上。” 老夫人神情一骇,立问:“什么意思?” 韩陌又笑了一下,回道:“儿子正在为言丞相的公子办一件事,事成了,儿子便可官升一级,而这件事情,正好也可以将您眼前的烦恼给解决。” 老夫人再次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她早就知道在自己四个儿子当中,唯有最小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很聪慧,果然他也没有辜负她所望,考取了功名,只是自从他做官以来,她这个母亲就越发看不透他了。 韩陌继续道:“母亲应该也听说过,当今的皇上最信方士,除了美色以外,他最痴迷的便是练制长生不老丹药。” “如此,与那个小贱人又有什么关系?”老夫人扯下了脸色,转又看向自己的儿子道,“我这么骂她,你不会不高兴吧?” “岂敢,岂敢,儿子知道,父亲当年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回来,非要认她做女儿,并以嫡女的身份记入韩家的宗谱,这对母亲来说,是极为羞辱的事情,母亲当时仁慈不发,心里头却是藏了一根刺。” 听着儿子提及当年往事,韩许氏更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那已然不再清澈明亮的双瞳中惨出怨愤之意,想她年轻的时候是带着十里嫁妆嫁到韩家来的,韩老太爷也就是当时的二爷韩绍也非常的敬重她,两人称得上是琴瑟合鸣,在她的管束下,韩绍从未纳妾抬姨娘,可竟是到了晚年之时,韩绍居然带了个女孩回来,还非要让这女孩以嫡女的身份入韩家宗谱。 韩绍从未怫过她的意,极少与她有过口舌之争,但在这一件事上却是毫不退让,这让一直备受尊宠的她深受打击,此恨难消,直至韩绍去逝,她有才机会将这股恨意发泄到那个小贱人身上。 “你也知道,这是我心里头的一根刺,那为什么当初我将她丢在那倚梅园中,你们还让她活了下来,你们兄弟几人一个个还瞒着我……瞒着我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她极有可能真的是你们的妹妹。” “是妹妹又怎么样?反正母亲不喜欢她,也没打算让她嫁人。不过,眼下,她却有极大的利用价值。”韩陌言归正传,“清落是个绝色的美人,而且身上有异香,这对于男人来说,已是极大的诱惑了,儿子将她的画像托言公子之手呈现给了皇上,言丞相也会在皇上面前替清落美言几句,如此清落便可以韩家嫡女的身份入宫事君,既让您眼不见心不烦,还可以给韩家带一点助益。” 韩陌话一说完,老夫人却是脸色大变的怒了:“你糊涂了,让她进宫当了嫔妃,她还不想办法报复我们韩家,你别看那个女人娇滴滴的,指不定满肚子祸水。” “母亲,这您大可放心,清落性子软弱,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她早已是不能言之人,就算她想要报复我们韩家,那也有能说得出口的机会。” “你说什么?不能言?是什么意思?”老夫人错愕。 韩陌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总之,儿子办事,母亲大可放心。” 老夫人怔了一下,大约已是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只是这个明白甚至让她都隐有害怕之感。 第013节 请罪 韩凌这一天跟着杨氏学了一下午的字。杨氏教得很细心,却也偶有些心不在焉。 她几次都看到杨氏的目光略带有一些怅惘或是期待的遥望向了远方,她也好奇的向窗外眺望,除了看到晚霞将院中的树林染得一片桔黄,还有雪融化后那宝盖常青树展露出的一片墨绿,几支腊梅迎风轻摇,并没有见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知道杨氏必又是为外祖父的事情操心了,也不知道在她醒来之前,杨氏在外面奔波都做了些什么,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而已,如果没有夫家人的支持,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韩凌记得前世外祖父并不是这一年去世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还有转机。 这一下午,她想的却是姚氏背后的靠山,为什么前一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姚氏背后有靠山?她也曾调查过这个女人的背景,除了查得她父亲亦在凤阳府定远县做知县,生母早逝,有一个庶出的弟弟以外,并未查出她与京城里某达官显贵之人有过来往,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从来只在一家胭脂铺里购买胭脂,如果说那胭脂铺里生意兴隆货美价廉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店铺经常是门可罗雀,前世她虽发现了端倪,却也并未查出什么来。 “阿九,如果娘亲不和你父亲在一起了,你愿不愿意跟娘亲去外祖父家?”杨氏忽然问了一句。 韩凌微微一怔,原来母亲心里是在挣扎着这样的一件事情,她是想要与父亲和离了么? 受了六年多的苦楚,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么? 其实她觉得母亲早就该在五年前就提出和离的,若能早下决定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魔窟,又何致于受到现在这般的待遇? 韩凌故作思忖了一下,蓦地眸中晶灿滢滢,搂住了杨氏的脖子道:“娘亲,不管你去哪儿,都要带着阿九。” 杨氏心中一痛,又紧紧的将女儿抱进了怀里。 这些年,她的确也忍够了,原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还从未想过和离,但见韩陌对女儿也如此狠心,叫她怎能不心寒。 给他纳了那么多的妾室,几乎什么事情都顺着他去做,他还想怎么样?竟是要将她逼得如斯地步! “那明天,娘亲就带着你去外祖父家好不好?”杨氏见女儿对她的依赖,心中更是喜悦,忙又说了这一句,谁知,这句话一落,韩凌的脸色就变了。 竟是和上一次提出要带她回外祖父家的表情一样,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阿九,你怎么了?”杨氏也愕然的担忧起来,“是娘亲说错话了么?” 原来这一切竟是无可避免的么?娘亲她迟早想要回去。 韩凌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四太太,九小姐,该用晚膳了。” 韩凌一个激灵,猛将目光投向了正掀开帘子朝她走过来的碧桃。 这是碧桃第二次看到韩凌这样的眼神,那样的凛冽骇人,明明是十分清澈的目光,却好似刀子一般割在她身上。 碧桃禁不住打了个寒兢,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九,九小姐……” “刚才你一直在外面站着吗?”韩凌脆声问道。 碧桃脸色一白,竟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而垂下了眼睫,她眼珠子滴溜的转了两圈之后,还是不敢将已编好的谎话说出口,怯怯的道了声:“是,奴婢……奴婢见四太太和九小姐正在说话,没敢进来打扰。” 看来这个碧桃今日已趁她们母女去福康院时又去过姚姨娘那里,就是不知她从姚姨娘那里又接到了什么样的任务? “好了,阿九练了一天的字,应该也饿了,去吃饭吧!” 杨氏并未看出碧桃的不对劲,拉了韩凌的手来到花厅,正要坐下来吃饭时,春莲又从外面跑了进来,禀报道:“四太太,九小姐,姚姨娘和十小姐又来了,说要来向四太太负荆请罪的。” “请罪?”杨氏似乎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她来请什么罪?” 韩凌亦感到意外,如今老夫人已打算将她抬为平妻,她不正乐得春风得意吗?竟然会来请罪? 这个女人肚子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正想着的时候,就见姚氏带着杨嫣已然走进大门,来到了花厅。 和上午的打扮不同,她现在竟然还换了一身极素的月白色长棉衣,簪钗尽除,长发披拂在了两肩,看上去好似还哭过的样子,连眼圈都是红红的,又是楚腰细柳之姿,模样甚是娇弱楚楚可怜。 她一来到花厅,便朝着杨氏跪了下来,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老夫人欲将我抬为四爷的平妻之事,妹妹亦不敢奢望能做四爷的平妻,当初若不是姐姐成全,妹妹或许连这个伯府之门都进不成,妹妹知道此事伤了姐姐的心,是妹妹的不对,妹妹求姐姐能够原谅我。” “娘亲……”杨嫣在一旁搀扶着姚氏,哭得更是梨花带雨,但其眼中分明还透露着不愤。 杨氏有些错愕了,她不知道这姚氏唱的又是哪一出。 韩凌亦有些匪夷所思,但她知道姚氏此举必是来者不善。 “姐姐,如果你心中有气,打我骂我都成,我绝不会还手,更不会告诉四爷,只求姐姐你不要怨我!”说罢,她竟是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杨氏,好像真心乞求杨氏的原谅一般。 韩凌疑惑的看着她。 这时,杨氏道了两个字:“岂敢!” 姚氏一愣,对这两个字透露出惊讶不解。 “你不是又有身孕了么?我若打你,岂不是要落下一个恶毒善妒、害人子嗣的骂名!”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韩凌直在心中叫了个好,原来这姚氏还想玩这一招,若是母亲真打了她,或是骂了她,岂不是又给了韩陌挑她错处的理由,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以此为由而将娘亲休弃! 姚氏显然也有些吃惊,哭声一止,眼中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姐姐,您何必这样说,妹妹此次来请罪,是真心的!” 第014节 争吵 听到这里,韩凌终于知道姚氏的来意了,她这是激将之法,目的就在于击垮杨氏的理智,而一旦失去理智的人必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 果然杨氏听完,脸色惨变,起身便要向门外奔去,这时,韩凌冲到杨氏的面前,拦住了她,以十分冷定的语气道:“娘亲,不要上她的当,你若现在冲进刑部大牢,非但救不了外祖父,许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外祖父为三朝老臣,曾为国立下无数战功,又为天下士林所敬仰,先帝亦敬重有加,刑部若无确凿证据不会轻易判他的罪!” 韩凌的这一番话令姚氏怔住了。 杨氏也非常吃惊,她好像从来没有教过女儿这些话。但即使是知道这个道理,她又如何能坐视不管,那刑狱中受苦的人可是从小将她放在手心上疼爱的父亲啊!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亲自到刑部大牢里去一趟。 韩凌看出了杨氏的心思,又继续道:“阿九也相信外祖父是冤枉的,不只是阿九,就是天下人也不会相信外祖父会谋逆弑君,外祖父曾经教过阿九一句话,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杨家世代牢记太祖皇帝之恩,绝不做不忠不义之事。” 说到这里,韩凌又抱住了杨氏的双腿,仰望向她道:“娘亲,阿九现在只有娘亲,若是娘亲出了什么事,阿九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所以,娘亲若是要去看外祖父,便带上阿九,好么?” 韩凌说这句话的时候黑亮的双瞳中好似有水光溢出来,显得很是可怜。 杨氏的心一软,又将韩凌搂进了怀里,她不能带女儿去冒险,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而韩凌侧过头来,又将目光瞪向了姚氏,那目光是极其税利寒冷的,如同万千利箭,让人避无可避。 姚氏的身子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她看着韩凌,心中也充满了害怕和恐惧,早就听碧桃说九小姐一病醒过来之后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却未想到除了伶牙利齿以外,这个丫头就好像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杨氏没有再理会姚氏,便带着韩凌进了内室,她们要拾掇一些东西,准备出门。 姚氏自觉无趣,便携着韩嫣悻悻然走出了汀栖苑。 韩嫣心里十分不痛快,便嘟着嘴一路骂咧道:“都是快要被父亲休弃的人了,还这么趾高气昂的,也只有娘亲你能忍受得了这口气。” 就在韩嫣话音一落时,韩陌陡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老爷!”姚氏有一丝心虚,因为是她派了素菊将他叫来的,本是算准了时辰,此刻杨氏必会在盛怒之下与她大吵起来,就可以让韩陌看到她血流不止的场面,可惜杨氏没有买她的账。 不过,她也并不是吃一次败仗就认输的人,所以她将杨世忠在廷狱中受苦之事告诉了杨氏,想要激得杨氏冲进刑部大牢里去,韩陌知道此事必定又会和她大吵一架,甚至会休了她! 她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可惜没有让韩陌看到最精彩的一幕。 姚氏怔神。 韩陌问道:“你让素菊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姚氏打了个激灵,立刻又笑得媚眼如丝,腰枝款摆的走到了韩陌面前:“老爷,妾身本来是想来这里和姐姐和睦共处的,可惜姐姐看不上妾身卑贱之身,不愿和妾身做姐妹。” “什么卑贱之身,你现在有一个在言公子手下做事的兄长,便已强过他人无数倍。” 说起姚氏的那位“兄长”,姚氏也骄傲的笑了起来,若非有那个人相助,她也不会在这伯府之中混到如今的地位。 听到父亲夸赞母亲,韩嫣也觉得心里格外的高兴。 而正当她们母女俩都怡然自得之时,韩陌突地又道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耍这些小伎俩,我现在已许你平妻的身份,你又何必再给杨氏找麻烦。” 这句话顿时如一盆冷水泼到了她头上,伯府里人人都以为她得四爷宠爱,却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若非她多次为他出谋划策,助他在仕途上高升,又如何能赢得他长久不衰的信任? 韩陌其实是一个很无情的人,他宠爱你的时候可以将你捧在手心上,但若他厌弃了你,就一定会将你视为粪土一般的抛弃! 比如,他求娶杨氏的时候可以疯狂到不顾一切,而如今也只会将她丢弃在这院中置之不理。 不仅对杨氏,他对所有女人都一样。 “是,老爷。”姚氏的热情也瞬间淡了下去。 韩嫣觉得自己的娘亲非常委屈,便不甘的望着韩陌说道:“父亲,您冤枉娘亲了,她根本没有给杨氏找麻烦,娘亲都给她下跪了,是她不领情……” “住口!杨氏是你教的吗?你的礼数都到哪里去了?”韩陌突地一声暴怒,韩嫣吓了一跳。 姚氏迅速的将韩嫣搂在了怀里。 韩陌更加来火,心想着这个姚氏也就只能将女儿教成这样了,果然不是大户出生的闺秀女子,不管这些年来伪装得多像,也比不上杨氏的一根脚趾头,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个对自己仕途有帮助的兄长,他又怎么可能会抬她为平妻? “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去吧!”现在还不好撕破脸,而且必须让她感受到他不一般的宠信,韩陌又放低了语气,叫她们速速的离开这里。 其实就是想让她们早点滚蛋! 姚氏带着韩嫣走后,韩陌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汀栖院中,他是径直向姚氏的内室走来的。 院中扫地的婆子丫鬟们看到了十分的惊讶,四爷是有多久没有到这汀栖院来了,怎么突然之间便想到了要来找四太太? 韩陌在杨氏的房间里没有看到她,便又折身到了韩凌所住的紫薇阁,果然就见杨氏和韩凌在收拾着包袱,这一见之下,他非常生气,问道:“你这是要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吗?” 韩凌微惊了一下,杨氏也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冷道:“四爷应该是走错地方了,如今时辰不早,你应该去你的平妻姚氏那里用膳。” 韩陌冷笑一声,怒问:“杨秋璇,你打算一辈子都这么与我作对下去吗?” 杨氏有些发怔。 许久,她笑着道了一句:“四爷说笑了,我何曾与你作对过?” 可是她的笑是毫无感情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冷讽,就是这种漠然的态度更深的伤到了韩陌的自尊心。 韩陌一个疾步,便朝杨氏跨了过去,由于他来势之凶,韩凌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杨氏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韩陌的咽喉上。 韩陌一呆,随即目呲欲裂,却也毕竟是个贪生怕死的,他心知这把匕首她随时都带在身边。 也就是这把匕首让他娶了她之后五年不曾亲近过她,除了仅有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愤怒! “杨氏,你早已有违七出,难道还要谋杀亲夫吗?” 杨氏却冷冷的看着他,嗤笑一声,十分轻蔑的摇了摇头:“韩陌,你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这些年我看也看厌了,受也受够了,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韩陌似乎觉得可笑,这个时候,她不求他去帮忙挽救她的父亲,却要和他和离? 却也非常的受伤,这个女人竟对他是如此的不屑! “韩陌,我们和离,你既不喜欢阿九,阿九便跟着我,我们和离!” 杨氏的语气十分的坚定,她的眼神也满是决绝之色。 韩陌甚至有些害怕,他怔了一会儿后,竟然还能耍赖道:“如果我非不同意呢?” 第015节 探牢 杨氏无言以对,也是,若不是他有如此厚的脸皮,她又何致于与他耗至今日? 他是有意要将她囚禁于此,再以漫长的孤独来惩罚她。 韩凌看到父亲唇角边弯起的一抹小人得志的弧度,心中亦是大为不耻,便故意提高了嗓音,一幅很害怕的样子,怯怯道:“父亲,父亲,你若不让我和娘亲走,那姚姨娘腹中的孩子迟早会落下的,如果那孩子落下后,她定要说是我和娘亲害的。” 这句话出其不意,令韩陌呆了一呆,顿时又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可转念一想,女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那姚氏来这里又做了什么? 见韩陌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疑惑,韩凌又似受惊的小鹿似的,睁大着湿漉漉的眼睛,说道:“而且父亲,你现在有姚姨娘了,若是还将我和母亲留在这里,姚姨娘会不会很生气,她若生气会不会一把火将我们这座院子给烧了?三伯母也说姚姨娘身后有很大的靠山,那靠山一定很厉害,阿九很害怕……” 什么?这个姚氏竟然连这件事情都告诉了三嫂,还传到了她们的耳里,也不知道这妇人有没有将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传出去?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韩凌又道:“姚姨娘还说,外祖父在廷狱中受了很重的刑罚,父亲,你是刑部主事,为什么不帮外祖父求求情,外祖父他一定是冤枉的!” 听到这里,韩陌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住口,谁教你说的这些,你外祖父冤不冤枉自有刑部定案!”这话一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禁心虚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杨氏的脸色也变了,那是一种极为鄙夷的目光,投在了韩陌的脸上。 韩凌故意躲在了杨氏的身后,嗫嚅着唇瓣小声说着:“好像……好像还要交由大理寺复核吧!难道父亲根本就不想帮忙救外祖父?如果外祖父真的是冤枉的,父亲又不曾帮忙呈冤,传出去后定会遭人唾骂的!” 韩陌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虽然韩凌的话显得有些天真,可也不是危言耸听,他很清楚现在文人的力量有多强大,要是唾骂起人来,那是足以能将人逼疯的。 他怒瞪着韩凌,但又不敢“教育”她,因为杨氏挡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他便想到了姚氏,若非这个嘴碎的妇人把他们闺房之中说的话都传了出去,他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于是,他越想越气,最后握着拳头,长袖一甩,便气冲冲的向汀栖院的大门外飞一般的走远了。 韩凌在心里偷乐了起来!能将韩陌这个伪君子气成这个样子,她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但杨氏就有些担忧了,她并不指望韩陌能救她父亲,但是却不想这个小人给她添乱。 “娘亲,你怎么了?父亲已经走了,我们不是要去看外祖父么?”韩凌望向杨氏,也看出了她眉宇间的一缕忧悒,可就是不知她担忧什么。 杨氏忽然定神的看着韩凌,有些犹疑道:“阿九,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娘亲去去就回。” “不,娘亲,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吗?去哪里都要带着阿九的。而且我刚才又冲撞了父亲,他若再回来罚我下跪怎么办?” 韩凌的表情显得很害怕很可怜。 杨氏心中又是一痛,连忙改口道:“好,娘亲带你一起去!” 韩凌狡黠的笑了起来:“娘亲,阿九有办法可以混到刑部大牢里去的,保证有惊无险。” “什么?你有办法?” 一个仅六岁的女儿说她有办法可以混进刑部大牢,杨氏当然很错愕,她能想到的就是买通刑部大牢里的牢头,买一个人情让他放她们进去,当她听到女儿说会易容改装时,她心中的讶异就更盛了。 英姐儿病了一场后,似乎变了一些,不过变得比从前更聪明了,这毕竟是好事。 想到这里,杨氏便对韩凌表现出的种种不寻常释怀了。 酉时一刻,她们便出了门,因为侨装成了仆妇小丫鬟,她们并没有引起伯府里其他人的注意,何况她们走的也是偏院的后门。 在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母女两人便直奔刑部大牢去了。 马车一路疾弛,走出真武庙胡同,经过广宁大街,在接近东市的榆林胡同时,韩凌掀开了车帘,朝着那远处的一座巨大宅院望了片刻,杨氏见她发呆,好奇的顺着她的眼光看了去。 这一看,杨氏不由得怔住,榆林胡同里的这一家宅院里住着的正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一家勋贵魏国公府,祖上亦与杨家一样,为开国功勋,但魏国公府徐家早在几代前便已经弃武从文,而且徐家子弟中世代尽出能文能武的俊秀风流人物,所以徐家也有一门将帅世代书香之称,更是屹立于勋贵之中百年不倒的名门望族,京城之中的所有勋贵名门无不想与之相交。 “阿九,你在看什么?”杨氏见她许久未收回神,便唤道。 韩凌一个激灵,便猛然回神,前世她在这座宅院里呆了七年,虽说是为奴为婢尝尽人间冷暖和酸楚,但到底还是有些比较温暖的回忆值得她牢记一辈子,不,是两辈子! 魏国公府的大少爷徐舒玄教会了她太多东西,若非他的帮助和庇佑,她又怎么可能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安然无恙的生存下去。若要算起来,他便是她的启蒙老师了,这种恩情,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不知这一世,还能否见到那个笑若春风温暖,静若泰山般沉稳,眸中总是闪烁智慧之光的谪仙男子? 想到这里,韩凌竟有一丝的怅惘,放下了车帘,对杨氏挤出了一个笑容:“无事,就看看而已。” 杨氏没有多加怀疑,毕竟女儿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们到了刑部大牢,按计划进行,母女俩侨装打扮成了狱中洒扫的洁卫,再给牢头和带领她们的狱卒塞了一些银两,几人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下了石阶,最后到一间阴暗潮湿的玄字号牢房前停了下来。 “时间不多,快一点!”那狱卒丢下这一句后便走了。 第016节 外祖父 这是一间大约五六尺见方的牢房,里面十分的昏暗潮湿,杂草覆盖的地面上似乎还有鼠虫窜动,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唯一的一点光线来自于顶上方的一扇小天窗,但由于现在已近黄昏,也只有稀溥略带桔黄色的光芒撒了下来,直照射在一个坐立在逼仄墙角的白衣人身上。 那人双手缚着沉重的缭铐,凌乱的发丝遮了半张脸,囚服上已是血迹斑斑污秽不堪,看得出年纪已很大,因此显得十分的沧桑,可是他屹立稳坐的姿态却并不给人狼狈可怜的感觉,反而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仪。 “我们杨家的先祖乃栋梁之臣,曾与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平定天下,杨家的子孙身上也流着不屈不傲的鲜血,死在马背上正是死得其所,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要昂起头来,莫做那贪生怕死的奸小之辈。” 杨氏看着这牢房中已是形销瘦骨的父亲,明明已是疲惫不堪,却还毅然挺立着,不禁眼睛一酸,便想起了父亲曾经教导她几位兄长的话,当时她站不远处听着,心下也颇受感染,激荡万分,觉得自己身为杨家的女儿十分的骄傲,因此,她也要求父亲允许她参加了兄长们的晨炼,可是父亲对几位兄长严厉却唯独对她是慈爱的骄惯和宠溺。 “璇儿,现在虽非太平盛世,可是朝中武官已不如文官,杨家男儿虽不忘祖上之训,却也不得不走士人这一条路,尤其你是女孩子,若不多读些书,岂不叫那些文人士族们笑话咱们杨家乃粗鄙之人?” 当年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便已感觉到父亲语气里流露出的无奈与怅惘,竟未想到,有朝一日,父亲竟被那所谓的士人陷害入狱,落得这般境地。 杨氏正要开口唤父亲,韩凌蓦地拉住了她,她才想起自己是侨装来的,只好将嘴边的话收了进去,再对那名狱卒请求道:“帮忙开一下门吧!” “杨将军,有人来看你了。” 狱卒对着牢中的人唤了一声,便颇有些不耐烦的打开了门,嘴里还念叨着:“这一天不知打开多少次了?” 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牢中的人才猛然惊醒,一双眸子陡地睁开看向了来人。 狱卒每次见到这样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然后快速的闪开。 “你们的时间不多,说完话就赶紧出来吧!杨将军现在可是重犯,若是出了一点差池,咱们谁都没有好下场!”丢下这一句话后,那狱卒便朝着牢房外走去了。 韩凌注意到,那狱卒走到石阶之上几步后,忽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那眸中似乎有闪过一抹阴鸷诡异的光芒。 杨氏的声音已经开始呜咽起来,在这个阴森暗黑的天牢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父亲,父亲,我是璇儿……” “璇儿?”由于杨氏此刻是易了容,杨世忠一时没有认出她,喃喃的发出一声低问,紧接着便向杨氏和韩凌凑了过来,仔细辩认了一番,眼眸中很快又闪烁出激动狂喜的神情:是了,这的确是璇儿,只有璇儿才有如此明亮清澈而慧黠的眼睛。 可是一瞬间的狂喜之后,杨世忠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在韩凌的身上流涟了一下,又厉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把阿九也带了来?你是要害死自己的女儿么?” “父亲……”杨氏一时泪如雨下,她心知父亲是怕连累她们而说出这样的话。 “还不快将阿九带出去,我不要你们管!”杨世忠再次一声厉喝,竟是别过头去,又回到了那逼仄的角落里坐着。 韩凌立刻跑了过去,跪在杨世忠面前,脆声道:“外祖父,阿九想您了,所以求娘亲带我来的,外祖父不用担心,阿九和娘亲会想办法帮你呈冤昭雪的。” “呈冤昭雪?”杨世忠低喃着,一声苦笑,既而将一只粗糙的手抚向了韩凌的脸颊,苍凉的笑道:“阿九真是聪明,还记得外祖父曾经教你看的那本《史记》么?” 韩凌连连点头:“记得,外祖父给阿九讲了好多关于那本书上的故事,阿九很喜欢听。” “外祖父在这牢里呆了几天,也想到了史记上的许多故事,其中有一人的故事让外祖父特别深刻。”杨世忠笑了一笑,再次摸了摸韩凌的后脑勺,问道,“阿九知道绛侯周勃这个人么?” “知道,绛侯周勃是汉朝高祖皇帝所倚重的股肱之臣,亦是统领百万雄师的将领,曾随汉高祖皇帝一起打过天下,世人有云:然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外祖父的先祖也是和绛侯周勃一样的英雄呢!” 见韩凌笑得双眸明亮,水钻一般的眸子十分晶滢剔透,杨世忠心中不禁泛起苦涩,又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位统领百万雄师的英雄曾经也被诬告过谋反,被廷尉逮捕审查,他曾在狱中说过一句话,你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么?” 韩凌心中顿时一酸,却故作思忖了一会儿,反问道:“是那句:吾尝将百万军,安知狱吏之高贵乎?” “不错,不错,咱们的阿九自小就很聪明,外祖父教你读过的书,都还没有忘记呢!”杨世忠笑着笑着,便对杨氏感慨了一句,“璇儿,阿九这个孩子天赋异禀,长大了必与别人不同,父亲恐怕是看不到她长大后的样子了,你作为她的母亲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知道么?”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氏在听到韩凌说的那一句话后,早已是泪如雨下,父亲在这狱中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会有如此感慨? “绛侯周勃乃大汉开国功臣,最后却遭小人诬陷锒铛入狱,蒙恬积三世于秦,也免不了那样的下场,我们杨家怎么说也享受到百年勋贵的荣耀,如今我一个快要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父亲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你和你的那些兄长们。璇儿,你老实告诉父亲,韩陌那小子现在对你还好么?” 面对杨世忠目光的询问,杨氏低下了头,半响,才抬起头来微笑道:“还好,父亲不用为我担心。” “您只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如何才能救您?杨家早已被放逐到了凤阳府,削去了爵位,几位哥哥也已弃武习文,皇上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杨家呢?” “不是皇上不肯放过杨家,而是言菘不肯放过杨家。”杨世忠一声低哑的苦笑,“如今天下人还哪里知道有个皇上,尤其那一场宫女弑君案之后,皇上便已移居西苑,整日不理国事,言菘把持朝政,便开始了所有的清算,我们杨家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可是父亲何曾得罪过他?”杨氏恨恨的问。 “父亲也不过是他用来杀鸡儆猴的一招棋罢了,他真正想对付的人其实是你叔父,璇儿,你还记得你叔父么?” 叔父杨奕清! 她当然还记得,哪怕那时候她还很小,但叔父那暖若微风拂煦般的笑容却是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记忆犹新。叔父与父亲不同,半点不像是将门出身的男儿,却是如文人一般儒雅俊秀,而且他的记忆力也出奇的好,凡是看过的书全部都能背下来,所以从她记事起,便常听人称赞叔父“少有逸才,学富五车”,就是那些出生于书香名门的士家子弟在与他交谈之后都心悦诚服、自叹不如。 当然叔父后来也走上了科举之路,虽不算是一路顺利,却也在景熙八年的时候以二甲进士之身入了翰林院,景熙十一年时调到南京任太常寺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后又三任三边总制,多次政绩评优,终于在十五年时入了内阁。 如今,杨奕清与言菘同为内阁首辅,更是颇受皇帝宠信的天子近臣。 只是,自从叔父为官之后,便与杨家越来越疏远,如今更是从杨家分支了出去。 其实也少有人知道杨奕清是父亲杨世忠的同胞兄弟,杨家当年削制之时,他还不曾记入杨家的族谱。 可是父亲为什么说言菘将他诬陷入狱,实际上是因为她的叔父呢? “璇儿,你叔父是一个耿直之人,他直言敢谏连皇上都不怕,也正因为一份弹骇言菘的奏章而得罪了他,所以言菘便想方设法的抓他把柄意图陷害,父亲的事情,你千万别把你叔父拉进去,知道么?” 第017节 威胁 杨氏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她得知父亲含冤入狱,便已不止一次去求见叔父,奈何叔父不仅对她避而不见,还不慌不忙的派人告诉她:“你父亲呆在天牢之中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此事不用担心,叔父定会想办法还他清白。” 叔父做了十几年的官,也终于达成了他登阁为相的心愿,可最终他的心却变了,他忘了要为杨家正名光耀门楣的初衷,而只顾名哲保身保全自己的官位。 也是,在如今这样的官场风气之下,叔父若还学不会逢迎天子与那些奸臣玩弄权术,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今天,而且爬到现在内阁首辅的位置。 见杨氏锁紧了眉头,一幅凝重沉思的样子,杨世忠又似看出了什么,忙问:“璇儿,难道你已经……” 杨氏正要说什么,韩凌忽然道:“娘亲,好像又有人来了!” 几人俱一凝神,果然就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了来,是先前那个领她们进来的狱卒。 那狱卒一脸恐慌的样子,一把提了韩凌,催着杨氏道:“快出来,言公子来了,等下言公子若是问起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就说是这里负责打扫的洁卫,记住了没有!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杨氏亦有些心慌,忙抱了韩凌退出牢室,那狱卒早已给她们准备好了洒扫的工具。 不多时,便听到有栅门哗啦响起的声音,再就是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远远的便传来一年轻男子浑重有力的声音问道:“杨世忠那个老匹夫招供了吗?” “大……大人,杨将军毕竟曾是击退过十分蒙古铁骑的猛将,在战场上磨砺了一身的硬骨头……” 回答那个声音的应该是一个牢头的声音,带着些许胆怯和谄媚,说到后面的时间已是低若细蚊。 随着那声音的传来,两道人影从十几级粗的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杨氏的瞳孔已渐渐缩为了两道冰冷的寒光。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身形高健且壮实的男子,他身上穿着极为华贵的衣袍,即使是在这昏暗的天牢之中,也能让人看到他领口、袖口以及腰带上闪烁着极为耀眼的金玉宝货之光。黯淡的光线中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右眼上蒙着的一块黑布却是极为醒目。 言藩是个独眼龙,这在前世,韩凌便已有认识。 说起来,前世她还曾将这个荒淫好色的淫徒给狠狠的修整过一番,虽不至于将他弄残,但若再想行人事却是万难的了。 想到芸娘落到了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人手里,韩凌就恨不得再将前世的手段在他身上重施一遍,奈何她现在只有六岁,而且还与母亲深居内宅后院,尚无权力在手,就连摆脱韩陌那个渣爹都十分艰难。 韩凌想着这些的时候,杨氏也在定神看着那两个正踱步向杨世忠所在的牢室逼近的人—— 一个是令整个京城老少妇孺闻风丧胆的恶霸魔王言藩,而另一个竟是这整座大牢的提刑官李锐李大人。杨氏认得这位李大人,他虽不在刑部担职,韩陌却没少去巴结过他。杨氏曾经就有见过他与韩陌在一家酒馆之中共酌言欢,那一家酒馆正巧是她手下的一个铺子,也是芸娘帮她经营起来的其中一家酒庄。 此刻看到李锐对言藩一脸巴结奉承的谄笑模样,杨氏便不禁想到了韩陌那一张虚伪恶心的脸,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言藩走到杨世忠的牢室之外,见到杨世忠根本连理都懒得理他,只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不禁嗤的一声笑:“什么样的硬骨头能抗得过李大人那三十六套刑具?杨将军,你可真是令本公子佩服!” 杨世忠还是没有睁开眼。 言藩又继续道:“听说杨将军还喜欢读史记,不知这几日在牢中可有受到什么启发?本公子虽不才,也还记得太史公所著的报任安书,那里面有一句话: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棰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 他将最后的一句加重了语气,又以阴恻恻的语气道:“在这廷狱之中本是没有结不了的案子,杨将军如此睿智,应该不会真的逼狱吏使出这最下等最无耻的一招吧?” 听到这里,杨氏心中大为激愤,只差一点便向言藩冲了出去,幸好韩凌拦在了她面前,而且杨世忠也陡地睁开了眼,他看的第一眼不是言藩,而是杨氏。 杨氏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严厉中略带乞求的光芒,她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停滞了下来。 “呵,东楼阁下竟然也知道无耻二字,左传里有一句话,不知东楼阁下是否有听过?” 东楼是言藩的号,杨世忠此刻道来颇有冷讽之意。 “什么话,但请赐教!”言藩满脸堆笑,竟无私毫不悦之感,只是那仅有的一只眼亮得骇人。 杨世忠抬起眼眸,直视他那一只鹰隼般的眼睛,冷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言藩的脸色只刹那的阴沉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杨将军到了这般境地,还能说出这么幼稚可笑的话来,我言藩行至今日,连雷都没有劈一个下来,我倒想看看这上天会怎么收我?只可惜杨将军您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他笑得满脸得意,又将话锋一转,颇为遗憾的说道:“您说,当初您要是同意了我言家的提亲,将您的小女儿杨氏秋璇许配给了我,今天就算看在要叫您一声岳父大人的份上,东楼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您说是不是?诶,真是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的药吃!” “我呸,小女秋璇清灵如水,洁白如玉,岂能让你这样的一个无耻之人给糟蹋!” 杨世忠一声唾骂,本以为言藩被激到这个份上一定会对他暴跳如雷,拳脚相加,谁知这个独眼龙不怒反笑,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摆出一幅十分揶揄同情的表情来:“好像您的女儿嫁给了韩陌就没有被糟蹋似的,不是我说,杨将军您还太肤浅,太过以貌取人,别以为韩陌那个小子长得斯斯文文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他使出的手段比我还卑劣。我东楼想要什么人就会明目张胆的去要去抢,但他不一样,他会设计、会欺骗、会收买人心,先哄得您这个老丈人开心,然后再使法子夺了您女儿的贞操,这样您女儿就是不想嫁也不得不嫁了。” “你说什么?简直胡说八道!”杨世忠显然是不敢置信,在他印象中,韩陌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他当初之所以同意将璇儿嫁给他,看中的就是他的人品以及对璇儿的真心,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可是今天却从言藩这个小人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不,这定然是言藩故意来刺激他的。 可转念他又想到了刚才女儿的眼神:璇儿似乎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总爱在他怀里撒娇活泼好动的女儿,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的沉静,尤其是她的笑容,再也不复他记忆中的灿烂明朗,竟是显得那般凄婉忧伤。 杨世忠不禁又朝女儿秋璇看了一眼,但见她眸子里盈满了水光,一副急切想要奔过来的样子,又连连摇了摇头,对言藩道:“言公子,你今天来若还是想让我写一份假供的话,那么很报歉,老夫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言藩仍旧是一幅不急不缓十分欠扁的笑脸,微叹了一声道:“没有关系,杨将军喜欢耗时间,那东楼就陪杨将军耗着,反正您除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外,还有几个丰神俊逸的儿子,听说将军的几个孙儿也是不一般的秀异绝伦,东楼阅人无数,见识过不少女人,却还未尝过娈童的滋味,不如就先拿将军的几个孙儿来历练一下,如何?” “你——”杨世忠顿觉一口鲜血涌至喉头,只差一点没有喷到言藩的脸上。 看到他一幅恨不得生啖了他的狰狞表情,言藩犹为满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言藩深知杨世忠的软肋,知道他不怕死,但却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将他逼到这个份上,言藩心道: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匹夫也总该开窃了吧,于是,他又慢条厮理的补了一句:“将军莫生气,生气伤身,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将军大人您就坐在这里再好好想一想,想想是自己的孙儿重要,还是你的那些同党重要?” 说完,他又高声大笑了起来,正要转身走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杨世忠的凄声厉呼:“我没有同党,言藩你这个小人,别以为你设此一局就真的能蒙骗得了皇上!” 再次听到“小人”这个唾骂声,言藩才略微的变了一下神色,这时,一直躬身立在他身后的李锐大人见势不妙,马上发挥了他的狗腿潜力,叫了两名狱卒过来,重重的两鞭子甩到了杨世忠的身上。 杨氏再也忍不住,甩掉手中的洒扫工具,跑到那两名狱卒面前,握住了挥过去的鞭子。 韩凌暗叹不妙,在这个有鬼才之称的魔王面前,她们该如何自保其身?娘亲还是太过冲动了! 第018节 想到办法 杨氏握住鞭子的举动顿时让那先前领她们进来的狱卒小黄吓得不轻。 就在言藩惊疑的看着杨氏时,小黄已抹着满额头的冷汗颠颠的跑了过来,一把扯过杨氏怒喝道:“你这个疯子,什么时候发疯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发疯,若是防碍了贵人办事,小心你的脑袋!” 杨氏微微一愕,就见这名狱卒不停的朝她使眼色,然后又小心翼翼外加满脸惊恐的跪在了言藩面前,磕头求饶道:“求言公子饶了小的这位兄弟的性命,他脑子不好使,只要一见到别人拿鞭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疯,小的这就带她下去。” “一个疯子怎么会到刑部大牢里来做狱卒?还有他身边的这个小童子又是他什么人?不会是他儿子吧?”言藩看着韩凌,一脸阴鸷的笑问道。 韩凌迎上他的目光,瞳中的漆黑之色也越变越浓,她清脆的声音不卑不亢的答道:“是,我和父亲只是这里负责洒扫的洁卫,父亲曾受到过刺激,不能见别人拿鞭子笞人,还请大人您宽恕。” 杨氏略微一怔,她知道自己的鲁莽可能会害了自己和女儿,可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女儿会这般冷静。 “大哥哥,我见你总是笑嘻嘻的,一定也是好人,应该也不忍看到他们拿鞭子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么?”韩凌故作纯真的问道。 她说这样的话当然不是为了博取言藩的同情。 言藩虽是个残忍狠毒无恶不作的人,但有一点,他非常的自负,据说他自认为很会识人,无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奸还是忠,他都能自信通过你的眼睛可以看出来。 所以韩凌毫无怯惧的迎着他投来的目光,她的眸中一片澄澈清明,除了一眼能望到底的天真无邪,便是一片懵懂的纯净之色。 言藩确信了这个孩子没有说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亲自督促狱卒们将杨世忠打一顿,这种事情自有别人替他去做,他还是要保持他高贵优雅的风度。 所以他走了,不过在他没有走出多远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地顿住了脚步。 刚才他好像闻到了一阵幽幽的香气,这种气他再熟悉不过了,好似女人身上的体香。 韩凌感觉到他的目光有如毒蛇一般探射到了杨氏的身上,心叹不好,连接拉紧了杨氏的手,重回到了刚才清洁洒扫的地方,虽然她的易容术已完全改变了杨氏的容貌,可是杨氏胸前的束缚还是不能完全的遮掩那玲珑的曲线,言藩是个阅女无数的人,难保时间一长,他不会认出来。 此刻果见言藩面有疑色,看势就要折返回来。 韩凌的心猛地收紧。 就在这时,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凑在言藩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接着便见言藩舒展横眉,道了句:“既是魏国公世子相邀,怎能不见?先去回了他的话,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是,那小的马上去回世子爷的话。”小厮躬身作了一揖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而韩凌却是惊呆了一般,一直望着那小厮离去的方向。 杨氏唤了她好几声,不见反应,以为她是吓住了,便心疼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待言藩的脚步声完全消逝在天牢之中后,杨世忠连吼带怒的也催促杨氏赶紧离开。 “父亲……”杨氏很害怕,她怕自己一离开,这些没有人性的狱吏便会对父亲施用酷刑,言藩所说的三十六套刑具,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略有耳闻,父亲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快走,现在是越少人牵扯进来越好,璇儿,你记住,我杨家世代忠良,杨家人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做背信弃义陷害忠臣之事,父亲现在不需要你救,你只要保重自己,保护好阿九便可。就算是父亲的眼光出了错,但你还是一个有福气的,有了阿九这个孩子,将来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太难过……” “父亲,我知道,璇儿知道……璇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璇儿也一定会想办法救杨家……” “我杨世忠不要你救,你还没有听懂吗?滚,都给我快滚……” “父亲……” “来人,快把她们撵走,本将军现在累了,不想再见到任何人!” 在杨世忠的厉声暴喝之下,两名狱卒再次奔跑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之余也颇为吃惊,但他们也十分没有耐心的趋赶起来:“走走走,快走吧!你们探牢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杨氏望着杨世忠,脸上已是泪雨磅礡,但人已不由自主的被两名狱卒推动。 韩凌走出几步之后,忽地转身看了一眼杨世忠,正巧迎上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眸中慈爱又悲伤的光芒。 原来外祖父已是这般的老了。 韩凌的心头一酸,亦是泪水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 “杨将军,那份宫女的供词一定是伪造的,是吧?” 听到这一句,杨世忠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光芒。 但韩凌说了这一句话后,便没有下文了,她已主动拉着杨氏的手,向着那道幽暗长廊上走去。 “不行,阿九,娘亲必须得去凤阳府一趟,你的几位舅舅,还有表哥们,他们都等着娘亲去救他们!” 一出天牢,杨氏便握着韩凌的肩膀,流着泪对她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韩凌从她眸中看到了一份坚决,她知道无论此刻她说什么都已改变不了杨氏的这个决定了。 因为这个决定上承载了太多至亲之人的性命。 “阿九,不要怕,娘亲会保护你的,娘亲一定会保护你的……” 杨氏将韩凌搂得甚紧,韩凌知道其实是她自己在害怕。 好像自从她醒来之后,杨氏便总会情不自禁的抱着她,就像随时害怕她会离开一样。 “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韩凌突然十分冷静的道了这一句。 “什么?”杨氏似乎没有听懂。 韩凌再次认真的看着杨氏的眼睛,道了一句:“娘亲,再给我一天的时间,阿九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阿九不会再让那些奸诈小人伤害到娘亲的。” 杨氏仍然不懂韩凌的意思,却是蓦然想起什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九,你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刚才你听到言藩提到魏国公世子的时候,会那么的害怕?” 不,她不是害怕,而是吃惊,前世她从来不知道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会与言藩有来往,大少爷那么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与奸臣之子有交情?而且他后来明明差一点就扳倒了言菘父子的,只可惜,只可惜什么呢? 那样一个聪慧绝伦可与天神媲美的少年,徐家神话一般的风流人物,竟是那样的结局…… 韩凌漆黑幽清的瞳中再次渗出点点泪光,就好像夜空之中忽闪的星辰。 是了,天色已黑,竟是到了戌时一刻,幕色沉沉,朗月星疏,远处枯树微摇,形如鬼魅。 韩凌的眸子瞬间一亮。 “娘亲……”她道,“我想见魏国公世子一面。” 杨氏几乎吓了一跳:“魏国公世子?不,那样显赫的世家大族,魏国公府里的人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到的,何况还是以智慧才绝之名闻名京城的魏国公世子?” “娘亲,杨家也曾显煊赫辉煌过,与他们徐家不相上下,阿九为何不能见他?”韩凌的语气非常强硬,她的眸中有不屈于一切的傲性。 杨氏看着女儿这般质问的眼神,心中一震,禁不住还有些惭愧起来。 “那你要见他做什么?要知道你外祖父被小人冠上了谋逆弑君的罪名,现在所有勋贵名门都对杨家人避之不及,就连你父亲也……何况是那样一个不相干的人?” 杨氏觉得要想在现在这个时候见到魏国公府里那个惊才绝艳的才子是完全不可能之事,所以她摇着头,全当女儿说的是天真烂熳的孩子话。 可韩凌却又给了她一个让她十分震惊的回答:“阿九有办法见到他,就在明天!” (谢谢薇诗的打赏,非常感谢!) 第019节 魏国公世子 正在韩凌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求见魏国公世子时,这位世子爷正一个人坐在雅茗轩里砌茶品茗。 雅茗轩,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闲话家常、诗酒交流的风雅场所,这里说不出有多么的富丽堂皇,但却一定是个极其令人赏心悦目的地方。 本是隆冬腊月,这里却并不太冷,因其背枕玉泉山,引松风入肆,携暖泉之馥郁,芳香温甜。 彼时月光皎皎,与松翠宝盖上的玉雪争辉,不一般的明朗。 当然,最明朗的还要数那轮椅上坐着的人,这个人身姿挺拔,眉目如画,一身狐裘洁白胜雪。 纵是言藩这般穷奢极欲玩弄过不少女人的男人每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种自惭形秽亵渎天神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极其的憎恨。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之中,唯有这个少年才是真正可称得上天才神童的人。 什么三岁能诗,五岁通读四书五经,七岁会骑射全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少年最令他佩服的一点是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慧眼和一颗七窃玲珑心,他不落成规,有诸多奇思妙想,而且敢于创造和实践,因此也发明出了少东西。 言藩自负其才,很少有服过人,但面对这个少年,却是自叹不如,在他眼里,即便是那些博学多才的名士大儒与这位少年相比,都不值得一提。 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也是他唯一敬畏且不计一切代价也想要主动与之相交的人。 “能得徐大少爷相邀,可真是我言藩的荣幸。”客套寒喧一句后,他便径直走上了玉石砌成的台阶,走进晚亭,在白衣少年对面坐了下来,这时,一阵夜风袭来,少年禁不住咳嗽了一声,他又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身子还是不见好,上次我送你的那些药材,有吃吗?” 少年还在砌茶,大理石的圆桌之上坐着一只竹青的小风炉,旁边是一只大口彩釉描山水图的瓷碗,碗中盛着几块墨碳。 他只管悠闲的将碗中的橄榄碳轻轻的扔进炉中,仿佛那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他腕白如玉,五指修长,因为病弱之躯,还显得有一丝阴柔的女气。 但若是你听他说一句话,就绝对不会再将他当成一个阴柔羸弱的病人来看。 “听说你刚才又去刑部大牢了?”徐舒玄给他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茶,手指轻轻一推,便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出来的话虽温润动听却字字有力,“何必?” “何必?”言藩微讶的反问了一句,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你是没有见过杨世忠那个老匹夫,软硬不吃,实在是迂腐得狠,若是不给他施加点压力,他又怎么能知道他该做什么事情呢?” “你父亲已是位高权重,一起宫女弑君案便让后宫之中同时失去了两位得宠的妃子,曹家和林家一并失势,其他人已不再是你们的对手,一个连五品官位都不到的游击将军值得你们这么花心思吗?” 徐舒玄的话说到这里,言藩便稍变了脸色,他压住了送到眼前的琉璃茶盏,目光极其阴霾的投在了年轻公子如玉般的脸上:“难道你想为杨世忠求情?” “杨家毕竟积有百年声誉,德隆望尊,杀了他或是灭了杨家满门,对你们言家都没有好处,你难道忘了张秉用是怎么被赶下首辅之位的吗?”徐舒玄笑问。 言藩脸色微微一变,张秉用亦为内阁首辅,不过是曾经的内阁首辅,此人原本不过是三甲进士出身,本来没有拜相入内阁的机会,却因大礼仪事件甚得圣心,只得一纸诏令便一步登天为天子近臣,成为权力中心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这个人排除异己,党同伐异,遭到了朝中文官、天下学子们的唾骂,最终落得一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如今文人的嘴和笔可以比得上武人手中的千把利剑! “自古文人都爱巧言利色、膝语蛇行,但不可谓不毒!”言藩在沉色思索一阵之后,竟是说了这样一句玩笑话,“你觉我会怕他们么?我言藩做事情,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徐舒玄送到唇边的茶盏倏然顿住,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幽深潋滟,有如浩瀚星河坠在其中。 他在沉默一阵之后,却是笑了,笑得那么云淡风轻,淡若晨雾。 言藩能自信看懂任何一个人,但却看不懂他。 许久之后,他才看着言藩那只独有的眼睛,道了一句:“上次你问我要的青词,我已经写好了。” 所谓青词,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神仙的祝文,为当今圣上所爱,因为要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上,故而称之为青词。 今上崇尚道教,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天的大仪式,而每次祭祀时都会让朝中的文官们帮忙写青词,由于今上对青词的要求很高,所以并非随便一首青词便能过关,往往有人想破了脑袋都写不出一首能入皇上之眼的青词来。 言藩现在担任太常寺少卿,专管祭礼之事,这种光荣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他也不是写不出好的青词来,只是再腹有诗书,也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接过徐舒玄递过来的书稿,言藩的目光便极为明亮的落在了那一行行变幻灵动、苍劲有力的字体上:惟灵璧之丕叹兮,憾神坤以通乾罡。历万古之锤炼兮,含自然以极造化。奇五岳之神韵兮…… 越看到后面,言藩的眸中便越是绽放出绚烂倾羡的光彩。 “真是好词,虽然我已知舒玄之才非常人能比,但你每一次都会令我惊叹不已。”言藩忍不住叹道。 “东楼过奖了,陋词俚句而已,东楼之才,在我之上,还请东楼为我保密。” 他所说的保密便是永远不要让世人知道这些青词为他所写,言藩自然明白其意。 “当然。”言藩笑了笑,又道,“舒玄有惊世之才,却不出仕,实在是令人感到可惜!” 徐舒玄笑了笑道:“东楼也知道,我身有顽疾,又是残废之人,若在朝为官,如何去上朝?” 他的笑并不苦涩,却更加令人倍感凄凉。 是啊!这样一个聪慧绝伦近乎完美的少年竟然是一个无法站起来的残废之人,而且还不能享高寿,任谁见了不会叹息呢? 所谓天妒英才,大抵如此。 言藩饮下一杯茶后,再与他闲话了一番,戌时三刻时,方才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徐舒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眼神才慢慢变得黯淡而肃杀起来。 他习惯了孤独,所以身边并无女婢,就是坐下的轮椅也为他自己所创。 手指按下轮椅上的机关,他便向着东院的一处楼阁走去,那里是只属于他一人的地方风雨楼。 “大少爷,你回来了!”守门的婢女远远的望见他,便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嗯。我不是给你放假了吗?怎么还没有回家去?”徐舒玄不喜欢人服侍,所以他的楼阁之中只有负责守门和洒扫的婢女,而且他对婢女也是十分的宽容。 听到主子温和的语气,小婢女笑得更开心了,忙道:“我本来是准备要回去的,可是刚一出门却碰到一个送信的递交给我一封信,说是给大少爷您的,她还特意叮嘱要让大少爷亲启。我觉得这封信对大少爷来说一定很重要,便又回来了。” “信?”徐舒玄有些诧异,谁会给他送信? “咯,就是这个!”小丫头将一双手摊了出来,她手上摆着一张并没有信封的黄皮纸,没有鳞鸿。 没有鳞鸿的信实际上还不能称之为信,看来这个小丫头定是被人骗了。 徐舒玄接过这封信,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撕开了,原本只是抱着好奇心的他在看到信中内容时,却慢慢的变了脸色。 婢女阿姝不禁担忧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第020节 准备 韩凌和杨氏回到广宁伯府时,已是亥时一刻,这个时候府里的人大都已经睡着了。 后院尤其僻静,几乎看不到人影,母女俩人择了一条幽僻的小径返回汀栖院,未想还没有走到汀栖院的大门,竟闻得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来。 韩凌与杨氏不禁惊骇色变! 好像是余嬷嬷的声音! 杨氏连忙拉了韩凌的手奔进大门,果见余嬷嬷竟被两名小厮押跪在地上,而另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嬷嬷正十分卖力的在她脸上扇耳光。 其他负责杂扫的仆妇们皆跪在了地上,包括碧桃和春莲,皆是一幅低头怯惧的样子。 整个院子中,只有一个人是坐着的,这个人便是韩陌。 只见韩陌一脸阴霾狠厉的表情,手中还握着一只血红色的镯子,那只镯子晶莹剔透,好似有夭红的光芒萦绕在周围一样,殷红之光映入他的眼中,显得他的眸子异常凶狠如血。 杨氏见之大怒,直奔了过去,也不知从何处抽了一条鞭子出来,一鞭挥过去,那肥肿臃肿的婆子便一声杀猪般的喊叫,整个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滚,都给我滚!” 押着余嬷嬷的两名小厮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四太太如此凶悍的一面,皆吓得抱头鼠窜。 韩凌连忙将余嬷嬷扶了起来,竟见她脸色已是红肿淤青,下巴满是鲜血,然则,余嬷嬷却浑然不觉疼似的,一见了韩凌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般的欣喜笑容来。 韩凌心一酸,又湿了眼睛。 余嬷嬷却反过来安慰道:“只要四太太和九小姐无事,便好,九小姐不要为嬷嬷担心,嬷嬷身体很好的,抗得住!” 杨氏听罢,更是一股怒火涌上了心头,她的目光直逼向了韩陌:“韩陌,你什么意思?余嬷嬷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杨氏是真的愤怒了,与韩陌冷战七年,她从来都没有如今天这般发泄过情绪。 “是你从娘家带来的又怎么样?进了我广宁伯府的门,就是我韩家的奴仆,家母不知去向,难道我作为一家之主不该问吗?杨氏秋璇,你太不把我韩陌放在眼里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韩凌看到韩陌的双眸中好似布满了血丝,那样的阴冷可怕,却也实在是可怜可悲。 “你去哪儿了?刑部大牢吗?你想去救你父亲?可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犯下是什么样的滔天大罪,如果证据确凿,足以让杨家灭满门,你现在是我韩家的媳妇,我韩陌没有在这个时候将你休弃便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你还想将我韩家也一并拉下地狱吗?” “就快要不是了!”面对韩陌的怒问,杨氏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血红的眸子里满是揶揄不可置信。 “韩陌,从今以后,我杨秋璇不再是你的妻,明日我便带着阿九离开这里,从此一别两宽,永不相见!”杨氏甚至不愿意多说话,将手中的鞭子伸向了韩陌,最后道,“你走,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四太太……” “四太太……” “夫人……” 院中的仆妇们听罢皆为吃惊,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再看韩陌的眼睛,而且他们还在胆战心惊着,不知这位四爷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好像暴风雨前最可怕的死寂一般,韩陌看着杨氏呆了很久,最后竟是哑声失笑了起来。 韩凌看着这个已全然失态的父亲,顿时也觉得有些害怕,她很熟悉这种表情,那是逼至疯狂时所迸发出来的极致怨毒的表情,这种怨毒是可以毁灭掉一切的。 “好,很好。杨秋璇,你知道吗?我为了你像个窝囊废一样忍了六七年,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娶了你吗?我曾经是那么的爱你,可你从来对我不置一顾,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我不会轻易放你走的,除非你死了,但你依然还是我韩陌的女人!” 韩陌说完这番话后,竟是将手中的血玉镯子砸到了地上,然后便真的走了! 玉镯被砸了个粉碎,有如血红的珠子般四溅。 杨氏虽然也被惊了一下,但总算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泄了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确没有时间跟韩陌耗了。 而韩凌却是真的被吓得脸色惨白起来,韩陌刚才的话竟是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 会不会……前世买通劫匪杀害了母亲的幕后主使正是他韩陌呢? 杨氏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此刻她的心里装载的全是怎么搭救父亲之事。 “四太太,都怪老奴没用,不然,你也不会和四爷……”余嬷嬷满心自责的说道。 “此事不用再提,都过去了。”杨氏快语打断,又急切似的令道,“嬷嬷,快叫人帮我研磨,再从我的箱笼中取纸笔过来!” “四太太是要给谁写信么?”余嬷嬷一边问着,一边已命了春莲过来研磨,而自己去开了杨氏的箱笼,将几张洁白的纸和一支狼耗摆放在了杨氏的面前。 韩凌走了过来,就见杨氏笔动如飞,很快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行隽秀的垂云体。 韩凌看到书信内容后,便大变了脸色,忙问道:“娘亲,你这是写给朝中文官以及天下学子的信?” 杨氏点头:“阿九,知道魏晋名臣卫伯玉的故事么?卫伯玉忠心耿直,遭贾氏妒恨,被以谋图废立之名一夜诛杀九口人,其女求天下名士、国臣重卿们相助,上疏为其申冤,此案才得已沉冤昭雪。娘亲身为杨家的女儿,也应当学卫夫人担起杨家女儿该担的责任。” “可是阿九觉得此举不可行。”韩凌一句反驳。 杨氏吃惊道:“为什么?” “大眳现在的皇帝和西晋时的皇帝不一样,晋惠帝暗弱无能才会受制于他人,可是今上刚愎自用且自负多疑,若是娘亲求得天下学子为杨家求情,那岂不是要重踏名士嵇叔夜的覆辙么?” 韩凌话一落,杨氏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魏晋名士嵇叔夜,被人诬陷以“不孝”之名含冤入狱,天下学子以及江湖豪杰们无不为其奔走疾呼,在廷尉门前申国士之冤为其求情,可是在如此人心动荡、风起云涌的情况下,司马氏皇帝还是杀了他,原因是什么呢? “嵇叔夜有着高贵无瑕的人品以及龙驯难服的傲气,比司马氏皇室更得民心,因钟会一句‘嵇康,卧龙也,可杀而不可起’,司马昭宁可失天下心也毅然决然的杀了他!”韩凌仰望着杨氏,顿了一声,沧然的说道,“娘亲,杨家正因为太得人心,才会让天子忌惮,您若求天下学子为其申冤……” 那后果自然是不敢想象的!杨氏的脸色已是雪白,是啊,这个道理连六岁的女儿都懂,她怎么能不明白?她不过是太害怕太忧急了啊! “娘亲,也许我们应该相信叔公……”韩凌一句一句十分坚定有力的说道,“也请娘亲相信阿九,让阿九试一试好么?” 相信叔父?杨氏摇了摇头,在几次求见叔父杨奕清被拒之后,她已然对他失了信心,叫她如何还能相信?可是她能相信女儿的话么?为什么她会感到如此的无助?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杨氏忍不住这样想…… 见杨氏落泪,韩凌又道:“娘亲,不要伤心,将笔给阿九好么?” 杨氏倏然一怔,手不由自主的将笔递到了韩凌手中。 只见韩凌接过狼毫,便在那洁白的纸上写起字来,她写的并非垂云体,而是如行云流水般的行草,这让杨氏一见之下大为吃惊。 一般能写出刚劲有力、凤舞龙翔的行草书的都是男子,而且非几年功力亦不能所成。 阿九竟然会行草,虽然她所写的字还不能用力透纸背来形容,但已有几分功力。 而更让杨氏吃惊的还不是她所书写的行草,而是那一行行字的内容,她甚至读不懂这纸上的内容。 “阿九,你写的是什么?”杨氏不禁问。 “一门学术!机关学术!”韩凌脱口回答,可话一落音,她便后悔了。 她抬起头来,首先看到了碧桃一脸惊疑怪异的表情,然后仰首,就见杨氏的眸中也盛满了诧异震惊。 第021节 约见 前世杨氏死得早,她除了收藏过杨氏的书稿之外,并没有真的去练习过这种字张如云的垂云体,她所习的书是师傅所教的行书,因为习惯了这种行书流水的书写方式,她竟一时忘记了在杨氏面前掩饰。 也难怪连碧桃都露出这般惊诧恐惧的表情,敢情她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对她们来说都像是阴魂附体了吧! “额,娘亲,阿九字还没有练好,所以才写成……”韩凌故意露出尴尬难为情的表情,然后将目光斜睨向碧桃,对杨氏使了使眼色。 她这句话自然是骗不过杨氏的,但是却还不想让碧桃将她和杨氏之间的对话传到姚氏或韩陌那里。 尤其她不能将自己书写的内容以及魏国公世子徐舒玄的名字道出来。 她不能让除了杨氏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她即将会与京城之中最有名望的徐家世子爷见面。 “碧桃,九小姐要梳洗更衣了,你快去将热汤准备好吧!”杨氏忽然道了一声。 碧桃竟是突地一震,好似惊魂甫定一般,她眼神怯惧的忽闪了几下后,才应了声:“是,四太太,奴婢这就去!”说着,她竟是逃也般的离开了紫薇阁的内室。 九小姐真是太可怕了,得快点想办法到姚姨娘那里当差去! 这样一想,碧桃加快了脚步,不料,刚一抬头就与迎面走上来的小丫鬟阿新撞了个满怀。 “碧桃姐,你怎么啦?天黑路滑的,你走路这么快也不怕摔着?” 阿新的声音十分清脆响亮,从门外传到了内室。 杨氏也心生了怀疑,向余嬷嬷问道:“嬷嬷,碧桃这个丫头今天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余嬷嬷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倒是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得了一次教训,人变得勤快了些,四太太还是不放心么?若是不放心便还是将她打发了吧?” 杨氏微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过了明天,我和阿九便回凤阳府去了!嬷嬷,这里的仆妇们,你也给他们一些银两,放了他们的奴籍吧!还有嬷嬷您……”杨氏微顿了一下,也从箱笼里取出一张地契来,递到余嬷嬷手里,“璇儿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嬷嬷的,便将这名下的百亩田地交给嬷嬷,以后收了的租子嬷嬷便自己存着,留给自己的儿孙用。我知道您有个孙儿爱读书,您也很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嬷嬷跟璇儿吃了这么多的苦,也该安享晚年了!” “不!”余嬷嬷好似触电一般的推开了杨氏手中的地契,竟是跪了下来,“四太太,求您不要赶老奴走,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舍不得离开您和九小姐,您要回凤阳府,便带上老奴一起去吧!” 杨氏看着余嬷嬷布满皱褶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是回宁省亲,此去凶险,能少带一个人便少带一个吧! “嬷嬷,您起来,听我说,璇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身边的人多了会分心,璇儿答应您,等这件事情过了,再去看嬷嬷您,好么?我知道嬷嬷一直将璇儿当女儿一样看待的,但璇儿现在自身难保,又不能将您留在这伯府之中,所以只能委屈您……” “小姐……”听到这里,余嬷嬷已是痛哭了起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替嬷嬷想这些做什么,嬷嬷又怎会不知道你此去……” “嬷嬷……”韩凌突地打断,也半跪到了余嬷嬷的面前,“听娘亲的安排吧!你年纪大了,受不住路上的颠簸。”说到这里,她又凑到余嬷嬷耳边说了句,“隔墙有耳!” 余嬷嬷这才止了哭声,霍地抬头一看,竟见碧桃已端着一盆水站在了门外。 “九小姐……” “快起来吧!嬷嬷。” 韩凌对余嬷嬷使了眼神,余嬷嬷领会其意,这才收住了所有情绪,站起身来,对碧桃命令道:“水放在这里,你去休息吧!今晚让春莲服侍九小姐沐浴。” “是,余嬷嬷!” 碧桃带着一丝狐疑退了下去。 余嬷嬷再将春莲唤了进来。 春莲是个勤快能干的,话不多,主子不问,她便不答,很快她便将浴桶之中倒满了热水,耳房之中一时蒸气腾腾,烟雾缭乱。 她手脚很利索,却也很轻,一件又一件的将韩凌身上的衣衫褪了去,又生怕她会着凉似的,用一张十分宽大的毛绒毯裹住了韩凌的身体,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进浴桶之中。 在她给韩凌擦洗身子的时候,韩凌问了她许多问题,从这一次交流中,韩凌更加确信了这个身世简单来自于农村的淳朴丫鬟是可用之人。 于是,她将盯梢碧桃的任务交给了春莲。 今晚,韩凌是和杨氏一起睡的。只是在睡之前,韩凌坚持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书稿。 杨氏非常的心疼她,半夜起来还亲自为她做了一碗羹汤。 “阿九,为什么你如此确信魏国公世子见了你写的那封信后就一定会见你呢?” 屏退了所有仆婢之后,杨氏将门关了起来,与韩凌说起了悄悄话。 今天韩凌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太吃惊了,她已忍不住想要解开心中的困惑。 “娘亲……”韩凌迎上了杨氏询问的目光,她知道杨氏迟早会问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娘亲也会和她们一样,害怕阿九么?” “当然不会。阿九如此聪慧,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呢?”杨氏心有再多疑问,却也抵不过女儿一个无助哀求的眼神。 是啊!她作为母亲怎么能不信自己的女儿。 “如果说阿九是因为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未知的事情,所以阿九知道魏国公世子的喜好,知道他最想要得到的一样东西,娘亲会信么?” 这样的解释明显的有些牵强,可是韩凌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只能如此回答,她希望自己和母亲之间是不存在任何芥蒂和猜疑的。 “娘亲信你。” 杨氏信的不是韩凌的这句话,而是自己的女儿,她觉得如果再问下去,只会伤了女儿的心。 被杨氏搂在怀里,韩凌这一晚睡得也格外安心。 翌日,又是雪光初霁后的一个晴天,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金璨璨的光芒。 她和徐舒玄约定的时间是辰时正。 地方是东郊之外的一座兰亭。 这里说不上有多美,冬日清寒,无花无草,只有几棵巨大的青松立在兰亭的两旁,风一吹,那青松上还有雪粒子飘然落下,纷纷扬扬,有如飘絮。离亭子十步之外倒是有一条湖,湖不大,但水已结成冰,几只雪鹄在冰面上滑行,便为这寂静的兰亭添了几许活泼生气。 韩凌远远的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一道白影。 不自禁的,她唇角微弯,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他果然来了。 和她记忆中一样,他仍是一身雪白的狐裘袭身,除了束发的羊脂玉簪和腰间的一块碧玉,全身上下再无多余的佩饰。虽然出身名门贵族,但并不爱如言藩那般奢华腐靡。 他乌发如墨,肤白如玉,眉目如雪,萧萧如松下之风,爽朗清举,有着天然去雕饰的卓绝清逸。 不知不觉中,她又想起了前世,想起那片青竹林中有如孤鹤遗立的绝尘身影,想起梨花树下轮椅上少年认真看书时的专注神情,又想起他教她读书时偶尔露出的一弘温暖如清泉般的笑容。 有时候,她会想,前世她为什么会嫁给朱城昀?现在想来,如果他不是刻意的伪装,那么他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和徐舒玄真的很像。 可惜那样的一个人,她终究因为藏在心底的一处柔软而看错了。 大概是听到了韩凌的脚步声,正在湖边观看雪鹄起舞的徐舒玄也侧过了头来。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朝他走来的娇小人影身上时,不禁眉宇轻蹙,眸中露出了万分诧异的光芒。 昨天的那一封信上落笔之处明明写的是:宁墨子后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手中拥有先秦墨家遗本《墨家机关术》的宁墨子后人只是一个看上去六岁不到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身披一袭嫣红色的大氅,风帽遮住了半张粉雕玉琢的脸,就好像迎风立在枝头上傲然不倒的一朵含苞待放的寒梅。 她走起路来一点也不像五六岁的孩子,倒像是行走在战场上的一位将士。 徐舒玄忽然觉得十分有趣,他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他的言外之意是,你身边的亲人难道会放心你一个小女孩独自出门? 第022节 一吻 离他只有五步远的距离了,韩凌顿下了脚步,黑亮清澈有如波斯猫一般的眼睛痴痴的望向了轮椅上坐着的少年。 记忆终于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叠,在听到他清越悦耳的声音时,她的反应很明显的慢了半拍。 “嗯。”她忽闪着眼睛无比纯真的应了一声。 她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她也不能让母亲杨氏与他见面,一来杨氏是内宅妇人不便见外男,二来她不能在杨家身陷囫囵时将徐舒玄也拉下水。 她是求助于他,但却不能害了他。 “你真的是宁墨子后人?”徐舒玄见她呆呆的,有些愕然了。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韩凌摇了摇头,回道:“不是,对不起,徐世子,那封信我是骗你的,可若我不这么写,便想不出别的办法让你肯出来见我一面?” 徐舒玄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会这么诚实,其实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封信是韩凌写的。 “你想见我?为什么?”在京城之中想要与他结交的人的确不少,但以这种方式来约见的还是头一个,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女童。 “我想向徐世子借二样东西,我可以用《墨家机关术》与徐世子交换。”韩凌直言道。 墨家机关术是春秋战国时期由墨子创造出来的学术,那时候诸子百家争鸣,墨家于军事技术创造方面高于其他诸子,博学多才,里面记载了许多千奇百怪的机关设计方法以及自然科学,后秦统一六国,焚百家之书,墨家的这一门学术便已失去了踪迹。 不过,在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叫宁墨子的人据说得到了这一孤本,而且这个人也可称之为天纵奇才,又在此墨学的基础上创造出更玄妙的机关创造方法,于是这本《墨家机关术》成为一种十分传奇的至宝,为各国军事家们所求。 韩凌知道徐舒玄一直对墨家的机关术都十分感兴趣,而且他还自己创造发明过一些东西。 前世她从师傅手中得到了这个孤本,对里面的内容可谓是倒背如流,所以她昨晚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这本《墨家机关术》给默写了下来。 她知道徐舒玄对她所说的话自然是不可置信的,所以她便十分干脆的将手中所抄写的书稿递到了徐舒玄手中。 徐舒玄接过之后,目光便带着猜疑的扫到了那一本裁剪整齐的“书”上,当他翻完整本书后,眸中便惊现出了极为诧异的光芒。 他看着韩凌,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墨家机关术的?” 韩凌沉默了半响,却答道:“我可以不回答徐世子的这个问题么?只要它对徐世子有用,又何必在意它来自于何处呢?” 徐舒玄想不到韩凌会这么回答,不过,他也从来不是刨根究底强人所难之人。 别人不愿说的事情,他便不再过问。 “那你想向我借什么东西?”话锋一转,他又恢复了那般温和的语气。 韩凌抬起莹白如玉的小脸,望着他,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的答道:“霹雳雷火和暴雨梨花针。” 她话音一落,徐舒玄的眼神便变得锋利了起来。 韩凌没有在意,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为这两样东西是他自己发明出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韩凌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前世他将她视为知己并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可是现在对于徐舒玄来说,她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一个陌生人道出了他最隐秘的密秘,他自然会吃惊,也自然会有所戒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凌才感觉到空气中绷紧的那一张弦渐渐松泄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里有这两样东西?”徐舒玄问。 韩凌仍然不知如何回答,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徐舒玄,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告诉徐世子,可以么?” 徐舒玄微怔,他从来没有从一个小女孩的眸子中看到如此复杂幽深的光芒,这种光芒让他不忍心拒绝她的所求。 沉默了片刻,他溥唇轻启,语气十分清润道:“好,你要的东西,我会派人送到你的家中,告诉我,你的家住在哪里?这个问题,你总该愿意回答了吧?” 徐舒玄原以为这是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可是当他话音落后,却看到韩凌仍是呆怔的看着他,眸中波光流转,好似蕴含了几许无奈或哀求的黯淡之光。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的心里也有一丝的微痛。 半响,他道:“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那你想让我如何把东西送到你手中?” “明日辰时正,我还会来这里,不过,徐世子可以不必亲自来。”韩凌如此回答。 不需要他亲自来,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韩凌知道,徐舒玄虽贵为魏国公府的世子,可他的身后总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牢牢的盯着他的行踪。 徐舒玄再次错愕,他颇有些好奇的看了韩凌许久,就好像要透过这一双澄澈幽黑的眼神直看到她心底一样。 可惜他还是看不懂,真是可笑,他竟会看不懂看起来不到六岁的女孩。 可是韩凌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他,就像是注视着一个认识了许多年的故人一样,只一眼便可看穿他所有的密秘。 风徐徐吹过,韩凌身后的大氅被掀起一阵波浪,她再次向前迈了一步,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突地,提出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要求:“大少爷,阿凌可以握一下你的手么?”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要求,可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要求。 韩凌知道徐舒玄身边也蓄养了一些暗卫,这些暗卫平时一般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但若是有人敢意图接近他,他们便会拔出最锋利的剑来,对突袭者一剑封喉。 韩凌不怕这些暗卫,她赌的是徐舒玄愿意相信她。 果然,徐舒玄在她脸上定神看了许久之后,终于抬起一只手来,微笑着向她点了头。 韩凌知道他那个手势是暗示藏在树林之中的暗卫按兵不动。 于是,她也笑了,她的笑容十分干净且明朗,紧接着,她大步走到了徐舒玄的身旁,将双手握在了他伸出来的一只手上。 她的手很小,也很凉,在他掌心上轻轻滑过,有如冰凉的丝绸拂过一般,最后竟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徐舒玄心头一震,再次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 她竟然在按摸他的脉膊! 韩凌亦在看着他,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她在凝望他的同时,眸子里竟然盛满了哀凄和痛苦。 那般悲悯,又那般无助。 到最后,她漆黑的瞳中竟渐渐的聚起了似堕的泪光。 这样的表情,让徐舒玄惊讶的同时亦有些不知所措,他早就知道身患顽疾之症,命数不会太长,这也是那些太医院号称杏林之手的神医给出的断言。 可是从一个小女孩的眼中看到如此悲悯的神情,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好受。 “大少爷并非天生羸疾,平时需要多静养,不易吃寒食,也不能吹凉风,有两种药,大少爷千万不能吃,柳叶桃和金莲花。” 说到这里时,韩凌已是泪流满面,前世她跟师傅学习医术时,徐舒玄早已不在了,他死在了她最美好的十五岁年华,而他留给她最后的一件礼物便是她及笄时所送的一块纹有丹凤朝阳的蓝田美玉。 他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是希望她能放下仇恨,永远得到幸福和快乐。 可是她竟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心里。 她选择回到了广宁伯府,选择了与父亲和姚氏无休止的后宅暗斗,她再也没有去过魏国公府,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温暖得如同朝阳一般的少年。 可是她万没有想到上天竟给她开了一个如此残忍的玩笑,就在她放下仇恨想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时,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少年会突然离去,并且永远离开了她。 从魏国公府传出来的他的死因只有两个字,那便是“病逝”。 她知道徐舒玄并非天生患有顽疾,就如同他并非天生双腿残疾一样。 他的所有不幸都来自于那座华丽的豪门大宅之中所看不到的阴谋陷阱。 前世她没有查出他的真正死因,那么这一世,她便绝不能再让这件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她便抬起头来,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大少爷,阿凌还有句话想要悄悄的告诉你,你可以将头低下来一点么?” 徐舒玄本来就已经对她的一举一动够诧异的了,在听到这个要求时,他又一次愣了下,不过,他还是应了韩凌所求,将身子微微倾斜,头低到了韩凌的唇边。 韩凌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轻的道了一句:“大少爷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一定要记住凡是与桃与莲相关的都不能吃。” 说完,她轻移脸颊,竟在他潋滟的溥唇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可谓是猝不及防,徐舒玄长睫轻抬,就见到了一张玉瓷般的小脸。 这张脸还没有长开,还只是孩童稚嫩的脸颊,徐舒玄惊愕之余,脸上竟烧起了一片羞赧的红云。 不远处的树林之中,突地咔嚓一声,一根枯枝断裂,一个人影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第023节 徐墨玄 在他唇瓣上轻触了一下后,韩凌便向后退开了数步,看到徐舒玄雪玉般的脸颊上竟然晕染上了两片霞彩,韩凌不由得怔了一下,她刚才不过是想通过嗅觉和他唇上所残留下来的药味来判断他平时都服用的什么药,可没想到这么轻轻的一吻,竟让一向处变不惊高贵无瑕的大少爷红了脸。 是了,徐舒玄现在才刚刚束发成年,又很洁身自好,想来还从来没有姑娘亲吻过他,可话说回来,她现在也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啊! 徐舒玄见她像只狡黠的狐狸一般观望着自己,不禁也羞涩得不好意思起来。 此时风声盈耳,松涛叠翠,明媚的日光已在冰面上洒满金碎,几只雪鹄耐不住这般的宁静,发出空谷回音般的清啸。 韩凌忽然对着徐舒玄半跪了下来,眼中露出无比真诚的感激,她道:“大少爷,阿凌要走了,如果阿凌能平安渡过这次劫难的话,一定还会回来报答你的。” 她抬起头来,眸光滢滢,又道了一句:“阿凌记得汉儒之首贾长沙有说过一句话: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徵兮,遥曾击而去之。大少爷乃高洁之士,实在不需要为了一个只知求仙问道不管天下百姓死活的昏君而奉献出自己的一生。万望大少爷记住阿凌的话。” 如果说她的前一句话让徐舒玄还处在懵懂的怀疑之中,那么后面的这一番话便如惊雷一般让他如梦初醒,很难想象,这样的一番话会出自于一个六岁的女童之中。 他在震惊中沉默了很久,目送着韩凌瘦小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忽地腾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楚!”他突地高声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一道黑影立从兰亭上飘然坠下,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世子爷,有何吩咐?” 徐舒玄眉头紧锁,沉声道:“派人去跟踪她,查清楚她的身份来历。” “是。”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青衣男子,他身材修长,长发披垂,五官轮廓如同刀削,脸上却有一道剑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南楚是一个江湖剑客,也是他身边武艺最强的贴身暗卫,亦是他所有暗卫的首领。 “等等……”在青衣男子转身之际,徐舒玄又加了一句,“南楚,麻烦你亲自去一趟,我感觉这个小女孩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你去跟踪她的同时也要保护好她的一切安全。” 他说完这一句后,青衣男子却是犹豫了一下,冷道:“世子爷所交待的事情,我南楚一定照办不误,不过,南楚还是要提醒世子爷一句,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不简单,难保她的事情会对世子爷不利?” “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为我担心,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南楚顿了一下,终是冷言道:“那好。世子爷也要多加小心,刚才你与那小女孩谈话期间,林中藏了不少死士,虽然已被我全部解决,但很有可能还会有人跟踪世子爷前来。我会让萧云暂代我之职,最迟酉时三刻,我会回来!” 语音未落,一道青影便如离弦之箭飞上了兰亭,然后纵身跃向万里松涛,渐渐消失在那一片碧色中。 在南楚离去之后,徐舒玄又沉思了片刻,忽然又对着不远处的树林高声道了一句:“你小子偷看了这么久,还躲在林子里不愿出来么?” 林中立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一道人影如同猴子一般窜了出来,十分机灵的跳到他的眼前。 但就是跳到他眼前,这个少年还是不安分的,人半躺于地上,跷着二郎腿,口中还叨了根狗尾巴草,一幅十分慵懒又满心不甘的样子。 “大哥,你又不懂武,怎么就知道我躲在这林子里偷看?” 少年生了一双桃花眼,一句幽怨,亦喜亦嗔,便也丝毫掩饰不住他一身的顽劣活泼之气。 面容虽与徐舒玄不太像,甚至肤色因过多沐浴阳光的缘固有些偏古铜色,但那精致的五官与轮廓还是让这少年多了几分讨人喜欢的魅力。 这是他五叔的儿子徐墨玄,在徐家的这一辈子弟中排行第七,虽是庶子,但一直与他交好。 在整个魏国公府,也只有在这个性子最顽劣的堂弟面前,徐舒玄才是完全放松的。 于是,他也玩笑般的说道:“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摧残树枝的,岂问还有谁有如你这般的破坏力?” 话刚落音,转眼,少年又来到了他的身后,抱怨道:“大哥,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的魅力大到了连一个小女孩都想一亲芳泽的地步,我猜那女孩最多六岁,就算是七岁吧!你说,这么小的女孩都对你芳心暗许了,你让我这后起之秀怎么办?” 看着少年噘着嘴满脸不愤的样子,徐舒玄也不禁一笑:“好了,这种玩笑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能让府里其他人知道。” “那是当然,府里的那些人还不值得我跟他们开玩笑,尤其是那些女人们,简直太聒噪了,也只有大哥你才受得了,最可恨的就是大伯母了,你知道她今天又在背地里说了咱们多少坏话吗?什么‘成天就知道和那个私生子瞎混,一点尊卑伦礼纲常都不懂……” 徐墨玄口中的大伯母便是徐舒玄的母亲,但非他亲生的母亲,而是长房国公爷的继室,而且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当今圣上景熙帝的亲妹妹。 徐舒玄的生母南宫氏去逝得早,景熙帝便将自己这位最宠信的妹妹芳宁长公主赐给了魏国公徐睿为继室,如今魏国公被调往南京巡察,整个国公府便是这位长公主主持中馈。 而且这位长公主与景熙帝有着同样的信仰和癖好,那就是整日装模作样的吃这斋念佛、求仙问道,所以她经常会摆出一幅好似能参悟天道的神气模样,以“不得触犯神灵”为由对徐家的子弟们进行严格的管教约束。 徐墨玄很不喜欢这位大伯母,所以一提起她,他便是咬牙切齿并满心鄙夷的,还故意学着那女人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可徐舒玄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蓦地打断道:“墨玄,不许非议长辈们的不是!还有,不要再去偷听她们说话,此非君子所为,且有违孝道。” “大哥又拿这些话来教训我,我看大哥你就是被这些所谓圣人的思想给教傻了,所以才……” 徐墨玄话说到这里便陡地打住,因为他看到了徐舒玄异常冷厉的眼神,还有瞳孔深处的那一点悲哀。 其实看到徐舒玄这样的眼神,徐墨玄心中更多的是难受:“好好好,大哥教训得是,虽然说听墙角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我这种习惯还是可以给大哥你带来不少好处的,不是么?”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凑到了徐舒玄的耳边,眨巴着眼睛,低声道,“至少,我可以在锦衣卫中帮你打听到一些你不知道的朝中密事,怎么样?想不想知道?” 徐墨玄进了锦衣卫,这是国公府里除了他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徐家世代书香,鲜少有人入军营,徐家子弟甚至以当兵为耻。 可是徐墨玄却是执意选择了去当兵,而且他现在在锦衣卫北镇抚司里做小旗一职。 所有人都道他品性顽劣,是徐家子弟之中最不济的一个,却只有他徐舒玄知道这个七弟骨子里有多么的坚韧不拔。他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在锦衣卫中爬到小旗一职的,没有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刀,不过只有十二岁的身躯,那背上就已留下了数道疤痕。 想到这里,徐舒玄心里总有一丝的愧疚。 而就在他怔神之际,徐墨玄蓦地将他手中的一本“书”给抢了去。 “这是什么,那个小丫头送给你的礼物吗?”打开书稿一看,徐墨玄又发出一声啧啧的惊叹,“这不会是那小丫头写的字吧?这也太打击人了吧!那小丫头的字写比我还好?” “知道你自己字不如人,就该好好练练!”徐舒玄接道,“快拿来吧!你对这些又不感兴趣。” 徐墨玄一口气将那本“书”从头翻到尾,果然焉焉的露出了没精打采的神情,再将那本“书”扔回到了徐舒玄的怀里:“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呢!这么枯燥的东西,也只有大哥你能看得下去!不过,那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大哥,要不要,让我去帮你将那小丫头追了来,相信我,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那丫头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墨玄……” 忽然听到徐舒玄如此认真的唤他,徐墨玄笑嘻嘻的脸忽地一紧:“怎么?我又说错了吗?” “明日辰时正,你替我来送她两样东西。” 第024节 武士刀 “阿九,你都跟魏国公世子说了些什么?” 在韩凌与徐舒玄见面之时,杨氏就在百步以外的一棵杨柳树下远远的看着,在这里等待的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尤其她还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杨氏也习过武,有着敏锐的嗅觉和听力,她知道那股血腥味从何而来。 就在刚才,离兰亭不远处的那片树林中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杀。 虽然江湖上每天都有剑客们为争名气搏斗或是仇杀,但是,以杨氏的判断,刚才那场搏杀绝对不是简单的江湖侠客们的恩怨情仇,那些刺客一定是争对这位魏国公世子徐舒玄来的。 杨氏只听说过这位魏国公世子天资聪颖、惊才绝艳,不但文采卓绝,而且极擅长兵法谋略与机关术,当年杨家军击退蒙古铁骑兵,便是利用了他所发明出的一种能射杀千里之外的机关箭器,但是她从未听说过,这个有着天才之称的少年与任何人结过仇。 他虽闻名天下,但很少有人能见上他一面,传言皆道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极少外出,而且在世人的眼中,这个少年都是超脱尘世之外且与世无争的。 对于这样一个美好得毫无瑕疵的少年,有谁会想要取他的性命呢? 但不管怎么说,卷进这样的是非之中,终究于己不利。 杨氏的担忧,韩凌看在眼里,她道:“娘亲,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多加小心了,我向魏国公世子借了两样东西,明日辰时正会来取,取到之后,我们便马上去凤阳府,好么?” “你向他借了什么?”杨氏疑惑的问。 韩凌却道:“阿九现在不能说,这对于魏国公世子来说是个密秘,阿九若不能为他保守密秘便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娘亲,我们有求于人,但不能害了恩人,不是么?” 杨氏一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愧疚:“好,娘亲不问。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阿九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韩凌看着杨氏道,“娘亲,你带我去找一家好的药铺,好么?阿九想买一些药。” 杨氏答应了韩凌,她将韩凌带到了城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这条街道的两旁店铺林立,到处都是商贩走卒,吆喝唱卖人声鼎沸,十分热闹非凡。 为了不引人注目,杨氏弃了马车,步行于街道上。因杨氏姿容不凡,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人侧目,所以韩凌建议俩人都戴上帏帽,一来可以遮风,二来可掩住容貌。 此时已近巳时三刻,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韩凌隔着轻纱能看到街上形色各异的人群来来往往,有很多宝樱华盖的马车在街上悠哉行驶着,骏马轻蹄,环佩叮铛声不绝于耳。 一看这些马车,就知道其主人身份不凡。京城最不缺少的就是贵族子弟,尤其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年轻公子们都喜欢聚在一起诗酒交流,比拼才华。 所以能看到这么多华丽的马车在街道上行驶一点也不奇怪。 而让韩凌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马车似乎都不约而同的驶向了同一个方向。 “娘亲,今日的街道上似乎很不一般,好像发生了什么大喜事?”韩凌忍不住问道。 杨氏也不知道,所以她摇头没有答。 “这位夫人一定是甚少出门,今天可是名士馆中举行文会比赛的好日子,那些世家公子们都是去那里参加比赛去的。” 一个摆摊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说道,又连忙从他的摊子上拿了个风车递到韩凌的面前,哄道:“小姐,买个风车去玩吧!可好玩了!” 韩凌此刻已完全听不到这个中年人在说什么了,她的思绪已飞到了中年人所说的“名士馆”中。 是了,她记得在京城中就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学馆,称之为“名士”馆,在这个学馆中聚众的通常都是在才学上小有名气的世家子弟,而且这个名士馆每年都会举行一两次文会比拼大赛,若是谁能在此大赛中夺魁,那么他往后的声誉都是相当有影响力的。 大眳重文,文人的地位本来就颇高,若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文人,那便受万人敬仰,天下贤士都想与之攀交,而一旦这个文人得到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认可,那么有朝一日入朝为官,飞黄腾达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所以,那些自诩才华又有着满腔报复的士家子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的争取文会比赛的机会,想要一举夺冠,扬名立万。 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举行文会比赛? 娘亲听了一定很伤心吧!曾经她也参加过名士馆中的文会比赛,而且一举成名,成为京城之中十分有名望的人物,她的倾城美貌也是从那个时候传开来的。 可是现在外祖父含冤入狱,她还曾经想求天下学子们为其申冤……如今想来,大概现在已没有多少人记得她了吧!毕竟她已嫁为人妇,退居内宅,销声匿迹多年了。 “夫人,夫人,这风车,您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有听见我说话吗?” “这人是怎么了?怎么傻愣愣的?” 听到摆摊的小贩颇有些不屑的抱怨声,韩凌倏然惊醒,果见杨氏也在发愣,便拉了杨氏一下,催道:“娘亲,我们快去买药吧!” 她得分散杨氏的注意力,以免她又沉浸在失望和悲痛之中。 杨氏醒转,连忙拉着韩凌的手转身向着街道对面走去,不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杨氏连忙赔礼道歉,那人也没有说什么,朝着杨氏看了一眼,便又径直走了。 可就在那人从杨氏身旁擦肩而过时,韩凌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目光紧盯在了那人的腰间。 那人的装扮与常人无颖,可是腰间竟然悬着一把用皮革包裹着的刀,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侠士们有许多都爱用刀,可是这个人所配的刀却十分特别。 韩凌眼尖的看到那刀柄上有一种暗纹,这种暗纹,她非常熟悉。 那是东瀛忍者的武士刀! 看到这把武士刀,韩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丰臣泷一。 想到那个人的性情古怪、复杂多变。 想到他以她开出条件与朱城昀达成的协议。 想到他最后一次带她回到京城。 甚至想到她在临死之际毫不犹豫的将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后心。 其实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景王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他又是什么时候与丰臣泷一认识的? 而丰臣泷一那个人,她前世与他生活了两年,却一直看不懂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身为日出之国关白的儿子,他的权力已盖过了日出之国的天皇,可是他最后竟然杀了他的父亲,甚至杀了日出之国的天皇,令所有诸候唯他独尊。 他成为了日出之国最有权势的人,然而,他似乎还不满足,经常会因为下属行事的一点点不利而对他们大开杀戒。 人命在他眼里就如同草芥,无论是大眳之人,还是他的同族。 杀戮竟然成了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绝义残暴不仁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得到她一人而帮朱城昀夺嫡登上皇位,竟然会为了她而放弃夺下南京城,最后竟然还为了她不带一兵一卒陪她来到京城,甚至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了这个不属于他家乡的地方。 和这样的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她的内心自然也是充满阴霾和恐惧的,可是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对她呵斥过一句,在别人面前有如魔王一般凶残的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竟然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不停的求她原谅,求她开心,求她接受他给的一切。 他曾经还说过这样的话:“阿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我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对不起,阿凌,我知道你和景王夫妻感情甚好,可是我若一天见不到你,就会活不下去,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想看看你,每天都能看看你……” “阿凌,就算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对不起,这是我欠你的……” 欠她什么呢?在她记忆中,那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在重复说着同一句话,那就是:“对不起,求你能原谅我。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前世的记忆重现脑海,韩凌忽然想到,丰臣泷一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大眳的? 为什么京城之中会出现配带武士刀的人?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东瀛武士? 韩凌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杨氏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街道对面一家叫“鹤春堂”的药铺门前。 第025节 药 鹤春堂算是京城之中一家比较有名的药铺了,药铺的掌柜就姓鹤,据说这位鹤先生最喜搜寻一些稀有名贵的药材,别的药铺买不到的药材,只要到了这里基本上都能买到。 杨氏是这么跟韩凌说的。 可是韩凌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她所要的药材不仅仅是稀有名贵,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在世上绝迹了,她曾经也只在书上看到过。 “夫人,您需要什么药?”鹤掌柜为人很随和,见了每一位客人都是恭敬有礼,笑嘻嘻的。 杨氏点头回了一礼。 韩凌凑上前来,望着鹤掌柜认真问道:“您这里有龙舌、血滴子和犀角么?” 韩凌的话音还未落,鹤掌柜脸上的笑容便倏然凝住,这三味药,他也听说过,尤其是血滴子可以说是一种奇毒,只要沾上一点点人便会七窃流血而亡,但是若将这三味药混在一起,便可练制出能使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来,可问题就在于,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寻到过这三味药材。 龙舌生长在君山悬涯峭壁上。 血滴子更是长于苗疆瘴岭之中,要知道苗疆的瘴岭是出了名的五毒魔域,那里不仅生长着奇毒无比的花草,各种毒虫蛇蚁皆在那里出没,那里就是连雾霾都是有毒的。 犀角这种稀有药材,他虽然也见过,但是奇货可居,一般都被那些达官贵人买去收藏了,他就算供到了货,一般也留存不了几天。 “掌柜的,我知道龙舌和血滴子这两味药十分难寻,但是犀角这种药材还是可以找到的,您这个药铺开得这么大,应该也会收藏这种药吧?” 鹤掌脸上一阵惊讶和错愕,他看着杨氏笑道:“夫人,没想到您的这个女儿看着年纪这么小,竟然还懂药材,不过,实在抱歉,我这里什么药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这三味药。” “鹤春堂不是京城最有名的药铺么?怎么连犀角这味药材都没有呢?要知道很多贵人都喜欢寻这一味药来买的?”韩凌有些着急,所以语气微有些咄咄逼人。 鹤掌柜有些不高兴了,收起了笑容肃声道:“小姐,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前些天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犀角,可是都被一个贵人给买去了。” “什么贵人?”韩凌紧紧的逼问。 鹤堂柜这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对着杨氏冷道:“夫人,你们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买药的?” “很抱歉,鹤掌柜,我们现在很需要这一味药,您要是知道哪里有,便告诉我们一下,可以么?” 杨氏说得很客气,可她越是客气,那掌柜的眼睛越是看到了天上:“夫人,不是我说,您要的药材太过稀有名贵,别说这整个京城里的药铺里都很难寻到这几味药材,就是有,您也买不起。” 韩凌心里有些不悦了,这个鹤掌柜看着一副和和气气的谦逊模样,实际上也是个只认衣衫不认人,狗眼看人低的。 “阿九,算了,我们去另一家问问吧?”杨氏见女儿瞪大了眼睛,好似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连忙拉了女儿的手,朝着药铺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素白纹锦长袄,外罩桃红比甲的中年女人从她们母女身旁经过,走进了店铺里面,而当她一进店铺,那鹤掌柜立马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并亲自出来迎接道:“贵人到来,真是令我这小小店铺蓬荜生辉,不知贵人今日还要些什么?” 韩凌皱起了眉头,对鹤掌柜这种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殷情态度十分的反感,不过,能让这鹤掌柜如此阿谀逢迎的贵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韩凌不由得好奇的回头望了下,就见那中年女人从怀中拿了一药方子出来,递到掌柜手中,笑道:“按这药方子上的药材,每一种给来十六两,亦多不亦少,还有千万不要弄错了!” “贵人请放心,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药铺,还从未给人抓错过药呢!何况这药还是给贵府的大少爷吃的,哦对了,大少爷的病好些了么?” “鹤掌柜您这就管多事了不是。”那中年女人的语气有些阴鸷威胁的味道,顿了一声,看着鹤掌柜十分老实的点头哈腰答是,她又道,“我家大少爷的病那是天生的赢疾,是要用药养着的,您只管将这些药给准备着,我以后还会来买。” “是,是,是,秦姑娘教训得是,是小的多嘴了。” “好了,快将药备齐了,我还得回去赶着熬药呢!” 鹤掌柜一边点头哈腰的唯唯喏喏道是,一边在那后面九尺高的木柜里按着方子找药,他找得极认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的缘固,有时候还会将一味药材拿起来看很久。 就在他拿到第四种药材时,韩凌的目光陡地一凛,变得雪亮骇人。 “阿九,你在看什么,我们走吧!”杨氏在她耳边低声催了一句。 那买药的中年女人顿时回过了头来,也警惕的看向韩凌。 她没有看错吧,这个小女孩怎么一幅要吃了她的眼神,虽然隔了一层白纱,但那抬起来的眸光可真是寒冷得吓人。 韩凌认得这个女人,她是芳宁长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一位掌事妈妈,魏国公府里的家仆们都得尊敬的称呼她一声秦妈妈,这位秦妈妈掌管整个国公府的药膳和厨房,韩凌前世就在魏国公府里的厨房当差过,没少挨过她的打骂和折磨。 有一次,她不小心将送给大少爷徐舒玄的药给打翻了,那秦妈妈竟然一怒之下,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打完之后,还将一盆冷水泼到了她身上,那时候她才只有十一岁,又是大冬天的,重伤之下又着了凉,本来体虚畏寒的身体便发起了高烧,秦妈妈怕她过气给其他人,竟又将她丢进了阴冷潮湿的柴房任她自生自灭,那个时候她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若不是大少爷将她从厨房里救出来,找了大夫给她医冶,恐怕她前世也活不过十二岁。 此刻,韩凌的确惊呆了,因为她竟然看到秦妈妈让鹤掌柜抓的药里有柳叶桃和金莲花。 难怪,难怪这个女人总是打着长公主母慈爱子的幌子,逼着大少爷喝药,明明大少爷不想喝的,这个女人却非要让她喂给大少爷喝,若是大少爷不喝,便是她这个做奴婢的不称职。 原来竟然是这样!柳叶桃和金莲花虽也是冶伤寒的良药,但不适宜徐舒玄的体质,若是长期服用便会累积到体内形成一种毒素,这种毒素是足可以致命的。 韩凌的心遽地一痛,泪水滚滚而下,原来前世竟然是她自己亲手将毒药喂到了徐舒玄的口中。 “阿九,你怎么了?” 杨氏看着韩凌突然向外跑了出去,不由得慌了神,连忙追了上去。 韩凌坐在路边抱膝哭了起来,一时间引来了很多路人的围观。 杨氏有些尴尬,她抱住了韩凌,低声耳语道:“阿九,这里人多,让别人识出了我们的身份不好,快跟娘亲回去吧!你要的药材,我们改日再去找,好么?” 韩凌一时止不住哭声,更止不住心中的愧痛,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冶好他,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他早逝,我要让他站起来,永远的站起来!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韩凌还是感到彷徨无助,若是……若是师傅在就好了?这一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遇见师傅? 那样仙风道骨的一个人,终究不属于尘世,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韩凌哭得泪眼婆娑,却又赫然从慢慢聚在她周围的人群中看到了数人腰间佩带的武士刀。 她抬起头来,朝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那人正是刚才在街道上被母亲撞到的中年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或者说是在看杨氏,那样的眼神是极其冰冷无情的,黯淡的神色中藏着一丝狠辣。 韩凌心中一凝,连忙拉住了杨氏的手,起身朝着街道中心人群多的地方走去。 第026节 办法 “娘亲,我们好像被跟踪了。”韩凌紧紧的抓着杨氏,有些不安的低声说道。 杨氏也有察觉,应该说从她们离开兰亭开始,走到这里的一路上,杨氏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若芒刺在背。 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杨氏牵着韩凌的手在来往的人群之中毫无章法的穿梭而行。 可是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凝重,一股森然的杀气渐渐逼近。 韩凌不禁背上冷汗直冒,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会是东瀛武士?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杀母亲? 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根交错。就在韩凌感觉到有一股冷芒直透后心而来时,忽然之间有个人捏住了她的肩膀,对杨氏低声说了句:“跟我来!” 紧接着,她瘦小的身子好似被提了起来似的悬空,只觉一阵劲风刮过,几人便来到了一个巷子里面。 韩凌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个十分颀长的青衣男子,这名男子看起来还很年轻,容貌算不上十分英俊,甚至脸上还有一道细长的刀痕,但是整个人却有一种凛然冷峻的气势。他的眼睛很好看,虽然不爱笑显得冷酷漠然,但是幽黑的眼底深处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韩凌知道这是江湖侠客才有的正气,所以她并不害怕,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这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见她眸光生辉、熠熠有神,不禁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有看韩凌多久,很快便将目光转向了杨氏,问道:“这位夫人,你们家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杨氏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名陌生男子。 这时,韩凌却没有私毫的怀疑,果断答道:“广宁伯府,韩家。” 她知道这个青衣男子是江湖中少有的侠肝义胆之人,更知道他是徐舒玄身边的第一影守。 此人性情孤傲,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更是武林之中的翘楚,却愿意屈尊降贵给徐舒玄当暗卫,为的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荣华富贵,而是彼此志同道合的理想和相互欣赏的气节。 南楚听到广宁伯府这个名字时,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便点头应了一声:“好,我马上送夫人和小姐回广宁伯府,以后夫人和小姐就不要孤身出门了,你们似乎被什么刺客组织盯上了。” “那是东瀛武士!”韩凌沉声道。 南楚眸光一凝,再次诧异的看了韩凌一眼,又闻巷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便立刻一手抱起韩凌,一手抓住杨氏的一条手臂,纵身一跃,跳到了一间屋顶之上。 几名身佩武士刀的人陆续奔进了这条幽长的巷子,未见有人,又面面相觑了一番,似乎用眼神达成了什么约定,再分头向巷子两边飞一般的奔去了。 ********** “在一个夜黑风高但充满了柔情蜜意的夜晚,咱们的皇上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浓浓的淫意来到了端妃宫里,彼时杨金英也在端妃宫中,与端妃一起奉驾侍寝,端妃美艳夭娆、金英如雪似玉,咱们的皇上那可是享了齐人之福,几度春宵,数番云雨,最终精疲力筋醉在了温柔乡里……” “好了,谁教你用的这些词语,平时不见你认真读书,形容起这些事情来倒是词藻飞扬起来了,说重点!”看着半躺在一张梨花木桌上正唾沫横飞着的少年,徐舒玄放下了刚吸饱墨汁的狼毫,立时打断了少年兴致勃然眉飞色舞的演讲。 少年满目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又从桌上跳下来,伏到了他面前檀香木的案几旁。 “好,我说重点,反正呢,事情的经过就是以杨金英为首的十多名宫女趁着皇上熟睡之时,用黄绫布搓成绳勒在了皇上的脖子上,只差一点就要将咱们的皇上勒死,就在这时,有一个叫张玉莲的宫女密秘去禀报了方皇后,于是方皇后及时赶来救了皇上。” “杨金英自称是整个案件的策划和主谋,对自己所犯下的罪供认不讳,但是方皇后却认定了端妃与宁妃是背后的策划者,将端妃与宁妃以及杨金英等宫女凌迟处死,曹家与林家也一同获罪抄家灭族。” “皇上受惊惶恐,现已移居到了万寿宫,据说他有一百多个寝宫,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睡觉。” 徐墨玄玩笑的说了一句后,又继续认真道,“他将这起宫女弑君案件交给了言菘去查,言菘自然又交给了他的儿子言藩,言藩再将那个张玉莲给抓了来,张玉莲在严刑拷打之下,招供出杨金英原乃是杨世忠手下一名参将的女儿,而杨金英之所以会入宫侍君并敢做出谋逆弑君之事来,也是得了杨世忠的指使。于是,杨世忠被下诏入狱,杨家所有人也被监禁,只等着证据确凿,那么杨家满门便无一可幸免。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这样的。” “哦,现在杨世忠在被关刑部大牢,每日每夜受尽严刑拷打,言藩好像还想让杨世忠招供出什么来,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唉,都是知天命的老人了,还得受这般折磨,那帮人可真不是人!” 徐墨玄感慨着说完这一番话后,徐舒玄已陷入了沉思,他面色微沉,眸光中隐有愠怒之气。 “大哥,你在想什么?你让我查这些事情,不会是想帮杨家洗刷冤屈吧?可那杨家与我们徐家可是素无往来,帮他们,得罪了言菘父子,可不划算。” 一张诮笑阳光的脸凑到了眼前,徐舒玄抬眸轻轻一笑,问道:“那张玉莲是什么人?可有去查过她的来历?” 徐墨玄托起下巴仔细的想了一下,回道:“听说好像是一个孤儿,五年前魏公公奉命在民间征选十二三岁的少女入宫,给皇上炼制长生不老丹药,那张玉莲就是这个时候被选进宫的。” “从哪里征选出来的,她出生何地?就算是孤儿,也应能查出她祖籍何处,从何而来?没有官籍的女子是无法入宫的,难道查不到她的官籍吗?” 徐舒玄这样一问,徐墨玄却是懵了,他摇了摇头道:“这个还真难查到,现在这些宫女皆已被处死,有关于她们的一切也被毁掉,而且张玉莲已被确认身份,如果此人身份有疑,恐怕那官籍也是假的吧?” 徐舒玄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说,是张玉莲供出杨金英是杨世忠手下一名参将的女儿,那参将呢?” “死了!杨金英谋逆弑君,她家满门都得跟着遭殃,全被斩首了。” “死前可有供词?”徐舒玄又问。 徐墨玄摇头道:“无,此事还是锦衣卫去办的,全部就地正罚!” “张玉莲呢?” “也死了。她招供后,狱吏赐了她一杯金屑酒,帮她解脱了。” 徐舒玄蹙眉看了徐墨玄一眼,放下手中那本已看完的《墨家机关术》,不禁叹了口气,沉吟道:“言藩行事果然滴水不漏,剪断了所有的线索,现在能证明杨家清白的证人几乎全部都已灭口。” “大哥,我就不明白了,那言藩已将杨世忠的性命捏在了手里,却又不急于结案,他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他这一招已是惯用的手段了,拉网钓大鱼,他真正的目标不是杨世忠,而是内阁首辅杨奕清,他留着杨世忠的命,就是想等着杨奕清为杨世忠上疏申冤。” “那杨奕清和杨世忠又是什么关系,他会为杨世忠上疏申冤吗?”徐墨玄不解的问。 徐舒玄沉默了一下,看着徐墨玄一幅懵懂天真的样子,笑了一笑,回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过,明智的选择还是不要上疏的好。” “为什么?如果朝中无人为杨世忠申冤,那杨家世代忠良恐怕就真要毁于现在了。” 杨家的忠心是世人皆知的,就连徐墨玄一想到杨家的灭亡也不禁沧然感慨。 徐舒玄又何偿不觉得悲愤怅惘,毁在言菘父子手中的忠臣良将已不只一个了。 杨家算是军中名望最高,也是大眳现在仅有的一支能威慑西北边境及海上倭寇的雄狮了。 顿了一会儿后,徐舒玄接着上一句话道:“现在不管谁上疏都有朋党之嫌,尤其是杨奕清更加不能。” “那杨家岂不是没得救了?”徐墨玄枕腮叹息。 “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沉思了片刻后,徐舒玄回道,“有两个办法。” “还有两个办法?我就知道大哥你聪明绝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嘿嘿,不介意说给我听吧?” 徐舒玄再次微微一笑,又凝了凝神,看着徐墨玄的眼神道:“第一个办法是,让皇上相信杨家的忠心,相信杨世忠与此案无关……” 微顿片刻后,他蓦地加重语气,神色坚定冷肃的说道,“第二个办法是,让言藩审定此案为冤案,还杨家清白。” 徐墨玄听罢,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办法?这完全不可能的,好吧?” 第027节 生机 南楚对广宁伯府韩家没有什么好印象,韩家在京城之中虽然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勋贵名门,祖上也出过学识渊博的名士大儒,可若论人品气节,韩家这代的子弟连他们这样的江湖人都不如。 韩家二老爷韩玮经常混迹于烟花柳巷和赌场,走马章台,恃强凌弱,仗着祖辈的荫封,没少干过欺压妇孺百姓的事,韩家的三老爷韩庸虽然表面上是在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可暗地里却与江洋大盗和江湖上的黑帮匪徒勾结,做了不少黑心买卖,韩家的四老爷韩陌也算得上是颇有才学的进士老爷了,可却是个十足趋炎附势贪权富贵的小人,朝中言党一派的佞臣贪官,他几乎无一没有去巴结谄侍过。 这些都是他从那些在江湖上作耳目的兄弟手中所得来的资料信息。 要说韩家唯一一个还能让他认可其品性气节的便只有上一代的韩老太爷韩绍了,韩绍官至大理寺少卿,曾和朝中不附言菘一党的大臣们一起上疏平反过定远候府的冤案,只可惜最终没有成功,而韩绍也因此得罪了言菘没多久就至仕,韩家因此而没落。 只是没有想到,韩绍在三年前突然去逝后,他所留下来的几个儿子竟是无一继承他刚正不阿的人品气节,不知是否是因老夫人韩许氏教导无方,慈母多败儿而让韩家失去了父辈们的风骨,还是韩家这一代的子嗣终是被现在的官场风气给同化了。 总之,南楚对现在的广宁伯府是十分不喜的,连带着对韩凌与杨氏也没有了好印象。所以,他将韩凌与杨氏送到离广宁伯府不远处的柳巷时,便急着要走了。 “大哥哥,代我给你家主子传一句话,可以么?”韩凌见他转身要走,便唤住了他,“我知道你是徐世子派来护送我们的,阿凌想请你给徐世子带一句话。” 南楚顿下脚步,惊讶的看着韩凌。 韩凌极认真的看着他,十分严肃的说道:“叫徐世子不要喝别人送给他的药,哪怕是自己身边最亲的人送的,也不要喝。” 南楚怔了一怔,他想要问什么,可是看到韩凌眸中好似肯求的光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小丫头似乎有着一双能洞察万物的眼睛。他不禁这样想。 “好。”点了点头,南楚也不在多留,便转身要走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杨氏问道,“对了,夫人,你是广宁伯府里的哪一房太太?” 杨氏看了看韩凌。 韩凌答道:“我母亲是杨氏女秋璇。” 南楚听罢,登时睁大了双眼,这个小女孩回答他的竟然不是四房韩陌的夫人,而是杨氏女秋璇,她就不怕他听到这个名字后,会回禀徐世子对她们避而远之吗? 现在谁不知道杨家面临着灭门之祸,又有谁不知道杨夫人正是出身于杨家呢? 南楚震惊的看了杨氏和韩凌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便点头离去了。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转瞬便消失在了红墙绿瓦之中。 杨氏很诧异,她转身问韩凌:“阿九,你怎么把母亲的身份告诉他们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要隐瞒身份的么?” 韩凌摇了摇头,隐瞒是隐瞒不住的,她之所以没有在兰亭中告诉徐舒玄是怕藏身在他周围的人听到,但是她也知道徐舒玄一定会派人调查她的身份,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她相信她前世所认识的徐家大少爷,即使现在所有勋贵都不想跟杨家扯上一点关系,可是徐舒玄那样的人不会。 她知道他对现在朝中的风气、奸臣弄权党同筏异陷害忠良是极为愤懑的,虽然他不出仕,但也能运筹于帷幄之中,暗中卷弄朝中风云,这才是他韬光养晦隐藏最深的也最为惊人的智谋和力量。 “娘亲,你不用担心,徐世子不会出卖我们的。而且我们要救外祖父或许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 杨氏担忧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便抱着韩凌赶紧回到了伯府的后院,寻了个静谧偏僻的地方,杨氏问:“徐世子并非朝中人,他能帮到我们什么?” 韩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救外祖父的确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哪怕是他也会感到头疼为难吧!只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娘亲,我们只有两个办法,才能让外祖父真正清白的从刑部大牢中走出来。”韩凌望着杨氏,嗔嗔黑瞳突地変得清亮灼人,她语气坚定的说道,“第一个办法是让言藩觉得此案棘手、自愿审定此案为冤案,第二个办法是,让皇上插手此事,命三司会审,彻底还杨家清白。” 杨氏一怔,摇了摇头:“这桩冤案本就是拜言菘父子所赐,要言藩审定此案为冤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皇上……皇上现在谁也不信,偏偏就信言菘,他已将此案全全交给了言菘父子,早已不理朝政,想让皇上插手此事,也是万难。” 杨氏越想越忧心忡忡,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御前告状,击鼓鸣冤了,可是她是一介妇人,无官无职,是断不能到御前击渔阳鼓的,此事谁又愿意为杨家去做? 韩凌拉了拉杨氏的衣角,细声道:“娘亲,言藩素有鬼才之称,想要对付他的确太难,可是我们可以从皇上身上着手,皇上自负爱面子,又极信道教,若是我们能通过方士之口将这桩冤案告诉皇上,那么极信方士的皇上必会引起重视……” 看到杨氏的脸色有变,韩凌又郑重的补充了一句:“以神灵之语告诉皇上民间有冤情,这便是杨家的一线生机。” “这也很难,皇上身边的方士或许也是被言菘收买了的,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恐怕弄巧成拙反而被言藩抓住了把柄……” 杨氏的担忧不无道理,景熙帝并非懦弱无能之辈,能蛊惑控制住他的就只有可能是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们,而言菘父子如此得景熙帝宠信极有可能便与那些方士有关。 皇上身边的方士是不能信,不过…… 韩凌眼睛一亮:“娘亲,或许我们可以求一个人的帮忙,这个人就在伯府之中。” “她就是韩清落姑姑!”她说道。 杨氏愕然,准确的说,她对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依稀在哪里听说过,可是印象不深。 阿九唤她为姑姑? 韩凌见杨氏面露诧异,暗叹不妙,杨氏还不知道她那个被关禁院之中受尽凌辱的韩清落姑姑,府里的这件事情是保密不外传的,杨氏也不是喜欢听八卦的人,她不知道很正常。 可韩凌知道就不正常了。 “娘亲,我也是听七姐姐她们说起的,其实父亲是有一个妹妹的,她是祖父从外面带回来的,入了韩家族谱,她叫韩清落,而且……而且现在被关于倚梅院中。”她之前不愿意告诉杨氏,是怕杨氏和韩陌吵架,可是现在杨氏都快要跟韩陌和离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杨氏听了这样的话后,果然脸色下沉,呆了很久。 她只知道倚梅院是伯府里的禁地。 她只知道韩陌从来不允许她靠近那个地方。 她只知道府中妯娌谈起那个地方都是噤若寒蝉的。 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那里还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 杨氏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见上这个韩清落一面。 她带着韩凌回到汀栖院时,却见院中的丫鬟婆子皆是一幅颓丧之气,而院子外面却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甚是喧哗吵闹。 “发生了什么事?”杨氏叫了余嬷嬷来问。 余嬷嬷满脸郁愤之色,好似怕伤了杨氏似的,犹豫了很久,才答道:“四太太,今日中官传了两道圣旨过来,一道圣旨给四爷的,说是四爷最近立了功,被拔擢为大理寺左寺丞。” 杨氏冷笑,韩陌是立了什么奇功,竟然从一个从六品的主事升为正五品的左寺丞,还从刑部调到了大理寺? 余嬷嬷见杨氏讪笑不语,又继续道:“本来老夫人是想让四太太出去和四爷一起接旨的,可是四太太和九小姐都不在,所以老夫人一气之下,便让姚氏以四房正室的身份陪同四爷去接了旨。” 杨氏笑了笑,一点也没有失落的样子,还安慰余嬷嬷道:“嬷嬷,我知你为我鸣不平,可是我都要和韩陌和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可是小姐,那中官走后,老夫人雷霆大怒,发了一通的脾气,竟然说您无孝失德,还要四爷休了你!”说到这里,余嬷嬷气得哭了起来。 杨氏愣了一下,眸中也只是略闪过一丝讥诮,又问:“那第二道圣旨呢?是什么?” 余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声音稍微放平稳了些,说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伯府里的一位嫡小姐的,说是这位嫡小姐端娴慧至、温懿恭淑,特册封为香妃,明日便进宫侍驾。伯府里的人都说,四爷官运亨通,都是得了姚氏那个旺妻……” 余嬷嬷还未说完,韩凌与杨氏皆是脸色惊变。 “哪位嫡小姐?”韩凌与杨氏异口同声的打断了余嬷嬷的话。 余嬷嬷微惊了一下,讷讷答道:“好像是叫韩……韩清落。” 第028节 送汤药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想要皇上相信杨家清白,只需要通过一方士之口传达便可,不过,要想找一个能完全能为我们所用又极得皇上信任的方士却非易事。” 徐舒玄端起婢女阿姝刚给他泡好的一杯雨前龙井茶,送到唇边,略一思忖,继续说道,“也许我们可以采取第二种办法……” “什么?第二种办法?让言藩审定此案为冤案?”徐墨玄摇了摇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墨玄,你觉得言藩一身清白么?”徐舒玄放下手中的琉璃茶盏,反问。 徐墨玄嗤了一声,冷笑道:“他言藩要是一身清白,我徐墨玄愿意将头摘下来给他当球踢,他欺压良民、奸淫掳掠、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只要是我能想到的天底下的坏事都让他做尽了,我想不到的坏事也让他做尽了。说起来,我还真佩服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人间极品天才啊!” 徐舒玄见他一幅义愤填鹰、满腔愤慨的样子,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有些幽默诙谐,不禁微微笑了一笑,可笑过之后,这心中又腾起了一丝悲凉凄怆。 “墨玄,你可知道为什么言藩做尽了坏事,可皇上就是不查他,朝中也不是没有人上疏弹劾过他,兵部侍郎杨继盛曾上疏力劾言菘父子五奸十大罪,不仅事未成,还反遭诬陷入狱,最后含冤就戮,现在杨奕清再一次的以内阁首辅之名做了杨继盛之事,但依然未引起皇上重视,反而累得杨世忠入狱。” “是啊!为什么?”徐墨玄也百思不得其解,追问。 徐舒玄悲哀的苦笑了一声,回道:“因为言藩做的这些坏事在皇上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没有侵犯到皇权利益、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那么他完全可以容忍不予过问。” “那要怎样才算触犯到了皇上的底线?”徐墨玄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问道。 徐舒玄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墨玄一眼,顿了半响,笑道:“皇上最恨的是:欺君,还有……通倭。” 徐墨玄一怔,立刻恍然大悟,喜道:“我明白了,原来大哥所说的办法就是……” 他的话未说完,便听得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了来。 徐墨玄翻身一跃,便从梨花木的桌上,跳到了书房的门边。 门外传来一少女的声音清脆的唤道:“大少爷在书房么?我是药膳房的阿潇,来给大少爷送药来了。” “原来是阿潇啊!”徐墨玄陡地将门打了开,阿潇猝不及防,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手中所提的一只檀香木的黑色食盒差点就飞了出去,阿潇禁不住长长的尖叫了一声,眼看着那盛了一碗汤药的食盒就要落到地上,却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接住了它。 食盒十分平稳的落在了那只手上。 阿潇抬起眸子一看,见是府里最爱捉弄人的五少爷,不禁破涕为笑,嗔怪道:“五少爷就会捉弄人,阿潇若是打翻了大少爷的药,又得挨秦妈妈好一顿打骂了。” “阿潇这么乖巧伶俐,那秦妈妈怎么舍得打骂你呢?”徐墨玄玩笑的说了一句后,十分好奇的打量了这偌大的食盒一眼,又打开盖子,低下头去吸了吸汤药发出来的气味,顿时皱起眉头呲牙咧嘴起来,还一边扇着那汤药飘出来的白汽,一边叹道,“闻着就觉得特别苦,这药每天都得送给我大哥喝么?” 阿潇看得目瞪口呆,讷讷的点头答:“是的,五少爷。” 徐墨玄看了徐舒玄一眼,这时,正好被茶水呛到的徐舒玄猛地捂嘴咳嗽了起来。 于是,徐墨玄又拧着眉毛对阿潇说了一句:“那为什么每天都给大哥喝,还是没见大哥好起来,你们这药不会有假吧?” 阿潇脸色微白,嗫嚅答道:“五少爷又在说玩笑话了,阿潇怎么敢送假药给大少爷喝呢?” “那就是府里请的御医医术不精,都冶了好几年了,我看大哥这身子都快要被他们冶坏了。”绷着脸严肃的说了一句后,徐墨玄又展开戏谑般的微笑,将那食盒重又放回阿潇手中,“这样吧!阿潇,你去将这碗汤药拿回去给秦妈妈喝了,就跟她说,是我五少爷请她喝的,不要钱,你再让她重新请个医术高明点的太医过来,别再让那些庸医把我大哥的身体冶坏了,我大哥可是国公府里的世子爷,做事须得谨慎点!快去!” “五……五少爷……”阿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一幅不好交差的楚楚可怜模样。 但徐墨玄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哄带骗的将阿潇推出了门。 目送着阿潇走远后,徐墨玄又将门外的阿姝唤了过来,笑眯眯的吩咐道:“阿姝,以后我和你大少爷谈话的时候,不要再让其他房的丫头进来,知道么?” 阿姝满脸歉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为难,刚才她也不是没有阻止阿潇,可是阿潇仗着秦妈妈的器重,对她是威逼利诱加恐吓。 秦妈妈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红人,更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姑姑,她这样的小婢是得罪不起的。 “好了,阿姝,要是那个阿潇再敢欺负你,五少爷帮你做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不不,多谢五少爷了,阿姝定会记住五少爷的话,以后不让别人进来了。” “嗯,阿姝这才乖嘛!如果你表现得好,我可以在大少爷面前帮你说说好话,让你到书房里去伺候,近身伺候大少爷,你看怎么样?” 徐墨玄以略带磁性的声音诱惑般的说道,阿姝不禁脸色一红,十分羞赧的捂着滚烫的脸飞奔而去。 徐墨玄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又跳到了书房里面,迅速的掩上门,脸色凝重的问道:“大哥,你说这个阿潇刚才会不会是故意站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徐舒玄反问。 徐墨玄抱着双臂略作了一幅思索状,笑着回道:“这个阿潇平时很鬼机灵的,甚得那个秦妈妈的看重,我猜她是大伯母安插在药膳房的眼线。” 徐舒玄无声的笑了。 “你别不相信我啊!大哥,我在锦衣卫里就是做暗线的,这可以说是我培养出来的一种职业能力,还有那个秦妈妈……” 徐墨玄顿了顿,神神秘秘的凑到徐舒玄面前,小声道:“别看她都快逾三十的老女人了,风流韵事可不少,她和咱国公府里的那个刘管事就有一腿,上次她和那个刘管事躲在房里卿卿我我、颠鸾倒凤时,我还特地赏了一点小玩意儿给他们增添一情趣,大哥,你猜我送的是什么?” 徐墨玄笑得一脸得意,却在这时,书房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就见一个穿着桃红比甲、嘴抹得鲜艳欲滴的中年女人站在了门前,她身形骨架本就偏大,再加上穿着大红百褶裙,外头的阳光几乎被她挡去了一大半。 只见她面部僵硬、目露凶光,一双狰狞的三角眼死死的盯着徐墨玄,恨不得要喷出火来。 “秦……秦妈妈,您大驾光临之前,怎么不托人打声招呼呢?知不知道您穿得这一身血红,再加上一张血盆大口的嘴,就是大白天的也会吓死人的!” 其实这个女人长得也不赖,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 徐墨玄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她气极的样子。 秦妈妈果然被气得眼中火星直冒,鼻冒白烟,但这个女人也非常能忍,不过片刻的功夫,她脸上的怒气渐消,换了一副笑容,对徐舒玄道:“大少爷,阿潇送的药,你怎么又让她拿回去了呢?这可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老爷一再在信中叮嘱,要夫人好生照顾着大少爷,咱们夫人可是寻遍了四方名医,才得了这一良方,您要是还这般拒绝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可叫夫人怎么在这府里做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夫人虐待了大少爷呢!” “秦妈妈,你这药份量是不是加得重了点,连飘出来的气味都这么苦,叫大哥怎么喝得下去呢?”徐墨玄看了徐舒玄一眼,代为说道。 “良药才苦口,不苦怎么能叫药。”秦妈妈看着徐墨玄,掩饰不住满脸的嫌恶。 整个国公府里最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就是这个三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了。 “那说的也是哦,不如秦妈妈您先喝上一口,若是您能喝得下去,给大哥做个表率,大哥也就不怕苦了。”说完,他还冲着徐舒玄眨了一下眼,笑道,“是不是,大哥?” 徐舒玄笑了笑,手紧握在了轮椅上的扶手上,他说道:“将药留下来吧,劳烦秦妈妈代我向母亲道声谢,明日辰时,我会去拜见母亲。” 秦妈妈满意的一笑:“大少爷能这么说,奴婢也就放心了。”说罢,转身又对身后正垂着头的阿潇命令道,“还不快进去服侍大少爷喝药,若是大少爷不喝,你就给我把这碗药喝了。” 第029节 杨氏过往 阿潇战战兢兢的提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徐墨玄后,径直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将食盒摆在案几上,端出了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 汤药是琥珀色的,很是清澈透明,能看出碗底并无一丁点的残渍。 “大少爷,您就喝一点药吧!不吃药,您的身体怎么能好呢?”阿潇抽噎着,将一勺药送到了徐舒玄的唇边,一双眼睛巴巴的望着,显得十分可怜。 徐舒玄淡淡道:“你先放下吧!我自己喝就行了。” 阿潇眼睛一眨,看似又要哭了出来。 徐舒玄叹了口气,一手接过药碗,正要闭着眼睛一饮而尽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银针,正好打中了药碗,“咔嚓”一声瓷碗落在案几上四分五裂,汤药溅了徐舒玄和阿潇一身。 阿潇惊得一声尖叫了起来,连忙拿了细帛去擦徐舒玄衣袖上的污渍。 徐舒玄朝着案几上已没入三分的银针看了一眼。徐墨玄也不禁望了一下房顶咋舌。 这时,秦妈妈风一般的大步跨到了阿潇面前,一手拧起她的耳朵,怒骂道:“你怎么做事的?连药都不会喂,一个下贱婢子,以为自己是娇养着的小姐吗?” 徐舒玄不悦的打断:“秦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的,你怪她做什么?” 秦妈妈看着徐舒玄,一声怪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少爷您就是太宅心仁厚了,侍奉汤药本就是下人的职责,不管是谁打翻的,都是做奴婢的不是,这样一个手脚笨拙的丫头怎么有资格在我们国公府里做丫鬟呢?” “秦妈妈,这话你可说错了,府里的丫鬟大部分都是你调教出来的,阿潇她再笨手笨脚,也是你调教的不是,我看这碗药打也打翻了,不如就算了吧!你们都回去吧!大少爷还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呢,屋子里女人多了,真是聒噪!” 徐墨玄摆出一幅赶苍蝇似的嫌恶样子,这让秦妈妈见了更是一股子怒气哽在了喉头,生生将一张本就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脸又涨成了猪肝色。 “五少爷,虽然奴婢管不着你,但是这国公府里自有能管得着你的人,府里的各位少爷每日都在徐氏族学里上学,就只有你成天不见人影,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整日跟一些走鸡猎狗的浪荡子混在一起,这若是让三老爷知道了,五少爷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秦妈妈咬牙切齿的摆出一幅阴狠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言罢,猛地一手拽了阿潇的头发,气势汹汹的跨出书房之门,带着三四个仆妇扬长而去了。 徐舒玄蹙了蹙眉头。 徐墨玄不禁冷哼了一声,对着秦妈妈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就是我爹,也不会真的管我!” 一句话说完后,他的眼神中又露出了一丝黯然,府里的婢仆们私下里就喜欢议论他的身世,有人说他父亲在外私养了外室,那外室生了他后便撒手人寰,正好三房又无子,他父亲才将他这私生子接了回来,还有的人说得更不堪,竟说他的生母乃是秦楼楚馆中的红牌名妓,所以他成了那些人口诛笔筏的下贱胚子所生下的孽种。 徐墨玄没事的时候就爱听墙角,不管是大房的长公主、还是二房的江南柳氏、更或是他的嫡母陆氏都会在偶尔谈及他时露出那不屑的讥讽和嫌恶。 而最让他伤心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府里的三老爷徐诺竟然从来不管他,徐家家风甚严,而且有着百年门风清正的美誉,徐家子弟个个芝兰玉树、品学兼优,他父亲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曾在刑部任过主司,后又被调派过南京、杭州做过左右通政和佥都御史,现在更是进了翰林院做国子监祭酒,仕途上可谓是步步高升,平时也没怎么见他留宿烟花柳巷,但就是除了公务外,家中什么事都不管,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嗜酒了,有时候喝得烂醉如泥了回到府中倒床就睡,谁也拉不起来。 他问过父亲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但是那个人就是不肯回答他。 府里人人都对他嗤之以鼻,却只有徐舒玄这个大哥将他当亲兄弟看待。 “大哥,你说我到底是不是父亲亲生的,既然不管我,又干嘛将我接回来呢?”徐墨玄忽然问。 “墨玄……”徐舒玄眼神中也有一丝哀悯,他劝道,“三叔其实是很疼爱你的。” 徐墨玄听罢,猛觉自己似乎失态了,便眯起眼睛朝着徐舒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紧接着,他对着房顶喝了一句:“楚哥,那老女人都已经走远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只听顶上空一阵风声掠过,瞬时,一道颀长的人影便立在了书房门口。 这个人便是刚从广宁伯府赶回来的南楚。 “楚哥,你刚才干嘛将大哥的药给打翻了?” “有人托我带给大少爷一句话,凡是别人送给大少爷的药,大少药都不能喝,哪怕是最亲的人。” “谁让你带的?是今天大哥去赴约的那个小丫头吗?”徐墨玄戏谑的道了一句,又跳到他面前,嘻笑着问,“怎么样?大哥让你调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那小丫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是千金小姐?”南楚将手上的一双黑色手套给脱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徐舒玄的目光落在了那双手套上,若有所思。 徐墨玄追上去问:“我见那小丫头穿的衣服不错,虽然不是时新的,可也是杭绸,那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就算不是名门大家,那至少也是个官宦千金吧!” “是,她现在还可以说是名门闺秀,但很快也许就什么也不是了。”南楚冷冷的答道。 徐墨玄蒙得一头雾水,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南楚走到徐舒玄面前,拱手行了一礼,神色十分肃然的回禀道:“世子爷,南楚已查得那个小女孩是广宁伯府四老爷韩陌的嫡女,她母亲正是曾经艳冠京城的杨夫人,世子爷对杨夫人应该不陌生吧!” 徐舒玄听罢脸色蓦地一沉。 徐墨玄却好似没有听出问题的关键,好奇的问道:“楚哥,你说的这个艳冠京城的杨夫人可是那些名流才子们经常赋诗赞美的杨夫人?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杨夫人的事迹,好像是七年前参加过名士馆里一次文会比赛,杨夫人妙语连珠,文词诗赋信手拈来,可谓是精彩绝伦,一连夺了三场冠军,当时京贵圈中的才子们无一是她对手。听说她的书法也是一绝,承袭晋时河东卫氏的垂云体,字与画都可用美不胜收来形容,而且她还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你说的就是她么?” “是,就是这位杨夫人。”南楚回道。 “想不到那小丫头竟是她的女儿,那小丫头长大之后必定跟她母亲一样有倾国之色。”徐墨玄讪笑着看着徐舒玄,“大哥,你有福气了。” 对徐墨玄这一句玩笑话,徐舒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容,反而神色更加凝重不安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徐墨玄不解的问。 这时,南楚也十分肃然的看着徐墨玄,沉声道:“五少爷,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杨夫人的出身,她是杨世忠的女儿。” 徐墨玄倏地一惊,本来就不是一幅端坐的样子,这一惊便差点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你是说,是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杨世忠,她的女儿?那小丫头是杨世忠的外孙女?”徐墨玄哑声惊疑的问。 南楚点头。 徐墨玄的脸上瞬即也布上一片沉重之色。 “完了,那小丫头该不会是想替她外祖父申冤吧?不然,她来找大哥干什么?”徐墨玄转向徐舒玄问道,“大哥,她约你兰亭见面,可有提起此事?” 徐舒玄摇头道:“没有。” 他再问了南楚一句:“你今天跟踪了她们一天,可还有查到其他消息,比如说广宁伯府。” “有,今天广宁伯府中正在办喜事,好像是中官传了两道圣旨,一为擢升韩陌为大理寺丞,一为特赐封韩家嫡女韩清落为香妃。” “没有经过选秀,直接赐封为妃?”徐墨玄很是诧异,大眳还从来没有直接封妃的先例。 南楚答道:“好像是。” 徐舒玄眸光凝了凝,若有所思。 徐墨玄又问道:“那小丫头和她母亲在府里过得好么?” 南楚迟疑了一下,回道:“好像不好,杨夫人带着女儿在广宁伯府中独处一隅,似乎与韩陌不睦很久,而且韩陌最近似乎还想抬一妾室为平妻。韩家老夫人似乎也不喜杨夫人,想要逼自己的儿子休妻。” 这些都是他在送韩凌与杨氏回到伯府后,自己再去派人打听来的消息。 徐墨玄听罢,诧异得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杨夫人未嫁之前,京中世家子弟有许多都争抢着上门提亲,那韩家的四老爷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娶到了杨夫人,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要休妻?” 南楚却是叹道:“杨夫人性子太过刚烈,听说她嫁入广宁伯府后便一直独生独往,看来她是没有放下过去。” “过去?杨夫人有什么过去,楚哥,你也知道?”徐墨玄的八卦好奇心登时燃起。 南楚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说杨夫人在七年前的文会比赛中连夺三冠,京中无一人是她对手,其实不全然对,她最终还是输给了一个人。” “谁?” “蒋七郎。” 听到这个名字,徐墨玄按着眉心想了想,问:“蒋七郎是谁?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南楚答道:“你没有听说过很正常,现在京中人多畏惧言菘父子,已无人再敢提及蒋七郎之事。但是在七年前,蒋七郎的名声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定远候府蒋家七郎曾经也是京城中不世出的英才,他俊爽傲烈、潇洒不羁,虽出身名门,但爱与江湖人称兄道弟,他曾经带领三千江湖人士助杨家军抗击过倭寇,又不畏权贵打击过朝中奸佞,言菘父子专权,言藩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强抢妇女,他看不管便将言藩的一只眼睛给弄瞎了……” “原来言藩的那只眼睛是他给弄瞎的啊!这个蒋七郎有胆识有个性,我喜欢,要是有机会能见到他,我一定得叫他一声哥。”徐墨玄满腔热血的说道,顿觉气氛不对,又讪笑着各看了徐舒玄和南楚一眼。 谁知道这两人依旧严肃着脸,皆是一幅悲怆沉重的样子。 南楚低下声音道:“这个蒋七郎,你恐怕是见不到了,正因为他嫉恶如仇得罪了言藩,所以……” “南楚,别再说了。”徐舒玄突地打断。 南楚住了嘴。 徐墨玄被挑起了兴致,不依不挠道:“为什么不说了,我还想听听蒋七郎的故事呢!哦,对了,楚哥,我们刚才明明在说杨夫人的,怎么突然你又提起了蒋七郎,难不成这蒋七郎和杨夫人有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南楚道:“可以这么说,蒋家七郎曾与杨氏秋璇定过婚约,而且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却不想……” “却不想什么,唉呀!楚哥,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快说快说!” 南楚看了徐舒玄一眼,忽然拿起桌上的一双黑色手套,冷然道了一句:“不说了罢!”言罢,转身就要向书房外走去。 这时,徐舒玄唤道:“等等,南楚,你留下!墨玄,你先出去!” 第030节 定远候府 “为什么要叫我出去?我不出去,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的?”徐墨玄抱着双臂,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可是话一说完,他就看到了徐舒玄异常锋利的眼神,说实在的,他这位大哥平时一幅丰神如玉、如沐春风的样子,可若是生起气来也蛮叫人害怕的。 “好好好,出去就出去。”满不情愿的向外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回头对南楚道,“对了,楚哥,你今天还得教我练剑,不许偷懒躲着我!” 南楚在保护徐舒玄为其办事的同时,也兼职一项任务,那就是教徐墨玄习武练剑,这是徐墨玄死缠烂打求来的。 南楚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而且这也是徐舒玄的意思,现在徐墨玄孤身在锦衣卫当职,免不了要与人搏杀,如果没有上乘的武艺防身,恐怕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徐舒玄对这位堂弟也是多有操心的。 “别想着听墙角,你这点本事还是瞒不过南楚的。”见徐墨玄垂头丧气的走出书房后,徐舒玄又严肃的加了一句。 这一句正中徐墨玄下怀,顿时让他的一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好吧!不能在这里听,那我去别处听听,大哥总该管不到那么远吧!别跟我提那句‘非视勿视、非视勿听’,所谓的圣人之言,我大都不信的。” 言罢,门外的那道人影便倏然消失了,余音铮铮而来。 徐舒玄不禁摇头直叹气,这位堂弟顽劣叛逆的性子也不是他一时能改变得了的。 书房的门关上后,屋子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徐舒玄忽然问道:“南楚,你今天是不是杀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了南楚所脱下来的一双手套,南楚是有洁癖的人,他若杀人,必会带上一双手套,那双手套的作用是为了抹去剑上的血渍。 “是。”南楚眸色十分阴厉,他停顿了一会儿后,冷定的答道,“今天碰到了几个东瀛武士,他们一路跟踪我们到了广宁伯府,我将杨夫人与那位小女孩送回去后,便去杀了他们!” “东瀛武士?南楚,你的意思是,他们盯上了杨夫人母女吗?”徐舒玄眼中露出疑赎。 南楚点头答是。 徐舒玄心中一紧,眸中隐现一丝忧惧,他垂眸沉思了起来,杨氏母女为什么会被东瀛武士盯上? 而让他感到更为害怕的是,京城之中怎么会混进了这些来自于日出之国的倭寇?难道他们进京时没有被查验过身份吗? 徐舒玄想着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来——言藩。 他蓦地攥紧了衣袖,低沉的唤了一声:“南楚……” “现在杨世忠的案子还没有结,韩陌身为杨世忠的女婿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而且还加官进禄,皇上连韩家的女儿面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突然要封韩氏女为妃?那个韩清落又是什么人,这些都是疑点!你再派人去查清楚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南楚却答道:“其实不查也知道,韩陌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小人,杨世忠入了刑部大牢,韩陌身为刑部主事,却是从来没有去牢中看过这位岳父,而且私下里常与言菘的义子赵文华来往,他如今能够升迁为大理寺左寺丞恐怕也是得了这位曾经的同僚的帮助。” 徐舒玄不禁锁紧了眉头,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他星眸微合,手枕额头,显得十分头疼。 赵文华这个人也是个十分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自己的仕途高升,巴结奉承言菘,认了言菘为义父,没少帮助言菘父子干过陷害忠良之事,他曾经也做过刑部主事,后来得言菘举荐,才升为现在的南京通政使,许多弹骇言菘的奏折就是他给拦下来的。 韩陌竟然会与赵文华勾结,那么很有可能他不但不会帮杨世忠申冤,还会趁机落井下石,以求在言菘那里邀功,获得与赵文华同样升迁的机会。 真想不到杨夫人所嫁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贪权势利的伪君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徐舒玄又突地睁眼,眸光雪亮,他吩咐道:“南楚,杨夫人母女恐怕这段时间随时都会有危险,你从暗卫中再调派几个武艺高强的去保护她们,随时随地保护她们!事不宜迟!要快!” 如果杨夫人执意要救她父亲的话,韩陌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杀妻之事? 还有那些东瀛武士到底是谁派来的? 从南楚所调查到的所有事情来看,杨氏母女这段时间很有可能会遭遇藏在暗处的敌人的刺杀。 不知不觉,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一双黑亮嗔嗔如同碧水清泉一般的眼睛。 “大少爷,如果阿凌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的话,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南楚看了徐舒玄一眼,不禁道:“世子爷,你真的决定要插手杨家之事了,如果让言藩查到我们所做的事情,那么你和他之间维持起来的表面友谊就将要被打破了。” 徐舒玄冷笑了一声,回答:“这种虚伪的面具戴得久了,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南楚沉默不语。 徐舒玄又道:“南楚,我知你从前与蒋七郎友情笃深,蒋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也是言菘,你一直都想杀了言菘父子为七郎报仇,可这又何偿不是我的心愿。” “我姐姐徐舒蕴当年嫁进蒋家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不过两年,便与蒋家所有人一起被送到菜市场,她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南楚愕然的看着徐舒玄,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好似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一般,从来只是含着淡淡的笑容,喜愠不见于色,却从来没有见他这般痛苦的垂泪过。 也是,他毕竟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不过因徐家嫡长孙、魏国公世子的身份让他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徐舒蕴,他也是听说过的,那是魏国公徐睿与南宫夫人的第一个女儿,而南宫夫人生了这个女儿之后一直无孕,直到十年之后才生了徐舒玄。 十年得一子,于魏国公夫妻二人来说可谓是天降之福,却未想到,徐舒玄还未满月,南宫夫人便突然患病骤逝,之后,徐睿因怀念亡妻一直不肯再娶,后来还是当今圣上降旨逼他娶了芳宁长公主。徐睿经常被调往南京、杭州两地任上,无瑕照看幼子,徐舒玄便是国公府里的嫡长女徐舒蕴带大的。所谓长姐如母,徐舒玄对这位姐姐的感情定然比其他任何一位亲人都要深厚。 定远候府蒋家被以“谋图篡位”之名夷三族,徐舒蕴本来有机会可以回到徐家,但她宁愿与夫君一同赴死,也不愿应旨打掉腹中胎儿与蒋六郎和离而自保其身。 徐舒玄亲眼见到过蒋家灭门之祸,也亲眼见到了他姐姐的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而落下病根,而且在一次围猎赛马中不幸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的双足,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八岁。 南楚忽然对这个少年生出了一丝怜悯,尽管他知道这个内心孤傲的少年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怜悯。 “南楚,定远候府的事情不要让墨玄知道。七年前言菘父子为了扳倒一个内阁首辅夏言,而毁掉了一个威名赫赫的定远候府,现在杨家面临着同样的灭门之灾,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徐舒玄很快平复了情绪,抬起幽深如墨的清亮眸子看向了南楚,“先去安排几个人保护好杨氏母女,然后回来,我还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南楚看着徐舒玄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微怔了一下,答是声:“是!”便又速速离开了书房。 ***** 广宁伯府今日一整天都沉浸在一片热闹非凡的喜气之中,据说也是为了给受惊的皇上冲点喜气,整府上下都是张灯结彩,除了杨氏母女所在的汀栖院,府中其他所有人都忙到好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丝竹管乐之声依然不减。 而作为让伯府增添了荣耀的主角韩清落也即刻从倚梅院中搬了出来,府上妇人立刻簇拥上来,嘘寒问暖,表现出亲人妯娌之间的亲切和不舍。 一番可笑的做作演戏之后,韩清落又被关进了一个更好的地方碧落馆,几名仆妇在门前“照应”。 为了应衬她皇妃的身份,整个碧落馆中用一条回纹织锦贯穿铺设地面,上面还撒满了时鲜的各种梅花,如宫粉梅、照水梅、绿萼梅,在大红的灯笼映照下,那些花瓣显得更是夭红绮艳,却也幽冷孤清。 韩凌和杨氏乔装打扮后,来到了碧落馆附近,隐藏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后观察着这一切。 碧落馆的门前站着两名婆子,不远处有两名小厮来回走动着,似乎是在盯梢着什么。 韩凌与杨氏等了许久,这几人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杨氏有些急了,便想着直接走进碧落馆去,她现在还是府里的四太太,这些人没有拦着她的道理。 却在这时,听到有人声传来。 韩凌与杨氏寻声望去,竟见是韩嫣与韩瑄携手来到了碧落馆前。 “十妹妹,你娘亲马上就要成为府里的四太太了,四叔现在也升了官,你以后可就是府里最尊贵的大小姐了,妹妹以后若是得了什么好处,可别忘记了七姐姐曾经帮过你哦。” “那是当然,若不是有七姐姐的帮忙,那碧桃也不会为我母亲所用,阿九也不会总是闯祸惹得父亲生厌,七姐姐的这份功劳,就是母亲不记得,我也会记得的。” “十妹妹果然有心,那七姐姐就在此先谢过你了。对了,你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听娘亲说,咱们那个被关倚梅院的姑姑长得特别的美,美得令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她明天就要进宫做皇妃了,我怕以后就见不着了,所以好奇的想来看看。七姐姐,你愿不愿意陪我进去看看?” “这……可我听我娘亲说,那个姑姑是不能见的,咱们的祖母不喜欢她,谁见了她都要挨骂的。” “切,七姐姐就是胆小,祖母再不喜,她也马上就要成为皇妃了,现在府里谁不巴结她,走,我们去跟嬷嬷说好话,让她放我们进去!” 看到韩嫣与韩瑄向着碧落馆走来。韩凌忽然有了主意,便对杨氏道:“娘亲不急,阿九有办法了。” 第031节 教训 韩嫣与韩瑄还没有走到碧落馆的门前,两名小厮便拦住了她们。 韩瑄立刻摆起了娇小姐的架子,喝怒道:“我们是伯府里的小姐,你们敢拦我们?” 其中一小厮十分难为情的答道:“七小姐、十小姐,小的们也是听四爷的吩咐办事,明日咱们伯府里的大小姐就要入宫了,今天晚上可不能出一点的差池,谁也不能进去打扰了大小姐的休息。” “哼,什么大小姐,她之前在府里的地位可是连下人都不如……” 韩瑄话说到一半,韩嫣突地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那小厮也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将韩瑄拉到了一边,低声劝道:“七小姐,这句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宫里来的两位教养嬷嬷听到了,传到了皇上的耳里,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韩瑄吓得立刻捂住了嘴:那两位嬷嬷是宫里来的? 韩嫣却是甜甜的笑道:“小李子,你对我父亲真的蛮忠心的,改日我定会在父亲那里好好夸赞你一番,不过,今日你可不可以放我进去看一眼,我就看一眼我那位姑姑长什么样?” 白日一整天,韩清落都被一群人簇拥着,而且头上还戴着帏帽,除了那一身柔若无骨曼妙婀娜的身段引人遐想外,她那张脸可是一直掩藏在面纱之后,让人怎么瞧也瞧不真切。 韩嫣说着,还从腰间挂着的一个锦囊中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悄悄递到小李子手里,眼睛眨得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那小李子跟着父亲久了,也养出了一幅贪婪的德性,见到银子自然心动,可当他将手伸过来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愣是将手又缩了回去。 “十小姐……”小李子一脸讪笑歉意的模样,“你嘴巴一向很甜,我知道,可现在你就是给我十两银子,我也没这个狗胆放你进去,不然,我很可能小命都不保了!” 韩嫣顿时杏眼圆睁、柳媚倒竖,她十分愤怒道:“难道真让娘亲猜对了,父亲现在在里面吗?” “嘘——”小李子再一次捂住了韩嫣的嘴,将她哄到一边。 韩嫣十分嫌恶的将他的手打了开,娇声骂道:“滚开,一个下贱卑微的奴仆,也敢碰本小姐!” 小李子顿时脸色一白,又气又急,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不由得以求助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的同伴小应子,却见小应子立在那里没心没肺的笑着。 叫你眼馋!叫你贪心!咱们府里的这位十小姐年纪虽小,可是最会扮天真浪漫演戏的,她今日赏了你一颗糖果吃,改明日儿指不定给你一斧头! 小应子幸灾乐祸的笑着,想起之前十小姐向他打听四爷的事情,他没有说,第二天他就无缘无固挨了四爷的一顿打骂,理由竟然是他不懂规距用脏手弄污了她的衣服。 夜间寒风一吹,他禁不住就哆嗦了起来。 这时,他看到韩嫣的目光突地朝着他身后的斜对面望了去,一双眼睛又变得犹为得意的亮了起来。 小应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看,见是府里最不受宠的九小姐正从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碧桃和春莲,春莲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 韩凌径直走到了碧落馆的门前,对两位守门的嬷嬷请求道:“嬷嬷,我是伯府四老爷的嫡长女,我和母亲这一日都还没有跟清落姑姑道过别,现在天色晚了,母亲亲手做了一道百合莲子羹汤叫我来送给清落姑姑宵夜,您可以让我进去吗?我想见见她,和她说两句话。” 韩凌的眼睛晶亮亮的,如同水一般清泽,月华流泻到她猫一般的小脸上,照着这张粉雕玉琢的脸如同菩萨面前的莲花童女一般,看着着实让人心怜。 其中一位嬷嬷也真的心软了,禁不住就要放她进去,而另一位嬷嬷却拦道:“府里四房的太太我们已经见过了,四房的那位小姐我们也见过,好像不是她,香妃娘娘现在已是皇上的人了,可不能让她吃错了一点东西。”说罢,她又对韩凌笑道,“小姐,你和你母亲的心意,我会代为传达,这碗百合莲子羹你也留下,只是宫里立了规距,这会儿娘娘已经就寝,无论是谁也不能再去打扰她了。” 韩凌哦了一声,并没有再三请求,竟是真的让春莲将食盒交给了那位嬷嬷,转身就要走了。 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了来:“阿九,你这一天都跟你那个无孝无德的娘亲死哪里去啦?现在还敢到这里来,也不怕被祖母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说这句话的是韩瑄。 韩凌好似没有听见,继续向那棵梧桐树的方向走去。 守在碧落馆前的两位嬷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都说广宁伯府里的家教好,韩家小姐无论嫡庶都会请女夫子教学,个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礼,怎么这位小姐说话如此张狂好似没教养似的。 韩瑄浑然不觉自己在两位嬷嬷面前失了好印象,还故意示威似的跑到了韩凌面前,一把将韩凌扯了过来,冷嘲热讽的说道:“我刚才跟你说话你没有听见吗?还是你成哑巴啦?说,你今天都跟你那个娘亲干什么去了?一个妇人平日不呆在家里,成天喜欢往外跑,你娘亲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放开我们九小姐!”春莲大步跨上前来,将抓在韩凌袖子上的那只手给扯了下来。 “哟,还得了个忠心的丫头,护着自家主子呢!” 韩瑄的脸扭曲,看势要打春莲,韩嫣忙拦住她道:“七姐姐,你也不要这么说九姐姐,九姐姐其实也怪可怜的,她娘亲犯了错,还得连累她,这对她来说不公平,怎么说她也是韩家的女儿,而不是杨家的,是不是?”说着还摆出一幅同情韩凌的样子,上前去拉住了韩凌的手,关切的问道,“九姐姐,我会去跟祖母求情,将你养在我母亲名下,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是嫡亲的姐妹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有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养在你母亲名下?”韩凌清亮的瞳中露出无比天真的困惑光芒。 韩瑄讥笑了一声,揶揄道:“敢情这傻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快就要被休了呢!” 韩凌冷冷的看着她们,又说了一句:“祖母说了,她不会让父亲休了我母亲的,父亲也不会。” 韩瑄听罢,更是大笑了起来:“这个傻丫头,那是祖母一时宽慰你的话,你也相信!实话跟你说了吧!今日中官传来圣旨之时,祖母就已明确的说了,阿嫣的娘亲才是四房正室,你母亲已违了‘七去’中的两条:不孝、无子,四叔很快就要将你娘亲休了!” 韩凌听罢,依旧面不改色,哦了一声又要走。 韩瑄本想激怒她,却见韩凌毫无反应,不由得更来了气,她又跑上前去使劲拽了一下韩凌的袖子,不依不挠的嘲笑道:“死丫头,十妹妹乃是一片好意,想在你母亲被休弃之后,让她娘亲留你在广宁伯府,你怎么一点也不知好歹?难不成你还真不是韩家的女儿,我听我娘亲说,你娘杨氏在嫁入广宁伯府前就爱抛头露面、勾引男人,没准你就是你娘亲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得来的野种,怪不得四叔也不喜欢你!你还这么傲气给谁看呢?” 韩瑄话说到这里,那两位宫里来的嬷嬷不由得皆摇了摇头,面露鄙夷之色。 韩嫣将那两位嬷嬷的神色看在了眼里,虽然有些害怕,但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却在这时,一直隐忍着的韩凌眸光瞬时变得冷厉可怕起来。 她对身后的碧桃一字一句的说道:“碧桃,你对我忠心吗?” 碧桃连忙唯唯喏喏的答道:“忠……忠心。” “现在有两只狗咬到了你家主人,你是不是应该帮主人教训教训这两只乱咬人的狗?” 韩凌一句话说完,碧桃立刻吓得垂下了头,她拿眼神悄悄瞅了瞅韩瑄,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韩嫣愕然,韩瑄却是像听笑话一般的大笑了起来。 “碧桃,你还站着干什么,不是对我忠心吗?忠心就立刻上前去扇她们一人一耳光!” 韩凌冷着眸子看着她们,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碧桃没敢动,却是春莲说了声:“九小姐,我来!竟敢侮骂四太太,该打!”于是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就掴了韩瑄一个响亮的耳光。 韩瑄似乎没有料到一个下等丫鬟竟敢真的出手打她,不禁恼羞成怒的揪起春莲的头发就要拳打脚踢起来,没想到这个春莲的力气非常之大,一推一搡就将韩瑄压倒在了地上,又在她那已红了半边的脸颊上再补上了几巴掌。 这时,在一旁看着的小厮急了,连忙赶了过来拉春莲,却怎么也将春莲拉不开。 春莲死死的抱着韩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地上的雪渍残叶都沾到了两人身上。 韩凌又将锋利的目光投向了还在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切的碧桃,冷道:“春莲已替主人教训了其中一只狗,接下来轮到你教训另一只了!” 韩嫣听罢,蓦地大叫起来:“阿九,你说什么?你竟敢骂我是狗!” “是又怎样?你难道还敢跟我打一架吗?”韩凌冷笑着,声音清脆稚嫩,却是透着一丝冷厉威严。 韩嫣气极,竟真的叫了一声:“打一架又怎样?我会怕你!”然后就向韩凌扑了上去。 其实要躲开她这么蠢钝的一扑不是难事,但韩凌还是任由她扑到了自己身上,两人也一起滚在了地上,互相撕扯起来。 守在碧落馆门前的两位嬷嬷也看不下去了,互相对望一眼后,也小跑了过来,想要解围。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白影从碧落馆的房顶上落下,她朝韩凌这边看了一眼,倏然闪身跃进了碧落馆中。 韩凌见着差不多了,就赶紧让春莲住了手。自己也呼了一巴掌韩嫣后,起身站了身来。 没过多久,老夫人韩许氏带着一众仆妇向着这边急冲冲的赶了过来。 姚氏与贾氏也一同赶了来,看到韩嫣和韩瑄脸上都是红通通的指印,身上的衣衫也破了好几道口子,看着极不娴雅端庄,而宫里的两位嬷嬷竟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韩嫣还好,可是韩瑄都已经十岁了!贾氏不由得又气又恼的涨红了脸。 老夫人亦是面色铁青,一时语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032节 故人 就在韩凌支开碧落馆前的小厮及丫鬟婆子时,杨氏顺利的进了碧落馆。 碧落馆并不大,一间正屋配着一间小耳房,杨氏穿过走廊,到了被烛火照得通亮的一间小耳房。 耳房的门前斜放着一扇巨大的仕女图屏风,杨氏悄无声息的进来后,便躲在了这扇屏风之后,这时她听到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令她感到讶异的是这个说话的声音不是别人,而正是她的夫君韩陌。 “表妹,我知道你很不愿意进宫去伺候那个灭了你全族的男人,但是没有办法,你若再留在这广宁伯府,我母亲不会放过你,进宫是你唯一能生存下去的机会,而且入宫后你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敢保证,只要你愿意尽心事奉皇上,讨得他的欢心,他一定会离不开你,因为你身上本就具有这样的魔力,所有近过你身的男人都会中毒上瘾,尤其是你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香味,十分令人沉醉。” 杨氏听到那个声音变得低哑而靡丽,不由得怒从心起,没有想到韩陌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连自己的妹妹也如此践踏轻溥,可为什么那个女人一直都不说话? 杨氏悄然探出头来,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竟见韩陌捧起了一张晶莹如莲一般的脸颊,就着那张如同水蜜桃一般的樱唇碾压了下去。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惊! 韩陌好大的胆子,半夜闯进待出阁女子的闺房就已是大失礼了,他竟然连皇上的妃子也敢染指? 那名女子明明很不情愿,挣扎着发出了吟吟哦哦的呜咽声。 韩陌却不管不顾,一手紧紧的钳住了她的下巴,另一手竟是要去解开她的衣襟钮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吵吵杂杂的喧嚣声,似乎是一群人涌到了这碧落馆前,正喋喋不休的争执着什么。 杨氏知道是韩凌设计将那一帮人引了来,引来的目的便是吸引这碧落馆门前两位宫中管事嬷嬷的注意,现在这帮人敬畏着韩清落贵妃娘娘的身份不敢进来,而留在这里的人自然也不敢出去。 原本这个计划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她和韩清落好好交谈一次的机会,未料进来后竟见韩陌亦在此,还让她亲眼目睹了如此不堪的一幕。 难道之前阿九闯进倚梅院也是看到了如此污乱不堪的一幕,韩陌才会对自己的女儿也起了杀心? 想到这里,杨氏觉得韩陌真不是人,简直禽兽不如。 尽管她知道韩陌并非可以依靠之人,却没想到他将小人做到了如此地步! 韩陌听到声音后,显然是害怕了,连忙又慌慌张张的将韩清落的衣衫合上,再用一件袍子裹住了她的身体,最后说了一句:“表妹,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要急着想报仇,你没那个本事,若是你能让皇上将广宁伯的爵位封给了我,我会帮你去做这件事,你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 说完,韩陌便急急的走了! 让杨氏吃惊的是,他并没有经过耳房正门,而是从另一扇暗门离开了这里。 韩陌离开后,坐在一张四面床牙浮雕螭虎的罗汉床上的女子缓缓的用纤手拂开轻纱般的鲛绡云帐,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她走路的姿态非常曼妙可人,如弱柳拂风,姣花照水,玲珑有致的身段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呈现出一种极为诱惑人的韵律。 杨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举手投足间尽现风情,她的人就在那里,却如同行走在一幅不真实的仕女图中,亦幻亦真,有如菇山之上雾霭丛中若隐若现的仙狐。 她竟是向屏风这边走了过来,杨氏愣住,就见她目光滢滢如水一般看向了自己,眸中有万种千愁。 她抿着唇,一双剪水清瞳细细打量着杨氏,但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然而,当她的一张脸完全映入杨氏的眼帘,却是让杨氏有些呆住了。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面容,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韩老太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儿,韩清落?”杨氏愕然,这个女人无论从哪一点看都与韩家的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她美得夭华孱弱且令人心疼,就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韩清落依然怔怔的看着杨氏,没有说话,可看着看着,她的眸中却溢出清泠的泪珠来。 蓦地,她张了张嘴,眼中又呈现出一抹仿佛极为惊喜的异样神彩,她突地向前一步,紧紧的攥住了杨氏的手腕,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轻哼。 杨氏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她竟然不会说话? 如果她不会说话,如何才能将杨家冤案告知皇上? 韩清落也似看出了杨氏眼中的惊疑,黯然神伤的垂下了头。可一会儿后,她又突地将杨氏的手抓了过来,在杨氏的掌心上写了一个“灵”字。 杨氏陡地抬起了头,再次仔细的打量起了韩清落的五官面容,面若芙蕖,五官灵毓精致,眸光楚楚灵韵,依稀让她想起了七年前那个曾经与他们一起泛舟于西湖之上的女孩。 那个女孩虽身体孱弱,却乐观开朗,总是爱拉着七郎的衣角,脆生生的唤他“哥哥”。 “阿璇,这位便是我们蒋家唯一的嫡女,和你一样在家受宠着呢!只是她身体不好,所以父亲不许她随便出门,不过,我这位妹妹自小便喜欢粘着我,听说我有了心上人,便非缠着要见上未来的七嫂一面,我拗不过,便只好带她来见你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他站在一叶扁舟之上,一双戏谑的眸子含笑望着她,明明说出来的话非常的无礼,却总是让她生不起气来。 是了,蒋家七郎睥睨天下,飞扬跋扈,就是对任何人说话也是这般潇洒不羁的态度,他一向如此! 然而,他对那个女孩却是充满了疼惜和宠溺的,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推到了她面前,那个女孩亦望着她笑盈盈的唤了一声:“秋璇姐姐,哥哥们都唤我阿灵,你也叫我阿灵吧!” 阿灵?七郎的妹妹蒋灵! “你是阿灵?”思绪拉回,杨氏不可置信的看了韩清落许久,几乎激动得要哭出声来,喜见故人的同时,不禁又升起了满心的悲戚,“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他们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 想到刚韩陌对她的肆意蹂躏,杨氏顿时心如刀绞,她永远也忘不了蒋家灭门的那一天,若不是因为她,七郎或许不会刺杀言藩的眼睛,蒋家也许不会被奸臣所害,七郎也不会…… 杨氏心中一阵阵钝痛,视线不知不觉的就模糊了。 韩清落却又在她掌心轻划了起来:“秋璇姐姐,不要伤心,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为蒋家报仇的,上天助我,让我得到了这个进宫的机会!” 报仇?进宫? 杨氏陡地明白了什么,连忙紧握了韩清落的手,摇头道:“不,阿灵,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现在宫中刚发生了一起宫女弑君的谋逆大案,皇上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必会对身边所有人都引起了警惕,你不可能会成功的,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韩清落却笑了笑,在她掌心上继续写道:“我有办法接近他,我会让他死于意外,无人知晓!” 杨氏怔了一会儿,还是连连摇头:“不,你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你怎么办?蒋家活下来的就只有你了,阿灵,既然你活了下来,就要好好的活着,你也不要进宫了,秋璇姐姐想办法救你出去,好么?” 韩清落依然苦笑摇头:“既然我活了下来,就不能毫无价值的苟且活着!秋璇姐姐若真的为我好,就要助我除掉奸臣言菘,杀了皇上!” “不,你跟我走!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杨氏拉了韩清落的手,不管不顾就要向韩陌刚才打开的那一道暗门冲出去,却未想,那道暗门怎么推也推不开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吵杂声,杨氏忽然想到韩凌还在外面,心中一时担忧,有了一丝犹豫。 韩清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抿嘴一笑,又在她掌心写着:秋璇姐姐还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不要为我操心了,而且你也救不了阿灵,现在圣旨已下,阿灵已无法回头了,何况……何况阿灵早已残败卑贱之身,这一生也不可能嫁为人妻相夫教子,还不如拿着这条命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残败卑贱之身!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击在杨氏心里。 韩清落的目光却是带着肯求和坚决的看着她,这样一个曾经如夏荷一般娇艳灿烂的女孩,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个伯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窟,那帮禽兽不如的人到底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她的眼神告诉她,她是靠着仇恨活下来的。 若非为了报仇,我不可能会忍辱活到今天。她最后在她手心写着。 杨氏踌躇了,或者说她内心已剧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外面已有脚步声传来,韩清落闻声便急着推杨氏出门。 杨氏忽然想到了韩凌交给她的一样东西,便从袖中掏出一只锦囊放到了韩清落的手里:“阿灵,你拿着这个,我女儿说你有了这个必能在宫中保全自身,你听我的,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急于报仇,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去做,好么?” 韩清落怕那两位宫中的嬷嬷撞见了杨氏,便立刻含笑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韩凌还在跟老夫人韩许氏论理。 也不知韩凌说了什么,老夫人韩许氏已气得脸红脖子粗,姚氏与贾氏以及其他人都是黑着脸,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的样子。 而就在这剑拔驽张、硝烟弥漫的时刻,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那棵巨大梧桐树上正有一双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 第033节 真是我父亲么? 且说老夫人韩许氏一见韩瑄与韩嫣满身污泥且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顿时怒从心起,就对着韩凌开始责骂:“九丫头,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连自己的姐妹都敢打,看来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恐怕连祖宗家法都要忘记了,来人!” 一位婆子应命:“老夫人。” “将阿九带去祠堂跪着,她什么时候反省了,就让她什么时候起来!” 老夫人声色俱厉,又十分嫌恶的朝着贾氏和姚氏和看了一眼,那眼神是催促着她们赶紧将自己的女儿带离这里,免得丢人现眼! 就在老夫人欲向那两位看戏的嬷嬷赔笑时,韩凌清脆的声音陡地响起,她望着韩许氏,不卑不亢的说道:“祖母,祖宗家训阿九可不敢忘,可您都没有亲眼看见,凭什么说是我打了她们?” 韩老夫人语噎,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想说,韩瑄和韩嫣俩人身上全身是泥,脸上还有指印,眼泪汪汪看着就是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只有你脸上干净,态度倨傲,神态定定,不是你欺负了她们还是她们欺负了你不成? 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嫣儿还好,瑄儿经常欺负九丫头,她身边的仆妇也不是没跟她禀报过,只不过她没当回事罢了! “知者自知,仁者自爱,祖宗家训尊崇儒家孔孟之道:仁义礼智、忠孝悌仁,可是七姐姐却张口侮骂我娘亲,所造之词赁地不堪,两位嬷嬷刚才也听见了,难道祖母认为这种行为不应该得到教训吗?” 韩老夫人脸色一青,目光闪烁着望了那两位嬷嬷一眼,竟见那两位嬷嬷皆是含笑看着韩凌点头。 韩凌继续道:“且不论韩家家训,就是我大眳朝也是极重仁孝之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七姐姐不尊长辈,不敬我娘亲,按照祖宗家法,当不当罚?” 韩瑄听到这里,气得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喊着:“你胡说八道!”接着便从贾氏怀里跳了出来,看势就要奔到韩凌面前扇她几巴掌,这时,韩许氏一声喝止:“给我站住!” 韩许氏还想说:还嫌不够丢人吗?但当着两位嬷嬷的面,她为了保持自己的端肃风范终是忍住了。 越忍,她的脸色越是铁青。 韩凌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了一声,又放缓了语气道:“祖母,阿九知道,阿九为了护娘亲与七姐姐和十妹妹起了争执,是阿九不对,阿九也愿意领罚跪祠堂,不过,为了公平起见,祖母是不是也要给七姐姐和十妹妹一点惩诫,不然,她们又会胡乱说话。刚才她们还说,祖母要父亲将我娘亲休了,祖母昨天明明说过,不会让父亲做出这种宠妾灭妻之事来的。” 前面的话说得还好,最后一句却是让韩许氏脸色陡地一白,太阳穴突突直跳。 宠妾灭妻!这在大眳是何等罪过,查出实证是要砍头的!一个家族的声誉也会自此毁掉! 韩许氏吓得连忙打断了韩凌的话:“谁说要休了你母亲了,那根本没有的事……”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激变和失态,韩许氏又挤出了一丝难堪的笑容,劝慰道,“阿九,祖母相信你说的话,你也不要听他人的胡言乱语,这次是你七姐姐的不对,祖母这就罚她去跪祠堂,现在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言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婆子吴嬷嬷,那吴嬷嬷领会其意,便走到韩瑄面前叹了口气,冷声说了一句:“七小姐,跟老奴走吧!” 韩瑄哭着将贾氏的双手抓得紧紧的,不肯离开。 贾氏也含着泪,劝了女儿一句,让她跟着吴嬷嬷去。 这时,韩凌好似心软了般,求情道:“祖母,想必七姐姐也知错了,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跪在祠堂里也会害怕,不如就罚轻一点,小惩以大诫吧!” 韩许氏听罢,神色一松,十分欣慰的连连点头,最后冷着脸对韩瑄说了一句:“回去将孝经抄写三遍,明日便交给我!” 韩瑄似乎心有不甘,挨了一个下贱奴婢的打,竟然连还口的机会都没有,还要被祖母责罚,可是现在却不是她说话的时候,贾氏捂住了她的嘴,连推带拖的赶紧将她拉走了。 最后,韩许氏跟那两位宫中来的嬷嬷寒喧客套了几句,一行人也就都散去了。 韩凌回到了汀栖院,其实她刚才故意说出“宠妾灭妻”那四个字,也是为了引起那两位嬷嬷的注意,如果她们能将这件事传出去更好,那么韩陌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必然不敢做出对母亲不利的事来。 接下来,她便打算和杨氏一心一意去凤阳府定远县救她的舅舅和表哥们了! 可杨氏从碧落馆中出来后,却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安抚着韩凌睡在床上后,便坐在旁边的一把圈椅上,手中握着一把无时不刻不藏在袖中防身的匕首,呆了很久。 “娘亲,你怎么啦?”韩凌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干脆坐起了身来,向杨氏问道。 杨氏愣了一下,她的眸中聚满了忧思,又似压抑着一丝阴狠愤怒,阴晴不定。 “阿九……”顿了许久,她的声音有些微哑的说道,“有的时候,娘亲真的很想杀了那个衣冠禽兽,可偏偏他却是你的父亲……” 韩凌一怔,她看着杨氏,忽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韩陌?他真的是我父亲么?” 杨氏霍然侧过头来,她以一种十分震惊又或是十分愧责心疼的目光看着韩凌,神情复杂,充满忧戚。 ***** 徐墨玄回到魏国公府的时候,已是巳时三刻了,他对自己今天听墙角所获取的一些情报非常满意,所以连走起路来都是飘着的。 魏国公府虽然很大,但毕竟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再加上他喜欢四处游逛,所以,国公府里的每一条路径、每一处亭台水榭、殿宇楼阁抑或是哪个角落里栽植了什么品种的花草皆在他的脑海之中,毫不夸张的说,他的脑海里已有了一张十分清晰精致到细微之处的地图,他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然而,他还有一个让府里许多人都憎恨不已的习性,那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却又会快狠准的找准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也许那个时候你正好做着一件极不想让人看见的不雅事情。 所以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府里的人见了他都跟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 徐墨玄不在乎,他仍是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快乐得跟只小鸟儿似的。 翻过院墙,来到徐舒玄的书房门前时,他发现屋子里还摇曳着烛火,这么晚了,大哥居然还没有睡? 正好他有件趣事要和他分享一下。 徐墨玄推开了书房之门,就见徐舒玄坐在桌前,对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烛光,正捣弄着一个看上去像护腕一样的东西,桌上还放着几根细如毛发的冰蚕丝,于寂夜中透着莹莹光辉,美妙不可方物。 “大哥,你又在发明什么好玩的东西了?”一进门,徐墨玄便讪笑着凑过来,问了这一句。 烛火在徐舒玄如玉的脸颊上笼上了一层火红的氤氲,夜风袭进,他轻咳了一声,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眸光一直注视在他手中的那只宽厚的护腕上。 “说吧!去了一趟广宁伯府,可有偷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徐舒玄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另外问了一句。 徐墨玄的兴奋劲顿时来了,连忙接道:“要说有趣的事情,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不枉此行啊!大哥,我跟你说,那个小丫头可厉害了……”话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又十分惊奇的看着徐舒玄,“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广宁伯府?” “这个不难猜到,依着你的性子,在得知那个小女孩是广宁伯府中的千金小姐时,你一定会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去那伯府中一探究竟。”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了头来,他唇角含笑,眼眸中星光闪闪,好似明灯一般能照射进人的心里,幽黑深处有着极纯极净却又极犀利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一般。 “好吧!反正不管我做什么都逃不过大哥的一颗七窃玲珑心……”徐墨玄幽叹一声后,便将他躲在广宁伯府看到韩凌如何引开碧落馆前面的人,如何应对府中姐妹们的挑衅,以及如何巧舌反驳韩老夫人的一番话全部说与了徐舒玄听,他表演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简直将当时的情景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完之后他还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大哥,这丫头不但有美人的潜质,而且还十分聪明伶俐啊,你将来若是将她娶到了家里来,她必定会是你的贤内助,也就不怕大伯母那个整日装神弄鬼的坏女人了。” 徐舒玄静静的听完,脸上的笑容全无,却是一缕忧色凝上了眉睫。 “那个韩清落会是什么人?杨夫人为什么非要在她入宫之前见上她一面?”徐舒玄提出疑问。 徐墨玄摸着下巴思索道:“好像听说是韩老太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女儿,韩老太爷不顾韩老夫人的阻拦,将这个女儿的名字记入了韩家族谱。”说到这里,徐墨玄一声揶揄的讪笑,“估计这位韩老太爷也跟我爹一样,在外惹了风流债,于是就将私生女给接了回来,不过,他对这位私生女还真够疼爱的,非得给了她一个嫡女的身份。” “不会这么简单。”徐舒玄蓦地打断,他沉吟片刻,说道,“韩家现在的子弟虽然作风不正,但是韩老太爷的为人,我还是十分敬佩的。他一生之中只娶了一妻,从未纳妾,更未听说他有私养外室之传闻,所以韩家上一代并无庶子庶女,韩家四位老爷都是韩老夫人所出。”顿了一声,他道,“这个韩清落身份有些可疑。” 第034节 护腕 徐墨玄枕着一腮,专神凝听着徐舒玄的话,他也很疑惑很诧异?但他诧异的不是韩清落的身份可疑,而是大哥的反应,就算韩清落不是韩家的私生女关他们什么事情? 为什么同一件事情,他和大哥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徐墨玄觉得很无聊,好不容易找了件有趣的事情说给大哥听,结果他就是不笑,不笑也就罢了,还隐有郁郁之色。 他的笑点就真的这么低么? 却在这时,徐舒玄好似探查到了他的心思,微笑着继续说道:“韩清落是什么人的确与我们不相干,可我无法想通的一个问题是,韩陌是使了什么办法能让皇上突然下旨召其入宫侍君,而且还直接册封为妃?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韩陌将她送进宫又有什么意图?” “现在一起宫女弑君的谋逆案殃及甚广,京城之中已是人心惶惶,皇上更是迁居到了万寿宫,韩陌竟能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已年过二十的妹妹送进宫为妃,这不是很蹊跷的事么?” “大哥,我早就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了,不过,这是皇家之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啊!”徐墨玄忍不住接道。 徐舒玄看向徐墨玄,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皇家之事?” 过了片刻,他脸色肃然的低声吩咐了一句:“墨玄,有空你再去打听打听,皇宫里最近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徐墨玄有些悻悻然,他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忽然问道,“大哥,你就不多问问我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情吗?那小丫头好像要去什么凤阳府定远县,去救她舅舅和表哥们去了!” 徐舒玄陡地一震,如果他的腿可以站起来的话,此刻大概已是长身而起了。 “去杨家?”徐舒玄只反问了一句,便觉十分不妙,心中已隐有惶急之感。 他将刚刚做好的那只暗藏机关的护腕拿到了手中,仿佛那只护腕极重似的,他紧紧的握着它沉思了良久,然后,他又迅速的转身到一间柜子里搬出了一个描红漆的木匣子,一齐递到了徐墨玄手中,十分严肃道:“墨玄,你替我将这三样东西尽快交到她手中吧!” “三样东西?”徐墨玄愕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舒玄手中的那只黑色护腕上,狡黠的笑道,“大哥你竟然临时又做了个机关护腕附赠送给她?看来那小丫头的一吻还是让你心动了?” “你胡说些什么?她送给我的那本书远比这三样东西有价值。”徐舒玄瞪着徐墨玄说了一句,又低下声道,“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反正大哥你现在又不急着成亲,再等个七八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大伯母一定会为你着急。”徐墨玄将那只木匣子接到手中时,又笑嘻嘻的凑到徐舒玄耳边,小声道,“我好像又听到她和二伯母一起议论给你定亲之事了,你猜,她们又想到了哪家的姑娘?” 徐舒玄含笑着看着他:“不管是哪家的姑娘,你都给我想办法在她们订亲之前将事情给弄砸了。” “可我怕这种拆人姻缘的事情做得多了,将来娶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徐墨玄满目幽怨和愁苦的看着徐舒玄。 徐舒玄不由得一笑:“你的事情自有三叔为你做主,就是三叔不管,我也会帮你。” “好,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徐墨玄抱着黑木匣子,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箭步朝着书房外走去,“大哥今晚早点休息,这三件礼物,我明日辰时正一定为你送到!” 他转过头来一笑,那双狭长如狐狸一般的凤目中盛满狡黠与戏谑之意,却是十分的明灿而温暖。 “哦,对了,楚哥今天干什么去了?”抬脚飞出一步之后,他又突地将头缩回来问了一句。 刚转过轮椅准备去往卧室就寝的徐舒玄闻言一愣,既而转身过来道了一句:“多管闲事!” 徐墨玄讪讪一笑,撇着嘴走了。 徐舒玄的面色再次沉了下来,他已交给了南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去办,事成之前,绝不能走漏一丝的风声,所以既便是对徐墨玄,他也要保密。 翌日,徐舒玄收到了一张请柬,那请柬上的内容大约写着: 仲夏之雪,云上之光。簌簌飘零,积于北窗——已备绿蚁新酒,待君共饮芬芳。 属名是东楼,也就是言藩。 握着这张请柬的时候,徐舒玄沉思了一会儿后微眯起了双眼,继而唇边扬起了一抹淡然清冽的笑意。 樱士馆……么? ***** 辰时正,韩凌如约来到了兰亭前方的那个湖畔,今日湖上之冰已尽融化,朝阳初升,红日之光氲染青松和湖面,又是一个暖如仲春的晴天,但韩凌知道,从明天开始,京城乃至凤阳府都会连下七天七夜的大雪。 七夜飞雪,莫大冤情。 这是她所赌的最后一丝生机!当然,前提是她必须和杨氏平安的到达凤阳府定远县,并且顺利的和舅舅们见面。 而明天将会是她重生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扭转命运的考验,也是一场对她来说最为残忍的赌注! 她已然明白前世母亲为什么执意要去凤阳府,却还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敌人到底是谁? 杨氏并非一般的大家闺秀,她也有武艺防身,而且以她所学的杨家枪法要对付一般的山匪并非难事,可前世她却死在了一群不知身份不知来路的劫匪手中。 那些人到底是谁?会不会也是东瀛武士? 如果那些人真是东瀛武士,她能保护娘亲逃过这些人的追杀么? 韩凌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她猛地一激灵,竟是条件反射性的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砍向了那个突袭向她的人。 和杨氏一样,从她记起前世之事起,便在袖中藏了一把防身的匕首。 “小丫头,想不到你性子还挺辣的啊!都不问问我是谁,就一刀砍了过来!险险砍掉了我的一根手指头啊!” 韩凌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十分贵气又显张扬的阳光少年,他上身着冰蓝对襟窄袖长袄,下身着靓蓝色的长裤,登着一双青缎锦靴,外披大红色迎风招扬的大氅,额前还齐眉勒着一条中间镶有灿珠的金抹额,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烈火般的桀骜狂狷之气。 他还很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狭长眸子熠熠生辉、炯然有神,明媚之中含着一丝狡黠。 虽不能用公子如玉来形容,但是这个少年精致的五官自有一股奇特的魅力。 这个少年,韩凌也认识! 魏国公府里最不爱读书且唯恐天下不乱的五少爷,前世关于他的名声简直坏透了! 不过,就算他做尽了坏事,也只会对一个人忠心,那个人就是徐舒玄。 她还记得,前世徐舒玄死后,便是这位国公府里最不受欢迎的五少爷集满身的恶名以及满心的仇恨化为了焚烧三界的烈火,他以锦衣卫掌刑千户之名列出芳宁长公主七大罪状,杀了大房除魏国公以外的所有人,甚至还杀了他的嫡母陆氏以及他的上司锦衣卫指挥史陆丙。 之后这个少年走上了权力的巅峰,成为京城之中令人闻风丧胆且恶名昭著的风云人物。 然而终究也因孤独和满手血腥而与丰臣泷一一样走向了同一个结局。 徐墨玄是一个会走极端的人,若是没有人给他一盏明灯引他走上正道,或是那盏明灯已熄灭,那么他宁愿化身魔使毁灭掉他所有的信仰,焚尽一切。 说起来,这位五少爷在某一方面和丰臣泷一还真的很像啊! 只不过他是烈焰,而丰臣泷一却是寒冰毒水! 韩凌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是呆呆的看着徐墨玄,这令徐墨玄心中十分的得意,敢情这小丫头觉得我也长得不赖吧? 且逗她一逗! “喂,小妹妹,你这么看着哥哥,哥哥会觉得不好意思,不如你直接亲我一口,好不好?” 陡地一张脸逼近她的视线,耳边醇音缭缭。 韩凌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望向徐墨玄,冷然的伸出了一只手,她道:“是徐世子叫你来赴约的么?那将东西交给我吧!” 徐墨玄脸上的笑容顿时化为了惊讶和怫郁,他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道:“你怎么跟我大哥一样,就不能笨一点么?什么都猜得到?一点也不好玩!” 韩凌没有理会他,认真的说道:“哥哥,我还有急事要做,你就将徐世子交给你的东西快给我吧!” 徐墨玄一噎,心中极为不高兴,他摇了摇头,立刻又想到一个主意,便笑眯眯的半蹲到韩凌面前道:“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把东西给你,怎么样?” 韩凌瞧着眼前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怔了一怔,是了,前世他就经常喜欢捉弄她!这种习性依然未改! 不,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改! “登徒子!”陡地,韩凌忍不住骂了一句。 徐墨玄的眼睛登时圆睁,他不开心,十分不开心,凭什么这小丫头能亲大哥一口,就不能亲他! 还骂我什么登……登徒子!宋玉的那篇登徒浪子好色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也不过是个萌娃娃嘛!我今年也才十二岁!你昨天都亲了我大哥一口,为什么就不能亲我?” 韩凌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徐墨玄看着急了,连忙翻身跳到她面前,将那只红木匣子递到了她面前,而且还另外拿出了一条黑色镶玉护腕,神神秘秘的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笑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我大哥新发明出来的,叫金蚕丝雨,他说,戴着它或许能保你一路平安!来,我给你戴上!”一边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条护腕套在了韩凌的手腕上,最后双扣一按,发出哒哒声响。 “大功告成!”他抬起眼来一笑,举起了双指,然后一掌抚到了韩凌的脸上,“祝你一路平安!” 这一抚可谓猝不及防,韩凌愤怒的鼓起了腮帮子,一只手本来已向他扬了过去,没想到,转眼他的人就不见了。 “喂,你别这么快走啊!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你转交给徐世子!” (感谢鱼丸粗面有木有的打赏!!@@) 第035节 魇魅之术 定安大道是京城之中最繁华的一条大街,它始于外城南边的永定门,终于地安门以北的钟鼓楼,除巍峨的皇家宫阙之外,整个城中最宏伟华丽的健筑或是最风雅的场所尽皆在此条街上。 这条街上几乎每日都是人声鼎沸,车马如龙,随时可见骑着高头骏马闲逛或是驾着羊车游玩的富家公子们,他们或去京城最负盛名的名士馆,又或去最奢华富丽的万花楼中一掷千金,更或是去富林玉春堂金沟赌射赛马争名——那是一个极大的跑马场,据说马场上用铜币洒满跑道,所以时人称之为金沟。 韩凌和杨氏今天乘了一辆双辕青蓬马车出门,虽然定安大街并非唯一一条出城的街道,但是韩凌依然选了走这条最引人注目的繁华大街。 敌在暗处,我在明。 她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行走在明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真的遇刺也好比前一世无声无息的消失要强,前一世母亲死后,几乎无人知晓广宁伯府中还有一个九小姐。 不过,那也是最坏的结果,但愿这一世她可以逆转命运。 不,是一定,她一定要和母亲杨氏一起活着到达凤阳府! 她可以做到的! “阿九,你又给徐世子送了什么?”马车辘辘而行,杨氏见韩凌一副出神的样子,又想起适才兰亭冰湖畔,那个送了她一只红匣子的蓝衣红氅的阳光少年。 他送韩凌木匣子,韩凌也送了他一样东西。杨氏不知道那是什么? 韩凌尽量平复不安的心神,望着杨氏一笑:“是一个药方,徐世子身体不适,有顽疾,阿九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记着一种药方,可以去百病,所以记了下来,希望能对他有用!” “那个药方上所记载的药材就是你要找的那三种吗?”杨氏没有去怀疑女儿何时看过这样的书,也没有去多想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阿九是她的女儿,她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女儿。 就当是她在梦中得了神灵相助吧!据说嵇叔夜创广陵散也是因夜宿月华亭,抚琴以感化神灵,梦中得了神灵点化,才有了创造这首旷世名曲的灵感! 阿九是不一样了,但不管她怎么变化,都是自己的女儿。 韩凌点头:“是,那三味药材很难找,阿九一时也找不到,所以不如给他药方,也许凭他自己的能力人脉可以找到!” “那昨天,你让娘亲送给你清落姑姑的锦囊里又是什么?”杨氏见女儿已能坦诚的回答她的问题,又接着问。 韩凌想了想,答:“清落姑姑是一个性子太柔弱的人,如果不懂得宫中生活的技能,恐怕她活不过半年时间,我在锦囊中给了她一些学习技能保全自身的法子。” “娘亲可知南朝后主陈叔宝,他有一位极得宠的贵妃名张丽华,那个张丽华有一项技能……” 韩凌说到这里,杨氏讶然的接道:“你是说魇魅之术?” 韩凌点头:“是,今上信方士,若是清落姑姑会魇魅之术,料事如神,通达天意,那么她不只是能得到皇上的宠幸,而且更会得到其尊敬!娘亲也知,后宫中的女人单靠美色是不行的,清落姑姑要想在那个地方活下来,就必须有过人之处,而且是直抓皇上弱点的过人之处!” “皇上的这个弱点,就是信方士,能知过去晓未来的方士!这个弱点就是救我们杨家的唯一生机。” “可是你清落姑姑方才入宫,皇上怎可能信她?”杨氏目光中露出质疑。 韩灵笑道:“这个娘亲不用担心,皇上能下旨封清落姑姑为贵妃,而且这么急召她入宫,必是已然信了她一大半,这之前,父亲已经做足了准备的!” “那这种魇魅之术灵验么?”杨氏又担忧的问,“阿九你又怎会知魇魅之术?” 怎知魇魅之术?韩凌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前世她也是深受其害啊!那个她信了一辈子最后夺了她夫君的女人焦婉婷便是会这种魇魅之术! 大概是为了得到她的信任,焦婉婷亦将易容与魇魅之术都教给了她,虽然很有可能她也不过是施舍一般的教给了她一点皮毛而已,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足够用已! 毕竟,她也是知晓未来的! “娘亲,这个也不难的,民间有一种杂技演术,就跟玩魔术一样,只要会使障碍法,掩人耳目,也是可以骗过一些人的,就比如说,在宣纸做成的信封中放一封信,让你猜这信中写了什么,只要你用手沾上一点油,在宣纸上抹过,那字便可显现,大约就可知了。” 韩凌说到这里,看着杨氏吃惊的表情,狡黠的一笑:“阿九也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杨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马车里一时寂静无声,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嚣锣鼓声传来! 韩凌打开了一侧的车帘,仰首一望,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一座两层三丈高的白玉楼,楼前的牌匾写着“樱士馆”三个鎏金大字,两侧还有对联—— 仲夏之雪,云上之光。 簌簌飘零,积于北窗。 切,什么樱士馆,附庸风雅哗众取宠罢了! 韩凌放下了车帘,马车继续沿途前进,只不过,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人群拥挤了街道,寸步难行。 而就在韩凌走在定安街道上从樱士馆的门前经过时,徐舒玄来到了樱士馆。 樱士馆因馆中培植一种极名贵的樱花而出名,这种樱花如同仲夏之雪,只开二个时辰便会凋谢! 所以好风雅的名士们在一品这种奇异樱花之后,就在那门前题了那四句词。 此花就取名为“仲夏之雪”,却很离奇的开在寒冬之季。 徐舒玄应邀来到了面朝街道的一间雅间包厢,那间包厢之门正对楼中别院,那些正开得如千层堆雪云上浮光的樱花林。 陪徐舒玄来的依然是南楚,但是南楚将他送到包厢后,便自觉的离开了这里,孤身站在廊间等待。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廊门大开,便已闻得言藩的一句吟唱入耳传来。 徐舒玄进入包厢,就见言藩穿着一身绣龙文的华丽锦袍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也在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摆了个炭炉,炉上架着一只紫砂壶,壶中沸水汩汩,热气腾腾。 雾气缭缭,炭火熔融,整个包厢之中也似暖泉流淌,令人十分惬意。 “每次到魏国公府,舒玄都会亲自为我烹茶,东楼的茶艺不如舒玄,但亦想聊表心意。” 言藩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示意身旁的小厮关好了门,并将徐舒玄推到了桌前。接着,他又命令一小厮抱了一只精美的青瓷坛过来,只见那小厮将泥封一揭开,顿时有馥郁清香充满整个包厢。 “秋藏冬发,春酝夏成,云沸潮涌,素蚁浮萍,尔乃王孙公子,游侠翱翔,将承欢以接意,会陵云之朱堂。”言藩吟吟唱作了一番,一边倒酒,一边抬起眼来对徐舒玄一笑,“陈思王的酒赋中所说的绿蚁酒便是这个了!” 那只眼睛分外明亮,却如毒蛇一般直探人内心。 若非徐舒玄有足够的胆识和定力,也许都会被他这一瞥吓破魂胆。 徐舒玄亦笑着接道:“谢灵运说过: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健独占八斗,东楼以绿蚁酒相邀,其盛情难却,实令舒玄受之有愧!” “君候多壮思,文雅纵横飞,舒玄之才可比当年的陈思王,当受得起!”言藩说到这里时,已一手端着一只酒盅向徐舒玄这边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只酒盅递到了徐舒玄手上,忽然沉下声音问道,“舒玄,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有多少,我现在还能信得过你吗?” 徐舒玄接过酒盅,手轻轻一顿,眸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原来东楼是想考验我们之间的情谊?”说罢,他毫不犹豫的将满盅的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洁白如玉的脖子淌了下来,打湿了如雪的狐裘绒襟,他长睫如扇,鼻若悬胆,就是如桃的唇瓣也似染了胭脂一般。 双腮飞上一片嫣红,他再将空了酒盅放在了桌上,“是什么事情令东楼对舒玄有了如此质疑?” 第036节 送美姬 言藩的目光紧紧的盯在徐舒玄的脸上,他看人从来不避讳,亦不会给人一丝躲闪的机会,他的目光不仅如毒蛇亦如明镜,通过对方的眼睛直探人心底,不管你有多少密秘,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必然无所遁形。 言藩从来都很自信自己有这样的本事,世上之人无一可以欺骗到他! 然而,他从徐舒玄的这双眸子里依然看不到什么,这样一双黑得纯粹湛然无波的眼睛,除了潋滟美绝不可方物,便无其他任何一丝不安的情绪在里面。 言藩注视了他良久,确信他并无心虚,便笑了一笑,说道:“昨日酉时正在真武庙胡同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七名武士,全部死于一剑封喉,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江湖上并不多见,据我所知,能使出这种剑法的人不出三人,而其中一人便是曾经号称江南第一剑的南楚。” “六年前,我以万金求英才,本想将南楚收为我府中门客,没想到竟遭到他断然拒绝,后来我才知,他投靠了你,做了你的护卫。” “东楼是想说,那七名武士为南楚所杀,而这桩命案是我主使的?”徐舒玄看着言藩,微笑着问。 言藩见他笑得淡然若水,也笑了一笑,反问:“是你主使的吗?” 是你主使的吗?这是一场心理挑战,谁怯惧退缩了,谁就会输! 而这个时候,你不能避而不答,亦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来掩饰。 掩饰也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表现! 所以徐舒玄也很坦然的直面言藩的注视,他再次微微一笑,亦反问:“不过是一起江湖仇杀的案件,东楼为何如此看重?” 当他反问这一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门外的走廊,而南楚正守在走廊之中。 徐舒玄现在彻底的明白了言藩邀他此行的意图,而他心中的疑问也在此刻得到了验证—— 那些东瀛武士果然是言藩放进京城的!而言藩竟然也真的在与倭寇勾结! 昨晚,他让南楚去给内阁首辅杨奕清送了一句话,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暗示杨奕清集结朝中忠义之士上疏言菘父子通倭。 犯上作乱、通倭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只要有查出实证,言菘父子必定会在皇帝心中失去信任!原想不过是虚打出来的一招,只要能让皇上怀疑到言菘父子,那个多疑的皇帝必定还会联想到杨家的冤案也许与言菘父子的谋划也有关系! 毕竟杨家军是倭寇最憎恨的一支大眳强悍的军队!如果言菘父子通倭,那么他就有了一个十分说得清的陷害杨家军的理由! 假如言藩今日不请他来樱士馆,这些还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未想…… 徐舒玄不禁心中冷笑,然而,无论他心中是多么的惊涛骇浪,面上依然淡然如云,柔若春风,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很诧异,这种掩饰情绪的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培养出来的? 也许……就是从姐姐死的那一刻开始吧! “弟弟,永远不要让敌人看到你的害怕和软弱,我们徐家的人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所以姐姐宁可选择死,也不会向这些小人低头!” “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 想到姐姐临死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的心中便是遽然一痛,眸色中也仅仅流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凄伤黯然。 言藩看着他脸上温润的笑容以及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忧伤,心中似有不忍,又笑着回道:“皇上命我负责京城的冶安,这种夜间行凶的事件,我不能不管。” 徐舒玄停顿了一下,管理京城日常冶安是五城兵马司的事情,而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言藩这么说,难道是皇上连兵部的部分职权也交到了他的手中?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没有去点破,而是微笑道:“那便辛苦东楼了!”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乃臣下分内之事而已。”言藩忽然招手唤来一小厮,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后,那小厮点头离去。他再笑着向徐舒玄问道,“舒玄,在这京城之中,你我并称才俊双杰,不过世人皆道你为英才,而我为鬼才,我很想知道,在同一件事情上,你这英才与我这鬼才之间的见解有何不同。” 顿了一下,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音道:“我听说杨奕清,也就是我父亲的死对头现在已集结了一群所谓的廉正清官欲上疏为一桩冤案申冤。”说到这里时,他特地观注了一下徐舒玄的神情,但见他面色依然无波,又笑着接道,“他们所说的这桩冤案亦是我审定的,早已过去三年,乃是杨继盛的案件,倘若他们真的翻了案,于我言藩必然不利,舒玄觉得东楼应如何应对此事?” 门外的剑鸣呼啸声还在继续,偶尔能听到南楚厉喝的声音,南楚除非不出剑,出剑必会死人! 看来,直到现在南楚还未利剑出鞘,然而他也能赤手空拳去应付那个试探他的人。 徐舒玄心中微舒一口气,但脸上笑容却是淡然无痕,他答:“东楼何须应对,他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言藩微愕,但脸上已浮起了笑意,他问:“此话怎讲?” 此时,言藩先前支使出去的那名小厮已推门返回,他身后还带来了一名美姬,那名美姬抱着一架焦叶琴款款行至言藩的面前,欠身施礼,以极其柔媚的声音低唤了一声:“言公子。” 言藩声音一顿,轻笑了一声,他并没有抬头看那美姬,而是抬手示意她坐在一旁抚琴。 那名美姬应命,朝着徐舒玄看了一眼,眸中波光流转,媚态十足,她特意选了个离徐舒玄比较近的位置,席地而坐,将那蕉叶琴抱在了膝前,一双纤手抚在莹莹闪闪的银丝弦上,缱绻撩拔,一曲美曼清妙的琴音便流淌了出来。 那美姬还在唱歌,唱的依然是“仲夏之雪,云上之光。簌簌飘零,积于北窗。中夜思君,辗转彷徨。涕泣如雨,湿我裙裳。” 徐舒玄没有仔细去看那美姬,他并不知道言藩此举是为何意?所以他也保持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而言藩竟然丝毫不在意有人旁听似的,对徐舒玄笑道:“舒玄在想什么,为何不说下去了?” 徐舒玄轻轻将眼眸一抬,微有些诧异,他微顿片刻后,只说了一句话:“只因此案亦为皇上批复!” 杨继盛的案子到底是怎么结的,就是天下人不知,但他却了然于心。当年杨继盛弹骇言菘不成反遭陷害入狱,天下百姓亦为之鸣冤,皇上本意并没有想杀他,却是言菘将其案情奏折悄然混进了一批紧急处理的奏折之中,皇上日夜批复奏折成百上千,没有仔细批阅便勾上了决定杨继盛死刑的一笔。 虽为失误,但景熙帝是一个酷爱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皇帝,无论谁为杨继盛翻案都会触其逆鳞,自寻死路。 不过,杨奕清为什么会想到要给杨继盛翻案?还是言藩弦外有音,故意以此话来误导他? 言至此,徐舒玄没有必要再解释下去,他知道以言藩的心智必会明白他的意思,而言藩也果然在一怔之后露出了赞赏的神情,既而放声大笑了起来,举起一盅道:“果然慧心明智!” 他再给徐舒玄倒了一盅酒,玩笑般的问了一句:“如果我让父亲向皇上举荐,请你出仕,你会不会如嵇叔夜一般写一封文采斐然的绝交书给我?” 竹林七贤之中的山涛十分赞赏嵇叔夜之才,言之宁可自己让出位置也要让叔夜在朝为官,尽展才华,可谁知叔夜并未领情,反而写出了一篇长长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其措辞尖刻犀利,文采沛然,以“乌鸦与腐鼠为美食,凤凰却不屑一顾”来讽刺司马氏朝庭,其俊烈气节不可谓不狂傲牛逼! 但牛逼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言藩故意引出嵇叔夜之事迹,其弦外之音已是不言而喻! 徐舒玄笑着回答:“舒玄哪里有叔夜般的文采?” “古之君子绝交不出丑言,我倒觉得你与嵇叔夜有相似的气节!”言藩自饮了一盅酒,将一只空盅示意到徐舒玄面前。 徐舒玄看了一眼颜色微绿的酒,微微荡漾,醇香浓郁,他亦仰首将满盅的酒一饮而尽。 “舒玄,整个京城,我只把你当朋友,所以我并不希望你我有绝交的一天,更不愿……你的生命最终由我来终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将脸凑到了徐舒玄的眼前,想要将徐舒玄眼中哪怕一丝几不可察的变化掠夺至眼底,可面对这样一张皎若明月、色如娇花,神情容止如高山之雪般不可侵犯的气质,他的脑海里居然无耻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少年真是比他府上几十个姬妾还要美得我见犹怜,叫人不忍心伤害!不,那些庸脂俗粉又怎能与这个少年相比! 徐舒玄面对这如毒一般粘腻的目光逼视,仍只是微笑着说了一个字:“可!” 这时,门外的打斗声已然停歇,又一名小厮推门进来,跑到言藩的耳边再次耳语一句。 言藩顿时浓眉大展,站直了身体,朝着徐舒玄一笑:“很抱歉,是我多疑了!” 他又坐下了身来,这才施施然的将迷离的目光瞅向了那弹唱的美姬,向徐舒玄介绍道,“此女名唤卓姬,是我府中云雀仙子精心调教出来的琴姬,舒玄对琴亦有所研究,觉得她刚才弹的一曲如何?” 徐舒玄亦看了一眼那美姬。 那美姬见他目光投来,顿时笑靥如花,檀口轻启,珠玉妙音,回旋婉转,手指撩拔着琴弦更是诉说着春闺少女梦中的缱绻媚意。 徐舒玄轻柔一笑:“还不错,乐者,和也,只要弦音和谐,便是上乘之音。” “那这位琴姬呢?”言藩放低了声音,看着他,语气中透出一丝异样的轻佻。 徐舒玄陡然明白了言藩唤来这名美姬的用意,原来是想在他身边安插内线。 顿了许久,他才回道:“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可称得上是美人!” “那东楼将这位美人送于舒玄如何?”言藩笑道,“你放心,既然是送礼,我必会送完整的!这名卓姬虽为我府中姬妾调教长大,但并非贱奴出身,她原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小姐,只因其父亲获罪而被抄家,发卖到了我府中为奴,此姬刚满十五,正当妙龄!你可收入房中,作通房或侍婢皆可!” 徐舒玄笑着打断:“东楼应知,我身边从不需要女婢服侍。” 言藩的脸色微微一变,过了半响,他又笑道:“舒玄也已束发成年,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女人,我像你这般年龄的时候早已是姬妾成群了。” 徐舒玄仍是摇了摇头。 言藩看了徐舒玄良久,最后竟很是遗憾的冷言道了一句:“那就可惜了,如果你不愿意收她,那她对我来说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铮”的一声,陡地传来弦断之音。 卓姬吓得脸色惨白,膝行到了徐舒玄面前,软语哀求道:“卓姬不求能做徐世子之姬妾随侍左右,只要徐世子愿意收留,卓姬愿给世子爷当牛做马。” 第037节 焦婉婷 卓姬的哀求没有引起徐舒玄的注意,因为就在此刻,此间包厢所面对的定安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吹拉鼓打的热闹喧嚣声。 言潘将另一侧的包厢之门打了开,于是定安街道上的人来车往一派繁华热闹之象一览无余。 一行身穿橘红色军服的缇骑正好从街道中间经过,所有人群顿时如潮水般退至街道两旁。 “锦衣卫?”徐舒玄不禁轻咦出声,因为他分明认出,那骑在最前面的骏马上着一身绯裳青袍的年轻男子正是最近在京城之中颇有名气且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千户陆颜召。 陆颜召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丙的儿子,父子二人皆为皇帝手中的利剑,亦是经常行走在暗夜之中的魔鬼,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别人不敢做,他们父子二人全都做了! 因为他们暗中领的是皇上的圣旨! 随着一阵锣鼓喧嚣声,一顶繁华复丽的銮轿渐渐出现在了眼前,那顶轿銮仿佛通身镀金一般,在微有些稀溥的日光下闪耀着最为华贵的艳彩,轿身上挂着金丝帐,里面一道婀娜倩影引人遐想。 “这便是皇上新封的香妃娘娘?竟然得锦衣卫千户亲自接迎进宫!可见这位香妃娘娘很得皇上的心啊!”言潘握着一杯茶盏,小酌一口,轻嘘犹叹,心中却道:锦衣卫竟然干起了这种事,真是掉价啊! 他的目光颇有些粘腻探究的投向了那层金纱帐,好像要将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一般。 “舒玄,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册封了这位韩家的女子为妃吗?”言藩忽然看向了徐舒玄,但见徐舒玄亦望着那顶銮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着继续道,“刑部主司韩陌大胆向国师陶仲文举荐他家妹妹身有异香,国色倾城,是为炼制长生不老丹的良药。” 徐舒玄表现出微诧的表情,但心中已是鄙夷万分。国师陶仲文便是今上最宠幸的方士。 难怪韩陌能将自己的这位妹妹送进宫,原来是走了方士陶中文的这条路子。可是他将这位女子送进宫对他有什么好处?言藩又知道多少关于这位香妃娘娘的事情?按照他的好色之名,不是应该将这位国色倾城的女子夺至自己手中吗? “宫女政变之案让皇上受惊不小,而端妃之死更是让皇上黯然销魂,现在皇上身边正需要一位更胜端妃的女子来帮他重振精神。”言潘这般说道。 听到这里,徐舒玄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也是言菘父子在皇上面前邀功的一种手段! 拿女人来邀宠,可真是好手段! 不过,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还真有一股淡雅清荷般的异香沁人心脾。言潘甚至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叹道:“这个女人身上的香味果然与众不同,不知韩陌到底给她用的什么香料?” 徐舒玄没有答话,这个问题,他也不需要回答。 不一会儿,陆颜召所领的这一队缇骑卫队已远去,那顶富丽奢华的銮轿也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视线。 一时间好似凝滞了一般的人群这才开始慢慢松动开,各行各事,或是小声的议论起来。 在京城的百姓看来,谁家的女儿被选为贵妃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一时荣宠加身,指不定哪天就香消玉殒了,当今圣上荒淫无度,残暴无情,废皇后,虐杀宫婢那是家常便饭的事。 不然,也就不会有宫女宁可背负凌迟灭九族的大罪去做弑君之事了! 韩凌与杨氏亦在这人群之中,看着那层金丝帐中所映出来的韩清落的身影渐渐远去,杨氏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冲动的奔上前去,欲将韩清落从那顶銮轿上救下来。 韩清落也看见了杨氏母女,看见杨氏眼中集着泪水与愤怒不甘时,她亦多次摇了摇头以眼神阻止。 阿灵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杨氏忽然觉得心中无比难受,肩上的担子也压得越来越重! 她要救父亲!更要救她的哥哥和那些侄儿们!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要留着性命帮助阿灵诛杀奸臣,为蒋家翻案雪耻! “娘亲,走吧!再不走,天色一晚,我们今天就赶不了多少路了!”韩凌见杨氏还在愣神,便催促了一下,杨氏回过神,这才将马车的车帘放了下来,令车夫加速快行。 却在这时,马蹄突地一声嘶啸,好像是前蹄扬了起来,而韩凌和杨氏所在的马车也一阵剧荡。 “你这丫头,往哪里跑不好,竟然差点跑到了我的马蹄脚下,你这不是找死么?”车夫一阵轻叱。 就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道:“这位大哥,还请您家夫人救我和我妹妹一命,我和妹妹家中遭劫,父母皆被劫匪所杀,故而来到这京城投亲,谁知亲戚早已不在京城,我们身上银钱皆已花完,本想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求生,不幸却被一牙婆所骗,差点将我们卖进青楼,现在我带着妹妹好不容易从万花楼中逃了出来,可是……可是那群人……” 那少女说着,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声音变得颤栗哽咽,突地,那少女的声音又陡地拔高,大叫了起来:“夫人,夫人,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我姐妹一命!” 杨氏闻声,连忙将车帘打了开,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牵着一个眉清目秀但面黄肌瘦的女孩跪在了她的马车面前,而她们的身后好似有两名壮汉跟了上来。 杨氏见那少女怀中的女孩看上去比阿九大不了多少,顿时起了怜悯之心,就要走下马车去将那少女扶起来,这时,韩凌陡地拉住了她,果断的沉声道:“娘亲,不要下去,焉知她不是骗人的?” 韩凌的声音本来很小,可那少女却好似听见了似的,连忙伏首大哭:“夫人,关系到我们姐妹的性命安危,我不敢说谎,我们姐妹本是杭州府的人,家中遭倭寇洗劫,所有亲人都已故去,现在我们姐妹二人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 “那你为什么不拦别家的马车,偏偏来拦我们的?”韩凌将杨氏拉回了马车,掀开车帘,自己跳了下去,她刚才只看到了那说话的少女的脸,并未见她身后的女孩,这时,那个看上去也只有七八岁的女孩面目映入她眼帘,顿时令她惊诧得睁大了眼睛——这个女孩……这个女孩竟然是焦婉婷! 虽然这副面容还没有长开,而且还显得营养不良的干瘦样子,可是她眉间的一粒朱砂痣却是极为醒目,前世,韩凌也是被牙婆所骗差点卖进了万花楼,也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与她同样遭遇的焦婉婷,而且几乎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形,她们拦了一辆贵人的马车,然后求着那位贵人收留了她们——这个主意亦是焦婉婷想出来的! 那个贵人便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徐明烟。之后,她和焦婉婷一同进了魏国公府为婢,只不过,前世的她在母亲死后一直不爱说话,秦妈妈觉得她呆傻便将她安排在了柴房工作,后来才进的厨房,而焦婉婷因为极会讨好主子能言善辨聪明伶俐而做了二小姐徐明烟身边的三等丫鬟,后来还升为一等大丫鬟,在府中的一干仆婢面前非常的得脸。 与焦婉婷的风光荣宠相反,韩凌在国公府中的境遇可谓是举步维艰,除了府中的大少爷和五少爷会偶尔维护她,其他的仆婢们经常会挑事欺负她,让她在秦妈妈面前屡屡犯错,动辄挨打挨骂,而焦婉婷时常会在她被责罚之后来劝慰她,或者是送上一碗热汤,于是,她将这份恩情永远的记在了心里,且将她视为亲姐妹一般,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如果焦婉婷真的把她当姐妹,又为什么从来不在她有难时出现?而是事后才送上一两句温言蜜语或是一碗“甜汤”呢? 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后来背叛了她们之间的友情,而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把她当朋友过! 这样一想,韩凌顿觉心中宛若明镜一般。 现在看到焦婉婷以这么狼狈可怜的恣态出现在她眼前,她忽然又觉十分可笑! 她本以为这一世不会再遇见焦婉婷,却不想这个人就如同她命中注定了一般,终究躲不过! 而让韩凌感到蹊跷的是,焦婉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故意拦她们的马车? 这绝对的不是巧合! 这个时候,街上的许多人已向她们这边围了过来!那两个跟踪来的壮汉也似完成任务般转身离去! 是她故意引来了街上之人的围观! 樱士馆的二层楼上,徐舒玄和言藩也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尤其是徐舒玄,在看到韩凌从马车上跳下来时,目光便已挪不开了,这个女孩今天全身上下都着一层黑色,黑色对襟小袄,黑色襦裾,再加一袭黑色的大氅,小小的人儿竟然透着一股凛冽的傲然之气。 韩凌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做得太过无情,否则她和母亲会遭到这些围观者的指责和鄙薄。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既可以打发掉这对“姐妹”,又可以让这定安大街上的来往百姓知道她和母亲杨氏曾从这里经过!躲在暗处的刺客亦不敢在这么多群众面前行凶! “你想让我母亲如何帮助你们?”韩凌一双清澈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那少女,那少女禁不住心中打了个寒战,转念又想: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女孩? 于是她又扮出了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姐,夫人,我姐妹现在无依无靠,就想能给夫人和小姐做奴婢也好,我愿将卖身契给夫人!”说着,那少女已从腰间去摸她的卖身契了。 果然如此!韩凌没有接那卖身契,只道:“我和我母亲今天还有事要出门,不如这样吧!我雇一辆马车,将你送至广宁伯府,你拿我的信物去找我父亲,我父亲会收留你们!”说着,她将头上的一支镶了珍珠的簪花取下,放进了那少女手中。 接着,她还补充了一句:“我父亲韩陌乃是广宁伯府的四老爷,新上任的大理寺左寺丞,他别的优点我不知道,但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会怜香惜玉,你长得花容月色,我父亲不会拒绝你,说不定还会抬你做姨娘!” 韩凌这番话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几乎发出了一阵阵的噗哧声!而那少女的脸也是耍地一下变白! 而樱士馆的二楼上,一直以玩味心态默观的言藩不禁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038节 用计 “她刚才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言藩以一种十分讶异又隐忍发笑的表情看着徐舒玄,“她说她父亲别的什么优点她不知道,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会怜香惜玉?这说的是韩陌吗?” 言至此,他已忍不住开始大笑,笑完之后,又以一种审视和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韩凌,既而叹了一句:“杨氏秋璇的女儿……有趣,是可塑之材!如果她不是真的天真烂漫,那么这种心计可见一斑。” “我听说韩陌已抬了一位妾室为平妻,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将杨氏秋璇休弃,她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当众诋毁韩陌的名声,便是要给他父亲一记耳光吗?” 徐舒玄也在一直注视着韩凌,那样弱小却如同崖上之松的女孩,聪慧狡黠甚至有时候也会咄咄逼人,可是那种被家族所不喜和被父亲背叛的滋味,到底是给这个女孩稚弱的心灵笼上了一层寒霜,这并不是她这般幼小的年纪所该承受的痛苦! 所以,徐舒玄至始至终没有接言藩的话,他不能如言藩一样将这场闹剧当成一个笑话,也没有言藩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他的内心只有悲哀,还有一丝丝的疼惜! 对韩凌的疼惜! 此时,韩凌还真叫了一辆马车前来,不过,那一对“姐妹”却忙答了一声谢后,走了! 按照那少女的说法,就是有了那支攒花珠钗,她和妹妹也不会饿肚子了,也能找点事情做来养活自己,不敢去豪门宅府打扰贵人了! 分明就是做贼心虚,逃了! 韩凌也没有在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这对“姐妹”身上。 上了马车之后,韩凌靠在了身后的羊绒垫上,与杨氏相对而坐,马车继续前行。 “阿九,这对姐妹……”杨氏内心还是有一丝不安,收留那对姐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见死不救,良心上受到遣责!也不知那对姐妹还会不会遇上坏人? “她们是骗子!说不定是谁派来做细作的!”韩凌毫不客气的回答,她看着杨氏,“娘亲,如果她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为什么我给她们一次进广宁伯府的机会?她们却不要,像她们这样的遗孤,能进豪门大户做婢仆便是恩赐了……由此可见,这对姐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车中一时万分寂静,杨氏的内心亦在疑赎翻涌。 “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到达凤阳府外祖父家!” 韩凌最后如是说,杨氏的心也倏然下沉!她心里也十分清楚,此去凤阳府十分凶险,但是她绝对想不到会有人在半途拦截!派细作这等事情,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她们母女?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茶馆前面停了下来! 这大概是京城之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家茶馆了,白墙红瓦的房子只占据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在两旁偌大的店铺中间显得非常寒酸,茶馆的门前立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松风小筑”四个大字。 杨氏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抱起韩凌,母女二人走进了这家茶馆。 一进茶馆,便有一个苍老并夹杂着激动的呜咽声传了来:“四太太,九小姐,你们终于来了!” 茶馆里没有其他的客人,除了几个杂役外,这里所有的人韩凌都认识! “余嬷嬷……”杨氏和韩凌迎了上去,母女二人内心都有些酸涩感动! 本来她们是打算让余嬷嬷拿了地契去田庄上安享晚年的,可是这位嬷嬷不放心,硬是求着杨氏要为她们再做点什么? 于是,韩凌和杨氏商量,让这位嬷嬷带着几个忠心的仆婢在这松风小筑里等候,她们需要在这里换装掩人耳目,转移敌人的视线! “九小姐,按照你的吩咐,嬷嬷将碧桃那个丫头也带来了!如你所料,四太太和九小姐今日一早出门后,这丫头就偷偷的跑出了汀栖院,不知向谁告了密,老奴怕打草惊蛇,没有拆穿她,按九小姐所说的,将计就计,将她一并带了来!” 余嬷嬷一口气说完,杨氏和韩凌点了头:这的确是昨晚她们密秘交给余嬷嬷办的事情! 除了盯梢碧桃之外,亦不能轻举妄动,如果碧桃执意要跟着余嬷嬷到松风小筑来,那就将她一起带来——韩凌还就怕她不来!前世不就是她给那些劫匪引的路么? 韩凌内心冷笑,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话刚出口,就听到茶馆后方传来一个嗓子略粗的声音:“来都来了,你现在还想逃到哪里去!九小姐要问你话,快去!” 那是春莲的声音! 不一会儿,春莲提着碧桃的衣领,将她从茶馆的后门拖了进来。春莲的力气很大,碧桃身材比同龄人矮小许多,她提着碧桃就跟提小鸡一样,轻轻松松的扔到了韩凌和杨氏的面前。 茶馆的门已经关上了,碧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观望四周,发现已无处可逃! 这时,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十分温婉但已带着失望和愤怒的声音。 “碧桃,你到底是忠心于谁的?”杨氏问,“你在替谁办事?” 碧桃咬着下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是姚氏?还是贾氏?更或者……是我父亲?”韩凌接着问。 碧桃眼中惊惧的光芒一闪,又摇了摇头,低下头去! “碧桃,不管你有多大的苦衷和身不由己,我和母亲都只会给你一次机会,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不然……”韩凌的语气十分冰冷,她的眼神告诉碧桃,她绝对说得出来做得出来! 这位九小姐是个心肠冷硬狠绝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九小姐了,她是恶魔附体!是来寻仇的! 碧桃如此想着,终于禁不住威压,合身一扑,扑到韩凌的脚前,不过,她没有碰到韩凌的脚,杨氏闪身过来,挡在了韩凌的面前。 因为她这么剧烈的一扑,身上有一物事抛了出来,正好掉到韩凌的脚前! 那是一只红绸描金线的锦囊,一个婢女身上有这么一只做工精致且用料昂贵的锦囊便已是罕事! 韩凌似想到了什么,将那只锦囊捡了起来,碧桃望着那只锦囊,脸迅速的惨白下去! 此时的她目光已无处躲闪,充满怯惧! 韩凌将锦囊打了开,不出所料,里面装着沉甸甸的颗粒大小皆是一般的红豆。 相思红豆,也就是前世碧桃指引劫匪道路所留下的“记号”! 还好,和前世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碧桃,我自认为待你不溥,你到底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你的奴籍还在我手里,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发卖吗?”素来心肠柔软的杨氏也露出了冷厉的一面。 碧桃的脸色顿时成了灰败色,她已经将下嘴唇咬破了,一行血流了下来,仿佛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她最后埋下头来抽噎道:“对不起,四太太,奴婢真的是不得已的,是……是老夫人拿奴婢的弟弟威胁奴婢……” “老夫人?”几乎是所有人惊呼出声! 杨氏更是不敢置信的向后退了一步! 韩凌也微愣了一下,这个答案有点让她始料不及,看着匍匐在地上颤抖的碧桃,韩凌思索了半响,垂声问:“这包相思红豆也是老夫人给你的吗?她要你做什么?” 碧桃微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她瞥了韩凌手中的那只精美的锦囊一眼,连忙又将头低了下去,答道:“老夫人叫我想办法跟着四太太和九小姐,将这包红豆洒在马车经过的一路上,除此之外,奴婢并不知老夫人要干什么?” 杨氏变了脸色!她自然能猜到老夫人要干什么,所以心中无比震惊和苦涩! 韩凌却是松了口气,碧桃终于说了一句实话,虽然她不敢保证这个狡猾的女婢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祖母么?前世想要杀掉母亲的居然是祖母韩许氏么? 呵,好一个为了自家利益牺牲掉儿媳的当家老夫人! “娘亲,时间不多,我们快去房间里换装吧!”这时,韩凌提醒杨氏她们来到此茶馆的目的,又对春莲吩咐,“将碧桃也带进来!” “是,九小姐!” 春莲提着碧桃,随着杨氏和韩凌进了茶馆里东侧的一个小厢房。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小厢房里走出来四个人,让余嬷嬷等婢仆好奇的是,这四个人中,她们只认得春莲和披着九小姐那一身大氅的碧桃,另外两个人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和一个小童子。 “这位是……九小姐。”春莲指着那个小童子,小声道。 扮成小童子的韩凌弯起唇角,微微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几个仆婢眼中露出了惊羡的光芒,她们再将目光集中在了一身书生打扮的“儒雅郎君”身上,想必这位“儒雅郎君”便是四太太了! 原来四太太和九小姐刚才是在易容改貌,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了! 此时,大家的目光又投到了穿着九小姐大氅的碧桃身上,碧桃个子不高,虽然比九小姐大了好几岁,可却比九小姐高不了多少,那身大氅披在她身上竟然也勉强合身。 只是大家不知道九小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了碧桃,就听九小姐吩咐道:“让碧桃先上我们的那辆马车吧!” 碧桃一听,吓得几欲掉泪,连忙求道:“求求你了,九小姐,你放过碧桃吧!碧桃乃贱婢之躯,不敢与四太太和九小姐同乘一辆马车!” “为什么不敢?难道你怕被劫匪劫了去吗?”韩凌故意问出这句话,但见碧桃白着脸还是一副瑟瑟不敢言的样子,便冷声道,“塞上她的嘴,送到马车里去,再让车夫先行,随便找一个地方将她扔下!” 春莲应命,连忙找了一团布过来塞进碧桃的嘴里,然后给她戴上风帽,推着她出了茶馆之门。 余嬷嬷却担忧道:“只让碧桃一人假扮九小姐,能引开敌人的视线吗?不如让嬷嬷也假扮一下四太太吧?” 韩凌笑道:“嬷嬷放心,敌人只会记得这辆马车,不会看得清马车里的人,暂且就这样吧!” 她刚才在大街道上与那对“姐妹”小闹的一场,也是为了让藏在暗处的敌人记住她们母女二人今日所乘的马车!不管她们这一路上有没有被人跟踪,都要作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嬷嬷,两匹马已经准备好了吧?”韩凌再问。 余嬷嬷点头:“准备好了!就在茶馆后面的马棚中!” “好!” 马车不过是引开敌人视线的一个幌子,而且马车的速度也不及单骑来得快! 杨氏早就让余嬷嬷准备好了两匹良驹,她要带着韩凌骑马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阳府杨家。 韩凌看向杨氏,“娘亲,我们走吧!” 杨氏点了点头,就要牵着韩凌从茶馆的后门出去,这时,余嬷嬷涩声的唤道:“四太太,九小姐……”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舍。 杨氏亦有些心酸,她扫视了一眼曾在汀栖院做事的仆婢们,说道:“你们的奴籍我已交给了余嬷嬷,是继续跟着余嬷嬷,还是另寻他处,都跟她说,她不会亏待你们!”说完,她才郑重的对余嬷嬷说了一句,“嬷嬷,还是去田庄吧!或许以后我们还能见上一面!你若现在跟着我们一起,我护不了你!” “小姐,若是芸娘在就好了!芸娘也是习过武的,至少她可以保护四太太和九小姐!”余嬷嬷含泪低声道。 芸娘……提起芸娘,杨氏的心中便是一痛!也不知她在言藩的身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罢了,多思无益,杨氏牵起韩凌的手,转身准备朝茶馆后门走去,却在这时,陡地一声门被撞开的乍破声袭至耳畔,韩凌与杨氏同时回头,就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茶馆。 余嬷嬷警惕的冲上前去,抓起了来人。 就见来人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余嬷嬷、杨氏、韩凌皆是一惊,齐声道:“芸娘!” 第039节 天变 “你说什么?” 就在芸娘冲进松风小筑之时,一名侍卫急急忙忙的奔进了樱士馆的“国色天香”包厢,在言藩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于是言藩的脸色陡地大变,一股阴冷之气迅速的在房间漫延,就在一阵可怕的寂静之后,言藩突地扬起手中的茶盅,狠狠的砸到了那侍卫的头上。 那侍卫差点被砸晕了过去,半边脸颊被鲜血覆盖! 这还是徐舒玄头一次见到言藩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素来胸有成竹处变不惊的京城“小丞相”竟然也会有害怕沉不住气的时候! “立刻派人去给我将那个女人抓回来!不,不用抓回来,见之杀无赦!” 也不知是否是因内心太过惶恐的原因,言藩的额头上竟然还冒出了冷汗,理智也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是,奴材这就去办!”那侍卫也害怕极了,赶紧站起了身要奔出去! “等等!”言藩突然又唤住了他,语气稍微有了一些冷静,“她一定会去找杨氏秋璇!” “不!她一定还会去杨家!” “半个时辰前杨氏母女才经过这里,她们走不了多久,先派一批死士跟踪这对母女,她们所乘的是一辆双辕青蓬马车!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立斩不赦!” “另外再去通知那个人,派一卫队火速赶往凤阳府定远县,守住杨家大宅之门,凡是意图想要进入杨家之门的人,无论是谁,全部先斩后奏!” 言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仿佛还觉得不安心,在包厢之中来回踱了数步,最后竟是心急如焚似的拿了一件放在太师椅上的袍子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前时,似乎才想起徐舒玄还在这个包厢之中,这才犹豫了一下,止了步,回头看向徐舒玄,勉强轻笑了一声:“抱歉,刚刚发生了一件急事需要处理,今日就此别过!东楼改日再约舒玄共饮!”言罢,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从那件衣袍中取出一物,放在了桌上,对徐舒玄笑道,“这是卓姬的奴籍。” 说完,言藩带着一股雷霆煞气,急冲冲走了! 他走的时候,徐舒玄似乎看到了他身后有一条极为恐怖刺眼的血河漫延开来! 难道他又要大开杀戒了?杨家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而杨氏那对母女…… 那个女孩…… “咳咳……”心倏然一痛,徐舒玄如矅的星瞳中顿时也笼上了一层深深的害怕和忧虑! 南楚见言藩领着一干仆从匆匆下了楼,连忙赶进了包厢,但见徐舒玄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他的肌肤本来就如玉瓷一般白晳而透明,这么剧烈的一咳,额头上的青筋便清晰可见,显得十分我见犹怜! 连一旁看着的卓姬眼中都露出一丝不忍和怜惜。 “徐世子……”卓姬膝行着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并将手中的一只绣花锦帕递向了他。 南楚抢过了她手中的锦帕,扔到一边,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言公子府上的琴姬。”徐舒玄答道,可只说了一句话,又让他止不住的猛咳起来! “世子爷,你没事吧?刚才言藩有没有……”南楚担忧的问。 徐舒玄摇了摇头:“我只是喝了一点酒的缘固,无事,我们回去吧!” 南楚点头,推着徐舒玄就要下楼,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焦急哀求的声音:“世子爷,世子爷,卓姬的奴籍现在已被言公子转交到了您手中,卓姬现在就是世子爷的人了,还请世子爷不要抛下卓姬。” 南楚竖起了眉头,他转身将那桌上的奴籍拾来一看,然后不耐烦的塞到了卓姬手中,冷道:“现在奴籍已不在徐世子手中,你也不是徐世子的人,滚,有多远滚多远!” 卓姬的脸色一白,泪水哗啦啦流了下来! 南楚不再理会,继续推着徐舒玄前进。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抽噎声骤止,南楚的眼角就瞥见一道碧色的人影从楼上飞了下去。 “南楚,去救她!”徐舒玄突地命令一声。 南楚连反应的时间都省了,直接如孤鸿跃起,又如箭矢一般划过回廊,顿时楼下雪色樱花纷飞,卷起一阵馨香花雨。不过转瞬之间,他的怀中便多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着碧衣满面泪痕的女人! 女人望向他冷峻的面容,脸上腾起了一片羞赧的红晕:徐世子那样的人,她是不敢高攀的,但是如果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庇护,这辈子也能安稳了! 可是南楚连正眼都没瞧她,便将她一把推了开,讥诮道:“苦肉计么?言公子调教琴姬的方式还真是独特!不过,就算徐世子心软愿意收留你,若是你敢做出一丁点对不起徐世子的事情来,我必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记住了吗?” 卓姬的心一寒,连忙怯惧的低下了头:“记住了!” 南楚这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纵身一跃,回到了徐舒玄的身后。 “南楚,你受伤了?”一路上走着,徐舒玄忽然问道。 南楚现在没有戴手套,而是用一条绢布包裹了右手,那条绢布已被鲜血染得殷红。 “言藩还很看得起我,他派来试探我的那个人,曾经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术高手,烈无情!” 听到烈无情这三个字,徐舒玄也陡然怔住了,想不到这个曾在江湖上卷起过一阵血雨腥风的魔教高手已被言藩收于麾下,做了他的门客! “南楚,如果今天与烈无情对决的不是你,而是萧云,他能在烈无情的剑下走过多少招?”徐舒玄担忧的问。 萧云是南楚的兄弟,不过,萧云的剑术还不及他。 南楚摇了摇头道:“我也才勉力撑过五十招。” 那就是说萧云根本不是烈无情的对手! 徐舒玄的脸色沉了下来,萧云已被他密秘派遣去保护杨氏母女,但如果言藩派出如烈无情这样的高手去刺杀杨氏母女,那么…… 后果不敢想象,徐舒玄的手心甚至捏了一把汗! 言藩要杀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那个女人到底对他构成了什么样的威胁让他如此畏惧? 徐舒玄想着这些的时候,耳畔突地传来一声:“咦,大哥,我找了你好久了,来了樱士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披着火红大氅的少年,少年的笑容如同那一身大氅一般绚烂。 是墨玄! “大哥,我跟你说,今天那小丫头又送给了你一样东西,你可真让我嫉妒,猜猜看是什么?”徐墨玄根本没有看出徐舒玄心中的忧虑,他还是小孩子般的心性,对什么事情都是抱着好奇玩味的态度。 南楚递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注意到徐舒玄身后跟了一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也很貌美,可依着大哥从来不近女色的习惯,这个女人的出现未免有点不合适宜。 有古怪! 徐墨玄很快会意,他笑了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递到徐舒玄手中,说道:“遍地春色,不及囊中一香,大哥可收好了,这是张学士家的大小姐托我送给大哥的礼物。” 他说完,眼角瞥了瞥那远远站在徐舒玄身后的卓姬,眸光灿烂万分狡黠。 卓姬不禁脸一红,低下了头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回去用晚膳了?”徐舒玄忽然问。 徐墨玄望了望天,估摸了一下,答道:“大概申时三刻吧!也是该回去吃饭了,不然,大伯母又得声嘶力竭唱戏文了!”说到这里时,他的眸光一变,又露出万分的惊奇,“咦,刚才还是好好的晴天,怎么这会儿又下起雪来了!” 徐墨玄说得没错,上午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已是阴沉沉的了,日光已被云层遮住,而半空中似有飘絮一般的东西纷纷扬扬,分明有几粒雪粒子打在了他的鼻尖上。 徐舒玄也仰起首来,看了看彤云密布的苍穹,雪花乱舞着,风云莫测,变幻无穷! 天果然变得很快! 大街上忽地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人群再次潮涌退去,一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飞奔而来,又气势汹汹的绝尘而去! 徐墨玄惊讶的看了那领头的锦衣卫百户邵云辰半响!心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他给派出来了! 这时,徐舒玄下命令一般的催促了一句:“我们快回去!” 回到魏国公府后,徐舒玄便将徐墨玄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并让南楚在门前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大哥,你有重要事情需要我去做?”徐墨玄这才看出了徐舒玄眼中的忧虑,他又问,“那个女人是谁?言藩派来的细作吗?” 徐舒玄点头,他问:“刚才在定安街道上看到的那个锦衣卫,你认识吧?” “认识,昌化伯邵元林的儿子邵云辰嘛,本事没有多大,却最会横行霸道,经常听他嚷嚷说家中有块免死金牌,谁都不敢得罪他,不过,他倒是很会讨好言藩,时常到言藩府上去送金银财宝,据说前不久还给言藩送了一位与众不同的美姬!那美姬送去之后,邵云辰立刻领了这锦衣卫百户之职!” “免死金牌?时常谄侍言藩?”徐舒玄深深的锁紧了眉头,又问,“他给言藩送了一位美姬,那美姬是什么人?” 徐墨玄思索了一番后,答道:“好像是叫什么芸娘,哦对了,我听说这个美姬原是杨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性子十分泼辣,言藩看上了她,欲纳她为妾,她誓死不从,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被邵云辰抓住,邵云辰还拿了她的卖身契,将她献给了言藩做姬妾!” 听到这里,徐舒玄的脑中陡地灵光一闪,他想到了言藩今日在樱士馆中的愤怒,想到言藩要杀的那个女人恐怕十有八九便是这位美姬芸娘,那么言藩为什么要杀她?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手中握有不利于他的东西,所以言藩才会这么恐惧的想要杀了她! 那么她手中握着的会是什么? 会是为了杨家吗?为了给杨世忠洗刷冤屈,所以这个女人有意接近言藩从他身边寻找证据? “墨玄,大哥的确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但做这件事情非常的危险,你必须按照我的安排来,你愿意吗?”徐舒玄郑重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他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五弟去冒险! 可这也是墨玄必须要历练成长的过程! 徐墨玄笑眯眯的回答:“大哥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我让你去一趟杨家,阻止杨氏母女进杨家宅门!”徐舒玄压低声音,语气凝重道。 徐墨玄脸上的笑容倏然凝住!这一刻,他才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可怕性! 徐舒玄再将今日言藩在樱士馆中说的那一番话告诉了徐墨玄,他道:“邵云辰既然与言藩勾结,那么他们此行定是受了言藩的指使,杨家处境十分不利,你一定要在杨氏母女到达杨家之前先找到她们!” 徐墨玄一边点着头,一边已大步迈向了书房之外,他的人也如同风一般刮过,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此刻,韩凌与杨氏已经骑马出了城,与她们一同出城的还有易容改装之后的芸娘。 第040节 冷静谋断 天色晦暗,暮色渐合,沿途多少画栋朝飞、珠帘暮卷渐渐隐于山色之后,雪越下越大,有如团云飘絮,又被狂风一卷,雪粒子便扑打着脸面而来,有如刀割一般的生疼。 韩凌整个身子都蜷缩进了杨氏的怀里,坐下之骑风驰电掣,也颠得人空了的胃中几近翻涌。说起来,韩凌前世作为景王的王妃也跟随夫君一起上过战场,驱除鞑虏,抗击倭寇,骑马对她来说也是常有之事,但现在她的内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芸娘是从言藩的府中逃出来的,而且她还带走了言藩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言藩绝对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还会派出他府中最强的精锐死士来截杀她们! 想不到这一世,即便是躲开了劫匪的追杀,却还要面对言藩这样的强敌! 她知道,言藩之所以还能留着外祖父的性命,并且只将杨家子嗣监禁,便是心里还顾虑着杨家的名声,不敢太过折辱,而且他的证据也不足,十多名宫女中也只有张玉莲招供出了外祖父杨世忠,其他并无提及,就连主使者杨金英的供词中也只说了所有的一切皆是她主谋,与他人无干。 他之所以这样虚张声势,便是想逼迫外祖父自行认罪,并嫁祸于叔公杨奕清! 但如果他的计划即将全部落空呢?以他的做事风格,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实在是不敢想象! “芸娘——”突地传来一声杨氏的娇呼,韩凌从杨氏怀里探出头来,竟见芸娘从马上滚了下去! 杨氏将缰绳一拉,骏马前蹄朝空,一声嘶鸣,倏然止步。 她抱着韩凌,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急忙追到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的芸娘身边,将身娇体弱的女子扶了起来,这时,杨氏才发现,芸娘的一身黑裳已渐渐被鲜血染红,她的皓腕肌肤上甚至还有一行鲜血如蚯蚓般的蜿蜒而下。 “芸娘,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了伤?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你却还要跟我们一起赶路,你这是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之前我就叫你不要去招惹言藩,可是你不听,你为什么不听?还非要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杨氏一连串的质问,芸娘听罢却笑了:“小姐,我就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可是自从蒋七郎死后,你就变了,你变得柔顺而沉默寡言,韩家人那样欺负你,你也不还击他们,可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杨家人,杨家的人顶天立地,就是女孩子也不会输给别人!芸娘是在杨家长大的,将军对芸娘不仅有养育之情,更有再造之恩,将军出了事,芸娘不能什么也不做!” 芸娘说着,将怀中的一物掏了出来,这仅仅只是一枚钥匙,而且是一枚生了锈的钥匙,她把它递到了杨氏的手中,说道:“言藩所做的那些大奸大恶之事都有写在一本书中,那本书以及他通倭的信函都被我偷了出来,但我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并未将那本书带在身上,而是放在了一个匣子里,那个匣子我埋在了一个地方,这便是那个匣子的钥匙……” “不,芸娘,你在说什么,你起来,我们一起回杨家!”杨氏突然感到恐惧,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芸娘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从前的芸娘英姿飒爽、充满活泼生气,可现在却好似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她的肌肤苍白已完全没有了血色,这是垂死之人才有的颜色! 韩凌的眸中也渐渐蓄满了泪水,原来芸娘嫁给言藩做姬妾便是为了寻找能救外祖父的证据,为此,她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和生命! 前世芸娘也是为她牺牲了自己,可现在不是才刚刚开始么? 不,上一世芸娘也不是这个时候死的,她不会死的! “芸娘……”韩凌也禁不住唤了一声,前世芸娘待她如母,这种感情不知不觉便从心中滋生了出来。 “九小姐不哭,芸娘不会死的,芸娘只是休息一下,便跟你们一起赶路,芸娘还想见到几位公子和小少爷们!” 芸娘挣扎着似乎要站起身来,可刚支起一肘又似用尽了全力一般倒了下去。 山间风声呜咽,四周万籁俱寂,突地,一个声音从这刺骨的寒风中贯耳而来! “将钥匙交出来!另外说出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那个匣子你埋在了哪里?” 芸娘闻声身子巨震,她的瞳孔猛地睁大,穿过杨氏的肩膀看向了正迎着风雪朝她们走过来的一个黑衣人,杨氏和韩凌也猛地一惊,转身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地间一片白茫,皑皑白雪在即将要来临的夜色中散发着最圣洁耀眼的光芒,就如同垂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 而那个从雪地上一步步走来的人,少年的身躯,身材颀长,全身笼罩于一袭被风鼓吹而起的黑色长袍之中,就连头顶上也戴了一顶黑色的帏帽。 看不到他的容貌,但随着他脚步的逼近,韩凌感觉到了一股有如江涛之水绵绵压来的阴寒之气,那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气息,这种气息仿佛来自地狱,前世她也只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气息—— 那便是丰臣泷一! “是你!”这个时候,韩凌听到芸娘亦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惊呼! ******* “你说什么!萧云一路跟踪杨氏母女,最终却发现那辆马车里的人不是她们!那她们到哪儿去了?” 已近亥时一刻,南楚回来便给徐舒玄带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费解的消息,他所派出的一支以萧云为首的暗卫在跟踪杨氏母女出城之后,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在一个空旷寂寥的山岗间遇到了一群山匪的劫杀,在解决掉那群劫匪之后,萧云打开马车车帘一看,发现车中的人并非杨氏母女,而只是一个穿着韩凌衣服的女孩,他将那女孩抓来了问,那女孩战战兢兢的只说了一句:“四太太已不是四太太,九小姐已不是九小姐,她们全变了,全变了,好可怕,好可怕……”说完,那女孩便晕死了过去。 萧云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知从哪里去寻找杨氏母女,便只好将那女孩一并抓了回来,先向南楚复命! 南楚也想不通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萧芸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跟踪杨氏母女,连觉都没有睡过,怎么会突然之间跟丢了! 所以,他也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徐舒玄,他相信以徐舒玄的智慧一定会发现问题的关键! 而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徐舒玄也是骇然变色,心中陡地升起了一阵惶恐,要知道现在言藩已派出死士追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极有可能会和杨氏母女在一起,如果真让言藩的人先找到了杨氏母女,那么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死士会不会…… 这个时候,就连徐舒玄也有些无助失措,但也不过是片刻的失措之后,他命令南楚将萧云带进了书房,他要亲自问一些话。 萧云是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少年,比徐舒玄大不了多少,当年南楚向他举荐便是看在他对剑术方面有着极高的领悟力,而且记忆力极强,可毕竟是年少轻狂,行事不够稳沉! 徐舒玄一时非常后悔派了他去保护杨氏母女! 不过,既然是他自己一时失误作出来的决策,便不能怪别人! 所以当萧云单膝跪在他面前请罪之时,他也只淡然的说了一句:“你虽有失职之罪,但我亦有决策之责,事过无咎,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将你跟踪杨氏母女的一路上所看到的所有事情包括在她们周围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仔细回忆清楚了,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萧云应命,便从他今日一早跟踪杨氏母女到兰亭与徐墨玄赴约说起,一直说到她们进了一家茶馆,在茶馆中呆了一会儿后,才又上了马车出城。 由于萧芸谨守君子之德,一直是远距离的监视,所以他并不知道杨氏母女有换过装,只看到那马车开始行驶,便又跟了上去。 “不过,在那辆马车走之后,有一个受了伤的女人闯进了那家茶馆。”萧云最后补充道。 “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徐舒玄眸中一亮,已然猜到这个女人是谁,“之后那茶馆之中就没有其他人出来过吗?” 萧云惭愧道:“由于我急着去追踪那辆马车,所以并没有去留意那家茶馆,不过……”他似忆起了什么,“出城的时候,遇见了一件事,有两名骑士带着一个小孩自称是言府中的人,奉言公子之命出城办事,其中一位公子还量出了言公子的腰牌!” “两名骑士?一个小孩?他们长什么模样?”徐舒玄似乎想到了什么,急着问。 萧云答道:“两名骑士都非常纤瘦文弱,而那个小孩看上去也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说到这里,萧云的眼前也陡地一亮,“徐世子,难道你怀疑……” “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徐舒玄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他们的容貌与杨夫人母女完全不像,就算是侨装易了容……” “你又怎知世上没有真正的易容之术?”徐舒玄忽然觉得内心似波澜起伏不定,既害怕又诧异又有些震惊欣慰:原来那个女孩还会易容之术么?侨装改貌,调虎离山,金蝉脱壳,好一个聪明的丫头,连他派出去的人都给骗了! 不过,既然萧云已揭穿了那马车中人的真实身份,言藩所派去跟踪的那些死士必然也会发现,这也仅是一招缓兵之计! “世子爷,既然那两名骑士是她们,那萧云现在立刻去追上她们!”少年即刻起身就要走! 追?去哪里追?现在她们母女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徐舒玄头疼的扶额,又思索了片刻,唤住萧云道:“罢了,唯今之计,只有在京城通往凤阳府的必经路上寻找她们,也许还能碰得到,就是不能找到她们,为她们引开敌人的视线也好,萧云,你还记得她们易容后的大致模样么?” “记得!”萧云答。 “那好,派出三路人马,也侨装成她们的样子,即刻赶往凤阳府!另外注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分三路人马,侨装成杨氏母女,为她们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么? “是!”萧云拱手应命,心中却已是骇异万分,早就听南楚说过徐世子是一个值得他们跟随的主子,他少年英才、冷静谋断,胸有丘壑,为世间不世出的奇才,但现在看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和巧妙的安排,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第041节 丰臣泷一 “他是谁?”芸娘的恐惧也让韩凌感到一丝害怕,她望着那道漫天飞雪中走来的有如鬼魅一般的人影,本来这山间除了雪色的明亮就已是沉沉晦暗一片,远处魅影重重,山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韩凌有种可怕的直觉,她觉得这个人比前一世遇见的那帮劫匪更为可怕! 这时,她听到了芸娘的回答:“他是一个刺客,一个没有人性的刺客,一个很可怕的刺客!” 那刺客笑了,接道:“你的回答十分令我满意!既然知道我的可怕,那就乖乖的将不属于你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刺客的声音有些生硬,还是少年的清醇嗓音,却如同冰冷的武器一般透着碜人的寒气。 芸娘也笑了,她反问道:“如果我不交出来呢?那你是不是还要在我身上刺上一百个窟窿?” 一百个窟窿?难道芸娘身上所受的伤皆是拜这位刺客所赐? 韩凌看向了那个刺客。 风吹起了他的帏帽,令他露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下巴,但却始终没有将整张面容展现出来。 可仅仅是这么一瞥却隐然令她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之感。 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以及周身的气息都太像那个人了! 刺客冷笑道:“一百个窟窿算不了什么,我听说密谋刺杀皇帝的那十几名宫女最后都受了一种极有趣的刑罚,叫作凌迟之刑,我的刀法虽然不精,但也可以试试,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凌迟之刑?” 说罢,他一只手肘抬起,手中不知何时便多了一把刀,一把雪亮铮铮的刀! “武士刀!”韩凌惊呼出声,然后愤恨又警惕的看着这个刺客,问道,“你是东瀛武士?” “小丫头见识很广!”刺客讶异的叹了一声。 韩凌微微一怔,他居然认出了芸娘,而且还看出了她是一个女孩,难道他一直都在跟踪她们?而且连她们易过容都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确是太过可怕! “你是言藩派来刺杀我们的吗?”韩凌又问,其实她想说,言藩在与你们日出之国的人勾结! 那刺客轻笑了一声,回道:“还轮不到他来支使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韩凌顺着他的话再问下去,因为这个刺客给人的感觉太过可怕,她唯有从和他的对话之中去寻找他的弱点,以求一线生机。 哪怕能拖延一刻,也是生机! “我只要那个匣子,这个女人从言藩手中偷来的匣子!”刺客用刀指着芸娘说道。 “你要那个匣子做什么,难道是想将芸娘偷来的言藩陷害杨将军的证据交给他吗?”韩凌继续问,既然这个刺客如此傲慢的说言藩无权支使他,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替言藩做事? 也或许他并不是在替言藩办事,他只是为了寻找自己想要的一件东西? 刺客似乎意识到韩凌在套他的话,心念电转,回过神来笑道:“好厉害的小丫头,你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来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你们不想那些证据落在我们手中,大可以杀了芸娘,只要芸娘没有说出去,没有人知道那个匣子的存在,也就没有人知道那些证据的存在,可是你却一定要得到那个匣子!”韩凌作出一副深思状,“除非那匣子里除了言藩做过的那些大奸大恶之事的证据外,还有什么是能吸引到你的东西!” 韩凌说到这里时,那刺客沉默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已让韩凌心中十分笃定她的猜测是对的,于是,她又继续道:“如果我们将那匣子所在的地方告诉你,你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们?” “是么?你有办法让这个女人开口,说出那匣子的下落?”刺客的声音中明显的透出兴趣。 “是,我们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得到那个匣子,但是,条件是你要放过我们!”韩凌冷静的接道。 芸娘却激动的打断道:“不可以!九小姐,那些证据关系到杨家满门的性命,我们不可以告诉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我们现在都死在了这里,杨家更没人能救了!”韩凌冷断的说道,既而附在芸娘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刺客像是在看戏一般,忽地收起武士刀,抱起了双臂,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韩凌,笑道:“有趣,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不一般的机智,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么?但我又怎么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实话?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出尔反尔在得知匣子的下落之后杀了你们?” 韩凌从容不迫的回道:“你能这么问,就说明你不会做如此卑劣之事!而且既然是谈条件,那便应该有公平交易的准则。” “好,你说说看,什么准则?”刺客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能耍出什么花样,即使她们现在逃了,他也有自信很快又能将她们抓回来。 从来还没有猎物能从他的手中逃脱!而欣赏猎物在垂死之前的挣扎也不啻为一种乐趣! 尤其还是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天真烂熳的一个小女孩! “先让我们上马,我们再将钥匙给你,另外再告诉你那匣子所在的地方!” 这是韩凌开出来的条件! 刺客听罢,低声一笑:“以为骑上了马,我就追不到你们了吗?” “正如公子所说,我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那么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公子还是能答允的吧!” 韩凌客气的说道,她的语气就如同一个闺阁少女,清脆的声音曼曼,没有一丁点的惊慌,就像与人平时聊天一样。 公子?刺客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有些好笑,他对韩凌的好奇也越来越浓了,于是,他退开了一步,抬起一只手来,以请的姿势道:“好,我让你们先上马!” 韩凌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和杨氏一起扶起芸娘,先让芸娘上了马背,接着,韩凌也被杨氏抱进怀里,跃上了马背。 “准备好了!芸娘!把钥匙给他!”韩凌陡地一声娇喝。 突地,一阵轰隆声炸起,两匹马齐声嘶啸,腾地跃起,向着不知道的前方飞驰而去!而在她们的后方,一蓬烟雾在地上炸开,扬起了滚滚浓烟。 这是从徐舒玄那里借来的霹雳雷火,要再还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这颗霹雳雷火是否有炸到那个刺客!不过就算那刺客不死也该受了点伤吧!只要受了伤,一时也追不上她们了!韩凌这样想。 但那刺客一点儿也没有受伤,在看到那一物落在地上时,他便十分机警的躲了开,只不过,当烟雾消散之后,就看不到韩凌她们的影子了! 这时,山丛茂林之中又走出另一道人影,那人来到这个少年刺客的面前,有些冷怒的问道:“为什么要放走她们?刚才为什么不杀了她们?” “你是在命令我吗?”刺客握着手中的武士刀,透过帏帽垂下来的黑纱看向了走到他面前的人。 这个人同样佩带着武士刀,也同样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和他算是同一类人! “不敢,属下都是听命于殿下!”那人立刻拱手作答,声音中隐有惧怕之意。 “那就对了,杀不杀她们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也可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过,那个小丫头,不要碰她,我对她很感兴趣!” “那小丫头刚才抛下来的暗器定然是魏国公世子所创,殿下别忘了,在大眳,除了杨家军之外,那个惊才绝艳的魏国公世子也是我们必须要除去的强敌!” “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么?”少年刺客轻呓了一声,停顿了片刻后,竟是大笑了起来。 韩凌和杨氏所乘的骏马还没有奔出多远,便又碰到了一群黑衣的刺客,这些刺客与前一世遇到的劫匪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刺客,而且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佩带着武士刀! 又是东瀛武士! 韩凌的心沉了下来!好不容易甩掉了刚才那个看似很强大的东瀛武士,没想到现在又碰上了一大群!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芸娘脱口问道。 “我们是刺客,你说我们想怎么样?”其中一人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一般放肆大笑了起来,“女人,有人出了大价钱想要你的命,为了我的这帮兄弟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们只好来取你的命了!” 芸娘听罢冷笑:“是言藩叫你们来取我的命吧?拿我一个人的性命就能养活你们一帮兄弟,这笔买卖可真是划算!”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这一帮男人还没有我一个女人值钱! 那说话之人听出弦外之音后,果然恼怒起来,一声喝令:“还等什么!杀了她!” 芸娘一声冷哼,竟然扬起马鞭向那一群刺客冲了过去,此时的她又好似恢复了往日的英姿飒爽悍厉之气,手中的鞭子狂卷向了那群刺客! 杨氏冲上前去想要帮忙,却被芸娘的一鞭打到了她的马屁股上,骏马吃痛,陡地狂奔,呼啸而去! 芸娘的这一招令杨氏始料不及,缰绳也一时无法拉住! 杨氏回头一望,就见芸娘疯了一般的与那群刺客拼杀,有好几刀都砍在了她的背上,但她却浑然不觉疼痛似的,屹立在马背上,在刀刃之中驰骋,她吟吟唱了一句:“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那是九歌,她和芸娘小时候最喜欢读的九歌。 杨氏听罢不禁落下泪来,她拼命的拉着缰绳,可马就是停不下来! 韩凌的心中也是一阵剧痛,是了,这便是芸娘,一个刚毅不屈骄傲如同蔷薇一般的女人! 可是马没有奔出多远,前蹄陡然一屈,杨氏抱着她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渐渐向她们逼近过来! 韩凌抬起头,便又见到了那个戴着帏帽的青袍刺客! 他居然没有受伤,一点也没有受伤!韩凌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她再次从怀中拿出了另一样机关暗器—暴雨梨花针! 在那刺客还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射出了数枚银针一般的暗器!可没有想到,那人反应极快,竟然尽数躲了过去。 而就在他旋身跃起的时候,那顶帏帽再次被肆掠的狂风撩了开,这一次,匍匐在地上的韩凌正好看清楚了他的脸,一张俊美妖邪带着阴郁气质的脸,虽然还有些少年的稚气,可是却已与记忆中的一张邪魅阴柔却不失狠厉的脸渐渐重合,而且他的腰间分明还戴着一块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古玉。 她记得的,那块古玉象征着一种身份,日出之国皇室的身份! 是他!竟然是他! 她蓦地想起前世的他经常对她说的那句话:“即使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这是我欠你的,这是我欠你的……” 欠她什么?难道前世竟是他杀了母亲吗? “丰臣泷一,你是丰臣泷一!”韩凌不禁脱口低呼出声! 第042节 借势 “求求你,不要杀我娘亲,求求你,放开我娘亲……”夜色沉沉,女孩泪盈于睫,眸光生辉,悲凄惶恐尽现其中,她拉着一个黑衣人的衣角,拼命的哀求,可是那黑衣人却只是大笑着,一只手紧紧的勒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个女人姿容婉丽,倾华绝代,正是曾闻名京城的杨夫人! 女孩望着那黑衣人大笑着的脸,忽然就不哭了,她陡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着那黑衣人刺了过去,却在这时,那黑衣人伸出另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将她提了起来,随手往半空中一抛,那女孩的身影便坠进了黑洞一般的深渊之中。 “啊——” 凄恻的叫声宛若响在耳畔,徐舒玄猛地从梦中惊醒! “世子爷,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一个轻柔含着担忧的声音唤醒他逐渐清醒的大脑。 徐舒玄蓦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穿宝蓝绫子袄、青缎子背心的美貌侍婢温婉可人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条帕子,似乎刚才正在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这个侍婢不是别人,正是言藩送给他的那个琴姬卓姬。 “世子爷昨夜怎么宿在书房了?外面雪下得很大,这天寒地冻的,世子爷又……” “你怎么进来的?”卓姬的柔声细语陡地被徐舒玄打断。 徐舒玄身边的婢女不多,近身侍候的婢女更是没有一个,至于端茶倒水等一切事务都是阿姝做的,但即使是阿姝,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也不敢擅自踏进他的书房。 卓姬脸色一白,立刻跪了下来,用那软糯而娇柔的声音道:“对不起,世子爷,卓姬……卓姬刚才听到世子爷好像叫了一声谁,阿姝她们又不敢进来,卓姬心忧世子爷,一时斗胆逾了矩距……” “算了!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随便进来!”徐舒玄微有些不悦的截断了她柔弱可怜的絮叨,又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刚才我有叫谁的名字吗?” 卓姬将头低了下去,她道:“是的,世子爷叫了‘阿凌’的名字,阿凌也是世子爷的侍婢吗?” 卓姬虽然是刚到这魏国公府,但昨日一天却是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徐舒玄的消息,按理说,一个国公府的大少爷身边应该有很多丫鬟小厮伺候才对,而且双足伤残就更需要贴身侍婢照顾其饮食起居,可是这位大少爷身边竟然只有极少数做杂役的仆婢,而且这些仆婢中除了一个阿姝,没有其他人能接近他! 倒不是说这位大少爷苛待下人令人不敢亲近,相反,徐舒玄的脾气非常之好,在整个国公府甚至整天个京城都是有口皆碑。 魏国公世子温润如玉,秀冠绝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天下,高洁出尘,见之者皆道:“如沐春风,未见其喜愠于色!” 而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身边没有人愿意服侍或是不敢近身服侍呢? 据说就在三年前,徐舒玄身边也是有几个贴身侍婢的,都是现任的当家夫人也就是长公主一次性拨给他的,当时就有个小婢极得徐舒玄的看重,可以说是从长公主的眼线转正做了徐舒玄的亲信,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小婢就因犯了错而被长公主责罚,直接当众杖杀以儆效尤。 当时徐舒玄非常愤怒为此事跟自己的继母闹了一场,并将长公主给他配的丫鬟小厮全部遣走,而且自己搬到了这个听雨楼中,并给下人们立下了许多矩距。 那些矩距中的第一条便是:所有仆从只能在他的寝房及书房外伺候,未得他命令,不得近他十步。 这过去了几年,虽然徐舒玄与继母的关系不再像从前一般剑拔弩张,甚至还养成了一种为外人所称颂的母慈子孝的平和局面,但他依然拒绝着长公主的一片“好意”,拒绝了那些丫鬟们的近身伺候。 卓姬不知道阿凌是谁,她以为徐舒玄在噩梦中唤的那个名字就是从前那个被长公主杖杀的婢女,所以她并不知道徐舒玄此刻心中忧思的是什么? 但徐舒玄还是如她所料的轻呓了一声:“阿凌……” 对了,那个女孩自称阿凌,虽然南楚已打听到她真实的闺名叫作韩英九,乳名唤阿九。 他为什么会在梦中唤阿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个梦很可怕,也很真实,就像身临其境,近在咫尺一般,直到此刻,他脑海里还残留着那个梦的影像,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他甚至有些忧惧不安,这个梦会是预示着什么吗? 他看了看窗外,晨曦之光透过窗棂,还有碎剪鹅羽般的雪花斜扫在了窗台上。那窗台上已积了厚厚的残雪,纯白而冰冷的颜色顿时令人精神一振! 原来昨晚竟下了一整晚的雪! 不知南楚与萧云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一对母女?她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徐舒玄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隐隐传来了衣袂飘动的细碎声音,他知道定是南楚已回,心中微喜,连忙对卓姬下令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卓姬告退!”女子欠身退出去的时候,目光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洗漱盂盆,又试探性的道了一句,“卓姬打来的热水似乎已经凉了,要不要……” 她话还不没有说完,书房的门突地打了开,房间陡地一亮,就见一道青影立在了门前,他头上的兜帽上都落了一层白莹莹的积雪。 “谁让你到书房里来的,滚出去!”南楚没有徐舒玄的好脾气,一见卓姬一幅柔弱的姿态怯生生的站在这里,顿时心中腾起了一阵恼怒,他甚至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手将卓姬的皓腕抓起,便将她扔了出去! “十步之外,若你敢走近一步,我杀了你!”南楚冷冷的说罢,即刻掩上了门。 “怎么样?萧云有消息了么?”徐舒玄迫不及待的问。 南楚神色有些凝重,他看着徐舒玄,低低的道了一句:“萧云受了伤。对手很强,若不是那一刀离了他心脏三寸,萧云恐怕回不来了!” 徐舒玄的脸色一变,难掩紧张之色。 南楚看出了他的担忧,连忙又道:“世子放心,杨夫人母女无事,但是和她们在一起的另一个女人被杀了,听说那个女人从言藩的手中偷走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所以言藩派出了好几路杀手去追杀她,而这其中就有一支便是东瀛武士!” 死的那个女人一定是杨夫人的侍婢芸娘!徐舒玄心中一阵悲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听到杨夫人母女无事之时,他心中又有一丝放松的欣喜。只是芸娘那个女人一死,那么她从言藩手中偷来的东西是否有转交给杨氏母女?如果有,那言藩又会放过杨氏母女么? “那个女人可有留下什么东西么?”徐舒玄问道。 南楚摇头道:“不曾留下,据萧云所说,那个女人在临死之际,自己跳下了悬涯。不过……” “不过什么……” “世子爷,萧云说,杨氏母女虽然无事,可却不是他所救,他们遇到了一个武艺十分高强的东瀛武士,萧云带着十多名暗卫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还重伤了我们好几位兄弟,萧云更是差一点死在了他手上,但是,杨夫人的女儿似乎认识那个东瀛武士,她还和那个东瀛武士谈了条件,让他放过了她们,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不仅放过了她们,还将言藩派出来的另一批死士全部杀了!” “谈了条件?什么条件?”徐舒玄也有些愕然吃惊。 南楚皱眉答道:“韩九小姐说,只要那个东瀛武士肯放过她们母女,让她们平安到达杨家,那么她便给他想要的东西。具体什么东西,萧云也不知道。” 萧云当然不会知道,既是能让那个东瀛武士心动的东西,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耳。 徐舒玄沉思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打动这个东瀛武士?这个东瀛武士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些有可能是他同伴的死士?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有很多疑点且令人匪夷所思,那对母女总算是有惊无险渡过了一场风波。 只要那对母女活着就好!直到此一刻,他都为刚才的那个梦感到一丝骇惧。 “接下来就要看墨玄的了!”徐舒玄忽然沉沉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从书案下来取出一封信函来,递于南楚道,“替我将这封信想办法交到锦衣卫都指挥史陆丙的手上!” 听到陆丙这两个字,南楚的脸色一变,目光变得有些锋利,反问道:“他?难道世子爷的计划中也需要他的帮忙吗?要知道七年前的那桩冤案,他也有份!” “此一时,彼一时,他从前也不过是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而现在,我还会让他作出另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徐舒玄说着,看向了南楚,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满腔愤慨,他微微一笑,玩笑般的说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楚哥也为江湖上一代翘楚,怎么忍耐性还不如我好?” 南楚神色微微一窘,向徐舒玄拱手行了一礼:“但听世子爷吩咐!” “要想救杨家,我们还必须要借他的势,要知道陆丙这个人不仅掌握着锦衣卫,又为朝中三公大臣,更是皇上所信任的唯一一个朋友。”徐舒玄最后郑重的解释道,“也只有他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而且不被猜忌怀疑。” 让他在皇上面前替杨家说话?有这个可能吗?南楚有些犹疑,但见徐舒玄眸中自信的神采,又不禁为之一摄,伸手接过了信函。 就在南楚将这封信函送去陆丙的家中时,徐墨玄以锦衣卫的身份混在邵云辰所带领的一支卫队中,与他们一道到达了凤阳府定远县的杨家,与此同时,韩凌与杨氏也到达了凤阳府定远县。 第043节 等时机 凤阳府隶属于南直隶,下辖五州十三县,此地曾为太祖皇帝的故乡,亦曾是大眳中都城龙脉地气所在,就是这个名字也是太祖皇帝所赐,取之“丹凤朝阳”之寓意。 而定远县南依合肥,西邻淮南,北连蚌埠,东接滁州,亦有“境连八邑,衢通九省”之誉。景熙帝初登皇位之时,容不得杨家军留在京城,便选了这样一个还算宝华贵气的地方作为杨家军的安栖之地,此举在贬黜之余亦有安抚之意,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此地近南京,而南京、杭州又是倭寇肆意横行的地方,所以杨家军驻守在此亦担任着抗击倭寇的重任。 这是大雪纷飞的第二天,定远县的曲阳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并不多,尤其是一队锦衣卫的经过更令这条街变得凄清而萧条。 杨家之案早已传遍整个定远县,而定远县中的百姓无不为之唏嘘感慨愤怒不已,也曾有侠义之士集结在官府门前击鼓为杨家鸣冤,甚至还殴打了那县令大人姚正方,但群情激奋并没有让杨家处境有多少好转,杨世忠被逮捕去了京城,而杨家亦被官兵监禁,其未来命运尚不可知。 但百姓们似乎已预感到,杨家这次可能无望了,就像五年之前的杨继盛,甚至是七年之前的定远候府蒋家,那个时候也有不少忠义之士为其奔走疾呼,甚至告到了御前,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杨继盛随着一批死囚在年关之前送到了刑场,而定远候府蒋家更是被夷三族灭满门,连孕妇和孩子都不放过。 帝昏聩宠幸奸侫,宁可相信言菘父子的伪证之词,也不愿意倾听民声,对于当今圣上来说,民声还不及他祭天之时那一群太监在符纸上所鬼画的“天书”令他信服。 就连百姓们都已渐渐明白,光靠喊冤甚至起义都已无用,朝庭只会以谋反之罪镇压,所以城中的百姓对此事已是只字不提,甚至噤若寒蝉。 韩凌与杨氏此刻也走在了定远县的曲阳大街上,看着街道上的萧条冷漠,母女二人心中亦是一片心酸,尤其是杨氏还沉浸在芸娘坠涯身亡的痛苦之中。 “我身上的任何一件东西,你们都别想带回去给言藩,除此之外,我还要你们送给他一句话,我要他这一辈子都活在自己所做恶事的恐惧之中,哈哈哈……” 因为不想留下任何东西,所以芸娘宁可跳下山涯粉身碎骨。 不,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她还留下了一句话:“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这句话是为了告诉她们什么吗? 想到芸娘的死,杨氏又再一次的抱紧了韩凌,昨天晚上,她差一点也失去这个女儿。 那一场恶战直到现在还令人胆战心惊,她无法想象,在女儿差一点摔下悬涯之时,如果没有那个东瀛武士的相救,抑或是没有她手中的那一只机关护腕,她们母女二人是否还能活着到达这里? 虽然她并不明白那个东瀛武士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救了她们? 她可以失去一切,但绝不能失去这个女儿。 韩凌感觉到了杨氏的紧张,忙安慰道:“娘亲,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很快就能见到舅舅他们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凌也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右手上的机关护腕,她也想不到在临危之际,这只护腕射出来的金蚕丝线会救了她的命! 抚着这只护腕,韩凌便想到了徐舒玄,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一支专程来救她们的暗卫。 她知道那支暗卫一定是徐舒玄派来了,虽然他们也易容改了装。 想到这里,韩凌的心中一暖。 谢谢你,大少爷!阿凌一定会谨记你这一份恩情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让开!让开!速速包围杨府,奉言大人之命,所有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杨府,否则一律按死罪论处!” 喻兰胡同便是杨家大宅的所在,韩凌与杨氏赶到喻兰胡同之时,便见到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杨家门前的所有人都驱散了开,他们如同狂风扫荡而过,一路上甚至连一只猫狗都不放过,不幸被他们扫到的人连忙抱着头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等着这一队人马经过。 不一会儿,这队在雪夜中肆意横行有如猛兽一般的人马很快将杨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锦衣卫?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杨氏见之惊怒。 韩凌也有些心惊,锦衣卫身为皇帝的爪牙,除了擅长于暗中偷窥之外,行事更是诡异莫测,如果有谁不幸被锦衣卫带到了廷狱之中,那么这个人多半不会活着出来,不仅不会活着出来,而且一定还会体无完肤,谁也认不出来! 但是没有皇帝的命令,锦衣卫也不敢随便行事。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派锦衣卫到杨家来?他们来杨家又想做什么?难道是要将杨家所有人逮捕至京城吗? 不,直觉告诉她,这支锦衣卫卫队一定不是奉皇上之命而来! 韩凌远远的望去,就见那杨家大宅之前为首的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个隐然有些熟悉的人! 那个人拉着缰绳扭转着马头在杨家门前转来转去,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巡视着四周。 就连风雪都盖不住他身上的鹰犬之气! 不一会儿,那人的目光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时,韩凌心神陡然一凛,这个人她认识! 昌化伯之子邵云辰,其父邵元林因外戚而袭爵,据说是其祖上出了一位皇太后,而这位皇太后正好又是景熙帝的祖母,所以邵家一跃成为了京城显贵的皇亲国戚! 邵云辰是家中庶子,但似乎极得昌化伯宠爱,十五岁时就领了锦衣卫百户之职,不过,这官职也是他贿赂言藩得来的。所以他并不是皇帝的鹰犬!而是言藩的鹰犬! 景熙帝不理朝政之时,这个人便直接听命于言藩,简直嚣张跋扈之极! 是了,来者是邵云辰,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道:“因为芸娘偷走了言藩陷害外祖父的证据,所以他派来鹰犬想要阻止我们进杨家之门。” 杨氏的脸色发白,她道:“锦衣卫行事从来无法无天!阿九,娘亲担心他们会对你舅舅们不利,不如你先留在这里,娘亲先进去看看,好不好?” 韩凌拉住了杨氏:“娘亲不急,你看他们只是守在门前,舅舅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再好好想想别的办法?” 想要硬闯入杨家之门是不可能的!韩凌很清楚言藩的个性,这支锦衣卫之所以守在这里,就是要断绝外界所有人与杨家人的联系! 而且对于很有可能掌握了他通倭陷害忠良等罪证的她们,言藩一定会斩草除根,对这支锦衣卫下达格杀令! 那么,她该怎么办?该怎样避开这一群鹰犬进入杨家? 就在韩凌苦思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突地一道人影从墙上跃下,闪现在了她们面前。 韩凌一惊,就见来人也是一身飞鱼服,十二三岁的年纪,剑眉星目,五官英挺俊朗,就是在这样寒冷的大雪天,他那双慧黠的眸子中也充满了喜气和笑意。 这个人竟然是徐墨玄! 徐墨玄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韩凌的手腕,他眉目含笑,弯起唇角问道:“你是韩家九小姐,阿九?” 韩凌虽易了容,但她手腕上的那只护腕还是让他给认了出来。 这也难怪,这只护腕本就是他给她戴上去的。 “五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韩凌惊讶道。 徐墨玄微微一愣,心道:她怎么知道我在徐家这一代的子弟中排行第五? 不过,现在不是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墨玄笑道:“我大哥不放心你们,所以派了我这个虾兵蟹将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他笑着,又转向杨氏道,“杨夫人,言藩向那个狗腿子邵云辰下了命令,凡是想进入杨府之人皆格杀勿论!所以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你大哥?是魏国公世子吗?”杨氏愕然的问,心中却有一丝意外的欣喜,原来阿九说得对,魏国公世子果然愿意帮助杨家。 徐墨玄点头:“是,我大哥叫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等什么?”杨氏又问。 “等时机!”徐墨玄再次神神秘必的一笑,看着杨氏着急的样子,又摸着下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大哥也说了,你们一定想尽快和杨家的人见上面,但正门进是不可能了,想想别的办法还是可以的,瞧着你们的易容术不错,我这里还有一套锦衣卫缇骑的衣服,杨夫人可以换上。不过,这个小丫头……” 徐墨玄作出一副苦恼状:“我们锦衣卫里还没有这么小的军士,就是给穿上锦衣卫的衣服,也没人能相信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杨夫人和九小姐能同意的话……” “你说说吧!什么建议?只要能带我们进去,不管什么办法,都行!”韩凌果然的答。 徐墨玄满脸狡黠又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你裹在我衣服里面,反正我是个男人,衣服穿得多一点,人显得胖一点没有关系,而且翻墙是我最大的本领,你应该懂的?” “……”韩凌看着徐墨玄,张了张嘴,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可能吗?五少爷,你的奇思妙想果然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我现在年纪小,身体小,你也不能拿我来塞衣服吧? ***** 徐舒玄也在等时机。南楚已顺利的将信函送到了陆丙的手中。 他现在只需要等到夜幕降临之时,等陆丙的亲自到来。 第044节 雪夜谈判 “是三小姐来了,那南楚先回避一下!” 听到这个雀跃欢呼的叫声,不仅是徐舒玄,就是南楚都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并逃也似的闪身到别人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去了。 来人是国公府里的三小姐徐绯烟,为二房的柳氏所生,柳氏性情温和柔顺,极疼宠自己的一双儿女,正所谓恃宠而娇,这位三小姐便是最好的例子了,府里的丫鬟仆妇们没有哪一个是不怕她的,要说能压制住她这娇纵性子的就恐怕只有长房的二小姐徐明烟和大少爷徐舒玄了。 徐绯烟今年十三岁,夏末秋初刚办完及笈之礼,现在柳氏已经开始筹谋着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了,但她这种咋咋呼呼爱看热闹的性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改。 尤其她还十分喜爱粘着徐舒玄这位大哥!而且徐舒玄的名声之所以在京城传得这么神乎其神,还少不了他这位妹妹的功劳。 要说他这位妹妹到底立下了什么功劳,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极能吹捧!满京城的贵女圈中,还没有谁能比得上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而且她也在徐氏族学女学中求学,学到至今,不说有谢道韫咏絮之才,但舌灿烂花妙语连珠不在话下。 徐舒玄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誉就是她给宣扬开来的,所谓第一公子,当然是才貌品性俱佳。要不然,以徐舒玄这种不爱张扬又深居简出的恬淡性子,能见到他真容的人都极少,那些闺阁中的少女们又如何知道他长什么样?有多少才华? 当然有幸见过他的人,也没有谁会再去怀疑魏国公府里这位三小姐所“吹捧”出来的那些诗词了。 但是徐绯烟所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他产生了困扰,不说别的,就说去年他好不容易决定应邀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出去踏青郊游,没想到还没有走到约好的青河湖畔,就被一群贵女们追车围堵,高呼其名,结果是那场踏青的活动他没能去参加,而且还被困在了路上二个时辰才顺利回到家。 自此以后,徐舒玄就更少出门了,即使出门也是暗卫相随,用帏帽掩住容颜。 “滚开滚开,我是府里的三小姐,是我大哥最亲最喜欢的妹妹,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 徐绯烟还未走到书房门前,便与卓姬起了冲突。 “咦,你是什么时候被派到我大哥身边来的?我好像从未在府里见过你?你人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是配我大哥,差远了!滚滚滚,滚远点,我有急事跟大哥说!” 徐绯烟带着四个丫鬟一阵风般的冲到了徐舒玄的书房门前,那卓姬还想拿徐舒玄立的矩距来压她,却被两丫鬟带起的一阵旋风卷倒在地。 “还真是弱不禁风啊哈哈……”两丫鬟捂嘴大笑。 阿姝见罢,露出一脸的不忍和难堪,连忙跑过来将卓姬扶了起来。 但徐绯烟走到书房门前便止步了,她轻叩房门,语气忽然转柔道:“大哥,绯烟有几天都没来看大哥了,大哥现在身体还好吧?” 她话音一落,徐舒玄便开了门。 一张清绝出尘、俊逸如天神般的脸陡地出现在几个少女面前,那四个丫鬟的脸顿时就红了。 “什么事情?”徐舒玄是不喜欢废话的人,所以他第一句话就问徐绯烟的来意。 徐绯烟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示意她身后的丫鬟退后十步以外,再跳到徐舒玄的面前,一脸委屈幽怨的模样:“大哥,你怎么看见我了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不会是讨厌我这个妹妹了吧?” “我向来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舒玄语气淡淡的说道。 徐绯烟还忖了一下,又眉开眼笑:“也是哦,大哥对谁都这样,大哥喜愠不形于色,比魏晋名士嵇叔夜还要气质俊美!” “好了,这些话你以后就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了。”徐舒玄十分无奈的打断,又问,“你刚才说的大伯母要与人斗法是怎么一回事?” 徐绯烟仿佛这才想起此刻的来意,先是一愣,随即兴致勃勃的说道:“大哥你听说了吗?皇上新封的一位贵妃,不但体有异香,还会占卜算卦,听说她才进宫两天,就给皇上算了十卦,而且卦卦灵验!现在皇上可宠她了,就连大伯母也就是长公主殿下进宫觐见皇上,皇上都不见了,要知道长公主殿下也是靠占卜算卦才极得皇上宠信的!” “现在长公主殿下那是气得不得了,就在皇上面前请求,要与这位香妃娘娘斗法,这不,都斗到家里来了,那‘羽化登仙阁’中连祭台都摆好了,好大的祭台哦!大哥要不要去看看!” 羽化登仙阁是长公主所题的名,原是母亲的住处,长公主嫁进国公府里来后,便将那座院子改建成了一个专门作法祭祀的地方。 听到这个名字,徐舒玄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所以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而且他还在思索一个问题:韩陌托方士献给皇上的这位娘娘竟然还会算卦占卜?那不是神棍的骗人把戏么? 徐舒玄不信世上真有人能测算天命,所以他开始怀疑这位香妃娘娘是不是要取得皇帝的信任来做点什么?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去啊?也是,祭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堆雪人赏腊梅,对,我带大哥去踏雪赏梅吧!” 徐绯烟说罢,还没等徐舒玄回答,就令身后的四个丫鬟走近,将各人手中托着一件白狐皮袄全部夺了过来,一件一件的盖在徐舒玄身上,然后便推着徐舒玄出门了。 南楚在屋顶上看着,十分无语的连连摇头,他足尖一点,又紧随着徐舒玄远去的方向飞了去! 这一玩便是一整天,到了酉时时分,徐舒玄才被送到了听雨楼,而徐绯烟也终于饥肠辘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南楚不禁感慨道,在目送徐绯烟及那一群丫鬟远去之处,他砰地一下关上了门,“你原本可以拒绝三小姐去外面玩赏,为什么今天竟然答应了?难道世子爷竟忘了曾经吃的苦头?”那意思是,你还嫌这个妹妹从前将你坑得不够! 南楚不过是一句戏谑的话,却听到徐舒玄颇有些严肃的回答:“今天也并不是全无所获!”顿了一下,他又道,“作好准备,我们马上去凤吟阁!” 凤吟阁是他约见锦衣卫都指挥史陆丙的地方,也是他母亲南宫夫人留给他的一个密秘茶庄,留在这个茶庄里的奴仆可以说都是他的亲信。 夜幕降临,雪依然还在下着,徐舒玄在凤吟阁中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陆丙的到来。 陆丙虽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但仍然保持着修长挺拔的身材,而且容貌清俊,气宇轩昂,按照他的身份应该身着蟒袍配玉带,但他今夜来却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玄色长袍,可就是这么随意的装扮,却也掩藏不住他渊亭岳峙的凛然气势。 作为锦衣卫的头目,虽有着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威名,但陆丙这个人还实在是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甚至在他初任锦衣卫副千户之时,还曾帮狱中含冤之人平反过冤情。 名门望族出身,还透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初见之下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徐舒玄看到这道身影的出现,心中微悦,他抬手施了一礼,微笑道:“陆大人冒雪前来,晚辈感激不尽!素不能起身相迎。” 一名小厮已在他的示意下连忙撑起了油纸伞,为陆丙遮挡住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婢女已沏好了新茶,摆放在梨花木的案几两旁。暖阁之中烧着地龙,帘幔隔开了风雪。 “能得到京城第一公子的邀请,也是我陆某的荣幸!” 陆丙被引进暖阁,就见徐舒玄对他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少年姿态优雅,态度谦逊,却又透着不卑不亢的高华气度,气质灵透通澈却又有着令人猜不透的幽深底蕴,其心思亦可谓深不可测。 陆丙撩起长袍,亦是从容自若的坐了下来。 他那双冷沉如闪烁刀光般的眸子紧紧的盯向了对面的少年,带着一丝探究或是一丝整以瑕地的好奇,看着少年的反应。要知道没有谁敢与他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而坐,因为谁也不能料到他手中的那把绣春刀什么时候会割断你的喉咙。 所以,他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还有一丝威胁和试探的意味。 但少年似乎私毫没有被他的目光所慑,仍是微笑若春风般的说道:“虚名不足为外人道也,舒玄亦不过是一介白衣,要论文韬武略、智勇双全,陆大人出身名门,自幼读圣贤知礼法,弱冠之年便已夺武举之首,为我朝少有的全能之才。而且陆大人刚上任锦衣卫副千户之时,刚正不阿、惩奸除恶,为我辈之表率,晚辈万分敬仰!” “徐世子对陆某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陆丙耐心的听完之后,笑着道了一句。 徐舒玄依然笑道:“家父时常拿大人作榜样,对晚辈耳提面命,所以陆大人的事迹,晚辈不敢说全部了解,但也知晓其三。” “是么?那是哪其三?” “其一,陆大人不做违心之事,其二,陆大人的原则是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三……”徐舒玄语气微顿了一下,继续道,“无论天下如何变?陆大人只会忠于圣上一人!我说得对吗?” 陆丙眼眸微翕,神色微变,他再次看了少年良久,忽地朗声大笑:“你这三点说得都算不错,所以你今天请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提醒我的良知,不与言菘结党而放过杨家么?” “为什么不可以?”徐舒玄反问,“陆大人慧眼如炬,这天下官员是忠是奸又有谁能逃得过大人您的眼睛,此次宫女政变,杨世忠无辜被卷其中,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言菘父子设计此案之用意?” “可你刚才也说了,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言菘父子所做之事,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去管杨家之事而树言首辅这样一个强敌?” “陆大人确实没有非管不可的理由,但是管总比不管要好一些。”徐舒玄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说看,管的好处在哪里?” “我还是先说一说不管的坏处在哪里?陆大人先请喝茶!”徐舒玄说罢,亲自为陆丙倒了一杯茶,碧绿的君山银针,洁白的玉瓷茶盏,袅袅雾气升腾,他道,“第一,杨家声誉远播已名震四海,若是杨家被灭,不仅会惹得民怨沸腾,很有可能还会引来倭寇的肆掠横行,朝中武将已不多,谁还有这个胆量和能力去对抗传言如修罗一般的倭寇,第二,如果言菘父子真的扳倒了内阁首辅杨奕清,那么这对父子再无人能敌,虽然你锦衣卫还愿意继续与他们合作,但若是有一天,他们胆大到篡位谋反呢?陆大人难道还要与他们一起造反吗?” “你胡说!”陆丙突地脸色大变,竟是站了起来,手中一把狭长微弯的寒光刀压在了徐舒玄的颈上,而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南楚的剑也落在了陆丙的脖子上。 第045节 陆丙的选择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暖阁之外亦响起了一阵刀剑破空的龙吟声,阵阵脚步声跃至房顶,沉重的杀气如同密不透风的网一时间包围了这整座暖阁。 锦衣卫!陆丙果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他还带来了锦衣卫! 不过,这也早在徐舒玄的意料之中。 “南楚,把剑拿开!”徐舒玄的目光投向了南楚,冷声命令。 南楚目光凛然,犹豫甚久,但见徐舒玄神色冷定、语气斩钉截铁,这才高度集中精神一边注视着陆丙手中的匕首,一边缓缓挪开了剑。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对于南楚的突然出现,陆丙的心中也有了一丝骇惧,这个人的身法之诡异是他所不能及。不过,他很快又转向了徐舒玄,看到少年还是一副气闲神定的样子,他心中又腾起了一阵钦佩赞赏之意,“你知不知道,从你在信函中提到蒋家一案那一刻开始,我就想杀了你?你竟然知道我和言菘父子联手构陷夏言和蒋家的所有过程?你小小年纪从何得知的这些?” “那你为何又不杀我了呢?”徐舒玄反问道。 为什么不杀?杀一个魏国公世子,与整个魏国公府为敌,只要他还保留着一丁点理智,就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这个少年在京城之中素有才名,能在这里约见他,必定也会留有后手! 倘若他手中真的握有他与言藩一起陷害夏言和蒋家的证据呢? 他也不会愚蠢的将证据随身带在身上,那么会不会在他死了之后,以一种让他不可预料的方式拿出来给他致命的一击呢? “我毕竟不愿意做操刀伤锦之人,像你这样的少年英才,杀之可惜!”陆丙收起了绣春刀刃,泰然的坐下了身来。 徐舒玄说了一声:“多谢!”然后继续道,“其实夏首辅的死、蒋家的灭门原也不在陆大人的意料之中,那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陆大人你也不过是想保全自己,原本你和夏首辅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因他公正严明,不通人情,上疏弹劾你贪污受贿,所以你才先下手为强,和言菘父子合谋算计了他,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要他的命,更没有想过言菘父子会将蒋家满门都牵连了进去,你只不过是被言菘父子利用深陷其中而不能抽身,做了一件让自己愧疚一辈子的事情!” “陆大人原也是一个嫉恶如仇奉圣贤之道的人,知道言菘父子所为令人不耻,又何必再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做违背良心之事呢?而且,如果杨奕清被赶下内阁,言菘父子就真正的再无所畏惧,到时候他们野心的膨胀也许连陆大人都压制不住。”顿了一下,徐舒玄继续道,“要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名东瀛武士的军队。帝王权衡之术,我想陆大人应该比晚辈更能懂!” 说到这里时,陆丙的眸中戾气渐消,闪烁出惊异的光芒,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与日出之国的东瀛武士勾结?” “前两天,有几个东瀛武士死于真武庙胡同,此案报到府伊衙门,本与言藩无关,可他却因此事而找到了我。”徐舒玄轻轻一笑,“陆大人应该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陆丙神思凝重,表情变幻莫测,若有所思。 徐舒玄又道:“通倭可是皇上最痛恨的事情,大人当知其中的利害。” “杨家之案乃是皇上交由言菘父子审理,此事我亦插不得手,否则落得一个与杨家同样的罪名,岂不是得不偿失!请恕这个忙,我帮不得!” 陆丙说到这里已有辞别之意,却在这时,听到徐舒玄道:“可是陆大人不幸已经插手进去了!” “你说什么?” 他不解的看向徐舒玄,又听他道:“锦衣卫百户邵云辰是受了陆大人之命去杨家的吗?” 陆丙脸色一变,邵云辰去杨家,这件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徐舒玄见他面有惊色,又笑道:“看来陆大人是不知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邵云辰必定是奉言藩之命去暗杀杨家之人的!如果杨家不幸真被灭了门,这桩罪依然还会算到锦衣卫指挥使您的头上。” 陆丙听罢,立刻长身立起,身形一转,人便冲进了雪夜之中。 身后,传来徐舒玄的声音道:“舍弟在锦衣卫当职,事急从权,晚辈已让他赶去了杨家,希望能为陆大人争取一些时间,还请陆大人能好好想一想晚辈今天所说的话。” 陆丙回头看了他许久,看到风雪弥漫中少年温润清泽的笑容和那如同幽潭般深不可测的星眸,心中微微有了一丝震憾——这个少年果然如传闻一般冰雪聪颖令人佩服。 “徐世子不去做谋士还真是可惜了!你的话我会好好考量一番,不过,在皇上那里说话我可能做不到,但我可以保杨家满门性命。”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所期许的,但徐舒玄也依然感激的点了点头。 “不过,据我所说,魏国公府徐家与杨家素无往来,亦无姻亲故旧关系,徐世子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助杨家呢?” 陆丙看着徐舒玄,等着他回答。 少年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丝变化是他所看不懂的,好像是苍凉又像是欣慰更或是对某一事物的憧憬向往。 最后,少年才抬起眸子,朝他笑道:“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所以想做一件有意义的,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干净而疏朗,没有半分的幽怨和对命运的不甘。 陆丙再一次怔住了,这个少年虽天资聪颖但身有顽疾,恐难高寿,他也是听说过的。 但却能如此光风霁月、坦然的面对人生,凭心而活着,实在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陆丙走的,走的时候,包围在暖阁周围的锦衣卫也悄然离去,暖阁之中仿佛也变得开阔明朗起来。 南楚忍不住责备道:“世子爷,你在给陆丙的信中提到了蒋家之案?你连我南楚也欺骗了,我要是知道你信中写了什么,一定不会去送这封信,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陆丙带了几十名锦衣卫高手而来!如果他起了杀心,就是我也保护不了你!” “如果不提到蒋家之案,他又怎么可能会来见我?”徐舒玄轻轻的笑了一笑,看向南楚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陆丙的原配嫡妻原也是蒋家的女儿。” 南楚的确有些错愕,他知道陆丙有正妻,但似乎并不姓蒋,难道是续弦? 但这跟陆丙来不来见赴约有什么关系? “陆丙对蒋家还是心存愧疚的。”徐舒玄解释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了,希望墨玄那边也一切顺利吧!” “陆丙真的愿意在皇上面前替杨家说话吗?”南楚忍不住问。 “用嘴说肯定是不行的,从今日的一谈,我可以看出,陆丙似乎也很怕皇上猜忌,所以他不会将此事直面皇上,不过,能让他承诺保杨家满门性命,就已经足够了!”徐舒玄说到这里,又幽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今天绯烟告诉我,说长公主殿下正在与新封的香妃娘娘玩一场占卜斗法的赌局,这位香妃预言这场雪会下七天七夜,而且七天之内京城之内必见血光,我并不知道这位香妃的心思如何?她是否会对杨家不利?” “世子爷或许是多心了,说不定只是女人之间玩的把戏呢!” “但愿吧!”徐舒玄看了看眼前如同鹅羽飘飞的大雪,如果真的下上七天七夜,会是什么景象? ****** 陆丙徘徊在路上,他在思索着徐舒玄的话,尤其是那一句“帝王权衡之术”,他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倘若内阁之中真有一人坐大到连他也压制不住的时候……言菘父子不会完全的信任他,这一点,他心里也十分的清楚,那么是不是真的要留住杨奕清,让两位内阁大臣继续斗下去! 让陆丙心中十分愤懑的是,言藩竟然在他手下的人中也安插了内线,而且擅自调动锦衣卫替他言藩办事,这件事情他绝对不能忍。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言府,陆丙索性翻过那道院墙,悄然的进入了言府后宅之中。 在一间覆盖琉璃瓦的屋子上面,他听到了言藩与另一个人的对话! “丰臣泷一,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竟然杀了我调派出去的一支精锐死士,救了杨氏母女!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到底在与谁合作?” 言藩怒火中烧,声如洪钟,然而,回答他的那个声音却是十分的慵懒,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有着一丝邪气而尖锐的味道:“言公子不觉得杀一对妇孺实非君子所为么?” “君子?你居然还跟我谈君子?”言藩冷笑,你是什么人?专干烧杀抢掠之事的寇匪,还有什么资格谈君子之德? “我记得大眳的读书人都喜欢圣贤之言,有句圣言不是说,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么?哦,如此说来,言公子还真算不上是君子!”丰臣泷一敲着那昂贵的梨花木桌上铺着的波斯毯,笑得恣意而邪魅,“我对言公子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为什么要救杨氏母女?你是对杨氏秋璇那个女人感兴趣么?”言藩忽然冷静下来,问。 丰臣泷一的眼神奇怪的变了一变,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对杨氏秋璇感兴趣,而不是那个小女娃娃感兴趣?” 言藩听到这一反问,也很讶异,他奇道,“你对女娃娃感兴趣?” 心中却想道:原来你还有这般癖好? “既然你对女娃娃这么有兴趣,我可以在京城之中给你挑选上百个漂亮的女娃娃,送给你,怎么样?” 丰臣泷一刚喝进去的茶水差一点没有喷出来,他的眼神再次奇怪的变了变,像看怪物一般的看向言藩,叹道,“言公子的认识似乎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对不起,你送的女娃娃,我不感兴趣,我喜欢自己用手抢来的,而且我还有一个癖好……”他说道,眼中幻彩神光流转,“我喜欢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否则我会忍不住剁了他的手,就像这一次,我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他们,那个女孩,谁也不要动,很可惜他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所以很不幸……”他摊开手说,“我剁了他们所有人的手!” “丰臣泷一……”言藩极力的忍住了自己想要咆哮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变态!” “彼此彼此,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成为盟友呢?” “我们还是盟友么?” “是,只要你的人不触犯我的底线!我可是很讨厌不听话的人!”弯着唇角笑了笑,丰臣泷一再次将青色帏帽戴上了头顶,“我可以走了么?” 言藩一脸隐忍的表情,呆了半响,最后僵笑着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就在丰臣泷一走出房门时,他又问了一句:“丰臣泷一,你到底是日本人么?” 第046节 杨家 “你觉得呢?”琉璃花灯下,少年的眼中闪烁着讥诮的寒亡,这一丝寒亡已隐然有不悦的煞气。 言藩微怔,就见少年身形一转,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个人好可怕,简直跟幽灵一样!”守门的小厮不由得战战兢兢的自言自语道。 陡地,听到一阵瓷器砰然坠地的碎裂声,小厮吓得浑身一抖,就见自家主人将一个十分名贵的珐琅彩瓷瓶给掀到了地上。 “这个丰臣泷一到底是什么人?日出之国的关白丰臣吉秀怎么派了这样一个人来与我合作?”言藩隐忍了许久,此时一怒,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眼中凌厉的光芒乍现,如同淬了毒一般,突地沉声道,“实在是割手,还不如杀了他!” “这个人,言公子可杀不得!”蓦地一个声音回答他道,“关白大人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是日出之国一方诸侯的继承人,而且还有可能是皇室继承人,言公子既然喜欢用快刀,就不要怕割手的危险!” “哼,这把刀的确够锋利,仅凭一人便是杀了我数十名死士,但是你能让他诚服于我吗?” 一个人影走到言藩的面前,宫灯的光芒照得他脸上狰狞而丑陋的伤疤忽隐忽现,他阴鸷的笑道:“那要看言公子能出得起多大的价钱?” ***** 与此同时,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面,丰臣泷一手中的武士刀也紧紧的压在了一人的脖子上,那人不惧反劝道:“殿下,言藩能给我们的战士送去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他是我们日出之国的友人,你不能得罪了他,而且关白大人也再三叮嘱过殿下,要与大眳的言公子友好合作!” “所以,你就出卖我?将我做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了言藩吗?”丰臣泷一冷笑道,“你这条狗做得可真是称职啊!难道你忘了我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修罗场上一百零七人,全部死在了我的刀下,我是唯一从那个地方活着走出来的人。” “父亲没有教我怎样去做一只听话合格的狗,他只教了我一句,只有强者才有能力活在这个世上,而弱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那人眼中一骇,顿觉颈上一凉,就见丰臣泷一手中的刀如同琴弦上拂过一样,他看到自己的鲜血在空中飘起一层红色烟雾,一阵剧痛令他捂紧了脖子,他睁着滚圆的眼睛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最后,他似乎还听到了一句话,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郑国子产有句话说得好: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很明显,这句话一点也不适合我!” ***** 再说韩凌与杨氏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按照徐墨玄所出的主意趁着几个偷懒的锦衣卫不防,悄然混进了杨府之中,此时,夜色如墨,夹着寒雪的狂风肆掠,檐角的风铃被吹得叮铛作响,还有几只灯笼被吹落在地上已变破败不堪。 已近年关,如果杨家没有出这样的事情,该是张罗着一起其乐融融的过个好年了。 忽地,在这呜咽的夜风中传来了一阵清幽淡雅的琴声,这琴声与杨府现在的处境简直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恬淡出尘。 “淡淡流水。沦胥而逝。泛泛柏舟。载浮载滞。微啸清风。鼓檝容裔。放棹投竿。优游卒岁。” 听到这琴声,杨氏不禁微笑着感慨道:“嵇叔夜的琴曲大都恬静淡泊,飘渺出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抚出这样曲子的人,一定是心净如水向往平淡自由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杨氏转向了韩凌,笑道:“应该是你五舅舅在弹琴了,阿九,你五舅素来慕竹林七贤之风骨,娘亲小的时候,就爱听他弹琴,他是你几个舅舅之中性子最随和无拘无束的了,外祖母和几位舅舅一定也想我们了,娘亲这就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韩凌点了点头,她对五舅杨茗轩的印象还是很深的,五舅的确是一个如风一般追求自由且洒脱不羁的人,脾气很好,又很幽默风趣,前世他本也通过了乡试考上了举人,可皇上忽然让杨家领兵去西北镇守,抗击鞑虏,外祖父身体欠佳,几位舅舅便一起去了西北,只是后来…… 后来只有五舅一人活着回到了杨家,而且还要接受杨家的败战之辱,皇上的降罪责罚。自此以后的五舅便就不再是一个如魏晋名士一般优雅风流自由自在的人了,他担起了杨家的责任,成为了一个真正刚强不屈的白袍将军,屡战杀场,为杨家雪耻,重振了杨家威名。 想到前世曾经教过她武艺并要将她带到杨家抚养的五舅,韩凌的心中一潮,眼睛又有了些湿润。 这时,杨氏已牵着她的手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去——那是齐欣堂,杨家所有人在节日里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的地方。 徐墨玄只是蹲在屋顶上默默的看着,看到杨氏带着韩凌敲开了那扇门,走进了那个灯火摇曳的房间,他便稍稍放松的斜躺下身子,望了望飘着大雪的夜空。 可忽然间,他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劲,便侧头向着杨家大宅的前方往了去,那些锦衣卫似乎又得到了什么号令般重新聚拢在了一起。 杨氏和韩凌走进齐欣堂时,满屋子的人都提高了警惕,惊疑的看着她们。 杨氏眼睛一润,连接扯下了一身飞鱼服,拉开头顶上的帽子,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她看着坐堂正中上首的老太君,又看了看另五位颀长挺拔的男子,涩声道:“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是我,我是璇儿!” 老太君与几名男子神情皆是一愕,既而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妹妹,你怎么来了?” “璇儿,你怎么来了?” “这是阿九吗?我的好外孙女,都长这么高了,人也精致漂亮!” 韩凌一时间被包围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她静静的看着这个屋子里坐着的人,除了五位舅舅舅母和一些仆婢外,也还有一群孩子们,四个女孩最大的也有了十五六岁,最小的和韩凌差不多大,另外还有三个男孩,其中一个也有了十三四岁,而另外两个年纪相仿,大概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甚是玉雪可爱。 韩凌朝他们看的时候,那两个小男孩也用湛清黑亮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她,其中一个小男孩梳着两个总角,穿着月白色的对襟小袄,坐在一炉火正旺的炭盆前,膝上正摆着一架琴。 难道刚才传出来的琴声是这个小男孩弹出来的? 韩凌不由得狐疑,随即想起,五舅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虽然长得不太像,但各自都继承了他一半的优雅名士之风,其中有一个叫杨曦之,年不及弱冠便已有书画之圣的名气,而另一个叫杨逸之,更是天赋异禀,十六岁成名,于琴棋方面学有所长、术有专攻,在与许多名人对奕之后,被冠上了一个名号,叫作“琴棋之神”。 不过,这位逸之表哥虽然聪颖过人,却离经叛道反周孔礼教,最后与何心隐一起创立了一种心学派叫作泰州学派。 现在屋子里所有人都喜极涕零的围在了她和母亲身边,嘘寒问暖,老太君甚至还紧紧的搂住了杨氏,又哭又笑,几位舅母在一旁亦是热泪盈眶,其中有一位容颜纤秀又透着英气的女人走到了韩凌面前,为韩凌抚去了肩头上的雪花,含泪笑道:“还记得舅母吗?一年没见阿九,阿九又长高了不少,只是你还这么小,怎么也跟着你娘亲一起来了这里呢?” 韩凌看着这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忽而也泪水盈眶,唤了一声:“五舅母。”又抬起头来,望向那个丰神俊朗的白袍男子唤了一声,“五舅舅。” 这里所有人的模样都已在她记忆里模糊,但是五舅杨茗轩和五舅母卫氏她还是记得的,尤其是五舅,韩凌望向他的时候便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如果前世她选择了跟随五舅一起到杨家来生活,是不是就能活得更潇洒快乐一些呢? 杨茗轩见这外甥女一脸孺慕的表情望着他,眼睛水光灿然的,不由得心生怜惜,他展颜一笑,也蹲到了韩凌面前:“你还记得五舅?哦是了,你外祖父还时常夸你冰雪聪明呢!教你读过的书都能倒背如流……”提到外祖父,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重,但杨茗轩也只是微微一笑,对身后的杨逸之和杨曦之唤道,“逸之、曦之,快来见过表妹!” 杨曦之应声走了过来,谦谦有礼的唤了韩凌一声“表妹”,而杨逸之却一声冷哼道:“我才不见呢!她父亲是个大奸官,她身上有那奸官一半的血,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孩子的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屋子都寂静了下来,杨茗轩脸色一变,登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姚县令亲口告诉我们的,就是她父亲密告了祖父,和言藩那个大奸臣狼狈为奸!” 这样一句话又如同五雷轰顶般响在杨氏的头顶上,令她一时呆若木鸡竟反应不过来。 韩陌与言藩一党的奸臣勾结,她知道,但若说是他密告了她父亲,却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杨茗轩见妹妹脸色苍白,一时愧疚万分,连忙安慰道:“阿璇,不要听逸之胡说,他还小,不懂得分辨是非,那姚县令乱说了几句,他便记在了心里……” 姚县令?也就是姚氏的父亲!难道说外祖父入狱也有姚氏父亲的功劳? 这时,杨茗轩已大步跨到了杨逸之的面前,看势要扬起手掌打人,却在这时,老太君往他前面一站,一脸厉色道:“你要干什么?又要打我的孙儿吗?” “母亲,这个孩子性子太过叛逆,我若是再不好好教导他,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尊重别人!” “逸之说得没错,韩陌的确是个奸官,不过,这也不能怪到我女儿和外孙女身上,要怪就怪当初我和你父亲瞎了眼,竟然将璇儿嫁给了这样的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老太君说着,看着女儿的眼神中满是愧责。杨氏听罢心中更是苦涩万分。 “不过,璇儿,你又回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杨家现在的处境么?对了,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老太君忽然想到今天突然来的锦衣卫,以及刚才杨氏进门时身上穿着的飞鱼服,脸色凝重的问。 杨氏翕了翕唇瓣,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门突地被推开,一个少年探进头来,看了看韩凌,对杨氏以及屋中所有人肃然道:“我现在只说一句话,记住,如果锦衣卫闯进你们杨府,说是奉皇命来捉拿你们,不要信他们的话,也不要束手就擒,他们一定是矫诏圣旨而来,我知道你们杨家世代忠烈,但不要愚忠!”说完,他又对韩凌招了招手,“阿九小妹妹,要不要到哥哥这边来?” 这个少年正是徐墨玄,因为看出了邵云辰来此的真正目的,所以急着赶来先提醒杨家人一句。 韩凌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和娘亲、外祖母、舅舅、表哥他们在一起。” 徐墨玄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不过,你们一定要听我的,不要束手就擒,等我!” 说完,徐墨玄便飞一般的走了。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门外果然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直奔齐欣堂而来,十分急促而有力,带着凌厉阴狠的煞气,门陡地被一股大力震开,一个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门前,他脸上挂着一幅阴鸷的笑容,倏然举出了一块刻着“锦衣卫”三个字的玉牌。 第047节 智斗锦衣卫 “杨曦之和杨逸之在何处?”邵云辰目光睃巡一周,最终落在了堂中两个格外钟灵毓秀的小男孩身上,他将头轻轻一摆,两名小旗便气势汹汹的大步走到了堂中,一人抓着一个男孩提到了门前。 卫氏见之疯了一般的向着邵云辰冲去,有些不受控制般的嘶声喊着:“你抓我两个孩儿干什么?” 眼看着她就要扑到邵云辰手中拿着的绣春刀上,杨茗轩即刻拦到了她的面前,对邵云辰道:“敢问百户大人可是奉皇命而来?我两个孩儿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他们?” 邵云辰将目光投在杨茗轩身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弯起唇角笑道:“杨五郎杨茗轩,风流名士气度不凡,果然闻名不如一见,你放心,你的两个孩儿长得如此玉雪灵秀,言公子正好用得着,我带他们走是让他们去享荣华富贵!” “你什么意思?”杨茗轩心中微惊,脸上已有郁怒之色,而卫氏更是满脸的激愤,差一点又要拔刀向邵云辰冲了过去。 邵云辰哈哈大笑道:“什么意思?杨茗轩,这你都听不明白吗?”随即,脸色陡地一变,又高声道:“杨氏满门,全部跪下接旨?” 这一声朗呼,聚在堂中的所有人便已感觉到不妙,这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众人还在迟疑是否听那少年的话反抗之时,老太君忽然站到了前面,高声命令道:“我杨家世代忠良,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既然百户大人是带了圣旨而来,那就都给我全部跪下,听旨!” 老太君语落第一个跪到了地上,紧接着堂中所有人都陆续跪了下去,杨茗轩看着自己两个被挟持的孩子,暗自握紧了拳头,隐忍的站立了一会儿,也拉着卫氏一起跪了下来。 接着,头顶上空便响起一阵凌厉锐亮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威远将军杨世忠阴谋主使宫女弑君,其罪按律当夷三族,然圣意仁德,体恤杨家曾立战功,不欲广加屠戮,特垂怜降旨,罪臣杨世忠于刑狱中立刻伏法,其子杨茗义、杨茗钊、杨茗煦、杨茗钰、杨茗轩及其所有家眷赐自尽留全尸!” 说完,邵云辰令身后的军士拿出了一个硕大的袋子,从中取出一把宝剑和几条白绫以及几只大酒杯,并斟上了满满的几杯酒。 邵云辰取过那把宝剑,刷地一下拔出雪亮的剑身,指向跪在离他最近的杨茗轩,笑道:“莫邪宝剑,专饮将士之血,你们杨家的男儿能自刎于这把剑下,也算是无上光荣了!皇上仁慈,欲留你们杨家所有人全尸,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杨茗轩,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杨茗轩冷冷的看着这把闪耀着雪亮光芒的莫邪宝剑,忽地脸上扬起了一抹如风云流散般洒脱清朗的笑容,他伸手接过了那把剑! “五弟,要来,也是大哥第一个先来,你把剑给我!” “是,要走也是二哥先走一步,五弟把剑给我!” “把剑给我!” “把剑给我!!” 堂中一时间声浪阵阵,却是杨家的几个男儿争先抢后的要夺杨茗轩手中的剑,而这个时候,一个小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道:“士可杀不可辱,既然你们要杀我父亲,就将我也一起杀了,我才不要去见那个大奸官!你们放开我,我要和我父亲母亲在一起!” 孩童稚亮的声音竟盖过了所有人,众人的目光投过来时,竟见杨逸之抓着那小旗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小旗吃痛便将手松了开,杨逸之立刻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跑向了杨茗轩,而就在此刻,那小旗愤然的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向着杨逸之刺了过来,杨茗轩见罢,闪电般的将杨逸之夺到了一边,正好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把绣春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令堂中所有人都骇然失色,卫氏更是抱着杨茗轩尖叫了起来,就是邵云辰的眸中也露出了吃惊和恼怒的光芒,他陡地一耳光扇在了那小旗的脸上,怒骂道:“谁让你用绣春刀砍了?” 堂中一时混乱一片,杨氏也拉着韩凌来到了杨茗轩的身边。韩凌看到那把绣春刀正好刺到五舅的腹部上,鲜血正在汩汩冒出,不由得也惊吓得脸色苍白。 “快,快给五舅止血!”她急急的说道。 这个时候,她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还止什么血,算了,就用这把莫邪宝剑,给他们一人一剑,早点送他们见阎王早点完事!” “是!” 就在一个小旗提剑走来时,韩凌突地站到了前面,对邵云辰道:“等等,大哥哥,你真的要杀了我们这里所有人吗?” 邵云辰见这么小的一个女孩挡在了众人面前,觉得十分有趣道:“不是所有人,我朝律法,不满十二岁的孩子都可以赦免死罪,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当然不用死,你不用害怕,我会送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那你要将我送去哪里?”韩凌问。 听到这么天真的问题,邵云辰更是好笑的反问:“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言府,言藩言大人的家里。”韩凌不瑕思索似的回答。 杨逸之听罢露出了一脸鄙夷的愤懑,而邵云辰怔了一怔,忽地大笑起来:“你想去言大人的家里?为什么?”言藩虽然很喜欢女人,但似乎不会对你一个小女孩感兴趣,邵云辰心里想。 韩凌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正色道:“我想告诉他一个密秘。” “哦?那是什么密秘?”这个小丫头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邵云辰扬起满脸的讪笑,张开耳朵倾听时,韩凌竟道:“我想告诉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做多了坏事的人总会遭到报应的!” 邵云辰听罢,脸色讶然一变,怔了一会儿后,又突地朗声大笑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指着韩凌,对身边的军士笑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小丫头说的话好笑不好笑?” “好笑,实在是好笑,哈哈哈……”几个军士附合的大笑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大笑声,杨家所有人脸上都聚满了愤恨之色,有的甚至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韩凌仍然是不卑不亢,一脸肃然的表情,等着他们笑完后,她便开始认真道:“百户大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贾后杀楚王的故事?” “嗯?” “西晋惠帝的皇后贾氏恨透了卫伯玉,便遣楚王矫诏去杀了卫伯玉满门,后来卫伯玉的女儿联合朝中忠义大臣上疏为卫氏翻案,卫氏一门得以呈冤昭雪,可是滥杀忠臣之士终至引起了民愤,贾后为了平息民愤,便拿楚王做了替罪羊,将其腰斩于市,以偿冤杀卫氏一门之过。” 韩凌说到这里便顿了一顿,看到邵云辰的脸色微微下沉,她又加重了语气,反问道:“百户大人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正是楚王之事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道理百户大人心里应十分清楚!” 这番话说完,邵云辰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脸色倏然大变,目光紧紧的盯在了韩凌的脸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只是一个六七的女孩子吧? 不只是他心惊骇然,堂中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他们甚至还将讶异的目光投向了杨氏。 韩凌又道:“如果杨家人今晚全部死在了你的手里,言藩陷害杨家的案子便会真相大白,只要杨家一翻案,而你堂堂锦衣卫的百户大人就会被言藩推出去做替罪羊,你不仅连命保不住,就是死后的名声也会一起烂掉,你将会成为史书上人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你住口,杨家何冤之有?杨世忠密谋指使杨金英等宫女弑君,证据确凿,我今夜来是奉天子之诏,诛杀乱臣贼子!”邵云辰高声喊道,可是声音里明显的有颤音,已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心虚与恐惧,他勉强笑了笑,指着韩凌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能说会道的嘛!” 这个小丫头所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但是我若真听了这个丫头的话,又如何回去向言藩交差? “既然是奉天子诏,为什么不能在白天光明正大的杀了我们?而是等到晚上才来宣旨,百户大人,你是想趁夜暗杀,然后再对世人宣布,杨家人是畏罪自尽的吧?” 韩凌说到这里,邵云辰眼神变了又变,终是露出一丝惊疑骇惧之色。 而老太君和她的几位舅舅更是目露惊骇之光,这些锦衣卫来者不善也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可是由韩凌一个小女孩道出他们真实的意图着实令人心惊不已。 “言藩为什么会派你来杀我们,就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外祖父密谋宫女弑君,因为没见有足够的证据,所以想逼外祖父屈打成招,但外祖父不是那么容易屈打成招的人,所以你们便想带走曦之和逸之两位表哥去威胁外祖父。” “但很不幸的是,他现在不但没有了证明我外祖父有罪的证据,还不幸丢失了他自己贪污受贿与通倭寇的证据,因为丢失了这些很有可能会让他一无所有的证据,所以就想杀杨家人灭口。”韩凌蓦地话锋一转,拔高了清脆的声音道,“但是,他真的以为杀了杨家所有人,他所做的事情就不能大白于天下了吗?” 邵云辰终于听不下去了,为了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他竟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手将韩凌提起,按在桌上,再用那把绣春刀在韩凌面前比划来比划去:“小丫头,很是牙尖嘴利啊!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莫不是妖怪附身了?你信不信我先杀了你?” “不,你放开我女儿,阿九!”杨氏见之大惊失色,连忙向着韩凌奔了过去。 邵云辰又将那把绣春刀指向了身后的两个小旗,令那两小旗拦住了杨氏,然后又对韩凌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杨!”韩凌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叫杨凌!” 她说她姓杨?叫杨凌? 杨氏倏然怔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竟说她姓杨? 杨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愕然的看着这个令他们一惊再惊的女孩! 邵云辰吐出一口气,咬牙道:“好,杨凌,我也不把你送到别处去,你以后就乖乖的呆在我昌化伯府,我会请人好好的调教你!” 他话还未落音,就听门外一个声音嘲讽道:“邵云辰你说什么?你个臭不要脸的,连个小丫头都欺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第048节 双少斗 是他!五少爷!他终于来了! 韩凌微松了一口气,与邵云辰说这么多话,原也不指望能跟他讲通道理或是威吓到他,但到底是争取到了等徐墨玄赶来的时间!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吴大志是不是越活越没出息了,走走走,一边去,小孩子交给我!”徐墨玄走到门前时,见是一个面熟的小旗挟持着一个男孩子,便拍着那小旗的脸十分鄙夷的训斥了一番。那小旗曾和徐墨玄在一个卫所里呆过,因为嘲笑过徐墨玄是黄口小儿而被徐墨玄狠狠的修理过一番,那手段简直让他脱了一层皮,至今都难忘记,尤其是后来得知这黄口小儿还是魏国公府里的五少爷,自那以后他每次见了徐墨玄便禁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趁着他毛骨悚然时,徐墨玄顺势将杨曦之一把拉了过来,大步跨进齐欣堂,紧接着,他陡地拔高声音高喝了一句:“来人,将这里所有人都包围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高呼,一队同样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门外涌了进来,将杨家人包围在了一个圈中,并将邵云辰所带来的所有锦衣卫都隔离了开。 看着徐墨玄带着锦衣卫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这一奇怪的举动,邵云辰一时惊讶得傻了眼,他道:“徐墨玄,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你来这里又是干什么?”徐墨玄眯了眯眼,一声嗤笑的反问。 “我是来执行公务!”邵云辰冷声答。 “我也是来执行公务!”徐墨玄笑答。 “你来执行什么公务?”邵云辰不愤,恼怒的问。 “你又来执行什么公务?”徐墨玄仍顺着他的话反问。 被再三的提问,邵云辰不禁怒火中烧,失去了耐心,他对徐墨玄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一见面必会红眼的宿敌,在京城所有的世家子弟中,他最无法驾驭也最得罪不起的便只有这个顽世不恭又很无赖的徐家五少爷了! “我奉命来捉拿杨家所有人,你妨碍我执行公务,是想存心捣乱吗?” “我也是奉命来保护杨家所有人!”徐墨玄特意加重了“保护”二字,讥笑着看向邵云辰,“你是奉谁的命令?” “皇命!” “圣旨在何处?” 邵云辰梗着脖子道:“锦衣卫办事就是给皇上办事,无须圣旨!” “那就是说你刚才在假传圣旨?”徐墨玄也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指向邵云辰,“邵云辰,你竟敢公然矫诏圣旨欲趁夜诛灭杨家满门,你残害忠良,居心叵测,该当何罪?” “你胡说!你又是奉的谁的命令?”邵云辰的眼神变了变,似乎发现不对劲,心道:原来自己刚才一直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还好及早的反应了过来,他立将话锋一转,冷笑道,“徐墨玄,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旗,杨家之案事关重大,谁会派你来这里保持杨家人,我看你才是假传圣旨?” “我并未说我是奉的皇命!我奉的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言罢,他又毫不客气的指着邵云辰的鼻子嘲讽道,“你这个百户大人又很了不起么?谁不知道你这个百户是怎么得来的?五千六百两黄金加十一位美姬,你就差没将你姨娘和你妹妹送进去!” “你——”邵云辰气得脸红脖子粗,早就见识过这小子的毒舌和无赖,但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这样一番话着实令他有些心惊胆战措手不及!而且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自己所送黄金及美姬的数目?这个小子是从何得知的? 垂目掩饰住了眼底的尴尬和疑惑,他也不甘认输,反唇相讥道,“徐墨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也不过是你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私生子,你的生母说不定就是哪个窑子里的名妓……” 他话音未落,徐墨玄素来若春风和照的脸便刷地一下阴沉了下来,那一瞬间,韩凌几乎看到了他漆黑双瞳中冒出的烈焰火光,那样的神色韩凌是比较熟悉的,那是前世的他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才有的令人骇惧的狠厉眼神! 而就在韩凌心惊肉跳思忖着这些的时候,徐墨玄的身形突地一变,竟是腾上了高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邵云辰一脚踢翻在了地上,他落地之时,正好骑在了邵云辰的身上,并狠狠的几耳光连续扇了过去。 “啪!你父亲找了十几个小妾,你也不过他其中的一个小妾所生!” “啪!你和你姨娘还合谋起来毒杀了你的嫡母和兄弟!” “啪!你他娘的和你那几位姨娘都有染,你八姨娘最近喜得贵子,说不定就是你的小杂种!” “啪!你贪污受贿强抢民女,京城永和饭店钱掌柜的女儿就是你给害死的!” “……” 在徐墨玄一句接一句的怒骂声中,邵云辰的眸子一分又一分的张得滚圆,那吃惊的表情只差没将眼珠子给瞪出来,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对他做过的那些隐密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干什么的?锦衣卫嘛!”徐墨玄打得累了,便甩了甩手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了邵云辰的脸上,“只要我愿意,我能将你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邵云辰,就凭你做的这些事情,只要我到京城府衙里去一告,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咱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偏要揭我伤疤!偏要揭我伤疤!你不知道士可忍孰不可忍几个字怎么写的吗?” 邵云辰一时好似被打懵了,半响都回不过神来,而这个时候,他竟听到了一阵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居然是那个小丫头在笑! “咯咯咯……”韩凌先是捂嘴偷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便捧腹大笑。 “不许笑!不许笑!”邵云辰颜面尽失,蓦地大叫了起来,“谁再笑,我杀了谁!” 韩凌却天真的回道:“刚才你也笑了我,为什么现在我却不能笑了?而且五少爷说的话很好笑。”说着,她对徐墨玄伸出了大拇指,“五少爷你真厉害!” 徐墨玄听了这句称赞后,心里乐滋滋的,他再一把将邵云辰从地上拖了起来,拍了拍那张被他扇得红肿的脸颊,冷讽道:“邵云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整个一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改不了孬种的德性,就你样还做锦衣卫百户,我看你迟早得将自己玩死,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五少爷,向右闪开!” 陡地传来韩凌的一声疾呼,徐墨玄条件反射般的将身子向右一倾,就见一把狭长微弯的寒光刀从他左肩旁闪电般的划了过去,手臂上微一阵火辣的疼痛,徐墨玄再飞起一脚猛踹在了邵云辰的肚子上。 “邵云辰,你真卑鄙,竟敢暗算我?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不错!论身份,在锦衣卫,你仅仅是一个小旗,在魏国公府,你也不过是一个私生子,我杀了你,没有谁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我不但要杀了你,我还要杀了这里所有人!哈哈哈……” 邵云辰好似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本来一双还算明朗的眸子好似充了血一般变得凶狠如兽,也是,任谁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辱心里都会不好受,五少爷这嘴可真毒,几句话就令这家伙扭曲得不成人样了,韩凌不禁在心里想。 这时,杨家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来,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而诡异! 尤其是老太君,在看到自己儿子身中一刀几乎命悬一线时,那周身的威严凌厉之气便渐渐散发了出来,在老太君的带领下,几乎所有人都挺直了身体,手中握着佩剑,将冷冽而愤慨的目光投向了邵云辰。 邵云辰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刚才他之所以能这么嚣张就是仗着杨家人愚忠不敢违抗圣令而激起反抗,但若是这些行武出身的人真的反抗起来,就他带来的这一支锦衣卫卫队恐怕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邵云辰亦有些害怕起来,他目光闪烁一阵后,突地又扯开了嗓门,大喊道:“怎么,你们杨家人难道真的要造反吗?” 老太君听罢神色一愣,手中握着的金杖微松了下去,堂中的气氛也渐渐松泄下来。 邵云辰阴阴的笑了,是了,这才是杨家人,明知道他是假传圣旨亦不敢反抗,因为一旦反抗那才是真的坐实了他们谋反的罪名! “还等什么,杀,给我全杀了!” 一声令下,邵云辰所带领来的锦衣卫便欲持刀向那被包围起来的杨家人冲过去,这时,徐墨玄却一声喝止道:“住手!邵云辰假传圣旨便已是欺君,难道你们还要跟着他一错再错下去吗?被利用完的后果是怎样的,你们应当知道,到时候言藩一定还会杀了你们灭口!我徐墨玄敬重各位兄弟曾经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想与各位兵刃相接,但若是你们还要听从这个家伙的命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们杨家人反抗是谋反,我徐墨玄身为锦衣卫可是执行公务!就凭你们这些人,还不是我这帮兄弟的对手!”徐墨玄指着身后的他所带来的这一队锦衣卫说道。 “徐墨玄,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能支使动这么多人?”邵云辰目光一扫徐墨玄身后的锦衣卫,带着一丝狐疑的问道。 “我都说了,我是奉的指挥使大人的命令,邵云辰你个****,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徐墨玄皱了皱眉头,抱着双臂,很是不屑的骂道。 “你——”邵云辰气得鼻冒白烟,竟是一声虎啸,持刀就向徐墨玄砍了过来。 第049节 救命之恩何报 “五少爷加油!五少爷努力!” “五少爷打他左脸,五少爷打他右脸,五少爷踢他脑袋,五少爷踢他屁股……” 在韩凌兴奋的喝彩声下,徐墨玄拳出如雨点,脚踢如闪电,堂中的所有人一时看得眼花缭乱、目不瑕接,不过片刻的功夫,邵云辰就被打趴在了地上,等他爬起身来时,已经没有人能认得出他是谁了。 脸肿成了猪头,双眼成了熊猫,就是那一身原本还算气派的飞鱼服都好似被一种奇特的刀法分解成了万千碎缕,彭的一声爆了开! “大人,大人,您的腰带好像也快要散开了……” “大人,大人,您的裤子也好像快要掉了……” 有几个小旗忍不住指着他的下身,提醒道。 “滚——”一声暴喝,邵云辰一边紧着腰带,一边指着徐墨玄骂道,“徐墨玄,你他娘的简直就是个无赖,你跟你大哥真不是一个级别的,呜呜……总有一天,我会将这笔帐给算回来的,我会叫你不得好死,叫你徐家满门都跟着你遭殃……你等着!”骂完这一句话后便提着裤子飞一般的逃走了! 这时,堂中有几个锦衣卫已忍不住发出了憋笑声,紧接着,那阵憋笑声便如山洪般爆发了出来,简直直掀屋顶,震耳发聩:“哈哈哈……哈哈哈……” 徐墨玄还十分耍酷的将那把绣春刀横在眼前,道了一句:“我和我大哥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他是天使,我是魔鬼嘛!唉,可惜!可惜!拿这种切土豆丝的刀法来对付这个无节操的流氓真是可惜了,至少这道菜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美味!” 离他最近的两名小旗听到这句话后又是一阵隐忍的偷笑,可就在他们笑出声来时,徐墨玄竟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他们面前。 “很好笑吗?”他问。 其中一个小旗抬起头来,正巧又是那个吴大志,他一见徐墨玄,脸马上又红成了猪肝色,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徐少爷,我就是笑谁也不敢笑您啊!” “对了,你们的百户大人都已经灰溜溜的逃走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徐墨玄又对堂中那些跟随邵云辰来的锦衣卫说道。 吴大志立马挤起了笑容,拱手道:“徐少爷说得对,我们也该灰溜溜的走了!” “那吧滚!滚吧!别让本少爷再看到你这怂样!” 吴大志连连点头,然后拔腿就跑,他领先做了逃兵,其他的锦衣卫也跟着陆续逃了出去! 没多时,邵云辰带来的锦衣卫都已走尽,徐墨玄又对那些他带来的人严肃的命令道:“你们也出去吧!就在这间屋子外面守着,这一晚上都不能放松警惕!” “是,五少爷!”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拱手答道,然后抬手一挥,将那一群包围着杨家人的“锦衣卫”全部带领了出去。 韩凌不禁朝徐墨玄带来的这一队“锦衣卫”看了一眼,这些人步伐矫健,气度沉稳,就是在刚才那一场闹剧中,都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他们无时不刻不保持着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这不是一般的习武者所具备的警惕素质,倒像是经过了残酷训练的杀手! “阿九,快到娘亲这里来!”杨氏连忙将还坐在桌子上的韩凌抱进了怀里,适才邵云辰将韩凌挟持的那一会儿实在是吓得她不轻。 韩凌也搂紧了杨氏的脖子,脆声道:“娘亲,快带我去看五舅舅。” 杨茗轩中了那一刀后,开始是被搀扶着的,可现在因失血过多连神志都出现了昏迷,脸色已是苍白如雪,唇瓣没有一丝的颜色,此刻的他已站立不稳而倒在了地上,杨逸之和杨曦之跪在了他的两旁,不停的哭着叫:“父亲!” 卫氏也吓得脸色惨白,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老太君以及其他四位舅舅和妯娌,众人皆是摇了摇头。 “这一刀深入三寸,五郎只怕是不行了!” “不能拔刀,刀一拔出来,恐怕就会立刻要了五郎的命!”老太君心碎的闭了闭眼,泪水便从她苍老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杨家的人头可断、血可流,但没有一个人是胆小懦弱之辈,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这里的人哪怕是女人都不会只知道哭泣。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老太君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搂着儿子的脖子安抚道:“我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娘亲一定会替你完成!” 卫氏听罢整个人都软倒了下去,她喃喃道:“不,母亲,五郎还有救的,我们马上去请大夫!” “我们杨家现在还在禁足之中,谁也不能擅自离府,谁离开便是违抗圣令!何况现在这么晚了,从哪里去请大夫!”老太君的一句话已令卫氏面如死灰,杨逸之和杨曦之更是大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韩凌钻进两人的空子来到了杨茗轩的身旁,她看了一眼那把绣春刀所插的位置之后,抬起嗔亮澄澈的眼睛,十分坚定执拗的说道:“五舅舅不会有事的!只需要止血的药,很多止血的药,我便可以将这把绣春刀拔出来,我要救活五舅舅的命!” 我一定要救活五舅舅的命!韩凌不只是在对她们说,更是对自己说。 可是谁会相信她!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所说的话只能是天真,而不能当真! 韩凌不管杨家人的想法,她只在杨氏的耳边悄然说了一句后,便又跑到徐墨玄的身边,拉起徐墨玄的手便开始往外跑。 “阿九小妹妹,你拉哥哥出去干啥啊?” “去找止血的草药!” “她干什么去,快将阿九带回来!”老太君着急的唤道。 徐墨玄跟着韩凌出了齐欣堂后,见韩凌几乎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杨府后院的一个园子中。 这个园子并不大,里面似乎还长满了藤蔓,一颗巨大的青松撑着如伞盖一般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大半边天,韩凌提着灯笼,在这颗青松下面四处寻找了起来。 “你到底要找什么?这大黑天的什么也看不见啊?” “一种草,一种白色的草,就是这大黑天的才好找,因为它会在夜间放光。”韩凌认真的说道,“它叫侧白叶,五少爷,快帮我找!” 见这小丫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徐墨玄不由得心里好笑,不过事关人命,他也不敢敷衍懈怠,虽不信这小丫头还会有看病冶伤的本事,他还是很配合且很认真的找了起来,就这样在雪花纷飞的夜里摸索了一刻钟的时间,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晶莹雪亮的白叶草。 韩凌大喜,将那些侧白叶全部摘了来,将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 “阿九小妹妹,这草洗都没洗,你就吃啊?能吃么?好吃么?” “雪洗过了的,很干净,你也吃!”韩凌将手中另一半的侧白叶递到了徐墨玄的嘴边。 “我也吃?”徐墨玄讶然。 韩凌使劲的点了点头,再补充一句:“但不许吞下去,嚼碎它!” “那好……好吧!”徐墨玄塞了满嘴的侧白叶,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瞪圆了双目,心中暗暗叫苦! 真苦啊!我怎么就吃了?我这辈子最怕吃药了! 韩凌没有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又摘了满满一怀的侧白叶送到徐墨玄的怀里,看着似乎足够了,这才又拉着徐墨玄快速奔跑着回到了齐欣堂。 看到韩凌抱着满怀的白叶草回来,身上又落了一层洁白的雪花,老太君心中一软,问道:“好孩子,你刚才到哪儿去了?快过来,晚上别在外面跑了。” “让我来拔刀!”韩凌跪到杨茗轩面前,又对徐墨玄说道,“五少爷帮我将刚才嚼碎的草药敷到我五舅的伤口上。” 徐墨玄点了点头,韩凌便开始要拔刀,忽地一双小手伸过来拦住了她。 “不行,你将刀拔出来后,我父亲会很快死的。”杨逸之冷道。 “不会的,我手很轻的。”韩凌解释道。 “你只是一个小孩子,叫我们怎么相信你?”杨逸之的眸中流露着不相信她的戒备光芒。 你也是个小孩子,韩凌在心中腹诽,又转身在杨氏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杨氏点了点头,对老太君和卫氏道:“让我来吧!母亲、五嫂,相信我!如果不尽快给五哥止血,五哥还是会死的,让我试一试?” 老太君叹了口气,卫氏也垂下了头,目光带着无限担忧和深情的看着杨茗轩。 杨氏将手轻轻的握在了那把绣春刀上,依着女儿刚才告诉她的方法,她力道适中的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将刀轻轻移了出来。杨茗轩一声痛苦的轻吟,伤口没有如料想中的鲜血喷溅,徐墨玄立刻将嚼碎的白叶草全部按压到了杨茗轩的伤口上,一会儿功夫后,韩凌让徐墨玄松开了手。 “再将草药嚼碎,再敷上!”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堂中的气氛也凝聚在一种高度紧张的忧惧之中。 卫氏与老太君一直不敢朝这边看,合着眼眸等了片刻之后,却是听到孩子们欢喜的叫声道:“血止住了,好像止住了!” “爹爹、爹爹醒了!” “五郎、五郎!” 悲伤凝重的气氛一时被欢喜所替代,韩凌见杨茗轩睁开了眼,那伤口上也不再出血,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徐墨玄见罢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他怔了一会儿后,对韩凌叹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真会冶病疗伤啊?”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再次打开一看,狐疑道,“你确定集齐了这个药方上的药材真的能冶好我大哥?” 那是上次兰亭相见时,韩凌让他转交给徐舒玄的药方。 韩凌点了点头:“是的,按照这个药方上的药材找齐了,一定能冶好徐世子的病,只是……” 看到韩凌神情黯然,徐墨玄问道:“只是什么?” 韩凌幽叹道:“有两味药材很难找,不过,就算没有那两味药材,按照这方子上剩下的几味药也可以暂时压制住徐世子的病情不致于恶化。” 徐墨玄将那记着药方的绢布铺开在了韩凌的眼前,问:“哪两味药材?” 韩凌指了指最下角的五个字:“龙舌、血滴子!龙舌长在君山悬涯峭壁,血滴子在苗疆瘴岭,要想得到这两味药,必须拿生命去赌!而且血滴子有毒,剧毒,必须将它和龙舌、犀角配在一起才能制成起死回生的良药。”她顿了一声后,看向徐墨玄,“五少爷,你也不必冒险去找这两味药,你们魏国公府的药膳房中应该不缺少犀角,只要你用犀角和其他的药材也能缓解徐世子的病情。” “如果这两味药能冶好我大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要将它找到!”徐墨玄眼眸中闪烁出一团势在必得的烈焰,沉吟了一会儿后,他突地转向韩凌,“咦,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懂这么多?” “我,我母亲教我的,我从小体弱多病,吃的药多,看的医书也多。”韩凌这般解释道。 “吃过药,看过医书,就能冶病,你可真是神童啊!”徐墨玄不禁捏了捏韩凌的小脸蛋,叹道。 韩凌看了看祖母和几位舅舅,见他们也同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于是,她将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了杨氏,杨氏心领神会,巧妙的将话题一转,向徐墨玄施礼道:“多谢徐世子与徐五少爷救了我们母女,更救了杨家。” 她这一声谢道得极诚挚极重,这不仅仅是一声谢,而是杨家欠徐家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的恩情! 老太君带领着杨家所有人也向徐墨玄跪了下来:“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以后徐少爷若有需要之处,只要不违背大义,愿为听遣!” 徐墨玄一时受宠若惊似的,连连摆手,他道:“杨家也是名门之后,如此大礼愧不敢受,都起来吧!要谢也得谢我大哥,我大哥说了,如今朝中官员大都与言菘父子结党,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总是需要一股清流去激退那样的污浊,像你们这样的忠臣,能救一个是一个。而且若不是阿九小妹妹去救助我大哥,我大哥说不定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所以,你们还得谢她!” 说到这里,他又讪笑着将话题一转:“呃,如果真想报答我大哥的话……”他将羞赧的目光转向了杨氏,问道,“杨夫人,您看能不能这样,待你女儿长成之后,我们徐家遣媒人来提亲怎么样?” 第050节 能否换个父亲 徐墨玄的这个要求提得可谓是猝不及防,偏偏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救全族性命的大恩情,别说是一个女儿,就是拿一家子的命来抵都不为过,可偏偏他要的是她的女儿。 杨氏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欲言又止,黯然神伤。 徐墨玄心里就奇怪了:凭大哥在京城的声誉美名,多少京城贵女想要嫁进国公府里来做世子夫人,这个杨夫人怎么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难不成她误解我的意思了?以为是我想娶她女儿? “杨夫人,我在魏国公府里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自然是配不上你家女儿的,我是代我大哥魏国公世子向您女儿提亲。”徐墨玄很是大方的笑说道,提到“私生子”这三个字时也私毫没有酸涩之感,显得很是疏朗大气心胸坦荡。 杨氏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这一眼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一个熟人一样。 杨氏在发愣,徐墨玄见她表情仍是郁郁不乐的,又道:“杨夫人也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我大哥吗?我大哥虽然身有顽疾,但我相信只要找到医术高明的名医,他的病总会有根冶的一天的,并非京城之中那些庸医所传的不能长寿,而且你女儿都说了,只要我找到那两味药材,我大哥的病就能全愈。” 徐墨玄拿着韩凌给他的那张药方晃了晃,满脸的阳光笑容和天真喜色。 杨氏的表情还是没有变,还是那般带着一丝疑惑的看着他。 徐墨玄又尴尬的笑了笑,再次解释道:“我大哥也不是瘫子,他的腿没有问题,只是脚摔伤了,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走路,如果能找到医术好的神医,我相信他脚也能冶好的。” “其实我听父亲说过,大哥小的时候也是很健康开朗的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八岁的那一年得了一场怪病,府里请了很多太医院的杏林医手都说冶不好,只能用药养着。他七岁的时候弓马骑射就已经十分出色,几次围猎夺得首冠,皇上也十分喜欢他,所以他还不到八岁便已封为魏国公世子,可是偏偏就是八岁的那一年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仅仅是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断了双足吗?徐墨玄一直对这个问题都心存怀疑,所以他曾向府里的人调查过那一件事,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件事发生的全过程,就连大哥也不愿意告诉他。 “最奇怪的是,大哥出事的那一年,我也有了五岁,可我好像对那段记忆一点印象也没有……”徐墨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韩凌,叹道,“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有这么大吗?你小丫头六岁连医术都能背下来,我六岁之前的记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韩凌也有些发怔,特别是徐墨玄最后的一句话,让她脑海里生出了一丝狐疑。 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哪怕是模糊的一点记忆? 徐墨玄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又蹲下身来,拿起她那只戴着护腕的手,笑道:“这只机关护腕就算是定亲信物了,这可是我大哥亲手做的,他熬夜做了一晚上……” 韩凌的心微微一恸,眼睛有些湿润,她向杨氏跑了过去:“娘亲!” 杨氏也被拉回了心神,见女儿一脸不安的望着自己,她也十分难为情的对徐墨玄说道:“徐少爷,并不是我对徐世子有什么意见,相反,魏国公府乃京城第一大国公府,而徐世子更是名扬天下的少年才俊,我女儿还小,实在是不敢高攀,而且……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世子的亲事难道不是他父母所定的么?” 徐墨玄有些黑脸,这意思是我年纪小多管闲事了?不过,他也知道杨夫人只是直言不讳,并无其他,便也无谓的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我大哥不会去娶一个他不想要的女人,相反,只要他想,也就一定有办法能娶到他想要的女人。” 长公主私下给大哥定的好几桩亲事都被他搞砸了,不就是因为大哥不想么?徐墨玄心中暗自偷笑,总的来说,是因为有他这个破坏力极强的五弟。 杨氏有些愕然,她看了看老太君和几位兄长,脸色仍然还是有些忧虑,沉吟许久,终是将心底最后一丝隐忧道出:“徐少爷,如果我女儿不再是韩家的嫡女呢?” 这一句话令老太君和杨家的一些妯娌们都侧过了头来,杨秋璇的几位兄长也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露出了或怜惜或愤恨的神色。 “哦,我明白杨夫人的意思了,韩陌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好官,也或许更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他话锋一转,讪讪笑道,“杨夫人你看,能不能给你女儿换个好一点的父亲?” “……”杨氏满头黑线,她确定这是孩子话,不能当真!绝对不能当真。 “五少爷,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是好官,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呢?难道你将韩家的祖宗十八代也查了一个遍?”韩凌眨巴着眼睛,望着徐墨玄十分天真的问。 徐墨玄心里一阵憋笑,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最多不超过三代,哥哥告诉你啊,刚才哥哥说那些话是骗那个草包的,没想到那草包不打自招了。” 韩凌心里也是一阵忍笑,我就说嘛,这才是你五少爷的风格! “那你带来的那些锦衣卫也不是真的锦衣卫吧?”韩凌又小声的问。 徐墨玄微愕,既而将脸凑了过去,也低声笑道,“你怎么知道?来撑场面的,不许乱说哦!” “嗯!”韩凌紧紧的闭上了嘴,使劲点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像极了一只波斯猫。 她又跑到杨秋璇身边,拉着杨秋璇的衣角,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说道:“娘亲,五少爷说得对,等外祖父出狱了,我们就去休了父亲,娘亲再给阿九重新找一个好父亲。”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将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徐墨玄也不淡定了,他兀自喃喃:是休了……她父亲吗? “就是,凭什么他们专挑娘亲的错处,还说要休了娘亲,儒教的三纲五常不对,欺负臣民,欺负女人,佛法有曰,众生平等,是他对不起我们,我们就要给他教训,深刻的教训。等外祖父出狱,杨家渡过一劫,我们就回京城,去告官,去休了他!” 韩凌像宣誓一般,童稚的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愤,显得与她这小小的人儿分外不符,好笑又让人笑不出来。 这时,堂中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徐墨玄张了张嘴,看着韩凌一时语噎了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表妹可真是一鸣惊人!”杨逸之不屑的说道。 “我倒觉得表妹挺不一般的!”杨曦之情不自禁的感慨。 “她说的外祖父会出狱,我们会渡过这一劫,会是真的吗?”杨逸之忍不住问。 韩凌转向了他,肯定的回答:“是真的,只要我们再熬过五天,熬到雪停为止,我们就能得救了!清落姑姑会帮助我们的。” “清落姑姑?”徐墨玄不禁接道,“是你父亲送给皇上的那个香妃娘娘吗?” “他不是我父亲!”韩凌阴森森的纠正道。 这丫头来真的了?看这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有那样一个父亲,小丫头心里也不好受吧? 徐墨玄忽然觉得韩凌很可怜,眼神变得怜悯起来,他虽然是私生子,父亲也从来不管他,但是只要是他想要的,父亲也从来不拒绝他,说起来,那样一个看似纨绔的父亲对他还是挺纵容的。 听到香妃娘娘这几个字,老太君又将疑惑的眼神递向了杨氏。 杨氏点了点头,她道:“是的,阿灵会帮助我们的……不,清落会帮助我们的。” “阿灵?”四郎杨茗钰不由得发出一声质疑的轻问。 杨氏避开了杨茗钰的目光,说了句:“也是阿九那位姑姑的小名。” “以前四哥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韩家上一代还有女儿?” “四哥,韩家的事一时说不清,以后阿璇也不想说了。” 杨氏这么一说,杨茗钰目露愧疚之色,连忙道歉:“对不起,阿璇,我并不是有意让你不高兴,不过,韩陌既然对不起你,又对我们杨家落井下石,哥哥们会为你做主的!” 杨茗钰忽然朝徐墨玄看了一眼,又对杨氏道:“阿璇,四哥有件事情想对你说,你跟四哥来一下,好吗?” 杨氏点了点头,跟着杨茗钰走到齐欣堂东侧拐角的一间耳房。 两人站定,杨茗钰低声问道:“阿璇,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徐家五少爷跟一个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杨氏心中打鼓,这正是她所疑惑的,是的,五官虽不全然相似,但那双眼睛,尤其是他说话时的神情语气都太像极了那个人,杨氏忽然之间泪盈于睫,捂着脸低下了头去。 “阿璇,我知道你还没有忘记他,可是都已经过去七年了……”杨茗轩一阵叹息。 杨氏忽然又抹干了泪水,抬起头来看向他:“对不起,四哥,我刚才……是,连四哥也看出来了,那个少年和蒋七郎有几分相似……”她说完这句后,从走廊间悄然转过身,远远的望向了那堂中正在与韩凌说笑的少年,看了一会儿,她又认真对杨茗钰道:“四哥,不管他有没有可能是蒋家的孩子,这个密秘我们都要严守住。” “这是当然,蒋家与我们是故交,而徐家对我们又有救命之恩,四哥就是死也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杨茗钰说完,看着妹妹黯然的眼神,忽地轻唤了一声,“阿璇……” “嗯?” “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受苦了。”杨茗钰十分怜惜的将这唯一的妹妹轻轻拥进了怀里,“你放心,韩陌欠你的,哥哥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只要我们都能平安的渡过这一劫……” “会的,一定会平安渡过的!”杨氏肯定的说,她想起了入宫的蒋灵,想起了阿九所说的魇魅之术,想起这两天两夜都未停的漫天大雪。 再过两天,皇上就会举办一场祭天的仪式,到那个时候,阿灵就可以帮到他们了! 第051节 救兵及转折 这一晚上总算是平安的过去了。徐墨玄肩负着保护杨家人的责任,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索性除了韩凌以外,还有杨家的几位公子都愿意陪他聊天,尤其是四郎杨茗钰似乎对他的成长经历特别感兴趣,将他从小到大都做过什么事情或是读过什么书更或是平时都玩些什么全部问遍了,最后才十分谨慎的问到了他什么时候进的锦衣卫?为什么要进锦衣卫? “徐家累世书香,历代文官者居多,自我朝开国以来,入阁拜相者就有二十七位,徐家先祖好像立过一条祖训,徐家子弟无论嫡庶世代都不得从军,只能走科举之路,为什么你不但投身了行伍,而且……”杨茗钰问这句话的时候,察觉到少年眼中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情绪在涌动。 徐墨玄沉默了很久,直到杨茗钰说了一句抱歉的话后,才回过神来笑答:“人总是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不然总是被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欺压嘲笑,这股恶气总是难以下咽的,杨四公子,你说是么?” “我徐墨玄虽然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出生有什么错,但是我也必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阳光大道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一双十分好看的丹凤眼中洋溢着睥睨万物的豪情,周身散发着桀骜不驯的傲气,这种神情令杨茗钰倏然一震! 真的是太像了!仿佛七年前的那个少年又重新回到了眼前一般! 杨铭钰不禁又看了一眼妹妹杨秋璇,就见她也望着这边怔怔的发起呆来,那神情显然也是惊住了! 后来他们又聊到了壬寅宫变,聊到了杨金英甚至是张玉莲,徐墨玄这才知道,原来杨金英是杨世忠手下一位参将之女的这个身份也是言藩伪造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次宫女政变与杨家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但言藩却硬是借此机会给杨世忠扣上了这么大一个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言菘父子实在是太过阴险恶毒,你们放心,我大哥说一定会找到证据为杨将军洗刷冤屈的!现在我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等,等救兵的到来!” 大哥说了,只要撑过这一个晚上,他必然会请人搬来救兵!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救兵到底是谁? 可到翌日清晨,他们还没有等到救兵的到来,却先等到了一群官兵。 辰时一刻,黎明前的浓墨之色刚刚才被一抹晨光冲淡,外面的雪花还在飞扬着,忽闻一阵喧嚣声由远及近的传了来! 徐墨玄警惕的站起了身来!杨家的所有人也都站起了身来!杨茗轩因身负重伤本来在房中休息,听到这声音后也着急的赶了出来,卫氏心疼的扶着他,杨曦之与杨逸之两个孩子也担忧的陪伴在父亲左右。 就听一个声音喊道:“杨家人公然违抗圣旨,罪同谋逆,圣上有令,不必捉拿审讯,全族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就地正罚!姚县令,若你能取得余太君和杨家五位公子的人头,我必会将此功劳上报指挥使大人那里,到时候你也就不必呆在这个小小县城里了!” 徐墨玄不禁抚额皱眉:邵云辰这个草包,昨晚的一顿打不但没有令他吸取教训,竟还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五少爷,是百户大人带着姚县令以及一群官兵闯进了杨府来!”一个青衣缇骑进来禀报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在外面撑上一时半刻,将那些锦衣卫全部打成重伤,但不要伤他们性命!尤其是邵云辰与姚正方这两个蠢货,留着他们的贱命,自有别人来收拾!”徐墨玄十分冷静的回答。 那青衣缇骑应了声是,便转身踏进了风雪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咆哮厮杀声、凄厉惨叫声! 杨茗钰看着门外厮杀成一团的锦衣卫和官兵,露出了一脸的愁容。 “徐少爷,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我们杨家人也不能一直被你保护着,若是牵连到了你更或是你们徐家,却叫我们心中何安?” 杨家人就是死,也不能连累到任何人,更何况还是你!杨茗钰心中愧疚的说道。 徐墨玄却是一脸轻松的笑,岔开话题道:“杨四公子不必这么紧张,天这么冷,不如先煮点茶喝吧!” 杨茗钰见他笑得甚是阳光灿烂,不禁受了感染,忙叫堂中的仆妇煮了一壶茶,大家再围着炭盆烤起火来。韩凌见徐墨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笑问道:“五少爷是请了什么救兵来?” 徐墨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问:“你猜?” “我猜,能压得住邵云辰的定然是比他官职更高的军官?如果不是锦衣卫指挥使,那便至少应是位千户大人了!京营四十八卫,五个千户所,就是不知是哪一位千户大人了?” 徐墨玄一愕,心道:小丫头连这个也知道? 而几乎就是在她话音刚落时,又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从杨府的正院中传了来,那是一阵十分矫健有力的脚步声,而且凌厉的气势远远的超过了这群聚在齐欣堂前斗殴的官兵! “住手!谁带进来的官兵?杨家现在监禁之中,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闯进杨府?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杨将军府上肆意行凶?” 一个醇浑有力的声音穿过风雪而来,韩凌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望了去,见是一个穿着青织金妆花飞鱼服,戴着鳞片质感军帽,腰间同侧绣春刀的英俊少年,这个少年看上去也最多只有十七八岁,却也有着沉稳的气度和有如上位者一般逼人的气势,而且他的相貌也十分的俊美,轮廊清俊,五官立体有如雕刻,尤其是一双眼睛,竟是与徐墨玄极其相似,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凛冽无比。 原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儿子,陆颜召! 陆颜召年纪轻轻坐上这千户的位置还真不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除了长得不太像他父亲外,那股要强的个性却是全承了他父亲,据说他在一次武举考试中,一篇策论写得极好,连皇上都赞不绝口,于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点了总旗一职,现在都已升职为千户了。 “竟然是他!”徐墨玄见罢也不禁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大哥是用什么办法竟能将这个小阎王给请来了?不过,是他,也就足够令人放心了。 要说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他与谁交情最好,也就数这位号称小阎王的陆家大公子了! “参见千户大人!”此时,门外的所有锦衣都单膝跪了下去,那些官兵闻声也尽匍匐在了地上。 那姚县令吓得哆嗦着跪到了陆颜召的脚下:“千……千户大人,杨家人昨夜公然抗旨,打了邵百户大人,所以下官便将……” “抗旨?昨晚有圣旨传到这里来吗?”陆颜召质疑了一声,声音之阴沉直令姚县令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还好这个小阎王的注意力没有一直落在他身上,而是转向了别处,冷声唤道,“邵云辰在何处?” 他的目光凌厉的一扫,落在其中一个锦衣卫身上时,那人便摇指向了他身后,低声道,“在那边!” 陆颜召顺着他的手指望了去,这一见,不由得凤眸一缩:这个猪头加熊猫眼真的是邵云辰吗? “陆公子,不,陆千户,杨世忠谋逆弑君,现在证据已全,言公子特派我来揖捕杨家所有人入京!”邵云辰急急的解释道。 “这么说,你是听命于言公子的了?你是不是觉得用言公子来压我,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你当我跟你一样是草包啊?”陆颜召阴声反问,既而话锋一转,拔高声音道,“邵云辰擅自行事,罪同欺君,来人,将他抓起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后,忽然又转身看了一眼还匍匐在地上的姚县令,补充道:“姚正方与邵云辰有同党之嫌,将他也抓起来,一同带进诏狱!” 姚县令听罢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陆颜召径直走到了齐欣堂,正巧与开门走出来的徐墨玄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 这时,陆颜召从怀中拿了一封圣旨出来,命所有人跪下后,念道:“奉皇上旨意,擢升徐墨玄为试百户,即刻带杨家所有人入京!” 言罢,将另一封文书递到了徐墨玄手中,道:“这是你的任命文书,以后就在我的千户所里做事了!” 陆颜召看着徐墨玄一脸威胁的表情,而徐墨玄却是愣愣的抬起了头,一脸茫然不解和困惑忧惧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大哥不是说会请来救兵吗?为什么陆彦召还要他将杨家人押往京城? 他不服,便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陆颜召却道:“锦衣卫做事需要问原因吗?” “不问清楚原因,你叫我怎么做事?万一抓错了人怎么办?” 陆颜召突然就怒了,指着徐墨玄鼻子高声道:“徐墨玄你敢跟我叫嚣?你信不信我立刻将你调到南京卫去!叫你一辈子也别想回到京城来!” 这一声怒喝,堂中一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不仅是徐墨玄,杨家的所有人都对这道圣旨感到蹊跷,但既然是到了这一步,也就没什么可挽救的了。 杨家的人只能遵旨,且听天由命! 只有韩凌心中在思忖着这一道圣旨的来由以及它背后的用意,会不会与清落姑姑有关? 徐墨玄隐忍了一会儿后,终是低下了头,沉沉的道了一声:“卑职领命!” 他站起身来,十分愧疚的走向了杨家人,可是心里还是一千万个不服,尤其是陆颜召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上司,他走到韩凌面前时,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刚要出门的陆颜召大喊道:“陆颜召,你欠我的五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陆颜召弓马骑射甚至文采都很好,但是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对数字不敏感,徐墨玄便是抓住了他这个弱点,时常拉他去富林玉春堂玩牌,陆颜召玩一次输一次,徐墨玄为了鼓励他给他借了很多钱,如此几次玩赌下来,便欠下了五千两的银子,陆颜召的奉禄不够他吃喝玩乐,再加上继母克扣,这五千两银子便欠上了半年还没有还完。 欠债未还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一个光明磊落的事情,尤其是对极爱面子的世家公子来说,便是在他脸上扇耳光! 所以,在听到徐墨玄这句话时,陆颜召身子陡地一僵,石化了几秒之后,脸色绯红的大步跨到了徐墨玄身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将他拖了出去,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才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徐墨玄,你别在众人面前让我丢脸!”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杨家人押送京城?” “我说的是带往京城,我也是奉命行事,谁知道皇上心里怎么想的,也许这是宫里那位娘娘的意思。” “那个你送进宫的香妃娘娘?”徐墨玄猜疑。 陆颜召点头,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把杨家人怎么样,不过是带到京城关上一段时间,而且他们呆在我父亲所设的狱中要比呆在这里安全。” “你要带他们进诏狱?不会乱用刑吧?”徐墨玄一脸的不信。 陆颜召十分诚恳的答道:“我发誓,绝对不用刑!我还让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样?” “你不会诓我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徐墨玄再仔细的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眼中的真诚,便点了点头:“古人说千金一诺,好!我就用这五千两买你一诺!” 陆颜召微微一笑,连连点头,待徐墨玄重又走进齐欣堂时,才轻舒了一口气。 而徐墨玄再一次的来到了杨家人面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后,十分愧疚道:“对不起,我要亲自带你们去京城,不过,这一路上我都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待到达京城之后,我再想办法救你们!” “没有关系!杨家本来就有这一劫,我们相信你!”杨茗钰说道。 “五少爷,我也相信你!”韩凌也望着他诚恳的说道,心中想着:入京么?也许这真是一个保护杨家的办法? 第052节 长公主 陆颜召的脸色顿时变得啼笑皆非,看着徐墨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他真想骂一句:徐墨玄你特么的就是个逗比!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忍了许久,他问道。 作为一个上司要问下属,你到底想怎么样?任谁心里都很憋屈,可谁叫他欠了钱! 别人欠钱是大爷,他欠钱又不一样了,在徐墨玄的威压下,他还得装孙子! “不怎么样?只要你承诺不要折辱他们,而且杨夫人母女与此案完全不相关,把她们交给我带走!” 陆颜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齐欣堂门前的韩凌,又朝徐墨玄狐疑的看了一眼,半响过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小子,你不会对一个小丫头有意思吧?你有恋童癖?” “恋童你个屁!”徐墨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向杨氏母女走了过去。 但当徐墨玄向杨氏提出让她们母女二人跟他走时,韩凌却摇头拒绝了,她道:“多谢五少爷的好意,但我还是想和娘亲、舅舅他们在一起!”言罢,她又将徐墨玄拉到一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徐墨玄听后,眼中露出了惊异的光芒,之后,他什么话都不再说了,而且十分配合的和陆颜召一起带着杨家所有人一起去了京城。 一路上,陆颜召好奇的问过他,那小丫头到底对他说了什么,竟能让他态度大变,但徐墨玄都闭口不答。 大雪纷飞的第四天,杨家被押送进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彼时全城哗然,无数百姓聚在了街头,目送着这一辆辆载着忠义之士的囚车从定安街道上经过,当众人的目光投射到杨家几位儿郎身上时,都目露凄惋怆叹不已,尤其是看到几个冰雪玉姿的孩童时,那样悲悯的唏嘘声更是弥漫了整条定安大街。 “杨家的几位公子龙章凤姿,真是可惜了,连几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诶,又是一个蒋家……”有人不禁叹道。 “是啊!你们看,那几个小孩子好像都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那样的气度风仪,恐怕连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也不能及!” 京城的茶楼旅店中,人们纷纷议论着,但街道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围观。 毕竟押送杨家人的是锦衣卫!而锦衣卫这三个字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噤若寒蝉。 南楚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徐舒玄,而徐舒玄在听完之后,也露出了一丝的惊讶。 “陆丙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答应了世子爷要保护杨家人的吗?”南楚禁不住有些愤然的怒道,难道他又反悔了?还是根本就是骗他们的? “君子一诺胜千金,陆丙还算得上是位君子,他没有必要骗我们。”徐舒玄平静的答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让他的儿子陆颜召将杨家人押进京来?而且还让五少爷和他们一起……”一起当帮凶,后面的几个字,南楚没能将它说出来。 “陆丙这个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这一招也的确出其不意,提拔墨玄为百户便是有意拉拢我们徐家,但同时,又让墨玄带着杨家人入京,便是告诫我们同乘一条船,杨家的这个案子不管怎么结,都与我们徐家再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将杨家人带到京城来也不啻为一种保护他们的方式!” 南楚听得有点懵,他不明白,将杨家人都押到京城来了,怎么就成了保护他们的一种方式? 徐舒玄解释道:“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杨家人被带到了京城,言藩若是再行暗杀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他有本事在陆丙的眼皮底下做这件事,但陆丙很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微微笑了笑,他又看向南楚说道,“陆丙他不会去轻易树敌,如果他派锦衣卫在杨府里专程保护杨家人,言藩必然会上疏寻他的错处,现在他将杨家人带进了诏狱,却是正大光明的将杨家人保护了起来,言藩纵然无法介入其中,也不敢对陆丙怎么样了,毕竟他奉的是皇命!” 听到徐舒玄这一番分析后,南楚便恍然道了一句:“陆丙这个人还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如果没有一点谋略的手段,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左军都督掌锦衣卫且兼任三公三孤的位置?”徐舒玄说到这里,澄澈幽深的星眸中笑意便更深了,索性这个人还不算太坏,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内阁首辅杨奕清的了!”徐舒玄说道,“你杀的那几个东瀛武士身份都已让府尹衙门的人查清楚了吧?” “林大人已经查清了!”南楚回答。 “那便好,留下来的证据全部交到杨奕清的手中,他自会明白该怎么做。” 徐舒玄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格外柔和,顿了许久,他问:“杨氏母女现在怎么样了?” 南楚怔了一下,低声答道:“和杨家所有家眷一起,也被陆颜召带来了京城。” 徐舒玄握在轮椅上的手微微一紧。 “听说杨夫人的女儿自称姓杨,是杨家人,她愿意与杨家所有人一起同生共死。”南楚这般说道。 徐舒玄沉默了下来,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忧和疼惜。 想不到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有着如杨家男儿般的烈性! “南楚,带我出去看看吧!”徐舒玄沉吟片刻后,忽然道。 去看什么?看那个小丫头吗?南楚心中迟疑着,看向了徐舒玄,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少年从来都是优雅从容处变不惊的,然而,这一刻,他似乎从这少年身上感到了一丝忐忑不安的忧惶。 南楚在心中叹息,应了声是,便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门外。 却在这时,一道大红的人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大少爷这是要去哪里?”秦妈妈带着两个仆妇如同罗刹一般立在听雨楼的门前。 “近来风雪大,多灾难,京郊野外都冻死了好些人了,大少爷身子矜贵,若是感染了风寒,叫夫人内心何安?”秦妈妈阴恻恻的说道,“别怪奴婢多管闲事,大少爷还是留在府里的好。” 徐舒玄微微一笑,十分淡定从容的令南楚将轮椅转了个方向。 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这张脸,多一秒都会恶心反胃。 不料那老女人的声音又传了来:“大少爷还是跟奴婢走一趟吧!长公主殿下想和大少爷说几句话。” 既然是拿了长公主殿下的身份来压他,他便不能不去见这位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母亲”。 长公主的住处在正院的丹阳殿中,这也是长公主嫁入府中来后专门为自己所建的宫殿,里间金碧辉煌、奢华无比,墙上挂满了霓裳羽衣、飞天起舞的仕女图,正堂的中间还有一尊观音佛像。 长公主每天都会对着这尊佛像拜上几拜,以代表着她足够的虔诚。 为了不冒犯神灵,长主公见客通常都会安排在偏殿,所以徐舒玄被秦妈妈领进了丹阳殿的偏殿之中。 徐舒玄一进门就见一副玄女打扮的长公主坐在偏殿的上首,手中拿着拂尘,眉心点着朱砂,已是三十好几的年纪,但因保养得极好而显得格外年轻而雍容华贵,只是这张端丽的脸上甚少见到一丝笑容。 长公主的身旁还立着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这少女的长相随了她七八分,只是在秀丽的容颜上添了几分温婉,不似其母的冷若冰霜。 这个少女便是国公府里的二小姐徐明烟,但她以前不姓徐,而姓钟,她是长公主与前夫钟磬所生的女儿,因前夫早逝,且夫家人丁稀落,长公主被皇上赐婚改嫁到了魏国公府,令人想不到的是,她嫁进来时还带上了这么一个女儿,可见这个女儿在她心中是极受疼宠。 徐明烟端慧秀容,最是知书达礼,而且很擅于揣摩人心,是故在国公府里的人缘极好。虽非国公爷亲生,但府中从奴仆到主子们都很敬她,爱与她打交道,偏偏她还没有大小姐的脾气,见谁都是一幅柔善的面容。与她母亲长公主相比,她倒十分像那堂中所立的观音佛像。 当徐舒玄的身影从宫殿的门边渐渐走进来时,徐明烟的视线便落在他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舒玄给长公主殿下请安!”徐舒玄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殿下唤舒玄来所谓何事?” 说话的声音虽然十分温和可以说如温泉一般流淌人心,可是那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淡漠。 徐明烟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敛,她担忧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就见母亲回转了身,同样冷淡的眸子照向了徐舒玄。 “怎么?无事就不想来见本宫了吗?”长公主说道。 三年前她杖毙了他身边的一个婢女,这件事情永远是她与这个继子之间的隔阂。 徐舒玄笑了一笑,回道:“舒玄不敢,适才是舒玄口拙,不会说话,还请母亲见谅!” 听到母亲二字,长公主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看向他道:“都说京城之中年轻一代的才俊,你居第一,本宫是不是应该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传言多有附会,母亲不必当真。”少年仍是谦逊的说道。 这样一个矜贵从容的贵公子形容,也的确令她这样一个本就是金枝玉叶的长辈见了都自愧不如。 “好了,谦词就不必多说了,我只问你,墨玄是何时进的锦衣卫?他将杨家带入京城可是你授意的?” 长公主极得圣上宠信,身边除了皇上赐给的大内高手作护卫,也有收罗情报的罗网组织,可以说她的听觉和嗅觉也是十分的灵敏。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徐舒玄仍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回道:“殿下太高估舒玄的能力了,锦衣卫只是皇上的锦衣卫,舒玄岂敢冒谋逆之大罪而去支使锦衣卫,不错,墨玄是进了锦衣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长公主殿下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他特意加重了“谋逆之大罪”这几个字,便是提醒了长公主,现在她与徐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公主眼眸微眯,微有些郁怒的看向了徐舒玄,此时徐明烟轻轻的唤了一声:“母亲,大哥说得话也不无道理,五弟愿意投身行伍,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锦衣卫做事都是奉行的皇上圣旨,五弟既然进了锦衣卫,自然得按锦衣卫里的矩距办事,这与大哥无甚关系。” 长公主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心知肚明,冷声一笑道:“锦衣卫为什么会突然带杨家人进京,想来又是那个贱人蛊惑了皇上出的主意吧?” “母亲,她毕竟是皇上所宠爱的妃子。”徐明烟十分温婉柔声的提醒道。 长公主抿嘴一笑,忽地将拂尘一甩,道:“想要在七日之内现血光,那个贱人竟然拿了杨家人开刀,心肠也真是够歹毒的?” 徐明烟认真的听着,见长公主一愁莫展的愤然表情,忽地向前走了一步,提议道:“母亲何须为此烦忧,不管杨家的这件案子最终如何?母亲只要在与香妃娘娘的这七日赌约里保证杨家人不死,不就可以赢香妃娘娘一局了吗?母亲,您还记不记得皇上赐了您一件什么宝物?” 长公主听罢,顿时眼前一亮,看向了徐明烟:“你是说尚方宝剑?” 第053节 尚方宝剑 徐明烟含蓄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看着女儿也露出了一抹莫测的笑意,她对身边的秦妈妈吩咐道:“备轿,本宫要出去一趟!” 秦妈妈应了声是,连忙将事情吩咐下去了。 长公主再次看向徐舒玄,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本宫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既然让本宫来管理这个国公府的内宅,那么就得按照本宫的规距来办事,背主的奴材最是容不得,你身为国公府里的世子爷,将来可是要挑起这一家之主的重任的,除了应有的涵养气度外,也得好好学学驭人之术!” 徐舒玄自然听得出她话中意有所指,便十分恭敬的点了点头,回道:“母亲教训得是!” 长公主依然冷眼看着这个无时不刻不保持着谦和从容贵公子形象的儿子,问道:“本宫听说,言公子给你送了一位美貌的婢女。怎么?本宫给你挑选的,你一个都不喜欢,倒是收下了言藩所赠的姬妾?” 长公主有意加重了“姬妾”两个字的音调,便是语含讥讽之意,谁不知道言藩的好色之名,他所赠送的姬妾又会是什么好的货色? 徐舒玄笑了一笑,答道:“母亲应该知道,东楼所赠,舒玄不敢拒绝!父亲教导舒玄,徐家不附党,不树敌,谨尊中庸之为德也。不过一婢而已,何须因她而树一敌?舒玄还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那意思便是收留这个女婢原也不是他心中乐意,不过是不想得罪了言藩而已,可谁又知言藩将这个女婢安插到魏国公府里来又有什么用意呢? 长公主看着徐舒玄忖度了一会儿后,终是无话再可说,便将话锋一转道:“好了,此事揭过不提,你今年也行了束发之礼,又是徐家这一代的嫡长孙,既已成年,便该好好寻一门亲事,为你们徐家延续子嗣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声,又补充道,“本宫为你挑选出来的闺阁小姐,想必你也不喜欢,不如你自己告诉本宫,喜欢哪样的女孩,本宫再去帮你说亲?” 她这么问便是已经知道了之前说的那几门亲事之所以会被搅黄全是因为他在背后的操纵,可是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还让他自己选择?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来定,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子弟,本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可她为什么愿意将选择权交给他? 徐舒玄心中有了一丝困惑,他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这种母慈子孝的局面维持久了,她倒是真的关心并尊重起自己来了? 徐舒玄的唇角边浮起了一丝苦笑,而侍立在长公主旁的徐明烟听到这句话后却黯然变色,端秀的脸上隐现出了一丝不悦和怅惘。 她紧张的望着徐舒玄,但见他溥唇轻启,十分谦恭而无奈的道了一句:“多谢母亲,但舒玄现在不想成亲,还请母亲暂且放下此事,不用再管!” “不想成亲?”长公主语气中微露惊讶,而徐明烟脸上的一丝阴霾却如春水般化了开。 “为什么?”长公主又问。 徐舒玄道:“我虽为魏国公世子,但毕竟与常人不同,若不能许人长久,又何必去耽误了别人?” 这话虽说得隐晦,长公主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她错愕良久,最后竟道了一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些身体健康正常的人也未必活得比你长久,世人皆道,我魏国公府中麒麟降生,凤凰来仪,既然有如此祥兆,像你这般的人才就该多娶多生才不枉徐家的祖先对你的期望!” “你再好好想想吧!”最后道了这一句后,长公主唤了秦妈妈一声,便向着内室走进去了。 留下徐舒玄愣在殿中愕然不语,而徐明烟却是怔怔失笑。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长公主换了一身紫蓝缠枝樱蕊的交颈长袄,外罩一袭灰狸貂绒的大氅,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去定安大街!”她最后吩咐道。 秦妈妈应命,又阴恻恻的看了徐舒玄一眼,再跟着长公主向着正院的大门走去了,那里正备好了一顶璎珞环佩璀璨华丽的软轿,八名小厮已候在了轿旁。 看这阵势,是真的要出门了! 徐舒玄望着秦妈妈怀中抱着一把用绸缎包裹起来的长剑,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徐明烟走到了他的身旁,轻声说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帮助杨家人,但是只要是大哥想做的事情,我定会助大哥一臂之力!” 徐舒玄一怔,他看向徐明烟,想起了她刚才向长公主所提到的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为皇上御赐之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见此剑者如见皇帝! 长公主要拿它去做什么? 正当他踌躇寻思的时候,又听一个欢愉雀跃的声音传了来,远远的便大声叫着:“大哥大哥,京城出大事了,你要不要和绯烟一起出去看看?” 来人正是他的三堂妹徐绯烟,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狐镶边的樱色短袄,配着一袭蹙金色的浅蓝长裙,脖子上戴着星钻闪耀的项圈,打扮得甚是华美。 和往常一样,无论去哪里,都是四个丫鬟陪着,各人手中拿着她的所需之物,随时伺候着。 “听说杨家的所有子嗣还有老弱妇孺都被押送到京城来了,是杨家的案子已经结了吗?这都快年关了,皇上不会拿他们来祭天吧?听说皇上马上就要举办祭天仪式了?”徐绯烟没心没肺的说着,“还有,大哥,我听茶楼里的客人说,杨家最小的两个嫡孙都不满十岁,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也被一起揖捕来了!这一家子人也真是怪可怜的,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徐绯烟说罢,人已到了徐舒玄的身后,抬手就要推着他的轮椅前进。 却听徐明烟道:“我看三妹妹不是想去看杨家人,而是想去看陆公子吧?” 徐绯烟听罢顿时跺脚,又羞又恼道:“二姐姐怎能这样取笑妹妹,陆公子怎么啦?陆公子人挺好的,他救过我,还送过我花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三妹妹这就是承认了喽!”徐明烟继续打趣道,“京城之中人人都惧他陆颜召,还给取了个外号叫小阎王,也只有三妹妹你把他当英雄。是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的一句还真贴合了那一次花灯节她与陆颜召在灯会上相遇时的场景。 徐绯烟双颊上的霞晕便更深了,直在徐舒玄面前撒娇道:“大哥你看啊!二姐姐没羞没臊,尽在这儿说胡话取笑我!” 徐舒玄却不能如她们一般轻松的笑,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来掩饰住焦虑不安的心境。 待两个女孩闹够了之后,他才道了一句:“那便去看看吧!” 定安街道上仍是一片凄清,当锦衣卫经过时,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几乎已经退尽,此时,只有街道旁边的茶楼旅馆中有那些小轩窗敞开着,无数张面孔在窗子的后面悄然窥视。 街道上除了这一队锦衣卫本无他人的,可忽然之前,那一队人马的前方来了一顶软轿,软轿异常华丽,它的旁边不仅侍立着几位衣饰华贵的丫鬟婆子,还有好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侧剑侍卫,轿子的后方更是跟了一群雄纠纠气昂昂的男人。 徐墨玄一眼就认出了这顶软轿所代表的身份,再看软骄旁边那个身着大红穿花袄裙的中年女人,便急遽的缩了缩眼。 陆颜召已从马上跳了下来,对着那顶软轿中的人恭敬的作揖施礼,道了一句:“拜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问:千户大人这是要将杨家的人送到哪里去啊?”秦妈妈走上前来,含笑道。 秦妈妈怀中抱着一把剑,虽然用绸缎掩住,但露出来的镶珠剑柄明黄剑穗已让他认出这是尚方宝剑! 长公主持尚方宝剑,可上斩昏君、下斩奸佞!当然不管皇帝多么昏庸她也是不敢斩的,但若是对付像他们这一般的臣子,这把剑可就是代表着阎王!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卑职奉皇上之命,将他们带进诏狱接受审训!”陆颜召答。 秦妈妈将话传给了软轿之中的长公主,在得到长公主的暗示后,又对陆颜召说了一句:“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不管你们如何审训,都要留住杨家所有人的性命至少三天,三天之后,你们想怎么样都行!如今祭天仪式在即,皇上也不想京城之中有什么不祥之兆,更不愿见到什么杀戮血腥!” 陆颜召听罢心思一凝,这不正合父亲之意么? 他原本也没想将杨家人怎么样?不过是奉父亲之命将他们带到京城来而已!如此也好,有了长公主的懿旨,他们就更有理由保杨家全族人性命了! 锦衣卫从来只是杀人,还未做过救人一事! 陆颜召不禁心里一笑,正了正色回道:“是,长公主之意,卑职明白了!” “那便好!陆公子果然是聪明人!”秦妈妈满意的一笑,她向右侧行了一步,忽地将目光投向了陆颜召身后的一匹马上,稍稍提高了声音冷道,“五少爷,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魏国公府里的人了吗?” 徐墨玄嗖的一下从马上跳了下来,与陆颜召并肩站着,笑嘻嘻道:“穿成这样,我还以为秦妈妈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抱歉抱歉,给秦妈妈请安,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奴婢还以为五少爷要离开国公府自立门户了呢!想必徐家的祖训,五少爷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看着秦妈妈冷嘲热讽、鼻孔朝天,徐墨玄嘤嘤冷笑了两声,突地抬头拔高声音喊道:“秦妈妈!” 秦妈妈陡地浑身一颤,吓了一跳。 徐墨玄道:“你生起气来鼻孔很大,你知道吗?” 这是什么情况?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好不好?怎么话题和焦点就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秦妈妈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时,气得鼻冒白烟! 陆颜召低下了头,捂嘴憋笑! “难怪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嫁出去?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就不能淑女一点吗?就不能稍微有一点仁爱之心吗?我做错什么啦?我不就是做了锦衣卫我得罪谁啦?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父亲开祠堂将我除名?” 徐墨玄一连串的质问令秦妈妈的脸色一时间红转白、白转青!最后,在秦妈妈结结巴巴的吟吟哦哦中,他十分委屈的指着她的鼻子义愤填鹰道:“你别以我不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第054节 这是一个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噗——五弟说话还是这么犀利!秦妈妈这回可要被他给气死了,这可是当众出她的丑啊!”街道旁一座茶楼的小雅间里,徐绯烟将半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着不远处正在出演的一出好戏,咯咯直笑。 徐舒玄没有笑。 徐明烟也没有笑。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正在这场风雪中漫延! 很奇怪,这场雪已经下了四天了!而长公主说,必须要留住杨家人的性命至少三天! 徐舒玄忽然想到了徐绯烟曾对他说过的话:宫里的香妃娘娘与长公主打了一个赌,她说这场雪会下七天!而七天之内京城必现血光! 所以,长公主是为了打破香妃娘娘的预言,才拿出尚方宝剑,以皇帝的名义要求锦衣卫保杨家人三天不死吗? 徐舒玄满腹疑思,目光带着复杂的感情投向了最末一辆囚车上的一个女孩,其实要说这囚车还真算不上囚车,被关在里面的“犯人”并没有上锁,他们的坐姿十分的随意,而且可以说神情容止都非常的平静从容,女孩的眼睛嗔亮亮的,一直望着天空中飞舞着的大雪,好似在想着什么。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离着,似乎有那么一刻望向了他,可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扫,又收回了视线,将头低了下去! 徐舒玄忽然心中一痛,又十分好奇,这个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像一般的同龄女孩般心思透明,好像笼上了一层神秘的幻纱,令人琢磨不透。 前面发生的一切好似与她无关,她只静静的等待着,可是她又在等待什么呢? 韩凌并没有看到徐舒玄,她只是敏感而好奇的朝那座茶楼望了一眼,心里猜想着藏在这座茶楼里观看的会有哪些人? 杨家人被锦衣卫押解入京的消息必会传到言藩那里?邵云辰没有如他所愿的除掉杨家人,他一定会非常吃惊而且非常失望吧! 只要她们还未死,那么芸娘所偷出来的证据便是他心中的一根毒刺,这根毒刺足以令他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韩凌不免笑了起来。 清落姑姑已经开始实行她的计划了,而且还激到了长公主的到来,这便是她们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来便是她和言藩之间的对决了! 言藩……前一世她便能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一世又有何惧? 韩凌蓦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眸子望向了前方,那一笑竟是那样的纯净而美好,温煦而灿烂,好似融化了冰雪,整个天地都跟着明朗了起来。 徐舒玄远远的望见,不由得心中一动,也似受了感染似的,跟着微笑了起来。 而此时,秦妈妈的面孔已极度的扭曲,她抱着尚方宝剑的双臂不停的颤抖,双眼如同铜铃一般瞪着徐墨玄,心中暗恨的骂着:这种不着调的个性!真恨不得用这把尚方宝剑宰了他! 可是她终究不敢,咬牙切齿的隐忍了半天后,她才竭力以平缓的声音说道:“五少爷,你该回家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了再说!” “秦妈妈想多了,本少爷和你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徐墨玄一脸不耐烦的摆手,又讪讪的笑道,“哦对了,你有什么话可以和吴管事去说,他应该很乐意听的!” 陆颜召差点没噗哧出声,这个毒舌,再多说两句,长公主身边这位妈妈的老底都要被他给揭完了!以后还让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陆颜召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逐渐充斥着的火药味道。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随她们回去吧!”他赶紧悄声在徐墨玄的耳边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眼前的老女人发话了,她陡地怒喝道:“来人,五少爷少不更事,误入歧途,作风不端,行为不检,将他绑了回去,交给三爷处置!” 几名高大魁梧的大内侍卫疾步走上前来,徐墨玄已经如鱼儿一般溜走了,眨眼的功夫,他便来到了最末的囚车旁,看着韩凌,认真的小声说道:“哥哥要走了!不过,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还有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告诉我大哥!” 韩凌感激的点了点头,她道:“五少爷,英雄不问出身,贵贱在于人心,阿九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这句话令徐墨玄心中倏地一软,眼眶微有些发热,两个侍卫气势汹汹的向他走近时,他突地腾空一跃,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落到了陆颜召的面前,在陆颜召的惊愕之下,他竟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喂喂你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别毁了我的名誉! 京城的达官贵族中也有不少好男风的,他现在十七岁了,还没有定亲,可不想传出不堪的丑闻! “陆兄,别忘记了你的承诺,好好保护这一家人,待这件案子结了之后,你从前欠我的债我们一笔勾销,以后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将银子十倍百倍的赢回来!” 陆颜召沉默半响,也终于微翕着唇瓣,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动作要有多亲妮就有多亲妮,许多锦衣卫已垂目颔首,瞠目结舌。茶楼上一直观看着的徐绯烟更是脸色绯红,又羞又赧,又气又急,她蓦地将窗子关上,来到了正在廊间的一角望着下面的徐舒玄面前,十分苦恼担忧的问道:“大哥,五弟不会对陆公子有意思吧?” “噗——”坐在茶楼中正独自品茗的徐明烟禁不住被茶水呛了一口,掩口咳嗽了几声之后,她道,“三妹妹,五弟还只是个孩子,他的性子素来这样,平时还不是总爱在大哥面前顽皮撒娇吗?” “是是是,五弟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徐绯烟心结一开,立时眉开眼笑。 这时,徐墨玄已松开了陆颜召,冲着两名欲绑架他的侍卫瞪眼怒吼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小爷我自己不会走路吗?” “走!回家!” 徐墨玄跟着长公主回到魏国公府时,徐舒玄与徐明烟、徐绯烟也及时的赶了回来,几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再提今天在定安街道上所发生的事情。 为了不引起长公主的注意,徐墨玄到了掌灯时分才来到听雨楼,向徐舒玄津津乐道的汇报了在杨府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还特意将自己爆打邵云辰的一段夸张了一番,绘声绘色的表演了出来。 徐墨玄从来不缺表演的天赋,在他眉飞色舞的描述中,徐舒玄完全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杨家是如何有惊无险的逃过了邵云辰假传圣旨的暗杀。 但躲过一次暗杀不代表杨家就已经躲过了这一劫,只要这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杨家人便随时面临着灭族的危险,正所谓圣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所以徐舒玄仍是眉头紧锁,面有忧色。 徐墨玄见他神色忧悒,忽而笑问道:“大哥,你相信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徐舒玄错愕。 徐墨玄道:“那个小丫头告诉我,她曾做过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所以她才了解你,更知道这段时间将要发生的事情,为了救她的外祖家,她从一开始就布了一个局,她的姑母香妃娘娘的入宫便是她所布局中的一步棋,而杨家入京城,包括今天大伯母以尚方宝剑令陆颜召保杨家人三天不死,也在她所布的局中,还有……”他顿了顿,继续道,“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在这个局中,她也利用了你!” 徐舒玄看向了徐墨玄,有半响的功夫,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睛,神情中的讶异自然是不言而喻。 “生而知之?”他喃喃,想起了那个女孩初次见到他时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一个久别的故人一般,那样清澈的双瞳中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复杂情愫和智慧沉淀。 她知道他会制机关暗器,更知道他对墨家机关术感兴趣,除此以后,她还知道他身患顽疾。 仅仅一次的见面,她竟对熟悉如斯。 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就算是神童也不致于神到这个地步! “生而知之……”徐舒玄再次重复的低吟了一遍。 “大哥,别说你听到了会不信,我当时也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可是等到我们带杨家人入京城,半途中碰到长公主殿下时,我便对她所说的话不得不信了。还有,我亲眼见过她给她五舅舅止血疗伤,她没有骗人,也不是胡闹,而是真的懂医术,哦对了,她还给了我一张药方,说是可以冶你的病!” 徐墨玄说着,将那张药方拿了出来,摆在徐舒玄的面前。 “她说这药方上的两味药材虽然很难找,但是一定可以冶好你的顽疾。大哥,我想找齐了这药方上的药材试一试……” “胡闹!”徐舒玄突地打断了徐墨玄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那药方上右下角的五个字上时,眸中也露出了惊异的神情,“就算我相信她生而知之,但是这个药方,我不会试,你也不要白费心思去寻上面的药材!” “大哥!” “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这个药方便留在我这里!”徐舒玄说罢,将那药方收了起来。 徐墨玄一时不明所以,脸上露出惶惑不解的神情。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一并告诉我吧?”徐舒玄忽地转移了话题问。 是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大局,连他也算计在其中了么?小丫头好深的心机与掌控力! 徐舒玄涩然一笑,他并不介意被一个小丫头利用,可是她为什么要在利用完他之后又特意借徐墨玄之口来告诉他呢?她就不怕他会生气甚至讨厌她,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这时,徐墨玄道:“她说,接下来的事情,她要自己解决,希望大哥不要再插手了!” 原来如此!告诉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讨厌她,不再插手杨家的事! 是为了不连累到他么? “不过,她倒是让我帮她去查一个人。”徐墨玄摸着下巴得意的笑道,能被那个小丫头委以重任,可见他在她心目中树立的英雄形象还是很高大上的。 “谁?”徐舒玄好奇的问。 “她父亲抬的那个平妻姚氏!”徐墨玄答,“据说那个姚氏身后有很大的靠山,她让我帮忙去查查那个靠山到底是谁?现在姚氏的父亲姚正方已入诏狱,姚氏必然会乱了分寸,这个女人情急之下很有可能会去找她身后的那个靠山。” “大哥,我咋觉得这个小丫头那么像你呢!都是诸葛孔明在世啊!”徐墨玄最后叹道,“你们若是不凑成一对,那还真是可惜了,所以你得感谢我,趁早向杨夫人给你定了这门亲事!” 第055节 姚氏的痛苦 陆颜召并未将韩凌他们带进诏狱,而是关进了一个隔成三间的暗室,这个暗室也设在地牢之中,但并不如诏狱之中腥臭熏天,气味难闻,甚至里面十分的宽敞干净,连床和被褥等都一应俱全,只是铁栅比其他牢房更厚更密实了一些。 陆颜召办完差事之后,很快便去向他的父亲陆丙禀报:“杨家的人儿子已全部带来,另外还逮捕了假传圣旨欲灭杨家满门的昌化伯之子邵云辰以及定远县的县令大人姚正方,依指挥使大人来看,这两个人该怎么处置?” “邵家不过是仗着孝惠太皇太后的荫德才会一跃成为京城名流,因外戚而封爵本就没有什么可炫耀的资本,可笑的是这一家子人还不知道收敛,现在皇上对外戚结党扩大势力已是十分的不满,邵家根本不足为虑,而邵云辰这个人迟早会将邵家败得精光,先留他一条性命,假传圣旨之事暂且压下,给他一点教训,然后再放出去!” “至于姚正方这个人,送进诏狱进行刑讯,不管他脑子里有多少东西,全部让他一字不露的写下来!” “是,指挥使大人!”陆颜召恭敬的答道,自从他进了锦衣卫,做了他陆丙的下属,便不能再将他当父亲来看待,也或者说他与父亲之间永远都是这般保持着淡漠和疏离。 听到儿子恭敬而冷淡的语气,陆丙转过了身来,看着这个与亡妻蒋氏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脸,再想起刚进宫的香妃娘娘,不由得神情有些恍惚,叹息了一声,说道:“去凤阳府定远县跑这一趟,你也累了,办完事情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陆颜召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唤道,“父亲——” 陆丙脚步一滞,就听他道:“我答应了一位朋友,要保证杨家人的安全,所以我想请父亲……” 果然身上流有蒋氏一半的鲜血,这个儿子还是太看重情义二字,而且心存善念,倘若有一天,锦衣卫要拿他所谓的朋友开刀呢? 陆丙冷冷的回了一句:“你的职责只是将杨家人带到这里,其他的事不用你管,下去!” 陆颜召心头一凉,踌躇了片刻,终是暗自握紧了拳头恭身退下,只是在他离开之时,却又听到陆丙说了一句:“这间密牢是我亲自设计建造而成,没有谁能闯进这间密牢里来,再说了,皇上并没有想灭杨家满门!” 陆颜召心中一喜,道了声是后,便高高兴兴的退下去了。 陆丙望着儿子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后,来到了关押杨家人的暗室外,看到杨家的几位公子皆气宇轩昂的站立着,毫无畏惧狼狈之态,陆丙的心中也腾起了一丝钦佩之意。 “委屈各位在这里呆上几天了,你们放心,我陆丙做事虽然心狠手辣、不折手段,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你们杨家人的烈性我了解,杨将军在刑部大牢被关了大半个月,受尽刑讯之苦,可是一句言藩想要的伪供之词也没有说出来。” “没有用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所以,我也只是留你们在此呆上三天,这三天之内,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向我提。” 为什么是三天?那个长公主也说要保杨家人三天不死?三天之后会发生什么? 陆丙话刚落,韩凌便跑到了铁栅前,望着他道:“陆大人,我五舅舅身上受了刀伤,因失血过多身体还比较虚弱,我想向陆大人讨一些补身的药材!” 陆丙微微一怔,像是没有料到他们真会提要求一般,略有些惊诧的看向这个尚不足十岁的女孩。 “不必了,阿九,五舅舅还撑得住!”杨茗轩十分谦恭有礼的对陆丙说道,“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陆大人有公务在身,就不耽误大人办事了!” 陆丙看了一眼杨茗轩,见他腹部虽有绢布裹住,但洁白袍子上还是留下了些许嫣红,停顿片刻后,他道:“好!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派人送来!”他又看向韩凌,“还需要什么吗?” 韩凌很认真的回道:“东西不需要了,不过,我还有一事所求!” “说!” “想请陆大人好好审讯姚县令这个人,我外祖父蒙冤说不定与他也有一定的关系。”韩凌说道,她看了看陆丙有些微愠的脸色,又怯怯的补充了一句,“我怕他还没说出什么来,便被人灭口了?” 韩凌的话一说完,陆丙的脸上可以说阴得能下一场雨来,可是偏偏这样的话出自于一个孩子的口中,孩子的天真和执拗,他本不该计较,可是这句话却是一语切中要害! 杨世忠蒙冤么?是,谁都知道他蒙冤,可是这话最是不敢说! 陆丙朝韩凌冷冷的看了一番后,忽地转身拂袖而去。 很快姚正方被锦衣卫抓进诏狱的消息传到了广宁伯府,本来杨家的案子已让整个广宁伯府的人惶惶不安,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竟然又多了个姚正方! 姚正方偏偏还是姚氏的父亲!那个被韩老夫人捧在手心,满府的人都对之阿谀奉承的四爷的平妻姚氏的父亲! “四爷,我父亲定然是被人利用了,他是冤枉的,你现在是大理寺左寺丞,你帮忙去跟锦衣卫说说情,让他们放过我父亲吧!我父亲年纪大了,一定受不了诏狱中的刑罚!” 姚氏满面泪痕,跪在韩陌的脚下痛哭流涕。 韩陌突地一脚,将她踢了开,怒骂道:“你父亲冤枉,若不是你父亲一心想攀附权贵,怎么就被那邵云辰利用,他们锦衣卫是做什么事的,你不知道吗?让我去求他们,你是想让我去找死?” “四爷,妾身并无此意,四爷是妾身的天,妾身就是自己死也不愿意失去四爷,可是那毕竟是我父亲啊!我没有办法才来求四爷的!” 姚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中暗下决心:与其求这个忘恩负义之人,还不如去求那个人的帮助! 而韩陌心里却想着:这个姚正方会不会把他给供出来,得赶紧想办法除掉他才行! 一想到这个愚蠢的姚县令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韩陌心里就更来气,禁不住火冒三丈,又在姚氏身上狠踢了几脚,吼道:“滚,别让我心烦,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韩嫣躲在一扇门角落里,瑟缩发抖的看着,一边流着泪一边咬紧了下唇,待韩陌走后,她立刻跑了出来,抱着姚氏痛哭起来:“娘亲,我们该怎么办?父亲他不要我们了,他不要我们了!” “嫣儿别怕,娘亲有办法的!娘亲还有办法的!” 姚氏暗恨着,双眼迸射出有如淬了毒一般的光芒:韩陌,是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对你不义! 傍晚时分,姚氏换了一身与夜色相近的青衣,披着斗蓬出门了,坐上马车之后,她在永巷之中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到一家胭脂铺门前下了车。 这家胭脂铺平时生意就不见好,到了晚上更是关上了门,在这个隐蔽的巷子里面显得很是廖败,无人问津。 姚氏轻叩了几声门扉后,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吼声:“谁啊?” “是我!风十一娘!”姚氏低声说道。 门突然就开了,一只手十分迅捷的将她拉了进去。 当门再次关上后,一道人影从那顶马车上轻轻一跃,翩然飞了下来,那车夫跟见了鬼似的吓得正要一声尖叫,可下一瞬间脖子上一痛,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风十一娘?这是什么鬼名字?”徐墨玄喃喃,再次跃上了那家胭脂铺的房顶。 隐隐听到一阵吟吟哦哦的声音传来,徐墨玄找准了位置,俯耳一听,竟似听到了一阵翻云覆雨的靡荡之音。 “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这种丑事总能被我碰到?太伤害我纯洁幼小的心灵了!”徐墨玄不禁后悔的想,早知道就不来了! 可转念又想:等等!那个奸夫是谁? 第056节 他来了! 这是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雪,第五夜,谁也想不到永巷之中一家毫不起眼的胭脂铺里会闯进数名佩带绣春刀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来势之汹,几乎将这个本来就显陈旧的铺子拆了个七零八落,最后还从一张暖塌上提出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赤身露体的人来! “斯文点!斯文点!”尽管那带头的少年一直极有涵养的重复指挥着,但他手下那些脾气暴燥的小旗军官私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个个大刀阔斧的走进这家胭脂铺里,硬是将这家铺子掀了个底朝天,就是这屋顶上的瓦片也都纷纷飞了下来。 徐墨玄抚额,再次抚额,大哥经常教他要有文人的风骨、军候的壮思,做任何事情都要保持沉稳优雅的风度,可是他带来的这群“土匪”是怎么回事? “百户大人,这是我们跟着您第一次办差,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烧它个大火燎原怎么能体现出我们锦衣卫办事的雷厉风行呢!” “既然这对狗男女惹了您百户大人不高兴,我们就得让他们不高兴,所以这家铺子得拆,不拆它个底朝天绝不罢休!”一个满脸胳腮胡的男子满腔热血的说道,然后笑嘻嘻的跪了下来,请示道,“还请百户大人明示,这对狗男女该怎么处置?” 徐墨玄实在是不想再看这张胳腮胡脸,他隐忍的笑了半天,终于大喝一声,指着这胳腮胡的鼻子骂道:“你说你们是不是陆颜召那个公报私仇的混蛋派过来坑我的吧!谁让你们拆了?你们将它拆了,官府衙门查起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还要跟你们一起进牢狱?” 都是些什么人啦?一群强盗土匪包子! “大人,谁敢查我们啊!谁查******我们就让他进诏狱!”那胳腮胡子继续道,然后又笑嘻嘻的指着那哭得梨花带雨衣不蔽体的女人道,“大人,要是这个女人你觉得没什么用,就送给我们玩玩好了!孔子的一句话说得好,三月不知肉滋味……” “那是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孔子闻韶,三月不知肉滋味,说的是对音律的赞美,没读多少书。就别装模作样的拿死人来跟我讲道理!” 徐墨玄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军纪?军纪在哪里?这些人是没有受过训练吗?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姚氏,又看了一眼和她偷情的男人,最后下令道:“全部带进诏狱审问,查出这家胭脂铺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密秘?以及经营这家铺子的主人又是谁?” “是。百户大人!”胳腮胡带头应命,已掩饰不住满脸的淫邪之色。 而拢着一身青衣的姚氏却是惊吓得失了魂似的,眼神痴痴的半响眼珠子都没有挪动一下。 徐墨玄看了她一眼,又道:“等等,这个女人毕竟是韩大人的平妻,留她性命,不必太过折辱,就在这里给我问出她身后的靠山到底是谁?” “啊?就这里问啊?”胳腮胡一脸不情愿的反问道。 “是,就在这里问!赶紧问,快点问。我要尽快知道答案!”徐墨玄恼怒的回答,心中直暗骂道:一群粗俗的土匪赎子!怂包!明日到了千户所里一定得好好修理整冶这帮人一番!得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我真正的铁血手腕和雷历风行! 姚氏是惊不起这些男人的威胁和惊吓的,根本还没有经过审训,她便已急不可待的招出了这个胭脂铺的主人,以及她身后的靠山! 答案令徐墨玄颇感意外,又十分惊喜! “大哥,你一定想不到那姚氏背后的靠山是谁?”回到魏国公府后,徐墨玄神秘兮兮的说道。 “那到底是谁?”徐舒玄呷了一口茶,微笑着问。 徐墨玄旋即一转到他身旁,低笑着吐出一声:“赵文华!” 徐舒玄蓦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看向了徐墨玄:“赵文华?言菘的义子?” 徐墨玄点头:“说起来姚氏这个女人还挺会给韩陌戴绿帽子的,她在未入广宁伯府前竟然还是赵文华私养的一名姬妾!后嫁给韩陌做妾之后,仍然和赵文华藕断丝连,当然她有求于赵文华。而赵文华也在利用她!” 赵文华利用一个女人做什么? 徐舒玄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徐墨玄笑道:“女人在内宅后院中可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杨氏之所以在广宁伯府中无法立足,可是少不了这个女人的推波逐澜,不然以杨氏的貌美贤德以及韩陌对她的情份,杨氏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的意思是。姚氏这个女人本就是赵文华安插在广宁伯府的眼线,赵文华他到底想做什么?” “和我们锦衣卫一样,监察窥探官员包括他们的私生活,倘若有朝一日有能利用到这个官员的地方,说不定能拿他的一些隐私来做文章。”徐墨玄解释道。 徐舒玄彻底明白了:“赵文华是在替言菘父子做事,他们此举是为了笼络朝中官员,同时也在打击一些朝庭官员,那么杨家的案子,赵文华可有一份功?” “当然有,弹骇杨家的的奏折就是他递上去的,韩陌与姚正方都有举报之功!” 徐舒玄凝思一番后,点了点头:“那很好,墨玄,如果你能将赵文华这个人拘在手中,也能让言藩惧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赵文华是一颗不错的掣肘言藩的棋子!” “那是当然!大哥放心,这朝中的官员没几个清廉的,要寻赵文华这个大贪官的错处对我们锦衣卫来说那可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徐墨玄眯眼一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徐舒玄不禁也笑了起来,不过须臾,眉间又笼上了一层忧悒:锦衣卫也不是一条光明之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知道墨玄是否能坚持自己的本性,在这条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道来。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徐墨玄又忽地话锋一转道:“不过,大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言藩会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来?” 以言藩敏锐的洞察力,若是没有怀疑到他身上来,那才真的是怪事! 徐舒玄笑了笑。回了一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能力应付!” 既然已经开始了,想要全身而退便不是那么容易之事了,那个小丫头竟然让他在这个时候抽出身来,毕竟还是孩子。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 韩凌并不是想的天真,她也能明白,以言藩多疑的性格以及鬼才般的揣度人心,徐舒玄为她们母女及杨家所做的事情必然会被言藩察觉出来! 她只是不想再欺骗徐舒玄那样无瑕得有如蓝田美玉的人,尤其是想到前世他对她的恩情,她便会觉得良心不安,愧痛不已! 所以她才将自己做的那个“梦”托徐墨玄之口告诉了他。 不管他是否会讨厌她,她都希望他能退出来,而且她相信以他的智慧,一定能全身退出来! 暮色从牢顶的小天窗垂下来后。密牢中便是一片漆黑,只有极其微弱的烛火在暗室中摇曳着,韩凌忽然觉得很害怕,她蜷缩着身子,在杨氏的怀里缩了缩,杨氏感觉到她的不安,担忧道:“阿九,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娘亲,我只是有些害怕。少司命说,悲莫悲兮生别离!”少司命掌管着世间孩童们的生死。 杨氏听罢也有些凄然:“阿九不怕,我们不会别离的!” “既然害怕,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一起进来!”杨逸之没好气的接道。 杨曦之也好奇的问道:“是啊。表妹,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进来?你和姑姑原本与此案无关的!” 为什么要进来?因为前世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想再尝一遍,所以她太过依畏于这份温暖,哪怕是在牢狱中,只要最亲的人在身边,她也会觉得满足而安心。 想到前世几位舅舅的死。韩凌心中又是一阵凄悲,而且她觉得不值,太不值了,杨家为了保家卫国出生入死,到最后人丁稀落,却不但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还要被他所猜忌。 “舅舅,阿九总想,当今圣上如此昏聩,亲小人远贤臣,杨家还为这样的朝庭卖命,值么?” 韩凌突然发出的一声感慨令众人都吓了一跳,非议圣上不是,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了,又是一桩杀头的大罪!杨氏不禁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喝斥道:“阿九,不要胡说!” “贾长沙说,有德之世,凤凰来仪,无德之世,凤凰远去!国无贤君,再多的忠臣良将又有什么用?”韩凌说到这里,忽然流下了泪水,“阿九只是不想失去娘亲,不想失去舅舅们!” 韩凌的这句话令她的几位舅舅都怔住了,尤其是杨茗钰与杨茗轩,面面相觑的怔愕了一会儿后,由杨茗轩率先开解道:“阿九可有听过侍中嵇绍的故事?惠帝暗弱,八王之乱,大厦倾覆,就是如此兵荒马乱人性泯灭的乱世,嵇侍中还是选择了出仕,随惠帝亲征,抵抗成都王之乱,为保护惠帝,嵇侍中血溅帝衣,帝不忍拭去,每每见之叹曰乃忠臣之血!” “节义真的就这么重要?贤夫殉名,贪夫死利,其实也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韩凌继续争辩道。 杨茗轩一愣,看到外甥女如此通透而冷然的眼神,不禁心中微震,顿了半响之后,他忽地又笑了起来:“那阿九可曾读过庄子的人间世?”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韩凌朗朗诵道,读完之后,忽然就明白了五舅舅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突地一个声音从地牢的长廊中传了过来:“好一个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杨家的男儿果然不同一般!”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来,韩凌立刻绷紧了神经,心头一凛,她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头戴帏帽的青衣男子迈着十分随意的步伐来到了他们的密牢之外。 “小丫头,我好不容易从那一群死士手中将你救出来,你却跟这一群不要命的人到地牢里来了,要找到这个地方来,可真费了我不少力气啊!” 少年语带戏谑的说着,手中的武士刀轻轻的敲击着密牢上的铁锁。 “你是什么人?”杨家的几个男儿同时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这个少年,陆丙不是说这个天牢铜墙铁壁,无人能闯进来吗?这个少年是怎么进来的? “不要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不喜欢回答无意义的问题。”少年语含诮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韩凌,蹲下身来道,“小丫头,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那个匣子么?为了那个匣子,为了她之前求他放过她们母女所作出的承诺,这个疯子竟然闯进了锦衣卫的地下密牢?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救你们母女两条命,你便告诉我那个匣子在哪里?”丰臣泷一十分温柔的笑了笑,以几乎呢喃的声音问道。 韩凌却是一个激灵,连忙向后退了去,她摇头道:“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关系到我外祖一家的性命!” “我也可以救他们,我可以现在就放你们所有人走!”丰臣泷一笑着,挥起那把武士刀就要砍下牢房上的铁锁。 “等等!”韩凌叫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她认真的说道:“我们现在走了就是畏罪潜逃,我担不起这个罪名,他们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丰臣泷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顿了半响,他忽然溥唇轻启,笑道:“这不关我的事!” 韩凌心中一寒,的确他们的死活不关他的事,他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犾修罗! 韩凌咬了咬牙,最终道:“那你就带我一个人走!带我去见言藩,我会告诉你们,那个匣子在哪里?” 众人惊愕!去见言藩?去见那个没有人性的大奸臣干什么? 杨氏着急的喊道:“阿九——” 去见他干什么?自然是为了活命,为了杨家能洗刷冤屈,为了外祖父能清白的从刑部大牢中走出来! 既然丰臣泷一来了,那便搭他这一条船,去和言藩好好谈一笔交易!(未完待续。) 第057节 与言藩的对决(上)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她居然说要见言藩?她不知道言藩此时此刻最想将她们母女俩以及杨家人碎尸万段么? 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因为年龄小就无所畏惧么?她究竟知不知道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死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庄子说,夫大块载我以行,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韩凌看着黑纱遮掩住的少年的眼睛,十分淡定的说道。 丰臣泷一傻了眼,彻底傻了眼,他唇角的讥诮弧度也渐渐拉平,呆了半响,他十分认真的吐出了两个字:“不懂!欺负我读书少?” 杨逸之撇嘴,杨曦之偷笑。 韩凌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道:“我也不想懂,不过我知道你们大眳的忠臣烈士在死的时候通常都喜欢喊一句:杀身成仁,舍身起义,是这个意思么?” 韩凌摇了摇头。 “不是?”丰臣泷一皱了皱眉,又道,“好吧!最好不是,因为对于我来说,喊这些口号的人就跟傻叉一样,我实在是很不能理解!” 他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朝韩凌的几位舅舅扫了一眼,但见杨茗钊与杨茗煦已是满脸的愠色,他心里觉得犹为畅快得意! 这时,韩凌说道:“每个人的人生价值观不一样,所追求的信念也不一样!”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理解很正常,因为你没有人性!你追求的只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强大力量!” 丰臣泷一登时愣住,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蓦地朗声大笑了起来:“我没有人性?” 是!你没有人性,前一世死在你手上的人没有成千,也有好几百!你根本就不懂得尊重生命! 丰臣泷一笑够了之后,又以十分慵懒的恣态靠在了那铁栅上,他蹲身下来,用那只染了无数人鲜血的手轻轻摩挲着铁栅。就像是抚着一根根的琴弦一般,他的神情举止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和魅惑。 “小丫头说话很有意思!”他像一个大哥哥一般以极其低醇动听的声调夸赞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又问。“既然你觉得我没有人性,那你为什么敢让我带你去见言藩?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不会!”韩凌很肯定的说。 “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你就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匣子的下落了!” 时间骤然静止,寂静的地牢之中落针可闻!昏暗的地牢之中仿佛只余那一双澄澈清亮的眸子略带讥诮的看着他! 丰臣泷一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蓦地站起身来。手腕翻转,那把明晃晃的武士刀便倏然落到了密牢铁栅门上的铁锁上,只听“叮”的一声,锁链断裂,牢门应声而开! 这猝不及防的瞬间,韩凌便被一只手给提了出来,而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整个身体便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浓烈的男子气息袭身而来,韩凌的身子猛地紧绷。 这种身体相贴的触感实在是令她太过熟悉。也太过屈辱,不知不觉,脑海之中便纷纷乱乱的呈现出了前世被他所擒碾转承欢于他身下的种种画面。 又想起了他对她呵护备至的温柔,以及他那双绝魅的眼睛里偶尔露出来的寂寥和脆弱! “是,我是没有人性,可是我也有我所珍爱的东西。” “阿凌,这个世上,我最不舍的就是你!” “这些人都该死,是他们把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必须承担被反噬的后果!” “我没有亲人。我的亲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全部死光了,阿凌,我现在只有你!”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那个匣子?那个匣子里除了芸娘所盗出来的言藩通倭的罪证,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得到的? 韩凌想着这些的时候。母亲杨氏痛苦的喊叫声传了来,还有舅舅们担忧的叫唤。 “不要伤害我的亲人,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匣子的下落!”韩凌的心中顿时如同刀绞,在丰臣泷一的耳边说道。 对不起,娘亲,阿九只能让你担忧了! 地牢之中陡地传来一阵凌乱而有力的脚步声。丰臣泷一紧紧的揽着她的身子,健步如飞的向着长廊深处走去,他的动作非常之快,身法诡异有如幽灵一般,围攻上来的军士几乎无一是他的对手! 他并不一定能冲出这些军士们的突围,但是他却能狠下心来杀掉这里至少一半的人! “何必杀这么多人?你完全可以挟持利用我,从这里走出去!”韩凌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你怎么不担心他们会杀了我?”丰臣泷一很不满的问。 这一问倒是将韩凌噎住了,她竟潜意识里认为这个男人从来只是杀人,而不会被杀! 当然,前世他之所以被杀,也是不小心中了她的暗算!因为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所以才会没有任何防备的受了她一剑!说到底,她也胜在于欺骗了他的心! “我不会拿一个小孩子来当人质,这是我的底线!”他讥诮的一笑,说道,“既然我能进来,也就一定能出去!” 是的,他既然能进来,就必然有办法出去! 韩凌也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得出来的。 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以致于许多年后,韩凌都无法忘记,尤其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同一个夜晚,徐舒玄再一次收到了言藩的请柬,而这次请柬上所约的地点竟是在他的一处别墅中。 言府并不是言藩唯一的府邸,他还有一个金屋藏娇之所叫做金香玉坊,仿西晋富豪石崇之别墅“金谷园”所建,这里山水相映成趣,画峰大开大阖,清溪萦回,水声潺潺,亭台楼榭,错落有致。除了应有尽有的画堂美景之外,言藩还特意令人修筑了一个巨大的酒池以及四季如春的花园,园中更是挖湖开塘,常年注进干净温暖的泉水。以及从南海进贡的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将这个金香玉坊装点得金碧辉煌,即使是晚上,漂亮的宫灯将此照射得宛如白昼,见之者无不叹为观止! 言藩是个极爱享受的人,但是他并不如石崇般炫耀。所以他这个金香玉坊除了他自己和他宠爱的美姬外,也鲜少有人来过! 天子脚下,太过奢华享乐便会引人注目,稍有不慎就会成为那些文臣谏臣口诛笔筏的对象! 言藩再怎么豪奢猖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炫耀,以免授人以柄! 可是他却请徐舒玄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不能去!”在徐舒玄收到这份请柬时,徐墨玄和南楚是一百个不愿意他去,因为在他们海里都不约而成的浮现出了三个字——鸿门宴! 但徐舒玄还是来了,在走进这个金香玉坊里。他微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太过于豪奢的景致有些令人刺目。两名美姬嘻笑着,将他领进了注有温泉池的花园,那里,言藩还是一身锦衣华裳,十分享受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数十名姬妾随侍身后,莺莺燕燕,婉转娇嗲,听着格外酥骨! 当她们看到徐舒玄时。不禁声音一滞,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徐家一门俊秀,才情容止无与伦比,你们见到他会自惭形秽十分正常。都下去吧!”言藩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时,便让围在身边的姬妾全部退了下去,“上次匆匆而别,未来得及请舒玄用膳,事后仍觉愧疚,今天虽然天色太晚。但我还是想摆一桌酒宴,与舒玄再次谈玄论道,畅饮一番!” 他说着,已拍手叫来了两名美姬,吩咐下去后,不多时,一桌珍馐美馔的华丽宴席便在他们面前铺设开来,算起来,一共有八十盘菜肴,而且无一重复。 “知道我今天晚上为什么要请你到这里来么?”言藩忽然问,神色中有无法掩饰的失望与惆怅。 “知道。”徐舒玄平静的回答,“上次你在樱士馆是里留下的那番话便是对我的试探吧?” 以他言藩的做事谨慎,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发那么大的脾气而且还吐露出了那样重要的信息,除非,他是有意而为之。 言藩神情莫测的一笑,回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必再拐弯抹角的说暗话,你知道我虽有曹孟德惜才之心,但绝对没有海纳百川的宽广心胸。” “如果我想让你们徐家在京城的世家大族中消失,这对于我来说,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是,只要你买通一个皇上信任的方士,让他通过祭天的仪式告诉皇帝,我徐家祸藏不臣之心,图谋不轨,也许徐家就是下一个蒋家。”徐舒玄仍保持着淡若浮云般的微笑,从容不迫的回道。 言藩看了徐舒玄一眼,顿时觉得有些心悸,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心思,这个少年竟能洞察得如此清晰。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助杨夫人那对母女,帮助杨家,与我作对?”言藩仿佛痛心疾首的反问。 徐舒玄笑了一笑,回答:“我并未与东楼作对,东楼时刻观注朝局,应该最能懂得审时度势!” 好一句审时度势!言藩心知肚明,徐舒玄这四个字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杨家被锦衣卫带进京城,便已是在天子的庇护之下,他们的生死已不再是他说了算! 而姚正方进了诏狱,严刑逼供之下,也不知会招出什么来? 最可恨的是杨奕清那只老狐狸,一面假意给他透露消息要为杨继盛翻案,一面却暗中集结着朝中官员欲向皇帝弹骇他聚集海匪,虽部分奏折已被赵文华拦了下来,但难保这只老狐狸不会找准时机告到皇上那里去! 而最最可恨的是,他与倭寇来往的信函全部被芸娘那个贱人盗走,至今不知去向! 言藩的神情变幻不定。 徐舒玄继续道:“将杨世忠扯进宫女弑君一案中,证据不足,很难定罪,哪怕是屈打成招,这个案子也能有翻过来的一天!东楼何不在此刻撤手,还杨家一个清白,也许还来得及!” 撤手!还杨家清白! 言藩猛地醒神,眼神如电一般的看向徐舒玄:“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劝我放手,还杨家清白!” “此案由你审理,证据全掌握在你的手中,还杨家一个清白对你来说也并非难事!东楼,我早说过,杨家百年声誉,德隆望尊,虽不在朝,但也有威震四方之势,如今杨家入京,连京城百姓都为之鸣不平,在府尹衙门为其申冤,你们父子二人为了对付一个杨奕清,得罪天下人,这笔账本来就划算!” 言藩怔了怔神,表情似笑非笑,最后他竟失声大笑了起来:“司马昭杀嵇叔夜时,可曾想过,杀一嵇康失天下之心?” 徐舒玄的眼神一变。 “菜快凉了,不如先喝一杯酒暖暖身!”言藩忽然转移话题,亲自斟了一杯酒送到徐舒玄的面前。 杯是琉璃杯,酒是琥珀酿浆。 徐舒玄端起酒杯时,耳边突地传来“扑通”的一声巨响,八角亭外的温泉池中顿时掀起水花四溅!(未完待续。) 第058节 再见徐世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天上掉下来了什么吗?夜色太浓,刚才一时没有看清! 金香玉坊里虽有无数宫灯照射着,但也照不清楚那偌大的一个碧波泉池! 几名布菜的美姬吓得茶容失色,一个个缩着脖子,一言不发,只求躲得远远的。【ㄨ】 言藩向那个泉池走了过去,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平静的湖面陡地又杨起了巨大的水波,一道黑色的人影从那漩涡的中心腾飞了出来。 几名美姬见罢,又是吓得齐声尖叫,连忙用广袖掩住了娇靥。 “叫什么叫?真是聒噪!”陡地一个声音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立时嘎然而止。 这个时候,徐舒玄才看清楚了那从泉池中跃出来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衣少年,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锋利邪异的气息,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与他一样,全身都已湿透,瘦小的身子如猫一般蜷缩在少年宽阔的怀中,虽然一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这身影却莫名的给他一种熟悉感。 “是你?”言藩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脸上露出了少许的惊讶,然后微有些不悦的揶揄一笑,“你来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少年将头顶上的帏帽揭下来一甩,理了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宫灯下勾起唇角,邪魅的一笑:“不好意思,借你的温泉池水洗一洗我身上的血腥味,不然这丫头会受不了!” 这个时候,一阵喧闹的叫喊声传来,就见花园的月形门外急奔进了一群黑衣人! 这些人是言藩养在金香玉坊里的护院!为首的护院急忙向言藩禀报:“启禀言公子,刚才有刺客闯进了这里!” 他说完,抬起头来,目光瞬即射到了抱着小女孩的青衣少年身上。 “就是他!把他抓起来!”那护院斗志昂扬的喊道! 几名护院蜂涌而上,青衣少年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扬起手来随意的将那把武士刀一甩,只听“叮”的一声。那刀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护院的脚边,差之毫厘。 那护院首领吓得惊魂失色! “退下,这是我请来的贵客!”这时,言藩的脸上也呈现出惊讶。他十分不悦的命令道。 “是!”众护院恭身退下。 青衣少年笑了笑,脚步向前一提,走向了前方的一座长亭,亭中摆着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 桌边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那个少年正握着一只琉璃杯。姿态优雅,矜贵从容,宛若明珠之在瓦烁,朗然照人,一时间令这里所有绚彩琉璃的宫灯都黯然之色。 好一个隽秀绝伦有如天神般的少年!丰臣泷一心中不禁叹道。 “有客人?”他再将视线转向言藩,轻声问,“他是谁?” 言藩没有回答。 他看向丰臣泷一怀中的女孩问:“你抱着一个小丫头来我这金香玉坊里做什么?” “来找你!但不是我来找你!”丰臣泷一指了指怀中还在昏睡中的女孩,笑道,“是她要找你!” 言藩看向了这个女孩,琉璃宫灯的光芒此刻正好完全照射到了女孩精致小巧的面容上。 他的神情陡地一震。 “她是杨夫人的女儿!”那日在樱士馆中听到韩凌与那一对拦车的“姐妹”所说的话犹为深刻。 言藩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一眼便认出了韩凌,转而惊疑道,“你是从锦衣卫的诏狱中救出的这个女孩?” 丰臣泷一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救她?”言藩再问。 此时见到这个女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故而那份突如其来的震惊冲击感不言而喻,言藩的脸上一时呈现出了复杂多变的古怪之色。他派了那么多的人去追杀芸娘那个女人以及这对母女,竟未想到这对母女还能平安的逃脱。 逃脱了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跟着杨家人一起进诏狱?既然已经进了诏狱,这个女孩为什么又要来找他? 他刚才没有听错?丰臣泷一说的是,是这个女孩要来找他! “你没有听错,确实是她要找你!”看到他吃惊得整个人都好似傻了般的神情。丰臣泷一补充了一句道,“她说要跟你谈一笔交易!” 言罢,他又拍了拍韩凌的小脸,唤道:“快醒来!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半响。怀中的小人儿没有反应。 “看到我杀了很多人,小丫头吓晕过去了!”丰臣泷一笑着向言藩解释道。 言藩十分无语,他的脸色黑了又黑,心中却道:没有人能从锦衣卫的诏狱中将人犯劫出来,这个少年到底是有多大的本领,能将这个女孩从那个连蚊子都飞不进去的鬼地方救出来? 言藩的内心一时如惊涛骇浪。越发觉得这个行事诡谲毫无章法的怪异少年实在是深不可测,可用而不可得罪! 他顿了半响,再将目光投向了韩凌,说道:“我看,她是被水呛得快要窒息了!” 然后极力掩饰住一幅看傻叉的表情!毕竟只是个少年,太嫩了! “那就是说要做人工呼吸?”丰臣泷一幡然觉悟,赶紧将韩凌抱到了八角亭中,并将她整个瘦小身躯都平放在了言藩刚才所坐的那把极宽敞的太师椅上。 他用力压了压韩凌的腹部,看到半响没有反应,便准备捏开她小巧的唇瓣做人工呼吸,却在这时,一口凉水猛地喷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你滚开!别碰我!”韩凌咳嗽着清醒了过来,乍一眼看到丰臣泷一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丰臣泷一愕然的看了她很久,小丫头这是什么表情?是怕他吃了她,还是怕他非礼她? 怔了半响后,他站起身来,朝着徐舒玄旁边的一把圈椅走了过去。 他抱着双臂坐了下来,并十分慵懒的将身子往后面的圈背上一靠,然后抹了抹脸上似落未落的水珠,看着韩凌轻笑道:“小丫头这么怕我啊?就算我是一头饿极了的狼,也不会对你这么一个小身板的女娃娃怎么样吧?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徐舒玄听罢,心中啼笑皆非,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他看向了身旁的这个少年。心道:这是什么人?说话怎么如此荒诞无稽? 而这个时候,韩凌也完全的清醒了过来,是的,她现在还只是个女孩,本不该害怕这些。可是对丰臣泷一这个人。她却有着太过于强烈的抗拒感。 刚才看到他的那一刻,几乎让她错觉的以为回到了前世! “别发呆了,先看看这个地方,再看看你要找的人,最后再告诉我,我要的东西在哪里?”丰臣泷一似乎并不介意这里还有一个观众,十分悠闲愉快的说道。 然后,他将头颅转向了徐舒玄,笑道:“公子丰姿玉秀,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要告诉他!”韩凌突地喊道,丰臣泷一皱了皱眉。 应该说在她看到徐舒玄的一刻,她的思绪便陡地静止了。 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四处都是华灯璀璨金碧辉煌?是皇宫么? 不,她怎么会到皇宫里来? 她的目光迅速的在这四周寻觅,最后便定在了一道锦衣华服的高大男人身上,这个男人相貌普通,却也极能引人注目,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格外犀利精明。有如毒蛇一般! 独眼龙!言藩! 她竟然到了言藩的府邸?丰臣泷一将她带来了言藩的府邸? 不,这也不像是言府?那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好多珍珠、玛瑙、犀角、象牙,就这样随意的摆在亭中的桌上,沉香屑的香尘洒在地面。四处都飘着香樟的美妙清香! 奢侈!真奢侈!太特么的奢侈了! 有钱!真有钱!太特么的有钱了! 看到犀角就摆放在眼前,韩凌已禁不住诱惑,双手合抱,将好几个白犀角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小丫头,你抱那么多犀角干什么?”丰臣泷一不禁好奇的问。 “我喜欢!”韩凌一脸认真的道,然后继续在满桌璀璨夺目的珍宝中挑选犀角。 徐舒玄看着。若有所思起来:这个古怪的少年是谁?他为什么要将杨夫人的女儿带到这里来?看他一副已近喧宾夺主的样子,貌似对言藩的这个金香玉坊十分的熟悉。 丰臣泷一似乎完全不在乎旁人的吃惊,仍是逗弄着韩凌,又问:“珍珠玛瑙不喜欢,就喜欢犀角啊?” “是,我就喜欢犀角!”韩凌再次肯定的回答。 夜间寒风阵阵,雪花簌簌,虽然这园中景色怡人,可也盖不住冬日的寒气。 突地一阵夜风袭来,韩凌猛地打了个喷嚏! “冷啊?”丰臣泷一又说道,“要不要到大哥哥怀里来,大哥哥给你温暖温暖!” 韩凌再次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怒目横视! “流氓!”她骂道! 丰臣泷一陡地一怔,有如石化了一般,僵了几秒之后,他蓦地仰首哈哈大笑。 “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对徐舒玄说道。 徐舒玄怔了怔,很是无语。 然后,他再将目光投向侍立在亭中随时等待传唤的一名美姬身上,唤道:“你过来!” 那美姬骇惧的朝言藩看了一眼。言藩点了点头。 那美姬得到允许,便向丰臣泷一走了过来,婉媚娇嗲的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他一本正经的吩咐道。 那美姬面色微微一红,犹疑的片刻,开始宽衣解带,露出凝脂般细腻的香肩。 “干什么?”丰臣泷一满脸不解的看着这美姬,然后指着韩凌道,“我要你将衣服脱下来,披到那小丫头身上,她若是冻死了,我找你算账!” 那美姬花容失色,一脸的梨花带雨! “滚滚滚,动不动就哭,庸脂俗粉,哪能跟这小丫头相比!”他最后一脸不耐烦的怒喝道,“衣服留下,给那小丫头!” 紧接着,他又对言藩招手道:“言公子是这里的主人,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坐下!” 言藩怪异的看这少年一眼,甚觉窝火又很无语,他的位置已让韩凌占了去,让他坐哪里? “就坐在我旁边,这个小丫头说有件事情要跟你好好谈一谈。”丰臣泷一指着自己右侧的一个位置说道。 言藩满脸的阴霾之色,隐忍半响后,终是广袍一挥,坐了下来! 于是,现在的情形便是,花香四溢的长亭之中,一张摆满了美味佳肴与奇珍异宝的桌旁,一侧坐着一个小女孩,而另一侧则坐着三个男人。 “小丫头,你有什么交易要跟言公子谈?可以开始了。”丰臣泷一像裁判一样忽地宣布道。 韩凌呆呆的看着他,心中狐疑:这个修罗阎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逗比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她在如此不合适宜的气氛下跟言藩谈条件?能谈得成功么? “我要和言公子单独谈!”韩凌说。 “不行!”丰臣泷一立刻反对,“这位言公子脾气不好,恐怕你说的话稍微不中听,他就一刀将你砍了!就在这里谈!有哥哥我保护你!” 言藩的脸上立刻酿起阴云密布的怒气。 徐舒玄也怪异的看向他。 韩凌却是担忧的看着徐舒玄,此时她心中已彻底明白徐舒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美酒佳肴摆满长桌,恐怕是鸿门宴! “我听人说过,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最好不要知道,知道得太多会被灭口。”她说道。 “……”丰臣泷一再次一怔,然后又捧腹大笑了起来,他道,“哥哥不怕灭口,谁敢灭哥哥的口!有种的放马过来,我灭他全家!” 他再转向徐舒玄问道:“你怕不怕灭口?” 徐舒玄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他只淡然的笑了笑。 这笑真够风雅好看的!那句话怎么形容来着!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优雅从容,名士风度! “好了,这位天神哥哥也不怕灭口,你可以正式和言公子谈交易了!” 丰臣泷一说道,将徐舒玄面前的一杯酒端了起来,仰首一饮而尽! 这时,韩凌指着言藩,恨恨的斥责道:“我要控拆你五奸十大罪!” 陡地,“噗——”的一声。 刚喝进去的酒全部吐了出来,丰臣泷一十分不满的骂道,“这什么酒,一点酒味都没有!” 还好吐出来了,不然毒死你!韩凌心中暗想道。(未完待续。) PS:  这章没有发错,是上章章节名错了,没有下,感谢大家支持订阅!求订阅! 第059节 与言藩的对决(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杨继盛附身了?又一个要控诉他五奸十大罪的? 言藩觉得很好笑!然而,笑了一阵之后,他的脸色突地就沉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如电一般的射向韩凌! “言公子,你不觉得你现在没有退路了么?”韩凌道,“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害怕什么!” 韩凌得意的笑道,她的话很是意味深长。 难道是芸娘偷走的信函已经落在了这个小丫头手中?言藩的眼神急遽陡变,杀气凌盛! 徐舒玄暗暗攥紧了拳头,为韩凌感到一丝忧惧。 “言公子,这才刚刚开始谈呢!你就沉不住气了!”丰臣泷一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一边语含讥诮的说道,“言公子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要有文人的风雅和气度,你看我旁边的这位公子就很有名士风范,专注倾听,一言不发,言公子应该像他学习,要有耐心,冷静的听下去!”、 徐舒玄淡笑不语。 言藩将利剑一般的眼神转向了丰臣泷一。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帮助这个小丫头,我不是帮她,而是为了自己。”丰臣泷一解释道。 韩凌笑了笑,继续说道:“言公子,你有两大弱点,第一,你太过自负,以为自己聪明绝项能揣测圣意,就可以为所欲为做尽坏事而不被圣上察觉,素不知这世间还有公道,多行不义者必遭天遣!” 言藩愣了愣,失声大笑了起来:“天遣?小丫头,你也跟我谈天遣,什么是天遣?纵古观今,早死的都是那些所谓的忠臣烈士,秦将蒙恬,汉将周勃,宋将岳飞,他们每一个都高喊着忠心为国的口号。可他们每一个人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父亲在未登庙堂之前也曾怀着满腔的热血报复,可是他的直谏与忠勇并未得到那些上位者的赏识,官场屡屡失意,被那些所谓的直臣踩在脚下。几次都翻不了身,若不是他放弃了从前从圣贤书上所读的那些愚蠢的节义操守,他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小丫头,你所说的天遣,对我来说不管用。你看看你外祖父就知道了,他也说我会遭天遣,可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在刑狱中的狼狈姿态,那样子可真是凄惨得比狗都不如!” 言藩这样说着的时候,韩凌猫一般黑亮的眸子中陡地落下同颗晶莹的泪珠。 徐舒玄的心中一软,下意识的将手伸了过去,韩凌眼角瞥到他如玉一般的手指轻移过来,不禁提紧了心神,以极其微妙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管。 如果徐舒玄表现出对她太过的关怀和在意。势必会加重言藩的疑心。 将本来与世无争的他拉进这样的尔虞我诈的政冶旋涡,她已经够对不起他了。 而这个时候,丰臣泷一也敛住了脸上的讥笑,将一方洁白的锦帕递到了她面前。 “小丫头,不哭,你这么一哭,哥哥会心疼。”他说道。 “所以说你必定会遭天遣,你这样的人不招天遣,天理难容!”韩凌恨恨的指控道,“你等着。时不我待,天遣必会降临!” 又开始宣誓了!言藩的神情变了变,心里几近喷笑,他说道:“小丫头这是义愤填鹰啊!我好怕!” 然后又摆出一幅悲悯的表情。叹息道:“诶,你这又是何必呢?杨家是没有人了吗?怎么会派你这么一个丫头来当说客?他们也放心让你来当说客?” 韩凌抹了抹眼泪,再次抬起头来,她的眸中已是清明一片。 “不是他们让我来当说客,我也不是来当说客,我是来跟你谈条件。而且你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会让你的仕途就此走上尽头!”韩凌指着言藩,一本正经的说道。 女孩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竟是令三名成年男子都不禁震慑动容。 言藩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半响时间过后。 他敛了敛笑容,问:“你要跟我谈什么条件?” “放了我外祖父,让他清清白白的从刑狱中走出来!然后上疏皇帝,杨家与宫女弑君案毫不相干,这是有人构陷,至于是谁构陷,你可以将罪名扣在姚县令的身上!”韩凌说道。 连替死鬼都跟他找好了!这小丫头所说的话还真像那么回事啊! 言藩惊了惊神,表情似笑非笑,他忽然发现似乎不能再将这个小丫头当小孩子来看了。 “你既然向我提出了这个条件,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在忖度了半响之后,他笑问道。 拿什么来换?你应该心知肚明!那些你通敌卖国的信函,是彼此心照不宣还没有挑明的东西。 韩凌正了正神,正襟危坐的端正身子,也有模有样的威胁道:“你知道我手中有什么?言公子,如果我将这件东西送到了大理寺、刑部及都察院,你猜你将会面临着什么?” 言藩拳头一紧,陡地站起了身来,他的手闪电般的向韩凌探了过去。【ㄨ】 “住手!”徐舒玄的心神一紧,差点就站起了身来。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紧紧的抓在了言藩的手腕上。 “丰臣泷一,你想干什么?”言藩怒喝道。 “我觉得你应该听她把话说完,不然,即使你杀了她,也许这桩麻烦事还是不能解决。”丰臣泷一笑着说道。 韩凌也笑道:“杀了我,或是杀了杨家所有人,言公子的这桩麻烦事都不能解决,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它永远也毁不掉,抹不去。而言公子你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却也根本不在我身上,芸娘将它偷来的时候,也早已分成了好几份,交到了不同的人手中。” “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或是杨家任何一个人出了什么事,那些东西或许就会很快的传到皇帝的手上。” 她每说一句,言藩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一只独眼里就只见韩凌小巧的朱唇翕合着,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便是我开出来的条件!” 将那些信函已分成了好几份么?而且还交到不了不同的人的手中?关键是这些人是什么人,身在何处?他一个也不知道。 真是好计策啊!如此,即使是他杀了这个女孩。甚至灭了杨家满门,那些证据还是存在,它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何时出现?全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现在的他竟好似一条砧板上的鱼肉,等着任人宰割! 就好像从前那些人如杨继盛如蒋家等着他宰割一样,现在他竟然成了鱼肉?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憋屈不好受! 他再想起了徐舒玄适才对他所说的话。现在撤手,还杨家清白,还来得及! 这个丫头和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竟然好似约定了一般,今天对他所谈内容如出一澈。 让他撤手,还杨家清白! 只不过,徐舒玄采取的是怀柔手段,而这个小丫头却是如此底气十足的威胁! 这份勇敢和魄力令在坐的三名男子都感到悚然动容! 言藩开始动摇起来,此时此刻,他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他的脸上一时间也呈现出了多种表情。是愤怒,是怀疑,是震惊,是害怕,亦是隐忍积压在胸中的满腔怒火! 小丫头真看不出来啊!这么厉害!丰臣泷一饶有兴趣的看着言藩脸上的多种表情一闪而过后,心中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今时不同往日,东楼何必如此执着?”这时,徐舒玄也以温和淡然的语气说道,“既然这位小姑娘已开出了对彼此有利的条件,又何须再斗得鱼死网破?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很好么?” 这话说得不进不退。犹为动听!但言藩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这个时候,一名小厮跌跌撞撞的奔进了月形门,直朝这边冲了过来。 “大人,大人……”那小厮慌慌张张的喊道。 “什么事情。快说!”言藩憋着的一股怒气顿时爆发了出来! 那小厮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眼神颇为戒备的向徐舒玄和丰臣泷一各瞅了一眼,又望向言藩,再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来递到了言藩的手里。 言藩将信笺刷地一下撕开,目光将那信中的内容一扫而过后,他的脸色竟逐渐变得铁青。拿着信笺的手逐渐握成了拳头,等到那拳头再张开时,那纸信笺已成了齑粉! “舒玄,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成为嵇叔夜和阮步兵一样的朋友,可我没想到,在我背后捅刀的人竟然是你!” 他将这句话说完后,忽地又笑了起来,看着韩凌道:“很好,里应外合,小丫头这个说客当得不错,我愿意接受你的条件!” 韩凌也点了点头:“如果你能遵守今晚的约定,那么你害怕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会再让它们出现!” “另外……”她补充道,“韩陌这个人,我希望你也不要动,他自有他的惩罚,但这个惩罚必须由我母亲来定!” 连他想将责任推卸到韩陌身上的心思都猜到了!言藩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恐惧感!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能窥测人心,那种心术被称之为读心术,但这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且他从来不信,有谁能比他更会揣度窥探人心! 徐舒玄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而这个小女孩…… “好,这个要求,我也可以答应你!”言藩最后如是说。 韩凌顿时松泄了下来,而就在她放松的一刻,突闻丰臣泷一道了一句:“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他看着徐舒玄,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惊才绝艳的京城第一公子徐舒玄! 韩凌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她忽地跳上玉桌,跃到了徐舒玄的面前。 “小丫头,你干什么,这么喜欢这位好看的哥哥啊?”丰臣泷一又戏谑的问道。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请你不要!”韩凌回道,“三天,三天之后你再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丰臣泷一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笑了一笑:“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跟我走了?” “我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韩凌说道:“我知道这外面有锦衣卫,我跟徐世子走,他会将我交给锦衣卫!” 徐舒玄蓦地脸色一变,就在刚才她跳到他面前的一瞬间,他竟从她眸中看到了一丝惊惶的神色,不过是一副弱小的身躯,竟是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怕这个怪癖的少年会对他下杀手?尤其是她怎么知道这金香玉坊外面有锦衣卫? “徐世子,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我们走吧!”韩凌转身对徐舒玄说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晶亮亮的,好似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好,我们走!”他微笑着说道。 韩凌看着他的笑容,也不禁灿然的笑了起来,她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推着徐舒玄的轮椅,向着那花园的月形门外走去。 丰臣泷一望着她那瘦小的身影远去,夹杂着雪花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袂,他忽然觉得无比惆怅!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怅惘若失而怔神的时候,耳边突地传来言藩的声音道:“丰臣殿下,我给你十万两,让你替我杀一个人,怎么样?” “十万两?黄金还是白银?”这个数字实在是令他有些吃惊。 “黄金!” 言藩看着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十万两黄金,我买一个徐舒玄!” 丰臣泷一蓦地怔住,他看着言藩的那只眼睛,仿佛从那只独眼中看到了几近破碎的光芒。 呆了半响,他眯眼笑道:“出手真是绰阔,十万两黄金买一个徐舒玄,言公子,你是爱之深,恨之切么?”(未完待续。) PS:  想了想还是取这个章节名,这章也算是女主与言藩的对决吧,另求订阅支持!嘻嘻 第060节 他温暖的怀抱 爱之深,恨之切么? 言藩自负聪明一世,从未服过任何人,但徐舒玄却是他唯一欣赏钦佩过的少年才俊,这种欣赏加钦佩甚至深刻到了他骨子里,原以为不过是惜才之心,可经过几年来彼此之间对于谈玄论道以及天文地理等方面的切磋,他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经天纬地之才,更重要的是可称得上是他的知己! 但知己一但转化为政敌,那将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丰臣泷一玩笑般的反问,“舍不得?” 言藩朝丰臣泷一看了一眼,唇角一弯,忽地冷笑道:“你以为要杀一个魏国公世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先不说魏国公府在朝野之中的百年根基,就凭他徐舒玄的聪明才智和拥有的能人异士,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敌?也许你还不知道,就在刚才,如果那个小丫头还没有及时将他带走的话,也许现在我这个金香玉坊就要尸横遍野了!” 刚才那个小厮送给他的信笺上所写的内容分明就是徐墨玄对他的警告,倘若他再多留徐舒玄片刻,那个新上任的百户大人恐怕就要带着锦衣卫闯进这金香玉坊里肆意横行一番了,先不说这里还藏着一个日本人,就凭这金香玉坊里奢华布置的一切,就足够那些监察御史们以笔为剑大作文章的了! ——若片刻之后,吾兄未出,吾必带兵造访,望君慎哉,勿类其义兄! 尤其是那一句勿类其义兄。直令言藩心中抓狂,恨不得将徐墨玄碎尸万段! 他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父亲所收的义子赵文华被锦衣卫查出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陷害忠良之嫌,现已被逮捕进锦衣卫诏狱审训! 而徐墨玄那一句望君慎哉,勿类其义兄,便是警告他不要动徐舒玄一丝一毫,否则他言藩便是下一个赵文华! 好一个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赎!徐墨玄! 他相信这小子完全能说得到做得到。闯进这金香玉坊里杀个片甲不留那也是他的风格!他早就听闻过这小子在京城之中闹出来的各种惊天动地之事。许多世家纨绔子弟都不幸受过他的戏耍和殴打过,偏偏那些被打过的人还有口难言,一句委屈也说不出。服服贴贴的就跟他的小弟一样。 “那还真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情!”丰臣泷一忽然很不合适宜的说了一句。 言藩愣了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少年是接着他上一句话说的。 “所以,你这十万两黄金出得也不算冤!”丰臣泷一笑问道,“那你想让他怎么死?” “毕竟是京城第一公子。我并不希望他会死于利刃之下,那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魏国公世子也应该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死法。”言藩用颇有些深意的目光看着丰臣泷一。 过了半响之后,丰臣泷一笑了:“我明白了!” “好,为了你这十万两黄金,这一票。我干了!” 说完,丰臣泷一懒洋洋的站起身,便打算要走了。却又听言藩再问了一句:“对了,刚才那个丫头说我有两大弱点。她只说了一点,还有一点是什么?” 丰臣泷一蹙了蹙眉,愕然的看着他,半响,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 在言藩与丰臣泷一达成这笔交易的时候,韩凌寸步不离的跟在徐舒玄身边,脚步亦步亦趋,显得十分小心翼翼而紧张,徐舒玄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停了下来,将她唤到自己面前。 小女孩里面的衣衫已全部湿透,小小的身子瑟缩着裹在了一件偌大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袄里,这是那怪癖的少年令言藩的一名美姬脱下来的那件大袄。 天空还飘着洁白的雪羽,女孩稚嫩的小脸蛋也冻得通红,长而卷的睫毛覆盖着那双灵澈动人的大眼睛,垂髫的发丝也湿漉漉的贴在了耳边,显得十分的狼狈可怜。 “你在害怕?”徐舒玄轻声问道。 韩凌摇了摇头,又垂下目光,黯然失神。 是的,她的确害怕,害怕刚才言藩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更害怕那个暴戾无人性的少年会伤害到他,她害怕前一世的悲剧会再一次的重演,害怕这一世还会失去他! “对不起,大少爷,是我害了你,言藩他……他以后必定不会放过你……我怕……” “你不用害怕,我又不是不能保护自己,你不相信我?”徐舒玄微微的笑道。 他的笑有一种很亲切很特殊的感染力,韩凌看着这笑,心中的悲伤便会立刻化为全无,觉得格外的温暖清澈。 “过来!”他忽然轻声说道。 韩凌走上前一步,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时,他伸出手来,用衣袖轻轻的拭着她头发上的雪花以及她肌肤上未干的水渍,他擦拭得格外用心,羽扇一般的睫毛在她眼前轻轻扑闪着,盖住了一双有如浩瀚星辰坠在其中的眸子。 “大少爷,不用……”韩凌有些受宠若惊,“会把衣服弄脏的!” 这个样子才像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而刚才她对言藩说的那番话却是那般的令人骇异吃惊,就是连他也想不到。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怎么能及一个人重要!”他说道,“你也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这样会着凉的,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哥哥不看你!” 韩凌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寻了个较黑暗的角落,将里面的一层湿衣脱下,只穿了件那美姬给的大红云缎窄袄,再用一根腰带将腰身束得紧紧的,确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她再走到了徐舒玄的面前。 徐舒玄见她瘦小的身躯罩在偌大的一件袄中,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而宽松的大袄显然裹不紧她的身躯,雪风很容易就钻进缝隙里。 “过来!”他再次道了一声,令韩凌向他走近。 待韩凌走得离他只有咫尺之距时,他忽地将双手撑在她的腋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韩凌微有些惊惶失措,却见他神态自如,只是略带疼惜的将她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然后。又用自己的狐裘氅衣将她再包裹了一层。 “我八岁的那一年,有一次也掉进了河里,那时候也是像今夜这样飘着鹅毛大雪。虽然我后来被人救了上来,可是自此以后便落下了病根,每天都要喝药……”他轻轻的说着,用极其温和的眼神看着韩凌。“人最大的财富便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你年纪比我那个时候还小。可别像我一样落下病根了!” 韩凌听着这话,眼睛忽地又酸涩起来,她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像一只猫一般的蜷缩进了他的怀里,心中却想着:他八岁的那一年似乎正好是定远候府灭门的那一年,到底是意外落水。还是其他原因? 徐舒玄猜不到她这些小心思,只见她忽然变得如此乖顺。简直与刚才与言藩谈判之时大相径庭,不免有些微讶,又失笑起来。 这时,南楚已找了过来,看见他怀中抱着个女孩,神色也微微变了一下,然后便是舒了一口气:“还好世子爷没有事,不然五少爷就要冲进来了!” “墨玄?是他带来了锦衣卫?”徐舒玄讶然道,难怪这丫头会说金香玉坊外面有锦衣卫? “我不是说,叫墨玄不要掺和进来的吗?”言藩那个人表面上虽一派君子风范,其实心胸十分狭窄,睚眦必报,倘若他将目标转向了墨玄,以墨玄这冲动的性子,如何应付? “世子爷,五少爷也是担心你!”南楚似乎很认同徐墨玄的做法,垂首认真道。 “算了,出去吧!”徐舒玄无可奈何的回答。 南楚应命,推着徐舒玄的轮椅,很快便走出了金香玉坊的门外,没有那些如繁星点缀的宫灯照射,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但也能看到数十名锦衣卫在魅影重重的树林中林立。 徐墨玄一见南楚推着徐舒玄走了出来,便急忙赶上去,道:“大哥,没事吧?” “言藩他就是想杀我,也不会愚蠢的在他自己的地方做这件事,墨玄,倒是你,如此一来,我们徐家便是彻底得罪言藩了。” “那又怎样?得罪了就得罪了,谁怕谁?”徐墨玄一脸正色凛然的说道,“大哥,我们徐家不怕他们言家,再说不是有你吗?” “咦,你怀里怎么抱着个小丫头啊?”徐墨玄凑过来看,不由得脸色一变,犹为震惊,“怎么是她?她不是和她外祖一家人在锦衣狱吗?怎么会在这里?” “嘘——别说话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连徐舒玄都没有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小丫头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小小的年纪,青涩的眉心竟然笼着一缕疲倦之色。 想到墨玄所说的,为了救她外祖家,她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局,一个很大的局,徐舒玄心中便涌起了感慨万千。 以如此弱小的身躯承载那般沉重的包袱,别说是一个小女孩,就是任何一个成年人也会累! 只是她所布的这个局至今为止算是走到最后一步了么?言藩已作出承诺会还杨世忠清白,这个担子是不是可以卸下了? “还没有,还差一步,还差最后一步我外祖父就得救了,舅舅们就没事了……” “娘亲,娘亲,不要走,娘亲不要离开阿九,不要,不要……” 回到魏国公府后,徐舒玄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将韩凌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安睡,可没想到她还没睡多久,便开始不停的说起了梦话。 “大少爷,阿凌后悔了,阿凌后悔了,阿凌不该回去的,不该回去的……” 看到她在睡梦中痛苦的挣扎,刚欲“走”出寝房的徐舒玄又折身回来,叫醒了梦魇中的她。 韩凌猛地惊醒过来,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徐舒玄。 忽地,她眼中的晶莹夺眶而出,双手一揽,便扑到了徐舒玄的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不怕,阿凌,你外祖父很快就会出来了,你娘亲和你舅舅们都会没事的!”徐舒玄安抚道。 韩凌却摇了摇头:“还差最后一步,还差最后一步……” 徐舒玄愕然半响,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问。 待韩凌情绪稳定之后,她忽然道了一句:“明天便是这场雪的最后一天了吧!” 七日雪降,莫大冤情! 她等的便是这最后的一个雪天!皇上举办的祭天大典!(未完待续。) ps:感谢小单单的月票,感谢云中月华的打赏,谢谢,求订阅支持! 第61节 最后一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每年的腊月十五,景熙帝都会举办一次隆重的祭祀大典,在这次祭祀大典上,他会以朝中大臣们之中写得最好的青词来祭献上天,以代表天子最为虔诚的祷告。【ㄨ】 当青词焚烧之后,皇帝就会命方士施法,与神灵沟通,再让一群太监扶乩,请求上天通过这些太监们的手,在一张纸上写出神灵之语,那便是这个虔诚的皇帝最相信的东西了! 迷信道教,宠信方士!这本来是她对一国之君最痛恨不耻的一点,却也不得不利用这一点来救杨家。 “虽然利用这一点算不上正大光明,也委屈了我外祖父,但是对于刚愎自用的皇帝来说管用,既然对他管用,那就让道士来告诉他真相吧!”韩凌如是说。 “可是皇上所信的道士包括陶仲文,邵元节皆已被言菘父子收买。”徐舒玄说道。 “这世上不只陶仲文和邵元节两位道士。” “你是说,皇上新封的香妃娘娘么?”徐舒玄微笑道,“她不过是一位后宫嫔妃,代替不了国师的位置。” “不一定要让她代替国师的位置,只要国师交给皇上的东西可以经过她的手就行了。” 徐舒玄愣了一愣,看着韩凌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透着些许俏皮的神彩,不由得心中敞亮,似明白了她的意思。每年的祭祀大典上,皇上都会选一位灵女,由这位灵女来传达神灵所写的东西,如果今年的灵女是这位香妃娘娘的话,那么国师陶仲文扶乩占卜出来的纸笺确实会经过她的手。 “你是说掩人耳目,调包……”他微有些讶异的笑了笑,禁不住伸手刮了一下韩凌的琼鼻,“小丫头真聪明!不过,这样做也很危险,祭祀大典上会有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怕你的清落姑姑会露出马脚被人发现?” 被刮了一下鼻子的韩凌禁不住内心怦怦直跳,滢润的脸颊稍稍添了些许红晕。她小声的说道:“我清落姑姑是父亲送入宫的,父亲又与国师陶仲文有勾结,他们会把清落姑姑当自己人,而且在皇宫内苑之中。他们也想控制住一位可以深得帝王之心的后宫女人,可以说,他们会很乐意让清落姑姑使用一切手段来迷惑皇上,皇上高兴了,于他们也有利!” “为什么你如此确信你的清落姑姑会帮助杨家?伴君如伴虎。即使她再得宠,若是稍有不慎触怒了帝王逆鳞,恐怕所遭受的就不仅仅是失宠甚至是冷宫中寂寞的死去这么简单了。” 深宫中的红颜最易凋谢,尤其是当今圣上的后宫,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位嫔妃专宠三年以上的,今上最是喜新厌旧,再美的女人被他宠幸数日之后没有了新鲜感,也会弃之如屏履。 韩凌想了一会儿,看着徐舒玄的眼睛,却是十分肯定的答道:“清落姑姑她会圣宠不衰的。至少在皇上还信道教的情况下……嗯,至于我为什么确信她会帮助我们?” 她忽地沉默了下来,难道要告诉大少爷,清落姑姑在广宁伯府中不堪的处境吗?一个表面上有着高贵嫡女身份的女子,实则过的却是那样的生活…… 她给了那个女人报复的机会和生存的能力,她没有理由会拒绝她的请求,何况清落姑姑本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啊!前世她虽然至始至终没有查出她的真实来历,但从爷爷对清落姑姑的怜惜和疼宠来看,这个女人的至善至纯是值得信赖的。 是的,前世她便从广宁伯府的下人们口中查出。爷爷对那个女人的宠爱甚至胜过了自己的几个嫡子,只是很可惜,爷爷死得太早了,他死的时候。她才只有两岁啊! 徐舒玄见她眸光黯沉了下来,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转移话题道:“阿凌,肚子饿了吧?” “嗯?”韩凌对这个称呼还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听到徐舒玄这么唤她,那种亲切又熟悉的前世记忆便好似重现在了眼前一样。 “说了这么多话。你肚子一定饿了,喜欢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做给你吃。” 大少爷与继母表面恭敬实则不睦,魏国公不在府中时,大少爷也是自己一人在听雨楼中用膳,有时候五少爷会来陪他。听雨楼中有小厨房她是知道的,就是不知在小厨房里当值的是一些什么人? “我喜欢吃桂花糖蒸栗粉糕,糖蒸酥酪,还有香酥鸡腿,翡翠汤圆……”韩凌一口气说了七八种糕点及菜肴,而且越说越兴奋,眼睛晶亮亮的,活像一只馋猫! 徐舒玄笑了笑,唤来了一个圆脸憨厚的少女,将她所说的八种糕点及菜肴都吩咐了下去,那少女立刻点头答道:“阿姝记住了,大少爷稍等,阿姝这就叫小厨房的田妈妈做了送过来!” 少女说完之后,便一脸纯真烂熳的笑容,蹬蹬蹬的跑了! 韩凌望着那少女的背影,不由得怔了良久,阿姝? 是了,她前世刚进魏国公府时,徐舒玄身边是有个婢女叫阿姝,可是这个丫头似乎并没有在大少爷身边呆多久,后来就离奇失踪了,后来长公主又给大少爷拔了几名婢女,但也是呆得时日不长,便离开的离开,消失的消失,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来到他身边服侍了,她也是后来才被安排到他身边事奉汤药的! “怎么了?阿凌,你看那个姐姐做什么?”徐舒玄打趣的问道。 韩凌回过神来,怔了一会儿,回道:“觉得那位姐姐很面善,应该是个好人,大少爷之所以会留她在身边,也是因为她是个好人吧?” 徐舒玄微微笑了,阿姝是个极普通的丫头,心思单纯,不像国公府里那些有稍有姿色就想着在主子面前邀宠献媚的丫鬟,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他,或是使苦肉计来博取他的同情,后宅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技俩他也看厌了,将阿姝留在身边也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事。 “阿凌的眼光不错,看人很准!阿姝姐姐的确是个好人!”徐舒玄赞了一句。 这时,阿姝的声音传了来:“大少爷。你是在夸我吗?” 随着她的声音传来,韩凌便看到她端了好大一个玉盘过来,上面一共摆了两盘菜肴和两份糕点! “哇!糖蒸酥酪,香酥鸡腿。大少爷,我就不客气先吃了!”韩凌闻到香味后,两眼大放亮光,迫不及待的想要用手去抓那只大鸡腿,而就在她小手伸过去时。徐舒玄早已用筷子夹着放在了她的碗里。 韩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止似乎粗俗了些,尤其是在举止优雅的大少爷面前,太过相形见绌了,只是这几天为了外祖家的事情奔波,实在是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大少爷,这是您要的清粥!”在她羞涩垂首之时,阿妹又欢喜的叫着,端上了最后的一碗粥。 韩凌看着那白白得没有一点颜色的清粥放在了徐舒玄面前,不由得心下酸然。放下了碗筷,又夹了一只香酥鸡腿放到徐舒玄的碗里,以无比执拗的语气说道:“大少爷吃鸡腿!” 徐舒玄见她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显得很是纯真,又带着一丝期许,不由得会心一笑,拿起了手中的筷子。 这时,阿姝的眼中露出一丝着急不安的光芒。 她道:“阿凌小妹妹,我们大少爷不能吃鸡!” “为什么不能吃鸡?”韩凌望着阿姝问。 阿姝的脸上倒也没有胆怯惶恐的神色,只是略有些难为情的回答道:“大夫说。大少爷的祖爷爷就是吃鸡暴毙的,大少爷得的病和祖候爷有些相似,故而不能吃鸡!” “阿姝!”徐舒玄忽地打断,“你先下去吧!” 阿姝心叹不好。她不该提起大少爷的祖爷爷的,可是她见大少爷对这个女孩如此亲妮爱护,以为是可以不避讳的,何况这个女孩也只是个懵懂的孩子而已。 阿姝惭愧的说了声是,便垂头丧气的走出了门外。 “是我自己不喜欢吃鸡!”徐舒玄最后解释道,然后向她示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再端起了面前的一碗清粥,“别再多想了,快吃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吧!” “等等——”韩凌眼神一凝,似发现了什么,陡地阻止了徐舒玄,将那碗清粥抢了过来,自己先吃了一勺。 “怎么了,阿凌?”看到韩凌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徐舒玄诧异的问道。 韩凌手中的勺子砰地一声落进了碗里。 “大少爷,你每天的用膳都有这粥吗?”她脸色不安的问。 徐舒玄讶异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不是小厨房里做的粥吗?为什么连粥里都有柳叶桃和金莲花的味道? 虽然份量极少,微不可察,但还是让韩凌给尝了出来! “大少爷,这粥你不能吃,而且以后也不要吃!”韩凌但觉万分恐惧的说道。 不,就算没有了粥,也有可能是其他!她明明已提醒过他,千万不要吃与桃和莲相关的东西,可是却也没有想那个藏在暗处想要谋害大少爷的人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她到底是谁?秦妈妈吗?长公主还是另有其人? “大少爷,你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了吗?”韩凌忽然泪盈眼眶,痛心的问道。 而这个时候,徐墨玄突地闯进了他们用膳的小厅,对徐舒玄一脸惶色的说道:“大哥,不好了,昨天晚上,姚县令在诏狱中被杀了,还有……” 徐墨玄看了一眼韩凌,脸色变得犹为凝重不安。 他说道:“昨天诏狱中也死了很多看守牢房的狱卒,还有几名总旗军官,锦衣卫死伤无数!今天一早,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便贴了许多告示,悬赏捉拿劫狱之人以及一名女孩!” 韩凌听罢,手中一抖,人便直挺挺的站起了起来! “五少爷,快带我去诏狱,带我去诏狱!”韩凌的内心也逐渐的惶恐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快?不过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快就在京城中传了开? 韩凌隐隐可以想到,一定是言藩,他想利用她来陷害徐家,将窝藏犯人的罪名扣到大少年身上! “已经来不及了,阿九小妹妹,就算我现在把你送进诏狱,也没有用!”只要现在她在徐墨玄的手中,那些人就可以将劫狱之罪名扣在他身上! “此事因我而起,我就是死也不想连累你们!”韩凌陡地向徐墨玄跪了下来,“五少爷,我求你一件事!” “你快起来!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哥哥都会答应你!”徐墨玄说着,连忙去拉韩凌。 却听韩凌说道:“如果大理寺或刑部的人查到了这里来,我的身份瞒不住,五少爷你就杀了我吧!” 徐舒玄和徐墨玄皆是一惊,骇然变色。 “这不可能,这种事情我绝对做不出来!丫头,你听我说,这事怪不到你,那个劫持你的人虽然载着帏帽没有让人看出真面目,但是他们也不会这么冒然的指认我是劫狱之人!” 徐墨玄安抚着说道:“大不了我就跟他们走一趟,清者自清,还不怕他们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成败就在于今天,我不想功败垂成!杨家的清白,大少爷和五少爷的清白,不能因为阿九……” 她怎么就会因为贪念和大少爷在一起的时光而忘记了回到锦衣狱中? 就在她绝望而无助甚至报了必死之心的时候,徐舒玄忽然说了一句:“阿凌,你不是会易容术吗?”(未完待续。) 第62节 被利用的韩陌 易容术!是啊!她怎么一时忘记了自己会易容术? 韩凌抬起头来,眼前一亮,看着徐舒玄使劲的点了点头,转而破涕为笑! “瞧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求死,你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吗?竟然还想要哥哥当刽子手?哥哥长得就这么像刽子手吗?”徐墨玄捏了捏韩凌的脸蛋,佯装生气的说道。 被徐墨玄这么一说,适才紧张的气氛一时又缓和了下来,三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徐墨玄心神一紧,赶紧率先出了门,就见秦妈妈带了几个仆妇如同红公鸡一般雄纠纠气昂昂的向听雨楼中走了来。 “怎么又是你啊?秦妈妈,求您以后别来这里了!别再侮辱我们哥俩的眼睛和耳朵了,您就看在我们哥俩还处在成长发育的阶段,饶了我们吧!我们的心灵很脆弱的!”徐墨玄装出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一手紧紧的掩住了小花厅的大门,整个人就这样随意的倚靠在门前,私毫没有想让秦妈妈进去的意思。 “五少爷,你可别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秦妈妈竭力的掩饰住内心的狂暴愤怒,一张脸孔怪异的扭曲着,冷冷的说道。 “什么日子啊?不会是秦妈妈您大喜的日子吧?哎呀,那可得恭喜您了,秦妈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徐墨玄这边说着,那边已有丫鬟忍俊不禁噗哧出了声。秦妈妈闻声双眼一瞪,就见躲在一角的阿姝正捂着嘴偷笑,阿姝见她阴厉的目光瞪过来,连忙双腿一迈,蹬蹬蹬的跑远了! “五少爷,三爷快回来了,国公爷也快回来了。您的丰功伟绩,奴婢一定会好好上报给二位老爷的!” “嗯嗯嗯!上报,尽管上报!”徐墨玄满不在乎的附合说道。 国公府里的三爷徐诺就在京城翰林院任职,原本每五日便可休沐一次。不过,最近年关将近时,徐诺似乎公务特别繁忙,已是数十天都不曾在府中久呆过了,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而魏国公徐睿被皇上任命为巡抚去了南京做视察工作,这一去也是大半年未归。 再过十多天就过年了,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几位老爷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今天可是皇上举办祭祀大典的日子,夫人说了,我魏国公府承沐皇恩,理应与皇上一起虔诚的祭拜天神,府里的其他少爷小姐们都已到羽化剑仙阁了,就差大少爷和五少爷了。奴婢现在过来是请,若是五少爷还这么不识抬举,恐怕呆会儿就只能用尚方宝剑来请了!” 又把尚方宝剑给搬出来了!这个老女人! “好好好,我马上就来!不过,我大哥行动不便,难道让他也跟着你们……”徐墨玄指了指秦妈妈,十分无奈的揶揄讽刺道,“祭拜天神?” “夫人说了,大少爷身体不好,就更应该多拜拜天神。求得菩萨慈悲庇佑。拜拜身体更健康!” 徐墨玄瞪了瞪眼:国公府里怎么就招了这尊神进来,真特么的逗比! 不过,比起这个逗比的长公主,当今圣上更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今上是一个对道教崇尚到极点的虔诚信徒。他不但自己信道,还要求朝中的大臣们也跟着信道,能与他谈玄说道且青词写得冠彩绝伦的大臣便能成为他的宠臣。 言菘父子便是靠这青词与皇帝志同道合的信仰而成为了权倾天下的天子近臣。 “大哥,你看怎么办?”将秦妈妈的话转告给徐舒玄后,徐墨玄满心不情愿的问道。 韩凌望了望他们,插话道:“毕竟是长公主殿下的命令。你们也不敢违抗,大少爷和五少爷便去吧!阿凌会保护好自己的!” 徐墨玄蹲下了身来,摸了摸着韩凌的小脑袋,再三叮嘱道:“丫头,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哥哥一会儿就会回来!” 韩凌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为了保证韩凌的安全,徐舒玄吩咐南楚时刻留在了韩凌身边。 徐墨玄推着徐舒玄到达羽化登仙阁时,就见那阁中果然摆了好大一座祭台,台上熏烟缭缭,布置非凡,长公主穿着一身道袍走到了祭台的前方,手持拂尘,神色肃穆,抬首望天! 此时,天空中还飘着雪花!长公主的脸上布满了愁容,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大雪了,如果今天这场雪真的会停,那么就应证了香妃那个贱人所占卜出来的天象! 那个贱人有此一功,必然会登上司天监的宏伟大楼,从此将她狠狠的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长公主的内心充满了憎恨和不甘,以往皇上举办祭祀大典时,都会命她同随,可今年却是让那个女人顶替了她的位置! 于是,不甘心的长公主在魏国公府里也举办起了一场祭祀,这场祭祀几乎与北邙太庙前的那场隆重庄严的祭祀大典同步进行着! 祭祀开始后,整个羽化剑仙阁里变得异常肃穆,随着鼓乐声起,长公主殿下开始挥舞着拂尘在祭台之上狂魔乱舞。 徐墨玄看得眼花缭乱,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他心里也越发的不安,不知那丫头会不会老实的呆在大哥的听雨楼中,也不知道刑部、大理寺抑或锦衣卫会不会真的查到魏国公府里来? 他看了看跪在他前方的徐舒玄,但见大哥的双手也是攥得紧紧的,显得十分紧张。 “大哥,你说这个女人到底还要疯颠到什么时候啊?她祭她的祀关我们什么事啊?凭什么要叫我们在这里跟着她一起发疯啊!”徐墨玄等得不耐烦了,便开始恨恨的低骂了起来。 “五弟,大伯母这么做也是想让咱们徐家同沐皇恩,福泽后代,长公主殿下这是响应皇上的号召,你就少说两句吧!免得呆会儿秦妈妈听见了,我们又要跟着你一起受罚!”接他话的是二房的长子徐青玄,也是国公府中的二少爷。 还同沐皇恩,福泽后代呢?别逗我了好吧?这不就是神棍抽风吗? 徐墨玄怪异的看了徐青玄一眼,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不说她。即兴给她题首诗怎么样?二哥文采风流,也给点评点评一下。”徐墨玄忽然说道。 徐青玄愕然的看向了他,那表情是,你也会作诗? 就见这从来不喜好读书的五弟指着祭台上跳着祭祀舞踏的长公主。铿锵有力的道了一句:“凤舞龙飞鸡毛装,龙飞凤舞装鸡毛!” 念完后,他问徐青玄:“怎么样?这诗形容得还算贴切吧?” 徐青玄看了看长公主头顶上的那根羽毛,顿时没忍住,连口水都呛了出来! 而就在此时。鼓声嘎然而止,一个慌张的声音急急的传了来,惶恐的喊道:“不好了,长公主殿下,门外来了……来了一群人,他们说有刺客带着朝廷钦犯闯进了魏国公府里来,特前来搜查,要求我们打国公府的大门!” 长公主闻言,十分不悦的皱紧了眉头,她从祭台上走下来。怒问道:“什么人敢到我国公府里来寻刺客?他的意思是我国公府中窝藏了朝廷钦犯吗?” “回长公主殿下,来人自称是大理寺的人,他还说……有人举报是大少爷窝藏了朝廷钦犯,而且现在这个人就藏在大少爷的听雨楼中!” 大理寺?难道连大理寺也有言藩的人吗?徐舒玄听到这句话后,心头一凛,若有所思起来。 而听到这个回答的长公主则将凛冽的目光投向了徐舒玄。 “舒玄,他说的属实吗?”她问。 徐墨玄十分不服气的站起了身来,愤然道:“长公主殿下,您如此问,是不相信大哥么?你要不相信就让他进来查啊。查不出我国公府中有朝廷钦犯,他又该当何罪?” “你给我跪下!”长公主突地声色俱厉的对徐墨玄说道。 徐墨玄还想说什么,徐舒玄忽地打断道:“跪下!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命令!” 徐墨玄陡地住了嘴,便真的跪了下来。这个世上,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但却从来不会违背徐舒玄,哪怕是一句惹得他不高兴的话。 “既然是大理寺的人,那就让他进来查吧!若是查出舒玄有窝藏犯人,舒玄绝不连累国公府。愿意跟他们走!” 长公主看了看徐舒玄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竟是私毫没有心虚之态,心中的猜疑不由得烟消云散,过了半响,她道:“你是国公府里的世子,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不把这个国公府放在眼里,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长公主说完,立刻率着一众侍卫朝着国公府门外走去了,徐明烟跟着她的身后,路经徐舒玄身旁时,悄悄的说了一句:“大哥,你不用担心,有母亲在,他们不敢踏进这国公府里来!” 徐舒玄微微一怔,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徐明烟一眼,从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眼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缕不寻常的光芒,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对他所做过的事情都十分了解一样。 长公主带着尚方宝剑出了门,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她还是带了一个人进来,而令徐墨玄感到吃惊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左寺丞——韩陌! 韩陌自称是亲受皇命来魏国公府里走一趟,他一进门,便十分谦逊有礼的向长公主行礼道:“实在是抱歉!锦衣狱遭劫,此案惊动了圣上,皇上听闻龙颜大怒,特命言公子彻查此案,下官不才,被委以重任,收到有人举报贵府之中藏有劫狱的刺客以及朝廷钦犯,故而来此探查,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行个方便!若是查出了刺客,尽早的抓捕归案,也能杜绝谣言还贵府一个清白!” “我若不行个方便,韩大人是不是就要禀了圣上,告我魏国公府一个拒不受查窝藏犯人之罪了?” “下官不敢,下官也是职责所在,奉旨行事罢了!”韩陌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十分心虚,若不是言藩昨晚派人威胁他做这件事,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带人闯进这赫赫有名的京城一等国公府里来,只是言藩差人送来的那句话实在是令他惶恐受惊,至今想起来都冷汗直冒! ——韩陌,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明日去一趟魏国公府,将你的女儿带回来交给我,否则若是杨家的案子翻了过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少不了都得背上一个陷害忠良的罪名! 韩陌不知道言藩为什么要他的女儿,他只在乎最后一句话,而这句话也足够令他胆战心惊失了理智! 所以他鬼使神差的如同牵线的木偶一般壮起胆子来到了这座曾令他无比羡慕的国公府门前,说的话也不是曾经他想要结交魏国公府里的人所说的话,而是言藩在托人教给他的说辞。 “既然是奉旨行事,本宫也不便阻拦你,不过,韩大人一人到我府中来即可,其他闲杂人等就不必进来了吧!” 一个人怎么查?韩陌心里顿时虚得狠,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他又真的能如言藩所说在这国公府里找得到他的女儿吗?转念又想,既然言藩如此肯定,也应该有他的道理! 反正只要找到那个逆女,再将她送到言藩手中便好了! 这样想着,他的内心又豁然开朗,道了声:“是,多谢长公主殿下!”(未完待续。) PS:  昨天没有网,今天才发上来,嘿嘿,让大家久等了,写到这里,第一卷也快要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写女主长大后的故事了,嘻嘻,另外求订阅 第63节 对韩陌的惩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韩陌进入魏国公府后,首先便要求到魏国公世子的听雨楼中瞧上一瞧,徐舒玄非常客气的应允了,并亲自带他去了听雨楼。 这是韩陌第一次见到徐舒玄,虽然早已听闻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可这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心中有了不小的惊艳震慑:果然是京城第一世家大族中的嫡长子,龙章凤姿,气质天成,乍一眼看去,不觉已被他纯澈清逸的淡然笑容和从容不迫的恣态摄得无地自容。 “实在抱歉,魏国公世子,下官的确是受人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世子爷海涵!” 这世上总是这么一种脸皮极厚的人,明明做着最无耻的事情,还非得给自己找个借口和理由。 分明是有备而来,还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屁话干什么? 徐墨玄十分鄙夷愤慨的在徐舒玄的耳边道了一句,心中却是替韩凌感到万分的不愤和悲哀,都说虎毒不食子,那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又狠心的父亲! 徐舒玄不动声色,依然噙着一抹淡而礼貌的微笑,对韩陌作出请的姿势,道了一句:“韩大人公平执法,舒玄理应配合。我朝遵行商君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舒玄不过一介白衣,韩大人不必多礼!” “世子爷风骨奇佳,文采旷世,于不久的将来必会成为士林之首,下官……” “韩大人说了这么多,那到底是搜还是不搜?” 徐墨玄突地插上一句话,将韩陌那虚伪的巴结奉承之词陡地打断。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韩陌的脸色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一般难看。 但一想到言藩威胁他的话,他立刻又恢复了斗志,努力挺直了腰杆,在听雨楼中搜索了一番。 结果很失望,他并没有如言藩所说的在魏国公世子的住处找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他又将整个国公府里六七岁大的孩子全部都仔细搜查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找到韩凌,韩陌的内心顿时恐慌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愚蠢的事情。言藩交给他的事情没有完成,现在反而还得罪了魏国公世子,以后若是想结交上这京中第一勋贵恐怕是不可能了。 “打扰世子爷了,下官今日造访。多有得罪,实在是过意不去!下官这便告……告辞了!” “韩大人的意思是,朝廷钦犯你不打算搜下去了?你若不继续搜下去,那你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了,我魏国公府是韩大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徐墨玄突地插话道,“我觉得韩大人还得继续搜,直到搜到朝廷钦犯为止!” 韩陌不禁冷汗直冒,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向徐墨玄跪了下去,他连忙陪笑道:“下官愚钝,恐怕是受了小人的欺骗,给贵府带来的困扰,下官一定会澄清,还请世子爷见谅!” “原来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徐墨玄再次诮笑道。“适当的烧烧可以,可别烧过头了!” 韩陌的额头上再次淌出一层冷汗,连连道是。 这时,徐舒玄才道:“既是受到了小人的利用和欺骗,那韩大人以后还是小心为妙,凡事三思而后行,别中了他人的圈套。” 韩陌又连连点头,赶紧施了一礼,说了句客套话后,便拔腿离去。 走出听雨楼后。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徐舒玄最后一句话的深思,这一明白,不由得心中惶然大惊,后背的衣服又湿透了一遍:这个魏国公世子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思藏而不露,十分不简单! 韩陌走后,徐舒玄和徐墨玄便也在听雨楼中找起了韩凌,可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想到刚才韩陌仔细辩认的那十几个女孩中似乎真的没有一个是韩凌。就算是易了容,一个人的眼神、气质不会变,何况他们自认为对韩凌已十分熟悉了,不会认不出来! “如果连你们也认得出来,那她的父亲就一定也能认得出来!”南楚的声音忽然从屋檐上方传来。 修长的青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门前。 “那个丫头现在到底在哪里?大哥不是让你保护她的吗?”徐墨玄着急的问。 “在府外!” 南楚答道:“她知道是韩陌进了魏国公府后,便央求我赶紧将她送出了府外,她说,韩陌毕竟是她的父亲,易容这一招瞒不过她父亲。” “你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府外,那不是让她自生自灭吗?现在外面官府的人都在找她!” 徐墨玄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越想越心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后,突地道了一句:“不行,我得去将她找回来!”一句话说完,人已飞快的向外奔了去! “五少爷!”南楚想要说什么话来阻止,视线里却再也找不到徐墨玄的身影。 南楚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对徐舒玄道:“大少爷,那个女孩让我转告你,不用替她担心,大约二个时辰以后,时局必会逆转,到时候她一定会平安的回来找你!” 徐舒玄含笑点了点头,可心中的一块巨石却还是无法落下,他知道韩凌所说的时局逆转是怎么一回事,可谁又能保证祭祀大典上的这场谋划会万无一失呢?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当韩陌带着惶恐的心态从魏国公府的大门走出来时,他的眼前突地出现了一道瘦小的人影。 看到这道小小的人影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翻遍了整个魏国公府,没想到要找的人就这么出其不意又堂而皇之的站在了他面前。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是前一刻,他看到这道弱小的身影,一定会冲上去狠狠的扇她两巴掌,然后将她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恨过一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恨的是自己的女儿!原因无他,只因言藩在信中说了一句话:你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女儿,但很可惜,在她能为你创造财富之前。你首先毁掉了她对你的信任和感情,所以你的女儿将会是你最可怕的敌人! 最可怕的敌人么?真是奇怪,他最可怕的敌人竟然是这个未满七周岁的女儿! 尤其是看到她此刻罩着一身偌大的绯色大袄,就这样傲然挺立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战场上的仇敌,带着轻蔑、不屑和憎恨! 他的心便有如刺痛了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忽然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办?是将她抓起来送进大理寺,还是将她送到言藩的府中?更或者…… “韩大人不是奉了言公子之命来抓捕我的么?怎么见了我却不又不敢动弹了?” 韩凌讥诮的抢先问道。 韩陌张了张嘴,她竟叫他韩大人?原来在她心里。他早已不是她父亲! 还有她的眼神!竟然没有半分的害怕,而是如同看一个正在作垂死挣扎的失败者,抑或是一个愚钝致极的蠢人,一双清冽的双瞳中折射出来的嫌恶和悲愤展露无疑。 是了,她根本不在魏国公府中,他又有什么理由指控魏国公府窝藏了犯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陷入了一个死局!一个可怕的死局!他是在替人背黑锅! “韩大人是要将我带进大理寺谈,还是带回家谈,抑或是带去言藩那里邀功?” 面对女儿冷诮的质问,韩陌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韩大人,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圣旨。你又凭什么闯进魏国公府里去,若我是朝廷钦犯,那作为我父亲的你又是什么?大理寺的左寺丞什么时候管起了逮捕犯人之事了?” “住口!”韩陌陡地一阵暴喝,脸色刷地一下惨白,目光带着怯惧的看了看四周,“本大人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女儿?” 韩凌冷笑了起来:“是了,你的确不是我的父亲,我什么时候又有你这样的父亲,倘若我真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会感到羞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既然你逼我如此,那就别怪我无情!”韩凌突地冷诮的指着他骂道。 韩陌的脸色再次一分分的惨白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儿。不,他竟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这个女儿! 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儿,他竟感到害怕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双手开始握拳,身子也开始颤抖! 而这个时候,突地一股森然凛冽的煞气迎面扑来。魏国公府东侧的一条巷子中忽然涌进了许多人,马蹄声与脚步声充斥在了整个巷道之中,韩陌寻着声音一望,不由得脸色发青,浑身都打起了冷战! 来人竟然又是锦衣卫,而且领头的正是京城中的小阎王陆颜召! 陆颜召从骏马上跳下后,便如同松风徐引一般,大步走到了魏国公府的门前。 “什么事情在此喧哗?”陆颜召气势凌人的说道,将目光投向了韩陌,“大人刚刚官升一级,便如此勤勉的出来办案了?不过,这个丫头似乎是从我诏狱中被人劫持出来的,怎么就轮到你们大理寺的人来管了?” 韩凌忽地转向陆颜召,跪了下来。 “陆大人,我要控告大理寺左寺丞韩陌滥用职权、私闯宅府,诬陷士族子弟!”她说道。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韩陌陡地一阵惊慌,眼前几乎天旋地转。 “你血口喷人!”他骂道,然后也跑到陆颜召面前跪了下来,“陆大人,下官是受了言公子之命来此搜捕劫狱的刺客和犯人,下官也是在替陆大人办事,故而不得已闯进了魏国公府,还请陆大人明察!” 又是一个替言公子办事的?广宁伯府中的四爷韩陌什么时候也成了他言藩的人? 陆颜召心中腹诽着,有些诧异的看了韩陌一眼,又看向韩凌。 韩凌抬起头来,说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谁将我带到了这里,又是谁将我从诏狱中劫了出来?劫我的那个人是什么人?现在何处?他将我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陆大人,你带我去诏狱,我愿意全部招供!”女孩清澈的眸中光芒凛冽,清脆的声音斩钉截铁。 陆颜召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凝,这个丫头的思维竟是如此清晰,他还没有问,她便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而且将这所有问题都一连串的道了出来! “我自然要带你去诏狱,不过……”陆颜召的话才说到一半,突地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等等!”那个声音喊道,“陆颜召,你别忘记了你对我的承诺!” 随着这声音的传来,徐墨玄陡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锦衣狱被劫之事,她亦是受害者,此案与她无关,我也知道部分内情,不如你放了她,带我去狱中审问,兴许我能提供给你有用的线索!”徐墨玄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五少爷知道的并不如我多,陆大人你还是带我去诏狱,我愿招出所有详情!”韩凌抢道。 徐墨玄还想说什么,韩凌却突地站起身来,对陆颜召道:“千户大人请稍等,我有一事要与徐家五少爷说个清楚!” 她再一次的将徐墨玄拉到了一边,让他蹲下身后,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徐墨玄的脸色陡变,不可思议的看向韩凌。 “你是说,在大哥的听雨楼中也藏有想要谋害大哥的细作?” 韩凌点了点头:“阿凌也不敢这么说,只是大少爷的膳食……还是小心为妙!阿凌毕竟不是国公府里的人,无法为大少爷做些什么,但我相信这些事情只要五少爷去查,便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徐墨玄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凝重,心中也顿时如同被刀绞一般,紧握的拳中暗蕴了一股随时可能会爆发出来的愤怒。 在这个国公府中,除了长公主身边的那个老女人,还有谁敢对大哥做如此下作的事情? “五少爷,阿凌要跟陆公子走了,你和大少爷千万要保重!”将今早徐舒玄膳食中含有柳叶桃和金莲花的事情告诉徐墨玄后,韩凌才稍稍放下心来,走向了陆颜召。 “陆公子带我走吧!”她最后对陆颜召说道,然后指了指韩陌,“也请带上韩大人,也许他的招供对千户大人你也有用!” 韩陌闻言,顿时惊惧的磕头求饶:“千户大人,她不过是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所说的话并不可信,她这是栽脏陷害!” “一个孩子就懂得栽脏陷害?”陆颜召道,“很抱歉,韩大人,真相只有在诏狱中才能显现出来,本大人也不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词,那就委屈韩大人跟我走一趟了!” 言罢,他招手叫了两名锦衣卫,果断的下令道:“带走!” 惊恐不已的韩陌顿时咆哮起来:“阿九,你竟敢陷害你父亲,你这个不孝女,你大逆不道!” “韩大人这话说错了,刚才你自己也说了,你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是你的女儿!” “我姓杨!”韩凌最后拔高声音喊道。 “苏秦说过一句话,人们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都覆水难收,当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必须想好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顿了顿,她一字一字道:“这便是天道、好还!”(未完待续。) 第64节 去抄他家你就有钱了 韩凌再一次的被陆颜召带进了诏狱。只要是听说过诏狱的人脑海里的第一反应都会想到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但韩凌所进的诏狱不同,其他人所进的诏狱恶臭熏天,阴暗狼藉,而她所进的“诏狱”却是干净整洁,里面摆满了书架,还有一张黑漆木的书桌和两把圈椅,俨然一个充满书卷气的书房。 韩陌被带进诏狱的时候早已吓得昏厥了过去,不少锦衣卫私下里嘻笑议论:“文人就是这样,平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一进了这诏狱,顿时抱头痛哭,斯文扫地,没有一丁点的骨气,还不如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那是,那小丫头一路上都没有哭,还和陆大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年纪小,不知所畏!”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陆大人待那小丫头可不一般,你们没发现,别人都是拖进来的,但这小丫头却是陆大人亲自抱进来的,都抱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那可是陆大人的休憩之所!陆大人不回家的时候,都是呆在那间房里睡觉的!”那人一脸猥琐的笑道。 “啧啧,陆大人的口味越来越重了,男女通吃,如今连小丫头都不放过!” “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之为小阎王!”那人讪笑,然后立刻便住了嘴。 此时,陆颜召的目光冷冷的朝着这边扫了过来,他的目光一扫,众人的身子顿时条件反射般的僵了起来,十分恭敬的等待着他的命令。 只听他道:“暂时将韩大人关进诏狱中,先不用刑!” “是,千户大人!”还用得着用刑吗?早就骨头软得跟什么似的了,恐怕一鞭子下去就要哭爹喊娘的了,不将他八辈子做的缺德事都招出来才怪! 陆颜召十五岁成名,和他父亲一样,成就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名。全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阎王也和文人一样喜好读书,在他的房间里,一个书架上摆满了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通史经文等书,书桌上正翻开的是一本孙子兵法! 韩凌看到了那本孙子兵法。便猜想这个小阎王似乎对兵法战略感兴趣,难道他还想血战杀场? “大丈夫在世,就应该配七尺剑,升天子阶,成就万世功名!”她曾记得外祖父说过这样的话。 陆颜召难道也有着如此远大的抱负和理想?那他为什么还要如他父亲一般进了锦衣卫? 此时此刻。房间里静得出奇,尤其是当韩凌对他供述出她被一个人劫出锦衣狱并带去金香玉坊与言藩谈判的经过后,陆颜召的表情就好似凝住了一般不动了。 他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吃惊! 除了吃惊就是不敢置信! “日本人?他一个人就能抵五千精兵?你说的到底是人还是神?小丫头可不许编故事骗我!” 陆颜召替她写了供词,满满一张纸的供词,字迹刚劲有力,龙飞凤舞,十分有个性! 韩凌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虽不能称之为神,但也和魔王差不多,比起陆大人的小阎王之名,还要令人心惊胆战!” 陆颜召笑了。他其实不在乎别人给他起的绰号,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很臭。虽然那些士家子弟们平时见了他恭维有礼笑得跟什么似的,但他知道这些人笑得有多么的虚假难受! 他之所以能跟徐墨玄成为朋友,也是因为这小子和他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且不惧他,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故意在他脸上贴金! 没想到还能碰到一个不惧他的,还是一个小丫头! 就在他好奇的看着这个小丫头的时候,没想到她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他说了一句:“陆公子其实很可怜,其实也不能说陆公子。这个世上,没有亲娘的孩子都很可怜。” 没有亲娘的孩子都可怜!陆颜召的脸部肌肉僵了又僵。 又听这小丫头十分纯真的说道:“还好这一世,我没有失去娘亲,所以。我很感谢陆公子这三天以来对我娘亲和舅舅们的照顾。娘亲教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陆公子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的!” 陆颜召笑了,他道:“你不用报,你拿什么来报。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何况我也不过是在做自己份内之事。” 他话音刚落,谁知小丫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十分激动的说道:“要报,一定要报,我知道陆公子差钱,很差钱,我能给陆公子钱,很多很多钱!” 陆颜召不说话了,他想起了徐墨玄那天在杨府中喊的那一句:“陆颜召,你欠我的五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这小丫头竟然记下来了!知道他差钱,而且欠了一屁股债! “你从哪里来的钱?是你们韩家有钱,还是杨家有钱?”陆颜召饶有兴趣的问。 “韩家与我再无关系,外祖父的奉禄并不高,杨家也无钱,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有钱,非常非常有钱!”韩凌看着陆颜召的眼睛,稚嫩的声音十分有力的说道,“这个人就是言藩!” “他在京城东郊的一个杏花坊建了一座十分奢华的别墅,叫作金香玉坊,里面养有美姬成百,金银财富不计其数,你若走进去,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韩凌毫不夸张的说道,“只不过,他在这座金香玉坊里也养了许多死士,都是从江湖上聘用的武林高手!” “但我知道陆公子肯定不怕这些死士,陆公子带一百个锦衣卫去抄了他的家,随便捞上一把,就能有很多很多钱!”最后,韩凌望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我给陆公子的回报!” 陆颜召听到这里,简直要啼笑皆非,他说道:“小丫头,你当我是抢劫的强盗?” “陆公子当然不是强盗,陆公子这是行侠仗仪,替天行道,干掉了言藩这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陆公子一定会成就一世英名,流芳百世!”韩凌竖起了手指头,赞扬的说道。 陆颜召实在是憋不住的笑出声来了!这真特么的有点像是在洗脑!他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洗脑! “小丫头似乎很相信这世间恶人就会有恶报,做坏事了的人就会遭天遣。那你说,言藩他什么时候会遭天遣?”陆颜召忽然想起了韩凌之前对韩陌说的天道好还,便故意捉弄她似的问道。 谁知这丫头又是一本正经的毫不假思索的说道:“快了,言藩的天遣很快就会来了,陆公子很快也可以去抄言藩的家了。记住一定不要让别人进了金香玉坊,那是我给你的回报!” 陆颜召的神情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好了,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没什么可哭的,这是他有史以来审问的第一个令他不知所措的“犯人”,不,这么小的丫头其实也根本算不上犯人,只不过是他暂时关押此地的客人罢了! 接下来他还应该问些什么,怎么问? “陆公子,你不用再问什么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就等着皇上的传召,然后将我的供词全部呈给皇上,接下来,你就可以去抄言藩的家了!” “另外,我还想求陆公子一件事!”韩凌最后向他跪了下来,嘤嘤含泣的说道,“求陆公子不要杀了我父亲韩陌,虽然他不是个好人,可也没有罪大恶极到如言藩的程度。他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小丑罢了,而且我母亲现在也还没有和他和离……” 小女孩说着,抬起头来,望着英俊神武的男子。一脸的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陆颜召怔了怔,又有些想笑,可是看着这张小巧可爱如猫一般的脸,又笑不出来,还隐隐有些怜惜。 “不是你自己指控你父亲滥用职权。陷害士族子弟吗?”他问。 “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而已!阿凌毕竟还不想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韩凌如此回答。 陆颜召沉默了,沉默片刻后,他一言不发的将韩凌牵了起来,然后认真的告诉她道:“小丫头,这里是诏狱,我们是办案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明白?” 韩凌睁大着清澈动人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陆颜召,如同珍珠般的眼泪就这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陆颜召顿时有些心慌,他给韩凌擦了擦眼泪,连忙道:“小丫头你别哭!好吧!韩大人如果被审出来一身清白,我自然会放他出去,我们锦衣卫办案还是很公正的!” 韩凌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陆颜召不知所措,在书房里踱了半响之后,忽然高声喊了两个人进来,命令道:“将这个小丫头赶紧带去她母亲那里,让她和她外祖一家人团聚,另外再让她母亲好好安抚她一下!” 陆颜召很是无奈的说道。 被唤进来的是一名总旗官,也是陆颜召的亲信。 那总旗官看着韩凌哭得梨花带雨的表情,心中暗自唏嘘:这么小的丫头,这小阎王也真下得去手! “是,千户大人,卑职这就带她去!”那总旗官嗓音极是干脆响亮,连忙抓了韩凌的手就要向这间书房的门外走去! “对了,不准欺负这个小丫头,她身上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陆颜召忽然叫住了他,辞言厉色的喊道。 那总旗官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心中暗忖道:这么快就爱不释手了? 可是就在韩凌被带进锦衣狱的密牢之中和杨氏以及杨家人团聚时,宫中突地传来一道圣旨,是给陆颜召的! 传旨的竟然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魏公公。 魏公公扯着鸭公嗓子喊道:“锦衣卫千户陆颜召接旨!” 陆颜召撩起长袍,跪下后,就听那魏公公慢条厮理十分有节奏的念了长长的一篇文章,大致的意思是:朕闻天意,杨世忠含冤受屈,此案证据不足,必须立交三法司重审,杨氏子孙无辜受连,特令锦衣卫千户陆颜召立刻释放杨家满门!(未完待续。) 第65节 奸臣终于歇菜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颜召跟随魏公公到达北邙山的太庙前时,一场隆重又庄严的祭祀大典似乎已经到达了最后的阶段,祭台的下面也跪满了虔诚整肃的朝中重臣及皇室宗亲,他们每个人都垂着首,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看。这也难怪,一场祭祀大典要经过繁缛复杂的九大仪程,从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还有皇上特制的八佾舞,每一个仪程中都要三跪九拜,总的算下来,一共得磕上二百多次头,直到浑身酸麻,精疲力筋,完了之后还不能让你休息片刻,任他是谁,谁的脸色都不太好! 大臣们的脸色不太好看也就罢了,让陆颜召感到气氛很危险很诡异的是,皇上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此时的皇上立于祭台的下面,百官们的最前方,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道袍,头戴香叶冠,那香叶冠据说是他自制的,一时心血来潮还赏了言菘一顶,所以你不用怀疑,此刻极会逢迎天子溜须拍马的言大丞相头顶上也一定戴着同样的香叶冠。 皇上的身后巍然如泰山般静立的男人便是他父亲陆丙了,世人皆传,锦衣卫指挥使陆丙就是皇上身后的一道影子,一道带着逼人剑气的影子,以前他并未有时常面圣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形容实在是令他感到深刻贴切。 皇上身边还有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人。 这个人也是一名道士,但却是一名女道士,而且是一名容光逼人、风姿绰约的女道士,这个女道士不仅长得美,而且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魅力,一种让男人一见之下就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她就是他那日奉旨送进皇帝西苑的香妃娘娘,之前只是隔着金纱帐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今日一见,没想到这个女人长得竟是如此风华绝代,世间少见! 这种感觉极其的危险,尤其是在天子的面前。陆颜召心中一骇,连忙低下了头。此时,风徐徐吹来,竟是传来一阵极为幽甜的香气,似乎……是从那女道士身上传来的香气! “雪果然停了,爱妃真是窥得天机,料事如神!”景熙帝忽然感叹了一句,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陆颜召不明所以,他亦不敢望天,不过他也知道这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的确在今日午时一刻便停了,不仅停了,现在天空中还出现了和煦温暖的霞光,雪后初霁,好似大地复苏了一般,充满着生机! “爱妃曾经还断言,七日雪降,京城必现血光!也灵验了,锦衣狱遭劫,竟是朕也想不到的血光!”景熙帝又一次的感叹了一句,话说到这里,眼神无比粘腻温柔的照向了身旁那位绝色的女道士,竟是当着众臣的面极为爱抚的抹了抹她如凝脂般的玉手,“朕的爱妃就是上天赐给朕最好的礼物,是九天玄女下凡,朕今后有你,便足已!所以你说的话,朕都信,何况你传达的正是神灵之语!” 那女道士温柔的笑了一笑,低眉浅笑间,不自觉的流露出万种风情,景熙帝的骨头都要酥了。 陆颜召悄然瞥了一眼父亲陆丙,竟见素来对女色算不上很痴迷的父亲竟然也呆呆的看着那女道士入了神,他很想上前去提醒父亲,自古红颜多祸水,切勿被女色所祸,不过,此刻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谁知道这皇帝突然将他召过来做什么?以前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直接召见父亲相问,何时又想起过他? 景熙帝见了他道来,竟然忽地脸上就笼起了一片仿若慈父般的温暖笑容,他对陆丙道:“颜召真是越发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了,以前朕就说过,自古英雄出少年,此子神似其父,但现在依朕来看,不出两年,颜召必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景熙帝与陆丙可算得上是相交之深的儿时好友,景熙帝还在吃奶的时候,陆丙便跟着他的娘亲一起住进了兴献王府了,那个时候,景熙帝还不是皇帝,而只是潘王之子,陆丙也不是锦衣卫,而是和他一般大的毛头小子。景熙帝和陆丙可以说是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这个人便是陆丙的母亲。 所以景熙帝对陆丙就像对兄弟朋友一样,很是信任器重,有时候还会开两句玩笑话。 不过,陆丙是一个极谨慎的人,他自然不敢跟皇帝开玩笑,为了保全自身,他谨小慎微,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他道:“承蒙皇上夸奖,小儿不过是承沐皇恩才有今日,充其量也只是初生牛赎罢了!” “初生牛赎不怕虎,朕倒是很喜欢颜召的个性!”景熙帝道了这一句后,笑容稍稍一敛,便叫陆颜召上前了一步,正色问道:“颜召,朕交给你的事情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陆颜召心中又是一懵,这皇帝指的是将杨家带入京城,参与探查杨世忠之案的事情么?这件事情明明是直接授意给父亲的,他也不过是听了父亲的命令去照办,怎么皇上不问父亲,反而专程将他叫来相问了? 难道是皇上已不相信父亲了么?陆颜召不禁微抬起头,看了父亲陆丙一眼,却见他面色冷峻,眸光黯沉,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陆丙的目光只轻轻一扫,射向了祭台之下跪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主持这次祭祀的太常寺少卿言藩。 言藩的脸色也不好看,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好看,他除了面部表情阴沉得可怕外,紧握在大腿两侧的双拳甚至在发抖,以前将头仰得老高的鬼才魔王如今竟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陆颜召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害怕到如此地步? 他想到了魏公公刚刚传给他的一道圣旨!皇上原是将杨世忠的案子交给了言菘父子审查,如今却是突然要交三司会审,难道是刚才祭祀大典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皇上突然想到要插手到杨家之案中? 陆颜召想不到是什么事情,父亲之前也没有给他透露过任何祭祀大典上的消息,就是皇上的突然传召也来得如此蹊跷,令他十分惶恐不安,他不知道皇上的这个问题他到底该如何回答? “颜召,据实回答朕的话,不许有半句虚言!查到什么便说什么,也无须害怕!”皇上见他神色中似有思量,好似窥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忽地鼓励说道。 陆颜召想了想,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韩凌所说的,言藩在东郊杏花坊有个很大的别墅,里面有他贪污的很多很多的钱,他心中百转千回,不觉心思一动,为了那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他也拼了。 父亲不敢得罪言菘父子,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很老实的回答道:“臣查得,张玉莲所述供词全属伪造,杨金英身份亦是定远知县姚正方修改做假,姚正方首告杨世忠之罪是受了他人指使!就是赵文华也亲口承认拦下了所有为杨家申冤的奏章阻塞言路,使之上不达天听,亦是得了言丞相的命令,这是姚县令和赵文华的供词!” 陆颜召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两份血写而成的供词。 他没有看到,当他说出这番话时,不仅言藩的脸色变了,就是他父亲陆丙的脸色也变了! “传上来!”景熙帝亦是神色端肃的命令道。 魏公公应命,接过陆颜召手中所举的两份供词,送到了景熙帝的面前。 景熙帝的目光在扫过那份供词之后,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这时,陆颜召又道:“臣还查得,太常寺少卿言藩在东郊杏林坊大兴土木,修建私宅,养姬成百,贪贿金银财宝无数!” 陆颜召话刚落音,景熙帝突地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供词揉成一团,扔到了言藩的脸上。 “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现在连上天也告诉朕,你们父子二人包藏祸心,陷害忠良,贪脏枉法,祸乱朝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景熙帝的大怒顿时令陆颜召也紧绷了身体。 言藩动了动唇角,不知说什么好,言菘却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儿子身边,一把老泪纵横的说道:“皇上,小儿冤枉啊!两人通倭如此大罪,小儿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通敌卖国之事来啊!这定然是杨奕清陷害我儿所递呈上来的奏折,还请皇上明察秋察,还小儿一个清白!” “杨奕清并没有递什么奏折给朕,朕听的是天意,分宜父子,祸乱朝政!这是你们告诉朕的天意!” 一听到天意,言菘又急了,喊道:“道士所言,无确凿证据,不可当真,皇上切不可被……” 说到这里,言菘的袖子被重重的一拉,整个人都差点翻倒下去。 言菘看了看身旁的儿子,自知失言,赶紧住了嘴:皇上信道士,他怎么能说道士所言不能当真? 言藩的心里也是惊涛拍浪,五味杂陈,他到现在脑子都还有一点乱,明明先前已经设计好的,让陶仲文设法在扶乩时于纸笺上写上:杨家暗藏谋逆已久,罪应族诛! 可为什么当那纸笺送到皇上手中时,却变成了:分宜父子,祸乱朝政,七日雪降,上天之罚,杨氏忠烈,被陷含冤! 言藩的脑袋也转得很快,很快他就想到了这个被韩陌送进宫的香妃娘娘,这个女人……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刚才调包了陶仲文所写的纸笺! 真没想到那个向他卑躬屈膝的伪君子韩陌竟然给他下了这么一招棋,难道他做了这么多的戏竟然是送这个女人进宫来给他挖掘坟墓的么? 不,韩陌那样愚蠢的小人又怎么会有这般心计?这到底是谁布的局? 言藩十分的不甘,他将不甘而愤怒的眼神望向了被景熙帝捧在手心的香妃娘娘,谁知被他这么一瞥的香妃娘娘竟然将身子微微一缩,好似受了惊吓般的靠进了皇帝的怀里。 景熙帝见罢大生怜惜,然后便是雷霆大怒的将目光投射向了言藩,怒喊道:“还不快将这对父子带下去,陆爱卿,此事依然交由锦衣卫审查,快带走带走!朕也乏了,今日的祭祀大典便到此为止罢!”说完,便搂着那浑身散发异香的美艳女道士一步一步向着山下走去。 “是!”陆丙颔首行了一礼,余光里瞥见那香妃娘娘右拳紧握好似藏着什么,而她的脸上也似闪过了一丝仇恨的光芒。 陆丙的心顿时变得惶恐而紧张起来:这个女人与亡妻蒋氏长得有几分相似,她到底是不是蒋家的人,如果她是蒋家的人,那么她来到皇帝的身边又是想做什么的? 难道……是为了为蒋家报仇吗? 此时,陆颜召站起身来,率领着两名锦衣卫提起言藩便向北邙山下走去了。 言藩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不过是一场祭祀大典便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而进了诏狱的他也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输,而且竟然是输给了一个女人?一个原本可以为他所用的女人? 他忽然想到这个女人与长公主定下的七日赌约,想到长公主用尚方宝剑要求锦衣卫保杨家三日不死,以及今日祭祀大典上所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他便想到了那个在金香玉坊中与他谈判的女孩,她说过一句话:你有两大弱点,第一便是自负,那第二又是什么? “陆颜召,你将韩陌的女儿,那个小丫头带过来,我要问她一句话!”在被关进诏狱中时,言藩忽然对陆颜召喊道。(未完待续。) 第66节 你是被雷劈了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颜召找到韩凌的时候,韩凌正被杨秋璇紧紧的搂在怀中片刻都不肯松开,杨家的人也都围在了这对母女周围,或沉默着,或喜极涕零,但却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仿佛怕惊扰到了这对母女的团聚,或是打破了这如同梦幻一般的天降之喜。 杨世忠的案子能得到三司会审的机会,这对于杨家人来说便是意外的天降之喜,这种惊喜甚至就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陆颜召见到这种煽情的场面,忽然有些讪讪然的不好意思,心底深处又微有些羡慕怅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和亲人这般亲妮过,母亲死得早,父亲也从来是对他严厉管教而不苛言笑的,他和父亲之间更多的是像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而非父子关系。 继母崔氏虽然表面上对他慈爱得如同亲生母亲一般,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内心里有多么的憎恶他,他曾无意中听到那女人说过一句话:“狐媚子生下的孽种,跟他亲娘一样到处喜欢沾花惹草!” 知道了继母崔氏的真面目后,他便很少回家,也如了她所愿,经常留宿在外,所以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差,什么走马章台,好赌成性,只要是形容纨绔子弟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了! 陆颜召怔神。 韩凌眼尖的先发现了他,连忙唤道:“娘亲,陆公子来了!” 杨氏连忙抹干了眼角的泪,站起身来,朝着陆颜召尴尬的笑了一笑,施礼道:“多谢陆大人这三日以来对我们母女及杨家所有人的关照。” “阿璇,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说才对!”杨茗义走上前来,向陆颜召施了一礼,“虽是在锦衣狱中,可我们也能明白指挥使大人的真实用意,我杨茗义代杨家所有人谢过陆大人,请受我一拜!” “不必多礼!”陆颜召抬起了杨茗义的双手。说道,“我和我父亲行事只是奉行圣意,求得皇上圣旨将你们杨家人带到京城的是宫里的香妃娘娘,而现在杨将军的案子能从言藩手中脱出来交由三司会审。也是香妃娘娘的功劳,所以你们要谢便谢宫里的那位香妃娘娘吧!” 提到香妃娘娘,杨氏的脸上便布满了愁容:阿灵她终于做到了,救了杨家所有人,可是她呢?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孤身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以后的日子将会怎么过下去?她会不会为了蒋家报仇而一意孤行做出什么傻事来? 韩凌见杨氏眉心紧锁,心中也生出了一丝忧悒:是了,若按前世的记忆来看,清落姑姑进宫不到半年就去逝了,具体是怎么死的她前世也没能查出来,只知宫里传出消息,道是韩妃娘娘宿疾发作而病逝! 前世作为景王妃的她也出入过宫廷,知道宫中那些女人们的明争暗斗是多么的可怕,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巍峨富丽的宫墙里面其实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韩凌忽然心中生起无比的愧疚。【ㄨ】这一世为了救外祖一家,她没能阻止清落姑姑入宫,可如今她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清落姑姑前世的命运呢? 宫里的那些女人手段都是十分阴险的,尤其涉及到党争,为了自己儿子能当上皇帝的女人更是如蛇蝎猛虎一般! 今上子嗣不多,长子不足二个月便已夭折,次子好不容易活到了十七岁,刚欲封为太子时莫名早逝,如今活下来的便只有三子裕王朱咏誉与四子景王朱城昀。 她记得前世刚嫁入景王府的时候,景王的生母杜康妃就深得景熙帝宠信。本来景熙帝有意要立景王为太子,可是内阁之中有人站出来对景熙帝说了一句话:“长幼有序,立储应立长!”于是,景王后来受到排挤。她亦无意景王为储君,为了夫妻二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便劝得景王与她一起迁居到了杭州,占得一席封地,杭州虽为繁华之地,却是倭寇横行的地方。景王忙于抗倭,兵马粮草不足,裕王也不用担心景王会起兵谋反。 不过裕王的担忧正好相反,他绝对想不到景王会与倭寇联手夺了他的至尊之位! 想到这里时,韩凌蓦地又想起了丰臣泷一,想起她与他的三日之约! 那个冷酷狠毒到没有人性的少年会不会再来找她?什么时候会来找她,会在哪里找她? 在她出神的时候,陆颜召已唤了她好几声了。 “小丫头,韩九小姐,阿凌……” “啊?”韩凌醒过神来,眨巴着波斯猫一般又大又圆的黑亮眼睛望向了陆颜召。 “言公子想要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去见他?”陆颜召道,心里却是一阵好笑,这小丫头真有趣!连发呆的时候都跟个小大人一样,说出来的话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想着,不知不觉脑海里便又闪现出了那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那该是有多少金银财宝?富可敌国么?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果然是很差钱!他不禁心里苦笑。 韩凌还没有回答陆颜召的话,杨氏便急了,她问:“言藩要见我女儿干什么?不,那样的人最好不要去见!” “杨夫人,言藩现在已在我的诏狱中,牢里关着的,他伤害不到你女儿,再说不是还有我在吗?”陆颜召解释道。 那意思是,他可以保护她女儿的安全。杨氏还是有些犹豫。 陆颜召又道:“不过,你女儿若是不想见也没关系,他敢叫嚣,我就命人将他暴打一顿!” 和五少爷一样猖狂的德性!韩凌心里想笑,她突地拉了杨氏的衣角,安抚道:“娘亲,我正好有些话也想对言公子说,便去见一下他也无妨,娘亲不用担心!” 言罢,但见几位舅舅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笑吟吟的望向几位舅舅道:“舅舅们也不用担心!” 再看了看其他人,说道:“外祖母,舅母们,表哥表姐们都不用担心!” 不知不觉,这里所有人都被韩凌逗笑了。男人们还好,妇人们一个个都笑出了眼泪! 于是,韩凌跟随陆颜召来到了关押言藩的地字号房,这里非常的阴暗潮湿。却也不是那么脏臭熏天! 言藩并未穿上囚衣,还是一身珠光宝气的锦衣华服,十分富态的倚靠在牢房的墙壁上。 看到韩凌和陆颜召走来,言藩才起了身,来到铁栅门边。还是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般的看着韩凌道:“小丫头,你还真敢来见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牢里想了许久,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你不就是想掐死我么?上次在金香玉坊里没有掐到,现在就更掐不到了!”韩凌说道,“言公子现在应该能深刻的明白我所说的天遣是怎么一回事了,正所谓天道好还,上天还是很公平的!” “呵!”言藩轻声一笑,“小丫头的世界我真不懂,不过。我还真没想掐死你,掐死你有什么用,掐死你我还不如杀一个徐舒玄,毕竟你外祖父家能够得救,他应该为你们谋划了不少吧?” 韩凌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她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阴鸷狠毒的光芒,原来这个男人以为这一切都是徐舒玄谋划的,他竟然将满腔的恨意都发泄到了大少爷的身上! 她不知道言藩到底还留有多少后手?会不会阴谋对徐舒玄进行暗算刺杀? 想到这里,韩凌心中又隐隐害怕起来,她咬了咬唇。沉声说道:“不关徐世子的事,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 “你谋划的?”言藩不禁有些失笑,他摇了摇头,“小丫头虽然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丫头。但有如此谋划大局的城腑心机,我不相信,你告诉我,你都谋划了些什么?” 不好!这个独眼龙是想套她话,在诏狱中套出她的话,那将又是一份有力的供词!不愧是有鬼才之称的聪明人。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 韩凌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没有谋划什么,就是求上天劈了个雷到你身上!如今你一定被这个雷劈得外焦里嫩的,十分不好受,是吧?” 这是什么话?有什么深意?言藩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 陆颜召在一旁静听着,有点想笑,小丫头遣词造句,果然不同凡响! 外焦里嫩,还真是可以形容言藩此刻的心情了,原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他竟然被自己人送进宫的女人给坑了,这果然是一个极大的雷! “小丫头,我也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了,在我的人生理念中,就没有公平二字可言,你就告诉我,我的第二大弱点是什么?” 第二大弱点?韩凌歪着头想了片刻,似乎才想起言藩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回答道:“之前我跟你说过,你的第一大弱点是自以为是,自负聪明绝顶便可揣测圣心掌控一切,可惜你没有虚心听取我的建议啊,所以你第二大弱点,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不知错、不改错也绝不认错,一错再错就会输得一败涂地,你看吧,不听小女子言,你就吃亏在眼前了吧?” 韩凌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辞激烈,铿锵有力,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在教导学生做人的道理。 陆颜召心里喷笑! 言藩的脸色僵了一僵,他听明白了韩凌所说的不听取他的建议是怎么一回事?在金香玉坊里的谈判,他本来是答应了她要还杨家一个清白的,可是他食言了,他食言不是因为他不在乎韩凌威胁他的那番话,相反,他是极其的害怕,害怕随时会有人将他通倭的证据传到皇帝的手中,他不相信韩凌会信守诺言在他放了杨家满门之后不会让那些证据出现,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彻底的,先灭杨家满门,再抓了这个女孩,严刑逼供出那些密函到底在何处?或者干脆控制住皇帝堵塞所有言路! 他什么都想好了,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还给他留了这么一招! 香妃那个女人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变数,竟然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颜召在一旁看了看言藩,又看了看韩凌,像听书一般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这时,言藩冷笑了几声,语重心长般的说道:“小丫头,我并没有输得一败涂地,我言藩是什么人,这朝中至少有一半是我父亲的党羽,就这样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你信不信,我还会从这牢里走出去?” 韩凌脸色一沉,不说话了,她将目光投向了陆颜召。 陆颜召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他向这边走了过来,讥笑的说道:“言公子好生嚣张狂妄,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你还能从这间牢房里走出去?说说看,你怎么走出去?” 言藩整了整一身的华服锦袍,懒洋洋的挪了个合适的位置,看向陆颜召,突地唇角一弯,冷笑道:“陆颜召,你不过是一个乳嗅未干的毛头小子,玩政冶手段你还嫩得狠!”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送进这诏狱会有什么后果?让我写供词?我会写出让你痛不欲生的供词来,你信不信?” 韩凌不觉心中一跳,就见陆颜召的脸色也变了,她之所以激得陆颜召向皇上面圣时呈出姚县令与赵文华的所有供词为外祖父脱罪,就是因为陆颜召还很年少轻狂有血性,他做什么事情不会像他父亲一样谨小慎微持中庸之道不得罪任何人。 可是言藩如此信心十足的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陆颜召心中腾起一阵极不好的预感,拔高了声音问。 “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言藩忽然以极其沙哑低沉的声音诮笑着道了一句。 陆颜召怔了怔,登时就火了,他一只手陡地伸过了铁栅,提起了言藩的衣领,怒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可谁知言藩居然大笑了起来,他不回答,只是嘲讽一般的看着陆颜召,说了一句:“你没有资格审训我,叫你父亲来!有什么话,我只会和你父亲说!”(未完待续。) 第67节 小阎王被打了 大雪纷飞的这七天,京城每一天几乎都是新的,爆炸性的消息接连不断,或令人惊悚或令人悲伤,或令人唏嘘感慨,可是这一天的消息瞬间就令这冰天雪地里冻了七日的京城彻底活了! 的确是活了!不仅天晴了,阳光普照大地,街上行走的人们笑容也灿烂了! 每个人见面都喜极而泣的重复着一句话:“奸臣终于快要伏法了,大伙儿的仇也马上可以报了,这真是天道好还!” “就是,想想我那可怜的闺女,被他糟蹋时才十三岁,那么美好的豆蔻年华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还有我媳妇,被他抢去****后,就这么一头撞死了,尸体随便扔到了乱岗上,我找到的时候……”那人似乎回想着极其惨不忍睹的画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据说言藩每天都要抓几个女人回去供自己享用,每个女人****过一次也就不再要了,简直就跟换衣服一样快,而且他家中还有一本专门记载他****多少女人的栏案,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不知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终于等到这一天,他自己也进诏狱了,不知道他什么会被砍头,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全家人去法场上庆祝庆祝!” “说起来,这次小阎王还做了件好事,杨家的人也全部放出来了!” “那是,杨家的几位公子可真是英姿飒爽,风度迷人,骑着骏马在这定安街道上飞驰而过,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可惜每位公子都有妻室儿女了,你也就不要再多想了!” 那先前说话的人讪讪的笑了一笑:“只是发自内心的赞扬一句而已,今天回去后,我一定能多吃下两碗饭!” “我喝酒的时候一定会想象着将那酒盅当成言藩的头颅!” “今年终于能过个好年了,我得回去跟厨房说一下,今年至少得宰十头牛。二十头猪,三十只羊!” “你家里有多少口人?能吃得完么?” 那人笑问,小小的茶棚中顿时有人放声大笑了起来,一人笑。众人跟着笑,一时间好不热闹! 连一个小小的茶棚中都是欢声笑语不断,这个京城果然无处不焕发着生机勃勃! 可是一座宁静雅致的院子中却蓦地传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徐墨玄来到陆府找陆颜召的时候,就见陆颜召十分狼狈的趴在一张软塌上,正命一个小厮在他的屁股上抹金创药! 不错。他的屁股被打开花了!至于是谁打的,全京城除了他的父亲大阎王谁还敢下这等狠手! 陆颜召一见徐墨玄到来,连忙爬起了身来,全身整装,极力的摆出一幅威武不屈挺拔如松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徐墨玄就撇撇嘴笑了! “至于吗?陆颜召,你是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别这么勉强的装了,你刚才的惨叫声,我都听见了。真够凄厉的!” 陆颜召黑了黑脸,不说话,但是他的牙关却是咬得极紧,竭力的忍着疼痛! “你父亲为什么要打你啊?他是你亲爹吗?我虽然是私生子,但我父亲还真从来没有打过我!”徐墨玄一面装着同情,一面玩笑般的说道。 陆颜召沉默一刻,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要怎么回答他?这不过是他的家事而已,昨天言藩对他说的那一句话令他心中困惑憋得难受,便壮着胆子去问了父亲,可是父亲二话不说。就命人将他打了一顿,这一顿打得是莫名奇妙,令他有苦说不出! 打完了之后,陆丙才给出一个打他的理由:“擅自行事!罪当罚一百军棍。这三十下还是轻的!” “不会吧!在家也要对你施加军法,你爹是做指挥使做出毛病来了吧?”徐墨玄这般同情的感慨。 陆颜召还是没有理他,他甩了甩袖子,准备朝外面走去! “喂,陆颜召,我好心来看你。你摆什么脸色给我看?”徐墨玄不悦的喊道。 陆颜召从一扇云母屏风上取下一件玄色的袍子,十分随意的披到了身上,忽地正色对徐墨玄说道:“你不就是想问我关于那个小丫头的事吗?出去找个地方再说吧!” 这么严肃啊!看来事情不妙啊!徐墨玄满腹疑思,拉着他去了一家京城有名的酒楼里吃喝,虽然陆颜召很差钱,但他还是极不客气的点了满满一桌精致的菜肴,算下来也要超过百两银了。 徐墨玄吃得心安理得,用他的话说,就是:“你去抄言藩的家了,一定收获了不少金银财宝,这顿饭必须由你来请!” 谁知陆颜召听了这话也跟没听见似的,一脸的蜡像表情,装酷装忧愁! 吃饱了饭,喝足了酒后,陆颜召才莫名的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那个小丫头真是不简单!” “什么?”徐墨玄也莫名奇妙的发出疑问。 于是,陆颜召将韩凌在诏狱中对他说的那一番话全都告诉了徐墨玄,最后还十分愤愤不已的补充了一句:“我被她骗了!” 徐墨玄听完后,先是沉默了一刻,然后捂着嘴忍笑,忍笑了一阵后,又拍着桌子失声大笑! 大笑了半天之后,他才憋着笑声问道:“所以你就去抄言藩在杏花坊建的那座金香玉坊了?” 陆颜召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十分不悦,又对这小子很是无语,他没有回答。 “陆颜召,想不到你这么的贪,就为了那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你就真去抄言藩的别墅了?” 徐墨玄话还没有落音,陆颜召气得横眉冷对,他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不,应该说他一直都是站着的,就是坐也是勉强蹲马步做做样子! “我这不叫贪,我这叫劫富济贫!”陆颜召十分激动的说道,满脸都是豪情万丈的表情! 停顿了片刻,他又道,“用那小丫头的话说,我这是行侠仗仪。替天行道!” 徐墨玄望着他一副正气凛然的脸,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一个在京城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忽然说要行侠仗仪替天行道了。你别让听到的人笑掉大牙了!”他说道。 陆颜召无奈的看了看他,泄气的坐了下来,没想到一挨到椅子,立马疼得龇牙咧嘴的站起了身来! 徐墨玄瞧着在一旁偷笑。 “陆颜召,那小丫头没有骗你。言藩的金香玉坊里的确有很多金银珠宝,我大哥见过的,那天我大哥也在场!”说到这里,徐墨玄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地一变,沉了下来。 “你刚才说,你到那金香玉坊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他低声问。 “是,什么都没有!别说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了,我连一粒碎银子都没见到!”陆颜召没好气的说道。 徐墨玄暗暗沉思。心叹不妙,是谁动作这么快,竟在陆颜召去抄言藩的家前已将金香玉坊洗劫一空? 陆颜召顿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可思议的看向徐墨玄:“难道……已让人捷足先登了?” 徐墨玄没有吭声,他想了一会儿,忽地拍了拍陆颜召的肩膀,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走!” “去哪儿?”被拉着走向酒楼外的陆颜召愕然的问。 “当然是去富林玉春堂啊!我既然答应过你要帮你将输掉的银子十倍的赢回来,就一定得做到,现在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候!” “……”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变得有点快?陆颜召站定了脚步,“不行。我今天没心情,下次吧!” “那怎么能行?我徐五少爷的信用是有口皆碑的,答应的事情必须得做到!走!” “既然你没有从金香玉坊里捞到银两,那今天的这顿饭钱我也请了!”徐墨玄十分豪爽的说道。 最后。他对着门外的伙计喊了一声:“小二,付钱!” 之后他将陆颜召带到京城中最大最奢华的玩乐场所富林玉春堂。 富林玉春堂中有很多世家公子们玩乐的游戏,如赛马骑射,下棋、投壶,还有极其风雅的曲水流觞,相比这些游戏来说。千金赌坊中所设的牌局就稍显粗俗了一点,不过让这些世家公子们玩,也照样能玩出不一般的风雅! 徐墨玄带着陆颜召在这千金赌坊中玩牌玩了大约两个时辰,赢了差不多三千两银后,酉时一刻他回到了魏国公府。一回到国公府,他便如往常一样径直来到了徐舒玄的书房,却见国公府里的三小姐徐绯烟正在涛涛不绝天花乱坠的给大哥描述陆颜召的英俊神武形象。 她说道:“言藩恶人有恶报,杨家终于洗刷冤屈,现在大家都在夸赞陆公子呢,说他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还有一些文人雅士给赋了好多诗词,说什么貌塞潘安才比子健,春申信陵亦垂首,周郎孔明亦敬服,总之,好多好多,我都形容不来了,我就说嘛,陆公子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徐墨玄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清咳了一声,打断徐绯烟的话,说道:“你要是再说下去都要恶心死我了,就这些酸溜溜的词,这不是大大的折损了陆小阎王的伟岸形象吗?” “五弟!你刚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去找陆公子了?他现在还好么?”徐绯烟一见徐墨玄,便激动得连发质问,自从知道这个五弟和陆颜召有交情后,她便想方设法的要从徐墨玄口中探听陆颜召的消息。 “陆颜召有那么好吗?三姐你可是我们国公府里正经的大家闺秀,不用这么发花痴吧?” “你才发花痴呢!倒是你,以后少跟陆公子厮混在一起,他都被你给带坏了!” 徐墨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一脸娇纵及明灿笑容的三姐,失笑:“他被我带坏了?我被他带坏了还差不多!” 徐绯烟很是不愤的嗤了一声,对徐墨玄又是拧耳朵又是瞪眼。 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陆颜召什么都是好的,即使有错,也是他徐墨玄的错! “三姐,我跟你说,陆公子今天心情十分不好,他被他爹将屁股给打开花了,你若是这么惦记他,就去看看他吧!”他将徐绯烟拉到了一边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 “什么!被他爹打,打……”徐绯烟不好意思将后面那两个字说出口,又是干着急,嗫嚅了片刻,终是将双脚一跺,急急的奔走了! 徐墨玄这才关了书房的门,轻吁出一口气,然后将今天陆颜召对他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徐舒玄,说完之后,他还忍俊不禁的笑了半天。 “想不到这小丫头连陆颜召这个小阎王也利用了,真是聪明!现在杨家人也终于渡过了这一劫,那小丫头也不用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了,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马上去见她一面?我还真有点想她!”徐墨玄轻声说道,转头看了看徐舒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微有些凝重的表情! “大哥,你有听我说话么?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找那小丫头?”徐墨玄迫不及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徐舒玄微惊醒神,他道:“我就不去了,明日你去送她两件礼物吧!” “又有礼物要送给她啊?是什么?”徐墨玄好奇的问。 徐舒玄看了看他,静了半响,回道:“接下来,她便要处理她的家事了,我们不便参与,你将姚氏和萧云抓来的那个丫鬟都交给杨夫人吧!” “原来大哥所说的礼物是指这个啊!”徐墨玄一脸狡黠的笑道,“没有问题,就是大哥不说,我也会将姚氏那个女人交给她们母女处置的!” 徐舒玄点头,然后沉默半响,突然间问道:“墨玄,你说陆颜召被他父亲打了?” “是啊!陆大阎王还真不愧是陆大阎王,对儿子也够狠得下心的,打了三十军棍,陆颜召大概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坐着吃饭了!”徐墨玄半是唏嘘,半是开玩笑的说道。 徐舒玄的脸色又沉了一分,半响不语。 “怎么了?大哥?”徐墨玄似感觉到不对劲,正色问道。 “也许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徐舒玄忽然说,然后抬起湛亮的星眸,看着徐墨玄道,“杨家虽然得救了,但是言菘父子不一定会到此结束,墨玄,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多留些心,保证杨家所有人平安的离开京城!”(未完待续。) PS:  求订阅! 第68节 言藩的报复 “世子,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南楚见徐舒玄一直望着天际那一颗最耀眼的天狼星发怔,不由得也心生忧疑的问道。自徐墨玄将陆颜召的事情告诉他后,他便一直眉头紧锁好似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会儿已是深夜亥时,夜深风寒,他却已经在这院子中呆坐了一个时辰了! “南楚,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陆丙这个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亦不会轻易树敌!” 南楚点头,又不解的问:“有何问题?” “我还对他说过,帝王权衡之术,内阁之中不可使一人独大,可是现在言菘父子被下诏入狱,内阁之中唯杨奕清独尊,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我担心陆丙……” 南楚听罢,眸中也露出了些微惊讶忧悒的光芒,他又想到了夏首辅和蒋家的灭门之案,陆丙虽不是主谋者,却也被言藩拉进了其中,正所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现在言藩以此来要挟陆丙,那么陆丙会不会…… 他亦担忧的看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点头道:“陆丙一定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召见他的儿子陆颜召,更没有想到陆颜召会将姚正方和赵文华的供词全部呈现给皇上为杨将军脱罪,这对父子之间本来就缺乏沟通,而现在的这个结果显然也不是陆丙想要的。” “那么陆丙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会放了言藩吗?”南楚反问,心中却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其实我更担心言藩会做出什么对世子不利的事来!他虽然自己身在狱中,可是他的党羽还在!” 对他不利的事么?自从他决定帮助那个女孩插手杨家之案时,便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言藩报复的准备,他也知道这个有鬼才之称的昔日“朋友”若是报复起来也一定会是致命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生命于他来说太过短暂,他却也渴望那短暂的美好,做一件让自己觉得快乐有意义的事情总好过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等死来得酣畅淋漓一些。 不知不觉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想起那清澈嗔真的眸子。想起她在金香玉坊里与言藩谈判时不惧不畏的神情姿态,甚至想起那夜她如同猫一般蜷缩在他怀中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苦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啊! 此时此刻。韩凌也在望着东南方向的那颗天狼星出神。 天狼星号称主侵略之兆的恶星,屈原的九歌中有句话说:“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剑兮射天狼!”说的就是东君欲操弓举起长箭去射下那贪婪的凶星,以防灾祸的降临! 芸娘死的时候也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密秘?芸娘到底要告诉她们什么? 那只匣子里除了言藩通倭的密函外。又到底还有什么?丰臣泷一还会为了这个匣子来找她么? 还有清落姑姑在宫中的处境,以她在景熙帝身边的得宠,必会集怨于一身,如果她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如何与那些表里不一又极会作戏的后宫女人周旋?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徐舒玄,想到言藩在狱中对她说过的话,她知道言藩这个人睚眦必报,是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大少爷的,只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一是一阵刺痛,她终究还是害了他! 杨氏见她望着天空出神,忙将一件貂绒氅衣裹到她的身上,又将她抱了过来,疼惜的说道:“这么晚了,还看星星做什么,和娘亲一起回房睡觉吧!” 她们现在并没有回到广宁伯府,而是住在一家客栈,外祖一家回凤阳府定远县的行程已安排在了明日,而四舅舅杨茗钰决定与她们一起留在京城。一为等外祖父的案子审结,二便是为了她母亲杨氏和韩陌之间和离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连老太君提起来都是相当的愤慨而支持的,用老太君的话说,便是:“我杨家的女儿就是今生不再嫁。也绝不和这等小人共渡一生,璇儿,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就带着阿九跟你四哥一起回家,杨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听了外祖母这句话后,母亲当时就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韩凌亦是万分感动!是了。前世她虽未住在外祖家,可也知道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几位舅舅都是极好的,五舅舅死里逃生从战场上归来后,都去魏国公府找过她,并帮她脱了奴籍,当然这其中也有大少爷徐舒玄的帮忙。 韩凌思及此处,再次望了一眼星空,心中暗暗思忖道:天狼星的出现乃是大凶之兆,前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皇上突然下旨要杨家去西北抗击俺答汗带来的蒙古鞑靼大军的? 杨氏见女儿沉默寡言好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不免担忧的问道:“阿九,你在想什么?可以跟娘亲说说吗?” 想什么?想得太多了?好不容易将外祖一家从这件谋弑大案中救出来,却发现原来接下来的路也一样难走!不过再怎样难走,她也一定要坚强的走下去,改变前世所有的一切,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幸福锦绣之路。 韩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可以问杨氏,便道:“娘亲,你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陆丙的原配嫡妻是什么人吗?可有听说过有关她是怎么死的消息?” 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得言藩有如此信心可以从诏狱里活着走出来?要知道将他关进诏狱可是皇上下的圣旨,他有什么本事可以让皇上收回成命? 哪知韩凌这么一问,杨氏的脸色一白,她摇了摇头,又沉吟半响,反问道:“阿九问这个干什么?” “娘亲,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看到杨氏神色有变,眸光黯淡,韩凌便越发觉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密秘了!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阿九,再给娘亲一点时间,等娘亲想好了。再告诉你过往所有的一切,好么?”杨氏最终以这样的话来回答。 韩凌就纳闷了,陆丙的原配嫡妻与娘亲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连这件事情娘亲都不肯说? 这天夜里,言藩也在狱中细细谋算着。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终于等到亥时一刻时,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个人的脚步声他非常的熟悉。 当这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小人得志又自信满满的笑容,这个人的到来亦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对陆颜召所说的那一句话便是放出去的一个饵。他相信这个饵有足够的吸引力,也足够令人害怕! “你若是再不来,我恐怕就会忍不住跟你儿子好好聊聊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善心,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太中听,也许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令你们父子反目成仇,我想,这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来人沉默了一阵后,亦是冷笑道:“你以为拿这件事情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么?事已至此。要想在皇上面前翻供是绝无可能之事!言藩,你现在是在我的诏狱之中,我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了你,让你的供词无法传到皇上的手中!” “哈哈哈……想不到指挥使大人还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杀了我就能掩盖住你所做的那些事了吗?灭我一人之口自然是容易,但你是否有这个本事灭掉天下人之口?” 陆丙的脸色一变,双拳一分一分的握紧,在这寂静的牢中,竟似发出了一声声好似骨节断裂的脆响! “我有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我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指挥使大人与我合谋做的那些事……”言藩这般说着。话才说到一半,陆丙的脸色登时骇变,大怒了。 “你说什么!”他紧握的拳头忽地张开,穿过铁栅狠狠的扣住了言藩的脖子。“言藩,你是不是疯了,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为何还要记下来留作证据?” “为的就是防止有这么一天啊!”言藩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承认我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像你们这般虚伪,非得装好人,若不留下点证据,你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听话呢?”说完,言藩看着陆丙无可奈何又铁青的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疯子!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在一阵暗蕴了杀气的可怕静默之后,陆丙终于掩藏不住内心的惶恐,以极其愤怒而低哑的声音问道:“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帮你?” “除了通倭,其余的罪我都认!你去抄我的家,我也不在乎,我要的是我父亲仍旧在朝堂之上!”顿了顿,他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与我父亲无关,杨世忠的案件是由我在全全审理,我陷害忠良,我贪污受贿,这一切我都认,你把我父亲从中摘出来!还有……” 他顿了顿,说道:“你还要保我一条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陆丙的神色变了变,半响,他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就这么简单,我将你父亲摘出来,保你一条命,你就能让那些证据不再出现?”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言藩嗤笑了一声,忽而以阴鸷的目光看向陆丙,正色道,“我还要你向皇上举荐一个人!” “谁?” “徐、舒、玄!”言藩一字字道。 “向皇上举荐他,让他入仕为官!” 陆丙诧异了,他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恨他入骨想要杀了他么?为何还要举荐他入仕为官?” 言藩笑了,他耸着肩膀笑了一阵后,说道:“徐舒玄这个人不怕死,而且他早死晚死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杀了他实在是太过便宜之事,既然他如此孤高亮节,不想与人同流合污,我就偏要让他在这污水中泡上一泡,在当今天子冶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激浊扬清?” “倘若有一天他背上了和我一样的奸臣之名,这个游戏才叫玩得有趣!指挥使大人,你觉得呢?” 变态!真特么的变态!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样报复别人的?不得不说言藩这个人的确有才!鬼才! 陆丙这样想,然后便是啼笑皆非,不过,再想想他初任锦衣卫副千户的时候也是满腔的热血和正义,也想过要替天行道,激浊扬清,可如今呢? 如今的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如果你想要登上权力颠峰的位置,不被染黑那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所以言藩的报复也不可谓不狠毒! 翌日,京城之中便传出了三条轰动性的大消息—— 第一,杨世忠的案件已审定为无罪释放,皇上为了安抚杨家,下旨恢复了杨世忠安国公的爵位,增邑三千户,俸禄三千石! 第二,言藩写下了满满一卷他做恶多端的供词,然后畏罪自杀于诏狱中,只不过,他在供词中拒不承认自己通敌卖国! 第三,皇上忽然令中官传旨于魏国公府,竟然是让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补了太常寺少卿这个空缺! 韩凌听到最后一则消息时,不由得心中大骇,原来如此! 大少爷本不欲入朝为官,可是皇上圣旨一下,他便不得不入仕! 这是在逼他入仕!这道圣旨是谁求来的?言藩又真的畏罪自杀了么?(未完待续。) 第69节 维护他的名誉 当那三大消息在京城之中传遍的同时,还有一则小消息也以不可预见的速度在人群中传了开!尤其是一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诗会交流、飞觞对饮的时候,这个话题便成了他们相谈甚欢的乐趣! 樱士馆在京城之中虽比不上富林玉春堂,但也是那些喜好风雅的世家公子们常来的地方! 这里有花有酒有美人,楼阁虽不大,但其间的亭台水榭也是相映成趣! 此时,就有六七位世家公子围在一处水榭旁,正玩着“羽觞随波逐”的游戏! 这也是效仿的西晋士族子弟们的高雅游戏,玩的就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情操与乐趣!王羲之作《兰亭集序》所描绘的就是这般风雅到极致的场景! 现在这几位世家公子就在以他们最完美的风流态度来诠释这样的场景。 可忽然之间,其中一位公子似玩得无聊了,便八卦心起,低声问道:“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言藩的供词中有一条,他从前给皇上写的那些青词一大半都是魏国公世子写的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真想不到魏国公世子竟是那样的人,这不是与奸臣狼狈为奸么?” “如今竟也是靠这青词入了仕,做的还是言藩之前做的事情!没得污了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誉!” “伪君子!”最后一个人高声骂道,仿佛这一句骂就能提升他自己的身价一样!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这样,自己技不如人,就想看到那些优秀卓绝比他强一千倍的名人突然有一天声败名裂被人踩在脚下,那种无耻的心态能给他们带来优越感,一种幸灾乐祸的优越感! 徐墨玄与陆颜召正在这樱士馆中品茗谈一些事情,忽地听到这几位世家公子的讥笑碎语,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 “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坐下!”陆颜召见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冲动的火爆脾气,忙制止他道。 “他们这是在诋毁我大哥的名誉!我大哥什么时候给皇上写过青词?就算他写了青词又怎么样?凭什么说他与言藩狼狈为奸?”徐墨玄气愤的说道,然后看向陆颜召,“对了。言藩的供词又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些人为什么对写青词这一条如此清楚?” 陆颜召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自从那****去向父亲问了那句话后,父亲便给我休了假。不再让我插手任何事情!现在不光是言藩的案子,就是锦衣狱遭劫、抓捕倭寇的事情也都全交给了另一位京城卫的千户,我这个千户大人现在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徐墨玄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但听陆颜召这么一说,又不免生出了同情。叹了一声:“诶,算了,这件事情也的确不怪你,你父亲打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在意,都说严父出骄子,你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 “那是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陆颜召给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徐墨玄不耐烦道。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将眸光朝着馆中的亭台水榭大致的扫了一下。不料眼前突地一亮,似看到了某一道极亮丽的风景线! 陆颜召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去,就见樱士馆一楼的一个雅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只有六七岁的年纪,身量不高,罩着一身绯色的大氅,但从那雅间中一路走向樱士馆中间的水榭旁时,她身上竟然隐然的散发着一股凛烈的气势! 是那个女孩!广宁伯府的九小姐,韩陌的女儿! 韩凌走到了那几位世家公子的面前,突地声色俱厉的说道:“几位公子也是雅人。却为何口出如此下作之语,诋毁他人名誉,行此小人行径!” 被一个女孩如此质问,几位世家公子登时一个个目瞪口呆。都诧异的看向了韩凌!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父母也不出来管一管? “小姑娘,你是要与我们一起玩游戏么?可惜我们这是大人玩的游戏,你恐怕不会玩,还是去找其他小姑娘一起玩吧!”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戏谑的笑道。 韩凌冷冷的看着那世家公子,拔高了声音道:“我不是来与你们玩游戏,我是来跟你们讲道理!” 讲道理?讲什么道理?一个小丫头也会讲道理? “别开玩笑了。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听听你爹娘讲道理吧!我们没空陪你聊天了,我们还得玩我们的游戏!”那世家公子说罢,然后举起了手中盛满酒的羽觞,对其他几位公子笑道,“刚才是我输了,我愿自罚一杯,接下来我们继续玩!” 他说完,动作极其优雅的将手中的羽觞往那一泓碧水上轻轻一放,于是,羽觞顺流而下,不一会儿又落在了另一位公子的面前。 那位公子正准备起身吟诗作赋时,韩凌就怒了,她道:“孔子有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魏国公世子是什么样的人,自有历史公断,倒是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在背后议论人是非,诋毁人名誉,居心何在?” 静!樱士馆中出现了片刻的寂静,落针可闻!几位世家公子先一刻还在谈笑宴语,此时皆一个个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韩凌。连孔子的话都拿出来教训人了,这个小丫头肚子的墨水不少啊! “真是白读了十多年圣贤书,恁地可笑!”最后,她甩了一下长袖,言辞铿锵的说道。 那几位世家公子听罢,不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露出了一抹抹的尴尬之色,尤其这个时候,樱士馆里许多客人都好奇的朝这边望了过来,因为都是雅士,所以还不存在看热闹看得拥堵挤破头的现象。 “这是谁家的千金啊?”人群中很快便有人对这个敢于指骂世家子弟的小女孩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小姑娘话说得真不错,的确不管魏国公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在背后议论他人的不是绝非君子所为!”有人这般说道,“小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赶快一并说了,我们大家都听着,给你作个公证!” 韩凌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吸引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围观,不过。虽然将自己推向了风浪的尖头,却也正好可以借这些人的口为大少爷正名! 这绝对不是几位世家公子闲来无事而说出来的诋毁之语,这是一场预谋,是背后有人陷害! 她甚至怀疑这是言藩对大少爷的报复!毁人名誉的报复比杀一个人来得更阴险狠毒! 韩凌想了想。继续高声说道:“什么是狼狈为奸,言菘父子总揽朝政之时,有多少人去巴结讨好过他们,为了求得一官半职,送金钱送美女。他的私宅中金银珠宝都快要成山了!为了讨好他们父子,户部的银粮都出现了短缺,西北边防守军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却还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玩得潇洒恣意,品评别人的不是!是不是看到比你们优秀的人倒霉了,你们的心里就能找到平衡感了!” 这丫头言辞真是尖酸刻溥,偏偏说得还在理,让人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就连看热闹的客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惭愧之色,有的人甚至赶紧付了银钱走人了! 刚才聚在一起玩曲水流觞的世家公子们脸更是没地方搁,一个个狼狈而逃了。最后只留下了先前那个戏谑韩凌的“风雅”公子正一脸恼羞成怒的看着她,就差没有叫小厮上前来打人了! 就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的时刻,一个少年突地飞奔过来,双手将韩凌一抱,高高的举了起来,还十分兴奋的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小丫头,原来你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找你!哥哥想死你了!”那少年说道。 韩凌被突然举向高空,不免惊措之下一声尖叫,再一听声音竟然是五少爷的。这才微微平复了恐惧的心情。 可是脑海里还是一阵嗡嗡作响:五少爷这是干什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抱起来了!就不怕传出闲言碎语么?再一想,是了,她现在只是个小丫头,别人又能说什么。充其量就说五少爷喜欢小孩子罢了! 徐墨玄见到韩凌的一刻,的确是高兴坏了,尤其是听到韩凌对那些世家公子们说的一番话,更是大快人心,他正愁着怎么去教训这些背后诋毁大哥名誉的人,却没想到这小丫头的一番话竟是狠狠的扇这这群人的耳光。令几位世家公子无地自容! 此时,连陆颜召也看着韩凌怔了神!早就见识过她语出惊人,却没想到她还有更语出惊人的时候!尤其她怎么知道户部银粮断缺?言菘父子把持朝政时,的确连户部尚书都是他们的人,言藩曾经还令户部三年没有发放裕王的岁赐,后来连裕王府的人都奉上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去讨好这对父子! 在陆颜召怔神的时候,一个姿容清丽绝俗的少妇和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英俊男子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赶到了徐墨玄的面前。 徐墨玄见是杨夫人与杨四公子杨茗钰,满脸的不好意思,连忙将韩凌放了下来。 “我刚才只是太高兴了,我……”一向爽朗大方的阳光少年竟在这时也变得有些口吃起来。 韩凌连忙跑到了杨氏的身边。杨茗钰见是徐墨玄,连忙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恩人!” 这句话顿时就让刚才的尴尬烟消云散! “若是徐五少爷没有其他事,不如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杨茗钰建议道。 徐墨玄立刻点了头,回头望了一眼陆颜召。 陆颜召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而就在他们刚坐下来欲闲聊时,一个娇俏的少女提着一只花篮朝他们走了过来,及至眼前时,那少女浅浅一笑,吐着一口柔媚的声音对他们说道:“打扰几位贵客了,我们樱士馆的馆主说十分欣赏这位小姑娘刚才说的话,特命奴家给这位小姑娘送点溥礼,还望笑纳!” 杨秋璇与杨茗钰错愕的对望了一眼,皆看向了这位少女。 徐墨玄问:“你们樱士馆的馆主是谁?为什么要送这位小姑娘溥礼,送的又是什么?” 那少女朝徐墨玄看了一眼,低眉浅笑,回答道:“我们馆主说,这件礼物,韩九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公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连小丫头是韩家的九小姐都知道!这位馆主到底是什么人? 徐墨玄将那花篮上盖着一块绣金丝的锦帕掀了开,竟见篮子中装的是满满的犀角! “犀角!”韩凌几乎脱口惊呼,然后一脸惊疑的看向了那少女。 那少女又道:“我们馆主说,这一点溥礼是给韩九小姐今天出色的演讲所赠的回馈,如果韩九小姐以后常来樱士馆演讲,馆主还会给出更高的报酬,只要是韩九小姐想要的,他都能给!” 徐墨玄的脸上一时间出现了丰富而奇怪的表情。杨秋璇与杨茗钰也是一脸的惊讶不解。 韩凌登时就愣了,看到满篮子犀角的这一刻,她便已猜测到了这位馆主会是什么人? 他便是以这种方式来找她的吗? 她曾在金香玉坊里说过她喜欢犀角,他便送她一篮子的犀角?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名贵的犀角! 难道……竟然是他洗劫了金香玉坊中的所有金银财宝? “我要见他的人,他给得起么?”韩凌突地厉声说道。 那少女微愕了片刻,然后说了一句“稍等一下”,再小碎步的行至了樱士馆的二楼之上,片刻之后,她又款款行至了韩凌的面前,低头羞涩的说了一句:“我们馆主也说了,人他也给得起,他就想将自己送给小姑娘,不过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徐墨玄噗的一声将满口的茶水喷了出来!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娇媚含羞的少女,说了句:“你们馆主是个逗比么?”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怎么能还有这种人! 他愤愤然,转头对韩凌说道:“阿九小妹妹,哥哥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也是人,两个,走,跟哥哥去见那两个人!” “什么人?”韩凌见他一副满腔愤然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好笑! 徐墨玄将脸凑了过来。 “是你父亲抬的那个平妻姚氏,还有一个小丫鬟,大哥说,这两个人也许对你母亲有用!”他低声说道,然后笑了起来,狡黠的凤目弯弯,笑得跟狐狸一样!(未完待续。) 第070节 姚氏的密秘 徐墨玄在离开樱士馆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陆颜召喊了一句:“陆小阎王,今天就失陪了,待改日吾必再一次的助你在千金赌坊里大赢一回!” 当他的话音一落,樱士馆中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齐刷刷的望向了正长身玉立于二楼廊间的陆颜召。 此时的陆颜召并未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一身飞鱼服腰配绣春刀且浑身散发着阴冷煞气的冷酷模样,而是身穿淡蓝色的翔符蝠纹劲装,外罩一件雪白色的袍子,当一阵轻风吹过去时,他那身雪白的衣袍轻轻扬起,竟似颇有公子如玉来的临风之姿,萧萧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 这哪里像令人望而生畏的京城小阎王,分明就是一个俊秀儒雅的书生嘛!有人不禁感慨道! 而陆颜召此刻并没有注意到楼下众人的观望,而是想着徐墨玄最后的那一句话兀自发笑:恐怕就是他再想去千金赌坊里玩牌,别人也不会给他机会了!现在千金赌坊里流传着一句话,谁特么的敢跟魏国公府的徐五少爷玩牌,他绝对会让你输掉裤衩,还有人说,他不只会让你输掉今天的裤衩,他还会让你一辈子都穿不起裤衩,所以现在千金赌坊里的常客是一听闻徐墨玄的到来必会望风而逃! 不逃,傻啊!谁愿意天天贡献白银给别人啊! 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人嘻皮笑脸的朝他走过来了,这些人向他施着礼,说着满口恭维的话,什么“陆公子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陆公子儒将风流。英姿倜傥!”,还有人满脸谄媚的说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陆颜召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又听着这些酸溜溜的诗词,顿时心中如同翻江倒海极其难受! “滚开,一帮酸才!”他最后说道。然后拂袖而去!楼下几名观望的贵女顿时就失望的傻了眼! 而就在樱士馆的另一个雅间。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应该说从韩凌与那些世家公子驳论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默默的观注着了! “吾常听老师说。当今天下有三才,一为内阁大学士杨奕清,二为鬼才之称的言藩,三为锦衣卫指挥使陆丙。如今看来,江山代有人才出。我辈英雄出少年,京城中的年轻才俊可谓要令这三才减价了!”那男孩子说道。 身边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忙向他谦恭的行了一礼,说道:“景……小公子,其实如今的京城。少年才俊中已有极负盛名的公子榜首,他就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榜首又如何?还不是被言藩在临死前摆了一道!”那男孩子冷讽的笑道,“百足之虫。死而后僵,真想不到言藩死后余党还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散播谣言诋毁魏国公世子的名誉,这种缺德事也只有这个鬼才之称的言藩做得出来!” 男孩子说到这里,一脸严肃的看向了身旁的中年人,他吩咐道:“孙先生,我觉得那个小女孩非池中之物,只可惜是个女孩,不然将来必成大器,你看看,我们要不要拉拢杨家?” 被唤孙先生的幕僚沉思了一会儿后,脸上亦露出了一抹复杂的表情,他低声说道:“杨家这次大难不死,又恢复了一等国公的爵位,如果真能站在我们这边,必是小公子最得力的臂膀,只不过,杨家人都太过于迂腐耿直,恐难收买其心!” “那孙先生就想想别的办法,反正我们也不急的!”那男孩子说着,端起桌上的一只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他的动作无处不透露着他养尊处优的高贵与优雅,然后他又道了一句,“其实杨家这次之所以大难不死,还真多亏了宫中那个女人的帮忙……”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能为我母妃所用? ***** 姚氏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已有三天了,这三天,她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尤其是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时,她便害怕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那日被捉奸在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锦衣卫为什么会突然查到了她的头上,她自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掩藏得很好,不可能会暴露真实身份,就是连韩陌也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而导致被锦衣卫盯上了的? “就在这里了,是你们进去,还是我叫人将她们提出来?” 有人来了!是那个抓她的少年的声音,虽然这三天他从未来过这里,只叫了几名暗卫看守,但是自那日见了一眼后,她便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声音!这个少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羞辱,使得她不得不恨! 门开了,晦暗的房间里一时充满了阳光,强烈的光线令她一时睁不开眼,不过,在她勉强抬起眼皮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她便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杨秋璇! 怎么可能?杨秋璇不是与杨家人一起被关进诏狱了吗?她怎么还不死?她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死? 还有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是谁! 是他!他怎么也来了! “四哥,此事让阿璇自己处理吧!你不用担心!”杨秋璇对那个男人说道。 杨茗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走出了这间小屋! 姚氏一见杨秋璇与杨茗钰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眼前,登时就傻了眼,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相信,杨家的人竟然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与宫女弑君这等谋弑案扯上了关系是足以灭杨家满门的,他们怎么还有可能会活着走出来? “姚氏,我本不欲来见你,你做的那些丑事也与我无关!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设计陷害我,不仅陷害我。你还使你父亲陷害杨家,你到底是何用心?” 在来的一路上,徐墨玄已将姚氏曾为赵文华之妾并与之藕断丝连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杨氏和韩凌,但杨氏却并不认为姚氏的招供全部属实,或者说,这个女人还有所隐瞒! 因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杨氏曾经听到一个人提起过。她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姚氏抬起了头来,看着杨秋璇的目光有些怨毒和狰狞,她忽地嘶声大笑了起来:“是何用心?杨秋璇。你这话问得是不是太过愚蠢,我与你共侍一夫,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妾,若是能让四爷休了你更好。但他舍不得,那我便只有想办法让你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杨氏摇了摇头。说道:“不,你的身份绝对不只姚县令之女这么简单,你嫁进广宁伯府的目的也不纯!我在广宁伯府从未想过与你争宠,韩陌已经被你控制掌握在了手中。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使你父亲伪造杨金英的假身份来构陷我父亲,谋弑之罪为何等大罪。你是要置我杨家满门于死地!” 在锦衣狱中的三日,她也想到了很多事情。以前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她全都想了,姚氏身为定远县的知县之女,也算是官家千金的身份,她完全可以做人正妻留在定远县,可她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韩陌,一个闺阁中的少女竟然独自跑到了京城来与人私通,而且还是赵文华的姬妾!这个女人有太多令人不可理解的行径! 杨氏便已怀疑到,她的身上一定藏有更深的密秘! 直到徐墨玄告诉她,姚氏去胭脂铺的时候有说过一个名字——风十一娘。 风十一娘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她曾经听七郎说过,蒋七郎曾游历天下,去过蒙古,也结交过一些蒙古的英雄豪杰,从那些英雄豪杰的口中,他得知了蒙古鞑靼塔罗王子的一个密秘,这位塔罗王子极擅长于训练死士作间谍,而这些间谍都有一个代号,即使人死了,代号依然存在,由下一个人继承。 七郎曾好奇的去查过这些间谍的代号,其中就有一个被称之为风十一娘! “风十一娘,你或许根本就不是姚正方之女,你借着姚县令之女的身份在我大眳立足,而且攀上了赵文华与韩陌两位高官,图谋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正妻之位?” 杨氏说道:“是你在背后推波逐澜,意图借言藩之手灭我杨家满门!你是谁派来的细作?” 姚氏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似不敢置信,过了半响之后,她的面孔又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扭曲,蓦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大笑。 她说道:“杨秋璇,你竟然如此看得起我,我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而已,你居然说是我在背后推波逐澜?我是什么细作?” “你不说,我也知道!”杨氏忽然声音一顿,似有哽咽,她沉默了半响之后,眸光中竟然聚起了似堕的泪珠,以及一抹仇恨的光芒。 “七郎就是被你们这些无耻的细作和小人给害死的!”最后,她咬了咬唇,声音里有极度压抑着的悲愤,就像是将藏在了心中许多年的痛苦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韩凌万没有想到,杨氏会突然道出这一番话来,又见她神色沉痛隐有怨恨,忙拉了拉杨氏的衣角,唤了一声:“娘亲!” 这时,姚氏却是疯狂的笑了起来,她指着杨氏道:“所以,杨秋璇,你是想为蒋七郎报仇吗?那你要杀的人可就多了,就连当今圣上也是你的仇人啊!你有这个能力报仇吗?” “哈哈哈……你真是一个可笑的女人!杨秋璇,你这一辈子都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 可笑?可笑什么?韩凌心中狐疑着望向了杨氏,就见杨氏的眸中露出了极其哀痛的光芒,而就在杨氏发怔的时候,疯狂笑着的姚氏竟是突地向杨秋璇冲了过来,由于她双手受缚,所以还没有冲到杨秋璇的面前,就已被徐墨玄一脚踢倒了下去。 徐墨玄再叫了两名暗卫进来,将姚氏按压住! “真是可怜,我本来不想欺负女人,但听杨夫人这么一说,你这个女人还挺狡猾的嘛!身份也不一般,对本少爷的招供也不尽属实,既然你如此的不老实,那我考虑是不是要将你送进诏狱去审问了?”徐墨玄抱着双臂说道。 姚氏一听说诏狱二字,立刻就变了脸色,她猛地一挣扎,又似要向徐墨玄的脚边扑过来,她连连肯求道:“不,大人,你杀了我,不要送我去诏狱,我求你杀了我!” 徐墨玄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摇了摇头,又看向杨氏,说道:“还是交给杨夫人处置吧!” “女人还是由女人来处置得好!”他笑道。 韩凌看了看杨氏,但见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之后,又渐渐露出了一丝不忍。 “放了她吧!”沉默了半响后,杨氏如此说。 韩凌和徐墨玄脸上顿时露出讶然之色。 “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如今言藩已死,赵文华也已被判了斩刑,韩陌就更不足为虑了,她一个内宅妇人失去了倚仗,掀不起什么大浪,何况她身份已经暴露,自有别人会来找她!”杨氏解释道。 言藩真的死了吗?韩凌想到今日那些世家公子们诋毁大少爷的话,心中到底不安,不过,姚氏这个女人身上的确有太多密秘,就这么杀了她反而挖不出她身上的密秘,于是,她也对徐墨玄说道:“娘亲说得对,杀了她还污了五少爷的手,就放她回去,自有别人来惩罚她!” 姚氏的父亲已死,她现在就算回到广宁伯府,日子必然也不会好过,只不过,母亲为什么说她是细作?谁派来的细作?她与蒋七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还有母亲与蒋七郎…… 韩凌望了望杨氏,心中有许多疑问,但见杨氏神色沉郁,便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娘亲说过,她会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问吧! 徐墨玄对杨氏作出来的这个决定也有些意外,却也对她的为人十分敬重,姚氏这个女人,他本来就是交给她来处置的,所以他也没有太多异议! “那就放了她吧!”徐墨玄最后对那两名暗卫说道,“拎出去!拎出去!没得污了本少爷的眼!” 两名暗卫提小鸡一般将姚氏提了出去! 姚氏最后远远的望了一眼站在小屋门前的杨茗钰,眼中露出了一抹怨毒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071节 他还没死 将姚氏的事情处理完后,徐墨玄又让萧云带了一个小丫鬟来交给杨氏和韩凌。 这小丫鬟正是韩凌之前用来引开劫匪视线的碧桃。 碧桃一见到韩凌,便吓得扑通扑通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战战兢兢浑身哆嗦着不停的说道:“求四太太和九小姐放过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都是老夫人指使奴婢干的,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若是不听老夫人的话,她会打死奴婢的!” 杨茗钰一听这些话,不由得惊愕,就问了杨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并不想将自己在广宁伯府所遭受的一切告诉杨茗钰,她知道四哥的性子,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四哥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韩凌见杨氏不想说,便对杨茗钰道:“四舅舅,祖母不喜欢我和娘亲,所以在我和娘亲去凤阳府定远县时,才会想要买通劫匪刺杀娘亲。” 听了这句话的杨茗钰脸色顿时大变,眸中露出不敢置信而心痛的光芒。 他没有想到韩家的人竟然是这个样子,那自己的妹妹在广宁伯府的这几年过的到底又是什么日子? 他想到了韩陌,又想到了七郎! 当初韩陌求娶阿璇的时候,对父亲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如今想来竟是这般的虚伪不堪! 而七郎……倘若他当初没有听七郎的话,劝得父亲同意这门亲事,那么阿璇就不会…… 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怨得七郎? 七郎也是为了阿璇啊!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的后果罢了! “阿璇,都是四哥害了你!”杨茗钰满心愧责,不禁握紧了拳头,忽地拉起杨秋璇的手,愤然的说道,“走,四哥带你去广宁伯府,这件事情。他们韩家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四哥!”杨秋璇不禁唤道。 “四舅舅!”韩凌也唤了一声,说道,“韩陌现在还在诏狱之中!” 这一句话又令杨秋璇和杨茗钰吃惊得变了脸色。 韩凌再将那日韩陌闯进魏国公府搜捕她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们,这会儿。就连一向很能忍的杨氏听罢也是脸色大变,眸中露出了愤然而决绝的光芒。 杨茗钰听完,更是气愤得一拳击在了那小屋的红墙之上,徐墨玄就见那堵红墙震了一震,险险的要倒的样子。不禁瞪目结舌,早就听闻过杨家的枪法厉害,没想到拳头也这么厉害啊! “那个,杨四公子,你能不能收我为徒啊?”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悲愤氛围中,徐墨玄很不合适宜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帮人渣生这么大的气,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甩掉这帮人渣,给阿九小妹妹一个美好的将来!” 他这么一说,顿时又让杨茗钰和杨秋璇心中大动,都好似触动了什么一般怆然动容。 “七郎!”杨氏甚至在恍惚的失神中禁不住低吟了一声,然后别过脸去。 韩凌愕然的看了杨氏一眼,又见四舅舅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墨玄,心道:娘亲和四舅舅怎么对五少爷一副如见故人的表情? 徐墨玄也觉得气氛不对,忙解释道:“我是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既然韩家人这么渣,那杨夫人呆在韩家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干脆的离开……” “不。徐五少爷心胸开阔,性情洒脱,此番话于我们来说颇为受益,杨某只是佩服徐五少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杨茗钰由衷的赞叹道。 “原来是赞扬我的话啊!那我就毫不客气的心领了!”徐墨玄笑了笑,心中却道:看来这杨四公子还是没有听说过我在京城的丰功伟绩。嫉恶如仇睚眦必报是我的个性,我能有什么心胸啊?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想到了蒋七郎,觉得这个人似乎与他志同道合有相似的个性,便好奇的对杨茗钰和杨秋璇问道,“对了,你们能不能跟我说一说蒋七郎的故事?我挺感兴趣的!” 话一问完,就见杨氏的脸色变得十分凄伤,便又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 “杨夫人以后有什么打算啊?”他又问道,其实他最想问的是,和韩陌和离之后,她会再给小丫头找一个好一点的父亲吗? “打算?”杨氏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又摇了摇头,眸中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 糟糕!这杨夫人该不会是真的想给蒋七郎报仇吧?徐墨玄忍不住这样想! 她若真走了这一条路,那小丫头怎么办? “不管娘亲以后有什么打算,阿九都会跟着娘亲的!”韩凌很坚定的说道。 “阿九会让娘亲这辈子过得幸福的!”她如是说。 杨氏不觉心中一潮,眸中就渗出了泪光。 杨茗钰也有些震惊的看着韩凌,这个外甥女已是不只一次的给他这般震憾的感觉了,她这几日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太过于不寻常,他也问过妹妹阿璇,不只他,母亲和几位兄长也都有问过,可是妹妹给出来的答案就仅仅是,阿九生了一场病,醒来之后人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她的女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女儿!何况她变得这么聪明伶俐! 可是如此年幼就有这般天赋异禀的才智,锋芒太过显露恐会招来祸端,于己不利,他又想到了今日在樱士馆中,韩凌站在那么多世家公子面前所说的话,那些话的确可以为魏国公世子正名,可若是得罪了小人…… “阿九,四舅舅告诉你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后不可太过出头,你不过是个孩子,知道么?”杨茗钰忽然蹲身到韩凌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凌知道四舅舅担忧的是什么,锋芒毕露必伤己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如果今天她不站出来替徐舒玄说一句话。恐怕这样的流言会迅速的传开,那样对徐舒玄会十分的不利! 想到大少爷,她又不禁升起了满心的忧虑。 “对了,五少爷。大少爷现在还好么?”她问道。 徐墨玄愣了一愣,但见这小丫头眸光中盛着担忧,自然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那日韩凌告诉他大哥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后,他便立刻回去问了阿姝话,得知那日掌勺的正是小厨房里的田妈妈。田妈妈是国公府里的家生仆了。而且曾经伺候过大哥的亲生母亲南宫夫人,大哥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的忠诚。 徐墨玄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便让阿姝紧盯着这位田妈妈,将她做过的事情全部上报给他,可谁知第二天,这位田妈妈就上吊自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徐墨玄也知道这位田妈妈的死疑点颇多,很有可能就是有人得知了他正在查此事而先下手为强将她灭了口,以造成是她畏罪自杀的假像,可是现场留下来的线索不多。他也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去指控谁是凶手? 韩凌见徐墨玄怔神,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道:“那个人还是没有查出来,是吗?” 徐墨玄回过神,看着韩凌担忧的表情,不禁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小丫头这么关心我大哥啊!你放心,我大哥的膳食,以后我都会亲自帮他检查一遍,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韩凌听罢。果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的确有五少爷时刻盯着,也没有人赶趁虚而入了! 她再跑到了杨氏的身边,将杨氏手中的一篮子犀角提过来。送到了徐墨玄的面前,笑道:“这篮子犀角送给你!” “送给我啊!这么大方!”徐墨玄乐滋滋的笑道。 谁知韩凌又补充了一句:“给大少爷配药用的!对了,那个药方,你有给大少爷试过么?” 徐墨玄又一愣,没有回答。那个药方已被大哥收了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就那么固执的不肯试那个药方?难道是怕他冒险去找那两味药? 这时。韩凌说道:“不找那两味药也行,阿凌会好好学医术,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冶好大少爷的病!” 徐墨玄不禁动了动容,玩笑般的说道:“小丫头,你以后要当大夫啊?” “错了!”韩凌斩钉截铁的更正道,“是神医!” 看到她如此认真的神情,徐墨玄不禁就笑了,杨氏和杨茗钰忍不住也笑了! 徐墨玄回到魏国公府后,又将韩凌在樱士馆中所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徐舒玄,而徐舒玄听完后,眉宇间却是凝了一抹深深的忧虑。 徐墨玄没有注意到他的忧虑,只是涛涛不绝的说着:“那小丫头真是口齿伶俐,聪慧无比,几句话便说得那几个世家公子连头都抬不起来!想起来就觉得痛快!哈哈哈……” “大哥,那言藩太可恨了,死了还摆这么一道,实在是可恨,他怎么就畏罪自杀于诏狱中了?应该送到刑场五马分尸才对!” 徐墨玄的演讲由开怀大笑转为愤慨激愤,却听到一直沉默不言的大哥陡地说出一个字来。 “不——” “不什么?”徐墨玄愣了一下,愕然的问。 徐舒玄看向他道:“言藩也许还没死!” “什么?” 徐墨玄的脸色诧然一变。 “他很聪明,供词中并没有通倭这一条,他只承认了他贪污受贿和陷害忠良!”徐舒玄说道。 “那又怎样?这两条罪足够定他死罪了!” “不,墨玄,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皇上根本就不看重这两条罪,他这是在留给自己翻身的机会,而且他将这两条罪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将他父亲摘了出来,仅凭这两条罪,皇上根本就不会牵怒到他父亲言菘!” 徐舒玄说完,徐墨玄的脸色变了,他想了一会儿,又不敢相信的说道:“大哥,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陆丙或许会保他一条命!”徐舒玄又低声沉吟了一句。 “什么?” 就在徐墨玄发出这一声错愕的疑问时,南楚急匆匆的从听雨楼外赶了进来。 “世子,如你所料,那个死在狱中的人的确并非言藩!”南楚一脸凝重的低声说道。 徐墨玄惊骇不已的看向了南楚。 “那他去了哪里?”徐墨玄问,“他会去哪里?” 徐舒玄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恐惧,他想起了那日韩凌在金香玉坊里对言藩所说的那番话,她说她手中握有言藩通倭的密函,还有那个阴冷怪癖的少年! 她与那少年许下了三日之约! 如今三日之期已到,那么…… “墨玄,你刚才说,樱士馆的馆主送给了她一篮子犀角?”徐舒玄问。 徐墨玄点了点头,就见徐舒玄的脸色变了,他还从未在大哥的脸上见过如此骇惧的神情。 “难道言藩会去找那个小丫头寻仇?”光是这个猜测就已令徐墨玄心中惊惧不已。 “墨玄,去找陆颜召,他要寻的那个日本人就在樱士馆中……”徐舒玄忽地沉声道。 又转向了南楚吩咐:“再派一支暗卫去保护杨家人的安全!”(未完待续。)xh:.254.201.186 第072节 和离,竟想要女儿 徐墨玄再次找到陆颜召时,陆颜召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那书翻开的一面正好是《孙子兵法》中的虚实篇“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ㄨ】 陆颜召看得入神,在还没有意识到徐墨玄的到来时,首先就挨了他一记拳头! 这一拳头顿时就让他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徐墨玄,你发什么疯?”陆颜召本能的擦着鼻血,愤怒的喝道。 这时,徐墨玄已跳上了他的书桌,欺身而上,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到了后墙上。 “你告诉我,言藩到底有没有死?”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由于他刚才的动静很大再加上陆颜召的喝斥,书房的门顿时被撞了开,几名小厮冲了进来,但见自家小主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这么狼狈的被按在了墙上,一时手足无措得竟不知怎么办才好?要知道以他们家小主子的威名,这京城之中除了指挥使大人还没有人敢打他! 几名小厮左顾右盼的开始寻可以作武器用的家伙,却听到小主子一声喝令道:“都给我滚出去!” 出去?几名小厮面面相觑,呆愣一刻后,立马滚出了房间。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陆颜召问。 “言藩是被你抓进诏狱中的,不过才关了一个晚上,他就自杀于狱中,所写的供词中偏偏没有通倭这一条,而且他的供词才呈上去,那些世家子弟中便传出了我大哥代为写青词的谣言,你不觉得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蹊跷了么?”徐墨玄愤愤的说道。 陆颜召皱了皱眉头,脸上也出现了疑赎的表情,言藩的确是被他关进了锦衣狱的地字号牢房,但他也仅仅是将言藩关了进去,之后的一切事情父亲都没有让他插手,甚至连他问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是很蹊跷!”陆颜召回道,“而且言藩的案卷交上去后。皇上判定了言菘无罪,只降了他的官职,现在言菘依然还是内阁大臣,只不过是次辅大臣。而原来的次辅大臣杨奕清顶替了他的位置!” “但是就算他死得蹊跷,又与我何干?这两天我根本没有插手此事,你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陆颜召这般说道,既而愤怒的推开了他的双手。 “你说什么。皇上判定了言菘无罪?”听到这句话时,徐墨玄就诧异的怔了神。 果然又被大哥料到了,那么大哥所说的,陆丙会保言藩一条命也是真的无疑了。他再看了一眼陆颜召一副愤怒而困惑不解的表情,确定这件事情陆颜召的确一概不知,也是,他父亲从来不会告诉他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陆颜召,如果让我知道你包庇言藩,与之狼狈为奸。我绝对饶不了你!”徐墨玄忽然道。 陆颜召恼羞成怒的看着他。 徐墨玄陡地拉了他的袖子道:“你现在马上带上你几个可靠的兄弟和我一起去樱士馆!” “去干什么?”陆颜召奇怪的问。 “抓人!日本人!”徐墨玄果断的一声厉喝,其实他心中更忧急的是韩凌的安全,带着一队锦衣卫不仅是去抓人,而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在徐墨玄与陆颜召带着一队锦衣卫到樱士馆时,竟然见到樱士馆中早已经来了许多锦衣卫了,而这些锦衣卫完全是大片撒网的在抓人,整个樱士馆中的客人惶惶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 陆颜召刚给锦衣卫树立起来的正义形象顿时轰然崩塌! 有那斯文的文人不禁冤屈的喊道:“你们不是抓奸臣的么?我不是奸臣,我是读圣贤书的文人,我的行为准则一切遵行孔圣人的教育道德!” 那抓他的锦衣卫冷笑道:“我管你是不是读圣贤书的文人。现在京城之中藏有倭寇,我们是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全城搜捕倭寇,所有嫌疑人等全部都要抓进诏狱审问!” 那意思是。宁可错抓一人,也不可使一寇落网!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开玩笑,那倭寇杀了我们数十名袍泽兄弟,你说这仇大不大!” 指的是锦衣狱遭劫的大案! “那也不关我的事啊!我不是倭寇啊!对了,我知道哪里有倭寇,杭州!你们应该去杭州抓倭寇!” 天下竟有如此逗比的傻叉! 徐墨玄不禁嗤笑。文人的面子都让这人给丢光了!随即他的面色又沉了下来,这道命令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下达的,竟然让京城之中的锦衣卫倾巢出动,搜捕起了倭寇! 陆丙的用意到底何在?还有大哥所说的那个日本人真的在这樱士馆中么? 那个小丫头现在又在哪里? 而此时此刻,韩凌正和杨氏还有杨茗钰送外祖一家离开京城。 自外祖父从刑部大牢中出来后,来探望送礼的京城勋贵络绎不绝,什么昌国公、庆阳伯、庆云候、寿宁候、武定候,一个个皆道敬仰杨将军的忠烈,为其鸣不平,又恭贺杨家终于呈冤昭雪,送来的人参、灵乏等名贵药材数不胜数。就连昌化伯邵元林也厚着脸皮提了十二盒贵重的药材来,一面涛涛不绝的赞颂着杨将军坚韧不屈的精神,一面又为自己的儿子邵云辰赔礼道歉,道是小儿年少无知,受了奸臣的利用和蛊惑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还望杨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儿子邵云辰的一时过错。 外祖父在狱中受了极重的刑罚,全身伤痕累累,无一处不是血迹斑斑,而且有些地方还已经溃烂,人已是极其的虚弱,自然是受不得这些人的叨扰,几位舅舅们都为他应酬着这一切,但如此下去,在京城中多呆一天也是受罪,故而大舅安排去租了几辆马车,这一日便打算离开京城。 但就是离开的时候,也有人装着样子过来送行。 韩凌冷冷的观注着这一切,当初外祖父含冤入狱的时候,这些人当中一大半都躲在了家里不发一言。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去狱中探望,而现在杨家一恢复爵位,这些人又巴巴的贴了上来。 韩凌在来往的人群中四处观望着,竟无意中发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这道身影可以说前世她在景王府的时候经常可见。而且景王为了表现出对她完全的信任,还让这个人事事都先禀报于她! 这个人便是景王的幕僚孙纬! 孙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若在这里,那景王是否也在附近?现在的景王应该也有十岁了!也不知她是否还能认出他来? 韩凌下意识的朝四周寻视了一番,杨氏见她神情发怔,轻唤了一声:“阿九。你在找什么?” 没有!这里没有他!她并没有找到前世那个温文尔雅陪伴了她八年最终却还是出卖了她的夫君! 想起来心里颇有些怅惘,景王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她?还是和焦婉婷一样都是对她虚以委蛇的? 焦婉婷那个女人,自上次见了一面后,不知以后是否还会在她人生中出现? “没有找什么!娘亲,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都回去了,我们也赶紧去一趟广宁伯府,将最后的一件事解决了,和四舅舅一起去外祖家!”韩凌说道 韩凌觉得杨氏和韩陌和离之事办起来并不难,何况她们手中有碧桃可以指证老夫人韩许氏蓄意买通劫匪刺杀娘亲之事,这件事若去报官。便可叫韩许氏进牢狱,韩家更是身败名裂,不过,杨氏不想做得这么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将此事办了,以后各自走各自的路,两不相干!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韩家人居然耍起了赖,而且在回到广宁伯府后。她们还见到了韩陌! 韩陌不是在诏狱中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谁放出来的? 虽然她也曾求过陆颜召放过韩陌一条命,但陆颜召并没有答应她,而且据她所知。这几日陆颜召正在休沐,并没有管北镇抚司诏狱之事! 那么韩陌能从诏狱中出来就太过蹊跷了! “阿璇,以前是我错了,我求你回家,求你和阿九一起回家,我以后绝不会在做对不起你之事。我可以为了你将所有姬妾遣散,从今以后也绝不再纳一妾,我只要你,只要你肯回来!” 连杨茗钰都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自诩才华一幅谦谦君子模样的男人竟然会这么不要尊严的跪在了他们面前,先是求妹妹阿璇,然后又求他道:“四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让阿璇回家,我真的很爱她,以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也不过是为了气气她,我不想失去她,更不想失去阿九,阿九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韩家的嫡女,她将来还要靠着这个身份嫁个好人家的!” “四哥,你也不希望阿九长大以后,议亲之时,被人议论她母亲是和离过的,是吧?” 韩凌很是错愕,在他闯进魏国公府搜捕她的那一日,她已经完全与他撕破了脸,以韩陌如此小人之心的性格,不恨她就是万幸了,怎么还如此煽情的要她这个女儿? 他是想拿她来威胁杨氏,让杨氏心软么?不,做了这么多不要脸的事情,还怎么可能会让娘亲心软? 韩凌隐隐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这时,杨茗钰一把将韩陌提了起来,朝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韩陌在地上连滚了几圈,又爬起身来,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认错!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让阿璇嫁了你这样一个伪君子、真小人!”四舅愤愤的说道,满脸都是鄙夷之色,却也有些惊诧不敢置信,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韩陌如此卑躬屈膝的丑态! 他这一拳打得韩家所有人都惊惧失色,惶恐不已,有妇人小孩不禁发出尖叫声连连。 韩老夫人觉得丢尽了脸,忙喝斥着叫韩陌站起身来。 “和离就和离,是他们杨家欺人太甚,杨氏自嫁入这个伯府以来,可有孝顺过我这个婆婆,或是帮持过你这个夫君,四郎,即使你有千般错,这个女人她也有错!” 说到这里,韩许氏竟然对杨茗钰喊道:“你们杨家人刚烈傲骨,但有没有教导过女儿相夫教子,孝顺长辈,更或者说,有没有教导过她守妇道!”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氏进门之前,和那蒋家的七郎有婚约,什么郎才女貌誉为千古佳话,分明就是私相授受!这丫头到底是他蒋家的嫡女,还是我韩家的嫡女?”她指着韩凌骂道。 韩许氏这么一骂,杨茗钰气得双拳紧握,看起来竟似有雷霆万钧风雨即来之势! 杨氏赶紧拉住了杨茗钰,低声说了句:“四哥,不要冲动!” 韩凌也看得出来,韩许氏竟然想激怒四舅,若是四舅真出手打了这个老太婆,那传出去的又不只是杨家欺侮老弱妇孺这样的名声了! 但四舅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令这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贾氏紧搂着韩瑄躲在一角看着,都吓得竟似要晕了过去! 韩陌急忙的跳到中间,喊道:“母亲,别再说了,阿九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女儿,这一点,儿子心里十分清楚!” 他再膝行着跪到杨茗钰面前,求道:“四哥,若是阿璇真与我和离了,她以后怎么办?这于她的名声也十分不好,求四哥再给我一次机会,若是我以后再犯了什么错,我宁愿四哥你亲手杀了我!” 杨茗钰的心里也在挣扎着,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片刻之后,他也定下心来,说出一番斩钉截铁的话来:“韩陌,你也是文人,应当读过苏秦的一句话,人们做过的事情覆水难收,你勾结言藩举报我们杨家,又买通劫匪欲杀阿璇,还竟然想将自己的女儿送给言藩去邀功,就你这做的这些事足够定你几十条死罪,我们不去报官,是念在你和阿璇曾经夫妻一场,你还有什么颜面求阿璇与你共渡一生?” 这番话说完,顿时就令韩许氏傻了眼,她买通劫匪刺杀杨氏的事情竟然让他们知道了? “不不,买通劫匪刺杀杨氏的事情是我老太婆做的,与我儿子无关!”韩许氏喊道。 真是愚蠢,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韩凌不禁在心中鄙夷的唏嘘! 看看韩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韩陌竟是呜咽了一声,蓦地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好,我同意与阿璇和离,不过,阿九不能跟着阿璇,阿九必须跟我,她是我韩家的女儿!你们也没有理由带她走!” 这一句话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响在了韩凌的头顶! 杨氏与杨茗钰也有些惊愕! 这不可能!韩陌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为什么会如此执着的要她这个女儿?(未完待续。) 第073节 到底是谁争执不休 “为什么?韩陌,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阿九,为什么今天非要跟我争女儿?”杨氏亦是狐疑的问道。 韩陌没有抬头,他按在地上的双手微微痉挛了一下,他也没有吭声。 韩凌能感觉到他在挣扎,不知道他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在痛苦而怯惧的挣扎。 这时,韩许氏说道:“四郎,让阿九跟了这女人去吧!就算九丫头在杨家长大,她还是我们韩家的孙女,她还得姓韩,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个女儿,杨家的人也夺不走!” 说着,她还气势汹汹的朝杨茗钰看了一眼,杨茗钰自然是气得无语。 韩陌突地抬起头,他看向了韩凌,竟是坚决而斩钉截铁的说道:“不,阿九不能跟他们走,阿九必须留在广宁伯府!” 仿佛有了底气一般,韩陌站起身来,对杨秋璇说道:“阿璇,你也不为阿九的将来着想了吗?你带着阿九能做什么,你能给她什么,她若呆在我们韩家,我们能给她嫡女的身份,待她长成之后,我们会给她说一门好的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她若跟着你去了杨家,身份将会是何等尴尬,难道你还真的能让她改姓杨,入杨家的族谱吗?或者说你改嫁,但你又能保证你改嫁的那个人能接受阿九吗?” 杨氏素来心平气和很少与人拌嘴,这种嘴上功夫,她也学不来,之前也与韩陌有争吵过,但大多时候以冷战结束,可现在韩陌的这番话却是让她气得心口疼痛,面色微青。 韩凌见杨氏胸口急遽起伏着,四舅舅的脸色也不好看,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无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娘亲,四舅舅!”韩凌拉着杨氏的衣角,又朝杨茗钰望了一眼,正色说道。“嵇叔夜说,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阿九以后不想嫁入高门大户。只想和娘亲一起过平静安定的生活,所以阿九也不在乎什么伯府嫡女的身份,阿九不需要别人给什么,阿九能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财富和幸福,也能让娘亲将来过得幸福!” 韩凌一番话说完。顿时令一屋子人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杨氏顿时潸然泪下,杨茗钰也有些错愕的怔神,心中暗叹:早就听父亲说过这个外甥女天资聪颖与常人不一般,没想到这么小骨子里就有了一股不输于男儿的傲烈! “入杨家族谱,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这事我只要跟父亲说一说,父亲应当也会同意。”杨茗钰忽然说道,“阿璇,你不用担心。只要是让我们杨家说话的事,便不是什么事,阿九到了杨家,父亲母亲也会将她当亲孙女看待的,就算是她将来出嫁,我们杨家也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杨茗钰的这番话说得杨氏甚为感动,韩凌也心中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望向杨茗钰那张英挺俊朗的脸,忽地又想起了前世。前世她对这张脸并不熟悉,只听说过四舅也是个俊爽傲烈、嫉恶如仇之人,杨家抗击鞑虏的那一战败得太过惨烈,四舅舅死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与七万将士同葬大峡谷。 四舅舅,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无论将来的事情会怎样发生?我都要阻止前世的命运重现! 韩凌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忽地就传来了韩陌的嗤笑声:“外孙女入宗谱,这种事情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杨家还真是个另类!”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阿璇,如果这件事情由顺天府衙门来定,我想,他们也会将阿九判给我吧!” 杨氏的脸色陡变!杨茗钰亦觉不可思议的看向韩陌。 韩凌望着韩陌颇有些阴鸷晦暗的目光投过来,不禁也咬了咬牙,心中暗忖道:韩陌今天的表现极度反常,四舅舅都已经说出了他的几条罪状,若是去报官,便能让他死罪难逃名誉扫地,他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的将顺天府衙门给搬了出来! 他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将她留在广宁伯府?他绝对不是想要她这个女儿,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韩凌的脑中倏然一亮,似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韩大人,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韩凌陡地厉声问道,“不会是又与谁做了一笔交易,想要拿我去邀功吧?” 韩陌的瞳孔猛然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韩凌看了半响,这一看,他发现自己的眼神都不如这个六岁的女儿锋利,故而又移开了目光,掩饰住内心的恐慌! 韩凌这么一说,杨氏和杨茗钰亦起了疑心,越发不可能同意将韩凌留在广宁伯府! “那就去见官!”杨氏终于铁了心说道,她的脸上也凝了一层决绝的寒霜,“我们手中有人证、物证,我们怕什么?韩陌,你不要逼我!” 韩凌的心中陡地一震,她看了看杨氏,没想到娘亲还有这样一面,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女! 这时候韩陌就慌了,他原以为可以拿捏住杨氏心软善良的性格,没想到这个女人现在也要跟他捅个鱼死网破,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不过是两败俱伤谁都丢脸! 杨氏为了女儿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开始踌躇,开始惊惶失措,他的这条命现在已握在了那个人的手上,如果不能将女儿交给那个人,他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难道真要先跟杨氏和离了,再另外想办法将女儿夺过来? “四郎,你还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女儿,不要也罢,何必跟这个妇人争执不休!”韩许氏极不要脸的喊道,心里却是极其的害怕,她害怕杨氏手中真的有人证物证,若去报了官,不只是她这个老太婆和韩陌这个儿子,就是整个韩家都完了! 但是她的脸皮又溥,做着一家之主的位置,喝斥惯了下人,还从来没有向别人赔礼道歉的时候! 所以她也绝不会向杨氏这个儿媳妇赔礼道歉!不,这个女人也不是她儿媳妇! “到底是谁争执不休?”韩凌登时就怒了。【ㄨ】十分不服气的喊道,“老夫人刚才也说了,我的身份可疑,我不是韩家的孙女。那就当我不是韩家的孙女好了,我也不稀罕做你们韩家的孙女,恁地丢人!” 说完,韩凌还愤愤不已的甩了一下长袖,那长袖带起的劲风直扑到韩许氏的面上! 韩许氏就傻眼了!这个丫头从一进来开始就冷冷的注视着他们。没有叫韩陌父亲,也没有叫她祖母,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如此激愤而铿锵有力的道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一声隐忍的哧笑声! 韩许氏陡地垂下了眼,一时间面红耳赤,颤抖着嘴唇无语反驳! “够了!够了!”韩陌突地暴跳了起来,他现在的心情是烦闷又恐惧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心想要升官光耀门楣,却在刚刚升为大理左寺丞后没几天就进了诏狱,他娶了这世上最能让他骄傲面子上有光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爱他令他尊严扫地,直到现在,他授人于柄连命都被别人牢牢的握在了手心,他不过是想保命而已,竟都是这么的难! 现在尊严前途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既然以这种怀柔的手段将阿九留下来行不通,那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好,阿九,你愿意跟随你娘亲。那就跟你娘亲走吧!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为父随时会去接你!”将心中所有纷乱害怕的情绪都压制下去后,韩陌又堆起了一幅勉强还算温和的笑容,对韩凌说道。 这伪装出来的样子也真够恶心的!韩凌心中一阵鄙夷。 “除了给娘亲一封和离书。你还要将娘亲这些年在韩家所受的委屈一并偿还了!”韩凌冷声说道。 “偿还?怎么偿还?”韩陌愕然的问。 韩凌道:“我娘亲嫁进来的时候有多少陪嫁,你至少要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 韩许氏再一次的傻了眼,她尖声笑道:“你们杨家是穷得没有钱了么?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你们这是敲诈!”她咆哮般的喊道。 “错了!不是我外祖家没钱,杨家也不稀罕你们的钱,我要你们赔偿,就是要给你们惩罚。让你们肝疼肉疼的惩罚,而且,这些钱也是给我的,是我要,不是杨家要!你们对不起我娘亲,对不起我,就该陪偿!十倍百倍的赔偿!我说十倍还是最少的了!”韩凌辞言厉色的说道。 杨氏和杨茗钰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响,杨氏才小声的在韩凌耳边说道:“阿九,不闹了,我们也不差这点钱,娘亲可以养活你!何况还有外祖家!” “这不一样!”韩凌说道,然后看向了韩陌以及韩许氏,“我知道韩家有钱,韩家的三房与江洋大盗合伙做生意,日进斗金,我娘亲的这点陪嫁翻上十倍都不算什么,你们拿得出来!” 连三房与江洋大盗勾结做生意都道出来了!这个丫头实在是邪门的狠,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韩许氏白着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了!倒是那躲在角落里的贾氏忽地跑出来哭道:“阿九,这是你爹跟你娘的事情,关我们三房什么事啊?就算要陪也不用……” “闭嘴!”贾氏还想说什么,被韩许氏一声呵斥了下来。 “三郎做生意赚的钱也是我们韩家的钱,韩家的钱都由我来掌管,我说应该怎么花就应该怎么花!”韩许氏说道,然后转向了韩凌,“九丫头,你父亲既生了你,的确也应该抚养你,你要的钱,祖母愿意给,不过,不是一次性给,你也别为难祖母,你娘亲的陪嫁虽不算十分丰厚,也数目不少,祖母先给你一半,好不好?” 绝对不能让她将三郎与江洋大盗勾结的事情报到官府里去!(未完待续。)xh.186 第074节 杨氏与七郎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杨氏如愿拿到了一份和离书,她所有的陪嫁韩家也同意先以五倍之偿还,然而,从广宁伯府中走出来时,杨氏便一直在发怔,没有说一句话,她的面色很平静,看不出喜忧之色,只是走起路来漫无目的,好似失魂落魄的样子,有好几次都差点朝着前面的一颗大树或是一堵墙撞了上去,幸而杨茗钰拉住了她。 “阿璇,你到底怎么了?”杨茗钰不知妹妹心里在想什么,与韩陌和离的结果是她自己坚持争取来的,虽说算不上皆大欢喜之事,但到底也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他知道这个妹妹绝不是因为对韩陌还存有半分感情而如此失神。 杨氏自然不是因为和离之事而失落伤感,她只是忽然很想很想一个人,这种思念她藏在心底很久了,正因为她嫁为人妻坚守妇道,所以她从来不敢对别人说出一个字,哪怕是最亲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她小心翼翼所藏起来的感情便再也掩饰不住,如同决堤之水涌了出来。 “四哥,我想七郎了!”杨氏忽然低下了头,发出一声呜咽声。 杨茗钰叹息了一声,将这个素来坚强的妹妹拥进了怀里,任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头。 蒋七郎曾经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蒋家与杨家是故交,虽然杨家从京城迁去了凤阳府,但两家依然保持着往来,蒋七郎是蒋家最顽劣好动的幼子,又喜好在外四处游历,故而族中一有什么事情需要传信于杨家的,蒋七郎都会亲自到杨家来跑一趟,为的当然不是送信,而是与他们杨家的子弟们切磋武艺或者探讨经史。更或者喝酒玩乐! 在杨家的所有子弟中,他与蒋七郎的志趣最是相投,所以经常会结伴去江湖上闯一闯,或者去异国他乡感受一下异族风情。每次游历回来,二人都要将所见所闻的一切说给身边的亲人听。阿璇又是最爱听他讲故事的人,所以在她还没有见上蒋七郎之前,就已经从他的故事中对蒋七郎有了大致的认识! 而阿璇和七郎的见面,也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开始的:“七郎。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家里可有跟你说亲?不如,我给你做个媒,我的亲妹妹,杨家唯一的嫡女,相貌、品行、才学都很不错,就是与京城的贵女们相比,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配你绰绰有余,你这样的野性子也该需要人好好管一管了!” “将自己亲妹妹介绍给我啊。你舍得?不过有你说得这么好么?我蒋七郎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之中可是品学兼优无人能及的,就是在江湖上也有琴剑双绝的名号,多少才貌双全的姑娘都对我芳心暗许啊!我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整片森林哦!” “行了,就冲着你说的这番话,还品学兼优,分明就是纨绔子弟一个,谁不知道你在京城的小霸王之名,看谁不顺眼就揍别人一顿,恐怕这京城之中的世家子弟少有人没被你打过吧?” “说得我跟土匪似的,虽然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霸道。但也不是见谁都打的好吧!我打的都是该打之人,都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我是在替他们的爹娘教导他们走上正途,我这是用心良苦你懂不懂?话说回来。我有打过你吗?” “总之,我想了想,我确实不能将阿璇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你,以免被你祸害了,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去吧!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那可不行,说出来的话。就不能收回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带我去见你那个妹妹吧,我总得要看看她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好吧?” 在蒋七郎的执意要求下,杨茗钰终是带了他去见阿璇,不过,那一日,阿璇并不在家。阿璇不同于普通闺阁中的少女,虽然也好跟叔公学习书法及画画,但却时常和芸娘一起去月明湖边遛马。 那一日又正好是三月三的春禊,踏青的好时节,诗经里有曰,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说的便是这三月三踏青的美好风光了。 无数的少女在湖边临水嬉戏,翘首以盼,寻觅着她们心目中的情郎,她们的目光无不带着娇羞与柔媚,每一道倩影都似描摹而成的仕女图,那场景真叫一个风情婉约! 然而,就在这婉约风情的景致中,数里之外,尘烟扬起,两骑飞驰而来,顷刻便近到了他们眼前,骑在前面的一匹白马上的是一个身穿着青色骑马装的少女,少女一头长发只用一根鹅黄的丝带系起,万千青丝随风烈烈飞扬,她扬手挥舞着马鞭,轻叱着催马疾驰,蓦地抬首一望,似看见了他们,便猛地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人立而起。 那一刻,七郎还担心这少女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欲前去相救,却未想到这少女身轻如燕,纵身跃下,转瞬间便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四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位公子又是谁?” 少女巧笑嫣兮,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丁点的羞怯扭捏,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熠熠生辉,更令得她那一张姿容绝丽的脸生动而富有感染力,彼时,联翩铺锦的无边红霞都不及这一抹笑容来得明媚照人。 “在下蒋七郎!”在少女的询问中,七郎先是怔了一怔,然后作出如此回答。 “原来是四哥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朋友,听闻蒋七郎游历天下、学识渊博,更弹得一首好琴,不如哪一天我们比试比试?” 这便是七郎与阿璇的初见,说起来也与那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开头一样,后来阿璇去了京城,参加名士馆的文会比赛,好胜心强的她赢了所有人,却输给了他! 再后来阿璇的才貌之名在京城远播,引来一些世家公子们的求娶,这其中竟然还有言藩。父亲拒了言藩派来说亲的媒人,并在当日同意了蒋家的提亲,定下阿璇和七郎的亲事。 这对于阿璇和七郎来说,便是一桩美好姻缘的开始。二人情投意合,只待礼成便可携手一起共渡一生,可没想到,言藩求娶不成,便欲强夺。七郎为了阿璇当街与他打了一架,并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之后,七郎还给皇上写了一封信,虽然他当时无一官半职,只顶着世家公子的身份,但还是将这封信通过平民上书的渠道呈递到了皇上的手中,信中写满了对言藩所做恶事的控诉,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封信并没有引起皇上的重视,言藩依然在京城横行霸道。再无人敢上疏弹骇他的罪行,或者就是有那少许弹骇的奏书都在中途拦截了下来。 再之后,朝中言党一派的官员便一齐上疏弹骇定远候贪污军饷,冒报军功,暗藏谋逆之心,且其子蒋七郎与蒙古鞑靼人交好,有通敌卖国之嫌,最后还加上了一条,结交近侍内阁大臣夏言! 就是这一道弹骇奏折令前任内阁首辅夏言与定远候蒋家被灭了门。言菘父子给蒋家罗织的这些罪名,景熙帝连查都没有查。便下旨族诛。 那个时候,七郎还游历在外,当消息传到他的耳中时,他自然明白了这是言藩对他的报复。然而皇上圣旨已下,根本就没有给他查清真相平反的机会! 蒋家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被送到了菜市场,那是他看到的家人尽皆被屠最惨烈的一幕,也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一幕,而他自己也成了朝廷首要通缉犯! “七郎,不要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活下来,将来才有可能给蒋家翻案!” “七郎,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傅,只要你隐姓埋名,那些官兵找不到你的!” 阿璇曾经也是求过他的,求他不要去送死,求他留下一条命陪着她到老,她不会去计较这人世间伦理纲常的啰嗦,两人之间既已交换了定贴便已经是夫妻,她也不在乎他现在一无所有的身份。 可他现在是朝廷钦犯了啊!若是让言藩的人抓到杨家人还在与他有来往,那么以言藩的狠毒是否还要拉进去一个杨家? “阿璇,我不懂,我不明白,我必须要回去向皇上问个明白!而且我不能连累了你!” 他不明白为什么朝中弹骇言菘父子的奏折,皇上看过之后从来不置可否,也未去追查是否属实,而言党奸臣弹骇父亲的罪状,皇上却连查都不查便已相信,并下旨夷蒋家三族。 蒋家亦是以军功封爵的勋贵,当年蒋家先祖为太祖皇帝立下赫赫战功,太祖命其佩剑上殿,入朝不趋,享有世袭候爵的殊荣,而且蒋家世代都有与皇室联姻,出过多位附马和皇后贵妃,几代帝王都十分看重蒋氏一族,待其格外亲厚,蒋家的子弟成年之后多半都能在神机营或是五军营更或是皇上的近卫军中领一份差事。 七郎与族中的其他兄弟不同,他性洒脱而散漫,不喜欢军中的那些约束,所以成年之后也未想在军中任职,甚至还拒了皇上赏给他的四品指挥佥事一职。 “七郎俊爽傲烈,颇有骁骑将军王济之风采,朕十分欣赏,若不喜在军中任职,那便由他去吧!” 他还记得当初他拒不受职时,皇上脸上那幅慈爱的表情,比父亲那一张严厉的脸看上去还要温和。 可是现在,皇上竟然毫不犹豫的下旨灭了蒋家满门,其心肠之狠亦令他胆寒心惊,他难道不知道蒋家之中也有皇室之血吗? “阿璇,原谅我,我蒋七郎绝对不能这样躲躲藏藏的活着,我也不是回去自投罗网的伏罪,我一定要向皇上问个清楚明白,我们蒋家的清白也不能就此被奸臣小人玷污!” 在他毅然决然的离开时,阿璇忽然轻声说了一句:“那就给你们蒋家留个后吧!” 他霍然止步,回头好似没有听懂一般看着阿璇,看着那张清丽脱俗的娇靥不同于初见时的明媚活泼,而是布满了泪水滢滢,眸光温柔而缱绻。 “七郎,为你们蒋家留个后吧!我们可以试一试!”她说道。 他知道她说出这一句话来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很感动,却也很心痛,虽然他并不是严苛守礼之人。也有那么一刻的冲动,他捧起了她的娇靥极尽缠绵的深吻,可是理智还是让他止于了礼前。 “不,我不能这么自私!”他最终推开了她。说道,“阿璇,这门亲事,退了吧!” “我是朝廷钦犯,不能害了你。更害了你们杨家!我很感谢你四哥让我认识了你,也很感谢你父亲对我的信任!我蒋七郎这辈子光明磊落,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可现在……却要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阿璇,再见了!”他只能说再见,什么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或者是希望你这辈子会过得幸福等等一切话语说出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也是那般的虚伪,负了就是负了,他不会给自己找理由。他只能带着这一份愧痛独自赴黄泉! 传说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的星星,那就等到他成为夜空中浩翰星海中的一颗时,再静静的看着她吧! 七郎走后,阿璇的泪水也干涸了,就好像失了魂一般,一整日都是呆滞而无神采,偶尔一看到四哥杨茗钰就会问一句:“有七郎的消息了吗?” 杨茗钰摇头,她就会欣喜,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这种毫无希翼的等待终究会破灭,消息也总有一天会传来。那便是十天之后,关于蒋七郎的事迹令全京城哗然轰动! 有人说,蒋七郎仅凭一人之力便闯进了言府,只差一点便叫言藩人头落地。没想到一位美姬竟然替言藩挡了一剑,救了这奸臣的命! 还有人说,蒋七郎还闯进了文华殿,杀了皇上数十名亲卫,最后止步于殿前,只质问了皇上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相信言藩那样的奸诈小人。也不相信我父亲?不相信我们蒋家!” 总之,他最后还是死了,听说身中数箭,而且被砍了近一百多刀,他死后,言藩还想将他当众五马分尸,可皇上却意外的发话了。 “七郎之罪乃是其父管教不力,骄纵之罪,罪不致五马分尸,和蒋家所有人一起厚葬!” 皇上的这一招到底是又让人看不懂了,以如此迅捷的速度定了蒋家谋逆夷三族之罪,最后竟然对蒋家这个顽世不恭的幼子生出了一丝愧疚。 “蒋家七郎,少有逸才,文词俊茂,俊爽傲烈,勇力过人,气盖一世,才可冠京城!” 这是景熙帝最后对他作出来的评价! 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同时,阿璇也和四哥杨茗钰一起奔至了京城,不顾言党一派奸臣的窥视,他们来到了埋葬蒋家所有人的陵墓之中,找到了被扔于坟岗上的七郎。 阿璇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痛哭,就这样声嘶力竭的哭了一场后,她便再也没有了泪水,再也没有了那明媚灿烂的笑容。 “阿璇,都过去了,忘了吧!”杨茗钰总是这样劝慰她,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别说是阿璇,就是他也不能忘,杨家的所有人都不能忘。 “这是我蒋家之事,杨茗钰你不要管,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就照顾好你的妹妹阿璇,将来让她嫁一个好人家!”这是蒋七郎临走之时,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四哥,七郎是我害死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七郎以及他们蒋家到底是不是我害死的?”将所有思绪拉回来后,杨秋璇还是有些喃喃困惑的问道。 就因为七郎为她刺瞎了言藩的一只眼,所以才会遭致如此残忍的报复? “不是,阿璇,这是朝中争权夺利之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言松父子还是会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来!” “所以,四哥,该是我们为七郎为蒋家血耻冤屈的时候了!”杨秋璇忽然坚定的说道,眸中冷芒闪动,“而且阿灵现在就在宫中,四哥,我想去帮阿灵……”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xh.186 第075节 杨氏的决定 “阿灵?”杨茗钰露出一分愕然。 杨氏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阿九的清落姑姑,那个新入宫的香妃娘娘便是阿灵,七郎的妹妹阿灵!” 杨茗钰张了张嘴,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七郎曾经也跟他开过玩笑,若是他愿意等,蒋家也有个嫡女可以许配给他,只是这个女孩身子较孱弱需要细心呵护,而且极少出门,在蒋家基本上是当娇花养着的,甚少有人见过她,就是定远候府中的家仆或是蒋家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一定全认识她,而这个女孩却十分粘着七郎,唯一的一次跟着七郎出远门,便是带她到了杭州西湖一游,并与阿璇见面。 那时候,他也见过,对那女孩的印象,就是娇羞和从未见过世面般的腼腆,还有那秀眉凤目间所透露出来的绝代风华,所谓病若西子、沉鱼落雁,大抵如此! 可是蒋家灭门之时,负责抄家的言藩将蒋家所有记入宗谱的子弟全部都搜寻了出来,几乎不可能有一人落网,那个女孩真的能成为那千分之可能幸免存活下来的一个吗? 杨茗钰想到了徐墨玄,那个与蒋七郎有着相似性情,甚至连容貌都肖像几分的徐家私生子,他有可能是蒋家留下来的血脉吗? 阿璇怎么又那么肯定韩家那个被送进宫封为贵妃的嫡女就是七郎的妹妹阿灵呢? “我能肯定的,四哥,我说的是真的,她现在不会说话了,在韩家也受尽了羞辱和委屈,可是她就在我手心写了一个灵字,她长大了,很美,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可是那双眼睛没有变。阿璇不会认错的!” 杨茗钰听完的这一刻,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所以便是这个曾经娇弱得需要人保护的女孩牺牲了自己救了他们杨家满门吗? “是的,四哥。与七郎比起来,我自私得很多,为了救杨家所有人,我没能阻止他妹妹入宫,还要利用阿灵在昏聩的皇帝面前献媚邀宠……” “阿璇。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让我们杨家怎么对得起七郎,对得起蒋家?”杨茗钰突然就愤怒了,而且觉得甚是可笑,杨家所有人的性命竟是牺牲了一个女孩换来的么?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令人心痛的女孩,她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啊! 韩凌听到这里,心中也颇为震惊和自责,难怪那日杨氏从碧落馆出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以泪洗面?难怪娘亲在见到乘着銮轿的清落姑姑被送入宫时,会那么奋不顾身的想要去将她拦截下来? 可是无能为力啊!就是想救也无能为力啊! “四舅舅。对不起,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娘亲本来也是想去救她的,是我拉住了娘亲,我怕那些锦衣卫会杀了娘亲,我不想失去娘亲,我……”韩凌哭泣的说道。 杨茗钰这才无可奈何的垂下了紧握成拳头的双手,将满心的愧责和痛苦化为一声悲凄的叹息,是啊!这又能怪阿璇么?被皇上亲定的贵妃,谁敢去救?谁去救都得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可是那个女孩以后怎么办啊?阿灵该怎么办?皇宫后苑又岂是她能生存得下去的地方? “所以。四哥,阿璇便求你最后一件事!” 杨氏朝着韩凌疼惜又愧疚的看了一眼,哽咽的说道:“求四哥允许我最后任性一次,让我入宫去帮助阿灵。她一个人在宫中,我实在是不放心!” 杨茗钰一惊,眸色亦是悒痛万分。 她又道:“四哥替我将阿九带回杨家,将她抚养长大!” 说到最后,杨氏已是泣不成声,仿佛连侧头看女儿的勇气都没有了! 韩凌的心中也有些失落。可也仅仅是失落,她好不容易改变前世的命运,想要娘亲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可是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快要实现时,娘亲却要主动离开她了! 她知道娘亲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人,这个人既令她思念又令她愧责,既令她痛苦又令她感动,这个人足以令她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子女,娘亲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也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 “娘亲想要做什么事,阿九都会支持娘亲的,只是阿九不想娘亲独自去冒险!阿九要帮助娘亲!”韩凌的眸子亮了一亮,望着杨氏问道,“是为蒋家翻案雪耻么?” 杨氏怔了一怔,她看向了自己这个女儿,这个女儿的聪颖早慧已给了她太多的惊喜,难道阿九有办法能为蒋家翻案么? 不,不管是否有办法?有什么办法都不能让阿九陪着她去冒险! “阿九听话,阿九随四舅舅去外祖家,等娘亲办完这件事后,很快就回去找你!”杨氏如是说。 韩凌却是郑重的对她说道:“娘亲,杨家的案子能翻,蒋家的案子也就能翻,只要是冤案就一定会留下被陷害的伪证,也一定会有呈冤昭雪的一天!” “娘亲难道忘了芸娘曾经从言藩的手中偷盗了一本书出来的,那本书上记载了言藩联手朝中官员做过的一切恶事,那其中也一定有蒋家灭门之案,只要我们找到了这本书……” 韩凌说到这里,杨茗钰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表情,而杨秋璇则是眸光一亮,露出一分喜出望外般的惊喜,是了,芸娘有说过,她偷出了那本记载言藩所有恶行的书的,还有言藩通倭的证据,她将那些证据全部放在了一个匣子里面! 可是,芸娘死了啊!她跳下悬涯时,什么也没有留下?没有钥匙,也没有匣子,她只说了一句话! “娘亲,那句话一定隐含有深义的,也许匣子在何处的答案就在这句话里面,娘亲再好好想一想,芸娘说的这句话到底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什么话?”听到这里的杨茗钰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ㄨ】 韩凌正想说时,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以及急促的脚步声!此时,他们正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面,而声音便是从这巷子的东边传来! 杨氏与杨茗钰也同时警惕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杨氏将韩凌搂进怀中,杨茗钰挡在了她们身前。 就见眼前疾奔来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狼狈女人。而这个女人一边慌不择路的奔跑着,一边惶恐的看着身后方,猛一抬头,看到了杨茗钰。她霍地一怔,停滞了脚步,然后便是定定的看着他们,眼中逐渐露出绝望到了极致又怨毒的光芒。 这个女人竟然是姚氏!她竟然没有回到广宁伯府?她现在这么害怕的奔跑在干什么?难道是有谁在追杀她吗? 姚氏的眸光定在了杨茗钰的脸上,她看了良久。似有些痴迷,又似有些怨恨,陡地,她发出一声疯狂的尖笑:“真好!杨茗钰,我生前得不到你的真心,却还能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随着她的这一声尖笑,她身后的脚步声如同潮涌一般纷至沓来,其声震耳,可谓惊天动地! ***** “什么?杨夫人母女以及杨四公子都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清早。晨曦之光微露,南楚便向徐舒玄禀报了这样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 南楚答道:“按照世子爷的吩咐,萧云调了一支暗卫去暗中护送杨家人离开京城,但杨夫人母女和杨四公子留在了京城,所以萧云另抽派出两名高手跟踪杨夫人母女及杨四公子,可是就在昨天下午酉时一刻,杨氏母女与杨四公子走进一条永巷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两名暗卫也受了极重的伤,回来只向我禀报了这些便已晕了过去!” “他们之前有去过哪里?”徐舒玄紧张的问。 “樱士馆、悦来客栈,最后是广宁伯府!”南楚一一答道,“杨夫人似乎已经拿到了与韩陌的和离书。也便是拿到这份和离书后出了事!” 徐舒玄若有所思,南楚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对了,韩陌现在已经从诏狱中放出来了。这次杨家之案,他虽有举报之嫌,可似乎并没有牵扯进去,难道是锦衣卫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徐舒玄深思着,没有说话,可是从他那如高山之雪月射寒江般的目光之中可感受到一丝隐忧害怕。 “如今言菘已洗脱与其子共谋陷害忠臣的嫌疑。重回内阁为次辅大臣,而言藩这个人现在何处还不得而知,韩陌能从杨家之案中摘出来,而且这么快便回到了广宁伯府的确是件蹊跷之事。” 徐舒玄越往深处想,便越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会不会,韩陌直到现在还在为言藩办事?” 如果他还在为言藩办事?那言藩会让他做什么?向他索要他的女儿吗? 那么杨夫人母女以及杨四公子的失踪会不会就是韩陌所为? 正当徐舒玄这样忧惧的想着的时候,徐墨玄也焦急的朝他的书房奔了来。 “大哥,不好了!” 徐墨玄一进门,便神色惶惶的说道:“韩陌抬的那个平妻姚氏死了,有人报官说是杨四公子所杀,现在杨四公子与杨夫人母女都已不知去向,那报官的人说他们是畏罪潜逃!” “我昨天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他们!”他惶恐不安的问道,“大哥,你素来智计多,帮我想一想,他们会去哪里?那小丫头现在会去哪里?” 徐舒玄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半响,他问道:“墨玄,姚氏那个女人不是被你拘了三日吗?我让你交给杨夫人处置,她是怎么处置的?” 徐墨玄一听,登时脑中一亮,似想起了什么,他忽地转向徐舒玄问道:“大哥,你有听说过鞑靼塔罗王子训练死士作间谍之事吗?杨夫人说,姚氏便是塔罗王子手下间谍中的其中一位,风十一娘!” 一听到塔罗王子的名号,徐舒玄与南楚都变了脸色! 塔罗王子亦是号称蒙古鞑靼中最聪明绝顶的智囊,他不仅会训练出武艺高强的死士为他所用,而且还能让一些柔弱的女子成为他暗中偷窥的眼睛,这些女子不一定会是鞑靼人,可只要是被他找上了,就一定能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听他驱遣! 没有人知道他使用的是什么手段,但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有这样的本事! 而且七年前蒋七郎被污有通敌卖国之嫌也多半是拜这位塔罗王子所赐! 徐舒玄陷入沉思,徐墨玄却是焦急的催问道:“大哥,杨夫人说蒋七郎之死与这位塔罗王子的间谍脱不了干系,你说姚氏之死会不会是这位塔罗王子灭口,又借此来陷害杨四公子的?” “可陷害归陷害,他们又把人弄到哪里去了?”徐墨玄连番急问。 等了半响,才等到徐舒玄说了一句:“墨玄,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徐墨玄一愣,他刚才只是急了随便猜测而已,他根本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若真是落在了这传说中的塔罗王子手上,那杨氏母女和杨四公子会是什么后果? 而就在他们三人皆害怕担忧的思索着此事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极欢喜的声音! “大哥,大哥!”那声音十分雀跃的喊道,“京城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好玩的奇事了!有人竟然将一艘破败不堪的大船修整了一翻,准备要出海扬我国威去了!” 门陡地打开,就见穿着一袭蹙金百花团蝶裙,外罩昭君套的娇艳少女走了进来,她身后的四名丫鬟依然给她拿衣服的拿衣服,拿零食的拿零食,不过,在她走进这间书房时,那四名丫鬟皆已退到十步以外,可能是闲得无聊,看到门外不远处站立的卓姬,便去欺负卓姬去了。 “哟,这娇美人,楚楚可怜的站在这里吹北风呢!也不怕冻坏了身子,要不要姐姐我赐你一件衣服穿呐!”其中一丫鬟捂嘴娇笑道。 卓姬一言不发,只是垂睫含笑,但长睫覆盖下的那双眸子中已闪出了一丝冷狠的光芒。 “三姐,不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这么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擅自闯进大哥的房间,你说好么?大姑娘家的,这万一是,大哥正在换衣服怎么办呢?或者说咱们的楚哥正在洗澡怎么办呢?”徐墨玄抚着额头,一脸无奈的说道,“难道你还想偷看一下咱们楚哥伟岸的身躯?” 徐舒玄还好!南楚立马变了脸色,眼神如刀一般的朝他砍了来! 徐绯烟的脸色也一红,登时柳眉倒竖,她翘起削葱玉指,喝骂道:“你!五弟,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懂不懂得内涵与修养,你,你你,以后不要再去找陆公子了,不要祸害别人!” “又扯上陆公子了,很不幸的告诉你,陆公子的伟岸形象现在已经被他爹给毁了,他现在跟英雄无缘,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 徐墨玄说到这里,看着徐绯烟气鼓鼓的腮帮子,又将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船修整了一翻,要出海了?这京城有海么?别逗我了,最近这京城的逗比怎么越来越多!”(未完待续。) 第076节 有钱就是任性 徐绯烟很不悦的朝徐墨玄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就像是看白痴一样,读书少真可怕! 然后她又将徐墨玄推到了一边,蹬蹬蹬的跑到了徐舒玄的身边,俯身到他面前,一边比划着一边极其夸张的说道:“是一艘很大很大的船,据说是从司礼监调出来的,一百多年前三保太监七下西洋时所乘,本来都已经破败得不成样了,但现在京城中来了一个有钱人,一个超级有钱人,这个有钱人将这艘船全新的修复了一翻,现在准备从京城出发,走大运河去杭州,为我大眳朝重振国威去了!” “听说,还是皇上下了圣旨的呢!”她最后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徐墨玄本来一直很不屑的撇嘴听着,但一听到“超级有钱人”这几个字时,不觉脑海中亮光一闪,似有疑赎起来,他再看向了大哥徐舒玄,见大哥也是一幅神色怔怔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钱人?有钱到什么程度?这个超级有钱人又长得什么样子?”徐墨玄不禁连发质问。 徐绯烟用目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嗔怒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有本事你去问他啊?” 徐墨玄朝徐舒玄看了一眼,在徐舒玄的目光暗示下,便真的气势汹汹的去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人超级有钱而去,也不是对徐绯烟所描述的这艘可堪称古董的大船好奇,直觉告诉他,这个超级有钱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洗劫了金香玉坊的人! 而这个人,若不出大哥所料,必然是那个从锦衣狱中将韩凌劫持出来的日本人! 这个日本人与韩凌定有三日之约! 韩凌是否有可能会在这日本人手中? 虽然现在有许多事交织在一起,疑点重重,但是他绝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徐绯烟愕然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喊道:“五弟,你干什么去啊?你可千万别再带上陆公子去闯祸,那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秦公公的船。你们惹不起的!” 去他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锦衣卫办事什么时候缩头缩尾过?他怕过谁? 于是,他再一次的找到了陆颜召,拉着他到了通州大运河边。 据说这条大运河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期。隋朝的时候开凿完工,目的也是为了运送军队,服务于军事行动,曾经过三次兴修,如今已直达杭州。也就是说这是一条唯一从京城可直达杭州的水路。 在来到这条大运河之前,徐墨玄就对徐绯烟所描述的那艘大船十分的不以为然,然而此时真的看到这艘船时,他还是不以为然! 他不以为然的是徐绯烟的描述,简直太词穷乏力了! 这艘船已经不能用“很大”一词来形容!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得出奇也古怪得出奇的船,船长四十八丈,高十八丈,比一般的船大了十几倍不止,船上主桅上扯开十余丈雪白的巨帕,上面还挂着一面通行旗! 看到这艘船时。陆颜召也惊住了!不止陆颜召和他,大运河边观望的所有百姓都惊住了! 徐墨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此刻来的目的。 于是,他又拉着陆颜召径直跳到了那艘船上,量出了锦衣卫的腰牌,扯着一名好似船上的纤夫高喊道:“锦衣卫办事,叫你们船主赶紧出来!” 随着他的这一声厉喝,大船之上忽然蹬蹬蹬的涌出了数名太监,这些太监居然都身穿着斗牛服,腰配刀剑。看上去威势凌人的样子! “何人在此喧哗!”为首的一句太监喊道。 “锦衣卫!本大人怀疑你们这船上有倭寇,所有人等全部给我即刻马上滚出来,本大人要搜船!”徐墨玄也毫不示弱的喊道。 谁知那太监大怒的回了一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怀疑咱们秦公公的船中藏有倭寇。下去将他给我抓起来!” 那太监的话音刚落,接着就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一个十分低醇动听的男人声音。 那声音说道:“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卫,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礼让三分,我们怎敢惹得起。放他们进来!既然他们是来搜捕倭寇的,那就让他们来搜!” “只要他们有这闲功夫!”那人轻笑了一声,显得十分的谦恭。 随着这声音的传来,那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而当这个人完全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所有人尽皆露出了惊艳诧异的表情,很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绮貌谲艳的少年,此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凤冠珠履,一袭白袍绣着万枝梅花,自领以下,翠丝环缬,本来就很艳绝的容颜,再配上这华丽无比的装束,更显得这个人通身的气派华贵无比!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个人满身都透露着:我很美我很风流我也很有钱! 看到这个人时,陆颜召也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副画像,这是他依据韩凌的描述所画出来的那个日本人的画像,几番对照之下,竟发现无一相似之处! 陆颜召朝徐墨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 “看来两位公子不是来找倭寇,而是来找人!不介意把画像给我看看,也许我见过这个人!”那少年谦和有礼的说道。 陆颜召狐疑的思忖了一会儿后,便将画像递于了这少年,却见这少年一见之下,眉宇轻皱,好似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这位公子有见过这个人吗?”陆颜召问。 那少年啧啧的叹息了两声,摇头道:“没有!” “没有,你怎么一副一见如故的表情?”徐墨玄忍不住说道。 那少年一脸委屈的说道:“有吗?我刚才只是……觉得这位公子的画似乎画得有点不妥,所以就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一见如故!” “哪里不妥了?”徐墨玄狐疑的从那少年的手中抢过了画像,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陆小阎王所画的画,嗯,他只能说这画的确实是一个人! 徐墨玄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简直惨不忍睹! “是不是觉得这画上的人眼睛不对称,五官也极不协调,看上去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那少年看着徐墨玄一脸蹙眉失笑的表情。说道。 陆颜召的头顶开始冒青烟,他不过是根据那小丫头的描述所画出来的画像,那日本人就长成这样,还能让他画得有多美! 而徐墨玄的心中却大为失悔。早知道陆颜召的画功这么差劲,就应该让大哥画一幅那日本人的画像给他了! 不过,这少年又是什么人?他在京城之中也可谓是结交甚广,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一个商人。同时我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秦公公的儿子!”少年十分温和有礼的说道,“我姓龙,两位锦衣卫大人可以称呼我为龙公子!” “太监的儿子?”徐墨玄诧异道,“太监会有儿子吗?” “你说什么!竟敢对我们秦公公不敬!”旁边有太监忍不住竖眉板脸的尖声喝道! 那少年忙抬手制止了那欲提剑上来的太监,以非常低柔磁性的声音对徐墨玄低声说道:“这位兄弟,小声点,别让我义父听见了,他会很不高兴的,他若不高兴,没准给你一刀。让你也深刻的体会一下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的痛苦!” “自己不会生,也可以收养的嘛!我是我义父的义子!”他最后作了如此解释! 陆颜召就在一旁捂嘴笑了! 徐墨玄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揍人,这时一名小厮打扮的男人急匆匆的朝这边奔跑了过来。 “龙公子,龙公子,船长说前方不远处有冰山,我们的船大,可能过不去,怎么办?”那小厮一脸焦急的对着这位少年喊道。 少年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悦和鄙夷的看向了那小厮。 “这种小事。你还来问本公子?”少年愤怒的喝道,“这船上不是有大炮吗?用大炮轰啊!” 啊?大、大炮轰? 小厮傻了眼,呆若木鸡般的忤在那里巴巴的望着这妖冶绝魅惊为天人的少年看了许久! 少年不耐烦了,他指着那小厮一边数落道:“本公子说的话。你听不懂吗?管它是冰山还是银山,都给我轰炸开,总之,这艘船今天必须要从大运河里走出去,不然延误了时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轰!”那小厮发了一会儿呆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吓得屁股尿流似的跑了! “人太蠢了,没办法!”那少年一脸歉意的对已经目瞪口呆傻眼了的徐墨玄和陆颜召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声贯耳而来,惊天动地,岸边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吓得抱头狂奔,四散而去! 徐墨玄和陆颜召也捂住了双耳,下意识的要趴倒在地! 待震聋发聩的巨响过后,陆颜召惊怒不已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这个少年! “实在抱歉,养了一帮粗鲁的蠢货,吓到你们了吧!不过没事!都是男人嘛,多吓吓胆子才大!你说是吧?”少年一脸笑意的说道。 陆颜召啼笑皆非,徐墨玄忍不住指向了这少年,厉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大炮?” “我买的!”那少年笑笑回答,意思是,老子有钱买大炮,你管得着! “你竟敢私藏大炮,按照我大眳律,私藏军火者罪同谋逆!” “我想这位小兄弟你是误会了,我这不是私藏,我是光明正大的携带军火,这也是皇上特批了的!”那少年说到这里,又戏谑般的一笑,那笑简直要用百花齐绽万物失色来形容。 “听说过徐福出海的故事吗?”顿了一下后,少年忽然又问。 徐墨玄一愣,有些莫名奇妙,这话题是不是转变得有些快! 少年连连摇头,说道:“一看你就是平时不怎么认真读书的人!”他再将手中一把桃花扇哗地一下打了开,一边摇着,一边转向了陆颜召,“这位公子一定有听说过!” “徐福出海为始皇求仙药,与你有何干?”陆颜召问。 那少年又极温和的笑了一笑,满意又无奈的答道:“这位公子说对了,就是与我有关,我呢!现在也很悲催的接受了这种使命,即将要出海去做徐福之事!”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明黄色的卷轴,刷地一下在徐墨玄和陆颜召面前展了开,那上面竟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得天意,闻海上有仙山,山有仙人而居,可得长生仙药,现特命秦福之子龙越为使臣,前往仙山求药! 这是一份轴柄为黑犀木角的圣旨,右下角还盖着玺印!这样的圣旨一般只赐予朝中二品官员! 陆颜召对景熙帝的字迹已是非常熟悉,所以他确信这份圣旨没有造假! 但徐墨玄却傻眼了,看到这圣旨上的内容时,他简直要哭笑不得,内心顿时腾起熊熊怒火,这一刻他真想跑到西苑,对着那只知求仙问道的景熙帝大骂一句:“皇帝老儿,你特么的真是天底下最逗比的傻叉!” “两位锦衣卫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这艘船就要启航了,若是耽误了吉时,皇上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少年将广袖一抬,歉意的施礼笑道,“所以两位公子是不是该下船了?” 他话音刚落,徐墨玄便觉脚下的甲板一阵剧荡,人险些就歪倒掉进了河里! 原来真是船开动了! 陆颜召扶住了他,低声说了句:“算了,这个人手中有圣旨,必是朝廷中人,便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日本人,我们走吧!没必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徐墨玄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指着那少年问道:“你敢不敢让我们将这艘船搜一遍?” 谁知这少年想也没想,便答:“有何不敢?都是给皇上办事,谁挡了谁的道都不是什么美妙之事,人还是要有点人情味,你说是吧!那你们就赶紧去搜吧!不过,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后,我便要开船了!” 他这话说得巧妙,虽然句句温和客气,可却是在指责徐墨玄挡了他的道,阻挠了他为皇上办事! “算了,徐墨玄!你非要闹到皇上那里去吗?” 陆颜召是不想惹事的人,忙拽着徐墨玄将他拉下船后走了,而徐墨玄一路上都有些茫然困惑不解,而且心中好像失了一角似的恐慌,如果那小丫头不在这里,那她会在哪里?会在哪里? 龙公子目送他们二人离去之后,唇角边扬起了一抹莫测而得意的笑容,他心情大好的伸了一下懒腰,然后望了一下天际的彩云,东边霞光万丈,一轮红日正跳出水面,他心道:今天的天气果然不错,适合远航出行,应该将那小丫头叫出来看一下日出,也不知她睡得怎么样了? “龙公子,龙公子,您让我们抓回来的那三个客人现在醒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有些不知所措的喊道,“那个小丫头吵着闹着要见你的人!”(未完待续。) 第077节 他的威胁和放手 韩凌是在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中惊醒过来的,她能感受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好似在地动山摇,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眼前出现的一切令她很是诧异。这似乎是一个女子的闺阁,而且闺阁中的摆设极尽奢华,上好檀香木所制成的桌椅,其上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小小的梨花木案几上摆放着瓷胎画珐琅花瓶,瓶中插着时新妃红的宫粉梅及朱砂梅,香气幽幽,沁人心脾,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房间里四处可见的珍珠玛瑙与犀角象牙了! 如果说这间闺阁只是装点得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也就罢了,她都不会去怀疑这其实是一个男人摆设出来的房间,可偏偏这房间里摆满了象牙和犀角,这与她曾在金香玉坊中所看到的别无二致! 言藩的金香玉坊少有人所知,而在这些所知的人中,有这个能力将金香玉坊中所有金银财宝洗劫一空的人,除了那个行事诡谲又可怕的男人外,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所以,当一个穿着格外华贵美艳的姬妾娉娉袅袅的走进来给她们送饭菜时,她便十分冷静且肯定的问出了第一句话:“叫他来见我!叫你的主子来见我!” “阿九——”耳边传来杨氏焦急而担忧的轻唤。 韩凌闻声,赶紧挪身到了杨氏的身边,现在杨氏和四舅杨茗钰都是双手用绳索绑缚着的,唯独她一人没有束缚。 而且韩凌怎么解都将他们手上的绳索解不开,焦急之下,她只有四处去寻可以割断绳索的利器。 “算了,阿九,这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绳索,恐怕就是普通的刀剑也割不开!”杨茗钰说道。 在他话音刚落时,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哒哒好似木屐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这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戏谑般的赞扬,那是男子极为动听的醇美之音! “杨四公子好眼力!此绳索由万千金蚕丝所制成,就是世间再锋利的宝剑也难以将它削断!” 音落。一道人影走进了房间,随着这道人影的走进,满室通亮,再华贵的珍珠美玉也失了颜色! 韩凌望着这个人影。呆了一呆! 龙公子见韩凌一副看痴了的表情,不由得喜滋滋的一笑:“怎么样?哥哥这副打扮惊艳到你了?” 的确是惊艳到了!太过奢华!也太过别具一格,这种绮艳风流的打扮实在是与这个人气质不符! “果然是你洗劫了言藩的金香玉坊!”韩凌说道。 龙公子笑了一笑,他向着房间正中的一把铺着虎皮塔子的滑太师椅走了去,只见他双手向后一撑。广袖轻扬,便十分慵懒的将整个身子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那太师椅上,他的左手边是一架冰蚕丝的焦叶琴,右手边是一只通体晶莹的玉笛,就是脚边也摆放着一张香红木制的上好五弦琵琶! 这幅画面让韩凌不禁想到了有“镇西将军妖冶”之称的陈郡谢氏子弟谢尚,谢尚通音律,好色彩,世间乐器无一不晓,他若高兴起来,可翘脚弹琵琶。极尽名士风流韵致! “小丫头,你觉得我与魏国公世子相比,怎么样?”龙公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问了这样一句。 “比什么?”韩凌问。 龙公子微坐起身,朝着她魅惑般的一笑。 “当然是比容貌!”他问道,“我现在是不是比他更好看一些?” 韩凌怔了一怔,杨氏和杨茗钰奇怪的看向了他,这个少年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只见一面便永生难忘! “安得相比,其间可容数人也!” 过了一会儿后。韩凌说道,“徐世子神清高洁,而你再怎么打扮都掩饰不住满身的血腥味!” 龙公子听罢,怔了一怔。却并未生气,他再将环在脑后的双臂移到了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韩凌。 “小丫头真的这么喜欢魏国公世子啊?”龙公子温柔的笑着问。 不知为何,他笑得越是温柔,韩凌心里便越害怕,她总觉得这幅魅惑绝艳的笑容下暗藏的是毒蛇一般的内心! “丰臣泷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杀了姚氏,又将我们掳到这里来,你到底要做什么?”韩凌急了,便连声问道,这个人很可怕,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给她的感觉都是这样的冷酷、残忍且诡异! 你永远都猜不到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不错,这个穿着打扮华贵无比的龙公子正是丰臣泷一,是之前以圣旨将前来搜船的两名锦衣卫赶走的妖冶少年!而此时此刻,回到魏国公府的徐墨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终于还是求徐舒玄画了一幅画像,而当他看到画像上那张同样俊美得有些妖异的脸,他的心便倏地下沉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日本人竟然能打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旗号如此光明正大的乘船出海!还有他洗劫金香玉坊的所有金银财宝,一定也在那艘船里面! 也是,想要带着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从京城离开,要做到悄无声息也绝无可能! 这个日本人实在是太过狡猾! 此时,这个狡猾的日本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韩凌。 “小丫头,你应该知道我将你掳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是跟我许下了诺言,三日之后会给我想要的答案吗?” 韩凌的心迅速的下沉且收紧!是的,她其实也知道欠他一个承诺,可是这个承诺原本就是虚无的,是她用来诳骗他的缓兵之计! 匣子在哪里?其实她也不知道! “如果我不说,你会怎样?”韩凌最终抬起亮嗔嗔的眸子,望向丰臣泷一,问道。 丰臣泷一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这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弯刀,韩凌记得,前世这把刀便在他手中饮过无数人的鲜血,它胜过世间任何一种兵器,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丰臣泷一将这把刀指向了双手被缚的杨茗钰,笑道:“说起来,能将杨四公子俘获,这在我们日出之国中。可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不过,也很报歉,这一次我的确赢得不光彩!” 用熏烟迷晕他们,这种手段确实不光彩! 杨茗钰冷笑:“杨家军曾杀寇无数,于你们这些日本人来说。必也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强敌吧?我杨茗钰今日落在你手中,便知绝无生还之可能,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但求你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她才只有六岁!”杨茗钰补充了一句,看着韩凌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愧责和疼惜。 “四哥!这不怪你的,阿璇自从离开广宁伯府回到杨家的那一刻起,便没想过会独自偷生!就是和四哥同生共死,也是极好的!”杨氏说道,也心疼的看了一眼韩凌。 丰臣泷一动了动容,他忽地叹了一声,说道:“其实你们杨家人的气节。我还是比较欣赏的!不过……” 他顿了一会儿,看向韩凌。 “小丫头,你舅舅和你娘亲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你也说过,我没有人性,没有人性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肯说,我就先杀了你舅舅,再杀了你娘亲!” “一!”他开始报数! “我说,我说!”他话音刚落,韩凌便骇然大叫。爬到了他面前。 丰臣泷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欺负小女孩,尤其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来,我抱抱你,到我怀里来。我们好好说说!” 他说着,双手将韩凌举起,杨氏和杨茗钰见之大惊,就见他抱着韩凌重又回到了那把极宽大的滑太师椅上,他依然慵懒的躺着,而韩凌却只有匍匐在他身上。 “说。我听着!”他闭上了眼睛,极为享受的等待听答案。 韩凌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要爬起身来,想要跳下去,却又被他制止到了怀里!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顿时又让韩凌的心弦紧绷了起来,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占有欲有多强,前世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要霸道的将她据为己有! 可现在她只是个六岁的孩童啊!这个变态,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芸娘在死之前,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也没有告诉我们那个匣子到底在何处?我……” 在韩凌支支唔唔有些胆怯的嗡声细语中,丰臣泷一陡地睁开了眼。 韩凌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那种极具寒冷仿佛来自地狱的杀气。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过了很久很久! “所以,你又是在骗我?”他幽怨的说道。 “不对,那你为什么跟言藩说,你将那个女人偷盗出来的密函分了数份,递交到了不同的人手中,难道你说的这些也都是骗言藩的?”丰臣泷一又问。 韩凌赶紧点了点头。 “是的,都是骗他的,我若不这么说,就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他若不害怕就不会有所忌惮,也不会狗急了跳墙,做出最后徒劳的一击!”她这样说道。 丰臣泷一有些吃惊的怔住了,原来从头到尾这个小丫头都在对他撒谎,而他竟然心甘情愿的被她耍了三次!而且好像还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不,我并没有利用你,从头到尾,你的出现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韩凌如此解释道,“丰臣泷一,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匣子?那个匣子里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这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 前世一定是他杀了娘亲,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忏悔痛苦的说出那样一番话,可是他做这件事又是为什么?就为了一个匣子吗?这个一生都很孤僻怪异的少年,他到底心里藏着怎样的一个密秘? 丰臣泷一愣神,为了什么?说出来的话必会令人可笑,可这点可笑之处却偏偏是他的执念! “小丫头,不许岔开话题,你舅舅和你娘亲的命还在我手里……” 丰臣泷一话还未说完,韩凌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肯求道:“放了我娘亲和舅舅!” “那你就给我一个放了他们的理由!”他像哄孩子一般的笑道,可那微沉而沙哑的声音中却明显的透露着杀气! 韩凌咬了咬牙,终道:“芸娘死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想你也听到了!”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丰臣泷一念道。 杨茗钰听罢。神色一变。 “对,答案就在这句话中!”韩凌最后道。 “阿九——”杨氏蓦地叫了一声,眼神中露出一丝责备和痛苦的光芒。 韩凌不敢看杨氏的眼神,她知道这个匣子对娘亲来说有多么的重要,那是可以为蒋家翻案的唯一证据!但蒋家之案又岂是这些证据能翻得过来的。三族性命之血只因一份奏折,皇上便定了案,可见这位天子早已对蒋家起了连根拔起的杀心! 要翻蒋家之案,必要让景熙帝认错,并非一朝一夕所成,须徐徐图之! 丰臣泷一看了看杨氏的反应,再看韩凌的眼睛,他思忖了一会儿后,又抱着韩凌站起了身来。 他拿着那把能削铁如泥的武士刀走到了杨茗钰的面前。 杨茗钰闭上了眼睛! “不要杀我舅舅!不要杀我娘亲!”韩凌哭泣着拦在了杨茗钰的身前。 丰臣泷一蹲下了身来,他一手倚着那把武士刀。一手抬起韩凌的下巴。 “小丫头,自从我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总是在做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很爱很爱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最后却杀了我,杀我的理由很可笑,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说着。一双妖华凌睿的眸子紧盯着韩凌的眼睛,他看到韩凌清澈的眸子渐渐溢出一丝复杂的感情。 “你也做过同样的梦吗?”他问。 韩凌的心迅速的下沉,此刻,她的心中亦是从未有过的害怕。难道他也跟她一样是重生的吗? “我现在还看不出,你是否是我梦中的那个女人?不过,我可以等你长大,八年之后你及笄的时候,我会再回来找你!” 他如是说,然后玩转着手中的武士刀。来到了杨茗钰的身后! 韩凌吓得连忙扑到了杨茗钰的怀里,她紧紧的抱着杨茗钰的脖子,不停的哭求道:“不要杀我舅舅,我求你了……” 她从未求过任何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无助了也害怕了! 却在下一刻,丰臣泷一竟然割断了绑缚着杨茗钰的绳索,接着又放了杨氏。 杨氏恢复了自由,便立刻将韩凌抱进了怀里,韩凌破涕为笑! 就听丰臣泷一道:“我虽然是日本人,但并非没有你们杨家人的气节,若真要杀你们,那便以后在战场上再见吧!等一下,我会放一艘船下去,你们速速离开,回到杨家去!” 韩凌没有想到他真的给了他们一艘船,而且送他们安全离开,他身边有一个长相极为狰狞凶悍的中年男人还想阻止,他却将武士刀架在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上。 “我从来不喜欢有人来替我作决定,更不喜欢有人对我所作出的决定乱嚼舌根,我父亲那里,我自会去交待!这一船的金银财宝足够你们享用几十年了,回去!七年之内都不要再来大眳烧杀抢掠!” 丰臣泷一送走韩凌与杨氏及杨茗钰后,又让人去京城给魏国公府徐家送了一封信,用他的话说,便是:“如果不告诉他们杨夫人母女及杨四公子已回到凤阳府杨家,恐怕那个徐家五少爷会追我们追到日本去!说起来,那小子的个性,我还真有点喜欢!” 徐墨玄带着一队人马乘船追出的时候,丰臣泷一的这艘大船已经行驶很远了,烟波浩淼的江面上,大船豪华无比,乘风破浪,气势恢宏! 当丰臣泷一站在船头遥望京城的时候,他身后走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华服锦裳,用斗笠掩住了容颜。 “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一个小丫头感兴趣,是因为那个小丫头所以才放了杨茗钰和杨夫人么?”那人语气颇带嘲讽的问道。 “言公子的目光太过短浅,小丫头不会永远是小丫头,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待她长大之后,一定是你们大眳朝最耀眼的一颗星!”丰臣泷一笑了笑,又转向这个头戴斗笠说道,“哦对了,言公子以后就不再是大眳人了,到了我们日出之国后,你就是我们日出之国的东、瀛、武、士!”(未完待续。) PS:  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开的第二卷,就是女主长大后谋锦绣良缘的故事,第一卷所设下的铺垫也会在第二卷中展开,感谢大家的陪同,望不要放弃,另求订阅! 第078节 小丫头长大了 三月的京城,护城河边轻风徐徐,柳絮飞扬,十里桃花夹道相迎,两骑骏马飞驰而来,劲风过处,片片红雨,正应了魏晋名士谢尚的那一句:“青阳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车马不相识,音落黄埃中!” 骏马上两名英挺俊美的少年一穿着天青色的衫子,一穿淡蓝色的符纹劲装,两人手中都各自拉着一弓,白翎箭羽搭于弦上,拉弓如满月,长箭破空,直冲云霄! “郭淼那小子赁地没趣,才玩了两把,便哭着求着本少爷饶过他,就这样提着裤子跑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更硬朗一些且英气逼人的少年将一箭射出后,十分不悦的说道,“与这帮没用的勋贵子弟玩耍,还不如和你一起来这护城河边跑马射猎来得有趣!” “郭淼怎么说也是武定候世子,你却让他打了十万两白银的欠条,还将这欠条寄给了他父亲,你这样也太不给别人留面子了!”另一个长相偏柔一点的俊美男子接了一句,也将一支箭羽搭上了弓弦,望着空中虚瞄了一下。 两人顾盼神飞间,明英夺人,谈笑之间极尽风流雅致,此时正是辰正时分,朝阳初起,城中许多百姓都已出来踏春赏景,不少贩夫走卒、男女老少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驻足回望,有的少女甚至都看得痴了,面红耳赤起来,更有那胆大一些的少女,折了路边的一枝桃花,朝着这两少年停驻下来的地方扔了过去,那桃花正好落在了那青衫男子的脚边。 蓝衣少年不由得笑了起来:“陆颜召,七年过去了,你小阎王的魅力依然不减。这京城之中多少闺阁千金愿意陪你一起下地狱?” “我看那姑娘的花是送给你的吧?徐墨玄,你今年也应该有十九岁了吧?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议亲?你该不会是想出家当和尚吧?”青衫的年轻男子正是陆颜召,他拾起了那一束桃花,对路过的少女微微一笑,那少女顿时心花怒放,感动得热泪盈眶,又含羞带怯的抬脚奔走了。只怕这一幕要在她脑海里回放几十年了! “当什么和尚。我大哥到现在还没有议亲呢!”徐墨玄冷哼了一句,却忽然又沉默了下去,当他沉默的时候。陆颜召也不说话了! 听说魏国公世子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连皇上都许了他在家休养,给他放了整整一年的假,可话说回来。在以往的六年中,他也没少给朝廷出过力。皇上欣赏他的才华,还特准他直接在奉天殿补行殿试,考后以卓越的成绩赐进士及第入了内阁,做了侍学讲士。甚至还让他给皇子们讲过课! 陆颜召还听过一些比较隐秘的流言,据说今上最器重的两位皇子裕王与景王都想拉拢他为己用,也不知这位世子是如何拒了两位当朝最炙手可热的皇子。能安然无恙的不受谣言影响,要知道景熙帝是最忌讳内阁大臣与皇子结交的。 魏国公世子人再优秀再美好。名气再响亮,可同时伴随着他响亮名声的还有一个不能长寿的预言,这是太医院有名的提点张太医所断定出来的预言,有的甚至说,这位如神话般存在的俊美少年终是不属于人间的,他很快就会登仙而去,也许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所以即使有着如此美好的名声,怕是也没有多少名门闺秀愿意承担一辈子守寡的孤苦而嫁给他,就是有那春闺中的少女愿意,她们的家族恐怕也不会同意! 在陆颜召想着这些的时候,徐墨玄想的却是,这些年他已经十分的谨慎了,绝对不会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那么大哥的病恐怕不是他人所害,而真正的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可这到底是什么病?大哥为什么会得了这种病! 现在一日十二个时辰,大哥只有三四个时辰是醒着的了。 “还记得你七年前追着那艘天字一号的古董大船到了杭州,那种英雄壮举可是让全京城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现在,说书先生还拿着你这等丰功伟绩津津乐道呢!” 陆颜召见他怔神,便故意岔开了话题! “可惜还是没能将那个日本人碎尸万段!”徐墨玄恨恨的说道,“幸好,他自己主动放了杨夫人母女和杨四公子,不然,我一定也会用大炮把他那艘船轰得稀巴烂!” 你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最起码你就买不起大炮,还是皇帝特批的大炮!陆颜召在心里嗤笑,回想起这小子那轰动京城的壮举,都会觉得啼笑皆非,却又隐隐有些伤感! “能让徐家五少爷恨得直咬牙,那个日本人也算是将人品发扬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说罢,陆颜召好似在河中看到了什么,拿起弓箭,搭上一支翎羽,朝着那河水射出一箭,随即一条很大的鱼浮至了水面。 “真丢人!拿着弓箭,不射天上的鸟,却要射水中的鱼!”徐墨玄嗤了一声道。 “沉鱼落雁嘛!”陆颜召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接了这一句。 徐墨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连摆手:“别给我装风雅!也只有你能想到这处去!” “哦,对了,你还说我,你到现在没有成亲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也想进庙里去当和尚?”他忽然将话锋一转,问道。 陆颜召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像他这般年龄还没有成亲的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事实上,他的继母崔氏也一直在给他挑一户“好人家”的姑娘,但也每一次都被这小子给搞砸了! “谁说的,我只是一直在挑罢了!”陆颜召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 “切,眼光还很高!”徐墨玄再次嗤笑了一声。 陆颜召不以为然,再次拉弓如满月,朝着天空中隐隐可见的一只鸟射了过去。大鸟一声悲嘶,直坠而下! “我母亲最近又给我挑了一位大家闺秀,你猜猜是谁?”他忽然问。 “这我怎么猜得到?难道是李大学士的千金,还是杨大人的女儿,更或者给你尚了位公主?” “都不对!” 陆颜召微微一笑,答道:“是广宁伯韩陌的女儿,而且还是他和他那个平妻所生的女儿韩嫣!” 说起七年前的那件事。姚氏之死竟成了一个谜。虽说有人报官举报了杨四公子,可府尹衙门去查证,很快便洗脱了杨四公子的嫌疑。这件事情从此以后也就没再查下去了! 而更令人可笑的是,韩陌那样要政绩没政绩要骨气没骨气的小人竟然承袭了广宁伯的爵位! “你也别笑话,韩陌毕竟献妹有功,皇上是恋在他有此功劳上。将爵位赐给了他的!” 听到陆颜召这么一说,徐墨玄更是不屑的撇了撇。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那么不中听呢! “陆颜召,想不到你的嘴也变得这么毒了!”恍然大悟的徐墨玄喊道。 “耳濡目染!近墨者黑!”陆颜召看了他一眼,笑说道。 徐墨玄怒发冲冠的瞪向了他。然后也心平气和的揶揄道:“你继母还真够狠的,将一个庶女说给你做正妻?而且七年前你还曾将韩陌抓进过诏狱,韩陌会将女儿嫁给你?” 崔氏自然不会跟他说是庶女。而且韩嫣是韩大人的平妻之女,也算是正经的嫡女! 崔氏跟他说。这个女孩她见过,长得花容月貌水灵灵的,而且知书达礼,柔贤端惠,相貌人品她敢保证,在这京城的贵女圈中也找不出五个来! 不过,为什么韩陌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韩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如今见到我都是笑脸相迎,还说什么我是年少轻狂,真性情!他很喜欢,而且他差一点都叫我女婿了!”陆颜召说道。 “噗”的一声,徐墨玄差点没将口水呛出来! “依我看,这门亲事也是极好的!至少不用担心和岳父大人搞不好关系!你就从了吧!何必再挑呢,再挑你都娶不到姑娘了!别仗着自己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我总得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陆颜召忽然说道,然后,他的眸中溢出了一丝憧憬般的柔光。 他望着远方的一堆浮云千变万化着,好似形成了一座仙山,而仙山之上自有采药的美貌少女,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英丽且婉约的风情!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陆颜召忽然吟了这一句,徐墨玄又在一旁嗤笑,明明是个武人,却非要如文人一般装风雅! “对了,那个小丫头现在应该有十三岁了吧?”他又轻声问,似问自己,也似问徐墨玄! “是啊!七年了,小丫头现在长大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想应该比杨夫人更美吧!”徐墨玄摸着下巴,也憧憬般的说了一句,然后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看了一眼一脸神往心猿意马的陆颜召。 “喂,陆小阎王,你不会是喜欢那个小丫头吧?” *****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你等等我!那帮粗俗野蛮的女孩子不值得你生气,你也不要这么生气,慢点跑!慢点跑!别跑摔了!世子爷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一条如带的湖边,杨柳依依,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在一阵马蹄声经过时纷纷扬扬,湖对面,满山的杜娟花开得如火如荼,轻风徐来,水波不兴,湖面倒映出岸边三匹飞驰的骏马,以及马背上三个娇俏的女孩子。 三个女孩子跑在林荫夹道的湖边,最前面的那一个只知道挥着马鞭疾驰,而中间的一个沉默不言,最后面的那一个好似跑累了的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高喊着前面的那一番话! “真的,那些刁蛮的女孩子所说的话,是不值得小姐你生气的,你就当她们是屁,放了吧!” “巧儿,小姐没有说要停下来就不会停下来,你就别叫了,免得呆会儿你力气都叫完了,从马背上摔下来,还得让小姐来救你!”中间那个沉默的少女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稍显粗沉,人也长得比一般的女子健壮,面容算不上有多美,但能给人一种和善亲切的感觉。 而那个叫巧儿的女孩子就长得纤美娇柔一些,不过她现在已是满面通红,大汗淋漓,她将单溥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了马背上,双手牢牢的拉着缰绳,好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样子。 而最前面的那个女孩子,身材也很纤细,却已是十分的高挑,亭亭如玉,气质如空谷幽兰,却又透着一丝飒爽坚毅,她一言不发,一直催马行至了一座陡峭的山下面。 骏马长嘶,前蹄突地扬起!女孩子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中间那个女子也勒马止了步!只是巧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匍匐在马背上继续奔驰着,不过她还没有奔多远,就有一根绳索朝她飞了过来,直卷了她的人落在地上。 巧儿吓得尖叫一声闭了眼,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摔倒在地,才睁开眼睛,发现小姐就在自己身边,这才高高兴兴的叫道:“小姐,你好厉害,骑马好,射箭好,读书也好,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懂什么,还总是说你粗俗,她们那才叫粗俗!过分,竟敢那样说我们小姐,诅咒她们变黑长胖越来越丑!” “不过,小姐,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将自己抹黑呢?小姐本来很漂亮很漂亮的!” 巧儿望着眼前少女稚嫩的肌肤上那涂抹的一层微黑,还有那简单梳了个马尾的发髻,以及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色骑马装,心中微有些担忧的叹道:小姐天生丽姿,却是不爱打扮呢!也确实有点像男孩子一样,现在的大家闺秀都以柔惠端庄为美,小姐这样会不会不讨人喜欢,再过两年,小姐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世子爷一定会给小姐说亲,不知小姐这样能否嫁得一个人品相貌才学都极好的如意郎君?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家小姐说话了! “巧儿,春莲!”小姐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天籁一样! “嗯!”巧儿连忙点头如捣蒜,“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们在这下面等着!我要到爬到这山上去!”小姐静静的望着眼前茂林密盖的一座山,说道。 巧儿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去,就见这座山壁立千仞,看上去十分的陡峭,虽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可是毕竟是悬崖峭壁啊! 小姐要爬到这山上去做什么? “小姐,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她们自骂她们的,我们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没有必要为了那么一番话而想不开!小姐,你要是出事了,世子爷会很伤心的,世子爷最疼你了!” 巧儿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也很真诚! 韩凌看了看巧儿,心中思索的却是她口中的世子爷! 巧儿口中的世子爷便是她的四舅舅杨茗钰,七年前她随母亲和四舅回到杨家后,紧接着第二天就接到了一道圣旨,皇上竟然直接让四舅舅承袭了安国公世子之爵位,按理说,长幼有序,一般勋贵之家都由长子袭爵,可是皇上却莫名的出了这么一招,而且还将他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宁安公主赐婚给了四舅! 宁安公主为曹端妃所生,而曹端妃便是那一场宫女政变中被方皇后所冤杀的嫔妃。 皇上到底是对这位宠妃愧疚,故而想要弥补自己的女儿,所以要为宁安公主选天底下相貌人品及文武都很优秀的男人为附马!也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附马! 万没有想到,他竟选了原本有妻室的四舅杨茗钰! 给四舅如此大的荣宠,却同时还要逼他休妻,这便是圣心么?皇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079节 惊诧的一幕 “巧儿,别哭了,你家小姐不是想不开,而是要救一个人的命!” 在巧儿痛哭流涕的抱着她的腰身死死不放手时,韩凌若有所思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巧儿已听得十分清楚,只是这句话让巧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救命?救谁的命?还有小姐最近种了好多好多的草,别人家的小姐都爱种花,她的小姐却爱种草,而且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草,有一种草竟然长得跟人的舌头一样,看上去甚是可怖,小姐却将它当宝一般,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它浇水,放在阳光底下晒太阳!如果一时半会儿没有看见,必会像丢了魂似的在整个杨府中乱找! 巧儿还在想这些的时候,韩凌已经抬起右手,按动腕下的一枚机关按钮,腕上那只精致的护腕便射出了数根冰蚕丝,而韩凌纤细单溥的身子也随着那射出的冰蚕丝渐渐腾飞到了半山腰上。 “小姐,小姐,你千万要小心啊!”巧儿仍不放心的高喊起来,站在一旁的春莲仍是一言不发。 “春莲,春莲,你跟了小姐那么久了,据说还是从广宁伯府出来的,小姐如此看重你,还将你从田庄上接了过来,你怎么这么冷血,一点也不关心小姐的死活啊?”巧儿有些不悦的说道。 春莲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山腰上已缩小得只看得到一个黑点的小姐,嘴抿得更紧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不能如巧儿一样咋咋呼呼的什么都说出来或是表现在脸上,小姐身边需要一个稳沉的人,余嬷嬷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听小姐的话,小姐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她的道理的,也不要多问! 韩凌这次采的不是草,而是一种花,一种开得极为妖艳的红色的花,她也是最近翻到一本医书。上面有记载,传说中的地狱之花曼陀罗其实也可以与其他药材一起制成一味良药,不管成不成,也得先试试再看看! 按照前世的记忆来看。他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这两年之内找到救冶他的办法! 自从七年前她与娘亲和四舅被丰臣泷一挟持出京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那一次离开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对他说过,七年未见。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徐墨玄与陆颜召赛完马后,又去了樱士馆喝茶,讨论了一下今年的武举考试,申时正的时候便回到了魏国公府,和往常一样,他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听雨楼中看徐舒玄,自徐舒玄的病情恶化之后,大伯父也没有去外地任上了,现在留任在京城任吏部尚书。 大伯父也在为大哥四处寻访名医,太医院的那些老头们基本上都不作指望了。现在一家人都将那渺茫的希望放在了江湖上的那些闲云野鹤的名医身上。 但徐墨玄心里却一直相信,大哥的病一定可以冶,他甚至拿出了七年前韩凌开给他的药方,请了江湖上多位义士去寻找,不过,至今也没有得到一个好消息。 走进听雨楼后,徐墨玄又径直来到了书房,发现大哥并不在书房之中,便问了守门的琴儿,琴儿告诉他说。二小姐将大少爷带到府中的桃花园里散步去了! 琴儿是三年前从厨房调到这里来的丫鬟,从前的阿姝自告假回乡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徐墨玄一听是那个长公主带来的女儿将大哥带去了桃花园,便暗觉有什么不妥之处,赶紧飞快的奔至了桃花园。 桃花园自然是因里面栽种了各色品种的桃花而得名。也算得上国公府中一处极美的风景,满园桃花,妃红俪白,如同联翩铺锦一般,微风拂过,惊起一路芬芳艳雨! 然而。在这极美的景致中,徐墨玄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都难忘而惊诧的一幕! 一棵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徐舒玄正斜躺在那把轮椅上,此刻的他显然已是睡着了,双眸已合,面色苍白而晶莹,清绝俊美一如往昔,而站在他面前的一名穿着粉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外披白色纱衣的女子正俯首在他额头上轻吻,好像这么轻轻的一吻并不能满足她心中的渴望,她又将唇瓣缓缓移下,最后印在了大哥的唇瓣上。 这个女人即使背对着他,但他对这个身影已是非常的熟悉,她便是那个长公主带来的女儿,国公府里的二小姐徐明烟!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对大哥这样?身为长公主的女儿,而且已有县主的身份,竟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难怪长公主给她说了那么多门亲事,她都没有同意,直到现在还待字闺中! 徐明烟与大哥同龄,现在都已经二十三岁了! 徐墨玄此刻真有一种冲动,想要跨上前去提着她质问,或是狠狠的教训她一顿,可是理智终究让他止步了,在她还没有发现之前,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后退,直至离开了这个桃花园! 他躲在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木后守着,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她将大哥推出了桃花园。 “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走!”这是大哥的声音,一贯的温润清泽,听不出喜怒情绪。 徐明烟先是愣了一下,既而柔声一笑。 “那我以后再来看大哥!”她说着,款款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道了一句,“大哥,我会找到世上最好的名医冶好你的病的!” 说完,她眼里似乎还有泪光闪烁,又似有些欣慰的痴迷,最后带着她惯有的笑容穿花拂柳走了! 待她走远之后,徐墨玄这才迫不及待的想从梧桐树后现出身来,可是刚一抬步似乎又觉得不妥。 他犹豫着止了步!这件事情他到底要不要对大哥说?如果传出去必定对他的名誉有损,而且长公主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正当他满怀忧虑踌躇不定时,却听到徐舒玄的声音道:“出来吧!” 徐墨玄一愣,这才抬起好似千钧重的脚步走了出来,大哥虽然不懂武,但是耳力极好,他的那些小动作从来都逃不过大哥的耳朵。 “大哥——”他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却是难以启齿。 馨风阵阵,徐舒玄忽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他甚至有点想吐! “大哥,身体还是不舒服么?为什么这七年来,你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那个小丫头不是说,按她所开的药方。即使没有龙舌和血滴子,也能压制住你的病情吗?”徐墨玄问。 那个小丫头不会骗他们的!这一点他敢笃信!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丝怀疑。 “会不会是她?”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刚刚离开的徐明烟,“二姐刚才……” 话说到一半,他还是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刚才的一幕,你都看见了?”徐舒玄忽然问。 徐墨玄霍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的徐舒玄。 “大哥,你都知道了?你刚才根本就没有真的睡着?” 徐舒玄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她不知廉耻!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拒绝她?”徐墨玄愤然不解的问。“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入了徐家族谱的嫡女,她和你是兄妹!” 为什么不拒绝?徐舒玄心里苦笑,他其实也很想拒绝,只是他没有办法拒绝,那一刻,他甚至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香,这种香能够麻痹他的意识,甚至令他昏睡或是产生幻觉! 他已经用足够的意致力去抵抗这种香气对他的控制了,但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清醒。 徐明烟竟然会制出这种麻痹人意志的香料。她到底是跟谁学的?或者说她本身的身份就很可疑!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有定过婚约的?”徐墨玄忽然有些痛心的说道,“那个小丫头。我想你不会忘记吧?她现在长大了,我们徐家可以去杨家提亲了!如果你不便跟大伯父说,那我去帮你说!” “不,不要说!”徐舒玄忽地打断。 他看着徐墨玄十分严肃的说道:“墨玄,你给我定的这门亲事本来就不算数,杨夫人她也不会当真的。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这事如果谁也不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 “但若提了呢?杨夫人以及杨家所有人都能做见证,他们不是不守信用之人!” “就算他们提起来,这门亲事,你也必须给我退了!”徐舒玄忽然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徐墨玄就错愕的怔住了。 “为什么?”过了很久,他还是不甘心的追问,“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小丫头吗?难道你真的对那个女人……” “住口!”徐舒玄猛地又咳嗽了起来,徐墨玄顿觉失言,歉意又心痛的为他拍着后背。 “对不起,大哥!”他轻声说道。 徐舒玄抬起眸子,看着这个一直以来从未质疑过他做任何事,甚至对他唯命是从的五弟,忽然心中升起一阵愧疚和疼痛感。 “墨玄,你听我的,如果你真的让她进了这个国公府,让她嫁给了我,终有一****会后悔的!”徐舒玄说道,“你也知道这个国公府里看似平静实则藏了些什么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忍心让她嫁进来被我们所累?” 就是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徐墨玄的心忽地就痛了,他从前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因为喜欢所以就想将她留在身边,抑或是大哥的身边,只要能天天看到就行了! 徐墨玄沉默了良久,突地低声道了一句:“可是她终有一日还是会出阁的,到时候杨家肯定会为她选一门高门大户,难道你愿意看到她嫁给别人吗?其他的高宅大院又比我们这魏国公府好得了多少?” 徐舒玄没有说话,他如同曜星盈水般的眸中也隐隐透着一丝痛苦。 “大哥,我没有你这么心胸宽广,如果你不愿意娶……” 他顿了顿,看着轮椅上因病而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徐舒玄,说道:“那我娶好了!我会去求父亲帮我去杨家提亲!” ***** 韩凌摘到那朵开得艳红如血的曼陀罗花后,便高高兴兴的带着巧儿和春莲一起回到了凤阳学馆。 凤阳学馆开办于五年前,至今却已是相当的有名了,据说是一个学识非常渊博的大儒所办,里面所请的先生都是十分有才学之人,于琴、棋、书、画、制艺等方面也各有精通,里面设有各种学课如经学、史学、词章、女学,游学等,还有一门学课,凤阳学府没有对外开放,也鲜少有人知道这一门学课到底教的是什么?而坐馆的这位先生也是十分的神秘,学馆中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一年能来两次就不错了,就是每次授课时,也是隔着屏风,学生们能看到的也只有那半透明的屏风上所投射上去的修长剪影!可虽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也有传言道这位先生仙风道骨,恐非尘世中人! 韩凌便是因为这个传闻来到了这个学馆的女学学习,而且这也是四舅舅对她的要求,四舅舅给她和表姐们都交了束修,她们可以每天都来这学馆里上课! 当然来不来也是她们自愿的了!今天便只有四舅舅的亲生女儿杨歆和她一起来了! 她中途逃了课,本来是想带着春莲一人到那钟灵山上去采药,却不巧被巧儿发现了,巧儿是大舅母给她挑选的丫鬟,这丫头机灵乖巧十分活泼,大舅母也是想给她解闷的,可这丫头的性子却是十分的急躁,也藏不住什么话。所以被巧儿一哭一闹,她便只有将这丫头也一并带去了! 这会儿回到凤阳学馆,还没有进入女学学堂的门,便闻得表姐杨歆的娇怒声传了出来。 “我表妹不是那样的人!我姑姑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都给我闭嘴,以后也不许在背后说我表妹的坏话!滚滚滚,都给我滚!” “杨歆,亏得你还是杨家的孙女,你们杨家人不是极有修养的么?你父亲被赞文韬武略有大将之风,还被皇上选为附马,娶了当朝最受宠最美艳的公主,你母亲就更不用说了,高贵的身份和气派摆在那里,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女儿,怎地这般泼辣无礼,这个学堂是你们家的么?凭什么叫我们滚?” 韩凌听得说这番话的少女的声音甚是柔婉,却是字字咄咄逼人,不由得心中暗惊,这女孩的口齿十分的伶俐且暗藏心机,分明就是在激怒表姐,挑拨她和表姐的关系。 杨歆表姐是个直率性子的人,所有高兴不高兴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么闹下去,她非得跟这些官宦人家的千金打起来不可! 不过,凭着杨家的声望和在凤阳府的地位,谁这么大胆敢这样和杨歆表姐说话? 韩凌将手中的马鞭递到了春莲手中,然后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径直走进了学堂!(未完待续。) 第080节 景王要来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当韩凌的身影出现在学堂门口时,里面二十多个女孩子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这让韩凌也颇感意外,不过出去了半个时辰,怎么学堂里忽然间就多了这么多人? 表姐杨歆正站在前排的座位上,与她旁边一位穿着浅绿色的散花水雾百褶裙的少女正怒目相对着,那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年龄,梳着双重髻,头顶上珠花环绕,打扮得甚是贵气,看样子不像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千金。 韩凌正琢磨着这个少女的身份时,这个少女便先开口说话了:“你是谁家的丫头,也有资格走进这学堂里来?一身脏兮兮的样子,污了本小姐的眼,还不快滚出去!” 韩凌刚刚从山上下来,身上有泥土,并未来得及换裳,而且她本来也是打算邀表姐一起回去的。 所以她并没有说话,学堂中便已有认识她的女孩子低声告诉那少女了:“邵小姐,邵小姐,这便是杨夫人的女儿,是杨歆的表妹杨凌!” 那女孩子话音一落,这个被称之为邵小姐的少女眸子瞬间一亮,从头到脚的打量起韩凌来,其他女孩子们也带着好奇或幸灾乐祸甚至是鄙夷的眼神看向了韩凌,她们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邵小姐心中不禁腹诽道:听说杨夫人十年前可是以才貌冠京城的,现在许多世家大族的女孩子们都有学习她的书法和诗词,就连我娘亲都时常在我面前称赞说:“古有谢道韫咏絮之才,今有杨夫人才藻卓绝,艳冠超群!”,怎么她的女儿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传说中艳冠京城的美人!这副容貌别说是绝美了,就连秀丽都算不上!不过,也好,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也勾不起那些世家公子们的兴趣。就更别说是他了! “原来你就是韩凌,听闻你口才极佳,当初你母亲和你父亲和离的时候,你可是将你父亲及祖母骂得狗血淋头。还狠狠的敲诈了韩家一笔财产,怎么,这么快就将你未来的嫁妆给败光了,现在是连一件像样点的衣服都买不起了吗?” 邵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捂嘴笑,续道:“哦对了。你现在不是在你外祖家吗?难道你外祖家也舍不得给你钱花?是了,是了,你有那样一个母亲,简直是丢尽了杨家人的脸,杨家人的福气都被你们母女俩折了,他们还能疼你才怪!” 一旁的女孩子们听罢也跟着捂嘴偷笑! 杨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怒声娇喝道:“邵云艳,你给我闭嘴!谁教你说的这些?我们杨家之事何时轮到你来议论,我看你是故意来诋毁我们杨家的!既然你们邵家的家教如此不堪,那就让我来代替你祖宗教训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的人已经跃过一张椅子到了邵小姐的面前,正当她扬起手掌想要扇那少女一巴掌时,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并将她拉了开! “阿凌,你干什么,放开我!” 真是奇怪,这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杨歆心中十分不悦的腹诽着! “她是什么人?”韩凌低声问。 杨歆愕然了一会儿,随即不耐烦的答道:“昌化伯府的嫡小姐邵云艳!” 昌化伯府?难怪会这么嚣张,简直跟他那个庶出的兄长邵云辰一样!难怪邵家会在不久的将来被褫夺爵位。同时也因为邵家的事情,景熙帝甚至革裁了所有外戚袭爵? 只因外戚而封爵又得了先帝的一枚免死金牌,就能如此猖狂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就是连皇帝知道了心中也极为不快吧! 不过,这个邵云艳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当初母亲和韩陌和离时候的事情。看她的年龄,那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吧!谁告诉她的这些? 也是了,韩陌和母亲和离之后,很快又娶了昌化伯家的一位庶女为正妻,现在韩家与邵家也算是姻亲了! 可即使是这样,韩陌也不应该将与母亲和离之事的细节告诉别人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定然不是韩陌传出来的。那又会是谁呢? 韩凌猛然转身,走到了邵云艳的面前,目光犹为凌厉的注视着她。 “你想干什么?也想和你表姐一样打人么?杨家教女孩子就是这样教的,果然将门之女,粗俗野蛮!” 邵云艳还在瞪着圆目叫嚣,韩凌已是重重的将一掌拍在了一张桌子上! 学堂中的女孩子们皆是吓了一跳,就听韩凌高声问道:“谁在骂我?” “我!我骂你又怎么了?”邵云艳冷声讥笑。 却又听韩凌紧接着喊道:“骂我的这货又是谁?” 邵云艳顿时柳眉倒竖,她身旁的那个丫鬟叫道:“小姐小姐,她,她竟骂小姐是货!” “给我闭嘴!”邵云艳脸色涨红,恼羞成怒的对那丫鬟吼了一声,又转向韩凌,怒喊道:“韩凌,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口才不是极好的吗?怎地今天就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没有水准的话来?” 韩凌笑了笑,答道:“我刚才这么一拍,突然间领悟到了我四舅舅教我的一句话!” 邵云艳愕然,满学堂的女孩子们都莫名奇妙! 杨歆更是目瞪口呆,看不懂这个表妹在做什么。 就听韩凌轻声笑道:“我四舅舅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换而言之,就是枪打出头鸟,邵小姐你看看,这学堂之中这么多的官家小姐都保持着她们的高雅与矜贵,而只有你这个伯府千金在这里出风头,刚才你也承认了,你是在骂我,骂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若是传了出去……” 若是传了出去,更或者是传到了京城,那么她邵云艳便得落下一个粗俗没有教养的名声。别说是他,就是一般世家子弟恐怕都不会来求娶她了! 刚才竟然一不小心中了她的计!果然如韩嫣所说,这个韩凌甚是狡猾! 邵云艳登时气得脸色发白,又对满堂的女孩子们厉声喝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许传出去,否则让我知道了,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满堂的女孩子顿时噤若寒蝉,有的甚至脸上已有不悦之色。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位公子的声音:“咦。那边不是女学学堂么?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割了谁的舌头,这是谁家的小姐,怎地这般狠毒?” “好像是,我刚才也听见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位公子提议道。 “这样不好吧!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况男女有别!那女学学堂可不是我们能进的!” “读书读傻了吧你,就不知道变通一下,我们又不进去,就在门外看就行了!” 邵云艳听到门外传来的两位公子的对话。顿时也吓得连声都不敢吭了,这时,韩凌又附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邵云艳刷地一下脸色大变,又一次大骂了起来:“你胡说八道!韩凌你这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弃女,你这就是诽谤嫉妒!你是……” 话说到一半,她便立刻住了嘴,因为她看到一位公子的目光已向她这边投射了过来! 韩凌泫然欲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表姐杨歆的手匆匆的朝门外飞奔而去了,那位站在门外观望的公子不禁又朝她们的背影望了许久。露出一丝怜惜和同情来! “小姐,小姐,等等我!”巧儿呆了半天的神,忽然喊道。转身奔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那邵云艳喊了一句,“太过份了,仗着自己是伯府千金外戚显贵,就欺负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也是安国公府杨家的小姐!还好我们家小姐心胸宽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一般计较!” 说完,巧儿也蹬蹬蹬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小姐,小姐,你别伤心别难过,巧儿帮你出气了,巧儿帮你讨回公道了!” 巧儿的声音如同黄鹂鸣叫一般,甚至穿过了一道院墙,落在了词章学堂外的两位公子耳中。 “曦之,你听,刚才那丫头说的是不是你们杨家的小姐被人欺负了?”其中一位公子问道。 另一位公子沉吟了一下,说道:“像是巧儿的声音……” “走,快去看看吧!看谁敢欺负曦之兄的妹妹?” 韩凌将杨歆拉到了学堂之外的一棵杨柳树下,还没有站定,杨歆便一把将她甩了开! “你干什么要阻止我?对了,你刚才又到哪里去了?既然这么不喜欢上课,就不要来啊!来了又逃课这算什么?”杨歆看着韩凌一张被抹黑的脸,顿时又来了气,再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用手帕使劲的擦着她的脸,但见那层黑色怎么抹也抹不去,不觉火气更大了起来,“你在这张脸上都涂了些什么,擦也擦不掉,又不是长得不能见人,干什么要抹这些东西?” “六小姐,六小姐,不要欺负我们家九小姐,我们家小姐在外被别人欺负,又要被自己人欺负,已经够可怜的了!”巧儿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后,登时大哭了起来! “她可怜,我才可怜,自从她进了杨家,入了杨家的族谱,杨家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手心上,我爹都已经忘记了谁才是她亲生女儿了,还有我娘……” 杨歆说到这里,声音一哽咽,眼睛一红,差点又要掉下了眼泪!不过,这位表姐的心志也很坚毅,即使再怎么伤心难过,都不会轻易在人前落泪,所以她很快整肃了面色,说道:“诶,算了算了,刚才就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韩凌不觉心中一酸,更是愧疚起来。 杨歆是四舅舅的元配林氏所生的女儿,而且林氏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四舅舅还没有嫡子,亦无妾室,七年前,皇上忽然一道圣旨让他袭了安国公世子的爵位,又赐婚逼他休妻娶宁安公主,四舅舅无意休妻欲抗旨不遵,是林氏自己服毒自尽后留下了一纸书信。信中内容自然是劝他遵从皇命,毕竟这一道圣旨已不仅仅是让他休妻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景熙帝对杨家人的试探和警示。 杨家甚得民心,皇上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但经七年前的那一件事情之后,他亦不敢大肆杀戮,激起民怨则反,所以拿公主来联姻表面上看是一道恩旨,实则也是在杨家中埋了一条眼线。 索性这位宁安公主性子十分温婉贤良。自嫁给四舅舅后,不仅对丈夫温柔体贴,而且对杨歆这个继女也视如己出一般,十分的要好。 可对于杨歆表姐来说,继母再好也比不上亲生的母亲吧!何况她亲生母亲的死也正是因为这位宁安公主嫁进了杨家。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杨歆见韩凌在发怔,又催着她嗔怒道。 韩凌应了一声,随着杨歆一起上了马车。 巧儿与杨歆带来的丫鬟绿耳也一起上了马车,春莲坐在了马车外面。 马车开始行驶,除了巧儿左顾右盼的看着她们。谁也没说话,马车里相当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凌忽然问,“表姐,昌化伯府的千金怎么会到这凤阳府来了?昌化伯府不是在京城么?” “何止是昌化伯府,什么昌国公府,庆阳伯府,寿宁候府还有武定候府的千金小姐们都来了!”杨歆冷笑着说道。 “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凤阳学府的名声已经超过了京城的国子监?”韩凌笑着打趣道。 杨歆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突地樱唇轻启,压低了声音道:“是景王要来凤阳学府了!” 韩凌的心突地一顿。瞬间掀起了千层浪。 “景王?”她似乎有些吃惊的念了一遍这个称呼! “你不会连景王也不知道吧?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也没见你读进去多少?”杨歆冷笑。 “不是,我只是奇怪,景王来凤阳学府与京城的那些贵女们来这里有何干系?” 韩凌这么一问。杨歆又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果然是天天种你那些草种傻了,景王的大名你都没有听说过,他现在可是与京城第一公子魏国公世子徐舒玄齐名的少年才俊,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而且文采极佳。京城的那些贵女们无不对他充满幻想!”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些贵女们要来凤阳府了吧?” 韩凌愣了一愣,杨歆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想解释什么时,韩凌突地问了一句:“那表姐你会对他充满幻想吗?” “我会对他充满幻想?文人最会骗人了,尤其是像你父亲韩陌那样的文人!”杨歆突地道了一句,话说完后,才知失言,又歉意的看了韩凌一眼,但见韩凌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一脸从容带笑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了心。 “没有最好!”最后,她听到了这细不可闻的一句。 “对了,阿凌,你刚才在那个邵云艳耳边说了什么,她会那么生气的骂你?”杨歆转移话题问。 韩凌笑了起来,说了什么?她不过是借用了五少爷曾经说的话而已!将邵云辰做过的那些坏事都告诉了这位昌化伯府的嫡小姐。 “还记得七年前,那个救了杨家的少年吗?就是魏国公府的五少爷!”韩凌忽地问。 一听说是那个曾经救了杨家所有人的少年,杨歆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当然记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觉得他就比景王好!”杨歆心直口快的接了这一句。 韩凌看着杨歆的表情,笑了笑,不说话了!但此刻,她的内心却升起了一团疑云:景王为什么会来凤阳学府,他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  此章有修改,请看过的刷亲再看一下,虽然说修改得不多,也交待了一件事情,嘻嘻,求订阅 第081节 景王的意图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韩凌前一世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认识的景王,那时候她刚办完及笄之礼没多久,却突然听闻魏国公府里传出世子徐舒玄病逝的消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只一瞬间便剜空了她心底深处所有的念想和精神寄托,她的坚强与意志也在瞬间崩溃! 与韩家所有人斗得身心疲惫的她在那一刻忽然发现自己在广宁伯府中所争取到的地位以及管家之权都毫无意义,因为她失去的远远要比自己得到的多! 为母亲报了仇又怎么样?母亲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已离她而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很荒唐,她拼尽了全力去抓的东西原来到头来竟是一场虚无。 她很孤独,也很后悔,她后悔回到了广宁伯府,后悔离开了他,她为自己决绝的复仇之心所付出的代价竟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时常会悄然一人到他坟前忏悔,甚至借酒消愁,反正那个时候她已在京城之中臭名远扬,世家公子们玩的游戏,她也玩,富林玉春堂中与人玩牌,赛马甚至是赌射,她样样都会,而且样样都精,整个京城之中除了五少爷还找不到第二个人是她的对手! 就是这样一个不济的她,竟想不到也得到了他景王的青睐!然而与景王的初次见面也确实令她心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得到了一丝慰藉! 因为他那一身白衣如雪的翩然身姿以及优雅从容的气度竟是那么的像徐舒玄,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她便时常会觉得好像大少爷又重回到了人世一般。 相信轮回的人都会将它视为上天的恩赐,圆了自己一个美好的梦想,然而梦总会有醒的一天! 是的,是梦就一定会有醒来的一天,而她的清醒便是他一刀换来的,那一刀捅在她背上是那么的狠,毫不迟疑。直至透过她的心窝,她甚至连痛都不觉得了,只是满心的自嘲和不敢置信! 原来这就是那个他啊!那个笑起来温柔和煦,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男人。那个为了她放弃争储带她一起迁居杭州的男人,那个抱着她对所有劝他纳妾的幕僚甚至将士说着:“我朱城昀今生只娶一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以后诸位将士见她如见本王!她的命令便是本王的命令!” 那个时候的她多么的感动啊!感动到愿意为她披甲上阵杀敌。感动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城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曾经她也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只是她没有说得更清楚一些——就是你想当皇帝,我也可以帮你做到的! 她前世大概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想当皇帝,而且为了这个皇位,他甚至跟日出之国的丰臣泷一做了交易,原来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无价之宝的她其实也可以用来作为交易的棋子!原来宠妻如命的他内心深处也藏了一把叫作“温柔”的刀! 这一刀甚至捅得令人防不甚防! 马车辘辘,风吹得车帘子沙沙作响,韩凌的思绪也渐渐飞得很远。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地传来一声:“阿凌,快下车了!怎么回事,一路上都在发呆!” 韩凌应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拿着一只装着曼陀罗花的锦袋和杨歆一起走进了杨府大门。 “六小姐、表小姐回来了!奴婢马上去禀了四夫人!四夫人早已命小厨房做了绿豆莲子羹,就等着……”一丫鬟见了她们欢喜的叫道。 那是宁安公主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汀儿,看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门前等候许久了! “不必了,等表小姐梳洗换装之后,我们再一起去见公主殿下!”杨歆不悦的打断道。然后朝韩凌瞪了一眼,“还不快去将你脸上的污黑洗干净,不然让父亲母亲看见了,又以为我欺负你了!” 韩凌心中失笑。她这样掩饰自己的容貌,其实也是四舅舅暗示过她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年母亲就是太过耀眼才会遭至那样的祸端,而承袭了母亲杨氏之美貌与智慧的她一定不能再重蹈母亲的覆辙。其实人平庸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巧儿却是为她报不平起来:“你就是欺负我家小姐了,就是欺负她了!” “死丫头,原也是我们杨府里的丫鬟,现在倒是很会为护她了!”杨歆说了一句后,甩袖就走了,但走的时候,却是低吟了一句,“不过也好,有个忠心的丫头比什么都好!” “小姐,小姐,她在说什么呢?”巧儿一脸的茫然,望着韩凌问。 韩凌笑道:“没什么,赶紧回到幽兰苑,给我准备一盆清水,我要洗脸!” “好嘞!好嘞!我最喜欢看小姐洗脸了,小姐洗完脸后那才是真的美,用二少爷的话说,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巧儿口中的二少爷便是五舅舅那对又胞胎的儿子中的长子杨曦之,和她前世的记忆一样,这位曦之表哥于书画方面术有专攻,现在刚行完束发之礼,已是少有才名,他曾作一幅竹林山居图就被人赞“巧密于情思,世所并贵”。 “古画皆略,至曦始精,六法之中,迨为兼善!”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代名师给出这样的评价! 听到巧儿提到曦之表哥,韩凌不禁笑了笑,回到幽兰苑,先将摘来的曼陀罗花用土养了起来! 待巧儿打来水后,她便拿出一只白瓷的瓶子,倒了一滴晶莹洁白的水珠于盆中,然后用双手捧起盆中的水浇到脸上冲洗! 水珠在她纤细如玉的手中如同珍珠般四溅,阳光下泛着熠熠夺目的光彩,不一会儿,她那张小巧的脸也变得比水更清透,比珠玉更晶莹,尤其当她那一对如蝶翼一般的长睫翘起的时候,一双墨玉般的眼睛便在不经意之中流转出世间最灵动华美的光彩!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刚从幽兰苑门外走进来的一名少年眼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那少年吟唱着。声音清润而轻柔,带着一丝散漫的戏谑。 韩凌一听就是曦之表哥的声音,忙抬起了头来,看向那个正摇着一把折扇走来的少年。 少年一身淡紫色的长衫,腰间是系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滚花边玉带。广袖如云,头顶上斜插着一支羊脂玉的玉簪,与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交相辉映,他面若冠玉,鼻若悬胆,唇若涂朱,见了她嘴角微微含笑,迎着一阵轻风走来,长衫飘飘扬起,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便是曦之表哥。与年轻时的五舅长得极像,性子也如五舅一般幽默,豁达,像极了魏晋时期的那些风流名士。 “曦之表哥是有心仪的姑娘了么?怎地念出这般情思切切的凤求凰来?”韩凌也开玩笑的说道。 杨曦之走到了韩凌面前,笑着抿了抿嘴,又朝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表哥,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只是我家中藏有如此美人,而世人却不知,颇为有些遗憾!”杨曦之笑了笑,又吟道。“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用这句话来形容表妹最合适不过了!” 他刚念完。就听到头顶上“嗤!”的一声,一句极为嘲讽的话传了来:“也就知道念这几首酸诗来讨女孩子欢心!杨曦之,你什么时候学得跟那帮酸才一般喜欢吟风弄月了?” “要是有一天,你也和他们一样连吃饭、睡觉、甚至是放屁这等小事都要吟一首诗出来,出去以后,别告诉别人。我是你兄弟!” 随着话音一落,一颗杨柳树上轻飘飘的跳下一道白影来!这个少年与曦之表哥差不多高的身材,长得是丰神如玉,秀逸如风,却不怎么爱修饰仪容,只着一身月白长衫,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绣制的花纹,而且他的这一身白衣上还似乎有被撕破的痕迹,但这件衣服绝对不是拿出来的旧裳。 于是,韩凌第一反应便是:逸之表哥估计又跟人打架了! 杨曦之与杨逸之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性子却是完全不相同,而且经常喜欢斗嘴,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意见不合而打起来,五舅母为此非常的头疼,常对他们施以家法管教。杨曦之还好,杨逸之却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有一次五舅舅罚他跪了一整晚的伺堂,第二天还不给他饭吃,他饿得几近晕厥也绝不低头认错,还是挨了打的杨曦之主动向五舅舅认错,求五舅舅饶了弟弟,并给他送去饭菜,劝他吃下,这事才算结了。 后来杨曦之为了不跟这个弟弟起冲突,便养成了面对他的冷嘲热讽皆一笑了之的习惯。 “两位表哥不是要随五舅舅一起去京城的吗?怎么今天还没有走?”韩凌忽然问道。 五舅舅现在已是彻底的弃武从文了,去京城也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杨曦之答道:“本来是打算今天走的,但是听说景王要来凤阳学馆,所以就推迟几天了!” 一提到景王,韩凌又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起来。 “表妹,你今天不是也去了凤阳学馆么?难道你没有听说景王要来凤阳府的消息?”杨曦之笑了笑,打趣道,“我听说京城里许多名门贵女都来了凤阳学馆,只为一睹景王的倾世之姿,难道你不想吗?” 杨逸之也看向了韩凌,但见韩凌面不改色,眉目间似还有忧悒,不禁也好奇起来,这个表妹心里在想什么?从小就语出惊人,与常人不一般,谁也看不懂她的内心! 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两位表哥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明天一睹景王的倾世之姿?”韩凌忽然打趣道。 杨曦之笑了,连忙摇着扇子说道:“自然不是,我们也是男人,又没有断袖之癖,他长得再俊美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老师留下来,要与景王比才的!” “比才?”韩凌愕然。 “是的,景王来此凤阳学馆就是为了与这里出了名的少年才俊们比才的!” “那赢了会有什么彩头?景王已经很有名了,何必再与这小小的凤阳学馆中的学子比才?”韩凌好奇的问。 “赢了就能拜凤阳学馆那位隐士高人为师!”这次是杨逸之插话道。 韩凌哦了一声,心中暗忖道:原来是这样,景王来此竟是为了拜凤阳学馆里那位名气响亮却从未现过身的先生为师,她也听说过,这位先生十分的孤傲,并不会因为你是皇子的身份就会愿意收你为徒,除非你要拿出能打动他的真本事,也就是他所认为的天资! 想到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先生,韩凌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怅惘,这位先生会是前世那位教了她许多东西最后又不辞而别的神秘师傅吗?说起来,她前世虽拜了那个人为师,却从来都没有问过他是谁,出于尊敬,师傅不说,她也不敢问,只是师傅那样仙风道骨之人,才叫真正的倾世之姿吧! “表妹,你明天也会去凤阳学馆吗?”杨曦之又好奇的问道。 韩凌顿了一会儿,笑了笑,回答道:“他在那里,我就不去了吧!” 杨曦之与杨逸之愕然的一怔。 韩凌顿觉失言,忙又道:“我是说,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去了吧!哦对了,四舅母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见我和杨歆表姐,我这便去了!” 四舅母便是宁安公主!杨府中不管谁提到她,都会相对的肃然起敬起来,当然这种严肃除了是对他身份的尊敬外,还有七年前的那一件事! 就是连杨曦之与杨逸之听到她提起宁安公主,都不由得沉下了脸色,不再嘻笑说话了! ***** “景王要去凤阳学馆?他去那里干什么?”徐舒玄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由得心生起一丝怀疑,他与景王有过几面之交,这位皇子的心思与他一样藏不而露,而且据他所知,这位皇子的幕僚孙纬还有查过当年杨家之案是如何翻过来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这位皇子查出来了多少细节,但从这位皇子多次试图想与他交友套近乎的表现来看,他定然是知道了有他徐舒玄在背后的推波逐澜。 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景王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思深沉十分不简单! “听说是为了去拜凤阳学馆里的一位隐士高人为师。”南楚答道。 徐舒玄轻声的笑了:“南楚,你会相信他仅仅是为了去拜师吗?” “那世子以为……” 徐舒玄思忖了一会儿,沉吟道:“他应该是为了杨家!”可这句话一说完,他又禁不住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咳竟似牵动得五脏六肺都如同焚烧一般的生疼! “世子!”南楚不由得也弓下了身来,看着徐舒玄吐在帕子上的一片嫣红,眸中也不禁透出一丝悲悯,虽然他是以护卫的身份在替他办事,但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他早已将这个少年当成了自己至亲的兄弟。 “南楚,也许我的时间真不多了,但是我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在这两年内完成!”他忽地语气坚定的说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082节 病 承诺他的事情!其实也是自己一心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世子,南楚以为还是先将你的病冶好再说,十四年都等了,我们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是啊!十四年都等了!竟然都已经过去十四年了! 徐舒玄苦笑,七年前,他本以为姐姐的仇可以报了,可没想到还是让言藩逃了,南楚发动了全江湖上的朋友寻找,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后来他才想到,言藩一定是藏在那艘从司礼监调出来的大船上,和那个日本人一起去了日出之国! 言藩竟然有这个能力支使动皇上身边的司礼监,这一点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当然这其中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陆丙的暗中协助! 想到陆丙这个人,徐舒玄不由得心中发寒,他从不惧与任何人为敌,可是陆丙却能给他强大的压力感!虽然他不如言藩做事没有任何原则,但这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也能对不利于己的敌人下去狠手,比如说十四年前,他亲手杀了想要为蒋家翻案的嫡妻蒋氏! 要想为蒋家翻案,就必须与陆丙为敌,更会与皇上为敌! “世子,我们找到言藩陷害蒋家的证据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过,言藩有留下罪证的吗?”南楚问。 是的,言藩有留下罪证!这也是那个小女孩阿凌所告诉他的,可是那些证据现在又在哪里?而就算是找到了这些证据,蒋家的案子就真的能翻过来了么? 徐舒玄摇了摇头:“南楚,你想得太简单了,蒋家是皇上起心连根拔起,言菘父子不过是利用了皇上的这一份心思给皇上找了个诛灭蒋家的理由,即使你找到了言藩陷害蒋家的伪证又怎么样?” “皇上是不希望看到蒋家翻案的!”他最后说道。 “为什么?蒋家先祖乃开国功勋,社稷之臣,蒋家子嗣亦是世代出名将,为这个大眳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皇上为什么要如此狠决将蒋家连根拔起?”南楚有些痛心疾首。 “南楚。你可有听说过宋太祖赵匡胤陈桥政变、黄袍加身的故事?” 他说道:“也许赵匡胤并无谋反之心,但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却愿集全力拥护他为皇帝,被自己的将士推到至尊无上的最高点,就算知其不可为也已无退路。这就是你拥有这种能力所带来的危险和罪过。蒋家传世百年,姻亲故旧遍布朝野,也正如你所说,蒋家世代出名将,手握重兵。深得民心,只要他们有这个心,便能一呼百应!当今天子昏聩,已有不少渴望功名者等着这样一位英雄开启乱世的风云!” 听完这番话,南楚有些怔住了。 “那么,世子,蒋家的冤案真的无法洗清了吗?七郎的仇真的没办法报了吗?”南楚握紧了拳头,为那逝去的朋友感到悲愤可惜! 蒋七郎死得太过惨烈,也太过不值了!他明明是想为大眳出一份力,在蒙古鞑靼中窃取情报。却竟然被反诬通敌卖国,这是多么的可笑! “南楚,我是说当今天子信不过,但是并没有说就一定没有办法了!” “那世子的办法是?”南楚喜出望外的问。 徐舒玄看向了他,静静的答道:“辅佐明君继位!” “明君?”南楚有些讶然,今上子嗣并不多,现在有望继承皇位的也只有裕王和景王两位皇子。 “裕王曾经贿赂过言藩,而景王……景王虽然才学有名,被传礼贤下士,温厚仁德。可是世子,你刚才也说了景王心思不简单!” 如果要在这两位皇子中挑一个,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不错,两位皇子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徐舒玄答道。 南楚又一次苦恼的皱起了眉头。两位皇子都不是合适的人选,那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另找一位皇子吗?今上成年的皇子也就只有裕王与景王,最小的皇子现在也只有八岁,而且其母身份低贱只是一名宫女,他自己更是不受皇帝待见,甚至这位皇子多次差点死于非命。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个问题? “史上多位皇帝出生于草莽,身份又有何重要……” “谁——”徐舒玄话说到一半,却见糊了一层透明纱纸的窗外似有一道黑影掠过,南楚飞快的跑出了门外,只闻得夜半风声盈耳,院中的几树桃花落下翩然红雨,枝影横斜,形如魅影! “世子,好像没有别人!”南楚的听力本来也是极好的,在刚才徐舒玄警惕的喝出一声时,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有任何动静! 几片桃花随风飘来,扑到了他的脸上,他再回到书房中一看,徐舒玄竟然又躺在轮椅上睡着了! 他本来手上还捧着一本《墨家机关术》的书,而现在这本书却落在了地上! 南楚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平时就算是睡觉,也绝不会松手! 此时,南楚心中突地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脸色大变,猛地大步冲了过去,抓紧了他的肩膀,使劲的摇晃! “世子,世子……” 南楚的心急遽下沉,他惶急的大叫了起来:“来人啦!来人!” 一会儿后,琴儿和卓姬闻声率先赶了来,紧接着,整个听雨楼的丫鬟小厮也闻声跑了来,一时间,书房外稀稀疏疏了站了十几个人,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这书房十步! 因为这是大少爷定下来的矩距!谁也不敢忘记! “快去禀报国公爷,去请太医!”南楚喊道! 徐墨玄也闻声忧急的赶了过来,但见徐舒玄一脸安祥平静的躺在轮椅上,合着眼眸一丝都没有动弹,若是从前,只要他躲在离他十步以内的范围内,他都一定能够听见! 地上摆放着一本书,是那个小丫头送给大哥的书! 其实大哥的心里对那个小丫头也种下了很深的感情吧!徐墨玄忽然一阵心痛,他的心顿时也悬了起来,腾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 “大哥他怎么了?是又犯病了么?” 是的,他每次犯病时都会昏睡上至少二个时辰,而且每次昏睡几乎都没有动弹一丝一毫。心跳也好似停止了一般,异常的缓慢!而且每次他几乎都以为…… “南楚,你好好保护大哥,我明天再回来!”徐墨玄说完这句话后。便飞奔进了夜色里! 五少爷,你要去哪里?南楚本想喊出这一句,但见徐舒玄双目紧闭,顿觉满心愧痛,他的职责本是保护世子的安全。可不过是转身的片刻间,世子便莫名奇妙的昏睡,刚才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 韩凌晚上睡不着觉,便干脆揭开被子爬起了床来,她悄然走出自己的卧房,来到了门外,坐在檐角下抱着双膝看天上的繁星,身后传来巧儿梦呓似的嘟囊声:“小姐不生气,巧儿帮你出气了!巧儿帮你讨回功道了!”“巧儿要做一名女中豪杰,保护小姐。干掉这些欺负小姐的坏人,打倒她们!打倒她们!” 韩凌不禁失笑,这个巧儿比她还大一岁,却活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望着繁星数点的夜空,发现东南方向的那颗天狼星又出现了!上次是七年前,她看到了那颗极为耀眼泛着蓝光的天狼星,果然在次年的三月蒙古鞑靼便侵犯大眳的西北烧杀抢掠,大舅舅杨茗义代外祖父受命领兵出征,在那里一呆便是七年,不得皇上传召不能回京! 而今晚这颗天狼星又出现了!又将会发生什么事吗? 韩凌看了看自己养的那珠曼陀罗花以及一颗与龙舌长得极为相似的白花蛇舌草。心道: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错了!我定要研制出能解大少爷体内寒症之毒的解药来,我一定能冶好他的病! “小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跑到外面来了?”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韩凌回头一看,是余嬷嬷,不禁莞尔一笑,自母亲走后,余嬷嬷便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她。为她精心打理着这个幽兰苑,调教丫鬟并经营着好几家铺子! 韩陌赔偿给娘亲的嫁妆现在都是余嬷嬷在帮忙经营着! 韩凌用那些钱买了一批江湖高手作为自己的暗卫,或为她通风传信,或作为她的护院,更或帮她做一些隐秘的事情! “嬷嬷,娘亲那里有消息了吗?”韩凌忍不住问。 七年前,娘亲托叔公杨奕清的帮忙见到了宫里的清落姑姑,然后又以清落姑姑贴身丫鬟的身份入了宫。五年之前,坤宁宫失火,清落姑姑差一点与方皇后一起葬身火海,是娘亲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了出来!三年前,宫中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差一点被人刺杀身亡,亦是娘亲救了他,后来才知这一出戏原本是想借这位皇子的死来嫁祸给清落姑姑的! 皇宫后苑的那些腌脏事,韩凌是十分清楚的,这些事情原也不是杨氏来信告诉的她,而是她另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传信给她的消息。 杨氏只会报平安,可是她每一次的报平安都会让韩凌心如刀绞,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九小姐放心,你娘亲现在挺好的,你清落姑姑也很好,她们都希望你过得好!”余嬷嬷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幽幽叹息,暗自抹着眼泪。 韩凌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说道:“嬷嬷,我想回京城了!” “我想明天就跟四舅舅请辞,和五舅舅表哥他们一起去京城!” “九小姐,你去京城干什么?那里还有……”她本来想说那里还有害了她家小姐一生的畜生不如的男人! “嬷嬷放心,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不会去招惹不相干的人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嬷嬷照看着我吗?”韩凌眯着眼睛狡黠的笑了一笑。 余嬷嬷看着她明朗清澈的笑容,不禁也笑了,是含着泪笑了!九小姐年龄虽小,却一直是有主见的,她不应该阻止她想做的任何事! “嬷嬷,我还想让你帮我盯着一件事情?”韩凌忽然话锋一转道。 “小姐尽管吩咐,嬷嬷一定赴汤倒火,在所不辞!” “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景王吧,我总觉得他这次来凤阳府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他来到杨府或是找上了几位舅舅,便立刻禀报于我!” 余嬷嬷有些愕然,九小姐怎么关注起景王来了?不过,她也没有太多的怀疑,便点头道了声是。 次日,韩凌还没有睡醒,就被巧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 “吵什么吵?我家小姐还在睡着呢!有事过一会儿再来找她!”这是巧儿的声音! 看似在驱赶别人,闲别人吵闹,但实际上她自己的嗓门比谁的都大! “巧儿,小声点,屋顶上的瓦片都快被你震下来了!小姐还没有被别人吵醒,先就被你吵醒了!”这似乎是春莲的声音,压得比较低,但也被韩凌听见了! “我有那么大威力吗?我有那么大威力吗?不许冤枉好人!我进去看看小姐醒了没?” 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韩凌的睡意霎时间全无,便掀了被子,立刻坐起身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巧儿兴奋的叫道,然后又对门外喊道,“小姐醒了,快拿梳洗的孟盆过来,我要给小姐梳妆!” 巧儿心灵手巧,会梳很多种样式的发髻,不过,韩凌很少让她给自己梳妆,她喜欢越简单越好! 几名丫鬟拿着梳洗的工具走了进来,巧儿也手脚利索的给她取来了一件水芙色的烟纱散花裙,一条金丝软烟罗的腰带,还拿了一支珍珠红叶发簪和翡翠孔雀头饰,看似要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 “巧儿,你干什么?”韩凌不禁问道。 “给小姐梳妆啊!”巧儿灿烂的笑道,“今天景王要来凤阳学馆了,小姐今天一定可以在那些京城来的众贵女面前艳压群芳,小姐相信我,我会将小姐打扮得风姿夭娆,倾华绝代!” 一听风姿夭娆这四个字,韩凌立时将目光射向了巧儿。 韩凌的眼神犀利,巧儿顿时住了嘴! “小姐,小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巧儿缩了缩脖子,小小声的说道。 这时,杨歆掀开了帘子走进了她的闺房,冷冷的催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懒到现在才起来?今天的学堂里肯定会有很多人,你以为谁会留位置给你吗?” 韩凌起身说道:“表姐,你去吧!我今天就不去了!” “又要去山上采药?”杨歆不屑的问,“你那些药真的能冶好爷爷?” 杨歆口中的爷爷自然就是韩凌的外祖父,七年前,外祖父受刑伤重,双手双腿的筋脉都断了,这些年便一直卧躺在床上。 想到爷爷的病,韩凌也是沉默一阵,心酸不已!病可以冶,可是筋脉尽断,以她现在的医术,也是无能为力! 杨歆也心中一软,放柔和了语气,说道:“走吧!就当是去看两位哥哥和景王比才了?难道你还怕了那景王不成?” 杨歆这么一说,韩凌却是有些动摇了,不过,她倒不是因为想看两位表哥和景王比才而心动,而是有些担忧,两位表哥明明都打算要去京城了,为什么会被要求留下来与景王比才?还是景王本来就是为了两位表哥而来? “好,我去!”过了一会儿,韩凌沉吟道。 的确躲避不是办法,而且今世已不同前世,她已经改变了一部分命运的轨迹,还怕什么呢? 人不应该知难而退,而是要敢于迎难而上!(未完待续。) 第083节 惊鸿 “小姐,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啊?你穿成这样,怎么能吸引到别人呢?” 自杨府中出来后,巧儿一路上都满心不悦的嘟囔着,偶尔拿眼神瞅了瞅小姐的一身打扮,顿时像焉了的花儿一般没精打彩,俄又捶胸顿足摆出一脸惋惜又自责的神情,小姐变成这样,都是她这个做丫鬟的不称职啊!这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巧儿,你不用担心,你家小姐就是穿成这样,也能有足够的魅力吸引到别人!”韩凌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有,要改口叫公子,不要叫我小姐!” 杨歆不禁嗤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吸引到什么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韩凌抿嘴笑着说了一句:“女人啦!” 杨歆愕然,又听她道:“表姐你看,今日来看景王的女人们都能排上整整一条大街了,我这是担心他会被这些女人们给看死,所以来给分担分担一下!” 杨歆看了看韩凌一身男装打扮,再次嗤笑一声,也掀开一侧的帘子朝外面望了去,这一望顿时也目瞪口呆的傻了眼,她从小到大生长在这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曲阳大街上有如此人山人海的盛况,这密密码码的人头攒动,你推我攘的拥堵场面也赶得上西晋第一美男卫玠了吧? 听说京城第一公子徐舒玄也曾遭到过贵女们追车围堵的状况,不知道与现在这个阵势相比如何?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轿子怎么摇晃起来了?咦,老牛啊,你怎么赶车的啊……”巧儿话音还未落。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一侧重重的摔倒了下去,这一摔顿时摔得天昏地暗,头疼脚疼屁股疼的她禁不住呜咽了起来! 直到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她才止了哭声,先看了一眼将她扶起来的小姐,万分感动的道了一声谢,然后再惊讶的看向她们所乘的那辆已经翻倒的马车。最后将闪电一般的目光投射向了围观来的人群!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啦!”巧儿恨恨的骂道。听到人群中一片啧啧声,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又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街上都堵成什么样了,堵成什么样了,还让不让人走路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刚才又是怎么回事?马车怎么会翻了?你们这群人猛啊!威力四射啊!看个人都能将马车看翻了!真了不起啊!” 随着巧儿的娇骂声。围观来的人群越来越多了,看美男的都跑来看热闹的来了! 韩凌看着这巧儿叉着腰一幅骂街的模样。也有些啼笑皆非的傻了眼! 大舅母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有个性的丫鬟!她算是被坑惨了!不想成为众人睹目的焦点都不行了! “巧儿,巧儿,小声点小声点!刚才是有几位公子策马飞驰而过,于是就人仰马翻了。翻的不只我们这一辆,你就歇歇气别骂了,好吗?乖!你看这两边!” 韩凌低声说着。将手中折扇往街道两旁一指,巧儿看到果然有好几辆马车都翻了。还有几个官家小姐跟她一样摔了个狗啃泥! 巧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韩凌暗忖道:这丫头看见别人跟自己一样倒了霉,果然心情就好了! 巧儿消停了,韩凌却有些疑惑的发起呆来,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从这街道上骑马飞驰而过的似乎是陆颜召! 陆颜召怎么也到这凤阳府来了?难道又是皇上让他暗查什么事情?或者说与景王有关? 三年前,她在京城中安插的眼线就有带给她这样的一个消息,锦衣卫千户陆颜召又一次在武举考试中拔得头筹,景熙帝亲自当场考其策论,陆颜召引经据典谈天下势,句句精湛引得景熙帝豪情万丈、热血沸腾,那一篇策论,景熙帝甚至赞其可与苏洵的《六国论》相比,之后陆颜召很快被提升为指挥佥事,又兼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陆颜召是一个循规倒矩之人,若没有皇上的命令应不会擅自行事,他来这凤阳府又是做什么的呢? 不过,刚才从他那一身轻袍缓带的装束来看,又不像是来办差的,难道是来与景王比才的不成? 韩凌失笑,景王这次来凤阳府的声势造得也够大的,也不怕有人来刺杀他! 但转念一想,也许他就是故意将声势造得这么大吧,毕竟他若是真死在了这里,这凤阳府的官员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人群疏通了,阿凌,快走了!你又在发什么呆?” 被杨歆表姐的这一声激醒了神,韩凌赶紧低声说了句:“麻烦表姐改改口,别再叫我阿凌了,我现在是男装打扮!” 杨歆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你要是真变成男人了,那我这辈了的清誉也就被你毁了,你放心,就你这干瘦没长开的弱不禁风模样,没人看得出你是男人!” 韩凌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几人来到凤阳学馆时,果然不出杨歆所料,整个学馆中都聚满了人,许多年轻公子们都十分恭谦有礼玉树临风的站在前院中等待景王的到来,没有一个人有一丝的抱怨,而女学学堂中的那些女孩子们也拥挤上了二楼,怀着雀跃的心情,期待着景王出现的那一刻! “听说景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而且聪颖多才,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像极了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称的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呢!”一个女孩子说道。 “切,一个瘫子哪能跟景王相比,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魏国公世子现在已经病得不行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能有三个时辰是醒着的就不错了,依我看,就是一个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短命鬼!景王多美好啊!景王不但人长得俊美。而且才智过人,最重要的是我听说他对人特别温柔特别好!”说这番话的人正是邵云艳,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捧着脸,露出了一脸痴迷向往的表情。 “邵小姐,你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魏国公世子也曾名嗓一时。不管他人到底怎么样?也不能说人家是瘫子啊!我觉得魏国公世子怪可怜的。曾经那么美好的一个人,竟然活不过二十五岁……”另一个女孩子有些伤感的说道。 “魏国公世子美好?唐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七年前他与言藩勾结并写青词谄媚于皇上之事吗?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罢了!” “那件事情我也听哥哥们提起过,不过,我还听说,后来有个小女孩为他将几位世家公子狠狠的骂了一顿。而且在场的人都觉得那小女孩骂得有道理!” “哼,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大道理?”邵云艳冷不屑的一哼。颇有些得意的扯动唇角笑了起来:“你们只听说是个小女孩为魏国公世子骂了那几位世家公子,可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 “是谁啊?是谁啊?邵小姐,你知道?”许多女孩子们都好奇又兴奋的聚拢了起来! 邵云艳挺直了腰肝,众星捧月般的虚荣感顿时在心中膨胀起来。她十分卖关子的沉默了半响,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一位低眉顺耳十分安静的女孩子身上。 “韩嫣,你来告诉大家。那个为魏国公世子正名骂了好几位世家公子的小女孩到底是谁?”她对那女孩子命令似的说道。 安静的女孩子抬起了头来,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照在了她的脸上,这么一看,这里一大半的女孩子都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只见这女孩子十三岁的年龄,长得是雪肤玉蓉,眼如秋波,樱唇如桃,大有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时若弱柳拂风之态。 看到大家的目光似有惊艳之感,邵云艳心中又极为不高兴了,她扯了一下韩嫣,怒道:“你倒是说啊!哑吧啦?” 韩嫣似一副极害怕的样子,小声的道了一句:“表姐,那毕竟是我姐姐,你让我怎么说?我姐姐做的那些事情即使再不对,但她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啊!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切,你倒是挺会装啊!难怪姑母被你哄得团团转!”邵云艳冷哼道,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廊尽处站着的杨歆身上。 此时杨歆也颇有些意外好奇的将目光投了来,不过她看的不是邵云艳,而是被邵云艳欺负的那个女孩子,心中不由得忖道:她就是韩凌那个庶妹韩嫣? 长得倒是一幅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但一想到她那个母亲姚氏和她外公姚县令,杨歆便对这个女孩生不起好感! “杨大小姐,怎么今日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你那个口才极好的表妹呢?”邵云艳诮笑的问道,“难道是觉得自己貌若无盐,怕惊吓到人了?所以今天不敢来献丑了吗?” 杨歆心中大为鄙夷,看来这个邵云艳是不长记性啊!昨天表妹给了她那么大的教训,她都不知悔改,果然是没有人教养吗? 不过她也听说过,昌化伯府庶子庶女极多,而且昌化伯的嫡妻早逝,也就只留下了两名嫡女被妾室扶养长大,这个邵云艳恐怕是与庶母搞不好关系又不受管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邵小姐这个样子才叫惊人呢!”杨歆忽然轻笑着道了一句。 邵云艳神情愕然,莫名奇妙。 就听杨歆提高了声音,解释道:“骂人不是好习惯!别吓跑了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景王殿下!” 此时邵云艳才彻底反应过来杨歆话中的意思,骂人不是好习惯,这句话昨天韩凌也说过。 于是,邵云艳的一张脸又涨得通红,拔腿就要奔过来揍人,却在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一阵雀跃惊喜的高呼声:“景王殿下来了!景王殿下来了!” “哪里哪里?在哪里?”邵云艳心中的怒意顿时转化为春水般的柔情,一张脸笑得比花还灿烂! 杨歆摇了摇头,朝着楼梯下面走去,不觉一个人影照了过来,猛吓一跳! “你干什么,一言不发的站在这里,要吓死人啊!”杨歆不禁低声骂道。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便是韩凌,韩凌虽然今年只有十三岁,但已出落得十分高挑,杨歆还比她大一岁,都不及她高! 看到韩凌一幅神情凄恻的样子,杨歆不免又心中一软,低声问道:“你又怎么了?就邵云艳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能让你这么难过?你不是没心没肺挺坚强有主见的么?要不要像昨天一样又骂回去,或者我帮你去出出气?” 韩凌知道这个表姐刀子嘴豆腐心,忙收回心神,对杨歆笑了一笑。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她说道。 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她心中却好似在滴血一般,刚才邵云艳所说的话她的确听见了,不过当她听到魏国公世子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有三个时辰是醒着的时候,后面的话她便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也有派人去打听过大少爷的消息,知道他病情有恶化,可却也想不到能恶化到这种程度!按理说,她开给大少爷的那个药方就算没有龙舌和血滴子也能压制住大少爷的病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可韩凌却好似与这个世界隔离了一般,心有如沉入海底,再也开心不起来! “对了,你那个庶妹韩嫣好像也来了,你呆会儿若是见了她不要紧吧?”杨歆问道。 韩凌轻轻一笑,看向杨歆道:“关我什么事?” 是啊!都已经不相干了,关她什么事?杨歆这般想着,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可韩凌话音刚落,就传来巧儿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小姐,快来看快来看,景王殿下真的好帅哦!就像神仙一样,真的就像神仙下凡一样!我原以为二少爷和三少爷就已经很俊美了,没有想到……” “瞧你这样子,就跟花痴一样,别丢了我们杨家人的脸,再吵再闹就卖了你!”杨歆不悦的低声训斥道。 巧儿翻了翻白眼。 “要卖,也是小姐卖我,哪里轮得到你?”她冷哼道,“小姐才舍不得卖我!” 就在巧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韩凌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低的男人嗤笑声从头顶上传来,她朝头顶上方望去时,就见一片红瓦被挪开了一丝缝隙! 刚才竟然有人在这里?会是什么人?他为何鬼鬼崇崇的躲藏在这里? 韩凌又朝走廊外面追了去,杨歆和巧儿见她一幅神神秘必的样子,忙不迭的追上来。 杨歆若有所疑,巧儿却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花圃前面所聚满的年轻公子们,叫道:“小姐,小姐,你看,就在那人群的包围中,中间那个头戴玉冠,身穿白袍的少年就是景王了,是不是这里所有年轻公子都比不上他俊美!” 今日的阳光特别明媚,韩凌不由得眯了眯眼,看着那个正优雅的端着一只酒杯与人对饮的白衣少年,唇角不禁也勾起了一丝轻笑! 只不过这一丝笑显得有些嘲屑而苦涩! 巧儿再回头时,却早已不见了韩凌的身影,她拉了拉身旁的杨歆,叫道:“小姐呢?小姐去哪儿了?” 而杨歆也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四处回望,根本就不知道韩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未完待续。) 第084节 她又出现了 韩凌此刻已到了楼下,刚才她似乎有看到一道青影从楼上跃了下去,可追出来时,却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到底是谁躲在屋檐上偷听她们说话?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韩凌越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景王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到凤阳府,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礼贤下士么?也对,前世的他的确很会礼贤下士,连两位表哥都心甘情愿的被他收于麾下,而她自己也是被他那谦逊温和没有一丁点架子的外表所吸引! 她忽然想到前世,她被丰臣泷一掳去日出之国后,五舅舅和两位表哥后来怎么样了?丰臣泷一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关于两位表哥的消息,而她自己也无从查得,就是最后她带着那仅有的一丝期盼回到大眳,也很快死于朱城昀之手,死于那场大火中! 在死前住进皇家外馆新荔宫的那几日,她也曾向那些仆婢们问起过杨家,可那些人似乎对此都避而不谈,没有一人愿意回答她。 韩凌正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传了一男子如泉水般温润低醇的声音。 那声音说道:“凤阳学馆仅开办五年,从这里走出来的贡士举人便已达上百人,父皇听闻此处人杰地灵,乃培文进贤之圣地,特命本王来此进学,如今与各位学子交谈一场,实令本王大开眼界,孙子荆有句话说:其山嶵巍以嵯峨;其水浃渫而扬波;其人磊砢而英多,吾以为,用在此地,恰为巧妙!” 正是景王朱城昀的声音,很动听,也很礼貌,光是这声音就能让人陶醉联想到一个风度翩翩高贵优雅的好儿郎,自唐以来,民间便流传着一首民曲,唱着。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唱的便是如他那般的人吧? 可真被无情弃后,谁还记得往日的痴情与风流? 韩凌听到头顶上那阵阵喝彩声,不禁揶揄的摇了摇头。 “景王殿下过誉了,吾等也久闻景王殿下之才名。今日一见,深感佩服,景王礼贤下士,实乃我大眳之福!”回此话的是其中一名年轻的公子,他的语气也很温和有礼,而且很好的展现出了凤阳学馆里学子们的素养! 景王只微微一笑,给以礼貌的回应,然后,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仰首而尽。他的动作十分的优雅而从容,谦和又大体。 学馆之中所有学子在这一刻都被他的气度所折服了,只有杨逸之远远站在后面,不以为然的轻笑,有些无趣的旁听着这一切。 “不知景王殿下以为,举天下之才,何为最重?”忽然一名老先生提问,场面顿时又寂静下来。 这位老先生算得上是这个学馆中的大儒了,现在已是年逾花甲之龄,曾是二甲进士出身。进过翰林院,编撰过史书,更是做过国子监祭酒,后又进内阁做了大学士。五年前致仕后便来到了这凤阳学馆里教学,程阁老的名望就是连皇子们也要礼敬三分! 景王更是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恭敬而从容的答道:“天下才子可分为多种,如潘安、宋玉之流,可谓情思敏捷、文词俊茂,这是艳才。又如东方朔神鬼妙算之谈,缥缈绝伦,这是异才,再如苏洵、贾长沙,这两位所书写的文章流传古今,为海内天下所用,可堪称为帝王师,晚辈以为,苏洵、贾长沙之才在前两者之上!” 说到这里,他又温和从容的一笑,话锋一转道:“自然,才气再高,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德字,潘安文采卓绝,却谄侍于贾后,风骨欠佳,白璧微瑕,而东方朔也只取悦于汉武帝,真正之大才者应为天下所用,千秋万代所载,造福于万民之德!” 景王如此一答,那程阁老布满褶子的脸上顿时漾起了十分赞赏的笑容! 能得程阁老之赞许,景王的内心便朗然轻松了几分! “听景王殿下提起这个德字,不如我们来联个句,怎么样?就以此德字为中心来押韵脚!”其中一位公子兴奋的喊道,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景王殿下面前,已有失身份! 而很显然,其他学子们没有他这么愚蠢,故而也没有一人敢接他的话。 静默半响之后,景王却笑了笑道:“这个提议甚好,不过,联句赢者也要有个好彩头,本王这里有颗南海明珠,就用来做拔得头筹者的彩头,各位公子们看怎么样?” 景王说罢,他身边的随从忙取了一只锦盒过来,那锦盒打开,顿时有如月之光从盒中溢了出来,众人的眼前便是一阵华亮,有的不禁惊叹出声! 南海明珠!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南海明珠! 韩凌听到那颗南海明珠也不禁向这边走了过来,前世景王求娶她的时候,也送过她一颗南海明珠,不过,那是一颗蓝色的南海明珠,他告诉她,那颗明珠世上绝无仅有,他是从一个隐居于海岛上的高人手中所购得。 明珠赠佳人,佳人更难得,海枯石烂,天地为证! 前世她亦将那颗明珠视为最珍贵的至宝,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 韩凌眺望了一下人群,寻找了一下两位表哥,但见杨曦之与杨逸之都站在众学子后面一言不发,心中便好似松了一口气,还好两位表哥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先王设位,以正邦国。建立大官,封植有德!”联句已经开始了,最先开口的还是刚才那个最先提议以德为中心来押韵脚的年轻公子。 韩凌摇了摇头,觉得没趣,又离开人群,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走了去,刚到凉亭中时,却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上又似有一道黑影飘过,那黑影跃过一道院墙,正是朝着凤阳学馆里的藏书阁里鬼鬼崇崇的走去了! 那个人去藏书阁里干什么?据她所知,凤阳学馆里的藏书阁所珍藏的也不过是一些四书五经通史经文等书,这些书一般世家大族里都有,除非是买不起书的人……那也不至于跑到学馆里来偷书啊? 韩凌心中起疑,便跟着那人影追到了藏书阁外面,此时学馆中所有学子们都聚在了前院,藏书阁外只有一名小厮看守。而现在,这名小厮已经晕倒在地上。 韩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脸色泛黑的小厮,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从门外看了一眼藏书阁里面的情况。但见那人已经转到了巨大的书架后面,便也准备趁机推门进去,却在这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至了一旁。 韩凌的心陡地紧张起来。她看不到身后的人,但也感觉得到挟持她的是一个男人,而且从他的这只手来看也是一位正值青年的男子! 这又是什么人?今天是怎么回事?这凤阳学馆中到底都来了些什么人?难道景王将学馆中所有人都吸引至前院,就是为了这帮人到藏书阁里来偷书的吗?韩凌禁不住这样想。 韩凌不确定挟持她的人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她的手心里暗暗捏着一把汗,等了许久,都不见这男人有任何动静,就听见藏书阁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有走出来的趋势! 韩凌不知道挟持她的这个男子是否有听见。便在他那只捂着自己嘴的手背上写了一个“走”字,大概是她这样从容镇定没有私毫害怕的举动令这个男子很惊讶,她感觉到这个男子的手有一丝颤动,既而将她的腰身一揽,轻飘飘的跃到了那藏书阁的八角屋檐之上。 待那偷书的人从藏书阁中出来后,韩凌才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挟持他的人! 这一看,她不由得一怔! 金碎的阳光照射下,男子的面容俊美如同雕塑,狭长的凤目正冷峻的看着她! “是你!”韩凌惊讶出声! 男子也是一愕。更加警惕的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 全京城谁不知道你的大名?韩凌在心中腹诽,再一想到自己不过是十三岁的孩子,又是在这凤阳府,他再有名。她也不一定认识他! “陆公子七年前来过凤阳府,在曲阳大街上,我有见过陆公子,印象特别深刻!”韩凌这样答道。 这个人正是陆颜召! 她说的是那一次陆颜召与五少爷一起将杨家所有人押解入京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确有轰动整个凤阳府,也轰动了整个京城! 有人认识他确实不奇怪!但认识他的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要算在七年前。应该最多也只有七八岁,七八岁的孩子竟然对他有如此深的印象? 陆颜召好奇的看向了韩凌,他看得十分认真,以至于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韩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佯装害怕道:“公子,你能不能把我带下去,站得这么高,我有点害怕!” 嘴上虽这么说,但韩凌并无一点害怕,心里还在疑惑的琢磨着:陆颜召为什么也来了这凤阳学馆?他刚才似乎在跟踪那个人?他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人?现在为什么又不跟上去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跟踪那个人?” 韩凌一怔,没想到陆颜召会反过来问她,她笑了笑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见他鬼鬼崇崇的闯进我们凤阳学馆的藏书阁,便忍不住好奇的来看看!” “你是这凤阳学馆里的学生?”陆颜召又问。 韩凌点了点头。 “凤阳学馆里的所有学生不是都在前院与景王殿下比才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韩凌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倒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颜召自然不会说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所做的事都可称得上是机密要事,哪怕就是他自己死也绝不会将密秘说出来! 这世上除了徐墨玄那个臭小子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也不是没有,还有七年前那个小丫头!他这次来凤阳府,不知道是否可以见到那个小丫头? 想到这里,陆颜召笑了笑,再次揽紧了韩凌的腰身,正准备跃下去时,突地又似发现了什么滞住了脚步,韩凌也凝住了心神,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向这个藏书阁走来! 女子身穿一袭白色的纱衣,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仪态万千,她脸上罩着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但很容易让人想象这面纱下是怎样一张貌若天仙般的脸! “找遍了整个藏书阁,都没有找到那本书吗?”女子轻声说道,声音格外娇媚,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气。 她身后跟着一名青衣男子,正是刚才潜入藏书阁偷书的人,那男子似乎很怕这个女人,连连点头唯唯喏喏的道是! “主上给的消息不会有错,他说那本书在这个凤阳学馆,那就一定在这个凤阳学馆,既然藏书阁中没有,那就去别处找!” “是,是,属下这便去找!”男子正要离去,那女子又一声喝道:“等等!” “以免打草惊蛇,你还是永远的留在这个凤阳学馆慢慢的找吧!”她说道。 那青衣男子错愕的抬头,问道:“留在这里,怎么留在这里?” 女子侧过身来,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还在昏睡的小厮,面纱下的唇角浮起了一丝笑,她弯下腰,蹲身到了那小厮身旁,然后取出一把匕首,就在那小厮的脸上轻轻的划了起来,她划得很小心也很用心,片刻的功夫后,竟然就将那小厮的一张脸皮给撕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就连以小阎王之称的陆颜召也禁不住骇然变了脸色,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惊骇的一幕,因为下一刻,这个女子还从怀中取出了一支青瓷瓶,只见她将青瓷瓶的盖子打开后,在那小厮的身上倒出了一瓶黑色的液体,那液体淋到那小厮身上后,顿时传出一阵“嘶嘶”的响声,紧接着,韩凌和陆颜召便看到那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渐渐的化为了一滩血水,这个人在死前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陆颜召不禁握紧了拳头,就要跳下屋檐时,韩凌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 韩凌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再看向了那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似乎也害怕被人看见似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遍,最后甚至还抬起头来望了一下屋檐,此刻,陆颜召已抱着韩凌躲在了屋脊之后。 那女子见四周无人,这才放心的说道:“这张人皮面具给你,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让你永远留在这凤阳学馆是什么意思了吧?” “是!属下明白了!” “过一会儿,景王殿下会与杨家的三公子杨逸之比试琴与棋,我要你现在就去想办法将这个种药涂抹在杨逸之的琴弦之上,以及他们所下的棋子之上!” 女子再次丢了个药瓶到那名青衣男子手中,然后身形一转,腰枝款摆的扬长而去! 等到她的脚步声走远后,韩凌才迫不及待的抬起了头,此刻的她,脸色已是铁青,虽然她至始至终没有看清楚那个女子的脸,可是那女子眉心的一点朱砂却是直击她内心! 是她!竟然又是她!她到底是什么人?竟会使用如此可怕的手段让一个人彻底的从世间消失? “逸之表哥——”想到那女子最后说的一句话,韩凌惶恐的低吟出声,然后轻身如燕的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陆颜召错愕,这小子刚才不是还畏畏怯怯的要他将他带下去的么?怎么这会儿竟然自己跳下去了?不,这小子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但似乎并不像男人,没有男人会像她一般腰枝纤细而柔软,而且刚才抱着她的时候,似乎还闻到了她身上一股特殊的清香。 女孩子?可疑的女孩子? 陆颜召心思一动,满心疑赎的追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085节 对奕中的阴谋 韩凌来不及多想那个女人的真实来历,她现在满脑子里回响的都是那个女人最后所说的那句话:“过一会儿,景王殿下会与杨家的三公子杨逸之比试琴艺与棋艺,我要你现在就去想办法将这种药涂抹在杨逸之的琴弦之上,以及他们所下的棋子之上!”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对逸之表哥下手?或者说她的目标是景王?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在那个青衣男子动手之前阻止逸之表哥弹琴或下棋! 希望逸之表哥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一定要等到我的到来!韩凌越想越惶恐,脚下的步子加快,便飞一般的朝着学馆前院奔去了! 陆颜召也好奇的追着她赶了来,他好奇的是韩凌最后低吟的那一声:“逸之表哥!” 她为什么会叫杨逸之为表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七年前他逮捕杨家人入京时,杨家最小的两位嫡孙其中一个就叫杨逸之! 她竟然会称呼杨逸之为表哥?那她是谁? 此时学馆前院已是寂然无声,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说话,因为害怕惊扰了那空灵回响于天地间的绝妙琴音,以及怕打扰了那宛若乘风化仙而来的弹琴之人! 春日的阳光甚是明媚,正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怕是还有些燥热,然而,那围在一席草地上盘踞而坐的学子们,却没有一个人会感到烦闷抑或是百无聊赖,只因那琴声的清越幽雅足以濯清人们心中所有不甘的一切!风吹木叶,春色无边,却也不及这一曲带来的奇妙感受! 楼上观望的贵女们也一个个都惊呆了,有的不禁叹道:“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就是我父亲请来的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的乐师,我看也比不上他,诶,你们说他弹的到底是一首什么曲子啊?”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另一位贵女一双妙目遥遥望着那弹琴的白衣公子,幽幽低吟道。“这是一首旷世名曲。已失传于世的旷世名曲!” “看来张小姐也是懂琴之人,是那位公子的知音哦!”邵云艳不禁打趣道。 她所称呼的这位张小姐正是昌国公府里的嫡三小姐张玉瑶,昌国公张鹤龄曾与驸马都尉崔元、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毛澄一起迎取当今天子继位。也算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昌国公府在京城虽比不上魏国公府,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了!那么张小姐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在她们这些贵女之中自然是高人一等! 若是能让这位张小姐将心思转到别的公子身,那她邵云艳便少了一位竞争对手。 于是。她故意扬高了声音说道:“张小姐难道来凤阳府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杨曦之的书画。杨逸之的琴棋,在这凤阳府中都可称之为一绝,杨家的两位小公子少有才名,而这位弹琴的自然就是有琴棋一绝之称的杨逸之喽!” “杨逸之?”张小姐喃喃低语。看着那位正随性而拂琴的少年,目光更温柔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拂琴的,有一种飞扬跋扈的傲然态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不错,弹琴的这位年轻公子正是韩凌的表哥杨逸之! 此时就连景王也很诧异。很难想象,一个刚刚束发成年的少年竟能弹出这样一首名曲来,它并不是风啸水吟或是女子般的幽咽,而是如同浩浩洪流,气贯长空,直令风停云驻,百鸟长鸣,仿佛讲述着一个极为悲壮又不得不令人沉思的故事,长风徐徐,不绝于耳,浩然正气,充斥人间! 这分明就是一首慢二弦的以臣夺君的曲子,能奏出此曲的人早已在千年前就被历史掩埋,那是一个不俗的传奇,也是一个令人震憾足以流传千古的传奇! 杨逸之竟然能奏出已绝于世的《广陵散》?魏晋名士,于琴之一道者,以嵇康为首,然而嵇康的傲烈却是为朝廷所不容! 杨逸之竟敢在他的面前弹这首以臣夺君的曲子?他就不怕得罪了他吗? 正当景王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细细的声音破空而来,那声音极其不合适宜的喊着:“停,停,停!” 众人沉浸在琴声中的美梦陡地被惊醒,皆极为不悦的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这边急奔过来! “让开,让开!”韩凌喊着,推开人群,直奔到了杨逸之面前,还未待杨逸之反应过来,她便抓起了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来看,看完之后,还不放心,竟还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就朝着杨逸之的拇指上划了过去,然后再挤出几滴血来! 看到血的颜色正常,韩凌才轻舒出一口气来,但她没有看到杨逸之此刻的表情愤怒得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了!虽然韩凌此刻是男装打扮,还易了容,但自小就跟韩凌一起玩到大的杨逸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的表妹阿凌! “你干什么?”杨逸之怒道。 “那个……这位公子,我昨天晚上夜观天象,觉得你今天不适合弹琴,会有血光之灾!”韩凌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便编出了这样一个理由来! “血光之灾?”杨逸之啼笑皆非,又觉得手指上火辣辣的痛,不禁又怒道,“你刚才怎么不一刀捅死我算了!这才是真正的应验了你所说的血光之灾!” 在场的学子们先是一阵愕然,现在忍不住都低声喷笑,杨逸之虽于琴之一道素有才名,可脾气不是一般的差,也不知这个诅咒他有血光之灾的少年是什么人,这以后估计没有好日子过了! 杨曦之听闻声音,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到韩凌时。也一眼便认出了她那双清绝幽艳的眸子,正当他要开口叫表妹时,韩凌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杨曦之心中了然,便劝杨逸之道:“算了,逸之,恐是一场误会,这位小兄弟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一跑来就拿出刀来割我的手指头。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杨逸之在心中腹诽着,当着景王的面到底没敢将这心底的话说出来,杨曦之也在他耳边提醒道:“景王殿下在此。你就暂且忍忍吧!” 杨逸之看向了景王,而景王此刻却将疑赎的目光投向了韩凌,韩凌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令人费解,但杨逸之也不想景王怀疑到她的身份。便又打圆场道:“对不起,景王殿下。家中小厮,行事急躁,不太懂规矩,刚才惊扰到了景王殿下。还请殿下海函!” “杨公子都不介意,本王又有什么好介怀的!”景王谦和的一笑,转而道。“对了,杨公子刚才所奏琴曲似乎与众多琴曲不同。琴曲自古为圣人教化万民之器,讲究君臣父子,轮序井然,从古至今,这世上除了一人还从未有其他人敢奏出臣弦与君弦同音的琴曲。” 他顿了一声,续道:“如果本王猜得没错的话,杨公子所奏正是那首已失传的绝世名曲广陵散!此曲为嵇叔夜所作,讲述的却是一个悲壮的聂政刺秦王的故事!” 聂政刺秦王!广陵散?韩凌不由得心中一惊,也看向了表哥杨逸之,在杨府中生活了多年,她怎么不知道这位表哥会奏广陵散? 前世的师傅也会奏广陵散,可他已经是一个年过而立之龄的世外高人,逸之表哥还那么年轻,怎么也会弹奏这首绝世名曲? 广陵散虽是名曲,可却是一首不遵守礼法教化的曲子,而且景王也有意提起了聂政刺秦王的故事,这是在暗中窥问逸之表哥的内心,若是答得不好,恐怕传言一出,必会如嵇叔夜一般开罪朝廷,流言素来就是一把利剑……杨家曾经就在刀尖上行走过一遭了。 表哥啊表哥!你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弹奏广陵散?韩凌不由得在心里干着急! “声无哀乐,以和为贵,不管此曲为谁所作,又是讲述的一个怎样的故事,它只是一首琴曲,在下只是喜欢这一首曲子,所以一时兴起而作,若有唐突之处,望景王殿下见谅!” 韩凌本来为逸之表哥捏了一把汗,但见他这么回答,也不禁松了口气。 声无哀乐,以和为贵,这是一个不关乎礼教风化的曲子,是这个道理! 果然,景王沉默片刻后,秀逸无瑕的脸上漫起了一丝笑容,他说道:“乐声以和为美,无关风化,嵇叔夜作声无哀乐论,立意高险,遣词峻清,不管寓意如何,却实是一首记入史册的旷世名曲!”说到这里,他突将话锋一转,对杨逸之说道,“本王听说杨公子不但琴艺卓绝,更是下得一首好棋,不如,杨公子与本王在棋盘上博弈一场,如何?” “既是殿下相邀,在下谨当从命!” 杨逸之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小厮端着棋盘和两盒棋子从人群外面走了过来,所有人都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韩凌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小厮,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是她在藏书阁外所见到的那位小厮,不过,那个女人的话还是让她不得不警惕防范! “等等!”等那小厮将棋盘摆放在了景王与杨逸之间的案几上时,韩凌突地清喝一声,那小厮止了步,奇怪的看向她,就见她冲着杨逸之笑了笑道:“昨天晚上,我夜观天象,两位今天也不适合下棋。” 景王愕然,杨逸之伸在半空中的手忽地顿住! 韩凌忙又改口道:“不过,你们要是真想下的话,我建议由别人来落子,你们说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那个小厮正要抬脚溜走,却被韩凌一把扯了过来。 韩凌笑眯眯的说道:“我觉得由他来落子最好了,小兄弟,你说呢?” 那小厮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小的不敢!” “不敢什么?给景王殿下执棋,是你的荣幸,难不成你还不愿意服侍景王殿下了?”韩凌气势汹汹的说道。 那小厮登时脸色发白,又连连摆手:“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韩凌追问。 那小厮又摇头道:“没什么,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就给景王殿下和杨公子执棋好了!” “嗯嗯!”韩凌点头,心中却已是疑赎万分,不知道这盘棋子有没有被那个女人动手脚?而那个女人现在到底是不是景王的人? 想来,韩凌心中又有些苦笑,难道前世焦婉婷在她遇到景王之前就已经勾搭上他了吗?然而,将那个女人视为知己的自己竟是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所拥有的那些技能如易容术、魇魅之术又是从何学来的?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卑贱的婢女最后竟然还能让景王封她为皇后,她靠的又是什么样的背景和手段? 韩凌沉思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到她身边,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那人的一只胳膊紧紧的环到了韩凌的脖子上! 窒息感顿时袭来!她耳边传来了两位表哥的疾呼声:“表妹——” 表妹? 听到这个称呼,景王不由得凝神,将目光照向了韩凌,据他所知,杨家上一代只有一位嫡女,那就是杨夫人,而杨夫人也只与韩陌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后来改姓为杨的韩家九小姐,也就是他曾经在樱士馆看到的那个为魏国公世子正名与那些世家公子争辨的小女孩! 景王认真的看了看韩凌,看了半响之后,不由得心中一阵失望,从这张脸上,他竟半点也看不出杨夫人当年艳冠京城的姿容,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女真的就是他从前见过的那个小女孩? “那些棋子不要碰,有毒!”此时,韩凌一边用力挣脱着挟持她的这个名小厮的臂膀,一边竭力的拔高声音对杨逸之喊道! 听到这一句话后,杨逸之的脸色大变,不禁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以及两盒还未动的棋子,心下骇然,难道刚才表妹阻止他下棋,便是因为这棋子上有毒么?可她又怎么知道这棋子有毒?这个挟持她的人又是谁? “这位兄弟,都是这凤阳学馆里的人,有事好商量,你放了我表妹,要什么我们都给你!”杨逸之一步一步的逼近那挟持着韩凌向后退去的小厮。 那小厮双目警惕的睁着杨逸之,忽地狰狞大笑:“杨公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我放了这丫头,你什么都愿意给我?”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你要什么快说,我要你立刻放了我表妹!”杨逸之怒道。 “哈哈哈……你表妹的命现在在我手中,你应该知道我要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既然你要换的是她的命,那自然是一命换一命!” 那小厮阴鸷的笑道,“如果我要你拿命来换,你是否愿意给?”(未完待续。) 第086节 又见徐墨玄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杨逸之的脚步忽地一顿,目光紧锁向了这名小厮,心道:原来这个人是与我有仇?可我又是什么时候与他结的仇? 他看到韩凌一张小脸变得乌青,心中的忧急更甚,不禁暗握紧了拳头。此时杨曦之也冲到了他们面前,对那小厮厉声喊道:“放了我表妹,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关你什么事!杨曦之,你不要什么都与我争,走开!”杨逸之将杨曦之推向了一边,然后也转向了那小厮,“我杨逸之的命可是很值钱的,恐怕你要不起,这样,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见那小厮不为所动,他又笑说道:“或者我站着不动,你动手来杀我!” 这时,巧儿和杨歆也赶了过来,看到韩凌被一个男人挟持着,不由得也大惊变了脸色,巧儿更是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你赶紧放开我们小姐!”巧儿哭喊着,张牙舞爪的朝着那男人扑了上去,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声势太过吓人,这一扑竟吓得那小厮双目圆瞪,就这样直直的向后仰倒了下去!巧儿直接扑倒在地上,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杨曦之与杨逸之赶紧将韩凌拉了过来! “表妹,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道。 韩凌摸着脖子,猛咳嗽了几声,再转过身去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厮时,竟见这小厮整张脸都变成乌黑并肿得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我?”杨逸之好奇的想要去查探这名小厮的死因,却被韩凌猛地扯住了衣袖! “逸之表哥,这个人碰不得!”韩凌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要管,让官府的人来查吧!” 杨逸之狐疑万分,就见韩凌将冰冷怨恨的目光投向了犹自坐在那鸡翅木案几旁的景王身上,正好景王的目光也朝这边投了来。 他的眼神幽深而澄澈。没有半点的心虚,反而也带着一分好奇的质疑。 “去查这名小厮的来历,以及这个棋盘都有经过哪些人的手!”景王对身边的一名侍卫命令道。 “是,景王殿下!” 那侍卫离去后。景王施施然的站起了身来,无论何时,他的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从容闲雅,雪白袍服随风曳动,如同天际飘浮着的白云。又似连绵起伏的画卷。 所有贵女们都不禁艳羡的惊叹出声! 景王来到了杨逸之面前,他十分谦和愧疚的拱手行了一礼:“实在是抱歉,此事恐是因本王而起,令杨公子受惊了!” “景王殿下何出此言,这个人亲口说要我的命,恐怕是我杨逸之的仇人,与殿下无关!”杨逸之这般回道。 “那么请问杨公子认识这个人吗?”景王又轻声笑问。 杨逸之一怔,他再次看了一眼死去的小厮,此时这名死者的面容已因为中毒而面目全非,但就是之前那张脸。他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不认识。”杨逸之摇头答道。 景王笑了一笑。 “一个合格的刺客是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身份的,更何况还是亲口说出来,既然那盘棋上有毒,那么本王与杨公子下棋,都不能幸免!”他说道。 杨逸之的脸色陡变。 “恐怕他的目标不是杨公子,而是本王!” ***** “表妹,你相信景王殿下所说的吗?那名刺客是冲着他来的?”走在回杨府的路上,杨逸之依然心中有疑,便问道。 “我觉得景王殿下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刺客既然在棋子上下了毒。那三哥与景王殿下下棋时都会碰到那棋子,说明那刺客不只是要三哥的命,而更是想要景王的命!”杨歆接道。 杨曦之不禁笑道:“这世间想要杀我杨家的人多得去了,而想要刺杀景王殿下的人也多得去了。何必因为这一个刺客而影响了我们的好心情呢?阿凌表妹,你说是不是?” 几人话说到这里,才发现韩凌一直愣着神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杨歆不禁问道:“阿凌,你又在想什么,最近怎么总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对了,我们在女学学宫的二楼观看哥哥们与景王比才时,你那时候去了哪里?我和巧儿四处都找不到你!” 巧儿也连连点头,催问:“对啊,小姐,你都去了哪里?我和六小姐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去了哪里?韩凌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藏书阁门前那个被一瓶药水腐蚀得一丁点都不剩的小厮,以及那个罩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许多疑问又浮上了心头。 她不会认错,就算那个女人蒙了一层面纱,但那样的身姿以及眉心的一点朱砂她不会看错! 那个女子一定是焦婉婷! 她所寻找的一本书到底是什么书?她与杨家又有什么仇?她现在到底是不是景王的人? 韩凌顿住了脚步,他看向杨逸之和杨曦之,忽地正色说道:“不管今日之事是谁所为,曦之表哥、逸之表哥,你们以后都不要跟景王来往!” “他这个人很危险!”她最后低声沉吟道。 杨曦之与杨逸之以及杨歆皆是一阵怔愕,停下脚步愣了半响,还是巧儿一声惊咋的呼声将他们唤醒。 “到家了!到家了!二少爷、三少爷、六小姐、小姐,我们到家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吓死巧儿了,巧儿一定要将这事告诉世子爷!” “不要告诉四舅舅!”韩凌猛地回头打断。 这冷厉的一声不禁令巧儿脖子陡地一缩。 “四舅舅戍守南京,操练军队,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给他添堵!”她说道。 巧儿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的严肃,连忙点头如捣蒜。 杨曦之与杨逸之脸上不禁都露出了一丝疑色:表妹似乎有心思!她今天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韩凌一走进杨府,便有一小厮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对她喊道:“表小姐,你回来了,世子爷正等你回来呢!” “四舅舅今天回府了?他今天休沐么?”一听到“世子爷”这三个字。韩凌的心情顿时也变得格外明朗起来,这些年她被寄养在四舅舅膝下,对他的感情也已如父女一般,四舅舅这些年一直驻守南京。已经维持了南京杭州一代七年无战争的太平,说起来也很奇怪,自七年前丰臣泷一乘着那艘大船离开大眳之后,那些日出之国的倭寇就再也没有到大眳来烧杀抢掠了! 不管怎么说,京杭两地的百姓再也不用受战争之苦。四舅舅功不可没,朝廷也不能忽视杨家之功! “对了,四舅舅现在在哪里?是在书房么?” 韩凌说着,便活像一只小鸟儿似的欲向东上阁的书房里奔去,那里正是四舅舅所住的地方。 “表小姐,表小姐,世子爷不在书房,在后花园,世子爷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去见见今天来的那位贵客!”小厮在她身后喊道。 “贵客?什么贵客?”韩凌有些讶然。但也没有多想,仍旧雀跃的笑道,“不必了,我觉得我这个样子挺好的,四舅舅见了也不会怪我的!” 韩凌说完便向着后花园跑去了。而杨歆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爹爹一回来首先要见的人果然又是阿凌,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小武,你给我站住!家中来了什么贵客?”杨歆十分不悦的唤住那小厮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世子爷很看重这位贵客的!”那小厮显然很怕杨歆,说完便低头跑了。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有些奇怪。两人对视一眼,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后花园自然是在杨府的后院之中,从前院走过去,穿过一片杏花林。绕过一条曲折的游廊,再走过一条鹅卵石所铺成的甬道,最后经过一道垂花门,近在眼前的便是后花园了。 园中大珠梨花兼着芭蕉,一片烟霞粉翠之色,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直令人神清气爽! 春色就是这么的怡人,直令人心情舒畅,当然更令韩凌开心的是,她看到了那紫藤花架长亭下走着的一道熟悉背影,那身影修长挺拔,甲胄未除,身后披着一袭白袍随风飞扬,看样子四舅舅是刚从军营里归来的! 四舅舅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亦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比四舅舅还高了几分,那人穿着一身冰蓝色的缎子衣袍,长发仅用一根朱红色的丝绦所系,脚上登着一双青色小靴,身姿俊挺有一股威风凛然之气,看上去和四舅很像同类人,都是军中袍泽兄弟! “四舅舅!”韩凌欢快的一声叫,便令四舅舅身旁的那男子也回过了头来! 他一回头,韩凌脸上的笑容便一分又一分的敛了下去,她不是害怕不高兴,而是有些意外吃惊,甚至一时大脑有些空白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是他来了!竟然是他来了!韩凌觉得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眼眶里渐渐闪泛出泪光。 而那少年也在一瞬间的诧异之后便露出了爽朗而明灿的笑容,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小丫头,不会不认识哥哥了吧?”少年说道,然后左右打量了一下韩凌,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嗔怪道,“小丫头长得好高啊,都超过哥哥肩膀了,但这脸上是涂了什么,在哥哥面前,也要易容吗?” “五少爷怎么知道我易了容,也许我本来就长成这样呢?”韩凌也笑说道。 “小丫头小时候脸蛋多嫩多白啊,怎么可能长大后就变得这么黑了,还有你这双眼睛,无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乖巧机灵的神光华彩!再说了,你怎么可能骗过我?少爷我可是火眼睛睛!”少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韩凌又笑了! “五少爷真坏,还是改不了顽世不恭的本性!”她说道。 这少年正是徐墨玄!自昨夜徐舒玄晕睡不醒后,徐墨玄便连夜赶到了凤阳府,想到如果突然来见韩凌未免唐突,便先去拜访了在南京卫的杨茗钰,正好杨茗钰换防,便和他一起到了这杨府来! 杨茗钰这时也走了过来,说道:“阿凌,你越大越顽皮了,怎么能这样跟百户大人说话呢?” 虽是责怪的话,但其实语气十分的温和充满了宠溺,他不太会管束女孩子,对这个外甥女又是格外的怜爱疼惜,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在天字号的大船上,当那日本人举起刀来欲砍向他的时候,这个女孩是怎样奋不顾身的抱住了他哀求那个怪癖的少年! 不只他,杨家每一个人都对这外甥女充满了感激!更有一种割舍不掉的亲情。 “五少爷七年前就是试百户了,到了现在还是百户,我才不怕他呢!”韩凌打趣道。 徐墨玄听了这话并不生气,仍是笑得眼睛弯成了两条弧线,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不过,关于五少爷的事迹我还是听说了的,听说五少爷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打了,还一状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为了求他的仙丹,根本就听不进去五少爷的控诉,可五少爷竟然在一次武举考试的策论中从国事论到贤君,把皇上也讽刺了一顿,偏偏皇上还寻不到你的错处,就只能让你在这百户的位置上一直做下去不挪职位了,五少爷的英雄事迹真是令人佩服!”韩凌诚心的对徐墨玄竖起了大拇指! 七年前的这一件事的确是他在京城之中掀起来的最大一次风波,想想都觉得可恨,皇上竟然不信他的话,就这样放任那日本人出了大眳,他做出了那么大的努力都是白费! “小丫头,但你可知道,我就是坐在这百户的位置上,也没有哪个千户所比我的百户所强!”他说道。 看到徐墨玄一脸自信飞扬的笑容,韩凌不禁又噗哧一声笑了。 杨茗钰却是沉下了一脸色,心中一片担忧恻然,徐墨玄在六年前的一篇策论中讽刺皇帝,这件事情他也有耳闻,起初在听闻那件事的时候,他真的害怕这少年会跟蒋七郎一样走向同一个结局!当年蒋七郎落得那样的下场,又何偿不是因为他飞扬跋扈的性子以及不惧天威的烈性让皇上心生了忌惮! 杨茗钰想着这些的时候,韩凌突地问了一句:“五少爷,你怎么想起要到这里来了?” 徐墨玄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看向了杨茗钰,杨茗钰从他的目光中看懂了意思,便微微一笑,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走到垂花门前时,杨茗钰才发现自己的女儿杨歆正躲在这门外伸长了脖子朝里面观望着,她观望的方向正是徐墨玄所在的那个位置! “歆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杨茗钰低声唤醒了她。 杨歆才惊觉父亲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忙低下头来,唤了一声:“父亲,您回来了!” 看到女儿耳根子一阵通红,杨茗钰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跟我一起去见你母亲!” 杨歆恋恋不舍的朝后花园中的那道冰蓝色人影望了一眼,这才满心不愿的跟在杨茗钰身后离开了!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投下斑驳的疏影,几朵紫色的小花落在了徐墨玄的肩膀上以及韩凌的头顶上! 徐墨玄看着眼前这一张并不是很美的脸,又笑了一笑,他现在笑容虽然明朗却夹杂了一丝忧伤,一丝无法道明的忧伤,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对她说起那一件事!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086节 贵客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杨逸之的脚步忽地一顿,目光紧锁向了这名小厮,心道:原来这个人是与我有仇?可我又是什么时候与他结的仇? 他看到韩凌一张小脸变得乌青,心中的忧急更甚,不禁暗握紧了拳头。此时杨曦之也冲到了他们面前,对那小厮厉声喊道:“放了我表妹,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关你什么事!杨曦之,你不要什么都与我争,走开!”杨逸之将杨曦之推向了一边,然后也转向了那小厮,“我杨逸之的命可是很值钱的,恐怕你要不起,这样,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见那小厮不为所动,他又笑说道:“或者我站着不动,你动手来杀我!” 这时,巧儿和杨歆也赶了过来,看到韩凌被一个男人挟持着,不由得也大惊变了脸色,巧儿更是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你赶紧放开我们小姐!”巧儿哭喊着,张牙舞爪的朝着那男人扑了上去,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声势太过吓人,这一扑竟吓得那小厮双目圆瞪,就这样直直的向后仰倒了下去!巧儿直接扑倒在地上,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杨曦之与杨逸之赶紧将韩凌拉了过来! “表妹,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道。 韩凌摸着脖子,猛咳嗽了几声,再转过身去看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厮时,竟见这小厮整张脸都变成乌黑并肿得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我?”杨逸之好奇的想要去查探这名小厮的死因,却被韩凌猛地扯住了衣袖! “逸之表哥。这个人碰不得!”韩凌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要管,让官府的人来查吧!” 杨逸之狐疑万分,就见韩凌将冰冷怨恨的目光投向了犹自坐在那鸡翅木案几旁的景王身上,正好景王的目光也朝这边投了来。 他的眼神幽深而澄澈,没有半点的心虚,反而也带着一分好奇的质疑。 “去查这名小厮的来历。以及这个棋盘都有经过哪些人的手!”景王对身边的一名侍卫命令道。 “是。景王殿下!” 那侍卫离去后,景王施施然的站起了身来,无论何时。他的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从容闲雅,雪白袍服随风曳动,如同天际飘浮着的白云,又似连绵起伏的画卷。 所有贵女们都不禁艳羡的惊叹出声! 景王来到了杨逸之面前。他十分谦和愧疚的拱手行了一礼:“实在是抱歉,此事恐是因本王而起。令杨公子受惊了!” “景王殿下何出此言,这个人亲口说要我的命,恐怕是我杨逸之的仇人,与殿下无关!”杨逸之这般回道。 “那么请问杨公子认识这个人吗?”景王又轻声笑问。 杨逸之一怔。他再次看了一眼死去的小厮,此时这名死者的面容已因为中毒而面目全非,但就是之前那张脸。他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不认识。”杨逸之摇头答道。 景王笑了一笑。 “一个合格的刺客是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自己身份的,更何况还是亲口说出来。既然那盘棋上有毒,那么本王与杨公子下棋,都不能幸免!”他说道。 杨逸之的脸色陡变。 “恐怕他的目标不是杨公子,而是本王!” ***** “表妹,你相信景王殿下所说的吗?那名刺客是冲着他来的?”走在回杨府的路上,杨逸之依然心中有疑,便问道。 “我觉得景王殿下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刺客既然在棋子上下了毒,那三哥与景王殿下下棋时都会碰到那棋子,说明那刺客不只是要三哥的命,而更是想要景王的命!”杨歆接道。 杨曦之不禁笑道:“这世间想要杀我杨家的人多得去了,而想要刺杀景王殿下的人也多得去了,何必因为这一个刺客而影响了我们的好心情呢?阿凌表妹,你说是不是?” 几人话说到这里,才发现韩凌一直愣着神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杨歆不禁问道:“阿凌,你又在想什么,最近怎么总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对了,我们在女学学宫的二楼观看哥哥们与景王比才时,你那时候去了哪里?我和巧儿四处都找不到你!” 巧儿也连连点头,催问:“对啊,小姐,你都去了哪里?我和六小姐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去了哪里?韩凌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藏书阁门前那个被一瓶药水腐蚀得一丁点都不剩的小厮,以及那个罩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许多疑问又浮上了心头。 她不会认错,就算那个女人蒙了一层面纱,但那样的身姿以及眉心的一点朱砂她不会看错! 那个女子一定是焦婉婷! 她所寻找的一本书到底是什么书?她与杨家又有什么仇?她现在到底是不是景王的人? 韩凌顿住了脚步,他看向杨逸之和杨曦之,忽地正色说道:“不管今日之事是谁所为,曦之表哥、逸之表哥,你们以后都不要跟景王来往!” “他这个人很危险!”她最后低声沉吟道。 杨曦之与杨逸之以及杨歆皆是一阵怔愕,停下脚步愣了半响,还是巧儿一声惊咋的呼声将他们唤醒。 “到家了!到家了!二少爷、三少爷、六小姐、小姐,我们到家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吓死巧儿了,巧儿一定要将这事告诉世子爷!” “不要告诉四舅舅!”韩凌猛地回头打断。 这冷厉的一声不禁令巧儿脖子陡地一缩。 “四舅舅戍守南京,操练军队,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给他添堵!”她说道。 巧儿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的严肃,连忙点头如捣蒜。 杨曦之与杨逸之脸上不禁都露出了一丝疑色:表妹似乎有心思!她今天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韩凌一走进杨府,便有一小厮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对她喊道:“表小姐,你回来了,世子爷正等你回来呢!” “四舅舅今天回府了?他今天休沐么?”一听到“世子爷”这三个字,韩凌的心情顿时也变得格外明朗起来,这些年她被寄养在四舅舅膝下。对他的感情也已如父女一般。四舅舅这些年一直驻守南京,已经维持了南京杭州一代七年无战争的太平,说起来也很奇怪。自七年前丰臣泷一乘着那艘大船离开大眳之后,那些日出之国的倭寇就再也没有到大眳来烧杀抢掠了! 不管怎么说,京杭两地的百姓再也不用受战争之苦,四舅舅功不可没。朝廷也不能忽视杨家之功! “对了,四舅舅现在在哪里?是在书房么?” 韩凌说着。便活像一只小鸟儿似的欲向东上阁的书房里奔去,那里正是四舅舅所住的地方。 “表小姐,表小姐,世子爷不在书房。在后花园,世子爷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去见见今天来的那位贵客!”小厮在她身后喊道。 “贵客?什么贵客?”韩凌有些讶然。但也没有多想,仍旧雀跃的笑道。“不必了,我觉得我这个样子挺好的,四舅舅见了也不会怪我的!” 韩凌说完便向着后花园跑去了。而杨歆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爹爹一回来首先要见的人果然又是阿凌,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小武,你给我站住!家中来了什么贵客?”杨歆十分不悦的唤住那小厮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世子爷很看重这位贵客的!”那小厮显然很怕杨歆,说完便低头跑了。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有些奇怪,两人对视一眼,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后花园自然是在杨府的后院之中,从前院走过去,穿过一片杏花林,绕过一条曲折的游廊,再走过一条鹅卵石所铺成的甬道,最后经过一道垂花门,近在眼前的便是后花园了。 园中大珠梨花兼着芭蕉,一片烟霞粉翠之色,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直令人神清气爽! 春色就是这么的怡人,直令人心情舒畅,当然更令韩凌开心的是,她看到了那紫藤花架长亭下走着的一道熟悉背影,那身影修长挺拔,甲胄未除,身后披着一袭白袍随风飞扬,看样子四舅舅是刚从军营里归来的! 四舅舅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亦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比四舅舅还高了几分,那人穿着一身冰蓝色的缎子衣袍,长发仅用一根朱红色的丝绦所系,脚上登着一双青色小靴,身姿俊挺有一股威风凛然之气,看上去和四舅很像同类人,都是军中袍泽兄弟! “四舅舅!”韩凌欢快的一声叫,便令四舅舅身旁的那男子也回过了头来! 他一回头,韩凌脸上的笑容便一分又一分的敛了下去,她不是害怕不高兴,而是有些意外吃惊,甚至一时大脑有些空白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是他来了!竟然是他来了!韩凌觉得她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眼眶里渐渐闪泛出泪光。 而那少年也在一瞬间的诧异之后便露出了爽朗而明灿的笑容,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小丫头,不会不认识哥哥了吧?”少年说道,然后左右打量了一下韩凌,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嗔怪道,“小丫头长得好高啊,都超过哥哥肩膀了,但这脸上是涂了什么,在哥哥面前,也要易容吗?” “五少爷怎么知道我易了容,也许我本来就长成这样呢?”韩凌也笑说道。 “小丫头小时候脸蛋多嫩多白啊,怎么可能长大后就变得这么黑了,还有你这双眼睛,无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乖巧机灵的神光华彩!再说了,你怎么可能骗过我?少爷我可是火眼睛睛!”少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 韩凌又笑了! “五少爷真坏,还是改不了顽世不恭的本性!”她说道。 这少年正是徐墨玄!自昨夜徐舒玄晕睡不醒后,徐墨玄便连夜赶到了凤阳府,想到如果突然来见韩凌未免唐突,便先去拜访了在南京卫的杨茗钰,正好杨茗钰换防,便和他一起到了这杨府来! 杨茗钰这时也走了过来,说道:“阿凌,你越大越顽皮了,怎么能这样跟百户大人说话呢?” 虽是责怪的话,但其实语气十分的温和充满了宠溺,他不太会管束女孩子,对这个外甥女又是格外的怜爱疼惜,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在天字号的大船上,当那日本人举起刀来欲砍向他的时候,这个女孩是怎样奋不顾身的抱住了他哀求那个怪癖的少年! 不只他,杨家每一个人都对这外甥女充满了感激!更有一种割舍不掉的亲情。 “五少爷七年前就是试百户了,到了现在还是百户,我才不怕他呢!”韩凌打趣道。 徐墨玄听了这话并不生气,仍是笑得眼睛弯成了两条弧线,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不过,关于五少爷的事迹我还是听说了的,听说五少爷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打了,还一状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为了求他的仙丹,根本就听不进去五少爷的控诉,可五少爷竟然在一次武举考试的策论中从国事论到贤君,把皇上也讽刺了一顿,偏偏皇上还寻不到你的错处,就只能让你在这百户的位置上一直做下去不挪职位了,五少爷的英雄事迹真是令人佩服!”韩凌诚心的对徐墨玄竖起了大拇指! 七年前的这一件事的确是他在京城之中掀起来的最大一次风波,想想都觉得可恨,皇上竟然不信他的话,就这样放任那日本人出了大眳,他做出了那么大的努力都是白费! “小丫头,但你可知道,我就是坐在这百户的位置上,也没有哪个千户所比我的百户所强!”他说道。 看到徐墨玄一脸自信飞扬的笑容,韩凌不禁又噗哧一声笑了。 杨茗钰却是沉下了一脸色,心中一片担忧恻然,徐墨玄在六年前的一篇策论中讽刺皇帝,这件事情他也有耳闻,起初在听闻那件事的时候,他真的害怕这少年会跟蒋七郎一样走向同一个结局!当年蒋七郎落得那样的下场,又何偿不是因为他飞扬跋扈的性子以及不惧天威的烈性让皇上心生了忌惮! 杨茗钰想着这些的时候,韩凌突地问了一句:“五少爷,你怎么想起要到这里来了?” 徐墨玄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看向了杨茗钰,杨茗钰从他的目光中看懂了意思,便微微一笑,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走到垂花门前时,杨茗钰才发现自己的女儿杨歆正躲在这门外伸长了脖子朝里面观望着,她观望的方向正是徐墨玄所在的那个位置! “歆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杨茗钰低声唤醒了她。 杨歆才惊觉父亲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忙低下头来,唤了一声:“父亲,您回来了!” 看到女儿耳根子一阵通红,杨茗钰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跟我一起去见你母亲!” 杨歆恋恋不舍的朝后花园中的那道冰蓝色人影望了一眼,这才满心不愿的跟在杨茗钰身后离开了!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投下斑驳的疏影,几朵紫色的小花落在了徐墨玄的肩膀上以及韩凌的头顶上! 徐墨玄看着眼前这一张并不是很美的脸,又笑了一笑,他现在笑容虽然明朗却夹杂了一丝忧伤,一丝无法道明的忧伤,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对她说起那一件事!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087节 他的提亲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父亲,徐五少爷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走出了垂花门后,杨歆忍不住低声问道。 杨茗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我听说魏国公世子病得快不行了,徐五少爷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表妹的么?”杨歆又问。 “谁说魏国公世子病得快不行了?”杨茗钰反问,心中却想着:这件事情都已经传到凤阳府来了么?诶,那样的人中龙凤,真是可惜了! “京城来的那些贵女们都这么说,说是连太医院提点张太医都说魏国公世子活不过二十五岁,更有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而且说他每天沉睡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少……” “京城来的贵女?”杨茗钰有些讶然。 杨歆连忙解释道:“是啊!景王殿下来到凤阳府了,京城的那些贵女们都是心慕景王殿下而来,她们都将景王殿下比作另一个魏国公世子,并有过之而无不及,歆儿也去看了,觉得那景王殿下人虽长得俊美有风度,可是论起才华来,不一定比得过二哥和三哥呢!” 杨茗钰突地停下脚步,看向了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的女儿。 “歆儿,谁教你在背后品评别人的不是!”杨茗钰微怒道,杨歆又赶紧吓得低下了头。 “对不起,父亲,歆儿知错了。歆儿以后不会这样了!”杨歆小声的说道。 杨茗钰心中一软,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可一到他面前就变成这样一幅畏畏怯怯的模样,到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疏远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而亡妻林氏的死又何偿不是他们父女俩心中的一个结! 杨茗钰摇了摇头,继续朝前面走去。可走了一会儿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沉吟道:“景王殿下来凤阳府做什么?” 杨茗钰虽在军营,可也有耳闻。现在朝中有二位皇子可与内阁大臣们一起参议朝政,而其中景王的聪颖多智更是得景熙帝宠爱器重,甚至有传言道景王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不管传言是否属实。景王都已被推至了夺嫡的风口浪尖上。 而现在的朝中局势也很显然因这两位炙手可热的皇子而分成两党,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景王贤名远播。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们应该也不在少数。 但不管怎么说,皇子们的夺嫡之争与他们杨家没有半点关系! 杨家现在也惊受不起风波了! 杨歆正要回答父亲的话,就见两名打扮靓丽的宫装女子穿花拂柳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一只花篮。脸上带着一惯柔媚的笑容。 这是宁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淑雅和淑香,宁安公主厚待下人,就是身边的丫鬟也穿着绫罗绸缎。头戴簪钗玳瑁,打扮得不无华丽! 杨歆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对宁安公主没有好感,自然连同她身边的丫鬟也不会有好感。 “奴婢参见世子爷!”淑雅按照宫中的规矩很是优雅的福了一礼,然后杨起一抹柔媚的笑容道,“世子爷刚从军营回来,一定饿了吧,夫人已备好了午膳,就等世子爷带着贵客去用膳了!” 杨茗钰有些微讶,他这次回来并没有传信于家人,知道他带着贵客回来的人并不多。 淑香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和不悦,连忙也施了一礼道:“世子爷,您都有一个月未回府了,夫人是日夜思念,时时派人去打听世子爷的消息,才得知世子爷今日回府的!夫人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世子爷商量,更有很多话想对世子爷说。” 杨歆在一旁听着,又忍不住嘲讽的冷笑了一声,心道:装!你就装吧!装柔弱装楚楚可怜,装得再像,父亲也不愿意进你的房碰你!贵为公主又怎么样?皇家的人就是欺人太甚!活该一辈子独守空房!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见公主殿下!”杨茗钰冷淡的答道。 他称呼的仍然是公主殿下!两丫鬟的脸上又是一僵,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是! 杨茗钰看了一眼后花园,心中感慨万千,停驻了一会儿后,才带着女儿到宁安公主的倾云阁去了! 此时,韩凌望着徐墨玄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便已猜到了他想说又无法说出来的事情。 “五少爷,你不必说了,我知道的,我也听说了那些传言……”她说到这里,声音似有些哽咽,也禁不住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来。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墨玄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的病是那么蹊跷,连那些太医们都查不出他到底病在哪里?他更是无能为力,他只能将最后的这一点希望寄托在韩凌身上,他只能来找韩凌,他也只相信这个小丫头! “五少爷,你带我去你们魏国公府吧!我想亲自去看看他,我不知道这几年大少爷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也不敢轻易给他开药,也许只有亲自看过,我才有信心……” 当韩凌说出这一番话时,徐墨玄的心中已是万分的感动,还有一丝意外的惊喜,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一件令他惶或不安又很期待的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可是小丫头现在长大了,是大家闺秀了,如果就这样跟着我去魏国公府,恐怕对小丫头的名誉有影响。” “五少爷刚才还捏了我的脸呢,现在又站在我面前与我单独说话,难道就不怕对我声誉有影响?” 徐墨玄见韩凌脸上晶莹一片,一双眸子更是潋滟动人,不禁又眯起双眸笑了笑。 他的笑如春风拂煦一般的温暖。而满园的梨花也好似受了他的感染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一片梨瓣飞落在了她的头顶上,他伸手将那片梨瓣摘了下来,送到她面前,眸光就这样无比温柔又无比期待的看着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小丫头!” “如果我遣媒人来提亲,你可愿意嫁给我?”他问道。 韩凌倏然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望向了这个俊朗的少年。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那一丝顽世不恭的戏谑,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一丝期待。 徐墨玄见她这般惊讶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我大哥……”他嗫嚅着唇瓣。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句话很难说出口,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法去面对一个女孩子清澈的眼神。 “我明白的,五少爷,我知道大少爷的心思。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他不想连累我。他不想娶我,是不是?也就是说,小时候的那一桩婚约不算数了,是不是?”韩凌抚摸着她右手上的那一只护腕。有些难过的说道,“可是,我能冶好他的。相信我,一定能冶好他的!只要五少爷你能让我进魏国公府。让我亲自为他看病冶疗!” 看到韩凌眸中的一丝黯然,徐墨玄心中也泛起一丝苦涩,又或者是一丝欣慰的苦涩。 过了半响,他故意装作开玩笑般的问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 “听说府中来了一位贵客,所以我命小厨房做了一些点心,也不知合不合那位贵客的胃口,就按御菜各准备了一样,世子爷看我这样安排是否合适?” 杨歆随杨茗钰来到宁安公主的倾云阁时,就看到小花厅中的一张黄花梨高束腰雕花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各色新式,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如金丝酥雀、八宝野鸭挂炉山鸡、干连福海参、佛手金卷等都是御菜三品。 宁安公主仗着皇帝的宠爱,就是嫁到了这杨府里来,自己的开销也是按照宫中用度,无不奢侈! 杨茗钰不习惯这样的奢侈,杨歆更是看不惯这样的奢侈! 尤其是看到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宫缎素雪云形千水裙,外披蚕丝所制的白纱,万千青丝绾了个飞仙髻,打扮得甚是妖娆美艳,杨歆心中更是腹诽千言。 听说这个宁安公主是皇上先前最宠爱的妃子曹端妃所生,而曹端妃最擅长邀宠的方式便是那不可言说的狐媚之术!真是可笑,皇上竟然将这样的一个女人安置在了父亲身边,他是想用美人计来磨灭掉父亲的意志吗? “不必了,这位贵客今天不在府上用膳,也许他很快就会走,我一会儿也要出去送他,公主殿下自己吃吧!”杨茗钰说到这里,又歉意的说了一句,“我就是来看看公主!” 是的,他毕竟不敢得罪公主,若是这位公主一状告到了皇上那里,他杨茗钰还得落下一个心怀怨怼冷落公主的罪名! “夫君,真的不能多留片刻吗?宁安真的有事情想与夫君商量,是关于阿凌的!”宁安公主忽然将话题转向了韩凌,她知道只要是关于韩凌的事情,杨茗钰都会十分重视。 “阿凌?她有什么事情?”杨茗钰反问道。 果然,这一句话便让杨茗钰留了下来,宁安公主将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遣退后,再将杨茗钰拉进内室,悄声细语的说起话来,杨歆想要去偷听,却被宁安公主身边的那个大丫鬟淑香拦住了! “六小姐,长辈们说话,你还是不要偷听的好,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才会真正的说六小姐没有受过家教,不懂规矩!”淑香冷嘲热讽的说道。 “神气什么,不就是想着法子勾引我父亲吗?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杨歆愤愤然的跺了跺脚,便向着倾云阁门外跑去了。 淑雅与淑香两个大丫鬟顿时气得脸色发紫,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将这股怒气咽了下去! 杨歆跑出倾云阁的大门时,就见韩凌与徐墨玄俩人有说有笑的走在那石子铺就的甬道上,此刻韩凌还是一幅男装打扮,因为易了容,那一张脸也并不是很美,可是徐墨玄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温柔,他眸中的神彩也好似含了曜星一般,那么的明亮那么的令人怦然心动! 杨歆一时看得呆了,欣羡之余又有些黯然伤神: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表妹,不管表妹是什么样子!他是真的喜欢她! 但他会像喜欢表妹一样喜欢我吗?杨歆不由得这般想。 ***** 宁安公主的内室,杨茗钰听完她的话后,脸色便倏然沉了下来。 “这件事情绝对不行,阿凌的婚事,你没有权力来管,我也不会强迫她嫁给任何人,她的婚事全由她自己作主,我们只需要在她出嫁的时候给她好好添一些嫁妆,让她能风风光光的从杨家嫁出去!” “可是你都没有问过阿凌,又怎知她不愿意呢?而且城昀贵为皇子,才学有名,无论是哪一点配你这个外甥女都绰绰有余吧!四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反对?我以为,城昀他愿意娶阿凌,这对阿凌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了,这是多少名门闺秀连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杨茗钰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殿下,你所认为的福气,我并不敢苛同,景王现在与裕王在夺嫡,不管成功与否,阿凌嫁给他都不会得到幸福,若是他失败,阿凌是不是陪他一起死,好,倘若就算他能成功,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天子之尊,三宫六院,你想让阿凌落得像陈皇后、张皇后抑或是方皇后那样的下场吗?” “城昀他与父皇不一样,四郎,城昀的品性,我可以保证的!”宁安公主坚持道。 “可我不敢保证!”杨茗钰厉声打断,“我不会拿阿凌的幸福去冒一丝一毫的危险!” 顿了一下,他又道:“公主殿下,你不明白,阿凌对于我们杨家来说,不只是亲情的情份,而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命,你觉得我会拿杨家所有人的命来赌吗?” “七年前,你父皇就疑心我们杨家,欲族诛斩草除根,我们杨家再也惊受不起一丁点的风浪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景王想娶阿凌的用意是什么?” 看到杨茗钰脸色大变,欲拾了袍子推门离去,宁安公主极为害怕的冲过去抱紧了他的腰身,连连道歉道:“四郎,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妇人,想不到这么多,我不懂这些利害关系,我知道你很疼阿凌,所以才想到给她保这个媒,让她能嫁一个世间最好的郎君,你若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没有说,好吗?” 说着,她啜泣的声音又转为一丝棉软的哀求:“四郎,今天晚上留下来,好吗?我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公主,我只当自己是你的妻啊!” 宁安公主泪流满面,银制镂空香炉里升起袅袅熏烟,香气袭人,闻着有点令人酥麻感伤。 杨茗钰亦心软了下来,微叹一口气。 半响,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主殿下,府上还有贵客,你总该让我先送走客人再说吧?”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088节 韩凌的选择 韩凌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送走了徐墨玄后,她便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抱着双膝想了许久,她想她该做决定了,她曾经厌恶过的京城,那个繁华美丽却又腥风血雨不断的京城,她是该回去了,只有回去,她才有可能改变大少爷的命运,更或改变五少爷的命运…… 还有母亲也在京城,想到母亲在那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孤军奋战了那么久,韩凌心中又是一片绞痛。 夜深人静的时候,韩凌来到了东上阁的书房,看到书房里果然有烛火在摇曳,便轻叩了一下门扉。 门打开了,杨茗钰高大的身影罩在他面前,他身披着一袭白色大氅,眉目清俊一如往昔,四舅舅的容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般英挺而俊朗,冷静而持重。 “阿凌来了,快进来,找四舅舅有事?”杨茗钰一见她,便十分温和的柔声问道。 韩凌点了点头,走进书房,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张舆图,图纸上有好几处标识的痕迹,便好奇的问道:“四舅舅又在看舆图,最近南京不是一直很太平么?四舅舅也别这么辛苦,偶尔给自己放松一下!” 杨茗钰笑了笑,将韩凌牵了进来,带她来到书桌旁,说道:“是啊!南京这七年来的确很太平,可越是太平,越让四舅舅心中感到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舅舅是想说,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的道理么?”韩凌俏皮的笑问道。 杨茗钰更是开怀的一笑,然后宠溺的抚了抚韩凌柔软的发丝,看到她这张滢滢白嫩与妹妹阿璇极为相似的脸,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隐忧,尤其是想到今天宁安公主跟他提到的那件事情,他便莫名的有些害怕起来,若是景王执意要娶阿凌。更或者从皇上那里讨得一份圣旨…… 看到杨茗钰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韩凌又问道:“四舅舅可还记得丰臣泷一,就是七年前我们在大船上遇到的那个日本人?” 提到丰臣泷一,杨茗钰的脸色变得更为严峻。那个日本人的狡诈与力量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以一人之力可敌五千精兵,这个说法并不是夸张,如果是那个少年带兵来进攻大眳。那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恶战,就是他杨茗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得了他。 “当然记得。这个人很强大很怪异!”杨茗钰低声道。 “阿凌只是觉得他的身份很是可疑,四舅舅还记不记得那****放我们走的时候对他那个同伴说了一句话。他说,那一船的金银财宝足够他们享用几十年了,要他那些同伴七年不要再来大眳烧杀抢掠!” “你的意思是。南京这七年来的太平,与他有关?”杨茗钰也有些生疑,那句话或许真不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而已。难道说南京七年来的和平竟是那个日本人用一船的金银财宝换来的?可他又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掌控整个日出之国的意志甚至影响天皇的决策? “四舅舅,这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前世他连自己的父亲关白大人以及天皇都杀了。他完全有这个能力掌控一国之力。 杨茗钰有些质疑,也有些震惊。 韩凌又俏皮的一笑,道:“四舅舅,我说这些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只是怀疑一件事情!” 她抬起头来,正色道:“我怀疑他并非日本人,而他所找的那个匣子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 前世的他也说过,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的亲人早就死光了,是那些人造就了现在的他,就必须受到反噬的惩罚! 是怎样的成长经历使得他最后变得那般偏执而疯狂? “但是那个匣子还是没有找到,那些证据至今也无下落,芸娘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我们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杨茗钰沉吟感慨道。 是啊!那是芸娘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前世待她如女儿一般的芸娘…… 韩凌的眸中不自禁的充溢了晶莹。 “舅舅,只要它没有落入坏人的手中,还是有希望的,阿凌在想,芸娘念的那首楚辞东君也许并不是指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更或者是一个口号,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也许会来亲自找我们,如果是一句口号……” “如果是一句口号的话,那将会很危险,因为现在已有许多人知道这一句口号。”杨茗钰接道。 韩凌也是心中一骇。 “但愿不是吧!”她安慰自己似的说道,但心中已是疑惑担忧起来。 “阿凌,你来找舅舅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杨茗钰忽然转移话题,然后目光带着怜惜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清亮而有神,有如慈父一般。 “你是女孩子,你应该想的事情是自己怎样过得快乐过得幸福,这些事情都由舅舅去操心就行了!”他温言道。 韩凌的泪水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她知道四舅舅有多疼爱她,他的这种没有任何道理的纵容与关爱连他的亲生女儿杨歆表姐都嫉妒,她更知道四舅舅娶了宁安公主为什么一直无子,除了林氏之死的隔阂,而更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他怕宁安公主为了自己的孩子会对她不利! 可是四舅舅除了杨歆表姐没有一个儿子啊!杨家上一代有五个嫡子,可这一代,却只有大舅舅和五舅舅有子嗣传承,大表哥杨晟之已与大舅舅一起去了西北,现在留在杨家的也就只有曦之与逸之两个表哥,偏偏这两位表哥和五舅一样也只尚文不尚武。 “四舅舅,你和舅母给阿凌再生一个表弟吧!阿凌还想要一个表弟,一个长大以后和四舅舅一样英俊神武的表弟!”韩凌忽然轻声说道。 杨茗钰有些愕然的笑了。 “你怕将来没有人给你四舅舅养老送终?”他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四舅舅。阿凌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会孝顺四舅舅一辈子的!”韩凌认真的说道。 杨茗钰眸中的笑意敛了敛,感动与怜爱之情溢于眼眶。 说完这句话后,韩凌又低下了头,虽然她所说的话并非言不由衷,可是她今日来找四舅舅的原因却是来请辞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却如何将辞别之词说出口? 杨茗钰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又笑了!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他忽然说道,“可是阿凌,魏国公世子的病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你能有几分把握呢?而且你还很年轻,没有人愿意相信你的医术!” “还有,据四舅舅猜测,魏国公世子八岁骑马摔断双足。一场大病便留下这种冶不好的病根,这些事情绝对不是意外。你不知道他身周到底藏了怎样的敌人?” “阿凌,不管你冶不冶得好他,将来都会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凶险,四舅舅并不希望你的未来会活在这种危险和恐惧之中!” “我们杨家所有人欠下来的恩情。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背负,你知道么?” 韩凌看着杨茗钰逐渐认真严肃的表情,使劲的点了点头。又倔强的摇了摇头。 她说道:“四舅舅,阿凌愿意偿还。阿凌现在也是杨家人,愿意拿自己的一生去偿还!” 因为这不只是杨家欠下来的恩情,而是她欠下来的两世恩情! “阿凌不怕的,阿凌知道魏国公世子身边藏着可怕的敌人,知道那个国公府里也许四处是陷阱,可是阿凌七年前能将外祖父的案子翻过来,能让杨家所有人脱离险境,还有什么理由去惧怕那些内宅阴私呢?” 是啊!有谁能想到杨家的案子竟然是这个小女孩的力量给翻过来的呢? 杨茗钰知道这个外甥女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可他就是不愿意将她视为一个成年人,他宁愿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韩凌有些愧然的低下了头,更是朝着杨茗钰跪了下来。 “对不起,阿凌今天来是向四舅舅请辞的,阿凌想随五舅舅和两位表哥一起去京城,阿凌一定要去救他!”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茗钰一时说不出话来了,从徐墨玄带着那个消息来找他的时候,他便能料想到这个外甥女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个女孩从来都是有主见的,而且一旦决定的事情便绝无回旋余地! 门外传来风吹叶落的沙响以及唧唧虫鸣,静谧的夜,显得格外孤清! “阿凌——” “四舅舅——” 在这针落可闻的静寂中,两人忽然同时开口唤道。 “你先说。”杨茗钰笑了笑,抬手示意道。 韩凌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才认真道:“如果景王找四舅舅有事,四舅舅能推就推,能拒就拒,不要与他来往得好!” 杨茗钰哑然,他正好也想到了景王之事,想问一下她的意愿,虽然他知道景王并非阿凌的良配,但还是要尊重她自己的意见。 没想到这丫头先开口了! “杨家不涉党争,四舅舅明白的!”杨茗钰温言答道。 两人之间竟达成了一种默契。 “阿凌,景王这个人,你会喜欢吗?”他忽然又问。 韩凌有些讶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杨茗钰,那澄澈的目光流露出来的神彩好似透着无辜又似一丝嗔怪。 “怎么会,我不会喜欢他的!”她说道。 没有半分娇羞,语气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不会喜欢他?你见过他?”杨茗钰又玩笑般的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见过?上辈子朝夕相处了八年!但这话肯定不能跟四舅舅说。 于是,她狡黠的笑着,望向杨茗钰说道:“见过的,他这个人很俊、很有风度,也很有才华,总之看上去就是很完美!” 最后她话锋一转,恶作剧似的补充了一句:“但我就是不会喜欢他!” 杨茗钰再次被她逗笑了。 “那要是徐家五少爷徐墨玄呢?”借此机会,他将话题轻而易举的转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韩凌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问道:“五少爷是不是向四舅舅提亲了?” 问得这么直接,杨茗钰微有些错愕,但见韩凌似乎并无不高兴,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四舅舅觉得呢?” 真是顽皮,又将问题抛给了他! “阿凌,我觉得他更适合你,而且四舅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杨茗钰这句话说得很诚心。 韩凌知道四舅舅心中考虑的是什么,比起大少爷病弱的身体以及他那特殊的身份所带来的危险,五少爷的确更能让人安心一些,这一点,韩凌也不可否认。和五少爷在一起的时候,她无时不刻不是开心的,可她并不清楚自己对五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四舅舅,我想考虑一下!”韩凌想了一会儿,笑着回答。 杨茗钰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四舅舅早点休息!”韩凌说罢,又有些依依不舍的向书房门外走去。 杨茗钰目送着她,却见她又停下脚步回望过来。 “四舅舅,容阿凌多说一句,宁安公主虽然是皇上赐婚,可她也是一个无辜者……” 杨茗钰脸色变了一变,最终依然温和的笑道:“去吧!舅舅明白阿凌的意思!” 韩凌抿嘴笑了笑,便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的幽兰苑去了! ***** “你真的听清楚了吗?世子爷说今天晚上会来我这里?” 宁安公主的寝房中,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小丫鬟呆呆的伫立着,看到主子一脸欣喜若狂的笑容,面色有些微诧的轻点了点头。 “是阿凌那个小丫头劝他来的?”宁安公主又问。 小丫鬟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却又见宁安公主本来一张喜笑明艳的脸上又笼上一层不甘的阴云。 “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四郎却什么都愿意听她的!我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还要她的施舍才能得到夫君的感情吗?”宁安公主不满的嗔嗲道。 “如果世子爷来了,就说本宫睡着了,让他回去吧!”她又对淑雅和淑香说道。 “可是公主,你不是一直盼望着世子爷到您这里来吗?”淑雅有些替主子捉急,关键时刻摆什么架子啊?公主你不会是骄纵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淑雅,说你笨你就是笨,公主这是欲擒故纵,这你都不明白!”淑香掩着口笑了笑。 宁安公主也笑得一脸柔媚得意,在淑香的搀扶下,撩开大红绡金撒花帐子,便往床上躺去了,她今天穿着平纹素纱蝉衣,养尊处优的细腻肌肤若隐若现,侧躺下去的姿势不是一般的撩人。 “哦,对了,本宫这里有一封信函,你去帮本宫送给景王殿下吧!”宁安宫主说道,然后朝身边的淑香递了一个眼色。 淑香会意,忙从多宝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函,递给了那个身穿夜行衣的小丫鬟。 待那小丫鬟走后,宁安公主便极其享受的闭上的眼睛,躺在床上等着夫君的到来! 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她不但没有等来想等的人,却等来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089节 她,本王要定了 “拒绝了?”景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在一张檀香木的桌上,那桌上放着一张信函,信函上的字迹特别醒目,那就是七个字“已试问,不意联姻”。 景王神情莫测,脸上保持着一惯有涵养的微笑仿佛有一丝破碎的痕迹。 “这京城多少公卿大臣家的贵女都想嫁与景王殿下,有的甚至连做妾都不介意,这个杨茗钰竟是这般的迂腐,不识抬举!”景王身边的一名侍卫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见主子半响没有说话,心中也特别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子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拒绝过,而他自身的优越条件也让他从来只是站在别人仰慕的目光之中,只有别人主动来求他,而绝没有他去求别人的时候。 “观路,你先下去,我有事要与孙先生商量!” 沉默半响后的景王忽然十分严肃的道了一句,被唤观路的侍卫愣了一下,忙拱手退下了。 他在走出这间房门之前,看了一眼过来传话的青衣婢女小研。 小研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里,就好像影子一样并不存在一般,这是宁安公主身边的婢女,也不知何时已为景王殿下所用!这个婢女很安静,而且嘴很严实,尤其是修得一身绝技来无影去无踪,连他们这些习武的男人都不如! “孙先生怎么看待这件事?”待那侍卫走后,景王秀朗精致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他一惯疏雅而温润的笑容,在长睫的覆盖下,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是莫测的智慧与慵懒,他手中捧起一只莹润的青瓷茶盏,轻声问着身旁一位身着青色儒衫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杨茗钰拒绝说明他已经猜测到景王殿下与其外甥女联姻的用意。这个人曾与蒋七郎一起名冠天下,又没有蒋七郎的傲烈,为人处事都十分的沉稳,窃以为此人不容小觑!” “不错,他若是像那些只顾攀附权贵之人一样欣然答应,本王倒觉得此人庸碌不堪大用,他拒绝倒是真的能说明这个人心思十分缜密而通透。如此又让本王确信了一件事情。杨夫人的这个女儿对他们杨家人来说的确份量不轻!” “那么殿下欲作何打算?联姻的这一条路若行不通,我们是不是要采取别的办法?”孙纬问道。 他早就说过,杨家人耿直愚忠。不是可收买之人,七年前他便代景王去求见过杨世忠,却被杨家人各种理由拒绝了,而他送给杨世忠的那些“溥礼”也被原封不动的退还了回来! “皇上不喜欢朝中大臣们与皇子结交。我们杨家刚刚从宫女弑君案中洗脱嫌疑,实在是不敢再步杨侍郎的后尘。万望孙先生见谅!”这是杨家的大公子杨茗义曾经回拒过他的话。 杨侍郎便是杨继盛,当年杨继盛上疏弹骇言菘父子五奸十大罪不成反被污陷入狱,言藩给他安的其中一条罪名便是私下与皇子结交,图谋不轨! “孙先生。这七年来,你可有想到一个可以让杨家人心甘情愿归附于本王的万全之策,本王之所以没有选他的女儿而只是选了他的外甥女。便是要看他为了他这个外甥女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他说到这里,看着青瓷茶盏中飘浮初绽的绿萍茶叶。星眸中渐渐透出一丝坚定的自信来。 “现在本王心中有了这一张底牌,便可以有十足的把握与他谈一笔交易!” 顿了顿,他又看向儒衫的中年人一笑,这一笑十分的清泽而柔魅。 “杨茗钰这个外甥女,本王要定了!”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又看了看躲在门角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的娇小婢女,再次用那如玉般的手指轻叩了一下桌案。 “回到宁安公主身边去,继续观察杨茗钰的一举一动,另外,再告诉我皇姐,明日本王会去杨府亲自登门拜访!” 小婢女愣了一愣,即而抬起头来望了景王一眼,这一望又不由得令她心头一凛,忙低下头去! 景王的俊美仪容几乎令所有女子见了都会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动,但他绝对不是如传言所说的那般温柔多情,也绝对不如传言那般慈柔仁善。是人都有欲,而景王的欲便在于他不择手段的索取。 “是,奴婢遵命!”婢女小研低头应了一声,接过孙纬递给她的一张拜帖后,便转身告退了! “等等!”景王突地唤住了那即将离去的婢女,又好奇的问,“你刚才说,那个女孩要与杨五郎杨茗轩及其二子一起去京城,去给魏国公世子冶病?” 他的声音如同丝滑一般的动听,小研禁不住浑身一颤,又回过身来,道了声是! 沉默片刻后,他说道:“好,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研再次应了声是,然后身形一转,便快如鬼魅一般的离开了这个房间,房间里的两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那门是怎么开的又或是怎么关上的,人便这样消失了。 这其实是一家酒楼,而这间房也是一间上好的客房,紫檀木桌上放着一只鎏金瑞兽香鼎,袅袅熏香弥漫房间,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桕射进来,在多宝阁上落下斑斑点点! 柔媚的阳光在景王的脸上镀了一层光氲,更显得他俊美如同神祇,目光变幻莫测。 “给魏国公世子冶病?”他喃喃一声,既而笑了起来,“那女孩还有这种本事,好吧!本王就是拭目以待,看看她如何给魏国公世子冶病?” “景王殿下,老夫以为杨家的两位小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杨茗钰顽固不化,难以收买,不如从杨家的这两位小公子身上寻找突破点!”孙纬思虑再三,终于说出这一句话来。 景王看了他一眼。笑道:“孙先生与本王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杨家的两位小公子就交由孙先生去想办法了。杨茗钰,本王会亲自去与他谈一谈,毕竟他手握十万大军,若是让裕王捷足先登,那将会对本王十分的不利。孙先生你说呢?” “殿下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该怎样去谈。孙纬心中实在是没有把握,但见景王脸上自信的笑容,又只好将心中的担忧压了下去! 孙纬在景王府中隐于幕后多年。习惯了去衡量利弊,万事考虑周全,若是没有一点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冒然去做。这是他营营谋划了多年所养成的保守性格,但是景王不同。十七岁的景王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做什么事情还有一股甘愿去冒险的冲劲。 “对了,昨天在凤阳学府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到底查得怎么样了?”景王忽将话锋一转,问道。“会是裕王兄派来的人做的吗?想杀了杨逸之后再嫁祸给本王,阻止本王与杨家的结盟?” 孙纬思索了一番,答道:“殿下。据官府里的人查得的消息,那棋盘是从凤阳学馆里的典藏阁中拿出来的。途中也只经两人之手,一是典藏阁中专管琴棋书画的秦先生,而另一位便是那个莫名毒发身亡的小厮,秦先生胸怀坦荡,自愿跟随衙差进了县衙,在李县令的审问之下,秦先生坦白棋盘由自己拿出,而且当时阁中也有三人在场,并无一人看到秦先生有在棋盘上抑或是棋子中动手脚,秦先生的为人,凤阳学馆中的所有学子们都可以保证!那么有问题的便只有那名小厮!” “那名小厮碰过棋盘,毒发身亡,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棋盘上有毒,他也是被人利用完后抛弃的一颗弃子,死前面目全非,可见他的主子是不想让人探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或者是临死易容假扮的死士,又更或者是早已隐藏在风阳学馆中的细作?”景王分析道,“可有查出凤阳学馆中少了什么人?” “查出来了,是藏书阁中守门的一位小厮,不过,凤阳学馆里专门看管藏书阁的书先生说,藏书阁里的书籍似有被人挪动过,因书先生当时并不在藏书阁中,而是将看管的任务交给了那名小厮,所以他并不知道到底是谁翻看过那些书籍。而且藏书阁的门前留有一滩血迹,好像有人在那里打斗过。” “也就是说有人趁学馆中的学子们与本王比才之时潜进了这凤阳学馆,并进了藏书阁,那这个人进藏书阁里做什么?他又是什么人?”景王眸中疑色更浓,“难道这些刺客的目标竟然是藏书阁?” 景王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名少女的哭泣声以及观路的急怒吼叫! 那少女声音哀求着:“这位公子,求你救救民女,民女不过是一个街头卖艺的孤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锦衣卫,那位大人非要抓民女去官府,求求你了,救救民女!” “滚开,你若是没做亏心事,锦衣卫为什么会抓你?”观路被这少女纠缠得急怒交加又不知所措,他也不是没有能力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女子,但若真杀了她,必会影响景王的贤名,所以他只能用言语相激。 景王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后,便蹙紧眉头若有所思起来,他将疑赎的眼神投向了他的幕僚孙纬。 孙纬摇了摇头道:“现在任何想要靠近殿下的人都有可能是裕王的人,这名女子来意不善,焉知不是演戏给殿下看的?” 景王点了点头,再次悠闲的将指腹按在了那青瓷茶盏的边沿上,就在他闭目想要摒弃掉外面所有的吵杂之音好好养神之时,这间客房之门离奇的被撞开了! 观路是他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侍卫,还没有人能对抗得了他的阻拦,所以听到这门被撞开的声音时,景王无比吃惊错愕的看向了那个闯进客房里来的人! 是一名少女,而且是一名十分美艳的少女,此少女眉心有一粒嫣红朱砂痣,神情惶惶却似含了万千秋水一般潋滟,肌肤莹润如水,五官精美,即使是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也掩不住其艳丽的容光四射。 景王好奇的看向了这位少女,心道:裕王兄还能找到如此绝色的少女来当细作,真是有趣!且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哪知这少女一头撞进来后,跪倒在地上,一眼望向他时,竟傻眼了!一张小小的樱唇张了半天都合不扰嘴,直望着他一脸艳羡痴迷的表情! 好吧!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见,京城之中许多贵女初见到他时都是这幅表情!可是,他没想到下一刻,这个少女更是疯了一般向他扑了过来! “公子,公子,您一定要救救民女,民女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卖身给您当奴婢!” 景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是僵住了,尤其看到这少女真是一点也不顾矜持的就这样直直的扑向了他,他维持再好的涵养也在此刻裂开一丝缝隙! “观路,还不快给我拦住她!”他蓦地拍着桌子大声叫道。 孙纬也吓得赶紧拦在了他的身前,那少女便差一点就扑到了他的身上,还好观路及时的冲进来,抓住了她的一条手臂! 却在这时,门外又出现了另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这个人轻袍缓带,英俊不凡,浑身透着料峭寒气! 这个人也很有名,京城之中无人不认识! “陆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这凤阳府执行公务吗?”景王率先问道。 陆颜召见到景王时,也很错愕,因为凭着景王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来酒楼或是住客栈,这凤阳府的官员自会准备最好的一切来招待这位身份贵重的皇子,然而,现在这位皇子却仅仅只带了一位幕僚和一名侍卫在这个酒楼之中用膳。 景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更是内敛而节俭,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 此刻陆颜召心中不免也生出一丝钦佩之意。 “不知景王殿下在此,多有得罪!”他行了一礼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被观路牢牢抓住的少女。 那少女喜出望外般的尖叫起来:“景王殿下,您是景王殿下!” 她望着景王,眸中光芒四射,毫不掩饰的透出兴奋的渴望! “景王殿下,这名女子在凤阳学馆中杀了人,卑职是来捉拿她归案的!还请景王殿下行个方便!”他又转向景王干脆的说道。 “凤阳学馆中杀了人?”景王愕然。 陆颜召点头答是,可那少女却梨花带雨似的哭叫了起来。 “没有,景王殿下,我没有杀人,这位大人他一定是看错了,民女真的只是街头卖艺的,民女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那少女哭得好似十分冤枉,撕心裂肺! 景王的心中也起了疑惑,他向陆颜召问道:“陆大人有何证据证明这名少女杀了人,杀的又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090节 又被坑了 陆颜召笑道:“回禀景王殿下,是卑职亲眼所见!这名少女杀了凤阳学馆中一名看守藏书阁的小厮,而且她还将那名小厮的脸皮撕了下来给人当面具,并用药水将那名小厮的尸身腐化为一滩血水,手段极其残忍,卑职怀疑她是异国派来的奸细!” 这么悚人听闻!将脸皮撕下来当面具?还能令一具尸身腐化为一滩血水? 景王心中发寒,脸上笑容不变,如果陆颜召所言不虚,那么凤阳学馆藏书阁门前消失的那名小厮以及那一滩血水确实可以解释得通了,只是凶手真的是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么? 景王思忖片刻,然后微微一笑。 “既然是陆大人亲眼所见,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陆大人办案本与本王无关,你带她走便是了!” 景王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又挣扎着扑倒在了他的脚下,一脸幽怨的哀求道:“民女听闻景王殿下仁慈贤德,求景王殿下一定要为民女做主,民女真的没有杀人,更没去过那什么藏书阁,这位大人一定是弄错人了,真的是弄错了……” 景王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心中已是骇异怫悦万分,这个少女分明就是想拿他的贤明来给她当挡箭牌,偏偏他还不能拒绝,他向孙纬递了个眼神,孙纬会意,便问陆颜召道:“陆大人是真的看清了,那个杀人凶手就是这个少女吗?” 陆颜召十分干脆肯定的说道:“卑职从不会冤枉人,那名女子虽然脸上罩着面纱,但是眉心一点朱砂,我还是不会看错的!” 锦衣卫不会冤枉人,这句话说出去,其实谁都不信!孙纬也不愿意揭穿,只笑笑不说话了。 哪知他没说话,那少女却又尖叫了起来:“大人,您这么说就是真的冤枉我了,难道就是因为我眉心上有一颗朱砂痣就认定我是凶手了吗?您刚才也说了那个凶手脸上蒙着面纱。您根本就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何以证明我就是那个凶手,这世间眉心有一点朱砂的又不止我一个……” 好伶俐的口齿!陆颜召竟是无语反驳。 却又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那不是陆公子吗。好像景王殿下也在里面!” “韩嫣,陆家不是到你们家提过亲了吗?陆公子是不是你的未婚夫了,快去!那是你未婚夫呢,你还不快去跟他打声招呼!” 那女子的声音特别的大,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行。陆颜召听闻这声音更是蹙紧了眉头! 他朝那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就见几个女孩子围着一个容貌娟秀可人却一直低着头的少女,那少女很显然被这一群女孩子欺负得无言以对,一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显得十分可怜。 “韩嫣你真是好福气,陆公子文韬武略,英姿飒爽,你竟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婿,还不快去,去跟你未婚夫说句话。”另一个女孩子也嘻笑着掩口说道。一双眸子里明显的透着对韩嫣的嘲讽与讥诮。 陆颜召不由得诧异起来,这个韩嫣就是韩陌所抬的那个平妻姚氏的女儿,竟然是这个样子? 而就在他目光射来的时候,韩嫣却不知道从哪里鼓足了勇气,蓦地抬起头来,对那一群女孩子说道:“表姐不要乱说话,陆家根本没有来我们家提亲,陆公子智勇双全,才华横溢,又岂是一般女孩子可以配得上的。你们在这里诋毁我的名声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诋毁了陆公子的名声!” 谁敢诋毁他的名声?虽然他的名声已经很臭很骇人,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非议他的不是,除非这个人是活腻了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陆颜召是什么人!京城里人人见之畏惧的小阎王!虽然他很俊也很有风度甚至还有书生般的文雅! 但阎王就是阎王。阎王不高兴了就会让你下地狱! 几个女孩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就不敢说话了! 韩嫣一句话就令这几个女孩子哑口无言,这令陆颜召不由得刮目相看,再次认真的看向了这个低眉顺耳的少女,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的内心远没有她外表看上去这么柔弱。 而韩嫣此刻的心里确实觉得十分畅快,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向陆颜召表明心迹的机会,她心里很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同意将她许给陆颜召,也打听过陆颜召根本无意于这一门婚事,全是因为他那个继母想给他找一个没有太大的背景且性格柔弱可欺的女子来做他们陆家的媳妇,这样陆颜召在陆家就会更没有地位,甚至将会受到他继母及兄弟们的排挤。 父亲想巴结陆家,却拿她来作为牺牲的棋子,她怎么甘愿被别人摆布命运,索性这个陆小阎王并不中意她,还不如送她一个人情,借此机会推掉这门亲事! 现在她既向陆颜召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也顺势打了这个经常欺负她的邵云艳的脸,怎能不叫她开心! 韩嫣甜美可人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笑容! 邵云艳气得脸色发白,但一想到景王殿下也在此,不敢恼羞成怒大声说话而影响了景王对她的印象,于是也只有咬着一口银牙将怒气咽下去了。 “好啊,韩嫣,故意摆我一道是吧!”她暗恨的说道。 陆颜召觉得没趣,几个女孩子在此斗口角确实很没意思,家中的几个继妹就够令他厌烦的了! 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眉心一点朱砂的白衣少女,但见这少女一幅惊惶害怕瑟瑟发抖的模样,他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 这少女也说得对,这世间又不只一个女子眉心有一点朱砂,但也有可能是这个少女故意巧辨来影响他的判断! “大人,您不能因为您是官,就随便抓一个人说她是凶手,您也要有人证物证才行啊!大人,民女跟您无怨无仇,求您放过我吧!” 那少女说着,竟又猛地向他的脚边扑了过来。并哭得肝肠寸断,她说道:“民女只是一个孤女,身份低贱,也没有资格服侍大人!大人。如果您真的怀疑民女,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我算了,民女不要进诏狱,民女死也要死得干净体面一些!” 陆颜召的脸色顿时又僵住了,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她是说他想将她抓回去当外室私养吗?她这是在变向的控告他强抢民女?他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抓了那么多的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狡猾的一个疑犯。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很快洒楼中的议论声便传进了他的耳里,已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客人拉着自己的闺女逃也似的离开这个酒楼了! 陆颜召的恶名再次更上了一层楼,外加一条:独闯酒楼,当众强抢民女! ***** “那后来呢?后来那个少女怎么样了?陆颜召到底有没有将她带走?”韩凌听完杨曦之的陈述后,紧接着问道。 “那少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颜召再怎么不讲道理也不敢对那女子怎么样了,何况还有景王殿下为她主持公道,景王殿下的贤名也不是白得来的,怎么能让锦衣卫胡作非为?”杨曦之说道。 杨逸之又不屑的嗤了一声。重复了一句:“景王的贤名?” “对了,陆颜召说他有亲眼目睹那个少女在藏书阁门前杀人,而且杀的就是那个凤阳学馆中消失的小厮,表妹,你怎么看?你觉得以陆颜召的为人,他会说谎么?”杨曦之又问。 韩凌此时在给她的一盆花浇水,那朵红色的曼陀罗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开得极为旺盛了,待到花瓣成熟即将落下的时候,她便可以用它来捣药,那样炼制出来的药药效最好。 “陆公子不会说谎。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只是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陆公子很可怜,他又一次的被女人坑了!”韩凌说道。 七年前。他就被韩凌坑过一次,后来听徐墨玄说,他还挨了他父亲的打,韩凌知道后对他还是挺有欠疚的,陆颜召虽然名声很坏,但其实本人真的算不上坏。他只是替皇上办事太过循规蹈矩罢了! “表妹何以如此肯定陆公子就是被那个女人坑了?但也许就是陆公子看错了呢?也许那个女人真的不是凶手呢?”杨曦之再次问道。 何以如此肯定?因为她亲眼所见啊!只是她现在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两位表哥,她必须要先查清楚焦婉婷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免给两位表哥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韩凌想着,放下了手中那只给花浇水的喷壶,十分爱惜的欲用手指去触碰曼陀罗花的花瓣,杨逸之突地将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曼陀罗花号称地狱之花,是有毒的,表妹,你真的要拿它来入药?”他说道。 韩凌抬眼看了看杨逸之眸中担忧的眼神,微有些讶异,一来这位逸之表哥极其傲慢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二来,他怎么知道曼陀罗花有毒?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是不学无术,平时看的书不比你少,懂一些花草之类的也不足为奇,别以为就你天资聪颖!”杨逸之冷声说道。 韩凌不自禁的笑了,她以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逸之表哥!” “也谢谢你,曦之表哥!” 杨曦之与杨逸之皆是一愣。 “表妹,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要说谢谢,谢我们什么?”杨曦之笑道。 谢什么?当然是谢昨天你们俩愿意拿命来换我! 韩凌的眼睛微有些湿润,就因为这点点泪光的湿润,令她一双纯澈剔透的眸子更显得波光潋滟,刹那间晃得杨曦之与杨逸之失了神。 “当然是谢你们关心我喽!”她俏皮的一笑道,然后转身去搬另一个花盆,那花盆中种着的是一种草,一种极像舌头的草。 “还是我来吧!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来做!”杨曦之从她手中接过花盆,再问道,“表妹想摆放在哪里?” “不了,我打算摘了它,要炼药了!”韩凌说道,然后命春莲去取她捣药的罐和锤。 春莲应声去了韩凌的闺房。 杨逸之见韩凌一脸深思惆怅的表情,不禁问道:“表妹,你真的打算去给魏国公世子冶病吗?” 韩凌微微一笑,又叮嘱道:“这件事情我是密秘进行的,表哥可一定要为我保守密秘!” “那是自然,我们又不是大舌头,表妹放心好了!”杨曦之说道。 “那表妹,你会嫁给魏国公世子吗?”杨逸之又试探性的问,“如果徐家遣媒人来提亲,你会嫁给他吗?” 韩凌倏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怔住了,她望了望空中飞来的一只燕子,眸光微眯,似乎透着一丝怅惘一丝憧憬。 杨逸之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一丝失落,他道:“表妹,我说话虽然不中听,但还是要提醒你一些事情,魏国公世子虽然品性才学都很不错,对我们杨家也有恩,可是你若仅仅是为了报恩而嫁给他,不会得到幸福的,且不说他身有羸疾又双足伤残,就他有一个身为长公主并持尚方宝剑的继母,也足够折腾人的了!” “徐家上一代一共有四子,长子魏国公徐睿,其原配嫡妻南宫氏原为医学世家之女,南宫夫人的医术在十几年前也是很有名的,可是她竟然在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十年无子,直至后来她用尽各种办法怀上了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待生下徐世子后身体亏损,还未撑过世子满月便血崩而逝,就这一桩事便是疑点重重!” “再反观其次子徐智,二房的子嗣便比长房多得多,江南柳氏生有二子一女,其长子徐青玄比魏国公世子还大了三岁,除此以外,徐智的妾室还生下了三名庶子三名庶女,真可谓是子嗣繁茂,徐舒玄还没有成亲,但徐青玄现在已有了一子一女,如果徐舒玄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岁,甚至没有留下子嗣,很有可能魏国公的爵位就会由二房的嫡孙也就是徐青玄的儿子来袭爵。” “三子徐诺,子嗣更为凋零,只有徐墨玄一个儿子,而且据说还是私生子,徐诺年轻的时候也素有才名,仕途上大起大落,直至现在累官至国子监祭酒,他的嫡妻陆夫人没有给他生下一子一女,反倒是他的妾室生了两名庶女,当然之前也有过庶子,但都没有活到三岁都夭折了!有传言说,他的那两个庶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他的嫡妻陆氏害死的,因此徐诺宁愿在外养外室,并等到儿子长大后才带回徐家,再记入徐家宗谱。” “四子徐谦是徐家上一代的庶子,徐家世代出人中龙凤,徐谦虽为庶子但也不例外的才学出众,年二十二岁的时候会试及第赐进士出身,至今累官至户部左侍郎,但徐谦在入仕之后便离开了徐家自立门户,之后便甚少与他的那些兄弟来往!也有人说,徐谦是被逐出门户的,因为就在他离开徐家前不久,老魏国公突然病逝,传言是说他吃了一只鸡旧疾猝发而亡,而那只鸡正好是徐谦的夫人萧氏送去的!” 杨逸之一口气说到这里,一双冷而曜亮的眸子照向了韩凌。 “表妹,魏国公府里的泥潭很深,你真的愿意在这个泥潭里挣扎一生吗?”他问。(未完待续。) 第091节 与景王的对峙 韩凌早已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直直的看着杨逸之愣了半响,不仅她,就是杨曦之也愕然的看向了这个一向惜字如金话并不太多的弟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怎么对魏国公府里的事这么了解?”杨曦之不禁问道,“是父亲告诉你的?也不对,父亲一直在读书才没有这功夫管别人家的闲事?” 杨逸之也是神情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确破天荒的说了太多的话,不禁抿了抿嘴,又翩然转身,朝着院子漫无目的地走去。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忠言利耳,表妹,我言至此,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他最后说了一句后,便又负手朝着幽兰苑的大门外走去了! 韩凌不禁失笑,心道:若不是你用心去查,如何能得知这么详尽的信息? 魏国公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泥潭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世她在那个地方呆了七年啊! 想到这里,韩凌的心情又变得犹为沉重起来,脑海里突地灵光一闪,刚才逸之表哥说老魏国公是吃了一只鸡旧疾猝发而死的?她记得七年前与大少爷一起共进早膳时,那个婢女阿姝也说过这样的话,而且那婢女说大少爷也不能吃鸡…… 不能吃鸡这是很可笑的定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哦,也不是,是件喜事,大喜事,他来了,他来了!” 杨逸之还没有走出幽兰苑的大门,就听到巧儿一惊一咋的声音贯耳而来,接着,便是一个娇小的人影撞到了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三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就是太兴奋了,奴婢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巧儿一边说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又打算用手去轻抚杨逸之被撞到的地方。可惜被杨逸之轻而易举的斜着身子躲过了,巧儿也没在意,三少爷一向如此,见谁都是一幅冷冰冰的模样,不喜欢与人亲近。 但下一刻。巧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韩凌,并给了韩凌一个大大的熊抱。 “小姐,你猜,谁来了?”她笑得一张俏脸如同盛开的花儿一般,红得血液沸腾。 “小姐,小姐,我刚才就在前院踢毽子,然后踢着踢着,那毽子就不受控制的飞出了,于是。我就去追那键子,追到前院门口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啊?”韩凌见巧儿一脸兴奋发花痴的模样,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巧儿激动得一把抓住了韩凌的手,飞快的向幽兰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是景王殿下,景王殿下竟然到我们杨府来了,小姐我们快去外院看看,若是景王殿下看到了小姐的真容,说不定会喜欢上小姐呢!哼。那些京城来的贵女们有哪一个长得有小姐漂亮!” 巧儿话音一落,便觉身旁的人再也拉不动了。 韩凌陡地甩开了她的手,定定的站在原地,神色也变得冷肃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生气的模样,巧儿有些心虚害怕。 杨曦之与杨逸之闻声也变了脸色,两人同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唉,巧儿,你跟了小姐这么久,竟然还看不懂小姐的心思吗?”杨曦之叹一声。反问道。 巧儿摇了摇头,嗫嚅着唇瓣道:“二少爷,小姐她是什么心思啊,巧儿真不懂,巧儿就想着以小姐的聪明美貌,一定能嫁一个天底下最好的郎君,景王殿下那么俊美又才智不凡,不正好与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天造地设的一对?听到这几个字时,韩凌也冷笑了起来,是啊!前世也有人这么说过,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什么才叫作天造地设的一对? “巧儿,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否则我会将你送还给大舅母!”韩凌极认真冷沉的说了这一句,然后转身朝幽兰苑走去了! 韩凌的心情很不好!这谁都看得出来,但却没有人知道她心情不好在哪里。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有些诧异。 “表妹最近心思很重,她似乎对景王……”杨曦之似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 杨逸之也蓦然间想到了一个画面,那就是昨天表妹最后看了一眼景王的眼神,那眼神是极其复杂的,仿佛看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人,又好似在看一个令她怨恨又困惑不已的敌人。 为什么是那样的眼神? 表妹难道以前有见过景王么?不,这绝不可能,表妹从六岁开始便生活在这个杨府没有离开过,他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绝没有与景王见过面,可是…… “小姐她不喜欢景王么?可我真不知道小姐不喜欢啊,我以为人人都喜欢景王,小姐也一样的!”巧儿几乎要哭了起来,小姐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可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姐啊,想一辈子给小姐当大丫鬟! “所有人都喜欢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也不一定是最合适的,外在的条件不过是一双精美的绣花鞋,穿得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杨逸之突地冷冰冰的道了这一句,然后又负手朝着前方走去。 巧儿的嘴张得跟鸭蛋一般大了,三少爷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听着貌似很有道理哦,可惜她听不懂。三少爷也从来不屑于跟她们这些丫鬟们说话,因为他觉得跟女人之间没多少共同语言,女孩子们之间的话题他是从来都不屑于听的。 巧儿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就朝杨曦之看了一眼。 “二少爷,你说小姐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她伤心的问道。 杨曦之摇了摇头,安慰道:“小姐也只是说说而已,给你提个醒,以后这种错误就不要再犯了!” 巧儿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这时,韩凌已从幽兰苑中走了出来,只不过,她现在又是一幅昨日的男装打扮,脸上再次描得微黑,硬是将她英丽清绝的容色掩去了一大半。 “走吧!去看看景王殿下到我们杨府里来干什么?”韩凌说道。脸上又绽放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 而此时此刻,景王已被请到了迎宾阁的大厅,杨茗钰与他单独见面,甚至连厅中的小厮仆妇们都遣了下去。 两人之间摆放着一个鸡翅木的案几。几上早已倒好了两杯新茶,热气袅袅升腾,氤氲如雾。 “千山烟霭中,万象鸿蒙里,庐山云雾茶产于我朝太祖皇帝时期。素有色香幽细比兰花之喻,极有胜韵,孔子说,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景王微笑的说着,端起了一只青花瓷盏,轻轻吹去袅袅飘出来的浮雾后,轻抿了一口。 “多谢杨将军以如此好茶款待本王。”他说道。 用什么样的茶招待什么样的人?景王心里很明白杨茗钰用此茶招待他的用意。 杨茗钰亦是笑了一笑。回道:“殿下博学多才却谦逊好学,实为我大眳万千学子之楷模,杨府能迎来景王殿下这般的贵客,本是荣幸致极,殿下不必太过客气?” “只是……”杨茗钰笑了一笑,“请恕杨某直言无礼,敢问殿下此番前来,可有他事?” 杨茗钰果然性情爽快而耿直。 景王微微一笑,答道:“奉父皇之命来此凤阳府拜师求学,便顺道来看一看皇姐以及……姐夫。” 他口中的皇姐自然便是宁安公主。只是这一声姐夫唤得实在是令杨茗钰有些错愕,明知他这是有意拉近与他之间的关系,但面对这样一张谦和温煦的脸,却又不知如何拒绝其盛情。 “南京七年来未被倭寇侵扰。百姓安居乐业,全得杨将军驻守南京,整顿海防军队,保卫了江浙一代的太平,杨将军功不可没,本王一定会上报给父皇……” “不必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身为臣子,理应报效国家,鞠躬尽萃,死而后已!”杨茗钰打断,客气的回拒道。 景王微愣了一下,继而又笑道:“杨将军怕功高盖主,令父皇忌惮?” 没有想到景王会问得如此直接,杨茗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的肃色。 “对不起,姐夫,本王说话也有直言不讳的时候,我知道杨家七年前经历过一场浩劫,差一点惨遭灭门之祸,所以杨家现在谨小慎微,只求保一家平安,君子不立于墙危之下的道理,本王也懂,不过,杨将军想来也不是天真之人,父皇既然将我皇姐许给了杨将军,那么杨将军便永远也不能置身于事外。” 景王笑说着,眼睫微垂,他提起紫砂茶壶,亲自为杨茗钰斟了一杯茶。 杨茗钰拒推不得,只得说了一声:“多谢景王殿下!”然后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沉默了下来。 “那么,景王殿下觉得杨某应该怎么做才能置身事外?”他问道。 “何必置身事外?孟子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不避开,选其正道而行之,不是更好吗?”景王笑了笑,又问道:“姐夫是觉得城昀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么?” 这一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奇妙,但其实彼此也都心知肚明,杨茗钰不意与景王相交,而景王也已经很清楚杨茗钰拒不联姻的原因。 听到这句话后,杨茗钰自然明白了宁安公主已将他的话传达给了景王。 “没有,景王殿下才德兼备,万民敬仰,只不过,我这个外甥女从小被我宠坏了,性子比较顽劣,不似大家闺秀,恐怕配不上景王殿下,难当王府的主母!”杨茗钰说道。 景王听完之后,似乎不以为然的轻声笑了。 “杨将军实在是太过谦了,杨夫人的女儿,本王在七年前就有见过,一个六岁的孩子便能驳得七位世家公子哑口无言,如此口才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而且据本王所知,安国公之所以能洗刷冤枉,还得了你这个外甥女的从中周旋,你这个外甥女从小就表现出过早的智慧,就是本王也自愧难与她相比,他绝对担得起王府之主母。” 杨茗钰的脸色陡地一变,心中已是惊骇万分。极为怫悦,原来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景王早已查过杨家七年前的事情,也难怪他能有如此信心亲自登门拜访来与他谈判! 感受到他心中隐忍的愠怒,景王微微一笑。缓冲了气氛,续道:“姐夫,实在抱歉,本王若是话说得不动听,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本王只是真心的想要求娶你这位外甥女,我知道姐夫你担忧什么,你也可以派人去打听,本王绝没有不良恶习,而且至今府上无一姬妾,本王还可以保证,今生只娶一妻,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韩凌此刻正侧躺在迎宾阁的屋脊上,贴着瓦片听着这一番话。多么熟悉的一番话,前世她也是被这一番所感动而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为他死的吧? 屋子里静了许久,四舅舅杨茗钰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他说道:“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景王殿下,我这个外甥女有她自己的主见,她并不愿意嫁入王候之家,请恕这桩婚事,我不能答应。”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景王似乎未想到杨茗钰会这么回答,又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这一句话。 过了很久,他又轻声笑了,蓦地。他微微靠近杨茗钰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由于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几不可闻,所以韩凌并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然而,就在一片静寂之后。四舅舅杨茗钰却陡地站起身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种压抑紧张的愤怒。 “景王殿下非要逼人至此吗?”杨茗钰问道。 “姐夫何出此言,如果本王真的要逼迫你们,大可以向父皇请一道圣旨,我只是想帮你们杨家,毕竟杨将军是国之栋梁,海内盛名,威慑四方,大眳缺乏的就是像杨家这般忠烈的将才,本王也不希望杨家有一天会因欺君之罪而覆灭,就像十四年前的蒋家一样!” 听到“蒋家”这两个字时,韩凌的心咯噔一跳,刚才景王到底跟四舅舅说了什么?他竟然将蒋家搬了出来威胁四舅舅? 而很显然四舅舅现在已被这番话堵得无言以对,屋子里再次出现一阵可怕的静寂,韩凌再也忍不住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从大厅之门走了进去! “表妹——”杨曦之想要上前去拉住她,却仅仅只牵住她的衣角,又被她挣脱了! 韩凌走进大厅之时,就见四舅舅杨茗钰与景王都是站着的,很显然刚才两人之间已经过了一番无声息却很激烈的对峙。 四舅舅的脸色本来很不好,此刻见到她,更为担忧紧张了起来。 “对不起,冒然闯进,唐突了贵客,多有得罪!”韩凌朝杨茗钰看了一眼后,又向景王施了一礼,以清曼而干脆的声音说道,“吾听闻景王殿下贤德爱民,礼贤下士,古人有云,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我四舅舅已经说了,不意联姻,景王殿下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何况阿凌自小与人有过婚约,一女不嫁二夫,还请景王殿下不要让阿凌为难,阿凌必感激不尽!” 韩凌不卑不亢的目光紧紧的锁向了景王,这样的目光令景王不由得心中一滞,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人的眼神,却被这少女清澈凌厉的目光照得有些自惭形秽,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少女虽然容貌称不上绝美,可一双眼睛却是生得格外英丽纯澈,那是人世间承负不起的幽绝。 杨茗钰看到景王脸上一贯温和的笑容已完全收敛,他甚至暗自握紧了拳头,有些发怔的看着韩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他身上所凝聚起来的那一股愠怒怒慢慢消散开。 他又温声笑了起来,无论何时何地,景王都会保持他应有的风度。 “很抱歉,今天是本王冒昧了!”他说道,然后抬脚翩然而行,与韩凌擦肩而过,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微顿了脚步,眸光细细的打量向了韩凌。 这个女孩竟然不喜欢他,这一点令他很是诧异,却又极大的激起了他内心的好奇! 他朝韩凌看了片刻,心中暗道:我会让你爱上我的,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迎宾阁,他那一身飘然浮起的衣袂依然如同天际千变万化不可琢磨的白云! 景王走后,韩凌的心绪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再来到了杨茗钰的身边,担忧的问道:“四舅舅,景王刚才到底与您说了什么?为什么您会害怕?”(未完待续。) 第092节 什么都会的妖媚女人 杨茗钰的脸上还有一丝紧张和愠怒之色,他没有想到景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ㄨ】 面对韩凌的询问,他心中更是害怕担忧起来,脑海里还在回响着景王悄声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话: “既然不想入王候之家,那么为什么杨夫人进了皇宫,潜伏在了香妃娘娘的身边,姐夫,你可知道,若是杨夫人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你们杨家会再一次陷入囫囹之中!” 不错,阿璇是易了容之后以婢女的身份潜伏在了香妃蒋灵的身边,如果阿璇的身份被揭露,这确实又是一桩足以令杨家灭门的欺君大罪,可是这件事情当初做得也极为隐秘,除了叔父杨奕清之外也就只有他和阿凌知道,景王又是如何得知? 他竟然对杨家之事调查得如此之详细?这位皇子殿下心机城腑不是一般人可比。 杨茗钰眉头紧锁,看着韩凌的眼神更为心疼怜惜,为了不给这个外甥女增加心理负担,他又笑了笑,回道:“没什么,阿凌甚是聪明,只一句话便让景王殿下知难而退,你放心,四舅舅绝不会将你嫁给景王的,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情,四舅舅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强迫你!” 韩凌心中一阵酸潮,眼眶润了润,不禁问道:“景王殿下是不是拿了我们杨家什么把柄,想要威胁四舅舅?” 杨茗钰微愣了一下,又摇头笑道:“没有,杨家能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中?阿凌不要多想。” “我知道景王殿下为什么想要娶我,他看中的是四舅舅手上的十万南京卫大军,又怕直接与杨家的女儿联姻会让皇上不高兴,所以他才会选中了我。”韩凌说到这里,心中更为心酸疼痛,前世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景王求娶她的意图,但听了刚才他所说的那番话后,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原来他是为了那样一个目的!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真心爱过她,前世所做的一切都是表象么? “表妹——”杨曦之与杨逸之在门前与景王行过礼之后。便急忙跑了进来。 但见韩凌与杨茗钰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杨曦之不免担忧的问道:“四伯,景王殿下来此是为了什么?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不怎么高兴。” “还能干什么,我猜他是想与我们杨家联姻。求娶表妹!”杨逸之接道,“现在景王手下并没有军方的力量,支持他的全是一些文臣,而且内阁之中又有一半的文臣坚持立长,皇上久不立储君恐怕也在考虑之中。景王现在需要更有名望的军方支持,而我们杨家积有百年声誉,便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杨逸之话一说完,杨曦之又愕然的看向了他。 “是这个道理,想不到逸之还会分析朝中形势,平时都看什么书?”杨茗钰笑问道。 杨逸之恭敬的唤了一声四伯,回道:“侄儿也只是胡乱猜测,平时看的书也很杂,《世说新语》、《史记》、《诸子百家》、《左传》、《战国策》都会看一些,偶尔兴趣来了。也会翻一下《黄帝内经》,四伯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杨茗钰听罢,神情先是有些讶异,既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没什么不妥,四伯只是有些意外,你哥哥曦之平时喜欢词章书画,爱好与名士清谈,诗酒交流,而你却对国史时政感兴趣……”说到这里,他又抿嘴一笑。看了杨曦之一眼,夸道,“都不错,杨家这一代有你们这两兄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杨茗钰这么一说。杨曦之与杨逸之心中又有些酸涩,四伯自从娶了宁安公主之后便长年驻守南京,甚少回家,就是回来也只是呆在书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四伯其实活得并不开心。而他也只有在见到表妹阿凌的时候会那么轻松开怀的笑。 “去了京城之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表妹,知道么?”杨茗钰忽然转移话题,慎重的说道。 杨曦之想也不想的抢答道:“那是当然,表妹可是我们杨家的无价之宝,四伯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我们也不例外!” 他话刚说完,就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了来,喊道:“父亲,我也要去京城,我要和表妹一起去京城,我也会和二哥三哥一起保护表妹!” 来的人正是杨歆。杨歆快步走到杨茗钰面前后,便开始央求撒娇:“爹爹,表妹走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就没有一个玩伴了,而且表妹现在也到了避嫌的年龄,身边有个同龄的女孩子陪伴会更好一些。” 所谓知子莫若父,杨茗钰其实早就看出来自己的这个女儿对徐墨玄暗藏了什么样的心思,而那个少年看阿凌的眼神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杨茗钰只得在心中叹气,沉默片刻后,便点头算答应了这件事,毕竟将这个女儿留在这里,她也会和宁安公主处不好关系,这个女儿的性子还是太过直率了一些。 杨歆喜出望外,高兴得就要抱着韩凌跳了起来,却没有想到,就在此时,她父亲的小厮小武一脸惶恐的奔进这个迎宾阁,慌慌张张的禀报了一则令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的消息。 “世子爷,不好了,徐五少爷现在又到我们杨府来了……”小武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是父亲的朋友,来了就是府上的贵客,怎么就不好了?小武,你不要乱说话!”杨歆面上不高兴的说道,可心里却是极雀跃的飞了起来。 “徐五少爷说他现在想见表小姐一面,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身上……身上都是血……” “什么!”待小武嗫嚅着将一句话说完,几人异口同声,皆是骇然变色,韩凌已是惶急的朝门外飞奔了出去! 她在前院门口看到了徐墨玄,他还是那一身冰蓝色的符纹劲装,颀长的身影就那样笔直的站在她的面前,外阳余晖照射下,他的面色显得比从前苍白剔透了许多,狭长的双眸中还是那般狡黠温暖的笑意。 他正扶着那一棵杏花树,轻叠数重的冰绡杏花纷纷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添了一抹色彩。 “阿凌,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徐墨玄微笑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竟然倚靠着那棵杏花树渐渐瘫软了下去! “五少爷。你怎么了?” 韩凌急奔过来想要扶住他的身躯,可惜他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韩凌从来没有见过徐墨玄这个样子,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但是唇角边溢出来的血却是黑色。 杨茗钰正好赶了过来,见到徐墨玄此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模样。也是心下猛沉,急忙解开了徐墨玄的衣襟,就见他胸前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掌印,掌印是红色的,但也隐隐泛有黑色的痕迹,而就在那黑色曼延的位置,还有一枚细小的银针头。 “他中了毒掌,施毒者非常之狠,不仅在掌上用了毒,而且还用了毒针。阿凌,你快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他解毒?” ***** 景王此刻回到了一座宅院,这是一个环境十分清幽又不失富丽堂皇的宅院,朱漆的大门上挂着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凤凰来仪”四个鎏金大字。 李县令是一个很会拍马屁的人。他知道就是这个牌匾也是在他来之前不久,李县令花了大价钱请工匠制作,并让这凤阳府中有名的书法家卫骞所设计的字体。 这个牌匾很贵气,字也很美,尤其是字的喻义听着更让人舒心! 但景王此刻不但不觉得舒心。反而更觉得窝心,无功而返,这对他来说既是失败也是耻辱。 尤其想到那个女孩子竟然以那种讥诮不屑的眼神看他,他便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更是一种他从未受过的耻辱! 孙纬不止一次告诉过他,杨家愚忠耿直,又不贪图荣华富贵,不是可收买之人,急功近利,容易适得其反。 他现在才是真正深刻的明白什么叫作适得其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座宅院的。在沉思了许久之后,偶一抬头,便看到了孙纬那一张脸。 “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孙纬在门前守了多时了,一见到景王走进大门,便赶紧前来作揖相迎。 让景王一人去杨家拜访杨茗钰,孙纬其实一直提心吊胆很不放心,索性他身边也有一些护卫在暗中保护,没有遇到什么凶险便已经很不错了。 看到景王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孙纬也很自觉的不问多余的话,只是陪着他走进正院,最后甚至走进寝房。孙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吩咐这个宅院里的丫鬟备饭。 “本王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孙先生若无事就先出去吧!”沉默了许久的景王忽然说道。 “是,那老夫就是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孙纬轻叹了一口气,从景王的表情来看,就知道这一次谈判一定是失败了,他也不多言,拱手告退,走出寝房之门后,他再命一名丫鬟打来热水,进去服侍景王洗漱更衣。 那大丫鬟应了声是,便带着两名小丫鬟去了,没有人看见这个身着绿绡轻纱的婢女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莫测而得意的光芒。 不多时,景王的寝房之门被打了开,一名婢女领着两名小丫鬟提着一桶桶热水走了进来,她将热水注满后室里的浴池之后,便轻轻的唤了一声:“殿下,该沐浴更衣了,奴婢来伺候你,好吗?” 景王还在失神,他的目光自这婢女走进来时便从未落在她的身上,然而,就在这名婢女将柔若无骨的身躯贴过来并用冰凉的手指触及在他锁骨处时,他才蓦然回神,警惕的抓住了这名婢女的手腕。 “你是什么人?”景王低声厉问。 “殿下真是好眼力,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不过,殿下也不必紧张,我来就是为了给殿下做奴做婢的。”婢女柔媚的一笑,又退后一步,迎着莲灯的光芒,将脸上的一张面皮撕了下来。 她再含笑看着景王,眼中透出丝丝媚惑。 景王不由得大惊,这个女人他见过。分明就是昨日在惠阳酒楼里遇见的那个少女。 这个少女竟然会易容术,而且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了他的身边,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少女,她之前对他所说的“街头卖艺的孤女”也是在撒谎。那么陆颜召指证她在凤阳学馆中杀人就并不是冤枉她了! “殿下猜得没错,陆大人他没有冤枉我,凤阳学馆藏书阁门前的小厮的确是我杀的!”少女毫不遮掩的说道,然后朝他走近一步。 景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他正打算唤人。少女软若无骨的身躯竟是如灵蛇一般的贴到了他身上。 一种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景王的眼前好似出现幻觉,全身酥麻无法动弹。 “殿下,你不用紧张,民女不会害你,民女是来协助景王殿下的!”少女娇柔一笑,眼中媚惑荡漾。 “协助我?”景王强装镇定的笑了笑,反问,“协助我什么?你又有什么能力协助我?” 少女再次柔媚的一笑,她将朱唇靠得更近了一些。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我就有什么能力做什么,也许殿下不会相信,但民女就是什么都会,民女可以给殿下当谋士,也可以给殿下做间谍,甚至还可以给殿下……暖床……” 景王听罢,有些愠怒,他想推开这名少女,可偏偏连手脚都无法挪动,而且这个女人的确很媚惑动人。一向很能克制的他竟然也被撩拨得心火欲动。 “你为什么要杀了凤阳学馆藏书阁门前的小厮,你们的人潜进藏书阁里做什么?”他转移视线问。 “去寻找一本书,一本可以成就殿下千秋霸业的书。”她回道。 看到景王神色惊变,少女又含着一缕发丝眨眼一笑。那神情真是媚波轻荡,噬骨销魂。 “这本书里记载了言菘父子与朝中大部分官员贪赃枉法、陷害忠良更或是通敌卖国的证据,景王殿下若是得到了它,便能控制住朝中大部分官员,令他们为殿下所用。”少女说到这里,又朝着景王诱惑似的一笑。“怎么样,这一条消息对景王殿下来说有没有价值,民女有没有资格给殿下当谋士?” 景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变幻不定,他还在犹豫挣扎。 “殿下,如果这一条消息还不足以打动你的心,民女还有一则好消息可以告诉你!”少女说道,“你不是想与杨家联姻,将杨家的兵权掌控于自己手中吗?” 景王的脸色再次骇变,他将冷怒的目光紧盯向了这名少女。 少女不惧反笑,柔声说道:“其实杨家的人很好利用,也不是那么难收买,只要殿下答应在你登基之后能为蒋家翻案,我想就这一条,杨茗钰不会不动心,要知道蒋七郎曾经是杨茗钰最好的朋友,而杨夫人潜伏在宫中,不也是想要为蒋家翻案的吗?” 这句话的确令景王有些心动,可同时,他也为这个少女所了解的这些感到害怕。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景王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少女便已启唇答道:“殿下不必管我是谁,殿下只要知道,民女就是来帮助殿下的,民女可以为殿下做一切事情。” “包括暖床……”她再次一笑,眼角斜飞出蹁跹媚惑。 还未待景王反应过来,少女早已朝着他潋滟的唇瓣印了上去,并用舌尖恣意撩拨着他最后的一点理智,将他心中最后一的寒冰化为春水。 当那种靡丽的异香将他重重包围时,他已经按捺不住抱住了少女如灵蛇一般扭动的身体。 “原来殿下还不会啊?这么洁身自好吗?那就让民女教教殿下吧!” 他听到了最后一声如梦如幻的娇柔喘息,感觉到重重蝶幔一般的绿绡云纱将他的身体覆盖,他的意识渐渐不由自主的沉醉在了一种快乐至颠峰的缠绵之中。 春红帐暖,一夜销魂。(未完待续。) 第093节 他的真实身份 “孙先生,本王昨天是怎么睡着的?真的没有谁进到本王的寝房里来吗?” 景王看到孙纬的表情很诧异,而他自己的表情更为诧异,因为当他一觉睡醒的时候,竟发现寝房里一切布局都没有变过,而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梦,只不过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那女子的每一句嘤呤低语以及每一声喘息都似近在耳边一般。 “能与景王殿下缠绵悱恻,春宵一刻,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春闺美梦呢!”那女子媚惑般的低语以及缠绕在他身上柔腻的触感也让他数度沉沦,无法抗拒。 “殿下放心,民女自知身份低微,绝不会向景王殿下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于民女来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而你想要得到的那个女孩,我也会帮殿下得到!” “其实要得到那个女孩,也不是什么难事,殿下要看她最看重的是什么,可以为了什么舍弃一切,而据我对那个女孩的了解,她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比如亲情、再比如恩情!” “除了杨家,还有两个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那就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徐舒玄与五少爷徐墨玄,而徐墨玄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殿下你一定想不到……” 景王思忖到这里,不禁蹙紧了眉头,为了应证这个梦是否真实,他对孙纬下达了一个命令:“孙先生,本王要你密秘为本王调查一件事情?” “殿下请讲?”孙纬躬身回应。 景王的眸光变得雪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派几个武艺高强牢靠的影卫密切观注徐家五少爷徐墨玄以及他的父亲徐诺的一举一动,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孙纬有些震惊的问道:“难道殿下是怀疑徐五少爷身份有假?” “徐墨玄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传言说他是徐诺的外室所生,但是徐诺这个人,本王对他有所了解,他虽然外表上看像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实则行事严谨,作风端正。三年前的秋闱便是他主考,而他提名出来的状元、榜眼、探花都可称得上是极负才学且性格耿直之人。徐诺不像是会私养外室之人,这是其一。” “其二,徐墨玄与陆颜召走得极近。又好打报不平,性子与徐家其他子弟大相径庭,徐家子弟个个尚文,如徐舒玄博物冶闻,凡宇宙名物之广。经史百家之奥,下至稗官小说之微,医卜技能、草木虫鱼之细,无不精通,徐青玄亦是文采卓绝的风流人物,但是徐墨玄……本王不说,孙先生也能明白,他在京城之中的恶名可不比陆颜召小。” 孙纬听到这里时,也似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儿。说道:“被殿下这么一提起来,孙某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有民间传言说,陆颜召与徐墨玄形影不离,以致于容貌都有七分相似,几类亲兄弟!” 景王听罢,心中更是如同敞亮一般,眼神变得有些阴郁而莫测起来,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停顿半响之后。他说道:“本王明白了,这件事情就交由孙先生去查吧,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查得真相找到实证之后再来回禀本王!” 景王站起身来。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披到了自己身上,束上腰带玉佩后,又道:“对了,杨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朝廷圣旨已下,杨五郎杨茗轩将会调任至京城担任兵部侍郎,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去京城?” 孙纬眼神一变。答道:“殿下,刚刚小研给殿下送来了一则消息,说是杨府上来了一位受伤极重的贵客,而杨夫人的女儿似乎与这位贵客走得极近……” 看到孙纬略有些晦暗的眼神,景王也自然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想来这位贵客必是一位男子了! “是什么贵客?杨家有意将杨夫人的女儿许配给这位贵客吗?”景王不以为然的笑问。 孙纬再次低下了头,答道:“这位贵客正是徐家五少爷徐墨玄,而且这一次来杨府也的确是来求娶杨夫人的女儿,不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墨玄似乎受到了刺客的追杀,身中毒掌,已是命悬一线,现在杨夫人的女儿正在密秘为其疗伤解毒,而杨五郎去京城的行程也改在了明日。” “因为他们想带杨夫人的女儿一起去京城。” “受到了刺客的追杀?”景王眸光微眯,脑海里忽然就闪现出了昨天好似梦中的那名少女,“他为什么会受到刺客的追杀?谁又会追杀他?他不是京城之中的小霸王么?” 景王还在失笑,却听到孙纬一句石破天惊的回答。 “依老夫的猜测,很有可能是锦衣卫!” “锦衣卫?”景王讶然失声,“孙先生这个猜测是不是太过荒谬了一些,徐墨玄他也是锦衣卫,难道是锦衣卫里起了内讧?” “景王殿下难道忘了,徐墨玄曾在武举策论中含沙射影的讥讽皇上,又动手打过司礼监掌印太监徐福,其胆大妄为的行径堪比十四年前的蒋七郎,皇上虽然念在徐家世代为朝廷效力又是百年士族名门的份上不予咎错,但谁又知道皇上的内心是否真的大度到不为此事而愤怒呢?” 孙纬说到这里,景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父皇的心胸他最为了解,就是他也不敢去触犯父皇的逆鳞,这个徐家五少爷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到这里,他最后又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句:“堪比十四年前的蒋七郎?” ***** “小研,你真的看清楚了吗?表小姐和那个徐家五少爷单独呆在一个房间,而且还将那少年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还……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宁安公主脸上似笑非笑,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气恼,“这不是有损女子之闺誉的事情吗?世子爷也不管吗?” “公主殿下,依奴婢看,殿下不如现在就过去瞧一瞧,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让世子爷向殿下服软!”淑香一脸微笑的低声对宁安公主说道。 宁安公主不由得蹙紧眉头。有些微愠道:“这话怎么说,世子爷将他那个外甥女看得比谁都宝贝,本宫要是现在去拆穿这事,恐怕惹得他不高兴了。他还一辈子记恨本宫!” “公主殿下,您要是不去瞧,世子爷当您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把这件事情当回事,若是您去瞧了。世子爷为了他那个外甥女的闺誉,定然会对殿下您百般示好以掩盖此事。”淑香低声说道。 宁安公主仔细一想,觉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不过,他真的会对她百般示好么? 想到他那样的一个人有一天会对她百般示好,宁安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不由得心花怒放,随即又有些懊恼的想,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卑微到要靠那些后宫女人们的手段来夺取夫君的宠爱,又觉得十分的不甘,可谁叫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如同将这个人刻进骨子里了一般无法忘记呢! 那是七年前。她带着淑雅与淑香在定安街道旁一家最有名的首饰店里挑选簪钗,耳畔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经过,便好奇的朝那店铺外面望了一眼,正巧,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策马跃进她的视线,而那男子也恰好朝她看了一眼,虽然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可那丰神俊朗的面容以及飒爽的英姿便已深深的刻进了她的脑海里,令她魂牵梦萦饱尝相思之苦。 那个白袍男子的身份也不是那么难查,大街上许多人都议论着:“杨家的几位公子龙章凤姿。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将门之才!” 后来她也去打听过,听到了许多关于他和蒋七郎行侠仗义、游历天下的传说,而那些传说也令她十分的心驰神往。 所以当父皇问她想嫁给一个什么样的附马时。她便毫不犹豫的将心中所思念那个名字道了出来。 父皇起初是不高兴的,他不高兴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她所看中的这位附马已经有了妻室,而且还是被他贬至凤阳府的武将之子。 大眳是重文轻武的,文臣的地位远比武将要高,在父皇眼里。那个白袍男子是配不上她的吧! 可是后来也不知父皇作了何种考量,最终还是下旨令这个男人娶了她,并且赐予了他安国公世子的爵位。他是杨家第四子,原本没有机会得到这个爵位的,她总以为,他应该会感激她给他带来的这一份荣耀。 在得知能够嫁给他的一刻,她的内心是狂喜的,甚至在走进洞房的那一刻,她对自己的将来都是充满了信心和幻想的。 她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而且远比他那个原配妻子要年轻漂亮,又有公主的尊贵身份摆在这里,从小受到的宫中教导礼仪令她养成了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可事实就是这么事与愿违,上天就是对她不公,她竟然在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受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的冷待,而且还是那般平静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冷待。 “公主殿下累了吧?累了不如就早点休息吧?”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很礼貌,语气甚至还很温和,可是他的目光却至始至终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等了很久,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了一句:“夫君难道不在这里休息么?” “不了,我还有事!” 就是这样一句话敷衍了她七年,他们之间也仅仅只剩下那么几句简单的问候而已。 宁安公主想到这里,眼中的不甘与怨恨更盛,天知道当她看到他对阿凌那个小丫头百般关怀宠溺的时候,她有多想将这个小丫头掐死或是让她尽早的离开他身边,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丫头长大,可以议亲了,她本想卖景王一个人情,将这丫头趁早的嫁出去,可是没有想到…… 不过,也好,不管她嫁给谁,只要早点嫁出去便好! 既然已经与男人独处一室,那便去看看吧! 淑香一听说她要去瞧,立刻为她披上了极为华丽的紫绡云纱的大氅。梳了个婉约风情的曰螺髻,便搀扶着她来到了杨茗钰的书房,虽说是书房,可杨茗钰都已经习惯了在此看书、吃饭甚至睡觉。所以这个书房其实很大,而且还修建成了一座院子,就叫陶然居。 院子里影影绰绰站着五个人,宁安公主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已认出这五个人便是杨茗钰、杨茗轩还有杨茗轩的两个儿子杨曦之、杨逸之。另外她那个继女杨歆也在这里! 看到杨歆的那一眼,宁安公主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展开一丝微笑,朝着这五个人走地这去。 “原来小叔和两位侄儿也在这里!”宁安公主客气的对杨茗轩说了一句。 杨茗轩也拱手施了一礼,道了一声:“公主殿下!”杨曦之与杨逸之皆附合了一声。 宁安公主再转向杨歆柔声说道:“歆儿,这么晚了,你应该回自己的卧房里休息,你现在长大了,还总是呆在父亲的院子里不合矩距,知道么?” 看到杨歆怒目横视。鼓起了腮帮子,她又笑得格外温柔的说了一句:“昨天,你不是还要让母亲教你矩距的么?母亲这便是在教你矩距。” 杨歆听罢怒不可遏,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杨茗钰打断道:“歆儿,你母亲说得对,快回去休息!” 杨歆十分不甘的抬眼看了杨茗钰一眼,又将担忧而不舍的目光扫向了那间灯火通明的书房,最终一跺脚,便抹着眼泪朝院子外面飞奔而去了! 杨茗钰的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痛苦之色。心中微有疑赎,转向宁安公主问道:“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来这里做什么?” 宁安公主柔声回道:“世子爷这一次难得在府上呆了两天,也不到我那里去坐坐,到底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称职。所以本宫左思右想,还是亲自来看看。”说罢,也朝书房看了一眼,佯装好奇的问道,“世子爷怎么站在外面,那里面是有什么人吗?还有小叔和两位侄儿怎么也在这里。这么晚了,都不去睡觉?” “有事要与四哥商量,所以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四哥,耽误了四哥与公主殿下的相聚,还请见谅!”杨茗轩客气的答道。 宁安公主已从杨茗轩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丝紧张,心中更是大为得意,故作惊讶道:“既然是商量事情,怎么不进书房商量呢?现在虽然是春天,但夜寒露重,也很容易感染风寒。本宫正好想向世子爷借一本书来看,不如都随本宫到书房里去吧!” 宁安公主说着,便已抬步朝那书房走了去,杨茗钰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公主殿下,你要看什么书,我明日送到你的倾云阁便是!”他说道。 “世子爷连书房都不让本宫进吗?”宁安公主幽怨的朝他看了一眼。 “那世子爷既然不愿意我进书房,可否陪本宫去一趟倾云阁呢?”她温柔的笑道。 宁安公主仰望着杨茗钰,她的眼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深意,那分明是在告诉他:你若答应我去倾云阁,我便不揭穿这里的事情!你外甥女的闺誉,我自会替她保全。 杨茗钰看着这一双带着挑衅和媚惑的眼睛,怔了半响,终于还是妥协了! “那便随公主殿下去倾云阁吧!” 听到这个答案时,宁安公主脸上的笑容已如同春水一般漾了开,她终于能挽着夫君的手臂,等到她期待了许久却求而不得的这一天了! 就在宁安公主带着杨茗钰离开一盏茶的时间后,韩凌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杨曦之与杨逸之不由得讶然,就见表妹浑身似乎都已湿透,晶莹的脸上还淌着汗水,她的神情也是极度的忧凄而疲惫,整个人就好像虚脱了一般。 “表妹,怎么样?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杨曦之不禁担忧的问道。 韩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这是第一次…… 她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施针,第一次,却竟然是拿五少爷的性命来赌……表哥,我很害怕!我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成功?” “到底是谁害的他?这个人为什么要害他?”韩凌喃喃着,泪水不自禁的涌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094节 女孩之事女孩解决 “表妹,我早就说过,魏国公府就是一个很深的泥潭,你根本就不知道藏在他们身后的敌人是谁,而现在那些敌人竟然连杀手也派上了……” 听到杨逸之的这句话,韩凌的心又如坠冰窑,那些敌人这么快就已忍不住要置五少爷于死地了么? 这个敌人又到底是谁?大少爷的继母芳宁长公主么?还是另有其人? 韩凌想到前世的徐墨玄,那个在大少爷死后不惜将自己化为恶魔的锦衣卫千户徐墨玄,他最后竟然也变得那般残忍而孤独,以七大罪状处死了长公主之后,还能狂妄的将案卷上交给朝廷,并向景熙帝喊出一句:“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就是连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令陆丙派出数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去杀他,他却能通过计算路程绕过那些锦衣卫的追杀,而且孤身闯进了陆丙的府邸,经过一整晚的激战之后,他提着一个人头浑身是血的从陆府中走了出来。 他将那个人头送到了在北邙山上祭祀拜神的景熙帝面前,并逼着景熙帝承诺了一件事情,没有人知道他与皇帝之间到底说了怎样的一件事情,史官们记载的也仅仅只有一句:“即便你是皇上,做错了事也一样要受到惩罚,我只不过是要你认个错,诏告于天下,给无辜冤死的亡者一个交待!” 总之他的人生也终止在了那个时候,在大少爷去逝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在京城之中掀起了腥风血雨,活得轰轰烈烈,死得也悲壮惨烈! 他对景熙帝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五少爷的身上是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密秘吗? 他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所有疑问都归结在了这样一个问题上,是谁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 “其实这个不难猜,现在魏国公世子病重晕睡不醒,徐五少爷就是为了给他大哥寻找名医的,有人不想让魏国公世子活,便从徐五少爷身上下手了!”杨逸之说道。 是这样的么?韩凌神情郁郁。总觉得原因并不只有这么一个,前世的迷雾重重让她看事情更多了一层复杂的眼光。 “表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你……”杨逸之本还想说。那以后你一定会像徐墨玄一样时刻警惕着被人追杀,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你真的过得下去吗? 杨逸之的话未说出来,已经被杨茗轩打断了。 “逸之,不要胡乱猜测,你表妹有自己的考量。”杨茗轩简短的说了一句后。竟朝着书房走去。 “徐五少爷,你终于醒了!” 韩凌听到五舅舅的这一句话后,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书房,书房的门口立着一个人影正是徐墨玄,此时的徐墨玄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看着他们的神情有些愧疚自责,尤其是看韩凌的眼神更加自责。 他应该站在这里许久了,所以,他是听到了逸之表哥所说的那些话吗? “五少爷没事了?没事就好!”韩凌笑着说了一句,也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眸中盛满了激动的泪光。很是潋滟清澈,虽然是拿五少爷的性命来赌,但到底是赌赢了,这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好! 此刻韩凌的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感激前世她遇到的那位仙风道骨的师傅。 师傅教她兵法,教她辨药,教她如何自力于世,甚至教了她很多做人的道理。 虽然师傅亦是来无影去无踪,但教给她的东西却是她两世都受用不完的财富。 如今的师傅又在哪里呢?前世她是在大少爷死后才遇到那位师傅的。可是今世她宁可遇不到师傅,也不愿意看到大少爷…… 看到韩凌眸中闪泛的泪光时,徐墨玄心中一动,忍不住将手抬了起来。刚要触及到她莹润白嫩的脸颊时,又似想到了什么慢慢收了回去。 这便是她的真容吧!真的好美啊!满空的星辰与这双眸子相比都已黯然失色! 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流泪,这样一个坚强有主见的女孩,会为了别人而哭么? 又是为他而流的泪吗? 徐墨玄的心中很感动,也很欢喜,一翻心潮翻涌之后。剩下来的便是一丝痛苦的悔意。 他不该来的,虽然他在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那一刻是多少的想见到这个女孩,但他却最不应该跑到这里来连累了她! 是的,杨逸之说的没错,魏国公府就是一个泥潭,如果他将这个女孩拉进了魏国公府里的泥潭,那么她以后所面临的将是一个接一个的陷阱抑或是一拨接一拨的追杀。 就像现在一样!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些追杀他的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追杀他? “阿凌,对不起,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他沉沉的说了这一句话后,便抓起一件冰蓝色的衣服朝着院子外面奔去。 杨茗轩拦在他面前,喊了一句:“徐五少爷请留步,你现在的伤没有好全,最好不要离开这里,我们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些敌人是谁,也许那些人已经在外面伺机而动,这对你来说十分凶险!” 不错,一次刺杀没有成功,那些人又怎么会放弃? 但正因为他随时身处险境,才更不应该连累到他们! “我不能连累你们,所以我现在必须离开!”他终于将这一句说了出来,然后加快脚步离去。 却在这时,听到韩凌一句略带斥责的话传来:“五少爷,你当我们杨家人是什么人了?七年前,你救过杨家所有人的命,现在我们救你一命那是理所应当,我们不怕被你连累,再说了,也要看看是否真的会被连累,我就不信,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赢不了那些刺客?” “我舅舅很聪明,我两位表哥也很聪明,五少爷你也很聪明。我们七年前就敢与大奸臣言藩对抗到底,现在又为何会害怕那些刺客?” 韩凌的一番话说得徐墨玄热潮澎湃,不自禁的就顿住了脚步。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错愕的看向了韩凌,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原来在表妹的心中,我们都很聪明! 嗯!这个评价听起来还不错! 杨茗轩更是诧异的怔了一怔,也笑着对徐墨玄道:“徐五少爷若是真的急着回京城,不如明日与我们一道,杨某正要回京述职。会带着家眷同去,徐五少爷武艺高强,一路上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这话里听起来有点想让他当保镖的意思,但徐墨玄心里很明白,其实杨茗轩是想保护他! 杨家的人果然重情重义!徐墨玄心中一阵感动,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徐墨玄便跟着杨家的马车一起去往京城。 韩凌与五舅母卫氏以及杨歆表姐同乘一辆马车,这次巧儿与春莲还有余嬷嬷也跟着来了,她们乘着另一辆马车。 临出发的时候,四舅与五舅说了许多话。亦交待了许多事情,后来他们还一起去看了外祖父外祖母。 外祖父与外祖母现在已不再理家中事了,所有的担子都交给了儿子与儿媳们,但是在看到儿孙站在他们面前时,外祖父还是再三叮嘱了一句:“家以和为贵,就算天不信我们杨家,我们也要自己信自己,杨家的每一位子孙都要相信自己的兄弟姐妹!” 韩凌知道外祖父话中是什么意思,皇上将安国公世子的爵位给了四舅舅,便是想离间杨家兄弟之间的关系。让杨家不再是牢固的铁板一块。 自古帝王之家名利面前无父子无兄弟,许多世家大族也是一样。 “但杨家不能像他们一样,杨家所有人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生命、情义要远远比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利更为重要!” “父亲。我们都明白的!” “爷爷,我们也明白的!” “阿凌长大了,和你娘亲年轻的时候一样美……”最后,外祖父抚着她一头乌黑的发丝,眼角溢出了一滴泪,“但愿你不要像你娘亲一样。爷爷不求你以后能嫁入高门大户做宗妇,但求你能平平安安幸福的过一生。” 韩凌使劲的点了点头:“爷爷放心,阿凌会幸福的,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与其他人无关,所以爷爷不用担心,阿凌以后不管嫁给谁都会得到幸福的!” 不管嫁给谁都会幸福的么?徐墨玄听到这一句话后,细细的思索回味了许久,果然这个丫头就是与别人不一般! 巧儿一路上都很兴奋,总是时不时的从轿子里探出头来,问道:“小姐小姐,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巧儿可是第一次来京城呢!听说京城很繁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小姐我们到了京城,你一定要带巧儿出去玩,好吗?” “春莲,春莲,你小的时候不是和小姐一起在京城里呆过吗?你快给我形容一下,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春莲,春莲,我在跟你说话,听见没有,你怎么跟木头一样?无趣,真无趣!” 听到巧儿的声音,韩凌直在心里叹气失笑,本来大家心里都十分紧张,因为不知道何处潜伏有刺客,那些刺客又会在何时出现,但这种紧张的气氛却是被巧儿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冲淡了,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半边天际被烟霞染织成了大片红色,如同联翩铺锦一般,煞是壮观! “这便是通州驿站了,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不如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五舅舅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说道。 在五舅的安排下,大家都下了马车,巧儿四处观望了一下这个地方,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由得惊呼出声:“咦,这里还有一个好大的旅店呢!里面好像还很热闹的样子,小姐,我们快进去瞧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巧儿,巧儿,我们不是来玩的,不是来瞎玩的,知道吗?不要走到什么地方都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认识我们,好吗?”杨歆不悦的说道。“再吵再闹,就把你卖在这里算了!” 巧儿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几人刚走到那旅店门前,就听到店里有一个尖细的女孩子声音传了出来! “听说景王殿下去了杨府,拜访了安国公世子杨将军。诶你们说景王殿下到杨府是做什么去了?该不会是去提亲的吧?” “向谁提亲啊?那位泼辣的杨家六小姐吗?还是她那个表妹杨凌?别开玩笑了,景王殿下那么高贵优雅的人怎么会看上她们?那两个丫头一个蛮横无礼,一个其貌不扬,给景王殿下提鞋都不配吧?” “说的也是,景王殿下怎么会让她们帮忙提鞋。提鞋也轮不到她们吧!” 巧儿听到这两个女孩子的对话后,不由得柳眉倒竖,火冒三丈。 “又是她们!小姐,又是那个邵小姐,真是没有教养,又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巧儿恨恨道,挽起袖子就要冲进去。 “小姐,我帮你去教训她们!”她挺了挺胸,活脱一幅上战场的模样! “回来,巧儿。君子动口不动手,小姐教你的,你忘记了吗?”春莲将巧儿拖了回来。 “我又不是君子!”巧儿小声的嘀咕道。 杨曦之不禁问道:“表妹,难道那日在凤阳学馆欺负你的那位小姐就是这个邵小姐吗?” 杨逸之与徐墨玄都朝韩凌看了过来。 韩凌笑道:“你表妹是什么人?谁能欺负到你表妹?放心好了,那天是我欺负了她!女孩子之间口角的事情,表哥们不要管!” 她又转向徐墨玄道:“五少爷也不用管!邵家的人都是草包,根本不用动一根手指头!” 徐墨玄不由得笑了,他当然知道这草包还指谁? 这时,杨歆也接了一句:“女孩子之间的事情,由女孩子来解决。哥哥们不用管,那我来管!”说完,便提着裙裾朝那旅店走了进去! “小二,我要一个十人间的包厢。然后将你们店里好吃的好喝的全上上来!”杨歆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 “好呢!客官请随我来!”那小二十分殷情的喊道。 “咦,那不是杨家大小姐吗?杨小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这是要去京城吗?”有个女孩子眼尖的发现了她,故作好奇的问道。 “杨小姐一个人吗?真是勇敢,一个人也敢来京城?”邵云艳啧啧赞叹一声,眼眸中又飞出一丝不屑。继续讥讽道,“听说景王殿下到你们府上去拜访你父亲和母亲了,杨小姐岂不是很有福气见到景王殿下了?有跟景王殿下说话吗?” 杨歆笑了一笑,回道:“贵客到访,怎么能不说话呢?说了一萝筐呢!怎么?邵小姐是眼红了?嫉妒景王殿下到我们家去了?” “切,就你这样的,长得还算可以,但这泼辣粗俗的性子,景王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你?” “邵小姐这话就说错了,景王殿下到我们府上是拜访我父亲和母亲,怎么就跟看不看得上我扯上关系了,难道邵小姐在景王殿下身边安插了眼线,在观注他的一举一动?”杨歆故作震惊道,“原来邵小姐还有这种本事,可真是令人佩服!” “你说什么?杨歆,你血口喷人!我哪有做过这样的事!”邵云艳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忙看了看周边的客人,就跟做贼了一般的心虚,道歉道,“刚才就当我胡说,我没有亲眼所见,也是道听途说的!” 杨歆见好就收,也不咄咄逼人,便微笑着回了一句:“希望邵小姐以后不要再胡说了,背后议论人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会给邵小姐的端淑形象大打折扣的!” 邵云艳气得脸色发白,差点就拍着桌子站起了身来,和她一起的几个女孩子也不敢再说话了,这个时候,韩凌与四舅杨茗轩以及杨曦之、杨逸之一同走了进来! 韩凌从一进门起,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店小二的脸上,这个店小二见到他们时,也好似一见如故,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店小二殷勤致极的凑到韩凌面前,问道。(未完待续。) 第095节 这出戏演得真精彩 不寻常! 虽说客人就是上帝,但韩凌从这个店小二的眼眸中分明看到了贪婪得发绿的光芒,这种眼神真是令她既恶心又毛骨悚然,她再仔细的用余光瞥了瞥这个旅店的各个角落,发现柜台前站着的掌柜也是一脸油光满面笑容可掬的看着她,另一张桌子旁正在给客人端茶送水的小二也偷偷的瞥了她一眼,甚至那二楼的走廊上站着的一位衣饰华丽的年轻公子哥儿也在以一种猥琐的目光打量着她! 韩凌朝着那店小二笑了一笑,回道:“请问你们这里都有哪些吃的喝的?” “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那店小二跟背书一般一口气说了十几样菜。 韩凌瞪目结舌,最后总结一句:“你们这里款待客人的都是御膳啊?店家可真有钱!” “哦,对了,你们这里的菜不会有毒吧?或者用人肉来做包子啥的……”韩凌又悄悄的问了一句。 那店小二立刻竖眉叱道:“这位客官怎么说话的?你当我们这是开黑店啊?你这么诋毁我们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吓跑了客人怎么办?不行,你必须要为你说出来的话负责,赔钱,赶紧赔钱!” 还说不是开黑店?这么快就喊着要赔钱了! 韩凌假装被骇得一退,连连摆手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小时候故事听多了,对那个什么人肉包子黑心客栈的特别害怕,所以要先问个清楚以免吃错了东西去见阎王就不好了。你看我还这么年轻那阎王肯定也不乐意收我,挤爆了阎王殿的大门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满店的客人听罢开始哄堂大笑,那邵云艳和其他几个女孩子们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没想到这个杨氏阿凌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草包!”有人不禁嗤声道。 杨歆没有笑,在她印象中,表妹从来不会开玩笑,更不会说出这么傻乎乎的话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杨茗轩及其二子杨曦之、杨逸之也觉察出了一些不寻常! 徐墨玄本来也被韩凌逗得一笑。但当他不经意的将目光扫向那二楼上东南方向的一扇门时,不由得眼神微眯,变得凝重了起来。 韩凌一边道着歉。一边向五舅舅、两位表哥及徐墨玄的中间退了去,并低声说了一句:“注意东南方向翼宿左三分,轸宿右二分,西北方向觜宿左七分。参宿右三分,还有北危宿方向……” 随着韩凌这么一说。杨茗轩将目光轻轻的瞥向了这几个方位,就见这三个位置皆有一扇门,而门上皆有一个不仔细看还根本察觉不到的黑洞。 杨曦之、杨逸之与徐墨玄皆是心中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刺客终于出现了?这一次不抓个人来问清楚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我就不姓徐! 徐墨玄不禁在心中暗恨的想! “杨家的这位表小姐可真是有艳福。出门都是好几个保镖陪同着的,哪像我们……”邵云艳忍不住又嗤声道。 韩凌就皱了皱眉头,心中直叹气:蠢。这个邵家的嫡小姐真是太蠢了,怎么能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杨曦之与杨逸之都有些恼怒的变了脸色。徐墨玄更是脸上写满了愤怒,就要抬脚向前走去! 韩凌拉住了他,向他轻轻摇头递了个眼色。 然后,她转向邵云艳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邵小姐,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吗?何必呢?据我所知,邵小姐的哥哥们可不少,少说也有十来个吧?下次记得跟哥哥一起出门,也许他们会教你变得聪明一点!” “杨凌你什么意思?”邵云艳不由得站起身来,气极败坏的喊道,你是骂我不聪明吗? “表姐,别再说了,快坐下吧!让人看见不好!”一个女孩子在一旁扯着她的衣服说道。 邵云艳看着这个女孩,脾气更大了,直戳着她的额头,斥道:“韩嫣,你可真没出息,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弄没了,怎么就不跟你姐姐学习学习,看看你姐姐多有魅力!” 韩凌本不想多理睬的,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后,便不由得朝韩嫣看了一眼,这一眼倒是令她有些诧异,没想到曾经被韩陌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现在竟然会是这样一幅受人欺凌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懦弱样子。不过也是,韩陌那个人利字当先,又何时真心将妻女放在心上过?真正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姚氏死后,这个韩嫣自然对他来说也没太大的价值可言了,可能唯一的一点价值是看能不能将她嫁个对他仕途上有帮助的贵人罢了,就像前世一样,只要官高显赫,就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也无所谓! 回想起七年前韩陌竟然能被锦衣卫从诏狱中放了出来,那件事情直到现在都是她心中的一个疑问!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韩凌也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女孩子无聊的挑衅,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店里各个角落所设置的埋伏之上。 “小二,那就将你们店里所有好菜都上上来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正好肚子也饿了,要快,要快知道么?”韩凌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楼上的那一扇门上的黑洞至这里的距离以及角度! 她朝五舅杨茗轩、两位表哥以及徐墨玄各使了一下眼神,让他们也各自坐了下来,最后,她再叫来了杨歆,待杨歆坐下后,她在桌子下面将杨歆的手抓了过来,在其手上写了几个字! 杨歆的脸色骇变,然后坐直了身体,也点头不再说话了! 韩凌再凑近徐墨玄低声问了一句:“五少爷应该能计算得出射程以及方位吧?” 徐墨玄点了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回道:“臂力三石。箭速每息二十五丈,箭所指向,南翼宿三分,北毕宿七分,觜二分,还有东面正对我的一支箭。” 韩凌点了点头:“好,那便开始了!”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嘴里吞了下去! “阿凌,你干什么?”徐墨玄不由得紧张的问。 韩凌对徐墨玄以及五舅、两位表哥都眨了眨眼,悄声说道:“演戏!制造混乱。呆会儿你们好好配合我就行了!” 说完,韩凌眯着眼睛笑了笑,却又听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来:“真是不知羞耻,竟然与自己的表哥们走得如此之近。怎么不干脆嫁到杨家算了?还改姓什么杨啊?” 杨逸之气得就站起了身来,韩凌急忙拉住了他:“逸之表哥。坐下,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杨逸之朝那边聚集在一起的几个女孩子扫了一眼,这一眼直令某个女孩子面色发红极为羞怯的低下了头,而其他女孩子也似被这冷厉的眼神骇到了一般。连忙捂紧了嘴连声都不敢吭了! “菜来喽!凤尾鱼翅、红梅珠香、炒珍珠鸡、奶汁鱼片……”这时候,那店小二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一连上了四五道菜! 韩凌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双眼冒精光,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珍珠鸡就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嗯!小二。你们店里的菜实在是太美味了!太好吃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都快上上来!”韩凌傻乎乎的喊道! 那小二也一脸得意的贼笑,就抬起头来朝那东南方向望了一下,却在这时,韩凌陡地站起身来,一口鲜血喷到了那小二的脸上,以不敢置信满腔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指着他骂道:“你,你你,你骗人,你刚才都说你们店里的菜没有毒的,为什么我吃完之后胃里就跟燃烧了似的?你说你有没有下毒?有没有?啊?我还吐血了……” “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韩凌狰狞的喊道。 “表妹你怎么了?怎么吐了这么多血?你们家是黑店,是黑店,大家都快来评评理啊!这家的店主要谋杀朝廷命官的家眷啊!”杨歆也佯装惊恐不已的大喊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这菜里真有毒吗?那我们也吃了这家店的菜,不会也中毒了吧?”有客人开始恐惧不安的摸自己的喉咙和脖子大叫! “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惊慌,解药肯定就在这家店的掌柜或是店小二手中,大家问他们要解药,不给就打死他们!”杨逸之也站起身来,装出一副极为紧张的样子说道。 “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杀你全家!”徐墨玄拎着那店小二的衣领,一幅凶巴巴怒目横视的模样,然后又将目光投射向了二楼的那三个方位以及站在廊上观看的一位锦衣公子。 那锦衣公子摇着一把折扇在走廊之中踱起步来,最后打开了东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对,对,对,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去告你们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们全家都得满门抄斩!”已经有客人蜂涌而上,将几个店小二和掌柜的一起提了出来! “我们没有下毒啊!真的没有啊!我怎么知道这丫头体质这么弱,吃个鸡都能吃得喷血啊!”那掌柜的哭道,“你们看,你们都没有事啊!就只有那丫头有事啊,可见是体质问题啊,她不能吃鸡!” “他奶奶的,谁不能吃鸡了,掌柜的你忽悠谁?”有人不忿的喊道,“快,把解药拿出来!老子死了,去阴曹地府之前也要去找你全家报仇!” 掌柜的欲哭无泪,几名店小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被一群客人你推我攘,差点就趴在地上叠罗汉了! 这时,一支黑箭从正东面破空而来,千钧一发的时刻,徐墨玄提起那个传菜的店小二挡在了面前,根据他的计算无误,这支箭的力度也正好穿过一个人的身体便止了去势! 那店小二临死前双目圆睁,就低头看了一眼贯穿他胸口的黑箭,这箭有毒。他的眼鼻口中都立时冒出黑色的血来! “竟敢放暗箭啊?还说不是黑店,你看这个人都七窃流血了,连箭上都有毒!”杨曦之紧张的喊道! 放暗箭!!!这家店果然是黑店啊! 一些胆小的客人已骇惧得拔腿就跑,逃得远远的了,许多女孩子已开始抱头痛哭了起来! 邵云艳更是爬到了桌子下面,屁股朝外,不停的喊救命。后悔不已的大哭起来! “早知道就不要去凤阳府了。我不想死在这里啊!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她哭喊道。 只有韩嫣像是吓傻了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双眸子也紧紧的盯着韩凌。看到韩凌脸色发青,口吐鲜血,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是快意还是怅惘? 店里一时间充满了哭喊声、叫骂声以及一些人逃跑的脚步声,混乱一片。而就在这混乱的吵杂声中,一道冰蓝色的人影跃到了二楼的廊间。推开了正东面的一扇门,门纸上映出两人兔起鹘落打斗在一起的剪影。不多时,那个蓝衣的少年将一个锦衣的公子提了出来! “叫你埋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出来!”徐墨玄用绣春刀架在了那锦衣公子的脖子上。 “绣春刀?他是锦衣卫?”有人开始惊呼! 徐墨玄答道:“不错,本大人正是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徐墨玄。奉命来护送杨大人及其家眷去往京城,我不管你们是受谁指使来刺杀本大人,现在都给我立刻放下手中的兵器。否则……” “哈哈哈……徐墨玄,你以为拿我当人质。就能威胁到他们了吗?”锦衣公子冷声大笑了起来。 “不用管我,杀了他!”他喊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南翼宿方向与北毕宿方向的两支箭也同时朝他这边射了过来,徐墨玄下意识的将挟持在手中的锦衣公子往前一推,那两支箭正好将这名锦衣公子的胸口刺了个对穿! 锦衣公子圆睁着双目倒在地上后,徐墨玄便立刻奔进了南面的那一间房,不过,当他进到房间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而北面又有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南面那扇门上映出来的剪影射了过去! “五少爷,快向右闪开!”韩凌突地高声喊道。 ***** “又失败了?”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有个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满心的不悦,怒问道。 另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答道:“大人,属下也万万没有想到中了毒掌的他逃进杨家之后还能活着从杨家走出来,而这一次,他又是与杨五郎杨茗轩一起到京城来的,杨茗轩现在是朝廷命官,我们毕竟不敢杀了他,恐怕会引起刑部与大理寺的注意!” 房间里一时静了半响。 “怎么失败的?他身上的毒又是谁解的?”那个低沉的声音再问。 “虽然属下没有亲眼所见,不过,属下怀疑是杨夫人的那个女儿杨凌,那丫头十分狡猾,在通州驿站旅店里制造了一起混乱,打乱了我们所设下的所有埋伏及刺杀布局,才让徐墨玄侥幸逃过一命!” “他已经不只侥幸一次了!”那男人的声音十分阴沉的说道,既而用指弯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半响过后,才说道,“那个丫头的确与众不同!六岁的时候就异于常人,如今已长大了么?” 男人的眼神微眯,唇角扬起了一丝莫测的笑容,他突地又问:“公子回来了没有?” “回禀大人,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顿了一声,他又道,“公子此去凤阳府并无所获。” “没有便好!”男人沉吟了一句,又将话锋一转,说道,“公子曾向我提过,他想娶杨夫人的女儿为妻,之前我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叫夫人去将韩家的亲事退了,遣媒人到杨家去提亲!”(未完待续。) 第096节 给他冲喜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掌柜的被双手双脚绑缚在了一把椅子上,他的面前摆了满满几桌子的菜,什么海带猪肚丝羹、凤尾鱼翅、鲍鱼烩珍珠菜、鱼翅螃蟹羹等,不管是刚上上来的还是客人吃剩下的,全部排满在了这五张桌子拼凑在一起的长桌上,从南到北,少说不下于一百道,其种类之丰富堪比宫廷佳宴! 如果是一个旅途累了极饿之人看到这一桌子美味佳肴一定会喜笑颜开口水直流极为欢喜,但是掌柜的脸上现在分明写满了痛苦的表情! 也不怪他不痛苦,因为直到现在,他已经吃了不下于十碗饭,二十盘菜了,索性他人长得胖,平时也将胃撑得足够大,可以容纳比常人多上十倍的食量,不然他的胃早就撑爆了! 不过,他这种自我安慰的侥幸心理也只能自欺欺人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很显然没有停止再往他口中倒残羹剩饭的意思。 这不,当他刚喘过一口气将塞满嘴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时,又一盘菜送到了他的面前! 掌柜的猛打了个饱嗝,一张肥肉哆嗦的脸上立刻又变得扭曲,那是一种痛并快乐的极度无奈的扭曲,似哭似笑,看着十分滑稽! 旁观的几个女孩子们看到掌柜的这种表情,也跟着表情扭曲,有的甚至也禁不住打了个饱嗝或寒战,尽量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这些残羹剩菜被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这个杨氏阿凌可真不是人!竟然用这种手段折磨人,真亏她想得出来! 就算是一头母猪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吧?何况这个掌柜的既不是猪也不是母的? “哇——”的一下,掌柜的猛将喝进去的鸡汤吐了出来,被肥肉挤得只有两条缝的眼睛猛地睁了开,他极其可怜巴巴的望着韩凌。 “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他求道,“或者你换种方式折磨我也行啊?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莫非掌柜的你还有自虐倾向,喜欢被人折磨?”韩凌不可思议道,然后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本小姐最心慈仁善了,也见不得血腥,别说是那锦衣狱里的三十六套刑罚了。就是抽人一鞭子,我也下不去这个手,还是这个办法好!既让掌柜的你享受了美食的乐趣,又不浪费粮食!” 我呸,这还叫作心慈柔善。这不是将人往死里折磨,这是要撑死人啊!只听说过饿死的,还没听说过撑死的!杨氏阿凌你可真够狠毒的!旁边有女孩子在心中暗暗的骂道。 徐墨玄与杨曦之在一旁已笑得合不拢嘴了,却在这时,又听韩凌续道:“说到不浪费粮食,咦,掌柜的,你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将这么好的一碗鸡汤给吐出来了呢?你不知道这一碗鸡汤有多贵吗?你不知道一只鸡得吃多少粮食才长这么大吗?不行不行,现在朝廷倡农,不停减免耕地赋税。百姓种出一粒粮食不知道有多辛苦,掌柜的你得做表率,不能浪费粮食,吐出来的,你还得再吃进去!” 韩凌说着,朝那掌柜的身旁一伙计瞪了一眼,意思是:赶紧喂,不喂他,你就自己喝了! 那伙计吓得唯喏答是,端起一碗被那掌柜的吐出来的鸡汤。嫌恶的看了一眼后,便捏着那掌柜的鼻子就开始往他口里灌。 掌柜的吓得眯成缝的双眼陡睁,那伙计被他的目光骇了一跳,手没有端稳。一碗鸡汤就倒扣在了那掌柜的脸上!他敢打赌,这掌柜的一辈子都没有将眼睛睁得这么大过! 因为鸡汤灌进了鼻子的缘固,掌柜的腾的一下身子直立了起来,背后还背着一把椅子,青蛙似的在店子里乱蹦乱跳,待脸上鼻子里的鸡汤全甩干净后。才哑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受不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徐墨玄立刻提起了心神,就听这掌柜的说道:“其实那些杀手本与我无关,我也只是收了他们的钱,让他们埋伏在这里,再帮助他们将几位客官引到合适的位置,方便他们刺杀!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几位客官,我没有说谎!” 韩凌听罢,眼眸微眯,露出了一丝危险的表情,她道:“掌柜的,你当我们傻啊?你这个店在这里也没开多久吧?你和你店里的伙计何时见过我们,为什么一见我们进来,就殷情得跟什么似的,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不知道?” “你们是客官,我们当然要殷情了!”掌柜的还在狡辨,但见韩凌脸色一变,目光如利剑一般射来,又赔笑道,“我们有见过各位客官的画像,所以才……” 不老实!还在撒谎! 韩凌亲自端起了另一盘乳猪肉,朝那掌柜的走了过去。 “掌柜的,你是觉得吃得还不够,是么?”她说道。 掌柜的吓得脸上的肥肉又再次抖了三抖,连忙又哀求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还听那位带头的刺客有提到过一个人,也许他们极有可能是奉这个人的命令来刺杀这位公子的……” “这个人是谁?”韩凌与徐墨玄异口同声的问。 可就在他们话音刚落时,掌柜的突然眼睛一瞪,呼吸一窒,整个人就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徐墨玄蹲下身去查看时,就见这掌柜的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而他身旁的一个伙计亦是脸色突变,双目中露出了极为凶厉的光芒。 韩凌见之大骇,就在那伙计手腕翻转蓄势待发之际,按动了右手间的机关护腕,一根金蚕丝喷吐而出,直贯穿了那伙计的胸膛。 徐墨玄这才发现那伙计右手间正捏着一枚银针,也就是说如果韩凌不及时的射出金蚕丝杀了这名伙计,那么接下来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惊骇之下,徐墨玄万分感激又无比诧异的看向了韩凌! 他感激的自然是韩凌救了他,而他诧异的是,她竟为他杀了人? “杨氏阿凌,你杀人了!你小小年纪心肠如此狠毒。你竟然还会杀人?”邵云艳尖声叫了起来! 杨逸之与杨曦之也有些担忧的来到了韩凌的身边。 “这位小姐,你要搞清楚,到底是谁要杀谁?”杨曦之不由得对邵云艳怒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希望你不要睁眼说瞎话!” “反正杨凌就是杀人了,她就是杀人了,我亲眼所见!”邵云艳眼中露出愤然又害怕的光芒。 “算了,曦之表哥。邵家与我们杨家本来就不合,邵云艳所说的话又能令几人信服,此地不易久留,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韩凌拦住了杨曦之,说道。 “可是表妹……”杨曦之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是通州驿站,这个旅店里死了这么多人必会引起京兆尹府的注意,到时候官府的人需要人证,若是邵云艳一口指证表妹是凶手,那么…… “你表妹说得对。邵云艳一人的供词不足以为证,此事的来龙去脉,府尹衙门定能查得一清二楚,那些官差也不是白拿国家俸禄的!”杨茗轩说到这里,又朝徐墨玄看了一眼,有些遗憾道,“只是这些杀手一死,线索中断,徐五少爷还是没能查出这背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 “还能有谁?”徐墨玄站起了身来,神色愤而苦涩。“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有谁?” “五少爷是说……长公主殿下吗?”韩凌虽然这么问,但内心中却不敢完全苛同,她曾经也怀疑过长公主殿下。可又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五少爷前世与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之间的仇恨到底是因何而起?他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陆丙?要知道陆丙是他最好的朋友陆颜召的父亲。 这些杀手身手不凡,像是受过军队里的专业训练,会不会这些杀手就是陆丙派来的锦衣卫呢? ***** “找到了么?五少爷到底去了哪里?”长公主坐在丹阳殿偏殿处所建的暖阁中,正端着一只琉璃杯品茗着新进的碧螺春,她的神情很是端肃。以致于跪在她面前的几名侍卫都十分紧张! “快回答长公主殿下的话,那小子现在到底是死是活,身在何处?这两天都去了什么地方?”秦妈妈在一旁狗仗人势的立威摆架子! 为首的一名侍卫微一颔首,答道:“五少爷昨天去了凤阳府定远县的杨家,今日又与杨五郎杨茗轩及其家眷一起来到了京城,途经通州驿站的时候,在旅店之中遇到了一起刺客的追杀,不过,五少爷没有事,死的是那些刺客以及旅店里的掌柜与三名伙计!” 长公主端着琉璃杯的素手一顿,神情讶异的看向了那答话的侍卫。 “去了杨家?他去杨家干什么?”她奇怪的问,似乎并不关心五少爷是被什么样的刺客追杀。 侍卫仔细想了想,答道:“五少爷先是去南京军营拜访了杨四郎杨茗钰,接着便与杨茗钰一起回到了杨家,他好像是想向杨四郎提亲求娶杨家那个外甥女,也就是杨夫人的女儿杨凌。” 长公主的神情一愕,旋即露出一抹了然而嘲讽的笑意,她将手中的琉璃杯放下,从桌上拿起了一张写着人生辰八字的庚帖,笑道:“本宫当他还真不想成亲了,原来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他真以为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吗?” “长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三夫人本来给五少爷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还是武定候府家的四小姐,虽说是庶女的身份,但那小姐自小是被武定候当嫡小姐培养的,长得是花容月貌,而且诗书及女红无一不通,更是拿得出一手好的绣品,配五少爷这个不学无术的私生子,那是绰绰有余了,武定候夫人也是同意了的,可是五少爷却拉着武定候世子去千金赌坊里玩了几场,硬是让那武定候世子输掉了十万两白银,最后还给武定候送去了一封信,说他儿子欠他很多钱,讽刺他说,没钱还就想拿女儿来抵债!” “那武定候气得是当天就将庚帖给退了回来!三夫人也是气得无话可说,您说,这以后谁还敢到徐家来给五少爷说亲?”秦妈妈面带嘲讽咬牙切齿的说道。 长公主听罢,却是轻嗤一声笑了:“从前,本宫给世子订的几门亲事,不也是被他给弄砸了么?这小子平时读书不用心,词章诗赋通史经文皆不通,却对算术有着惊人的天赋,也算是有他的本事。” “不过,他真以为什么事情他都能为自己做主吗?”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殿下,您是想给五少爷说一门亲事?”秦妈妈也阴恻恻的问。 “既然他有这个本事破坏掉别人给他说的亲事,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长公主转了个身,重又将目光投到了那桌上的一张庚贴上,“杨夫人的女儿?不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留下来的孤女吗?这小子竟然对这样的女孩感兴趣?” “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大少爷和五少爷在七年前就与杨夫人的女儿有过往来,奴婢在大少爷身边安插的眼线有亲眼见到过这个女孩被大少爷夜半三更带回听雨楼过!” 听到这样一则消息,长公主的脸上布满了吃惊和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有这等事情,你从前怎么没有禀报过本宫?”长公主不悦道。 秦妈妈立刻躬身赔罪道:“奴婢该死,奴婢本想将那个女孩揪出来交由长公主殿下,但因大少爷做事谨慎,再加上五少爷的蛮横无理取闹,此事便被他们瞒过去了,之后那女孩不在咱们魏国公府了,奴婢也不敢徒惹事非,所以此事奴婢便没有禀报过长公主殿下!” 言罢,她还跪下来道了一句:“还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起来吧!”长公主忽地站起身来,在暖阁之中踱了几步。 “世子现在病重,国公爷想给世子求一门亲事来冲喜,这京城的贵女们大都家世背景强硬,能心甘情愿来冲喜的没有多少,再加上国公爷还要挑家世清白的,若是……” 长公主还在沉吟,秦妈妈眼前突地一亮,连忙喜道:“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想办法给大少爷定下杨夫人的这个女儿,一来可以为大少爷冲喜,二来还可以离间大少爷和五少爷之间的关系,是么?”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凝,眼神极为锐利。 秦妈妈自知失言,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道:“看奴婢真是老糊涂了,以免隔墙有耳,奴婢以后一定谨记!” “去好好查查杨夫人的这个女儿从前与大少爷、五少爷之间都有过什么样的来往,发生过哪些事情,七年前杨家的案子,舒玄他一定有在背后相助过,如果是有这一层关系,那杨家就欠我们徐家一个大恩情,即便是让他们的外甥女嫁到徐家来冲喜,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长公主正色说道。 秦妈妈也连连点头:“长公主殿下请放心,此事奴婢一定会办妥!” 长公主看向秦妈妈,脸上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沉默一阵后,又道:“在此事办好之前,绝不能让五少爷知道,事不宜迟,快着手去办吧!” 秦妈妈应了声是,笑容阴恻,马上站起身来,躬身退了出去。 秦妈妈走后,长公主又将一名婢女唤了进来,问道:“世子现在可有醒来?” 那婢女回答:“世子辰时正醒来过一刻,喝过药之后又睡着了!” “又睡觉了么?”长公主的唇边扬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看来她这个惊才绝艳的继子还真的是活不长了,“本宫也该去看看他了!”(未完待续。) 第097节 只要他喜欢就好 魏国公徐睿坐在一张浮雕螭虎的罗汉床边,抚额看着床上躺着晕睡不醒的徐舒玄,一时间心如刀绞。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而这个儿子是他的嫡妻南宫氏用生命换来的,南宫氏已去逝了二十多年,但直到现在,他还依然清晰的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以及临终前的嘱托。 “我不管国公爷与先帝之间承诺了什么样的事情,国公爷如何对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请国公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国事再重,难道自己的儿女就不重要吗?” 他的儿女?是啊!他的儿女,他竟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好好相处过,一来是因为朝廷的旨意令他长年被调往南京或浙江任巡抚,无瑕顾及家中之事,二来也是因为一个忌讳,他不敢与儿女们走得太近。 很久以前,就有位自称能测算天命的男人告诉过他:“你的一双儿女都很聪慧,然而过慧易夭,都不是福厚之人,能活过二十五岁,便是他们的运气!” 起初他并不相信那个人所言,认为也不过是恐吓人的神棍,为了骗点钱而已,但当他看到女儿徐舒蕴的死以及儿子八岁时遇到的那一场意外,他便不得不开始相信那样一个仿若诅咒一般的预言。 “国公爷身上的煞气太重,若离自己的儿女太近,必会折了他们的寿命!”那人如此说。 真的是他身上的煞气折了儿女们的寿命么? 这其实是一个十分可笑的定论,就如同当今圣上信方士一样,很多人都不屑去信,但他不得不信! “老爷,这是江太医给世子爷所开的方子,江太医说,这个方子也只能吊着世子爷的半条命,若是长年服用下去,还会对世子爷的身体有损,但若是不服用。恐怕世子连十天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也就是说,用这个方子,他的儿子还能活到二十五岁,若不用。就只剩下十天的寿命了。 徐睿的神情极为痛苦,他摆了摆手,说道:“暂时就按这个方子抓药吧!” “是,国公爷!”一名小厮应声退了下去。 徐睿再叫来跟了二十多年的幕僚王慎,问道:“可有打听到有什么江湖名医可冶疑难杂症?” 王慎垂下了眼皮。摇了摇头道:“国公爷,素我直言,凡医术有所成者大部分都入了太医院,江湖上再有名的医者恐怕也不过是自吹自擂言过其实,就算有这么一位江湖名医,我们也不敢拿世子的性命去赌啊!何况要说医术最负盛名的,又有谁比得过南宫夫人的娘家……” 王慎说到此处,徐睿的眼神变了变,好似忆及起什么往事一般,更是痛苦伤怀。 “对不起。国公爷,我不该提及此事!”他歉意的说道。 南宫夫人并非出身勋贵或官宦名门,但却是江南最有名的医学世家,南宫世家行医多年,族中子弟无论男女都从未有过错症或是不能症的历史情况,几乎是所有人一遇到难以医冶的大病,都会首先想到请南宫家的人来冶病。 南宫家的医术名望在二十多年前早已深入民心,可遗憾的是,也不知这个家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大的一家子人竟然忽然就从江南消失了。从此南宫氏族人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找到过南宫家的任何一个人,而南宫夫人也在生下世子徐舒玄后猝然离逝。 “我就是想找到夫人的娘家,王慎。不如这样,你去贴榜悬赏,谁能冶好世子的病,赏金一万两。”徐睿忽然心思一动,又说道。 王慎立刻又斩钉截铁的否决道:“国公爷万万不可,悬赏虽然能吸引到一些江湖郎中。可难免不会引来一些为财利而来的贪夫小人,让这些人来为世子冶病,恐怕更加不能让国公爷放心!” “引来一些江湖郎中也罢,我自然不会让他们为世子冶病,不过为今之计……” 徐睿话说一半,王慎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亮,反问道:“国公爷是想以此办法令南宫家的人自己寻上门来?” “不错,舒玄到底还是他们南宫家的外甥,我就不信此消息传出去后,他们会见死不救?” “可是世子病了十多年,也不见南宫家的人寻上门来……” 王慎一语道破,徐睿脸上更现忧色。 是啊!别说是世子病了十年不见南宫家的人寻上门来,就是南宫夫人死后,也不见南宫家有任何一个人来吊唁,这一家子人现在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 徐睿又怎么不明白,只是想赌那么一丁点渺茫的希望罢了! 主仆二人说到这里,皆感伤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徐睿的目光再次落在儿子的脸上时,忍不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尤其看到这一张与南宫氏长得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便如同被刀拖过一般的痛。 他终究是负了她的嘱托,不但没有保住女儿,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 “国公爷,长公主殿下来了!”丫鬟琴儿突地进来打破了这般悲伤压抑的寂静。 徐睿忙站起身,走到门前时,就见长公主穿着一身道服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镂金丝牡丹花纹蜀锦衣,配着烟云蝴蝶裙的年轻女孩子。 这女孩子正是经过他同意记入了徐家族谱的徐明烟。 已经二十二岁的徐明烟至今还未出阁,府中多少有些不太动听的传言,徐睿虽然回到府中时间不长,身旁自有作为他耳目的丫鬟小厮给他透露一些消息,所以,那些隐讳的传言他也是听了一些的。 “长公主殿下!”徐睿客气的称呼了一声,然后对徐明烟说了一句,“明烟也来了!” “父亲。”徐明烟十分恭敬的施了一礼,显得很是端庄淑雅,她微微笑了笑道,“女儿也很担心大哥的病,所以也想来看看!”她说完,满含柔情的目光已投射向了徐舒玄。 徐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想着。得赶紧给这个女儿定一门亲事才好。 长公主此时已走到了床边,在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她掖了掖徐舒玄的被子,幽叹一声说道:“舒玄病重至此。到底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照顾好,国公爷不会怪我吧?” 徐睿眸中的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忙走过来,轻声道:“怎么会?舒玄这病根是八岁的时候落下的,那时候公主还没有嫁到这魏国公府里来。怎么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要怪就只能怪我,在他成长的这十多年中都没有怎么陪伴照顾过他。”他低下声音怅然叹息。 长公主站起了身来,说道:“照顾子女乃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国公爷平时忙于公务,于这些内宅之事难免会疏忽一些,不过,国公爷也不必担心,舒玄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徐睿面上虽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极其苦涩。这种安慰的话也就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关于给舒玄定一门亲事来冲喜的事……”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停顿了一会儿,又转身对徐明烟及其房中所站的几名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事要与国公爷单独商量。” 几名丫鬟答了声是,躬身退出了房间,王慎也看了徐睿一眼,拱手作了一揖后,转身离开! 徐明烟脸上的表情却是微微变了一下,迟疑片刻后,再次看了徐舒玄一眼。才走出房间。 房间里再次呈现片刻的寂静,两人沉默一阵,长公主才启唇道:“国公爷一定想问,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急着给舒玄说亲来冲喜。是不是?” 她看着徐睿。 徐睿仍然保持着与她的相敬如宾,涩然一笑道:“我虽不在国公府,但府中的事情也大致有所了解,这事也怪不到公主殿下,我知道公主殿下曾给舒玄说过几门亲事,只因舒玄自己不愿意。所以那几门亲事最终没有定成功。” “国公爷可知舒玄为何不愿意?”长公主又问。 徐睿怔了一怔,为何不愿意?说真的,他从未与这个儿子促膝交谈过,也并不了解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敢肯定这个儿子必是如她母亲一般心慈柔善。 是不想连累别人么? “不想连累别人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也是舒玄他自己不喜欢。”长公主正色说道,“倘若给舒玄寻一个他喜欢的女孩,这门亲事自然也就能定下了!” 徐睿倒是有些意外长公主会这么说,他好奇的问道:“公主知道舒玄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长公主笑了笑,回道:“都说知子莫若父,国公爷这一点还真不如我。” “七年前的杨家之案轰动京城,国公爷当时虽在南京,应该也有所耳闻。”她忽然以此开头,看着徐睿的表情有些僵住,说道,“有一件事情,本宫有去查证过,那就是言藩曾派遣邵云辰到凤阳府定远县欲杀杨家满门,是墨玄带着十几名暗卫去救了杨家,这其中的曲折,我虽不是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墨玄一定是授意于舒玄的意思去做的这一件事情。” “之后,杨家所有人包括杨夫人及其六岁的女儿都被关进了锦衣狱,却又在当晚,锦衣狱遭劫,有个女孩被人从锦衣狱中劫了出来,至于是被谁劫出来的,本宫也不知道,但是后来,这个女孩却出现在了舒玄的听雨楼中。” 长公主说到这里,徐睿的脸色大变,有些不悦起来:“你的意思是,从锦衣狱中劫持犯人是舒玄派人所为?” 虽然这件事情已过去多年,但到底是一桩旧案,若是传出劫狱之人的风声,此案必定会重提,引起锦衣卫的注意!难道还要让他的儿子来背这个黑锅不成? 所以徐睿听到这一番话后自然是十分的不高兴。 “国公爷别生气,本宫的意思并非指责舒玄曾经有参于过为杨家翻案,而是想告诉国公爷,不管怎么说,那个女孩也欠舒玄一份恩情,而且舒玄敢冒如此风险来保护这个女孩,可见对她的感情也不一般。” 长公主话说到这里,徐睿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公主所说的这个女孩是杨家的女儿么?”徐睿思忖了一会儿后,问。 “不完全是!” 长公主回答道,“这个女孩现在的确也姓杨。但她却是杨夫人的女儿。” 当长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在一瞬间陡地打开了如羽扇一般的长睫,只是当徐睿朝他望过去的时候。却又见他依旧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眉头紧锁,长睫覆盖,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杨夫人的女儿?就是那个与韩陌和离了的杨夫人么?”提及这个女孩的身世时,徐睿的语气里明显的透着一丝不满。 “杨夫人虽与韩陌和离。但是她的这个女儿却入了杨家的族谱,而且我听说安国公世子杨茗钰待这个女孩视如己出,杨家世代忠良,百年名门,虽为武将之家,但这一代也出了杨茗轩这一位入仕的文官,依本宫来看,这个女孩在杨家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品性才学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我们不也是为了给舒玄冲喜吗?”长公主这般说道。 是啊!本就是为了冲喜啊!又何必要求太高? 可若不是他的儿子病重,以儿子的才情容貌,又何愁找不到一个家世背景及才貌品性都不错的世家贵女为妻。 “不管这个女孩子身世背景如何,但舒玄喜欢她,这比什么条件都重要,不是吗?”长公主又补充了这一句。 长公主的话音一落,魏国公徐睿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就好像被堵死的脑海里突然射进来一道曙光,心中变得格外明朗。 “不错,只要舒玄喜欢就好!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让他高兴!”他一时变得非常激动,忙对长公主说道,“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公主殿下帮忙马上去办了!” “不过。你刚才说安国公世子待她视如己出,他会同意让他这个外甥女来冲喜吗?”大概是太过狂喜之后又有些患得患失,徐睿又不放心的问道。 长公主见他这一幅亦喜亦忧的表情,不禁笑道:“国公爷放心,这件事情本宫心中自有定数!安国公世子的夫人不正是本宫的侄女宁安公主吗?本宫这就派媒人去宁安公主那里打探一下情况,只要国公爷同意。这件事情我一定能替舒玄办成,国公爷就等着喝喜酒好了!” 一听说安国公世子夫人是她的侄女宁安公主,徐睿脸上的愁云即散,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了! 是了,皇上在七年前下旨,将宁安公主嫁给了杨家的四公子杨茗钰,并赐予安国公世子的爵位,这事他怎么忘了呢? 徐睿连连点头,高兴的将长公主送出了房间。 而徐舒玄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的眸子格外清澈明亮,却盛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忧凄,原来这个女人也在一直调查他七年前在杨家一案中所做过的事情,可她为什么一定要为他选杨夫人的女儿来冲喜呢?她又如何知道他对那个女孩有着特殊的感情? 真的是为了他喜欢为了他好么? 不,这个女人的心思绝不会这么简单,那她是为了什么? “南楚,南楚——”他不禁有些紧张的唤道,由于大部分时间的昏睡,身子变得十分乏力,他的声音也有些低弱,不过,不管他的声音再怎么低弱,他都相信南楚能听得到。 果然当他一出声,南楚便从房顶上跃了下来,闪电般的踏进这个房间,来到了徐舒玄的床前。 “世子醒了?世子有何吩咐?”南楚焦急的问。 “墨玄现在在府上么?叫他赶紧来见我!”徐舒玄以命令的语气说道,而只是一句话便叫他有些吃力而难受的咳嗽起来。 南楚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及疑难之色。 “世子——”他半跪到了徐舒玄的床前,为徐舒玄盖好被子。 看出了南楚有意在回避他的话,他又肃色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墨玄出什么事了?” 南楚迟疑了一阵,抵不过徐舒玄目光的逼视,点了点头:“世子昏迷之后,五少爷去了凤阳府定远县杨家,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五少爷与杨五郎杨茗轩及其家眷一起在回京的路上途经通州驿站的时候遇到了一场刺杀!” 徐舒玄的神色一紧,南楚又立刻接道:“不过世子放心,五少爷并无事,而且这件事情也是五少爷亲自报向了京兆尹府,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情,五少爷暂时还没有回府而已。” 原本听到刺杀二字的徐舒玄心中已是惊骇疑赎万分,这时又听说发生了一点小事情,不由得紧张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楚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自知瞒不住,便低声答道:“在这一次刺杀事件中,有目击者控告杨家的那个外甥女杨凌杀了旅店里的一名伙计!” 杨家的那个外甥女,也就是七年前的那个女孩!是她么?她也来到了京城?来干什么? 徐舒玄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如雪,禁不住又猛地咳嗽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098节 机智的堂上对峙 就在徐舒玄因南楚的一句话惊诧不已且满腹忧思的时候,京兆尹府衙里已经快要闹翻了。 左大人坐在厅堂中门,手握着要拍而不拍的惊堂木,十分头疼的看着厅中跪倒在地的几个女孩子。 “就是她,就是她手中射出了一根蚕丝,将那个店小二穿胸而过,那店小二双眼一闭,身子一僵,就这么倒下去死了,还有那个掌柜的也是被她撑死的,大人您是没有亲眼看见,这个杨氏阿凌硬是逼着那店里的伙计给掌柜的吃了十几碗饭外加二十多盘菜,那掌柜的吃得鼻子就流汤出来了!最后那伙计一碗鸡汤没有灌好,灌到了他的鼻子里,于是那掌柜的就挣扎着蹦跳了几下后,就这么死了!” “人就是她杀的,我亲眼看见,我的丫鬟庶妹们也都有看见,赵小姐,林小姐,孙小姐也都看见了!”邵云艳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熊胆,说话底气十分充足,一边指着身边几个胆小怕事的小姐丫鬟们,一边朝着左大人喊道。 反正这几个小姐丫鬟平时也被她欺负惯了! 厅堂里沉默一阵,左大人的目光朝韩凌望了过来。 “杨小姐,你有什么话说?”他问道。 站在门外的徐墨玄、杨逸之以及杨曦之几乎要冲了进来,这都什么事啊?怎么能拿几个女孩子去问话?这京兆尹府的左大人是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 韩凌举起手来,向他们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管,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女孩子来解决! 这邵云艳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好吧!我不发威你真当我是怂包,那就从你开始杀鸡儆猴吧! “大人,她刚才说的话,处处是破绽,难道您还没有听出来吗?”韩凌以此开头,很是平静的问道。 “怎么说?”左大人讶然。 “第一,她所说的话前后矛盾,先说那掌柜的是被我撑死的,后来又说那掌柜是被店里的伙计喂鸡汤喂进了鼻子里呛死的,那到底是撑死还是呛死的?” 邵云艳厉声喊道:“他本来就撑得不行了,后来又被你逼着喂鸡汤呛死了!这有什么矛盾?” “好,这么说,你就是认定了那掌柜的不是被撑死就是被呛死的了!” 韩凌微松了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情绪,抬头望着左大人,说道:“左大人可以请仵作去查,看看那掌柜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掌柜的死的时候,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印堂乌黑,分明就是中毒身亡!”韩凌高声说道。 在她说完之后,有一名官差将一份验尸报告交到了左大人的手中,左大人凝神扫过一遍之后,以将信将疑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韩凌。 “不错,的确是中毒而亡,他的背后中了一枚毒针,你是怎么知道他中毒的?” 左大人话还未问完,邵云艳又尖声大喊了起来:“这还用问,那毒针定然是她趁人不备刺上去的!” 韩凌听到这里有些气结,也有些宽慰,她依旧面不改色,淡定从容了一阵,然后抬起一双嗔亮的眸子看向了左大人。 “左大人,您听?”她指着邵云艳说道,“她就是故意要一口咬定我是凶手,不管那掌柜的是撑死的,还是呛死的,甚至是中毒死的,反正都是我害死的,邵小姐她就是跟我过不去,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想借此机会假公济私报复我!” “我没有假公济私,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人证,左大人听的就是证词,不仅我是人证,这些丫鬟小姐们都是人证!”邵云艳说到这里,朝着身后的几个女孩子吼道,“你们说,那掌柜的是不是她杀的,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几个女孩子们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一个个皆是噤若寒蝉不敢言! “一群没用的东西,白长眼睛了!”邵云艳恨恨的骂道。 “左大人!”邵云艳又伸长了脖子理直气壮的喊道,“我没有说谎!” “可是你所说的这些可以作证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并不认同你所说的话呢?”左大人蹙眉认真的说道。 “韩嫣,韩嫣,你快说话啊!你哑巴啦?”邵云艳蓦地又扯着一个低眉顺耳的漂亮女孩子喊道。 “表姐……”韩嫣顿时泪眼滢滢,泣声说道,“我不能睁眼说瞎话做违背良心之事,何况她还是我姐姐……” “你说什么?”邵云艳登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嫣。 韩嫣又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颤抖着身躯说道:“你不能因为看姐姐不顺眼,就让她来背黑锅,不错,我们是都看见了杨凌逼着那店里的伙计给掌柜的喂了十几碗饭,那是因为那掌柜的也做了坏事,他串通那些杀手一起来刺杀徐五少爷和杨大人,姐姐只不过是使出这一法子逼问那些杀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罢了!比起用刑来,掌柜的真的没有吃多少苦头,他只是吃撑了胃而已!” 这也叫没吃苦头?一顿给你也吃十几碗饭试试!你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无比亲热啊! 听着韩嫣说这番话,邵云艳嘴张得好似能塞进去一个鸭蛋,她脸上每个毛孔都似扩张了开来,以此表达着她的不敢置信。 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借此机会将杨凌打入地狱,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这才能报了杨家害死她母亲姚氏之仇,也能报了当年哥哥邵云辰所受的羞辱之仇! 韩嫣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替她恨之入骨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说话,她不是常说她现在所受的苦全是拜韩凌所赐吗?她总有一日会报回去的吗? “你怎么了?哪根筋不对劲了,你到底在帮谁说话?”邵云艳怒不可遏的连声问道。 韩凌也有些奇怪的看着韩嫣,但见她一幅受气包的模样,竟似有些恨铁不成钢,难不成她还真和这个姚氏所生的女儿有着血缘关系的羁绊? 这是一个不好的念头,但话也说回来,姚氏以及她父亲姚正方甚至是韩陌所犯下来的错都与这个韩嫣无关,虽然她是姚氏所生的女儿,小的时候也受过姚氏的一些不好的教唆,但到底她现在长大了,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应该对这个女孩子有过激的偏见,不过七年过去了,她也确实没有将韩家任何人放在心上了。 韩凌凝了凝神,又佯装很委屈的耸动肩膀哭了起来。 “左大人,您现在应该明白了吧,邵小姐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她就是假公济私的报复我!” “我怎么假公济私了,我怎么看你不顺眼了?我跟你有什么仇啦?”邵云艳一时也极大的发挥了她的口才能力。 “邵小姐一到凤阳学馆就当着众多贵女的面嘲笑我没有爹疼没有娘爱,没钱买衣服,还骂我野蛮粗俗,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叫她不要骂人,她便怀恨在心,处处与我为难,每次见面就要讽刺挖苦我几句,左大人,您说,我没爹疼怎么啦我?我得罪谁啦?她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韩凌话说到这里,邵云艳的脸色已是乌青了,说她骂了人? 她骂了人? 以后是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骂过人? 左大人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怜悯之色,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多可怜,为什么还要欺负她呢? “左大人!”韩凌忽然唤了一声,停止了耸动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可怜,您也不要同情我,我没爹疼,可是我有舅舅疼,我有五个舅舅,比一个爹强上一百倍!” 韩凌无比天真的说道,然后又转向邵云艳问道:“所以,邵云艳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还是你或是你们家做过什么亏心事,与我有仇,想借此机会陷害报复我?” 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邵云艳的内心,她哥哥邵云辰七年前奉言藩的命令到凤阳府欲灭杨家满门,却被这个杨凌和徐五少爷羞辱了一番,之后还被陆颜召关进了诏狱,受尽折磨,最后被放出来后剥去了锦衣卫的飞鱼服,并从此不能再为官。 哥哥的前程毁了,哥哥总是自言自语的说,就是杨家人以及徐家的五少爷害了他! 在昌化伯府中,哥哥对她最好了,总是给她买好吃的送好玩的,所以看到哥哥不开心,她便想着一定要为哥哥报仇! 但这个仇恨的缘由她却万万不能说出来,七年前哥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够难得了,她不能再将七年前的事情再次翻出来,不然她哥哥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她梗着脖子喊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啦?” 韩凌点了点头,向左大人拱手行了一礼,叹口气说道:“左大人,她已经亲口承认了,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才……” “杨凌,就算那个掌柜的不是你杀的,但那个伙计呢?你右手腕上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射出一根冰蚕丝来,你就是用一根冰蚕丝杀了那个伙计!”邵云艳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 韩凌看也没看她,十分认真的抬起头,对左大人说道:“大人,您现在还能相信她说的话吗?” 韩凌举起了双手,露出洁白的皓腕,她的皓腕上如雪凝脂一般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我右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她愤怒的看着邵云艳问道。 左大人有些糊涂了,所以这就只是女孩子之间口角的事么?怎么就跟人命案扯上关系了? “大人,人在说谎的时候会有一些条件反射性的小动作,比如摸鼻子,遮嘴巴,捂眼睛,抓脖子,拉衣领,挠耳朵,或把手指放在嘴唇之间,您好好回想看看,邵小姐刚才都做了哪些动作?” 韩凌的话一说完,那邵云艳更是目瞪口呆,仔细的回想起了自己做过哪些动作,而就在她回想的时候,不经意之间就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最后将手指放在了两唇瓣之间。 “啪!”的一声,左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全场肃静,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所有人严肃起来时,左大人却莫名的笑了起来。 “女孩子之间口角的事情,怎么闹到这衙门里来了?这是何必呢?”他站起身来,说道,“都回去吧!现在的女孩子们真是逆天了,嫌集市上不够热闹竟跑到这衙门里来凑热闹了!” 韩凌神情愕然,有些愣住了,邵云艳先是一呆,既而心里开始偷笑! 左大人不敢得罪杨家,更不敢得罪与当今圣上攀上了三代外戚关系的邵家!所以这事就打算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么? “那些杀手,本大人会去查,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吧!”他最后说道,待韩凌站起身来时,又忽然唤住了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杨小姐新制定出来的一套刑罚不错!本大人考虑申请将此列入我大眳刑罚《酷吏列传》里面去!杨小姐才华出众,难得难得!” 全场的人再次目瞪口呆,就这样目送着几个女孩子出了门,又目送着左大人走出厅堂拐进了衙门的后院。 这是怎么回事呢?邵云艳已经很明显的做出了她说谎的动作,这位左大人到底是真没看见还是装作没有看见? ***** “就这样完了吗?左大人没有冶那邵小姐的罪?那可是诬告之罪啊,左大人平时刚正不阿,怎么现在犯糊涂了,他哪根筯不对了?” 只过了一个晚上,京城便如沸腾了一般热闹起来了,就如同七年前的杨家之案掀起的风浪一样。不过,这一次京城的茶楼酒馆中谈论的则是一则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也有人在笑过之后会禁不住瑟瑟发抖,就看你怎么看待这一件事了! “你们还没有听懂吗?左大人的意思是,这是女孩子之间口角的事情,与命案无关,左大人当这些女孩子们顽皮,叫了家里的大人来,将她们领回去了!”一位极风雅的年轻公子一边品着琥珀色的美酒,一边不紧不慢的分析解释说道,“邵家毕竟是外戚,家中还有一块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你们应该懂的!”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温文尔雅的笑道:“你们是没有看见,那杨夫人的女儿几句话便驳得左大人都哑口无言。” “是啊!杨夫人的女儿一来京城,这京城再次被她震了三震,你们说,她是不是故意来打响名气的?”另一位公子哥儿脸上堆满了邪气的微笑。 “瞧你们说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有那么厉害吗?她要这名气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的名声,这么一闹,谁还敢娶她啊?”又一位公子哥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可说不定啊!我猜魏国公世子一定敢娶,这丫头七年前不是为了给魏国公世子正名将七位世家公子狠狠的批驳了一番吗?话说,那七位世家公子中有没有一个是你?”说话的这位公子哥儿将脸凑到了另一位默不吭声脸却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公子脸上。 坐在另一个角落的一位公子也接上话来,说道:“那也是,现在魏国公世子病重,听说他父亲魏国公想给他求一门亲事冲喜呢!不知谁家的女儿这么荣幸会被选上?” “说起这冲喜之事,千金赌房里的赌局大开了,徐五少爷这两天不在京城,大家可是下注下得不亦乐乎!”有位公子低声说着,笑得极为邪异! “是吗?你也去下注了?赌的什么?关于魏国公世子的事情你也敢拿出来造谣?” 那公子一听,激动了,连忙辩驳道:“我这哪里是造谣,不信你们去看啊!赌的是魏国公世子能不能撑到洞房花烛夜的一天……” 那年轻公子的话音还未落,一个娇怒的声音便传了来! “你特么的说什么,竟敢在背后说我大哥的坏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那声音喊道,私毫不顾形象容止。 几位公子哥儿就见一个身穿云霏妆花锻织彩飞花锦衣,下罩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并头戴风帽的年轻女子匆匆向这边走了过来,一张美艳的脸亦嗔亦怒亦嗔。 见到是她,几位公子哥儿便一点也不奇怪了,京城里谁不知道魏国公府里的三小姐徐绯烟宁可不嫁人,也要倒追小阎王陆颜召到天涯海角,反正她已把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赌在陆颜召身上了,名声已经坏透顶了,她也肆无忌惮了,淑女形象对她来说已经一文不值!她又不指望能凭这个嫁给别人! 陆颜召若是今生今生都不娶她,那她就今生今世都缠着他不放手,这是她的原话! 如此真性情,够豪爽,令人敬畏!但所有世家公子们几乎一见到她就会开溜逃跑。 不过,徐绯烟不会给他们逃的机会,她飞快走到桌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美目怒瞪着几个世家公子,厉声问道:“你们刚才议论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清楚!那丫头是谁?凭什么说我大哥就能娶她?”(未完待续。) 第099节 世子太矜持了,所以 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也传到了魏国公府。流言向来是可怕的,被人以讹传讹变来变去就更不像原来的样子了,有的甚至说杨夫人的女儿舌灿烂花,将京兆府尹的左大人都驳得吐血了! 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整个人如同泥雕一般坐在一把湘妃椅上半天没有说话。 秦妈妈垂着双手站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也没敢说话,本来她是要带给长公主一个好消息的,可没想到一则坏消息提前传到这里,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流言挡都挡不住。 也不怪长公主如此吃惊,这则消息对她们来说的确是坏透了!倘若真的让这样一个女孩子进了国公府的门,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秦妈妈不敢想象,所以她十分担忧的望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的面色倒是很平静,她思忖了片刻后,从秦妈妈的话中抽丝剥茧,将一件又一件事情理顺了,说道:“杨夫人的女儿与杨五郎杨茗轩及其家眷一起来到了京城?而且墨玄也和他们在一起,也就是说墨玄在通州驿馆中遇到刺杀时,他们也在场?” “墨玄毫发无伤的逃过了那一场刺杀,而且还杀了好几名刺客?这其中一定有杨家人的帮忙!” “杨夫人的女儿为什么要杀那个掌柜以及旅店里的伙计?她不是要问出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者吗?既然要问又为何要杀了他们?” 长公主一连问出数个问题,因为沉思,她的眸光沉沉,有些阴厉。 “邵家那位小姐所说的话是否可信?她是否真的亲眼目睹了杨夫人的女儿杀人?”她最后问道。 秦妈妈内心也有些恐惧加不可思议,她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的厉害,奴婢以为给那掌柜的喂下十几碗饭加二十多盘菜这样的话也不像是编出来的,也许……也许这掌柜的真是被她给撑死的!” “不是说还中了毒针吗?”长公主摇头反问。 “对对对,是中毒,连忤作验出来的尸检报告上都说是中了毒针。”秦妈妈又附合着说道,“那邵小姐也一口咬定了毒针也是杨夫人的女儿所射!” 长公主的面色沉了下来,她停顿了半响,摆手说道:“不,那个掌柜的确不是被撑死的,也不是被这个女孩所杀,他是被那个女孩所杀死的伙计所杀!她一定是发现了那伙计有什么不对之处,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那个伙计一定是伪装的刺客,包括那个掌柜的也是,死士是不会给同伴任何开口泄露机密的机会,包括他自己!” “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有这种逼人招供的手段以及辩驳能力,很不一般,甚是聪明!”她最后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唇角竟扬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秦妈妈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此刻还笑得出来,如果将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放在世子身边,那不是一个十分麻烦的对手吗? 所以,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试问:“长公主殿下,您给大少爷相中的这门亲事,现在还要不要去说?” 是不是就没有必要去说了?总不能真的给世子爷找一个聪明难对付的贤内助吧?秦妈妈这样想。 但长公主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她沉吟了半响,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派人去凤阳府打听的消息怎么样了?宁安公主怎么说?” 一提到从宁安公主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秦妈妈又来了精神,连忙回道:“宁安公主说,安国公世子的确是极重视这个外甥女,而且他这个外甥女的婚姻之事全凭她自己作主,但宁安公主也说了,这个女孩也的确和五少爷有私情,五少爷去到杨家后,有和这个女孩子共处过一室。” “还有一件事情是长公主殿下您一定想不到的,那就是七年前,五少爷曾送给了杨夫人的女儿一件定亲信物,而这件定亲信物却是大少爷亲手做的一只护腕。” 秦妈妈话一说完,长公主的眸光闪动,又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如果这件定亲信物是世子的,那么这件亲事便不那么难定下来了?” “可是长公主殿下……”秦妈妈诚惶诚恐的提醒道,“如果这个女孩真如传言一般那么厉害,让她嫁进了国公府里来,会不会给公主殿下带来什么麻烦?”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说道:“麻烦肯定是有的,但是本宫喜欢与聪明的人打交道,何况,越是聪明的人反而越会被聪明误!” “如果让墨玄娶了她,那才是一桩真正的麻烦事!” 说到这里,她的唇角再次弯了一弯,看向秦妈妈说道:“待她嫁进了这个国公府,以后想要寻她错处的机会多得多,尤其是她和墨玄之间……” 秦妈妈听到这里好似顿悟了一般,也奸诈的笑了起来,不错,就凭这女孩和五少爷之间的私情,将来做了世子夫人后还不守妇道,那她们想要整冶这个女孩可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的事,或者还能来个一石三鸟之计,既让五少爷和这个女孩身败名裂,又能气死那个处处都比别人强却已只剩下半条命的世子爷。 秦妈妈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淫邪了,她连忙点了点头,再次摆出一幅忠心事主,老奸巨滑的模样,立声答道:“是,长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深谋远虑,奴婢永远都想不到这么远,奴婢也就只能按照长公主殿下的指示,努力的将这件事情办得更漂亮一些。” 被拍了马屁的长公主十分不屑的一笑,心中却已是飘飘然起来。 “那就赶紧去办吧!如果安国公世子不同意,那就将七年前的旧事搬出来!他们杨家人不是最注重恩情道义的么?”她最后如此说道。 秦妈妈老脸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连连点头,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笑容又忽然凝住。 “不过,这流言传得满京城都知道,那女孩也落了个霸道狠毒的名声,不知国公爷听到这传言后,又会怎么想?”蓦地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些担忧的问。 此时,魏国公的书房之中,徐睿正坐在一张书桌的后面,也聚精会神的听着王慎诉说着这件事! 王慎几乎把每一种流言都一五一十的照搬陈述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的脸上也布满了愁容! “国公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真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所为,都说杨家教子有方,上一代五位公子皆是品性端正又文武双全的俊秀人物,怎么这个外甥女在杨家长大,就成了这个样子?” 王慎说到这里甚是不满的摇了摇头。 他也在为世子担忧,世子本来就身有顽疾,性子温厚纯良,如果娶了这样一个手段狠辣的女孩子为妻,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想到这里,他甚至怀疑长公主给世子相中这样一个女孩子是否别有用心? 继母与继子之间很少有真正的和谐,何况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尊贵之身,没有必要委屈求全! 国公爷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 长公主之所以嫁到国公府里来,完全是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而国公爷之所以同意娶,也完全是受制于“皇恩”,其实这对夫妻彼此都很明白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能维持这样的相敬如宾便已经很不错了。 “王慎,你这次是真的多虑了,什么是流言,流言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样了,甚至歪曲真相,你信这些干什么?这件事情墨玄似有参于其中,不如等墨玄回来后,好好问问?” 徐睿说到这里,又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抹赏爱之色。 “不过,这个女孩若真如传言所说,有如此伶俐的口齿及辩驳能力,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很不错!在将门之家长大,又很活泼机灵,不会被人欺负,有一定的手腕且进退有度,若是平时经常锻炼的话身体应该也很好……” 说到这里,魏国公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这个女孩真的很好!” 听到主子这么一说,王慎有些吃惊了,国公爷不是一向喜欢温婉端淑有大家风范的女子吗?怎么给儿子选儿媳时,偏向于活泼机灵且有一定手腕的了? “王慎,你也知道世子他不擅与人相争,性子温厚,如果他身边能有一个聪慧伶俐且独挡一面的贤妻相助于他,他也能少受一些别人的暗算!” 徐睿说到这一句时,眸光有些黯淡,儿子之所以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加害,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一直查不出什么线索而已。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而且世子太矜持了,若是娶个妻子回来也如他一般,那么这冲喜还有什么意义,我毕竟还想抱一抱自己的亲孙子……” 说着,他在桌上拿起了一支狼毫,一本正经的在一张白纸上描摹了起来。 王慎却是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见国公爷一脸严肃的表情,他又立刻忍住了内心的喷笑! 所以国公爷的意思是,要找一个活泼好动且身体也很不错的女孩子,到时候洞房花烛夜时占据主动地位,将世子吃干抹净,争取能一枪命中怀上世子的孩子么? “王慎,你笑什么?”徐睿放下狼毫,不悦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笑。”王慎连连摇头,又皱眉问道,“但是杨夫人的这个女儿似乎霸道了一些,她若真嫁给了世子,会不会欺负世子?” “怎么可能?我儿子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徐睿很是生气,把我儿子说成什么呢?他有那么柔弱不堪吗?我儿子小的时候在勋贵子弟中骑射还能拿过冠军呢! 但……那不是从前吗?王慎心想,又不忍说出口,毕竟这是国公爷心知肚明却无法宣之于口的痛! 是啊!那只是从前啊!从前的儿子也是那般活泼开朗又很聪明伶俐,和那个传言中的女孩几类相似。 徐睿的神色又黯淡下来,无奈的说了一句:“何况舒玄身边不是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南楚吗?” “总不能……” 王慎顿了顿,小声的说道:“世子洞房花烛夜时,南楚还在一边候着吧?” 徐睿的表情瞬间石化,过了几秒之后,他突地一声厉吼,将手中的狼毫就朝王慎的头顶砸了过去。 “王慎,你胡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国公爷息怒,国公爷息怒,我一时口误,说错话了!” 王慎一边道着歉,一边连连摆手向书房外面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而就在他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咳嗽声,他心中一咯噔,抬起头来看时,就见徐舒玄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呆在离书房五步之外的一棵杏花树下,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刚才他与国公爷的对话,世子的容色依旧如高山之雪般苍白如云卷云舒般恬淡,神情幽远而清澈,高不可攀。 但他身后的南楚就不一样了,虽然表面上看着很严肃,但仔细去看就能看出他正憋着一肚子笑意。 “世子,你醒了,国公爷担心你的身体,正想着贴榜在江湖上寻找名医呢!国公爷为世子的病真的是急坏了,世子……你这也是想去书房见国公爷吧?”王慎尴尬的说了一通话,最后拱手行了一礼道,“那就不打扰世子与国公爷相聚的时间了,王慎这便退下了!” 王慎话一说完,便赶紧灰溜溜的逃了。 南楚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徐舒玄有些愠怒的看了他一眼。 南楚又正色说道:“其实国公爷待世子真的挺好,想得很周全,不过,世子真的舍得退掉这一门亲事么?” “那个女孩,其实世子也是很喜欢的吧?”他又补充问了一句。 徐舒玄垂下眼睫,沉默了下来,也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当南楚说出这一句话时,他的心竟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这种痛楚是非常深刻的,既是不舍也是不甘。 “推我进去吧!”他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跟父亲谈一谈。 “对了,墨玄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在父亲的书房门前,徐舒玄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案子已经结了,虽说京城之中传出了不少对她不利的流言,但她终归是平安无事了。 那个女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什么事情都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她的确不惧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欺负到她。 想到那一双嗔亮纯澈如同波斯猫一般灵动的眼睛,他禁不住憧憬的想,不知道她现在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再见到她吗? 这么一想,他又立刻打断了心中这一丝渴望的念头,还是不要再见了,永远也不要将她拉进这个看不见的深渊里来!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南楚却意外的答了一句:“萧云已经和五少爷见过面了,五少爷说他会带一名神医回来给世子冶病!” 徐舒玄听罢,脸色陡地一变,他自然明白墨玄所带回来的神医会是谁? 可是他如何能将她带到这里来?他怎么能将她带进来?谁会相信她是神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0节 她终于来了 “表妹,你怎么去魏国公府,怎么让他们相信你就是神医?现在外面流言四起,你要是这样去了魏国公府,恐怕……”怕还没踏进门槛就会被赶了出来! 后面的一句话,杨逸之没有说下去。 他看着坐在石墩上正捣弄着一个偌大的药箱的韩凌,看着她纤细雪白的小手将一枚一枚的金针摆放在药箱里,清晨的暖阳之光从繁茂的枝叶间投下来,零零碎碎的金光洒在她雪肤玉容之上,再衬着她一双沉静幽思的点漆双眸,霎时间绽放出无比伦比的美丽。 她最后放进药箱的是一只青瓷瓶,那是她用龙舌与曼陀罗花所炼制而成的药丸。 她拿着那只青瓷瓶犹豫了一下,似爱不释手,又似有些担忧害怕,最后将所有准备好的东西都放进药箱后,她才抬起头来朝杨逸之狡黠的一笑。 “表哥,你忘记了,我会易容术,当然不会以真实的面目和身份去见魏国公府里的人!”她说道。 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么?那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一说,杨逸之微松了一口气,一来,表妹若真是以医女身份给魏国公世子冶病,她毕竟是女孩子,医者与病人之间有时候免不了要单独相处,若是又让人借题发挥传出什么谣言对她的名节十分不好,二来,表妹的真容实在是太过…… “那你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魏国公府?”杨逸之再问。 他话音刚落。就闻得巧儿的声音传了来:“小姐,小姐,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也准备好了!” 巧儿手中抱着一个妆奁,里面全是韩凌易容所用的工具。随着巧儿一起过来的还有春莲。 “小姐,那张告示我撕了一张下来,你放心,这事我密秘遣人去做的,绝不会有他人看见!”春莲说着,将一张写满黑字的纸递给了韩凌。 “这是什么?”巧儿好奇的挤过来问。 杨逸之也将目光投在了这张告示上。他的速记能力特别强,一目十行。基本上已经看明白了这告示上的内容——魏国公竟然悬赏天下江湖名医给徐世子冶病,能冶好世子之病者,赏金一万两! “巧儿,将东西全部放在这里。你去玩吧!”韩凌对巧儿说道。 巧儿有些失落,撇着嘴小声道:“小姐,不让巧儿帮你画妆吗,巧儿也会的,小姐想画成什么样,巧儿就能给小姐画成什么样!” 韩凌笑了一笑,回道:“这个妆你不会,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只要帮我看好汀兰苑,将里面的花花草草养好就行了。还有,如果再有人来找我,就说小姐我闭不见客!” 自从小姐的名声在京城传开之后。也是奇了,竟然有许多勋贵或官宦人家的小姐过来找她,说是慕名而来,想与她交朋友,这其中还有广宁伯府的韩嫣。 韩嫣那个受气包也不知是真心想与小姐重做姐妹,还是别有意图。那日在京兆尹府帮着小姐作证之后,出了衙门。就跪在小姐面前痛哭流涕,说什么自己没有了娘亲,祖母不喜,爹也不疼爱,整个家族之中的人都肆意欺凌她,她也就只有小姐这么一个可信赖的姐姐了! 想起那个受气包就讨厌,谁让她有那样一个阴险的娘亲,活该有此今天!想与小姐套近乎,没门! 也难怪小姐不愿意见她! 巧儿接受了如此艰巨的任务,连忙点头如捣蒜,欢欢喜喜的跑到汀兰苑里去了! 汀兰苑是五舅母安排人专门给她打扫出来的一个院子,现在她随五舅舅一家人住进的这座宅院便是皇上恢复杨家爵位时赏赐给杨家的府邸,也就是真正的安国公府。当今圣上未登基之前,杨家所有人便是住在这座宅院里。 韩凌还记得五舅杨茗轩带着他们走进这府宅院时,脸上所露出的一抹熟悉又陌生的怅然之色。 “五舅舅已经去兵部上任了吗?”韩凌问道,其实对于朝廷突然将五舅舅调到京城来任职的这件事,韩凌一直心中都存着疑问。她知道皇上直到现在对杨家还是颇有忌惮的,所以即使恢复了杨家的爵位还依然让大舅舅去了西北,四舅舅驻守南京,五舅舅入了仕也一直在南京任上。 但现在又将五舅舅调回京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只是因为五舅舅政绩不错? “表妹,你放心,我父亲会小心行事的,即使来了这京城,也不会给别人授人以柄的机会,倒是你……”杨逸之将话锋一转,“表妹,你真的不在意那些流言么?不过两天的时间,那些流言已经在京城传了个遍,而且传到现在早已经是面目全非!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些流言的散播是有人蓄意而为之么?” 韩凌笑了笑,问道:“是有人蓄意为之又怎么样?” 也不过是一些女孩子们所耍的一点小心计罢了,这点事情她根本不在意! “表哥,你觉得这些流言对我有什么伤害?能杀了我么?” 杨逸之看着韩凌满不以为意的笑容,诧异的一愣,女孩子的名誉多么重要,她怎么能不在意? 韩凌又笑道:“我知道表哥你要说对我名誉不好,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靠这名誉活下去,大不了就是嫁不出去……” 顿了顿,她又狡黠一笑,续道:“那倒也正合我意,京城里这么一闹,想必那景王殿下也不敢再来提亲为难四舅舅了,就是他想,皇上也不允许!” 说完之后,韩凌便提着妆奁抬步走到一片竹林里去了。留下杨逸之怔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 不过半盏茶的时候,韩凌便从那竹林里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她已是换了另一幅容貌。但这幅容貌却已不再是从前易容时的平庸,倒有些清朗如月不染俗尘。 杨逸之并不知道,这幅容貌其实与魏国公世子徐舒玄有几分相似。 韩凌戴上纬帽,将容貌掩住后,提着药箱就要出门。 “表妹——”杨逸之唤住她道,“今天就要去吗?你一个人去?” 韩凌顿住脚步,说了一句:“他不能等。多等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杨逸之心里明白韩凌所说的他是谁,心中微微一涩。接道:“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我陪你去吧!” 韩凌侧过身来,歪着螓首朝他一笑:“表哥你长得也太引人注目了,我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小厮的话难免会引人怀疑。再说了,你今年不是还要下场的么?好好读书准备下半年的秋闱吧!” 这句话转折得有些猝不及防,杨逸之有些错愕的一怔,半响都没有说话。 而就在他愣住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你不让三哥去,那我就跟着你去吧!或者你帮我也易一下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父亲还不责怪我!” 随着这声音走过来的是杨韵。杨歆穿着一身十分清爽的挑丝双窠云雁装,满头青丝梳了个马尾,看上去十分的英姿飒爽。容貌竟有几分像四舅舅杨茗钰。 她的一嗔一怒也透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仪! 从小这个表姐就在她面前充当着长姐的身份,对她多为数落和训导,很少给过她好脸色看。也曾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她的嫉妒,但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身边,甚至为她遮风挡雨。 韩凌的内心还是很感动的。她知道只要她踏进魏国公府的大门,就必会引来那些欲置大少爷于死地的敌人的注意,她能让杨歆表姐跟着自己一起冒险么?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杨歆抢过了她手中的药箱,嗔怒道:“还磨磨磳磳的干什么。不是说那个人不能等么?既然不能等,那我们就快点去!早去早回!别到了晚上还留宿在那里让人看笑话!” 看韩凌有些犹豫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杨歆又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又不是一心一意去保护你的,就是想看看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你怎么冶,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韩凌失笑,只好跟着杨歆出了门。 杨逸之在她们身后看着,沉吟了半响,忽地问了一句:“表妹,你是想以南宫族人的身份去给魏国公世子冶病么?” 韩凌愕然的回头,看了杨逸之一眼,心中不禁想,这个逸之表哥是有读心术还是怎么滴?为什么不管她心里想什么,都能一猜就中,不愧是心学派掌门人! 当韩凌和杨歆一起乘上车轿从安国公府所在的玉树胡同里走出去时,她们身后,已有两道黑衣人影藏身在暗处,飞檐走壁的跟了上来。 “有两个女孩子从安国公府里走出来,先是乘着一辆紫樱宝盖的马车出了玉树胡同,后来又换了一辆青蓬马车去了魏国公府?”坐在案几旁的白衣少年听着他面前跪着的黑衣人,神情变幻了片刻。 最后他微微一笑,有些揶揄的道了一句:“还真去给魏国公世子冶病啊!” 房间里静默片刻。 白衣少年忽然沉声说道:“退下去吧!继续跟踪那个女孩,切莫让她们发现!” 那黑衣人应了声,躬身退出了这个陈设简单却十分精致的书房。 少年眸色沉定,手中抚了抚一只精美的盒子,忽而长身立起,在这房间里优雅的踱起步来。 “现在关于那个女孩撑死一名掌柜的事闹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丫头的名声也坏了,景王殿下,窃以为,与杨家联姻之事就此罢休,不用再考虑了!” 孙纬不明白这个少年已经在杨茗钰那里碰了钉子,为什么还会对那个女孩子如此上心,竟然派了暗卫去盯着那女孩的一举一动。每天必问那个女孩子都去了哪里做过哪些事情,难不成这少年还真看上那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了? “孙先生,这件事情虽然让她名声坏了。但本王却越发觉得这个女孩聪慧绝伦,不可多得,而且这谣言本来就不尽属实,本王自会跟父皇和母妃解释清楚……” 言至此,他又看着孙纬吩咐道:“再说了无风不起浪,这谣言能被传成这样,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作为。派个人去查一下,是谁散播的这些谣言?” “殿下!”孙纬唤了一声。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向皇上请旨赐婚么?” 景王沉吟一刻,潋滟氤氲的溥唇轻抿,弯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是。本王一定要娶到她!”他语气坚决的说道。 ***** 韩凌与杨歆走到魏国公府的门前时,看着那偌大的门前矗立着的狮子雕像以及重檐九脊顶上那块刻着“魏国公府”四个字的金色大牌匾,忽然就愣了神。 又回到这个地方了么?前世她呆了七年的地方! “去敲门啊!怎么又发呆了?”杨歆不悦的催促道。 见韩凌没有反应,她便自己走上前去用力的敲门,一会儿后,一位婆子探出头来,朝杨歆扫了一眼,不悦的问道:“你是谁啊?竟敢在我们魏国公府的门外乱敲,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们魏国公府不是要寻找名医给世子冶病么?我们就是神医。来给世子冶病的!”说罢,杨歆将一张告示展示到了那婆子眼前。 那婆子看过之后,朝杨歆和韩凌各扫了一眼。然后无比讥嘲的嗤笑一声。 “就你们两个黄毛丫头,还神医,江湖骗子吧!滚滚滚,看在你们年纪小的份上,我老婆子就不跟你们计较,没钱回去找你们爹娘要吧!”那婆子没好气的说了一通。砰的一声将朱漆的大门给合上了。 杨歆咦了一声,也恼羞成怒的柳眉倒竖。喊道:“什么人啦?到底谁是病人谁是医者,谁求谁啊?求医的人还这么牛气!” “开门!开门!”杨歆再次重重的敲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又对韩凌说道:“为什么非要自己跑过来?若是让徐五少爷带我们进来,不是就少了这许多麻烦么?” 韩凌连忙制止了杨歆欲说下去的话,摇了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表姐,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南宫氏族人,以前是从来没有见过徐五少爷的,而且总是和他在一起,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徐墨玄本意也是想亲自带她来魏国公府的,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劝五少爷昨晚先回到了这里,约定了时辰,他自会派人出来相迎。 两人耳语完毕,那门再一次的开了,这次是一名小厮探出了头来。 “干什么的?”那小厮问。 杨歆正要说话,韩凌拉着她,向前走了一步。 “这位大哥,麻烦你去回禀你们国公爷,就说外面有个叫南宫玲珑的人揭了给徐世子冶病的告示,特来求见国公爷!”韩凌语气温和的说道。 “南宫玲珑?”那小厮朝韩凌打量了一眼,见她带着纬帽,目光疑赎的闪烁了一下,便飞快的向正院中跑去了! “国公爷,国公爷,外面有个自称是南宫玲珑的人说要求见您,而且她还揭了给世子冶病的告示,说是来给世子冶病的来了!” 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就奔到了魏国公徐睿的书房,很快这则消息就在国公府里传开了。 徐睿一听南宫玲珑这四个字,手中正握着的一只茶杯便砰然一声掉在了地上,将那小厮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莾莾撞撞吓坏了国公爷,待他吞吞吐吐几声赔罪之后,抬眼一看,竟见国公爷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来了,来了!他们家终于来人了,她终于来了!”徐睿喃喃的连道了几声,立刻吩咐那小厮道,“赶紧将贵客迎进来,不得怠慢!” 而听雨楼中,徐墨玄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喜不自禁的对徐舒玄说道:“大哥,是她来了!是她来了!” “我赶紧去接她进来!”徐墨玄亦是激动不已,拔腿就要朝前院大门奔去,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她是以南宫氏族人的身份来的,我不能……”不能让“那些人”对她的身份起疑。 听到南宫氏族人这几个字时,徐舒玄的脸色诧异的一变,幽深漆黑的双眸中竟是渗出了潋滟的水光。 南宫氏,他的母亲,那个仅仅只在姐姐的口中听说过的他们的母亲…… 她竟是以南宫氏族人的身份到这里来的么?也是,南宫世家医术闻名天下,也只有这个身份才会令父亲相信她的医术,但是她又如何让人相信她就是南宫家的人呢?(未完待续。) 第101节 如何证明你医术高超 “你说什么?谁来了?”长公主听到一个婆子的禀报后,手一颤,差点也将桌上的一只霁蓝釉白龙纹梅瓶给掀到了地上。 那是元代的瓷梅瓶,长公主平时十分喜欢,总是爱不释手的抚着这瓷瓶赏玩,若是真摔了,长公主定然会觉得可惜,于是眼尖的秦妈妈赶紧扶好了这个瓷瓶,转而对那下面吞吞吐吐的婆子厉声道:“好好回答长公主的话,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来的是什么人,现在去了哪里?” 那婆子噗通一声,连忙跪在地上,答道:“奴婢该死,奴婢本来是没打算让那两个女孩子进门的,但是国公爷派了个小厮过来,一听那女孩子报了姓氏名字之后,就立刻去禀了国公爷,国公爷也二话不说,就将这两个丫头给请进了门,而且现在还带她们进了仙客居,正好茶好点心招待着!” 仙客居是国公府里招待贵客的地方,看来国公爷真的很重视这位“神医”,也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被这些江湖骗子蒙了心智,还是这所谓的“神医”真有点本事…… “等等,你刚才说这位神医她姓什么?”长公主脑海里似灵光一闪,紧张又惊疑的问。 那婆子战战兢兢的答:“姓南宫,叫南宫玲珑!” 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倏地僵住!她的手再次开始发抖! 看出了长公主压抑着愤怒情绪的秦妈妈立刻喝道:“快滚快滚,哪里来的南宫氏,南宫氏不是都死绝了么?” “是,是,是,奴婢这就告退!”那婆子略为肥胖的身子倏然一转,蹬蹬蹬的跑出了丹阳殿! 秦妈妈立刻挤着笑容凑了上来,谄媚安抚道:“公主殿下不用担心,依奴婢看,这两个丫头来历不明,焉知不是假冒南宫氏而来,南宫氏族人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多半已不在人世,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当年皇兄下了密旨,抄灭南宫氏一族,但在密旨传达南宫家之前,那一家子人却事先得了消息早已逃匿,后来皇兄派了锦衣卫去追杀南宫氏族人,用了两年的时候才将那隐居在昆仑雪山上的南宫氏一族一网打尽,怎么可能还有活下来的人? 也许秦妈妈说得对,这两个丫头就是冒牌的,她也用不着这么紧张。 “我们去看看吧?另外,叫二夫人与三夫人也一起来,大家一起来见证这两个丫头是否真的医术高超,以免国公爷救子心切,被两个江湖骗子给骗了!”长公主弯着唇角说道。 秦妈妈的老脸立刻漾起小人得志般的阴险笑意,十分斗志昂扬的应了声是,然后将通禀二夫人与三夫的工作交由手下的两名大丫鬟去做了。 今天的阵势很大,仙客居还从来没有聚满这么多的人,除了分家出去的徐谦一房,三房的夫人及少爷小姐们都齐聚堂了! “哇靠,这什么情况?不就是来了位神医么?至于这么挤着凑热闹观看么?” 徐墨玄将徐舒玄推到仙客居的门口时,已远远的看到堂中站满了花红柳绿环肥燕瘦的夫人小姐及丫鬟仆妇。 “大哥,长公主殿下来了也就罢了,怎么连二伯母和陆氏也来了?”徐墨玄口中的陆氏便是他的嫡母,他虽然养在陆氏名下,但却从来没有将陆氏视为自己的母亲,所以私下里一直以陆氏相称。 “她们想干什么?”徐墨玄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徐舒玄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握在扶手上的双手已暗暗握紧。 二房的江南柳氏及三房的陆氏定然是长公主请来的,造如此大的声势,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想当面给来的两个女孩子难堪吗? 此时韩凌与魏国公徐睿聊得正投缘时,长公主便带着两位夫人及仆妇们走了进来。 徐睿身边的小厮眼见这阵势,吓得连忙往主子身旁缩了一缩,低声禀报道:“国公爷,国公爷,长公主殿下及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几位少爷小姐一起来了!” 徐睿正在与韩凌说着他因求医初到南宫世家见到南宫夫人的情况,说到高兴时禁不住大笑,说到伤心时又怅然沉默半响,这时候被这小厮打断了话,极不高兴的吼了一句:“谁来了都给我在外面候着,不要打扰我与外甥女叙旧……” 说完,又拉着韩凌的手,极和蔼又感慨的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他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淘气得狠,一个人爬到李子树上将那李子吃了一半,又扔了一半,最后还将那李子树给砍了,气得你爷爷罚他绕着西湖跑了十圈……没想到一转眼,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国公爷真的确定这两个女孩就是南宫夫人娘家来的人吗?”他的话很快被长公主打断。 徐睿这才醒过神来,看向了长公主,再看到她身后跟着一批人,顿时脸色大变,布满愠色。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不悦的问道。 长公主笑了笑,向韩凌所坐的地方走了过来。 “本宫听说这府里来了贵客,还是十几年不曾到这国公府里来的姐姐的娘家人,如此稀客,怎么能不给府里的其他人引见,何况这位贵客还是来给世子冶病的!”她说道。 “是啊,是啊,南宫姐姐的娘家人可是从来没有到我们国公府里来过,就是连南宫姐姐……”二夫人柳氏说到这里有些感伤。 大家都很明白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连南宫夫人死时,她的娘家人都没有来吊唁,怎么现在反倒跑过来了?是真来给世子冶病的,还是为了一万两黄金,更或者另有所图? 徐睿又怎么会听不出她们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禁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这个外甥女身份有假?” 徐睿这么一怒,江南柳氏与陆氏都不敢再说话了。 “国公爷与这个丫头聊了这么久,可有查验过她的身份?” 长公主微微一笑,徐睿却是微变了脸色。 看到他变脸色,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盛。 “本宫素来不爱管闲事,但涉及到世子的安危,我觉得国公爷还是小心为妙!” 她说完,目光朝韩凌射了过来。 杨歆心中一紧,也紧张的向韩凌靠近了一步,并紧紧的握住了韩凌的手。 “本宫知道国公爷为世子的病操碎了心,不惜花万金来求名医,可难免会让一些奸诈的小人有机可趁,倘若这个人心怀叵测,恐怕不但冶不好世子的病,还会……” 长公主这么一说,柳氏与陆氏连声附和道:“是啊,国公爷,被骗一些财物是小,可若是打着神医的名号冶坏了世子的身体……” 杨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怒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就说我们是江湖骗子,真是可笑,我们两个女孩子能骗到你们什么,你们这么大一个国公府,丫鬟仆妇小厮还有侍卫都有上千人,还会怕我们两个女孩子不成?” “冶不好魏国公世子的病,你们又不会把钱给我们,我们就是想骗钱,也不会这么大胆的跑到这京城赫赫有名的第一大国公府里来自讨苦吃!”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给魏国公世子冶病?不想就直说!”杨歆最后喊了一句,然后拉起韩凌的手。 “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自讨没趣,我们走!” 杨歆不耐烦的唾了一声,拉着韩凌转身就向大厅外面走去,刚迈出几步,就见徐墨玄推着徐舒玄正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徐舒玄的一刻,杨歆禁不住眸中也露出了惊诧的光芒,她惊诧不仅仅是因为徐舒玄秀逸绝伦惊为天人,而是…… 她朝韩凌看了一眼。 韩凌松开了她的手,向徐舒玄福了一礼,恭敬的道了一声:“世子爷!” 在她唤世子爷的这一声,徐舒玄有些怔住了,心中波澜不平,似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便是她么?七年未见了,她竟出落得如此高挑,亭亭玉立,仿若空谷幽兰一般让人无法忽视,只是头上罩着帏帽让人看不到她的脸? 她为什么要戴帏帽?徐舒玄不禁好奇的想。 随着徐舒玄和徐墨玄的到来,大厅里顿时静了一静。 江南柳氏性子最是温和体贴,第一个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世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世子身体不适,可不能在外吹风着凉了……” “听说家里来了贵客,还是从远方来的从未见过的表妹,所以过来看看!”徐舒玄微微笑道。 他话还没落音,秦妈妈便嗤了一声,接道:“世子爷这声表妹可别叫得太早了,这两个丫头身份不明,我看她们多半是来行骗的!” 徐舒玄的神色一变,徐墨玄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韩凌突地高声截断道:“这位妈妈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来行骗的,无非就是想寻个理由将我们赶出去吧!” 秦妈妈脸色一僵,正要骂人时,韩凌又转向了大厅正间上首的魏国公及长公主,清声问道:“敢问长公主殿下,您是否希望魏国公世子的病能好起来?”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公主殿下是世子的母亲,难道还不希望他的病好起来吗?”秦妈妈厉声道。 韩凌点了点头,又正色道:“那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何连试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们,就一口咬定我们是骗子,要将我们趋之门外,如果你们是真的想寻神医来替魏国公世子冶病,应该最看重的是这个人是否有这个能力,而不是一再怀疑她的身份,而至于我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南宫氏族人,我想我也不用向你们所有人证明,只要魏国公相信即可!” 徐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女孩虽戴着帏帽,但刚才已给他见过了面容,也许这里的其他人对这张面容不熟悉,但他却记忆深刻犹新,所以他才对这个女孩的身份没有半分怀疑。 秦妈妈听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哪里来的死丫头冒牌货,这么的牙尖嘴利! 长公主虽然眸中盛满了惊怒,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她只是微变唇角,笑了一笑,简短而气势逼人的问了一句:“如何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如何证明你医术高超?” 韩凌抬起眸子,一瞬不瞬的看了长公主许久,突地樱唇轻启,吐出了三个字。 “你有病!”她说道。 她说什么?你有病?她竟敢说长公主有病?全府上下没有人敢这样对长公主说话。 彼时有些热燥的空气一滞,大部分人脸上已出现骇惧的表情,徐舒玄的表情也是一愕,只有徐墨玄抿着嘴偷笑起来。 长公主的脸色自是不必说了,秦妈妈已是竖眉厉声喝道:“大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辱骂长公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韩凌骇得向后退了一步,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所说的有病,并不是辱骂长公主殿下,而是说的实话!” 竟然还敢嘴硬,到了现在还不认错,这丫头是真不想活了么?众人想。 就在众人这般想的时候,韩凌望着长公主,正色说道:“长公主殿下面色苍白,精神不济,神色焦虑,想是多日未眠的缘固,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长公主殿下也在服用一种药,而这种药里含有铅砂和金银,食之确实能使人精神愉悦,有飘飘如登仙之感,但是,这种愉悦的感觉也不过是一时的,是提前透支了人的精力,长期服用之后,人便会出现全身乏力,失眠多梦,易暴易怒甚至折寿短命的后果。” 韩凌话一说完,众人讶然。 长公主的脸色已是惊变,秦妈妈正要怒吼,长公主拦住了她,目光晦黯不明又带着一丝阴冷的看向了韩凌。 韩凌毫不畏惧的迎着她的目光,笑道:“长公主殿下是不相信我所说的么?” “其实相不相信都无所谓,长公主殿下应该心知肚明,我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已经猜出,长公主所服用的药必是皇上赐给她的仙丹,而这种被视为长生不老丹的仙药,便是他们兄妹之间独享的宝贝,她没有必要再说得更清楚一些。 “长公主殿下,这个女孩一定是胡言乱语,您别相信她的话!”秦妈妈在一旁担忧道。 杨歆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竟然会有这样的奴材,连主子有病都不相信,难道真要等到主子像蔡恒公一样,不冶而病至骨髓,终至无药可医么?”杨歆高声冷讽的说道。 “依我看,这位妈妈也一定有病!七妹,你说是不是?”她再转向韩凌说。 秦妈妈怒火中烧,正要发作。 韩凌斩钉截铁的说道:“不错,六姐说得对,这位妈妈也有病!” 厅堂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喷笑。 秦妈妈颠着略为肥胖的身体朝韩凌气势汹汹的奔过来,长公主却喝止道:“站住!就让她说说看,你病在哪里?” “是啊?秦妈妈到底病在哪里?”有人忍不住笑着附合道。 韩凌朝那个附合的人看了一眼,再次将目光盯向了秦妈妈。 她斟酌着措了措词,十分认真的说道:“这位妈妈内火过旺,许是欲求过多……” 她话还没有说完,杨歆立刻掩住了她的嘴。 “说什么呢?女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杨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仙客居的大厅里有人忍不住喷笑,秦妈妈更是恼羞成怒。 “这是女孩子说的话吗?南宫家的家教便是如此?”秦妈妈怒吼道。 这便承认她们是南宫家的人了!韩凌失笑,看着秦妈妈恨不得活刮了她的眼神,佯装骇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我说什么啦?我只是说这位妈妈易焦易燥易怒,所以内火过旺,再加上平时一定不忌口,暴饮暴食,欲求过多,所以……到了现在这般年纪,身材走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这位妈妈的身体不错,但实则体虚,多走几步路都会精疲力筋,浑身无力!”韩凌很是无辜的说道。 徐墨玄已忍不住哈哈大笑,彼时仙客居里的所有人都跟着笑,就连魏国公徐睿也禁不住憋笑了起来。 秦妈妈再也受不了这种羞辱,张牙舞爪的向韩凌扑了过来,徐墨玄的脸色骇然一变,就要向韩凌这边奔过来阻拦时,却见秦妈妈臃肿的身体噗通一声横倒在了地上。 “干什么呢?欺负我们两个女孩子啊?这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七妹能直言不讳的说这么多,那是为你好!咋能这么不识好人心呢?”杨歆嗔怪的说道。 大厅中再次引发一阵喷笑。 “果然是易焦易怒易燥!”有人说道。 秦妈妈的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长公主的脸色也渐渐有些扭曲。 就在全场哗然晒笑的时候,韩凌提高了嗓音,朝长公主十分认真的问了一句:“敢问长公主殿下,还要不要考验我们姐妹二人的医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102节 试一试的深意 韩凌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观察着长公主的神情,但见她冷如冰潭般的深眸中变幻莫测,微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揶揄。 韩凌心里很明白这一抹揶揄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也勾起唇角暗自笑了起来。 秦妈妈爬到了长公主的脚下,噗通噗通直哀嚎,长公主充耳不闻,面色沉愠,秦妈妈这才识相的止了哭声歇了气,暗想着这羞辱一仇总有一天会报回去。 这时,韩凌闻到了一股香气,这股香气随风袭来,有一种令人酥麻的香甜和靡丽。 这种香气非常熟悉,韩凌的心神猝然一紧,隔着帏帽垂下来的面纱朝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扫了过去。 “母亲,如果您不放心这两个女孩子给大哥冶病,不如先让我试试,看看她能看出来我有什么病?” 一个女子的声音顿时吸引了韩凌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身穿蓝色对振托腰收底罗裙的高贵女子,仪态很是端庄,长相也十分柔婉清丽,唇边总是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韩凌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与长公主长得极为相似的国公府二小姐徐明烟! 前世她和焦婉婷便是被这位二小姐买进国公府的,焦婉婷深得她器重,后来做了她身边的大丫鬟,而她的卖身契则转交到了秦妈妈手中。 这位二小姐无时不刻不保持着她的端庄淑德,可是却很难让人看透她内心在想什么,最令人吃惊的是,前世她一直没有嫁人,长公主死后,她竟如她母亲一般穿上了道袍,并成为皇上身边最为器重的女方士,她还有一个比景熙帝的道号飞玄真君更为霸气的道号,叫作飞天真君! 还有一件事情是令她无法忘记的,那便是有一次,她陪着景王在祭祀大典上看到这位二小姐时,这位二小姐的眼神竟如毒蛇一般盯着她,最后还在景王的耳边说了一句:“妖颜多祸水,殿下须小心啊!” 按理说,她前世虽在国公府,但只不过是个下等厨房的丫鬟,与这位二小姐并无多少交集,不至于招至她这般怨恨,可是为什么她要对景王说出那样的话来?是为了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么?可她又为什么要挑拨她和景王的关系? “大哥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劳烦表妹给我也看一下,看看我身上有什么隐疾?” 说这句话时,徐明烟已走到了韩凌的面前,那股幽幽的香味越发浓郁的吸进韩凌的鼻中。 韩凌抬起眸子,神情变了变。 这种香气……这种香气分明就是她前世最后一次到坤宁宫中见到焦婉婷时从那个女人身上所闻到的香味,而且整个坤宁宫中都弥漫着这种香味! 她还记得有个小宫娥说,皇上每日为国事烦忧,也只有到了这坤宁宫,闻着娘娘所调的安神香,才能安心的睡个好觉了! 韩凌微微有些失神,这到底是什么香料制成的香气?为什么闻之令人酥麻却又极其渴望的想多吸上几口?她忽然想起前世朱城昀最后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也是受制于人? 受制于谁呢?既然都已经坐到了皇位的宝座上,谁又能控制得了他? “表妹怎么不说话?是看不出我身上有什么隐疾么?”徐明烟再问。 韩凌猛然醒过神来,笑了笑,回道:“二小姐身上无疾。” “要说有疾,那也应该是心疾!” 徐明烟一怔,眸中竟似闪过一丝错愕和尴尬。 韩凌又笑道:“说得不对,还请二小姐见谅!” 徐明烟呆了半响,忽然说道:“不,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公府里的二小姐?不是第一次到我们国公府里来么?难道你从前见过我?” 韩凌心中一咯噔,暗叹不妙,原来这个徐明烟是来试探她的,她根本就不是想让她看病,而是为了探查她的身份! 徐舒玄和徐墨玄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就听韩凌解释道:“二小姐容貌七分似长公主殿下,且端慧明丽,我来国公府之前便已打听过,国公府中嫡女排行第一的是南宫夫人所生的女儿徐舒蕴,而排行第二的便是长公主殿下所出的徐明烟,既然是长公主殿下所出,那必然与长公主殿下容貌有几分相似,所以我才猜想……” 言至此,便已不必多说,韩凌垂下了眼睫,等了许久,等来徐明烟意味深长的一句。 “表妹你,很是聪明啊!” 韩凌笑笑不接话。 徐明烟又客气的笑道:“不介意揭开你的帏帽,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容吧?” “只怕让你们见了真容,会让你们自惭形秽!”杨歆在一旁不悦的说道。 韩凌晒笑,小声道了一句:“六姐,别胡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既然他们想看,就那让他们看吧!让他们见识见识南宫家的血脉传承多么的令人叹为观止!” 杨歆说罢,便伸手将韩凌头顶上的帏帽摘了下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表情皆是一愕,尤其是柳氏与陆氏竟是骇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这张脸竟然与世子徐舒玄有几分相似,不,这张脸分明就是南宫夫人的脸! 柳氏与陆氏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长公主神情亦是讶然。 韩凌看到她们的表情,不禁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疑赎! 前世她有在魏国公的书房中看到过南宫夫人的画像,所以今日便故意易容成南宫夫人的容貌来见这些人,如果南宫夫人真的是这国公府里的人害死的,那么她们一定会对这张脸有着反射性的畏惧反应。 可是她竟看到柳氏与陆氏脸上都有这种惊惧的反应,难不成南宫夫人的死与这两人都有关? 还有长公主,长公主脸上虽无惧色,但那般讶异甚至有些冷厉的眼神昭显了她心中某种不安的情绪。 韩凌正思忖着这些的时候,徐明烟也是呆呆的望着她看了半响,偶尔还将目光瞥向了一旁也露出微讶表情的徐舒玄。 原来大哥也这么惊讶么?也是,看到一张与他相似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惊讶吧! 徐明烟顿觉无话可说,整个仙客居大厅里站着的人也都无话可说! 是了,看到这样的一张脸,谁还会去怀疑她南宫氏族人的身份? 可这是不是也太过像了一些? 徐明烟这样想着,又微微笑了起来,她转身向长公主走了去,柔声说道:“母亲,女儿以为,可以让这位表妹试一试为大哥诊脉,如若她说得与其他太医们差不多,那便可以信她的医术了!” 长公主听罢,点了点头:“明烟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个考验你医术的办法。” “那就请南宫姑娘为世子诊脉吧!”她说道。 这时,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韩凌的身上,包括魏国公徐睿期待的眼神,以及五少爷徐墨玄隐含鼓励的神色。 韩凌向长公主施了一礼,转而走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亦看着她,面色依旧平静,心中已是复杂万分,他的眸中也渐渐不可控制的透出一丝忧虑。 他好不容易说服父亲放弃给他冲喜的念头,好不容易劝得墨玄不要将她卷进来,可是她竟然还是以这种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 “表哥,将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诊脉,好吗?”韩凌走到他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忽闻一声表哥,徐舒玄似乎有些不适应,但见她如点漆双瞳中透露出来的慧黠眼神,又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她是在告诉他,不用担心吧! 如同七年前一样,韩凌将一只小巧的素手轻轻的按压在了他的皓腕上。 只不过,七年前的她踮起脚尖,也才齐他的腰间,而现在的她却要半蹲着跪到他面前。 但是那般温暖而滑腻好似丝绸一般滑过的触感仿若昨昔。 韩凌的神情也渐渐变幻着,从最初的平静,到秀眉蹙起的一丝疑惑,再到最后的不敢置信,以及那黯淡的目光中几近绝望的震惊! 不错,那是一丝绝望的震惊,因为这一丝仿若连自己都想不到的震惊,韩凌压在徐舒玄手腕上的素手一颤,禁不住就站起身来,向后退了数步! 徐墨玄见到她这样的反应,也面色忧沉,有些害怕起来,难道连她也束手无策了吗? “怎么样?我大哥的病……”徐墨玄不禁问道。 韩凌的神色中透着痛苦和愧疚,她朝徐墨玄摇了摇头。 而看到她这般反应的长公主却隐隐笑了起来,秦妈妈更是一声冷哼,嘴角马上爬上了嘲讽又得意的笑纹! 徐睿不禁大步跨到了韩凌的面前,急切的问道:“世子的病到底如何?还有没有办法可冶?” 韩凌看向徐睿,低声说了一句:“我想跟国公爷单独谈谈!” 徐睿错愕一刻,旋即点头,拉着韩凌走出了仙客居,众人都愕然的望着他们离去,徐墨玄刚想抬步跟上去,又似想到了什么,止步站在徐舒玄身边。 杨歆也有些诧异,这丫头先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冶好魏国公世子么?这会儿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与魏国公单独谈?她要谈什么? 冶不冶得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还谈什么? 杨歆摇头晒笑,然后一抬眼,将目光射向了站在魏国公世子身边的徐墨玄,正好徐墨玄也将目光向她投了来,微微一笑。 杨歆禁不住脸色一红,心中又暗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被看了一眼么?怎么就心跳得这么快? 这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她心中正这样暗骂的时候,魏国公便带着韩凌走了回来。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一个答案。 在这些根本猜不到真实内心的人面前,韩凌便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可以试一试。”她说道。 试一试?仅仅只是试一试,也就是说未必会成功! 厅中的数人神色各异,最后好似约好了一般发出一阵了然的叹息。 ***** “长公主殿下怎么看?那丫头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冶好世子的病?”回到丹阳殿的秦妈妈见长公主许久沉思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 “你以为世子的病真是那么好冶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个太医冶得好,倒是给他灌下的毒药不少,如果是七年前,也许还有得冶,现在……连血液骨髓里都是毒,除非放****身上的血,或是打碎他的骨头……那样的话,他还能活着便是奇迹!”长公主说道。 秦妈妈闻言笑了。 长公主忽将话锋一转,又沉声道:“不过她那一句试一试,倒是别有一番深意,也不知这个丫头跟国公爷说了些什么?” “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秦妈妈提议道。 长公主顿将目光投到秦妈妈的脸上,好奇的问:“难道你在国公爷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秦妈妈忙低下头,答道:“这倒没有,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奴婢可以差人去试问一下!” “这就不必了,国公爷又不是傻子,他身边的人大都对他忠心耿耿,想收买他身边的人谈何容易,若是人心未被收买来,反倒被他们将一军……” 话听到这里,秦妈妈的脸色登时一白,忙赔罪道:“是奴婢考虑不周到!” “算了,与其去打听那丫头跟国公爷说了什么,不如从现在开始好好盯着那丫头的一举一动!看看她如何给世子冶病?” 说到这里,长公主的眸中透出一丝忧虑:这个丫头竟然能看得出来她有服用丹药,便已不容小觑!看来还是得小心提防为妙! ***** 此时韩凌已在魏国公的安排下来到了听雨楼,正和徐舒玄单独呆在了一个房间。 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战战兢兢的说道:“表,表小姐,这都进去一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位嬷嬷你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希望你们世子爷出事吗?还是不相信我们南宫家的医术?”杨歆守在了门前,满脸不悦的厉声斥道。 那婆子脸色一白,连忙赔笑脸道:“表小姐误会了,奴婢怎么会怀疑南宫家的医术,但是那位表小姐不是年纪还小吗?她该不会是第一次给咱们世子爷看病吧?” “是第一次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国公爷和世子爷都没说什么,你们瞎操什么心?”杨歆继续怒吼道,“一边去,一边去,都挤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世子爷不是有个规距,不得靠近十步么?自己数数看数数看,超过十步没有?” 几名丫鬟猛一哆嗦,吓得连连后退,只有琴儿和卓姬还站在原地,脸上现出几分忧色。 杨歆不由得好奇的朝卓姬看了一眼,问道:“你也是在世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大丫鬟?” 卓姬含笑作答:“不是,奴婢还没有资格做世子爷的贴身丫鬟。” “哦,那你是干什么的?”杨歆再问。 “世子没有安排事情给奴婢做,奴婢也就是帮忙看守这个院子的!”卓姬躬身回答。 杨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再看着琴儿手中提着的食盒,说了句:“将食盒留下吧!呆会儿我会给世子送进去!你们就不要再进来了!冶病期间最忌讳被人打扰!” “是,是是!”所有仆妇们低声下气的答道。 杨歆见这些仆妇呆在原地没有动,又不由得一声怒吼:“快滚啊!该干嘛去干嘛去,还忤在这里干什么?” 仆妇们再次被吼得一阵哆嗦,唯唯喏喏的一轰而散。 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人都被驱散后,韩凌才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徐舒玄身边。 房间里一时静默良久,七年的光阴让两人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韩凌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尤其是他身上的病? 不,那根本就不是病?七年前,她为他诊断过一次,那时候他的确是身有赢疾,可是现在…… “大少爷,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的并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吗?而且你这些年一直在服用毒药,为什么?” “你是南宫夫人的儿子,我不信你一点也不懂辨药!”韩凌望着徐舒玄,不解的问,“当那些人将毒药端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完全可以不喝的,你为什么要喝?” 前世他也是这样,明知道她喂给他的是毒药,却依然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如果说前世他是不想连累她,那么今世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解的看着徐舒玄。 徐舒玄却叹了一声,十分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发丝,转移了话题道:“阿凌,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你也没有办法解我身上的这种毒,是不是?”他问,“那又何必一试?” “不,我可以解!”韩凌果断的打断道,“大少爷,我真的可以解,我之所以说试一试,并不是真的只是试,而是为了麻痹那些不想看到你好的人。” “麻痹不想看到我好的人?”徐舒玄微有些诧异,难道她刚才表现出来的绝望恐惧以及尽力而为试一试的态度都是为了麻痹那些对他不利的敌人? 可是那戏竟演得如此逼真?小丫头果然还如小时候一般鬼精灵! 徐舒玄笑了起来,可笑过之后,还是有一些隐忧,如果那些人将矛头指向了她怎么办? “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害怕,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韩凌握住了徐舒玄的手,说道,“大少爷,相信我,最多一年的时候,这一年我时刻陪伴着你,便一定可以为你根冶体内的毒,只不过这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而且你必须有极大的忍受痛苦及求生的能力,完全的配合我,才可以好得起来!” 韩凌的眼神很坚定,可是这份坚定中也含有一丝痛苦,说是让他忍受那样的痛苦,可是那种痛苦又岂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说起来还是她自私了一些,因为前世的愧疚痛苦和遗憾,她今生都不想再经历一遍,所以才…… “好,我答应你!”在她纷乱的思想斗争中,徐舒玄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韩凌喜不自禁的抬起头来,望向了他,就见他微微一笑,温声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阿凌,我相信你!” 听到这最后一句,韩凌不禁望着他怔呆了神,瞬时间泪水夺眶而出。(未完待续。) 第103节 能发生点什么事? “看清楚了吗?那丫头是怎么给世子冶病的?”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男人一边把玩着一只精美的玉瓷瓶,一边问着站在阶下的一个人。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灯光照射在那男人的脸上,衬得他一双星亮的眸子阴晴不定,面容英俊但有些阴冷的邪异。 阶下的人哆嗦了一下,低声答道:“那两个女孩子甚是厉害,一个人守着世子爷,一个人守在门外,另外还有南楚与五少爷时刻盯梢着,我们的人根本就无法靠近!” 男人怔了一下,空气随之而凝滞,显得十分紧张。 阶下的人连忙又补充道:“不过,听那些婆子丫鬟们私下里议论,那房间里有传出那个女孩子和世子爷的声音,世子爷似乎和那个女孩子在玩某种……特殊的游戏!” 阶下的人说完,俏脸一红。 男人的目光闪电般的投向了她,神情有些怪异。 “世子爷在与南宫家的那个女孩子玩某种特殊的游戏?什么特殊的游戏?你是说……床上……玩女人?”男人说到这里,声音里透着一百个不相信的质疑,又很好笑,“徐舒玄会玩女人?” “就他长着那一张禁欲的脸,他会玩女人?”再次一千个不信。 “女人玩他还差不多!”他最后恼羞成怒的说道。 阶下的人猛地又一哆嗦,肩膀耸了又耸,吓得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其……其实也差不多!”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差不多?你脑抽了是不是?”男人突地一声低吼,说道,“这绝对是障眼法!”然后又将话锋一转,“膳食也无法送进去吗?” 闻言,阶下的人不禁又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道:“膳食倒是送进去了,不过,世子爷好像也没有吃,有人看到那丫头将那些饭菜拿去喂狗了,说是不合世子爷的胃口。后来五少爷便到厨房亲自监督那些丫鬟婆子们做了些饭菜,而且所有食材都要按照那丫头所写的菜单上做……我们的人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人说完后,身子已经开始不停的颤栗,连眼皮都不敢再抬一下,仿佛就已经等待着这个男人宣判她的死刑了! 谁知这男人竟由衷的赞叹了一句:“都已经起了疑心了?那丫头还懂厨艺?” “真是有趣!看来我要重新开始估量这两个丫头的能力了!” 房间里呈现出一刻的静寂,落针可闻。 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又问:“听说长公主和国公爷有意为世子爷求娶杨夫人的女儿?”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吗?” 阶下之人恭敬的颔首作答:“不错,此事国公爷与长公主本来已经商定,就差遣媒人去说亲了,可……可是世子似乎不愿意,国公爷就说暂且将此事放一放。” “哦?他不愿意?他怎么会不愿意?他不是为了那个女孩连他最好的朋友言藩都出卖了吗?”男人讪笑,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冷屑和嘲讽。 “还是这般孤清高节,不想害他人啊!看来,这是他永远也改不了的弱点!”他笑说道。 阶下的人默不吭声,根本不敢接上一句话。 直等到那男人自言自语了一番后,吩咐道:“下去吧!继续盯着那边的一切动静,无论那丫头开了什么药方,都给我想办法全部抄写一份密秘送到这里来!” 阶下的人这才重重的应了声:“是!” 然后逃也般的躬身退去。 男人凭窗而眺,望了望那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阁楼,唇角不自禁的扯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营营谋划多年,眼看着那些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就要唾手可得,可千万不要到了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怎么就凭空冒出了两个小丫头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看来得好好冶一冶!他心想。 ***** 此时的丹阳殿中,一名婆子也在长公主面前眉飞色舞的回禀着今天发生在听雨楼中的事情。 “哪像是来冶病的,依我老婆子看,就是一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专程来爬世子爷的床的!”那婆子说道,毫不掩饰满脸的鄙夷。 长公主听完这婆子的话后,不禁神情讶然,满头黑线! 竟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与她原先的猜想如此大相径庭,画风完全不对!这可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听清楚了吗?真是那么回事?”她不敢置信的问。 “那还有假,公主殿下您是没有听见,那叫声可销魂了,不知道那丫头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世子爷都被她整得痛惨了!这丫头功夫甚是了得!” 婆子说得一脸艳羡,又很幸灾乐祸,就凭这个消息总得邀一点功吧!她心里想。 谁知秦妈妈竖眉断喝道:“说什么呢!怎么能在长公主面前说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没得污了公主殿下的耳朵!” 那婆子连连道是,然后赶紧闭严实了嘴 婆子不说话了,秦妈妈却笑了起来:“公主殿下,我就说嘛,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医术,不过就是打着神医的幌子招摇撞骗,能说会道几句罢了,现在可好,都爬上咱们世子爷的床了!” 长公主的神情郁郁,还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世子……舒玄他不是一直挺洁身自好的么?”她问道,“从前本宫赏给她的那些婢妾,一个都没能进他的房,怎么现在就……” 那是从前嘛!从前没一个看对眼的呗! “公主殿下,世子再怎么洁身自好,他也是男人嘛,而且现在正血气方刚,再说了,那些普通的婢妾哪及这个丫头美貌,哪个男人不喜欢貌美的女孩子!”也就是说,这一次看对眼了嘛! 秦妈妈故意压低了嗓音,一脸淫邪的解释道。 长公主不禁在房中踱起了步。 踱了半响之后,似乎很是心烦意燥,她突地将手中拂尘一甩,扔到了桌面上。 “怎么玩都行?别给我玩出一个野种出来了!”她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妈妈一听,又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您怕什么,就算那丫头有了孩子,就凭着她勾引世子爷这一条罪名,想要弄死她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长公主看向秦妈妈,秦妈妈脸上的笑容陡地一滞。 “说得倒轻松,你可别忘了,那丫头现在可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外甥女,如果真有了孩子,国公爷一高兴,说不定还会立刻给他们办婚礼,那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说到这里,长公主的脸色一沉,又道:“这丫头实在太过狡猾,还真不能让这丫头成了世子夫人!” “对了,本宫让你派媒人去杨家说亲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不是说世子爷不同意,国公爷要我们暂时不提么?”秦妈妈愕然的问。 长公主顿时不悦道:“世子爷不同意,就不提了吗?这可由不得他!他越是不同意,本宫越觉得这门亲事可行!” “给本宫去办!立刻去办!越快办成越好!”她厉声命令道。 待杨夫人的女儿一进门,就让那女孩子与这位南宫家的小丫头好好斗上一斗,我也就可以运筹帷幄,闲看一场好戏了!我果然是很聪明!长公主心想道。 “是,是是!”秦妈妈连声答是,然后又将另一个婆子叫了来,将此事吩咐下去了! “这个媒人由昌国公府的闻夫人去说最好,明日下帖子到昌国公府上,就说长公主有事请她帮忙!” ***** 韩凌与杨歆是酉时时分离开魏国公府的,马车在街道上晃悠了貌似半个时辰都还没有到玉树胡同的安国公府,韩凌也一直怔忡出神,完全没有在意车外这一路走过的风景。 其实京城的夜景很美,昼市被夜市取代之后,到处都是灯火,就跟过节一样,路边的小摊也陆续摆了起来,各种小吃及好玩的东西应有尽有。 这本来也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但毕竟太晚了,还在外逗留不好,而且回去晚了,五舅舅与五舅母及表哥们也会着急,所以韩凌与杨歆完全没有想逛夜市的念头。 此时杨歆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坐在马车里,看着韩凌一直出神,她忍不住问道:“喂,你和魏国公世子没怎么样吧?” 韩凌没有回答,她又追问道:“死丫头,你现在是姓杨,可别丢我们杨家人的脸,那魏国公世子虽然人长得俊美,你也不必这么投怀送抱吧?就算你小时候和他订了婚约,那也要克守礼节,女孩子闺誉很重要的,你知不知道?没有成亲,可千万不要……” 韩凌猝然回神,看着杨歆奇怪道:“表姐说什么呢?我怎么没有克守礼节,怎么投怀送抱了?” 杨歆也怪异的朝她看了一眼,狐疑道:“真没发生点什么事?” “能发生点什么事?”韩凌莫名奇妙的反问,不就是冶病吗?表姐到底想想到哪里去了? “既然没发生什么事,那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杨歆又问。 韩凌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黯,淡淡的答了一句:“我不小心弄疼了自己,忍不住叫出声的!”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肩,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她这点疼痛算什么?大少爷所承受的疼痛远比她要多上几百倍!可是他却一直隐忍着…… 杨歆不知道韩凌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哦了一声,又仔细的琢磨着韩凌的表情,可越看还是越不放心,这丫头说的话能信吗?没事把自己弄疼干嘛? “不行,我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杨歆执拗的抓紧了韩凌的手,趁她不备,将她左肩上的衣衫拉了开,就见那光洁如玉般的肌肤上有一圈红红的齿印! 这一看之下,她的脸色登时大变,又有些羞涩的捂住了嘴,接着又如长姐一般训斥起来。 “你还说没发生点什么事,那这是怎么一回事?”杨歆恼羞成怒的问道,“阿凌,你是女孩子,你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一步踏错,步步错,难道你还要像你娘亲一样,将自己的一生毁在一个男人手里吗!” 韩凌讶然,完全被杨歆的话惊呆了,而当杨歆提到母亲时,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被重击了一般,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歆看到她这个表情,自知失言,心中又涌起了一阵愧疚。 “对不起,阿凌,表姐只是不希望你……” 她话说到这里,韩凌的神色突地一变,赶紧捂住了杨歆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表姐,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杨歆也以耳语问道。 “这个车夫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而且我们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到家?”韩凌狐疑道。 是了,她来的时候,那车夫一路上喋喋不休的给她们介绍街道上的盛况,怎么回来的时候这么安静,而且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怎么会走了这么久? 杨歆也似预感到了什么,脸色骇变,连忙拉开车帘,就见外面的街景与她们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而且路上的行人也很稀少。 看来这个车夫有问题,他要将她们送到哪里去? “那现在怎么办?”杨歆问,“跳车?” “如果外面也有刺客怎么办?”韩凌反问。 两人的心陡地下沉,完全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韩凌也掀开了车帘,看到外面还有行人,心中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荒郊野外,而且这路的方向似乎越来越接近京城的某个勋贵所在之地。 突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她的眼帘。 韩凌陡地发出一声号令:“还是跳车!” 杨歆也是习过武的,对这种紧急的号令有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几乎是在韩凌话音一落,两人便撩开车帘,从车子里面飞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紧接着,韩凌抓起了杨歆的手,向着街道上一个轻袍缓带的人影奔了过去,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男人的厉喝声:“快追,别让她们逃了!” “陆公子,陆公子,有歹徒追我们,欲对我们两个女孩子不利!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韩凌拉着这位轻袍缓带的英俊公子,哀求道。 陆颜召看着韩凌与杨歆,一阵错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在演戏给他看吗? 他已经在凤阳府的那个酒楼上过当了,怎么还会上第二次? “对不起,小姑娘,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想收养外室,你还是去找别人吧!”陆颜召毫不客气的拉开了韩凌抓着他衣服的小手,认真的说道。 韩凌一愕,他在说什么?这路上本来就没多少行人,难得看到你这么一个熟人,不找你找谁? 随即又想,她现在易了容,陆颜召也不认识她,这也难怪! 后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韩凌再次拉住了陆颜召的衣角。 “陆公子是好人,陆公子不能见死不救!”她再次哀求道,一双英丽又嗔亮的眸子里水光滢滢! 现在的女孩子们怎么都会这么装!陆颜召被韩凌哀求的眼神慑得心中一软,随即又有一种受欺骗的愤怒,他正要甩袖离去! 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陆颜召,你又在当街强抢民女?”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学好,非要学那个大奸臣言藩。”那些民众们的议论仿佛又响在了耳边。 陆颜召的脑子里顿时一轰隆,眸中陡地闪烁出愤怒而凌厉的光芒。 几天前他追一个杀了人的女人,别人说他强抢民女,现在是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这帮人又说他强抢民女,当真以为他好欺负,以为他名声不好就可以肆意在他身上抹黑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颜召陡地转过了身来,将韩凌与杨歆护在身后,一双拳头捏得咯嘣咯嘣响,目光更是如电一般的射向了这帮黑衣人。 “虽然本大人不喜欢作多余的解释,但说错了话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你们是一个接一个来,还是一起上?”他气势汹汹的问道。 ***** 此时,徐舒玄躺在床上,如雪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的眉宇间还凝结着一丝痛苦,而这一丝痛苦仅仅是在他经受了一场难以忍受的疼痛之后所残留下来的余痛。 唯一支撑着他从这痛苦的无尽深渊中走出来的便是那一双黑亮嗔嗔的眼睛,以及那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曾离去的嘤吟低语。 她说:“最多一年的时候,这一年我时刻陪伴着你,便一定可以为你根冶体内的毒!” 她说:“大少爷,就算是为了我,也为了你身边那些关心你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说:“对不起,阿凌没有别的办法,这种痛苦只能让大少爷自己来承受了,如果你实在是忍受不了,就咬阿凌的肩膀吧,阿凌不怕疼……” 所以他是真的咬了她么?他明明已经疼得晕厥,可是却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就这样向他扑了过来,她扑进他怀里嘤嘤哭泣,就像从前一样…… 徐舒玄挣扎着从无边的黑暗以及噩梦中醒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104节 公子喜欢她那就送给公子 “大哥,你终于醒了!”看到徐舒玄睁开眼睛,坐在他床边的徐墨玄喜极而泣的握紧了他的手。 徐舒玄朝徐墨玄看了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有烛火在摇曳,而窗外已是漆黑一般,心中又有骇然,立刻问道:“我昏睡多久了?” “两个时辰!”徐墨玄回答。 他昏睡之前有看过更漏,最多是未时三刻,那就是说现在已是酉时三刻了! 在他昏睡的那一刻,他有尝到了一滴苦涩的泪,是那个女孩子的泪水,那现在她去了哪里? “大哥,现在她和她五舅舅一家人住在一起,天色已晚,她们必须回去,不然她舅舅也会着急!”似乎看出了徐舒玄心中在担忧什么,他又道,“你放心,我有派人去护送她们的!” 徐舒玄点了点头,欲掀开被子起身。 徐墨玄阻止道:“大哥,你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毕竟这一次给你冶病让你身体大受损伤……” 淬骨逼毒,那是几个人能承受得了的痛苦折磨! 说到这里,徐墨玄的神情由一丝沉痛黯然慢慢转为愤恨。 “我竟然不知道,这些年来,是有人故意害你,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服了七年的毒药,如果让我查出来这背后使如此奸诈诡计的人是谁,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他说着,握成拳头的双手发出阵阵脆响。 烛光映着他那一双狡黠如狐一般的双眸。好似烈焰在他眸中熊熊燃烧一般,仿佛只需要稍稍引燃,便能焚尽万树枯木! 这样的眼神让徐舒玄不禁心中一惊。陡地就想起了他的身世! 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将自己变成复仇的工具吗? 徐舒玄有些怔怔,片刻之后,他问道:“墨玄,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提到她,徐墨玄又微微笑了起来,这一抹笑容是明朗的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仿佛刚才在他眼中闪现而过的狠戾之气只是徐舒玄的错觉一般。 “不错,大哥你也知道。她很聪明,她一来到咱们国公府就将长公主与秦妈妈羞辱了一顿,真是叫人大快人心,而且……” 说到这里。徐墨玄的神色又变得有些哀伤自责。 “而且她还查出了大哥的膳食中还是有对大哥身体不利的食材药物……” “大哥,真对不起,这七年来,我防之又防,没想到……还是让那些人有机可趁!” 徐舒玄摇了摇头,还是用手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那怎么能怪你,有些事情你只是不懂罢了,墨玄,何必太过自责?”他笑道。 是啊!因为不懂辨药。所以即使有人在大哥的膳食中动了手脚,他也无法查出来,因为许多事情他都不懂。所以即便他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保护身边的人么? 可是那个小丫头怎么就什么都懂呢?她竟然连大哥喜欢吃什么东西都那么了解! 想到这里,徐墨玄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写了字的绢帛,铺开呈现到徐舒玄的眼前。 “对了,她还说,以后你的膳食都要按照她所说的来。定时定量而且还定食材!” “小丫头是不是很有做贤妻的潜质?”徐墨玄玩笑般的说道。 徐舒玄也跟着一笑,但见那绢帛上写的一些菜谱。又暗自失了神。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她竟会有如此周全的思虑,是怕有人在他膳食中动手脚么?而且她竟然还懂厨艺?名门贵女出身,将门之家长大,又得杨茗钰如此疼爱,她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厨艺? 对了,她说过她生而知之,说她曾做过很长的一个梦,她甚至说过…… “大少爷,我不相信命运,所以我拼尽一切也要逆天改命,我希望大少爷也跟我一样,如果大少爷能活下去,也许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跟着改变,包括五少爷以及你们魏国公府……”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那个梦里,墨玄也…… 徐舒玄心思一动,蓦地想到了徐墨玄在通州驿馆里遇到的那一场刺杀,这场刺杀是否与他的身世有关?甚至是与那个人有关? “墨玄,你最近是不是有在查自己的生母?”他突将话题一转,问道。 徐墨玄一愣,旋即笑道:“这都让大哥知道了?我果然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 徐舒玄的脸色突地变得十分严肃,眸光亦是冷峻中透着担忧。 “那你查到了什么?查到什么地步?”他问道。 徐墨玄被他这样的眼神慑得心中一骇,不由得也有些惶惑起来! “查到父亲曾与一位姓姜的女人有过密切的来往,而那个女人据说是被抄没了家族的罪臣之后,而且被送到了教坊司……”他答道。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母亲,那么外面的那些传言便一点也没有冤枉他! “传言是传言,我曾经叫你不要信那些外面的道听途说,墨玄,这件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 “如果你还当我是大哥,到此为止,永远也不要去查你的生母!”徐舒玄斩钉截铁的截断道。 徐舒玄从来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自己脸上,所以见到他如此反应的徐墨玄微有些惊住了。 他竟从大哥的眼神看到了一丝恐惧不安,大哥也会害怕? 那他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大哥,我的生母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也知道?”他问。“你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难道我连知道自己生母是谁的权力都没有吗?” 面对徐墨玄的连发质问,徐舒玄却是沉默了下来! 是,每个人都有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权力。可是徐墨玄不能,因为这会让他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且依着他的性情,很难保证他不会和蒋七郎一样做出那般过激的事情以及毫无意义的牺牲! “墨玄,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现在连皇上都已经注意到你了,你知道吗?” “皇上?”徐墨玄愕然。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琴儿的声音道:“五少爷在里面吗?奴婢有事禀告五少爷!” “找我的?”徐墨玄心中狐疑,再朝南楚和徐舒玄各看了一眼。 “出去吧!看看是什么事情?”徐舒玄说道。 徐墨玄点了点头。又似有些不放心,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瓶放在了南楚手里。 南楚接过药瓶有些不解。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瓶药在大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给大哥服一粒,但一日不可超过三粒!” “楚哥,现在不管是谁想接近我大哥。你都要小心,无论他们是送来膳食,茶具还是衣物,甚至是花草之类的东西,都不得让大哥靠近!”他郑重的说道,然后抬脚欲走出房间。 蓦地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回头,再次交待了一句:“尤其是徐明烟那个女人,如果她再来找大哥。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她!” 阿凌说过,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她暂时不知道这种香味是由哪些香料组成。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能麻痹人的心志和大脑,对人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大哥时常昏睡,很有可能与她身上的那种香味有关! 徐墨玄走出徐舒玄的卧房后,看到琴儿垂手站在门前十步以外的地方。 走到琴儿面前,他又恢复了平时顽世不恭的样子。抱着双臂问:“什么事情找本少爷?”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般的意味,使得琴儿的脸色微微一红。头很快就羞涩的低了下去。 “是外面……” 她说道:“外面有两位年轻的公子说要找五少爷……他们说想请五少爷出去一趟!” “两位年轻的公子,有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丫鬟点点头道:“有,他们说,他们姓杨……” “姓杨!”听到这两个字后,徐墨玄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陡地一敛,这么晚了杨家的人到这魏国公府里来干什么? 徐墨玄顾不得思索其他,飞快的跑出了大门外,府外大片的巴蕉树高舒垂荫,密如伞盖。 月色如霜,照出那林间两道修长如玉的少年。 其中一少年正在来回徘徊的踱着步,看上去很焦急,而另一少年一直纹丝不动的站在一巴蕉树旁,一只手扶着树干,但从那五指弯曲的程度便可感受到他的紧张与担忧。 “两位杨公子,是出了什么事么?”徐墨玄走近他们后,第一句话便这么问。 “我表妹和堂妹还在你们府上吗?”杨曦之率先问道。 听到这一句后,徐墨玄的脑海瞬间空白,脸色也倏然下沉。 “你说什么?她们……” 杨逸之会这么问,那就说明她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两个女孩子没有回家,如果不是出了事,她们又会去哪里? 他不是已经派了萧云去暗中护送她们的么? 萧云现在又在哪里? 徐墨玄与杨逸之、杨曦之三人在从魏国公府到安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四处寻找起了韩凌及杨歆,路上所有行人及商贩都被他们问了个遍,没有人见过她们所乘的那辆马车,也没有人见过那两个女孩子。 所有被问的人都十分不耐烦的告诉他们:“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直到最后,他们找到了萧云,萧云将她们在途中遇到了陆颜召,甚至三帮人马的追击等一切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徐墨玄与杨逸之、杨曦之。 他说他便是在与那些刺客搏杀时跟丢了韩凌与杨歆。 “对不起。当时场面十分混乱,而且那些人似乎是为了故意引开我们的视线,等到我们发现两位杨小姐不知所踪时。那帮人又各自散了!”萧云这般说道。 “三帮人马的追击?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表妹?”杨曦之不禁骇惧的问。 徐墨玄更是愧责万分心如刀绞,也许这件事情与他们魏国公府有关,甚至与大哥或是他有关!是那些不想看到大哥病好的人么?所以就对作为医者的她们下手? “你说她们在途中遇到了锦衣卫陆公子,陆公子还救过她们,你说的这个陆公子是陆颜召么?” 萧云点头答是,徐墨玄便不再多问,朝着西市方向的陆府飞奔而去了! ***** 韩凌的头有些昏沉。她记得她和表姐杨歆明明已经回到了魏国公府的门前,却在刚要敲门的一刻。头顶上空突地有一物降了下来,之后她的意识便出现了晕厥。 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遭遇了劫匪,但此刻醒来之时。便完全否定了这个猜想。 灯光很亮,晃得她初睁开的眼睛有些刺目,视线里渐渐出现一道比较模糊的人影。 说模糊,是因为那人影是投射在一扇屏风上的,只隐约可以猜测到他是坐在一张长桌旁,并将一只手掌轻轻的拊在桌面上。 “醒了?”那人问道,声音很沉浑,带着一丝冷厉又颇有兴致的意味。 韩凌朝那人影仔细的端详了很久,半响没有说话。也没必要去问他是谁,既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问了也没有用。 所以她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想干什么?既然将我抓到这里来。看来你还不想杀我!” “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影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一怔,轻声笑道:“杨夫人的女儿果然很聪慧,不错,我将你抓到这里来,的确是有目的。不过你放心,这个目的不会伤害到你!” 韩凌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停顿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便续道:“我有遣媒人到你外祖杨家去提过亲,但你四舅舅说,你的婚姻之事全凭你自己做主,他拒绝了我的提亲,所以,我就只好将你抓到这里来了!” “也许这样做并不光明,但是却极有效率,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绕许多弯但最终还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到这里,韩凌的身子才轻轻一颤,似乎明白了这个人抓她来的目的。 “所以呢?”她截断问。 这个男人的声音她略有些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为什么要向四舅舅提亲求娶她?难道也是为了四舅舅手上的兵权吗?他又是谁?为谁提亲?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就范,说起来,你们杨家还欠我们陆家一个恩情,不是吗?” 那男人说着,人已站了起来,绕过这一扇鲛绡透明的屏风,渐渐出来在了韩凌的眼前。 韩凌的脸色瞬间大变,六个字在她口中脱口而出。 “锦衣卫指挥使!”她惊道。 同样惊讶的表情浮现在了来人的脸上,陆丙笑了笑,蹲身到她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这张脸蛋长得不错,不怪我儿子喜欢你!”他笑说道。 韩凌有些错愕,他的儿子?他是说陆颜召吗?他是为他的儿子陆颜召提亲? “七年前,如果不是我儿子将你们杨家所有人带到京城,也许你们会全部死在言藩的刀下,这一点,小丫头你这么聪明,心里应该十分清楚!” 陆丙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笑道:“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小丫头,你不过是个没有父亲的弃女,而且你母亲也不在你身边,你现在靠的就只是你外祖家而生存。” “我们陆家也是世代名门,深得皇上器重,我儿子才貌出众,现在已是四品指挥佥事及金吾卫大将军,你若能嫁给他,做我们陆家的媳妇,那是你的福气,我也不会亏待你!” 他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但韩凌却反驳道:“可是你儿子有个心肠狠毒的继母,你儿子之所以经常不归家,而且名声这么坏,难道不是你现在的继室崔氏的功劳吗?” 陆丙神情一滞,脸色肃然,内心却是掀起巨浪一般的震惊,然而他也有极好的控制情绪的涵养,并没有将这种震惊及恼怒表现出来。 “陆大人,你最好不要让你儿子娶我,否则,到了你们陆家,我会让你的继室以及那些妾室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我会让你们陆家鸡犬不宁,陆大人既然都夸了我聪明,就不该怀疑我有这样的能力!”韩凌神色冷定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陆丙的神情愕然,在静默片刻之后,竟是朗声大笑了起来。 “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胆量很大,口气也很大!” “很不错,娶妻当娶如此,颜召还真需要像你这样的一位对他有帮忙的妻子。” 他说着,摊出一只手来,那掌心有一颗嫣红如朱砂一般的药丸。 韩凌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就将身子向后一寸寸挪去,而很显然她这样的逃避只是徒劳。 “我本想晓之以情,但是你似乎并没有将我们陆家的恩情记在心里!那既然如此……” 他陡地用一只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韩凌的樱口被迫张了开,就感觉到一滴冰凉滑进了她的喉头。 “你给我吃了什么?”这个时候,韩凌才真正的感到一丝害怕,不禁怒问道。 陆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回答。 拂袖转身的时候,他对着屏风的另一侧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将她带下去吧!既然公子喜欢她,那就将她送进公子的房间!”(未完待续。) 第105节 强夺强娶 陆颜召觉得今天很憋屈,本来以为找了一帮出气桶可以好好练下手,将他这几天满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出来,没想到那群没用的家伙才挨了几记拳头,就都对着他下跪哭爹爹喊娘了,一个个滚得比球还快! 最可气的是,那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子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便趁着他胖揍那帮歹徒时溜得无影无踪了,虽然他不是故意要英雄救美,但好歹也让他享受一下英雄救美的荣耀吧! 他的名声果然就差到了这个地步,连让人说一句谢谢的资格都没有! 上天对他真是不公道! “给本公子备好洗澡水,我要沐浴!”流了一身汗的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对守门的丫鬟吩咐道。 那丫鬟望着他呆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见陆颜召脸色十分不好看,又骇惧的低下了头。 “是,公子!”丫鬟答道,临走时,眼角轻轻瞥了一下那鲛绡纱的床帐。 陆颜召没有注意到丫鬟青儿的眼神,开始对着一面西洋镜解裳,一件宽大的衣袍被他脱了下来,顺手扔到了一扇云母屏风上。 不一会儿后,丫鬟青儿将一桶热水打了来,提到卧房后间的小耳房,将热水倒进了浴桶之中。 耳房之中顿时热气蒸腾,氤氲缭绕。 陆颜召走到了耳房之中,看也没看那丫鬟,便下令道:“你出去吧!” 那丫鬟嗫嚅着唇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见自家公子又脱下了里间的白衫,露出白晳光洁的上半身,腾踔健壮,宽肩窄腰,俏脸又微微一红,忙将头低到了胸前,小碎步的退出了房间。 小丫鬟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他最讨厌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主动对他投怀送抱,所以也很识趣的关上门守在了外面,可是她还有些惴惴不安,今天不一样,今天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要不要告诉公子呢?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房间里已传出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可以想象到她家公子在沐浴,那场景是多么的旖旎,公子虽然恶名昭著,但谁也不否认,他是一个容貌十分端秀的美男子! 现在这位美男子已赤身从浴桶中走了出来,又从另一扇屏风上取下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袍,便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他也没仔细看床上有什么东西,因为极困,便闭着眼睛撩开被子就躺在了床上,但是很奇怪的,下一瞬间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为什么他感觉床的空间变窄了,为什么他感觉身边好似有一柔软的物体,为什么他还能闻到一股特殊的十分好闻的清香? 陆颜召陡地睁睛,朝着旁边这一柔软的物体看了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猛吓一跳! 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不禁怒喝道:“这谁干的?谁又将女人给我送到床上来了?” 门外的小丫鬟一阵哆嗦,但不敢应声。 陆颜召指着一言不发的韩凌,冷怒道:“你给我下来!下来!”。 韩凌却是在费力的挣扎,明明已挤到喉头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颜召这才察觉到这个女孩子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也许她并不是自愿,而且她似乎在极力挣扎着想动,但动不了。 他再将盖着她的被子一下子掀了开,就见她只穿了一件单溥的衾衣,豆蔻少女稚嫩的肌肤在这衾衣下若隐若现,她的肌肤十分红润而且滢滢泛有水光,五官精致而富有灵韵,尤其是露出在外面的一双玉腿修长而均称,白晳而透亮,很容易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象,若是用手抚在这样的肌肤上会是多么令人沉醉而销魂的滑腻触感,那才是真正的春光旖旎! 陆颜召也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了,虽不沉迷于女色,但面对绝色的尤物还是无法抗拒其诱惑力。 所以他这么一看,竟似有些入了神。 韩凌见到他这样有些迷离的神情,心中不禁骇然,拼尽了全力唤道:“陆……陆公子!我……我没有力气……下……下不来!” 该死的,也不知道那个大阎王陆丙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竟然令她全身软麻没有一丁点的力气,现在别说是动弹了,就是连说话都是十分的吃力! 现在她已撕下了原先的面具,呈现出来的便是她本来的真容,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具有无比伦比的灵毓倾秀之色,陆颜召能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她也相信,如果他知道她是谁,一定会尊重她的意愿。 陆颜召还算得上是一个谨守君子之德的人。 “小姑娘,你叫什么,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招进来的?”陆颜召坐在了她的身边,温声问道。 尼玛态度变得这么快,你该不会是真想要…… 韩凌心中抓狂,无奈全身无力! “是我继母将你买进来的吗?想要用你来迷惑我?”陆颜召又柔声笑道,手轻轻的抚在了她潋滟小巧的红唇上,“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如果是自愿的,我可以考虑收你为通房,也许将来还会抬你为贵妾……”他说着,洁白而修长的手指已渐渐抚至了她纤细又莹白的脖颈上。 韩凌只觉得心中一颤栗,再次使足全力,轻声吐出:“陆公子,我是……我是阿凌!” 那只手渐渐移至她胸前时倏然顿住! “阿凌?”他皱起了眉头,“哪个阿凌?” 韩凌闭了闭眼。 “杨……”她费力的吐出一个字。 陆颜召脸色陡地一变,快速的收回了手,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个女孩子的面容五官。 很美很清灵又透着一股不屈不饶不卑不亢的英气,的确有几分相似于杨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杨夫人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青儿,你进来!我有话问你!”他对着门外那个低头静立的丫鬟喊道。 小丫鬟闻声,立刻开门走了进来,战战兢兢的走到床前时,屈膝福了一礼。 “公子有何吩咐?”她小心翼翼的问,根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那床上的女孩子一眼。 “这个女孩子是谁送过来的?她是谁?”陆颜召厉声问道。 青儿被骇得身子一抖,吞吞吐吐的答道:“是……是老爷吩咐青儿送来的,老爷说,这个女孩是公子喜欢的人,便送给公子享……享用……” 青儿口中的老爷便是陆颜召的父亲陆丙。 “我喜欢的人……你是说,这个女孩子她真是杨夫人的女儿?” 他曾经有跟父亲提过,想求娶杨夫人的女儿杨凌为妻!父亲原本没有理睬他,怎么今日会? 还是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不行,这个女孩子你们是从哪里掳来的,赶紧给我送到哪里去!” 陆颜召喝道,随即又一想,也不能就这样送回去,若是让人发现了,对这个女孩的名誉多不好! 父亲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是从来都不会在意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的吗?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而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他现在该怎么办? 陆颜召看着韩凌焦急,却又在心底深处隐隐升起一丝私念:他已经看过了她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求娶她了?他必须要为她负责的吧? 也许该先问问她的意愿! “阿凌……”他轻声唤道,正要说什么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吵杂声,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陆颜召,陆颜召,你快给我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怎么好像是徐墨玄的声音?深更半夜,他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她?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陆颜召系好了腰带,整装欲出,转而又看了一眼韩凌,再将被子扯过来盖好了她的身体。 “对不起,阿凌,我知道那小子很可能是来找你的,但是我现在不能把你交给他!” 韩凌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向他,难道他真的想……如丰臣泷一一般强占她的身体吗? 陆颜召见她紧张的神情,又十分歉意的一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了,对你的清誉有极大的损害,你放心,此事处理完后,我会悄无声息的将你送回安国公府,我保证无人能看见,即使有人看见,我也绝不会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他认真说道。 说完,他飞快的走了出去。 走到府中前院时,就看见徐墨玄已被他府上的诸多侍卫给拦住了! 但这小子也不是好惹的家伙,单枪匹马一路闯关,很快就只离他十步远了! 再腾空翻一个跟头,就站到了他的面前,提起了他的衣领。 “陆颜召,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杨家的两位小姐?”徐墨玄问,神色看上去十分焦急。 “放开放开,动不动就拎人的衣领,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真有那么一回事!”陆颜召说完,又懵懂不解的问,“什么杨小姐?哪两位杨小姐?” “别给我装,有人看见你今天在广宁大街上救了两个女孩子……”他说到这里,又小心的压低声音问道,“这两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别给我提那两个女孩子,我今天可是救了两个白眼狼,我替她们挨了打,她们却逃之夭夭!谁知道她们溜到哪里去了?”陆颜召极不悦的说道。 徐墨玄见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又嗤笑道:“你挨打?除了你父亲,谁还敢打你?” “不是还有你吗?从没有人像你这般狂妄,连上司的衣领都敢提!”陆颜召说道,扯开了他的手,但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 可徐墨玄已没有心情开玩笑,见他神情淡定,越发心中如同空了一般,表情格外的骇异。 “这么说来,你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徐墨玄像失了魂一般,又转身向着陆府大门外疾奔而去,却在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那女孩子喊道:“徐五少爷,我在这里!” 徐墨玄脚步陡地一顿,就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夜间月光照不清人的脸,他无法看清那个女孩子的容貌,但差不多已认出,这个女孩子是杨茗钰的女儿杨歆! “是,我是杨歆!” 那女孩子喊着,朝他这边奔了过来,而就在这时,两名侍卫拦在了她的面前。 杨歆颇懂一些武艺,与那两名侍卫过了四五招之后,继续朝着徐墨玄的方向奔去,可就在离徐墨玄几步远的距离时,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前! “陆颜召,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在骗我?你说你没有再见过她们,那她为什么在这里?” 徐墨玄不由得一声怒喝:“放了她!还不快叫你府上的侍卫放了她,她是杨家的六小姐!” 陆颜召觉得自己此刻不是一般的冤,这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 难道也是父亲将她们一起抓来的? 正想着,院子里便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那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逼近,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和凌厉。 “竟然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他说道。 在他话音一落之后,立刻便有名侍卫跪下道:“是属下失职,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说罢,那侍卫真的举剑自刎于当前,血溅三尺,杨歆与徐墨玄骇然变色。 陆颜召深知父亲的冷狠,倒也只是神情愕然,默不作声。 陆丙走到了徐墨玄的面前,笑道:“徐五少爷深夜闯进别人的宅院,可不是好习惯!” “你深夜拘留别人家的女孩子,又是什么意思?陆大人,你不会说她们也犯了什么罪吧?” 面对徐墨玄的质问,陆丙又是一笑:“当然不是,如若她们有罪,我自会送她们去诏狱,又何必将她们带到这里来?” “那你是为何?”徐墨玄狐疑着,再次怒问。 “自然是有得用处,这是我陆家的私事,还望徐五少爷不要多管闲事!”陆丙说着,又话锋一转,“这两个女孩子跟你徐五少爷又有何关系?难道她们是你徐五少爷的什么人?” 徐墨玄一听,就觉得这话中有陷阱,他不能答是,这样会坏了两个女孩子的声誉,可也不能答不是,若是他答不是,陆丙完全有理由将他驱走! 正当他犹疑时,杨歆高声喊道:“当然有关系,我杨家与徐家有婚约,杨家的女孩出了事,徐五少爷当然可以管!” 徐墨玄一怔,陆丙又转过身,朝杨歆看了一眼。 微顿片刻,他道:“好,你可以跟徐五少爷走!” “你们现在马上走,那么今日徐五少爷夜闯我府邸之事,我便可以不予追究!” 陆丙说完,欲拂袖离去! 这时,杨歆却喊道:“那我表妹呢?你把我表妹弄到哪里去了?” 陆丙的身形一顿,陆颜召也变了脸色,他的这一抹神色很快被徐墨玄捕捉到了眼中。 “陆颜召,是你将阿凌藏了起来,是不是?”徐墨玄怒声问道。 陆颜召不好回答,陆丙却代为回答了一句:“是有怎样?现在那个女孩已经是我陆家的人了,你们又有什么权力将她带走!” 陆颜召听罢,神情一愕! “父亲!”他看向陆丙,急唤了一声。 但是说出去的话又如何收回? 这样一来,那女孩子的清誉算是彻底被他毁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陆家的人,难道她已经被…… 徐墨玄神情陡变,怒不可遏,不禁握紧了拳头,朝陆颜召直冲了过来! “陆颜召,你禽兽不如,你竟然对她……”他怒喝道,一拳朝着陆颜召的面门击了去! 却在这时,陆丙抢身到了陆颜召面前,只手握拳,与徐墨玄击来的拳头硬碰,徐墨玄不禁倒退三尺,险些撞到了一名侍卫的剑上,还好杨歆及时将那侍卫手中的剑踢开,扶住了徐墨玄的身体。 “徐五少爷小心……”杨歆忧急万分。 她亦看向陆丙,亦怒亦忧并肯求似的问道:“你们到底把我表妹怎么样了?叫她出来,叫她跟我们一起回家!” 陆丙再次看了杨歆一眼,眸中露出一抹讶色,杨家的女孩子果然都不一般,竟然一点也不怕他么? 他沉默了一阵,最终弯起唇角冷冷的丢下一句: “回去告诉你五叔杨茗轩,明日我会带上小儿的庚贴到安国公府去拜访,正式向杨家提亲求娶杨凌!”(未完待续。) 第106节 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听到提亲两个字,徐墨玄的脸色更是大变,隐忍了半响,他握紧了拳头,从咬紧的牙关间重重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你们把阿凌交出来,她不可能嫁到你们陆家,她与我们徐家有定下婚约!你们这么做算什么,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强逼她么?” “你们信不信我告到官府里去,你们这是强抢民女!”徐墨玄一连的怒喝道。 陆颜召骇然变色,心中无比不是滋味,连这个小子也骂他强抢民女!他的人品果然没有任何人可信了么?可惜现在已是百口莫辨! 杨歆却摇了摇头,拉着徐墨玄道:“五少爷,不可以告,若是告的话,阿凌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徐墨玄听罢心中更是悔痛万分,是啊!他也知道不能将此事闹大,这必然会坏了阿凌的名节,可是他现在已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说出这句话也只是想威胁一下陆丙罢了! 可惜陆丙这个习惯了在黑暗之中杀人于无形的人又怎么会惧任何人的威胁,何况只是一句话而已! 果然陆丙脸色肃沉片刻之后,便大笑了起来:“徐五少爷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你若是真想去告,我们陆家便等着你来下帖子或是直接等官府的消息!” 待陆丙的话一说完,杨歆便感觉到一股冷煞而凜冽的气息从徐墨玄的周身散发了出来,她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时顽世不恭总是噙着一抹戏谑笑意的少年眸中竟好似烈焰燃烧一般的猩红。 陆颜召也被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给吓倒了,在父亲与徐墨玄动武之前,他拦到了父亲的面前,可也就在这一刻,徐墨玄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到了陆颜召的胸口,这一击够狠,竟是令陆颜召倒退数步,口中直喷出一口鲜血来! 陆丙见儿子为他挡了一拳,眸色更是阴厉而冷沉下来,他蓦地抬起手,对着空中作了一下手势,瞬时间便有数道黑衣人影从四周的院墙或树顶降落下来,这些人当中有剑客也有弓弩手,每个人都保持着随时攻守的姿势,场面变得十分萧杀而紧张。 “陆大人,你今天不把阿凌交出来,我便在这里与你们父子二人战到底,不死不休!”在看到陆颜召吐血的一刹那,他的眸中有闪过一丝不忍,但此刻见到这么多诡异的人靠近,他的眼神又狠绝起来! “好一个不死不休!徐墨玄,你非要与我们陆家闹翻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一个人拳头厉害,还是这些弓弩手厉害!” “来人!给我拉弓!”陆丙沉声对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喝道。 陆颜召立刻拦到了陆丙的面前:“父亲,不可以,他们一个是徐家少爷,一个是杨家小姐,你不能杀他们!” “这天底下还没有你父亲不敢之事!颜召,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太看重情义二字,你迟早会在这两个字上吃亏,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这个徐家的少爷可曾当你是兄弟,如此嚣张跋扈的和你抢女人,现在又毫不留情的在你胸前重击一拳,他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 陆丙冷声说完,再次欲抬手,陆颜召急忙对徐墨玄喝道:“徐墨玄,你还不快带这位杨小姐走,难道你要让她也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吗?” 徐墨玄一怔,仿佛这才想起杨歆还在他身边。 他对杨歆说道:“杨小姐,你先回去!” “那你呢?”杨歆问。 “我留在这里,如果他们不将阿凌交出来,我绝不走!”徐墨玄执拗道。 杨歆见到他这样执着的神情,不觉心中一痛,亦是半分挪不开脚步! 他对阿凌竟是这般好,好得连性命都不顾了么? 紧张的对峙中,陆丙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即刻对那些黑衣人下令道:“准备——” 在“放箭”两个字即将出口时,突地一个女孩子声音打断:“住手!” 这个女孩子声音很轻很柔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喘息,然而从这院子中传来,一下子便抚平了这夜色中的波澜。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一个身披缎子白衣的女孩子匍匐在地上,正抬着螓首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可能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脸色绯红,疲倦在她的眸中染就一丝动人心魄的迷离,格外惹人怜惜。 她的身边蹲着一个绿衣的婢女,婢女神情很是焦急,又手足无措的扶起那女孩子,看着他们这个方向,欲言又止。 那是阿凌!那是阿凌!徐墨玄内心急呼,人已不由自主的迈步朝她奔了去! 却在这时,陆丙却一声厉喝:“拦住他!” 几名侍卫齐刷刷的提剑挡在了徐墨玄的面前。 陆丙对陆颜召命令道:“颜召,你去将那个女孩子抱过来!” 见儿子神色犹疑,陆丙再次喝道:“她将来会是你的妻子,难道你还想让别的男人来抱她吗?去,将那个女孩子抱过来!” 徐墨玄愤怒的看向了陆颜召,正要踢开这些拦道的侍卫冲到韩凌身边时,耳畔又传来陆丙一句: “站住!徐墨玄,你若站在这里不动,这里两个女孩子都会没事,但如果你再敢朝前一步,杨茗钰的女儿就会死在这里,你仔细想清楚了,该怎样选择?” 徐墨玄回头看了一眼杨歆,但见又一名侍卫将一把利剑压在了她的雪颈上,终是忍了忍,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和愤怒,止住了脚步。 “陆大人,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你和你儿子比,简直差远了!”他咬牙切齿道。 此时,陆颜召已箭步来到了韩凌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一件衣袍给解了下来,裹住了韩凌单溥的身体,然后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拥进怀里,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闹成这样!” 韩凌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只是以低若细蚊的声音说了一句:“带我……去见你父亲,我有事……要跟他谈!” 陆颜召见她虚弱无力的样子,很是心疼和愧疚,但听到她这一句话时,又不免诧异,她要跟父亲谈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低声道了声好,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陆丙的面前。 “父亲,你给她吃了什么?把解药给她吧!她不过是个女孩子……”陆颜召肯求道。 陆丙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冷声打断:“但她绝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没有谁服了我的十香软筋散,还能有如此毅力爬到这里来!” “小丫头身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潜力!”陆丙赞了一句,又看向韩凌,“你有话想对我说?” 韩凌点了点头:“是,陆大人,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陆丙眯了眯眼,不由得好奇,他曾听言藩说过,这个女孩有与他谈过一笔交易,因为那笔交易没有达成,所以言藩输得一败涂地! 现在这个女孩竟然说也要和他谈一谈?真是有趣! “谈什么?”他饶有兴致的问。 见韩凌因为费力说话,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便扔了一颗药丸到陆颜召手中。 “给她服下,这粒药丸可以暂时恢复她说话的力气!”他说道。 陆颜召接过后,在徐墨玄与杨歆紧张的注视下将药丸喂进了韩凌的檀口之中。 不一会儿,韩凌觉得身子微微舒坦了一些,喉咙也不再那么干涩。 她看向陆丙,问道:“就谈你为什么一定要你儿子娶我?我是能给你们陆家带来什么利益,还是陆大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密秘?” 只一句话便令陆丙的脸色惊变! 他的目光带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韩凌。 不错,他的确想从她身上寻求一个密秘,因为这个密秘,他七年来寝食难安,不敢对任何人宣之于口,最可怕的是,他还要防备自己的儿子。 他也曾想过让所有知道这个密秘的人全部消失,但是那样做的风险也很大,所以他只好从这个女孩子身上着手,先让她成为陆家人! 没想到这丫头竟能一语道破他的内心,陆丙脸色阴沉,沉默一阵之后,大笑了起来! “利益?密秘?难道婚姻之事只能与这两点扯上关系吗?难道不能是我儿子喜欢上你了吗?”他问。 陆颜召脸色微微一红,有些过意不去! “世家大族,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本来就与利益有分不开的关系,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你儿子一定会喜欢我?”韩凌反问,“我与陆公子只有小时候的几面之缘,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一点,韩凌不相信,但徐墨玄却是相信的,因为他与陆颜召一样,从她很小的时候便对她生出了一丝倾慕而眷恋的感情,这种感情起初也许只是一种对小孩子的喜欢,但随着光阴的飞逝,思念的沉淀,慢慢便起了微妙的变化,直到现在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一发不可收拾。 “颜召,你自己说,你喜欢这个女孩子吗?” 听到父亲的问话,陆颜召一愣,心中极是踌躇,他能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吗?好像怎么说都是错,这个女孩子似乎并不想与他结亲,若说喜欢,父亲是不是一定会逼她嫁给他,若说不喜欢,事情已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吗? “父亲——”他唤了一声,“这个女孩……” 陆丙冷而深邃的目光照向了他! 陆颜召也算是十分了解他的父亲,若是他说不喜欢,也许这个女孩子活不到明天,毕竟事情闹得这么大,对彼此双方的名誉皆有损害。 于是,他果断的答了句:“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她!” 韩凌惊讶的看向了陆颜召。 “小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时,陆丙又问道。 “有!我有话说!”韩凌高声道,“陆大人,我小时候便与徐家订了婚约,不可能再嫁给你儿子!” 这句话让徐墨玄心中一暖,不禁就笑了起来。 陆丙却大声笑道:“你是说徐世子么?” “且不说你小时候与徐世子所订下的那场婚约本来就是儿戏,根本就不能当真,就是徐世子的身体……”他看着韩凌揶揄道,“他都没几年可活了,难道你想当寡妇么?” 院子里的气息突然一滞,似乎压抑着一种嘲弄而爆笑的情绪。 徐墨玄极不高兴,刚想说他大哥绝对不会短命,以后还可以活得长长久久,谁知韩凌竟斩钉截铁的道了一句:“是,我就是想当寡妇,当寡妇有什么不好,没有人管,以后还可以为所欲为,总好过被心爱之人一刀捅死的强!” 说到这里,她又郑重的向陆丙问了一句:“陆大人,你说是吗?” 韩凌的这一句话再次令陆丙脸色剧变!他甚至将双拳都握紧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凛冽万分的杀气。 陆颜召惊骇莫名的抱着韩凌向后退了一步,似乎生怕父亲在盛怒之下会杀了这个女孩。 但父亲又为什么会因为她的这番话而生如此大的气呢?而且他的神情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哀伤,一丝愧悔加无可奈何的哀伤! “父亲——”陆颜召忍不住唤了一声。 却听到陆丙下令道:“将她抱到我的书房,她既然想跟我谈,那我们就单独好好谈一谈!” “不可——”徐墨玄与杨歆脱口惊呼。 陆颜召朝徐墨玄看了一眼,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她的!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说完之后,他抱着韩凌走进了他父亲的书房,一进书房,陆丙又吩咐道:“将她放在这里,你先出去!” 陆颜召迟疑片刻后,终是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放下了韩凌。 在他掩上书房之门后,走了差不多五步远的时候,依稀听到他父亲的声音说了一句:“小丫头,你知道的事情似乎还不少?不过,我现在也没有兴趣跟你谈那些事情,我们现在就谈谈你与我儿子的联姻之事!” “我陆丙不是什么大善或大恶之人,但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公平,七年前我救了你们外祖一家,也让我们陆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不公平!” 顿了顿,他续道:“而现在我只需要你来偿还这份对我们陆家的不公,你又有何不甘心的?” “我并没有什么不甘心,我只是替陆大人觉得可惜,像陆大人这般名门望族出身的人,从小受过诗书礼仪及儒家孔孟之道的熏陶,不应该走这样一条道路才对!”韩凌答道。 书房之中静谧半响,陆丙似在沉思。 片刻后,他嗤笑着问:“那你觉得我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至少……” 韩凌厉声说道:“不应该与奸臣同流合污,陷害忠良!” 话音刚落,便闻得啪的一巨声,好似拍案而起的重击,陆颜召吓得一跳,禁不住想要冲进书房里去。 却在这一刻,一声阻止他进来的厉喝声再次从书房中传来,他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之后,那书房之中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最后细不可闻。 陆颜召在门外着急的踱着步,几次走到门前欲叩门扉,却又有手抬起来的时候又放弃了。 终于等到半盏茶的时间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唤道:“颜召,你进来!” 感觉到父亲的声音中含着一缕销烟弥漫的火爆之气,陆颜召便箭步冲进了书房,目光首先睃巡到了韩凌所在的位置,但见她平安无事,只是精疲力尽神情怔怔的看着摆在面前案几上的一张写了字的绢帛发呆,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她带下去,她已经答应了与你的订亲之事!”陆丙命令道,又指着韩凌面前的案几,“还有她写的这一封信,立刻派人送到凤阳府定远县杨家!” 陆颜召这才注意到原来铺在案几上的是韩凌写给安国公世子杨茗钰的信,信的内容不多,大致的意思便是同意与陆家长子陆颜召定亲! 看得出这行字是这个女孩费尽了全力写出来的,本来服了十香软筋散的她便是体弱无力,这会儿已是软若无骨般的倒在了地上。 陆颜召赶紧又将韩凌抱了起来,看向了站在书桌前的陆丙。 他很想问,父亲到底使用了什么办法逼使这个女孩不得不同意与他的定亲,可是话到唇边还是收了回去! 陆丙见他神情发怔,说道:“将她带下去,这个丫头十分的机灵狡猾,如果她不能成为我们陆家的人,那将来必会成为我们陆家的敌人!” “颜召,如果你真心想娶这个女孩,就不要给她任何一丝翻身逃脱的机会,要想让她将心放在你身上,就先破了她的身子,今天晚上就不要送她回去了!” “那两个人,我会帮你处理!”他最后沉声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一句,陆颜召心中大骇,又立刻脱口肯求:“父亲,不要伤害那两个人!” 陆丙朝他怀中的韩凌看了一眼。 “你放心,只要这个女孩今天和你圆了房,到了明天早上,我自会放他们一起走!” 陆颜召神情错愕,觉得很是难为情,却又无语可说。 他抱起韩凌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问了一句:“父亲,解药在哪里?” 陆丙蓦然回头,冷冷的看向他道:“你还是想放过她?” “不,儿子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父亲,她只是一个女孩子,难道我还制服不了一个女孩子吗?”陆颜召这般说道。 陆丙略一思索,觉得也甚有道理,便又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瓶来,抛到了陆颜召的手中。 陆颜召道了声谢后,便抱着韩凌离开了书房,只是在书房外面,他漫无目的的踱着步,一时竟不知将她抱到哪里去。 韩凌也很害怕,她不知道陆颜召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为了救她为什么还不给她服解药,难道他真的想如他父亲所说,想对她…… “陆公子……”她担忧的唤道。 陆颜召垂下眼睫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眼竟好似有千言万语藏在他那双星眸中一般,煞是深情! 他十分温柔的应了一声,在绕过几条岔道之后,竟还是将她抱进了他的寝房……(未完待续。) 第107节 共枕话缠绵 他居然又将她抱到了寝房,他真的想那么做吗? 韩凌的心倏地下沉,如果陆颜召真的对她存有这样的心思,她该怎么办? “对不起,公子,这个女孩刚才以死相逼,奴婢不得不……”丫鬟青儿浑身发抖的立在门前,对刚才令韩凌逃出这间寝房之事请求恕罪! 陆颜召没有理会青儿的道歉,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守在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没有我的命令,你也不能进来!” “是,公子!”青儿连忙点头应是,又屈膝福了一礼,这才打开房门,让他们二人走了进去! 她不敢抬头,但眼角的余光也能瞥到公子对他怀中那个女孩神情的专注,那样温柔而爱惜的眼神她还从来没有从公子的眼中看到过,也就是说公子终于肯对一个女孩动心了么? 也难怪,这个女孩子是那样的美,又是那样的特别,她连身为锦衣卫督指挥使的老爷都不怕呢! 只是这个女孩还太小了,那样稚嫩的肌肤,那样幼小的年纪,那样娇柔的身躯,她能承受得了么? 就在青儿脑中浮想联翩的时候,陆颜召已将韩凌重又放回了床上,而他自己也一言不发的躺在了她的身边,刚开始的时候还望着上空的鲛绡云帐发呆,慢慢的他又将视线落在了韩凌身上。 此时的韩凌也正惊措万分的看着他,一双灵澈动人的大眼睛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色没有想象中的羞怯,却是带着一丝格外警惕的小心。 “阿凌,你也怕我么?”陆颜召似有些失落,又笑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都不怕我,你还耍过我!骗我在皇上面前替你外祖一家说话……” “我并没有耍陆公子,陆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本心,就算我不说那些话,陆公子也还是会将那些证据呈现给皇上的,不是么?”韩凌说道,“因为那就是真相,陆公子也只是让真相大白于世间!” 陆颜召怔了一下,既而笑问道:“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就一定会将真相呈现给皇上,如果我也藏匿或是伪造证据呢?” “陆公子不是和那帮奸臣一丘之貉的坏人!”韩凌肯定的说道。 “你又怎知,我就不是和那帮奸臣一丘之貉的坏人呢?”陆颜召再次饶有兴趣的反问。 韩凌狡黠的一笑,答道:“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陆颜召的神情陡地一滞,似被韩凌眼中的慧黠之光给慑住了,又似乎被这一句话打动了内心,他情不自禁的侧过身子,靠近了韩凌,而韩凌却是向后瑟缩了一下。 “陆……陆公子……”韩凌惊惧的唤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我今年才只有十三岁,我……我初潮都还没有来呢!” 那表情似乎在说:十三岁耶!十三岁花骨朵的年龄,你也好意思摧残! 陆颜召满头黑线,神情再次怔了一怔,看着韩凌一张因紧张和惶恐而显得更红润光泽的精致小脸,呆了半响,忽地就忍俊不禁的憋笑了起来! 这个丫头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呢,不如再吓她一吓好了! “可是你也听到了,如果你还是完璧之身离开这里的话,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他们!”陆颜召十分严肃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仔细观察着韩凌的表情,但见她从蹙眉沉思渐渐转为一幅认命的无奈,又不免有些怜惜以及一丝怅惘失落。 “既然你不想委身于我,那又为什么要同意与我的定亲?我父亲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问道。 所以将她带到这个房间的最终目的就是想问这一句话吧? 韩凌沉吟不语,陆颜召到底是与他父亲不一样的人,她能告诉他那些事情吗?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也很难接受吧? 陆颜召见她不说话,又问:“是我父亲拿什么威胁你了么?” 韩凌还是没有回答。 他又问:“是不是杨家?” 韩凌这才惊骇的抬起浓密长睫,看向了陆颜召,陆颜召从她诧异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果然如此!”他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了然和感伤。 顿了片刻后,他又将话锋一转,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我没有亲生母亲,我对我母亲的记忆很淡,淡到几乎已全部忘记,自从我父亲娶了继室崔氏之后,家中更是连母亲的牌位都抹去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她的半点痕迹!” “我父亲不让我问起母亲的任何事情,他甚至在得知我调查母亲之后会狠狠的惩罚教训我,我曾经听崔氏说过一句话,她说……我母亲就是一个祸害,陆家差一点因为她而家破人亡,她还说……我母亲狐媚惑主,不守妇道,所以陆家的族长才会将她赶出家门,并从陆氏族谱中除了她的名!” “可是我从来不相信,即使我已记不清她的容貌,甚至记不起有关她的所有事情,但是我记得小时候她抱我时的那一份温暖,还有一句话,她时常教我的一句话。” “她说:她不希望我将来能取得多大的功名,但堂堂男儿,必须顶天立地,身正名清,无愧于天地!” “那句话我永远也不会忘,所以我也相信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人绝不是崔氏口中那个狐媚惑主不守妇道的女人!” 听到这里的韩凌眸中也露出了一分怆然,她忍不住接道:“陆公子,你娘亲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女中豪杰,是巾帼英雄,像崔氏那样的女人又怎么懂你娘亲,每个人的思想层次不一样,所看到的人或事以及对别人的理解也会不一样,不是有句话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也许崔氏就是那样的女人!”她最后说道。 陆颜召听得心中一怔又一暖,禁不住又看着韩凌的一双灵黠大眼入了神,随着他心中一动,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抚向了韩凌的脸颊。 韩凌心叹不妙,身子一颤,用力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陆颜召伸过去的手悬在半空又忽地顿住,眼中微闪过一抹怅然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女中豪杰,是巾帼英雄?”他又接着上一句问,恰到好处的缓和了现在紧张又尴尬的气氛。 韩凌睁开眼睛陡地看向了他,却又不说话了,她的明眸中透出了些许的诧异! 难道他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吗? 陆丙的嫡妻蒋氏,也就是蒋家末二代的嫡女,蒋家与杨家一样,世代出名将,蒋家的女儿也有不输于男儿的大气飒爽之风采。 七年前,母亲有带她去过蒋家的陵墓,祭拜过蒋七郎,在蒋七郎的坟前,杨氏对她说起过蒋家人的故事,一个煊赫过百年的勋贵名门,有过许多名垂青史的风云人物,但因为皇上的猜忌,最后却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蒋七郎是蒋家最后一位牺牲的男丁,他死的时候还未及弱冠,而就在他死之前,曾单枪匹马闯进过大奸臣言藩的府邸,甚至后来还杀进了皇宫,那个时候,陆丙的嫡妻蒋氏有心庇护她这个最小的侄子,保住蒋家最后一滴血脉,可是陆丙却杀了他! 在蒋七郎闯进文华殿时,是陆丙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杀了蒋家最后一个男人,令蒋氏一族彻底覆灭,彻底失去希望。 当蒋氏听到这则消息后,便如同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的与陆丙拼起命来,夫妻之间刀刃相接,战到不死不休,直到最后,蒋氏也死在了陆丙的手中。 母亲有见过蒋氏最后一面,她在临死前就说了一句话:“我错信了他!我真傻,我怎么就相信了他?我怎么就相信了他!” 蒋氏为什么会说那样一句话?是因为被最深爱的人背叛而绝望了么? 就如同她前世从未怀疑过景王一样! 韩凌怔怔失神,陆颜召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欢喜。 “阿凌,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韩凌猛一惊醒,涩然一笑,回道:“没,我猜的!相信陆公子的为人,相信陆公子的母亲!” “但就是不相信我的父亲,是么?”陆颜召晒笑反问。 “陆公子和指挥使大人不是同一类人!指挥使大人仅仅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剑,一把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剑,而陆公子心中还存有情义……” 韩凌也笑了一笑,续道:“陆公子是好人!” 陆公子是好人,为什么这句话这么的耳熟呢?今天似乎至少听了两次了吧? 今天在大街上救的那两个女孩子? 脑海里再回想起徐墨玄所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在广宁大街上救的两个女孩子就是她们啊!杨家的两位小姐! “小丫头,原来今天你又耍了我一次!你之前是不是有易过容?”陆颜召陡将话题一转,以十分危险的语气问道。 韩凌一怔,这才发现不经意之中说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露馅了,她满不好意思的一笑,以示歉意! “明明已经逃走了,却又被送到了我这里,看来这是缘份!” 在韩凌的错愕中,他竟含笑说了一句:“也许注定了你会是我的人!” “怎么办?阿凌,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他压低了声音呢喃般的说道。 韩凌见他眸光温柔而深情,渗透出丝丝渴望,不像是开玩笑,心中更是害怕起来。 “陆……陆公子,你不打算给我吃解药了么?”她干脆直接问道,打破了这一刻的柔情蜜意。 陆颜召见她这般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紧张的神态,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他再次摆出一出严肃认真的表情,看着韩凌道:“暂时不想,怕你跑了,至少先做完一件事情再说!” 一听说要做一件事情,韩凌的眸子里瞬间盛满惊恐。 “要……要做什么事情?” 明明心中害怕致极,她却强装一脸笑意,以商量的语气道:“不如……不如等到洞房花烛夜时再做吧?或者等我及笄以后,我,我怕疼呢!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疼的……” 说完,她还努力的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希望能博取陆颜召的同情,他不是也读过圣贤书的么?记得前世的他也挺君子的,至少没有强占良家妇女的恶习! 可谁知陆颜召竟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不是早晚都会有第一次的么?再说了,我怎么会让你疼,你疼了我心里岂不是更疼!” 韩凌黑亮的双眸陡地睁得滚圆,心中已开始咆哮抓狂:尼玛这是我所了解的陆颜召么,不是整日摆着一张酷脸见谁都像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不还的么?不是人见人怕的小阎王么? 怎么突然就温柔起来了?而且还会说这么缠绵悱恻的情话? 陆颜召见到她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内心已是喷笑,但笑过之后,又升起一丝惆怅!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很有可能从今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吧! 在这个女孩的心里到底最在乎的人又是谁呢?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还是那个甘愿为她多次身陷险境的狂妄小子徐墨玄? 反正不可能是他! 想到这里,他将父亲给他的那一瓶解药拿了出来。韩凌看到他手中的那只玉瓶时,澄澈的双眸中顿时盛满亮晶晶的欣喜之光,心道:他终于肯把解药拿出来了么?他刚才所说的话都是耍她玩的吧! 可就在她期盼的望着他时,却见他对她促狭的一笑,就将瓶中的一粒药喂到了自己的口中! 韩凌登时睁大了眼! “你怎么自己吃了?你也不怕有毒?”她错愕震惊的问道。 陆颜召再次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就是怕有毒,所以先帮你尝一尝,看能不能毒死我,如果不能,那我就喂给你吃!”他说道。 韩凌哑然,她有点搞不清状况了,陆颜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她的唇瓣很快被覆盖,又被重重的碾压,直至一柔滑的舌尖侵进,在她的唇齿间肆意横行,最后将一粒冰凉送进了她的口中。 韩凌感觉到了他身体里逐渐膨胀起来的渴望,虽然他也在极力的克制,可是这种自制力本身就很脆弱,一旦身体接触,便极容易崩溃! “怎么办?阿凌,我很想要你……很想……”陆颜召覆压着她的娇躯,深情的看着她的眼睛,低喃。 明明是几乎可以溺毙人的柔情蜜意,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情景,却在这时,韩凌蓦地大叫了起来! “疼!疼!疼!”她高声喊道。 陆颜召神情愕然,眸中火焰很快被扑灭!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开始么?连衣裳都还没有解开好吧!怎么就开始疼了? 但韩凌的表情的确很痛苦,她隐忍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陆公子,我好像……好像来癸水了,我,我肚子疼!”她泣声道。 什么!癸水?这不是在开玩笑吧!说来就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陆颜召顿时感觉到头顶上空劈过一道闪电! “是你刚才所说的初潮?”他愕然的问。 韩凌用力的点了点头,表情依然很痛苦,而且因为痛苦,她开始轻声嘤呤。 陆颜召心中一软,连忙披衣起身下了床! 看着韩凌因疼痛而将自己抱成了一团,他的心中又生起一丝疼惜,可是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也不懂,便只好对着门外高声唤道:“青儿,你给我进来!” 门外的婢女应了一声,立时推门而入,快步走到陆颜召面前,差怯的低着头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由于她是低垂着目光,所以一眼就瞥到她家公子的衣袍上竟然有大片的嫣红! 是那个女孩子身上所留下来的吗? 怎么这么多血!青儿再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就见那女孩蜷缩着身躯似乎纹丝不动了! 天啦!他家公子到底对这个女孩做了什么? 青儿不由得嗫嚅着唇瓣惶恐的问道:“她,她,她……还……还活着么?” 公子该不会是让她来给这个女孩收尸吧?青儿禁不住浑身颤抖。(未完待续。) ps:感谢宁宁71的打赏,另求订阅支持!谢谢! 第108节 宫里的两个女人 看到丫鬟一副见了阎王的惊惧表情,陆颜召神情更是不明所以的一愣。 “说什么话?她当然还活着!”他愤怒的一声厉喝,转而又低声问道:“我叫你进来,是想问你……她说她来癸水了,肚子很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为她止痛?” “癸水?”青儿喃喃重复了一遍,过了好半天似乎才想起这个词的真正含义,眼前陡地一亮,惊道,“公子是说癸水?” 陆颜召眉头一皱,很是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有,有,有!奴婢这就去给少夫人煮大枣红糖姜水来喝!”青儿眉开眼笑的说了一句后,赶紧拔腿跑出了房门,奔出十步远后,她才缓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吓死我了,还以为公子有什么不良嗜好,将那女孩子给折腾死了呢!”她自言自语道。 话刚说完,身后蓦地又传来了公子的叫唤:“青儿,回来!” 完了完了完了,难道是公子听到她所说的话了吗?青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又不得不听从命令的转身回到公子的寝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哭请罪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陆颜召莫名奇妙! “你刚才说什么了?”他问,但见这丫鬟一幅欲哭流泪的样子,又摆了摆手,“算了,我叫你来是要你再叫厨房烧一些热水,让人送过来,就说……少夫人要沐浴,另外……”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老爷,知道吗?”这一句,陆颜召说得极其严肃郑重。 原来是吩咐她做事吗?青儿心中一喜,连连点头答是! 陆颜召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青儿一眼,青儿又立刻发誓一般的说了一句:“青儿唯公子之命是从,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青儿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你下去办事吧!” 青儿心中猛舒一口气,扭头就赶紧飞奔走了,那速度堪比一只逃命的兔子。 不过陆颜召也没有在意,他此刻的心情极好,尤其是听到青儿称呼韩凌为少夫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就摸着下巴抿嘴偷笑了起来。 可就在他心中飘飘然时,却闻得一阵呜咽低泣声从床上传了来! 陆颜召脸色一变,箭步跨到了床前,用手抚向了韩凌的额头,垂声问道:“阿凌,你怎么了?” “很疼么?我已经叫婢女去给你煮大枣红糖姜水了,或者你让我怎么帮你,才不会这么疼痛?”他又细声问。 韩凌摇了摇头,答道:“不,我没有事,我只是……只是想娘亲了!我想娘亲……” 陆颜召一愕。这大概是女孩子在身体或内心最脆弱的时候都会想到娘亲吧! 他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便默默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皇宫内苑的凤栖宫中,杨秋璇陡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眼神迷茫的看着这个华丽又有些空荡的宫殿,泪水忽然就滑落了下来! “阿九,我的女儿……”她低声喃喃自语,忍不住就将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中,呜咽啜泣。 一名丫鬟听到她的尖叫声后,连忙赶到了她的床前,躬身福了一礼道:“姑姑,你怎么了?” 杨秋璇身为香妃娘娘的一等宫女,在凤栖宫中享有主持一宫事务的特权,又得香妃娘娘器重,这里的宫婢们都很尊敬她。 杨秋璇摇了摇头,冷冷的道了一声:“无事,你出去吧!” “是!”丫鬟躬身退了出去。 她再拾起一件袍子披到身上,下床后,走到了窗边,已是午夜时分,夜色正浓,朗月星疏,她数了数日子,似乎就快要到端阳节了! 又是一年,自从她选择进宫以来,竟然一呆就是七年,这七年她从来没有一刻过得轻松过,也无时不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女儿,这种痛苦与煎熬她只能藏在心底,不敢与任何人诉说,时间久了,便感觉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硬越来越冷。 “姐姐,你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 杨秋璇回转身,就见穿着一袭华丽的浅黄色宫装的蒋灵正着急的朝她疾步走了过来。 “娘娘怎么还没有安睡?”杨秋璇朝蒋灵福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蒋灵连忙拉住了她的双手,近在咫尺的低声说了一句:“姐姐何必与我多这些虚礼!” 她挥手让身边的宫婢们全部退了下去,拉着杨秋璇坐到了一席软塌边。 “姐姐可是又梦见了哥哥……或者是想阿九了?”蒋灵关切的问道。 杨秋璇摇了摇头,挤出一副苦涩的微笑。 “对不起,姐姐,都是因为阿灵,才让姐姐骨肉分离……”蒋灵十分歉疚的说道,心中也极其的苦痛,是她执着的要进到这个皇宫里来,也是她口口声声的说要为蒋家复仇,可是七年了,她们除了在这后宫之中挣扎求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皇上身边有方皇后,方皇后死后还有杜康妃、卢靖妃,甚至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他们每一个人都睁着雪亮的眼睛盯着她或是窥视着她,没有给她一丝可趁的机会,而她也只有在与皇上衾枕缠绵之时让他多服一些丹药来减短他的寿命,她也曾想过一命换一命,干脆就在他熟睡之时杀了他! 可就算是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蒋家的案子没有翻过来,蒋家就永远背负着谋朝篡位通敌判国的罪名,这个罪名很有可能还会被记入史册,给蒋家烙上莫大的耻辱,蒋家的亡魂又怎能安息? 他们要翻案,就要彻底的扳倒言菘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陆丙,甚至还要让皇上承认自己的过错! 可是这太难了,仿佛蚍蚍撼大树,根本无从入手!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丙,那个男人是那样的可怕,简直就是无处不在的毒蛇,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与掌控之中! “香妃娘娘若是还想自己好好活下去,或是让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就最好安守自己的本份,不要去做一些没有任何用处的事情,你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掀不起什么大浪!” 这是她曾经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那个男人悄声对她说的一句话! 直到现在,她想起那句话还仍心有余悸,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甚至知道了秋璇姐姐的身份么? 那么他是否也知道了她们来到这皇宫之中的目的? “陆丙,我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杀了他!”杨秋璇忽然咬了咬唇,从牙缝中迸出这一句话。 “他怎么下得去手,当初七郎那么的信任他,把他当姑父,当朋友,他怎么狠得下心……”她痛心疾首的说道。 “姐姐,我与你一样,同样恨他!可是他……他似乎知道了我们的一切,然而他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有告诉皇上,这一点令我十分不解!”蒋灵蹙眉说道。 杨秋璇看向了蒋灵,她也想起了陆丙每次看到蒋灵时的眼神,虽然冷厉却黯淡甚至藏着一丝悔痛加痴迷。 “真是可笑,那个男人难道对自己的嫡妻蒋氏还存有一丝愧疚么?”杨秋璇不免苦笑道。 “姐姐是说我的小姑蒋仙么?”蒋灵不由得好奇的问。 她也听说过,就在哥哥蒋七郎死后没多久,嫁给陆丙为妻的小姑蒋仙也突然骤逝,陆丙对外宣称,妻染重疾而病亡,而这其中的真相又有多少人可知呢? 蒋灵看着杨秋璇,神色哀伤。 杨秋璇又看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回道:“没有关系,阿灵,我相信上天自有公道,他们这些人迟早会遭到天遣的,就像七年前一样,阿九说言藩会遭到天遣,他便果然遭到了天遣!” 说到这里,蒋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每次听到姐姐说阿九,阿灵都很想见一见这个孩子呢!” 是啊!我也想见!我无时不刻不想见!杨秋璇在心里说道,但这句话却不敢对阿灵说出口,怕给她心里增加愧疚的负担。 而蒋灵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姐姐,不是快端阳了么?我可以请求皇上回家省亲,到时候,你就可以去见阿九了,记得一定要带她来见见我!” 端阳!省亲!是的,这是一个不错的出宫的借口!可是……还要回到那个广宁伯府去吗?那个对她们俩人来说都是永远也不想提起的噩梦所在! “如果不是还想借助这个所谓的娘家,让我们有所倚仗,我们又何必让韩家支撑到现在呢?”蒋灵轻声笑道,“姐姐,关键时刻,这个娘家还能当我们的盾呢!” 是啊!为了借助韩家这个盾来掩藏她们的身份,所以韩陌至今还能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但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阿灵也变了!在宫中生活七年,原本单纯善良毫无心机的阿灵也变得擅谋弄权,极会伪装!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若是不变,恐怕根本在这宫中活不下去,可是现在的她却已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可以微笑着去看一个人死在她面前的妖狐一般的女人! “皇上,这个女人她就是个夭妇,她是要毒死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就不睁开眼好好的看清楚这个夭妇的真面目!皇上,臣妾无罪,臣妾无罪啊!” “来人,这个贱人竟敢诬蔑朕的爱妃,给朕拉下去杖毙!” “又一个死了,现在谁还敢得罪香妃娘娘,就看看她们吧!这就是得罪那个女人的下场!” “果然是妖孽!竟然能得圣上荣宠七年不衰,靠的不是妖术又是什么!这个女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死!” 杨秋璇想到那些死去的嫔妃所说的话,抑或是那些宫女们私下里议论所说的话,每每想起就如同在噩梦中走了一遭,感觉身体格外的冷,内心格外的恐惧害怕! 阿灵还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们这样一直在复仇的道路上走下去到底对不对? “姐姐,你还在想什么?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出宫的机会,你难道不高兴吗?”蒋灵忽然打断了她的沉思,轻声问。 杨秋璇回过神,看向蒋灵一双仍旧清灵但已是幽深看不到底的眼睛,又轻声笑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道:“高兴,怎么能不高兴?” 蒋灵温婉的笑了一笑,又踌躇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问道:“姐姐,我还想见……钰哥哥,不如……我们也让钰哥哥来京城好不好?” 她口中的钰哥哥自然是四哥杨茗钰!蒋灵很少提及四哥,但一旦提起,脸上总是掩不住一丝红晕的羞怯,难道她对四哥…… 杨秋璇心中惊骇,又摇了摇头屏弃了这个念头。 “阿灵,你见我四哥干什么?恐怕这会很不方便,何况你现的身份是皇贵妃……”她道。 听到这一句话后,蒋灵双手绞着衣角,极度不安和痛苦的垂下了眼睫,眸中几乎要垂下一滴泪来! “那就不见了罢!我不能……害了他!”她低声说道,密盖住的长睫掩饰住了那一抹浓浓的凄伤。 ***** “那小子还在与那些侍卫们打么?”同一个午夜时分,陆丙还呆在自己的书房里翻阅着案卷,而前院已是打得不可开交,厮杀喊叫声连连! 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厮跪在他面前,垂首禀报道:“是的,还在打,又有十个爬不起来了!” “叫他们轮流战,这小子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我就不信他能打一晚上!”陆丙扔掉了手中正翻着一本案卷,厉声喝道。 果然是蒋家留下来的余孽么?和那小子一样倔犟牛脾气,还真是一根筋,不死不休! “是,小的这就将大人的话传给他们!”小厮一句话说完,又抹着脸上的汗水蹬蹬蹬的跑出书房了! 这时,陆丙身旁的一位黑衣影守不禁讷闷的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直接杀了他?何必还这么麻烦的……” “杀他?让他以徐家少爷的身份死在我陆府之中?你是想让我陆家彻底与徐家结仇吗?”陆丙十分不悦的嗤声反问。 那黑衣人立刻垂首道:“是属下考虑不周,可是,属下也听说过,徐家最好中庸一套,是断不会轻易与任何人结仇,何况这个徐墨玄本就非徐家亲生血脉……” “徐家敢做这种养育罪臣余孽的事,就说明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我不想将此事揭露给皇上,也就是因为还没有查清徐家的底牌到底有多少,此事万万急不得!” 陆丙正色说道:“皇上已经对徐墨玄十分不喜,起了杀心,他的身份永远不要揭露对我们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而他以徐家五少爷的身份过完他的一生,也是他最好的结局!” 说到这里,陆丙又肃声补充了一句:“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是!”那黑衣人颔首答道。 陆丙再次从一旁堆叠如山的案卷中抽出一份,那一卷正好是京兆府尹左大人提交的通州驿馆刺杀案,他对着这个案卷沉思良久,忽地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 合上案卷后,他又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陆颜召所住的修远阁,问道:“颜召那边怎么样了?” “去叫个丫头过来问问!” “是!”黑衣人应命走出了书房,不多时,一名绿衣的小丫鬟便被他提小鸡般的抓了来! 这丫鬟正是青儿!被扔在地上的青儿一见到陆丙,便连忙噗通噗通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还请老爷宽恕奴婢!”青儿万分惶恐的说道。 陆丙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伺候公子这么久了,怎么还这般胆小?我问你,公子和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的这个儿子,即使他对这个儿子的教育已极尽严苛且无情,但却还是改变不了他的本心!说来也可笑,他陆丙竟然会害怕自己的儿子会被别人算计!他也有害怕的东西…… 青儿本来心里一直祈祷着老爷千万不要问她这句话,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一听,脸色刷时惨白,支支吾吾的答道:“公……公子将那个女孩抱到了床上,然后……聊了一会儿,再然后……那女孩子一直叫疼,最后,最后……” 见青儿吞吞吐吐,陆丙十分不耐烦的问道:“最后……怎么了?” 青儿浑身一颤,再次磕了个响头,答道:“最后公子将青儿叫到了房间,青儿看到那女孩身上都是血,床上也有好多血,公子身上也有血……”这样说也不算是欺骗老爷了吧,也没有背叛公子! “什么!” 陆丙听罢神色大变,似乎也有些错愕的震惊,他怔了一会儿,亦问道,“那女孩还活着么?” 青儿立刻点头答道:“活着,公子已让奴婢送进去了热汤,公子现在正在给那个女孩沐浴!” 听到还活着这几个字,陆丙轻舒了一口气,微一摆手,说道:“好了,你回到公子的房里去吧!” 只是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怪癖?陆丙的眉宇间竟然也笼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难道真是他对儿子的管教太严而令他…… 正沉思着,那个被他遣去前院监督观战的小厮又跑了回来,急忙禀报道:“老爷,老爷,府外……府外又有客人来拜访了,说是要求见老爷!”(未完待续。) 第109节 上门要人 “都已近午时三刻了,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客人来拜访?” 陆丙身居三公三孤之高位,又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巴结奉承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绝对没有人敢深夜到他府上来打扰,除非…… “莫非是杨家的人?杨五郎杨茗轩?”陆丙皱着眉头,狐疑的问道。 那小厮听罢,也立刻回应:“禀大人,正是刚到京城上任的兵部侍郎杨大人以及杨家的两位公子!” “消息传得真快,这么快就已经找到我陆府上来了!”陆丙眼神锋利,唇角带笑,“也罢,本想明日亲自登门拜访,既然他们这么急着来了,那就正好把今日之事圆满的解决了!” “去由请杨大人到我府上做客!”陆丙对那小厮命令道,然后又吩咐身边的黑衣人,“叫人备好茶酒,送到贵致轩,本大人今晚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那小厮应命去了,黑衣人也拱手答了声是,接着问了一句:“公子那边……” “先将客人请至贵致轩,过一会儿后,再命人让公子直接将那个女孩给抱过来!”陆丙含笑说道。 说完后,他也从一把太师椅上抓起一件黑色缎袍披到了自己身上,朝着书房外走去了! 前院依然是厮喊打斗声一片,两名小厮为陆丙提着两盏莲灯,屁颠屁颠的跟着他身后朝着前院走了来,就见十几个侍卫都被打趴倒在了地上,而被围在那些侍卫中间的一名蓝衣少年也是发丝凌乱,气喘吁吁,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但他仍旧握紧了拳头屹然挺立着,正要朝着陆颜召的住处飞奔而去时,又见陆丙出现在了他面前! “怎么?陆大人亲自上阵了?也要跟我打?”徐墨玄冷笑一声,很快又做到了进攻的准备。 站在一旁的杨歆却是急了,连呼道:“五少爷,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你身体吃不消的!” 徐墨玄充耳不闻,眸中充满了猩红的火焰。 “你们父子二人真卑鄙!居然对一个女孩子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陆大人,你也是名门望族出身,看来读的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他恨恨的骂道! 陆丙暗自握拳,脸上的表情却是控制得非常好,他朗声大笑,回道:“随你怎么骂!反正锦衣卫便是世人眼中的毒蛇,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人不敢干,锦衣卫都干了!再说了,我陆家看得起这个丫头,那是算她走运,她应有的名份我陆家都会给,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不然的话……” “不然会怎么样?”杨歆抢先问道,“是你们抢了我表妹,而且还逼她……现在竟还有理了?” 陆丙笑了笑,目光朝着杨歆的身后扫了一下,沉声答道:“不然的话,我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杀了她,不留任何痕迹,锦衣卫没有办不了的案子!比如说通州驿馆中的杀人案就与她有关……” 陆丙说到这里,杨歆脸色惨变,徐墨玄更是气得劲气膨胀,发丝飞扬,就势要朝他挥了过来,却在这时,陆丙身子一斜,朝着前方一闪而过,还十分恭敬有礼的抬起双手,朗声道了一句:“贵客降临,有失远迎!” 听到贵客两个字,杨歆立刻转过身去,就见五叔杨茗轩和二哥杨曦之、三哥杨逸之都来了! 杨曦之与杨逸之本来与徐墨玄约好了,分头去找韩凌与杨歆,一个时辰以后在安国公府相见,但徐墨玄去了陆府后便一直没有传来消息,杨逸之便猜到徐墨玄定是在陆府中出了事,而表妹和堂妹很有可能就在陆府之中,故而兄弟二人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杨茗轩,现在父子三人便是来陆府中要人了! 虽然锦衣卫都指挥使陆丙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且七年前也算对杨家有恩,可是再怎么说也比不上两个女孩子的性命重要。 所以,杨茗轩斟酌思量之下,毅然决定来了,两个儿子不放心,也跟着来了! “五叔,二哥,三哥,是你们来了!他们……”杨歆见到亲人,一时间坚强的外表便坍塌了下来,泪如泉涌,“表妹可能已经……” 杨歆不敢将后面的话说下去,杨曦之与杨逸之的脸色已是大变,看杨歆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发展不妙,再看到徐墨玄一幅精疲力尽的狼狈形容以及地上哀嚎不止的一群侍卫,便知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看来今日想将表妹从这个陆府中救出去便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了! 而且刚才陆丙对杨歆所说的那句话分明就是说给他们听的,首先就给他们示压立威,这会儿又摆出一幅殷情好客的模样,不知道又是在闹哪一出? “陆大人,下官的外甥女与侄女今日在回家的途中被人劫持,听说是令公子救了她们,两个女孩子至晚未归,下官很是不安,故而来到贵府上打扰!”杨茗轩对陆丙施了一礼,很是客气的说道,又看了一眼杨歆,续道,“既然下官的侄女果然在此,那么还请陆大人将下官的外甥女也交由下官带回去吧!” “五叔,陆公子是救了我们,可是我们也是被陆大人劫持来的,而且他们还逼表妹——”杨歆说到这里,又一次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 徐墨玄听到这里,内心更是痛苦不安,他再一次的朝陆颜召的修远阁冲了过去,但陆丙却闪身拦到了他的面前,徐墨玄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朝着陆丙的面门击去,陆丙竟是轻而易举的闪身躲过,并也伸出一手来去迎接他如石雨一般击过来的拳头,两人兔起鹘落,很快就交手了十多招,快如闪电,最后,陆丙一掌击得徐墨玄如断钱的风筝般退后三尺,倒在了地上! 杨歆急忙奔过去,扶住了徐墨玄。 陆丙冷喝道:“徐墨玄,我警告你,不要太过狂妄,敢在我陆府中撒野,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进锦衣卫也就能让你混出锦衣卫!” “谁稀罕这个破百户的职位!我也告诉你,你若是今天不让你儿子把阿凌交出来,或是敢伤阿凌一分一毫,我徐墨玄便与你们陆家誓不罢休!” 陆丙听到这里蓦地揶揄般的大笑了起来:“很好,看来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为了一个女孩,打自己的兄弟,在我们陆府中闹得天翻地覆,你简直跟十四年前的蒋七郎没什么两样!” 听到蒋七郎三个字,徐墨玄与杨茗钰的脸色皆是一变。 徐墨玄还要说什么,杨茗轩立刻抢先说道:“陆大人,不知下官的外甥女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大人,让陆大人深夜拘在贵府之中,这对女孩子的清誉影响实在不好,还请陆大人高抬贵手,放她与下官离去!” 杨茗轩果然是被诗书熏染的谦谦君子,既然再怎么着急再怎么愤怒,也能保持文人的气度与礼节。 既然对方都这么礼貌了,陆丙也不好意思动粗,便也客客气气的回道:“杨大人的外甥女并没有什么得罪我的地方,不过,这个女孩与小儿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故而陆某就成全了他们,杨大人今夜到我府上来正好,陆某正想与杨大人商量小儿与您这位外甥女的婚事!” 陆丙摆着一张笑脸将一席话说完,杨家三父子与徐墨玄甚至是杨歆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看了! “陆丙,你胡说八道,什么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这么不要脸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来!你分明就是在诋毁阿凌的清誉!”徐墨玄厉声吼道。 “我表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与人私定终身?”杨曦之也大惊的一声喊道。 杨逸之也想说什么,杨茗轩一把拉住了他,亦是正色道:“陆大人,口说无凭,不如请下官的外甥女出来,我们想听她自己亲自说,如果她甘愿,下官愿意作主,让她与令公子定亲!” “不错,让阿凌出来说话!我们要听她自己说!”杨曦之、杨逸之与徐墨玄同时喊道。 陆丙笑了一笑,竟好似十分有把握似的,面不改色的应道:“好,几位来者是客,怎么说也要到我府上喝上一杯茶,不如各位都到我贵致轩一坐,我马上就叫小儿将令外甥女抱过来!” 抱?他竟然用了一个“抱”字,杨茗轩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杨曦之与杨逸之的脸色已是铁青,徐墨玄就更不用了,简直气得发抖,还好杨歆拉住了他,不然,他又要跳起来与陆丙拼命了! 隐忍了许久,杨茗轩终是道了一个好字,带着两个儿子以及杨歆、徐墨玄一起随陆丙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小轩阁中,里面盆栽景致如画,墙上亦是挂满各种或山水或仕女图的画卷,书香气息甚浓! 陆丙叫人沏好了茶,送到杨茗轩及其二子的手中,杨歆与徐墨玄也各得一杯,没有怠慢。 “杨大人初到京城,可还习惯?”仿佛是因为阁中太安静了,陆丙竟扯起了话题闲聊! “感谢陆大人关照,很习惯!”杨茗轩答道。 “杨家世代出将才,没想到杨家这一代的子弟中还有杨大人这般文采风流的人物,听说杨大人的两位公子也是少有才名,杨曦之的书画,杨逸之的琴棋,就连景王殿下在皇上面前也是赞不绝口……” 陆丙话说到这里,杨茗轩神色微微一变,景王为何会在皇上面前提起他的两个儿子? “景王是很得皇上喜爱,不过,我也要奉劝杨大人一句,皇上毕竟很不喜欢朝中重臣与皇子结党,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杨家!” 陆丙话音一落,杨茗轩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的一颤,目光就投向了身旁的两个儿子!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是愕然,面对父亲询问的目光,又是惶惑不安的垂下了头。 “多谢陆大人的提醒!”杨茗轩客气的答道,又将话锋一转,“不过,结党于我们杨家来说本就是不可能之事,还请陆大人无须多虑!” 陆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杨茗轩又接着道:“敢问陆大人什么时候让下官的外甥女出来与我们见面?” 陆丙再次一笑,招手唤了位仆妇过来,问道:“去公子的房间问一下,看那个女孩现在身子有没有好一些,若是好了,叫公子即刻将她抱过来,就说这里有贵客要见他们!” 陆丙的这一句话再次令杨茗轩神情一变,这话外之意,分明就是……难道阿凌真的已经…… 那仆妇应了声是,便立刻小跑着赶去了修远阁,将话带给了守门的青儿。 青儿传话时,陆颜召正在给韩凌喂大枣红糖姜水喝,刚用热汤泡过身体的韩凌此刻喝了这红糖姜水后,便感觉身子暖和了许多,腹中的绞痛也减缓了,这会儿突地听到青儿传话说有贵客深夜到访,韩凌便心中一跳,已然猜到了是谁! “一定是我舅舅见我久不回家,着急的找来了,我得马上去见他们!”韩凌急着跳下了床,因为动作太大,又引得腹中一阵绞痛。 陆颜召见状,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修远阁跑了去! “你快放我下来,让我舅舅误会了不好!”韩凌挣扎着,却又被陆颜召更紧的搂进了怀里。 看到陆颜召神情狡黠,韩凌诧异的问道:“你是故意的?为什么?” 陆颜召朝她看了一眼,温声笑道:“阿凌,都已经是这样了,你觉得还有可能不会被误会吗?我这么做当然是想要让你舅舅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阿凌,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柔声补充了一句。 韩凌闭了闭眼,经历了两世的她已经不会再为男人的任何一句话而感动,可是也正如他所说,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何况还有他父亲的威胁,她亲口作出来的承诺以及那一封写给四舅舅的信,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别说是还没有定亲,就算已经定亲,从定亲到成亲也有两年的时间可以筹谋,她并未想过会嫁给陆颜召,可是…… “陆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你又喜欢我什么?”韩凌诧异的问。 话一出,陆颜召便顿下了脚步,神色看上去似乎有点受伤。 韩凌心中陡生愧疚,又道了一句:“对不起,陆公子,也许我不该这么问!” “人的感情是最不能轻视践踏之物,也许我们不能感同深受,但被爱者不能以高傲的姿态去质疑爱者的真诚!每个人的感情都是高贵的,不可亵渎的……”她忽地低声沉吟,神色也似有些幽远而凄迷。 陆颜召就被这句话给怔住了,他忽然觉得心很痛,也很苦涩,在贵致轩门前停顿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将韩凌放了下来,又关切的问道:“能自己走吗?若是不舒服……” “我可以的!谢谢陆公子成全!”韩凌含笑答了一句,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慢慢走进了贵致轩,看到五舅舅杨茗轩坐在东侧的最上方,忙清声喊了一句:“五舅舅,您怎么来啦?” “表妹,你没事吧?”杨曦之与杨逸之看到她后,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徐墨玄也疾步走了过来,但见韩凌唇色泛白,脸上也褪了些血色,不禁心疼的问:“阿凌,你还好么?他……有没有欺负你?” 韩凌含笑摇了摇头,但见杨茗轩正朝她招手道:“阿凌,你过来,五舅舅有话要问你?” 她应了一声,赶紧向杨茗轩走了过去,但是她的脚步明显的比平时慢了半拍,杨曦之与杨逸之都感觉表妹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徐墨玄更是将盛满火焰的愤怒目光射向了正从韩凌身后走来的陆颜召。 杨茗轩也看了陆颜召一眼,陆颜召十分礼貌的拱手朝他施了一礼,笑道:“杨大人光临鄙府,晚辈未能亲自接迎,还望杨大人见谅!” 看到陆颜召作如此谦谦君子之态,徐墨玄忍不住就讥讽了一句:“陆颜召,你还真会装,我也算是今日才看清你的直面目,原来你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面对徐墨玄的唾骂,陆颜召似乎并不生气,反而一笑了过,也不争辩,他拱手施了一礼后,一言不发的退到了一边。 这时,杨茗轩对已走到他身边的韩凌认真的问道:“阿凌,五舅舅问你,现在陆家欲向你提亲,你可甘愿嫁给陆公子?”(未完待续。) 第110节 这样定亲的用意 韩凌心中猛一颤,果然如此,五舅舅来到这里的时候,陆丙便已经将这一切都告诉他了吧!其实也不管陆丙怎么说,她现在人在陆府之中,而且与陆颜召共处一室便已是无法澄清的证据了! 陆丙为了那个密秘绝不可能放过她,要么她就成为陆家的人,要么她与杨家都彻底消失……还有宫里的母亲和清落姑姑…… 陆丙手中握着他们的把柄还真是多!她若不答应,能怎么办?答应了至少还有筹谋的时间和回旋的余地,若是不答应,也许杨家的覆灭也会在旦夕之间! “七年前我能救了杨家,七年后,我也一样能有本事让杨家覆灭!”这是陆丙在书房中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样的决绝而阴毒,他是真的起了杀心的,然而又不想急于出此下策! 韩凌思忖片刻之后,终于抿着发白的嘴瓣点了点头。 她说道:“我愿意,愿意嫁他!” 我愿意!我愿意!这三个字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响在徐墨玄的耳畔。 “不可能!阿凌,你刚才都说,你与我们徐家定了婚约,你不可能再嫁给他陆颜召的!”徐墨玄心里好似巨浪滚过一般的不敢置信。 “是不是他逼你的?”他问,突地腾身而起,几个箭步便飞到了陆颜召的面前,再次提起陆颜召的衣领,就开始打了起来。这次陆颜召也不再示弱,从前他让着这个比他年纪小的兄弟,但这次他也不想让了,大家都是公平竞争,他凭什么要让? 于是,两人拳脚相加,各不相让,衣袂声与拳击声不绝于耳,简直就是校场上一场精彩的比武盛况,直令人叹为观止! 在一侧旁观的杨茗轩感到十分的难为情,想要解围,却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杨歆更是急得跺脚。 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时,陆丙突地闪身到了他们二人中间,一手将陆颜召推了开,另一手拎紧了徐墨玄的衣领,沉声怒道:“徐墨玄,你若是再闹下去,信不信我今天杀了你,也能在皇上那里给你定个罪名,就是你们徐家的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就你这种死不悔改的牛脾气,早晚得落得跟蒋七郎一样的下场,你父亲养了你就从来没有教过你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吗?” “就算你父亲不教,你也该向你大哥徐世子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蒋七郎什么下场?”徐墨玄莫名奇妙的厉喝道,“又关我父亲和大哥什么事?” 陆丙阴鸷的一笑,沉声回了一句:“十四年前,蒋七郎为了一个女人覆灭了整个蒋氏一族,你是不是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覆灭整个徐氏一族!” 陆丙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人神色皆是惊变,杨茗轩已忍不住站起了身来,而韩凌的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陆丙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他为什么偏偏要提起蒋七郎?难道说五少爷与蒋七郎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吗? “覆灭整个徐氏一族?陆大人,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徐墨玄冷笑。 陆丙亦是揶揄的冷笑,他指着徐墨玄道:“危言耸听?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就你这狂妄的个性,皇上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连皇上身边的人都敢打,谁借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徐墨玄,你闯了祸,一个人死不足惜,若是赔上了整个徐家,我看你良心何安?徐家对你可是有大恩啊!” 陆丙这话说得杨茗轩与韩凌的心中又是一阵惊骇惶惧! 可偏偏徐墨玄仍旧不服气道:“你说我打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秦福吗?” “他包庇日本人逃出大眳,与通敌寇,他罪该万死,我打他怎么了?我打他还是轻的了!” 话至此,徐墨玄也指着陆丙厉声问道:“陆大人,你别告诉我,那件事情你也有份,那艘船上一定还有逃出诏狱的大奸臣言藩,七年前,你是不是也包庇了……” “住口!”陆丙陡的勒紧了徐墨玄的脖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还敢跟我叫嚣!我告诉你,徐墨玄,因为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个性,你已经害到你身边的人了,你以为这几年你的太平日子是谁给你换来的,若不是你大哥徐世子罩着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好几回了!皇上也是你能肆意讥讽的吗?” “只可惜徐世子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即将命不久矣,我看他死后,你能猖狂到几时?” 最后一句话陡地如同重锤一般击在韩凌的内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少爷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大哥付出了什么代价?”徐墨玄被扼得几近要窒息,也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这时陆颜召与杨茗轩亦跑过来解围,陆丙才一松开徐墨玄,便猝不及防的又挨了他一记拳头。 徐墨玄还要追上去问,韩凌赶紧拦在了他的面前,高声喊道:“五少爷,算了!不要再打了!” 再这么打下去,惹怒了陆丙,陆丙一定说得到做得到,必对他下狠手,而且她刚才从陆丙的话中也已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通州驿馆的刺杀案一定是陆丙所为,而这次刺杀很有可能还是奉了皇上的密旨!景熙帝绝不是一个宽仁大度的人,五少爷性情耿直有讥讽过他,他当时不咎,事后必有报复! “五少爷,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便听阿凌一句话,到此为止,回去,好么?”韩凌又低声劝慰道。 至于大少爷为此事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她自会去查去问,但绝不能在此问陆丙!陆丙也不会告诉他们! 可当徐墨玄重将目光投到韩凌身上时,又变得有些凄伤起来。 “阿凌,你当真愿意嫁给陆颜召?”他忽然又将话题转回,问到这个问题。 韩凌面对他目光的照射,竟是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很想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可是她却害怕,害怕以他冲动的性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是他们逼的你,我们徐家不怕他们的,阿凌……” 他话说到这里,韩凌蓦地打断。 “他们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陆公子人挺好的,家世好背景好,才貌出众,品性好,对我也好,嫁给他没什么不好的!” 韩凌一口气说到这里,又望着徐墨玄再次劝了一句:“五少爷,今天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可是她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却是令徐墨玄眸中的光芒好似破碎了一般,变得无比自嘲而戚伤!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凌呆了良久,直到眸中的灿然星光好似聚成了似堕的晶莹,突地他扭头向着外面的夜色中狂奔而去! 杨歆禁不住追到了前院的门口,竟见他扶着一侧的门槛陡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这是他受了陆丙一掌之后,一直积压在胸口的血气! 杨歆见罢,顿时为韩凌感到无比愧疚,禁不住自己也心痛如绞,只得劝道:“五少爷别生气,我表妹她……也许是真有苦衷的,我今晚回去帮你问问,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徐墨玄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苦笑道:“没有关系,我也不是生她的气,而且她说得也很对,陆颜召除了有个卑鄙无耻没有人性的爹,的确什么都比我强!” “我也希望她过得好,既然她选择了陆颜召,那便祝他们过得幸福吧!” “五少爷……”杨歆还要说什么,徐墨玄再次举手制止了她,这次头也不回的朝陆府门外奔去了! 夜色很快吞没了那一道蓝色的身影,杨歆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眼泪突然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这时,韩凌已与杨茗轩及其二子一起被陆颜召送到了门前,各自礼毕之后,杨茗轩就要带着韩凌离去,陆颜召又不放心的走上来,道了一句:“阿凌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回去的路上,你们看能不能……或者我给你们找一辆马车!” 说罢,他已呼唤院中的小厮去备马车了。 杨歆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来火,她身体不舒服不就是拜你所赐吗? 于是,她冷嘲热讽的说道:“陆公子这是瞎操心了吧?她怎么会身体不舒服,我看她身体舒服得狠,有了您陆大公子响亮的名号撑腰,她以后在这京城都可以横着走了,谁敢欺负小阎王夫人!” 说到这里,她还戳了一下韩凌的额头:“死丫头,记住了,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将陆公子这面大旗高高的举起来立威,看谁还敢在你面前嚣张!” 韩凌心中失笑,腹中又是一阵下坠般的疼痛,她只好忍着没有说话。 而陆颜召也是微笑不语,倒是杨曦之教训了一句:“六妹,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说表妹?” “难道我说错了吗?”杨歆因为很是为徐墨玄打抱不平,便对韩凌根本没有好气。 韩凌也知道这个表姐的心思,没有与她多计较,何况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她对不起他! 以后总会有解释的机会,那就等到合适的机会了再跟他说清楚吧! 说起来,她以后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会是陆颜召了! “陆公子也请留步,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韩凌回头对一直不放心跟在他们身后的陆颜召说了一句。 陆颜召这才止步,点了点头,正好他先前遣去的小厮拉了一辆马车到门前,韩凌在陆颜召的执意要求下坐上了这辆马车,和杨茗轩他们一起回去了! 陆颜召目送那辆马车远去后,仍是不放心,便叫了府上的几名侍卫去跟踪保护,这才回到自己的修远阁,刚到门前时,青儿又告诉他,老爷想问他一些话,于是,他再次到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有何事相问?”他问道。 陆丙狐疑的看了他很久,才开口问道:“你对那个女孩做了什么?” 见陆颜召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以后注意一点,至少……要留着那女孩的一条命,她对我们陆家还有用!” “……”陆颜召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瞬间无话可说——连父亲也不相信他的人品,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也好,误会了就误会了吧!只要阿凌能够平安无事就好!但父亲所说的对陆家有用又是何意? 他忽然也想起了韩凌所说的,父亲这么执着的强逼她与他定亲,一为她能给陆家带来利益,二为她身上有对陆家有用的密秘! “父亲,她对我们陆家有何用处?”明知道父亲不喜欢他多问,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丙神色一凝,看了陆颜召一眼,果然如他所料的回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你回去休息吧!” 陆颜召迟疑了一会儿,终是答了声是,正欲转身离去时,又听父亲道了一句:“记住为父的一句话,不要像徐墨玄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去拼命!” “那个女孩,你喜欢,你可以多宠,但绝对不可以拿命去换,否则的话,即使她对我们陆家再有用处,我也会杀了她!” 陆颜召听罢,陡觉心中一凉,本来先一刻还觉得十分甜蜜的心情此刻就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 沉吟半响之后,他才道了声是,然后迈着脚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寝房,看到寝房里留下来的她的痕迹,他想这一夜他恐怕是无眠了!再一想到徐墨玄今夜时离去时的绝望,他心中又蓦地腾起了一丝愧疚。 而回到安国公府的韩凌此刻却遭到了杨歆的一顿痛骂! “你怎么能那样说话,你怎么可以那样说话!徐五少爷都被你气得吐血了,你知道吗?他哪一点对你不好了,七年前,他救了我们全家,现在更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怎么就这么狠毒的心,那样的伤害他!你这个害人精!” “六妹,表妹都说什么了?表妹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要不是杨曦之与杨逸之解围,杨歆几乎都要跑过去扇韩凌巴掌了! “她说那陆公子这也好那也好,不就是说徐五少爷比不上陆公子,配不上她吗?”杨歆说到这里,又对韩凌喊道,“杨凌,我告诉你,别说徐五少爷是魏国公府徐家的私生子,就算他什么身份都不是,也比你高贵,你没有一丁点的资格看不起他!” “表妹哪里有说看不起他了!”杨逸之立刻截断道,“六妹,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表妹为什么要那样说,如果徐五少爷还要再闹下去的话,指挥使大人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是啊!表妹之所以那样说话,其实是用心良苦,是为了救徐五少爷!”杨曦之也这般说道。 听杨逸之与杨曦之这么一说,杨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可就是咽不下心里一口气,瞪了韩凌一眼后,便甩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时,亲自下了一趟厨的卫氏吩咐仆妇们端了几碗热汤和点心过来,再叫夫君和孩子们聚在了一起吃宵夜。 卫氏注意到杨茗轩一直看着韩凌愁眉不展,便在韩凌吃完之后,将她拉进了房里说话。 韩凌也将自己来癸水的事情告诉了卫氏,之后,卫氏又悄悄的告诉了杨茗轩,杨茗轩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但杨茗轩对今夜之事还是心存有许多疑惑,又不放心韩凌,便将她叫到了书房问话。 “阿凌,你实话告诉五舅舅,你答应陆公子的提亲,是不是又是因为我们杨家?是因为七年前杨家欠了陆家的这一份恩情,陆大人要你来还吗?” 杨茗轩这么问也算是切中了要害,陆丙也的确是这么逼迫她的!除此以后,陆丙还拿母亲与清落姑姑来威胁她,但她答应定亲的真正用意却不在此,而且她也不想五舅舅为她操心,便含笑答道:“不是!五舅舅不要担心,阿凌也就是答应了定亲而已,并没有打算真正与陆家结亲!” 她说道:“阿凌只是需要这样一张坚不可摧的盾,去迎接那锐不可挡的矛罢了!” “什么是坚不可摧的盾,什么又是锐不可挡的矛?”杨茗轩听得有些糊涂。 韩凌却是狡黠的笑了起来:“五舅舅以后会明白的!总之,五舅舅不要为阿凌担心就好了!” 看到韩凌满脸都是信心洋溢的样子,杨茗轩不禁又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从小就这么机灵狡猾,连对舅舅都卖关子!好了,你现在不想说,五舅舅也不多问,不过,五舅舅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到这里,杨茗轩的脸色又有了些微的凝重,他道:“你四舅舅有来信说,长公主殿下有派人去向你四舅母也就是宁安公主打探过消息,似乎是有意要为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向你求亲!” 顿了一声,他又续道,“你四舅舅的意思是想问你,如果长公主真遣了媒人来提亲,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徐五少爷,他也曾向你四舅舅提过亲,阿凌……五舅舅看得清楚,徐五少爷他是真的对你好,像他这样的男子世间难求……你不妨再好好想想……”(未完待续。) 第111节 景王求见的手段 韩凌的心情很复杂,尤其是听到长公主代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向她求亲时,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其实是有一些欢喜的,而对五少爷徐墨玄,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更多的是心痛。 “但不是已经答应了陆家的提亲么?五舅舅,也许明天陆公子与我的定亲之事就会传遍京城了,所以,长公主殿下听到消息后,也不会再去向四舅舅提亲了,这件事情也根本不用再想了!”韩凌笑说道。 看到外甥女直到现在还能这么从容淡定的笑着,杨茗轩一时无话可说,只得轻叹了一口气,抚了抚韩凌的额头,说道:“阿凌,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承担着,这个家里有舅舅,你自己都说了,你有五个舅舅,舅舅们不忍心看你受委屈,知道么?” 听到这番话的韩凌,心中又是一酸,黑亮的眼睛润了润,突地忍不住就抱着杨茗轩的脖子低声啜泣了起来。 “五舅舅,你们待阿凌真好,真好!”她连声说道,再想到前世五舅舅为她做的一切,心中更是感动又温暖,这便是家的感觉吧!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拒绝了五舅舅而呆在那个冰冷的伯府之中,不过,还好,还好这一世她没有选错路。 “瞧你这傻丫头,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杨茗轩笑说道,又轻轻拍了拍韩凌的后背,温声道,“这么晚了,快睡觉吧,何况你现在身子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调养,知道么?” 韩凌脸上一羞赧,心知定是五舅母卫氏告诉了五舅舅她身上来癸水的事情,这样也好,五舅舅就不用担心她和陆颜召之间…… 于是,她点了点头,在杨茗轩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汀兰苑。 当杨茗轩转身离去的时候,韩凌又唤住他,不放心似的问了一句:“五舅舅,今日到兵部衙门上任,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杨茗轩一怔,又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真是瞎操心,五舅舅能遇到什么事情?再说了这是五舅舅的事情,五舅舅能自己解决。” 韩凌见他笑得温煦而灿烂,也放下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自己的寝房里睡觉去了。 这一晚她又想到了许多事情,比如五少爷的身世,他与蒋七郎或者说与蒋家有什么关系?又比如大少爷身上所中的毒到底是谁所为,再比如她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三帮人马的追击,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母亲和清落姑姑……甚至最后还想到了景王…… 景王向四舅舅提亲遭拒,他会就此罢休吗? 韩凌想着这些的时候,景王府中的一间密室之中,白衣的少年听到跟踪韩凌的暗卫所传来的消息时,也是神色遽变,惊骇莫名。 “让锦衣卫指挥使陆丙给劫走了?陆丙抓她干什么?”素来自控能力极好的景王也有些情绪激变。 锦衣卫直属皇上亲卫,就是连皇子们也要畏惧三分!换而言之,凡事与锦衣卫扯上边,他都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退避三舍就退避三舍,可是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就让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亲自出马了?那丫头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殿下,宁安公主那里传来消息,说锦衣卫指挥使陆丙就在二天前有派人去杨家提过亲!”孙纬小声的禀报道。 “提亲?”景王好奇的问,“向谁提亲?” 孙纬颔首答道:“指挥使大人正是代其子向杨夫人的女儿杨凌提亲!”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杨茗钰当面拒绝了!” 这一句意味深长,也由此可以推断出陆丙今晚劫持那个女孩的真正用意! “杨茗钰还真是够顽固也够大胆,拒绝本王的提亲也就罢了,连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子也不给,他就不怕得罪了父皇身边的人,让他们杨家再次遭遇劫难吗?”景王抑制不住内心的冷笑,微顿片刻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过,陆丙为什么要替他的儿子求娶杨夫人的女儿?”他疑道。 孙纬没有答话,这个问题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看来,陆丙是求亲不成,就想强夺,那个女孩,他们得手了吗?”景王又问。 孙纬脸色一黑,又低声答道:“应该是得手了,徐五少爷在陆府中闹了两个时辰之久,都没能将那个女孩从陆府中带出来,最后还被陆丙打得吐血了才一个人离去!杨大人杨茗轩虽然将那个女孩从陆府中带了出来,但从他们离去的情形来看,很有可能已被迫答应了陆家的提亲!” “毕竟一个女孩在别人家中呆了这么久,要想保全其清誉,也只有结亲这一条路可选!”他补充道。 景王听到这里,不禁也揶揄的笑了起来。 “这也果然只有他锦衣卫指挥使陆丙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冷声说道,又沉默半响。 孙纬见他眸色沉郁,许久都不说话,便小心的提了一句:“殿下今后是否不用在这个女孩身上花心思了?” 孙纬觉得结亲不过是一种手段,既然这种手段实施不成,也达不到他们的目的,那就该换另一种方式,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何况与锦衣卫对干上,以后的路会更不好走! 可谁知景王又道了一句:“不,连锦衣卫都看重的人,正好说明了她有不可估量的价值,越发让本王觉得此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本王要见见这个女孩,越快越好!”他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 但是要如何见?难道还要像陆丙一样将人强掳来吗?孙纬在心中暗想。 “当然不能强掳,陆丙有他的手段,本王也有自己的手段!” 景王微微笑了笑,看向孙纬轻声说了一句:“她现在不是在给魏国公世子冶病吗?听说还是用的南宫氏族人的身份!” “殿下的意思是,让她以医女的身份来到咱们王府之中?” 孙纬身为景王的谋士,对他的心思已能琢磨出七八分,所以基本上景王说了上半句,他就能明白下半句的大致意思了! 果然景王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明日一早便代本王下帖子到魏国公府!正好本王也该去看看这一位惊才绝艳的魏国公世子了,怎么说,他也教过本王一些东西,算得上是本王的半个恩师。【ㄨ】” ***** 韩凌这一觉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巧儿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对着一只鹦鹉说话,而门外还似乎传来了好些丫鬟们的嬉笑声,隐隐似乎还有少年郎的朗朗读书声。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九歌,东君!”听到后一句的韩凌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暖暖的阳光已在窗台上洒下金碎点点,外面的日头正盛,甚至有些炎热起来,丫鬟们也换上了夏天的溥衫,在院子中嬉笑玩乐着,那场景显得格外的温馨。 为什么感觉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醒来之后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呢? “小姐小姐,你醒了,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巧儿首先从窗外发现了坐起身来的她,便一边蹬蹬蹬的向屋子里跑进来,一边招呼着丫鬟们,“小姐醒了,快给小姐打盆热水来,准备好梳洗的工具!” 余嬷嬷听到声音后,也急着跑了进来,问道:“小姐今天感觉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韩凌笑着点了点头,手摸到床头的玉枕时,才发现上面有一片湿漉漉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昨天晚上睡觉时还哭了么? “小姐昨晚……”余嬷嬷似想要说什么,话到唇边又收了回去,连忙从柜子里取了件衣服过来,笑说道,“就快端阳了,小姐该出去散散心了,两位公子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了呢!” 端阳?对,似乎快要到端阳节了,难怪刚才听到有人朗诵着屈原的九歌?原来是端阳节快来了! 韩凌从余嬷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心疼和忧伤,便问道:“嬷嬷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余嬷嬷摇了摇头说:“没有!”心中却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这么早告诉小姐吧?以免到时候事情发生变故,让小姐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更伤了这孩子的心? 韩凌见余嬷嬷不说话,也就没有多问,这会儿,巧儿已经将给她梳妆的工具全部都摆好放在了妆台上,并拉着她下了床,挽起袖子就准备给她梳发了。 韩凌却阻止了她道:“不用了,巧儿,今天还是我自己来吧!” 通常她自己来都是给自己易容改装,巧儿一听,有些急了,她小声的问道:“小姐今天难道还要去……去那里吗?可是昨晚上小姐差点回不来了,五爷说今天就让小姐呆在家里休息呢!” “哦,我五舅舅已经去衙门了吧?”韩凌问了一句后,自己从柜中找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出来。 又是一身简单而干净利落的打扮之后,她便走出了汀兰苑,一出门便见曦之表哥正捣弄着一只风筝,而逸之表哥正躺在一石墩上晒太阳,韩凌一时好奇,便问道:“曦之表哥,逸之表哥,你们在干嘛?” 杨曦之见了她,连忙走过来,将风筝举到她面前,笑道:“表妹,你看这只凤凰风筝好不好看?我们今天去京郊野外放风筝好不好?” 韩凌仔细的看了一眼这只画得栩栩如生的凤凰,不禁莞尔一笑。 “此画出自曦之表哥之手,自然是世间最好的,当然好看,阿凌很喜欢。”她真心的说道。 杨逸之又嗤了一声,说道:“先别这么说早说喜欢,这只凤凰的确是他所画,可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就飞不起来!” “谁说飞不起来了,凤凰飞不起来能叫凤凰吗?”杨曦之不服气的说道,干脆举着风筝跑了一圈,那风筝果然只在低空中打了几个旋,但他仍不懈气,又回到韩凌身边道,“表妹不用担心,许是这里风不够大,等会儿,我们到了京郊野外,表哥一定能让这只风筝飞起来!” 韩凌知道两位表哥是为了逗她开心,也抿嘴一笑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表哥的这只风筝说不定能吸引来许多窈窕淑女来围观呢!” 杨逸之见机插了一句:“他素来好那些魏晋名士之风,也正好如了他所愿,真心的祝愿他今天能被那些花果砸死!” “这小子太没良心了!从小就爱与我顶嘴,还成天诅咒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见两位表哥又吵了起来,韩凌赶紧解围道:“好啦好啦!我觉得两位表哥今天都有可能各自赢得一车瓜果回来,两位表哥都这么风流倜傥,谁舍得砸你们!” “不过——”她低声将话题一转,“今天我就不跟两位表哥去玩了,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午时一刻了,我还得去一趟魏国公府!”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跟两位表哥一起去放风筝!”她莞尔笑说道。 一听她说又要去魏国公府,杨曦之与杨逸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韩凌知道他们为自己担心,又解释道:“有些事情想要去解决一下,不然内心不安,两位表哥不用担心,今天我一定早一点回来,而且吃了这一次亏,我会更加小心的!” 见韩凌执意如此,杨曦之与杨逸之也知道再怎么阻拦都没有用,便都沉默下来,片刻之后,由杨曦之抢先说道:“这样吧!表妹,以后你去魏国公府,我和逸之轮流接送你,怎么样?我们也不陪你进去,以免暴露你的身份,只送你到门口,每晚酉时一刻你必须回来,我们也会在那个时辰到那里去等着你!这样可以么?” “要是耽误了你们的功课怎么办?到时候五舅舅会罚你们的哦!”韩凌故意打趣道。 杨曦之笑了笑道:“若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父亲都不会要我们这两个儿子了,后果更严重,再说了,以你两位表哥的天资聪慧,还怕耽误了功课?” “普天下之大才者皆误于科举,考功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杨逸之这一句,杨曦之不由得冷声哼哼,摇了摇手中的一把折扇,指着杨逸之训斥道:“不学无术,还总是在那里装深沉,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杨逸之听罢更是不屑的嗤了一声,一手枕着后脑勺,反唇相讥道:“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至少这两点我都比你杨曦之强,就你成天跟那些纨绔子弟们一起作的那些酸诗,真是不够看的!” “什么大风起兮云飞扬,母猪舍命救情郎!这是哪个才高八斗的大才子作的诗,杨曦之你也好意思将它收藏起来,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我什么时候收藏过这首诗了?这有可能是我写出来的吗?你又在这里给涂鸦抹黑!我看你这才是焚琴煮鹤、有辱斯文!” 韩凌见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禁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两位表哥各有所长,都很厉害,就别再斗嘴了,那我们赶紧出去吧!”她说道。 话音刚落,又听到另一个女孩声音传了来。 “还有我,以后你每次去那里都得带上我!否则你一个人休想去!” 杨歆走到韩凌面前时,又十分别扭似的关切的问了一句:“你身体还好吧?昨天是我不对,话说得有些重了,表姐跟你道歉!” “不过,你今天去了那里,也一定要跟五少爷解释清楚,他真的很在乎你,阿凌!”这句话,杨歆说得极其认真,“太在乎,就会太容易受伤,当局者迷嘛!你不解释清楚,他又怎么知道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韩凌点了点头,又替杨歆表姐也感到一丝心疼,她知道太在乎就太容易受伤,那她自己呢?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杨歆牵起她的手,又问了一句:“今天肚子不痛了吧?” 杨曦之也来了一句:“是啊!若是身体还是不舒服,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吧?反正那魏国公世子的病也不靠这一天能冶好……” 韩凌脸色登时一红,就朝杨曦之与杨逸之各看了一眼,难怪觉得今天两位表哥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好像把她当易碎的琉璃一般保护着,原来…… “原来你们……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杨曦之也满不好意思起来,杨逸之却还加了一句:“昨晚他偷听了母亲和你说话,为此还专程跑去父亲的书房里翻阅了所有书籍查那个词的意思,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不死心的去问父亲,结果父亲罚他抄了一个时辰的道德经,以致于他今天挂了一对熊猫眼,你们说他是不是特别欠打!” 杨逸之话一说完,韩凌便看向了杨曦之,这才发现曦之表哥的眼圈还果然是青色的,明明心中甚是羞恼,可却还是被逸之表哥这一派正经的玩笑话逗得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多了,快走啦!早去早回,今天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杨歆说着,已拉着韩凌的手向安国公府的大门外走了去。 杨曦之与杨逸之也跟了上来! 几人刚出门外,竟见陆颜召一身绯裳玉带长身玉立于一棵白杨树下徘徊踱着步,似乎等了良久!(未完待续。) 第112节 嫁给他好吗? 凤阳学馆中那个杀了人的蒙面女子? 陆颜召陡地回转身来,看向了韩凌,同时脑海里浮现出几日前在凤阳学馆藏书阁门前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那少女容色极其平庸,但却有一双十分慧黠的灵眸,而这双眸子…… “原来那天与我在藏书阁一起目睹了那个蒙面女子杀人的少女也是你!”陆颜召既惊诧又惊喜,心道,这小丫头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伸出三根手指,笑着道了两个字,“三次!” “什么三次?”杨歆见陆颜召笑得一脸温柔促狭,十分不悦的皱眉道。 韩凌笑了笑,她自然明白陆颜召这两个字的含义,他说得也没错,她的确每见他一次必会耍他一次,而这一次,她也许又要欺骗利用他了! “上次易容只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无意耍陆公子,不过为了给陆公子赔罪,阿凌可以为陆公子提供一些线索。”韩凌仍旧客气的说道。 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么?也是,就凭这女孩绝世的容色,在这京城的大街上走一圈,的确会惹来不少麻烦!这个女孩很聪明也很会保护自己,只是……到底只是女孩子而已。 陆颜召不放心的想,又点头笑了笑,也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如同例行公务一般,问道:“什么线索?” 韩凌回道:“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香,这种香很奇特,让人闻之难忘,陆公子一定还记得的,而这种香,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也有……” 顿了顿,她续道:“这个女人便是徐家的二小姐徐明烟!” 徐明烟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长公主手中持有尚方宝剑,他自然不敢去得罪,阿凌提供的线索竟然是让他去查徐明烟么?莫不是又想利用他来做什么? 陆颜召心中晒笑。 不过,就算是被她利用,他也心甘情愿吧!何况查案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有这个线索,他自然不会放弃去追查! “那得多谢杨小姐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去查一下这位徐二小姐!”他也客气的回了一句,似乎是故意说给她听一般,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便打算离去! 韩凌见他一幅急于去查案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景王……” 话一出口,她似乎又后悔了,很快又咽了下去,但陆颜召心中却是突地一跳,她提景王干什么?难道她还想让他去查景王? 无论是长公主殿下还是景王殿下都是皇上所器重的不可得罪的皇室贵戚,阿凌到底要做什么? 他再一次看向了韩凌,眸中闪烁着置疑的光芒。 韩凌却莞尔一笑,摇头道:“没什么,陆公子有事去忙吧!那个女人……阿凌感觉她十分危险,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香似乎对男人有一定的控制力,陆公子千万要小心!” 这句话说得陆颜召心中一暖,忍不住就微笑了起来。 “多谢!”他道。 谢什么?韩凌微怔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一笑。 “哦,对了……” 她突地话锋一转,恨恨的说道:“要是抓到了那个女人,一定要将你们锦衣卫的厉害手段全部使出来,将她千万万剐,敢毒害我表哥,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话音一落,陆颜召便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了起来,他一笑,一双凤眸洋溢出如同春光明媚般的翩跹光彩,刹那间便将他身上的肃然冷意给驱散得一干二净。 看到他这么一笑,杨歆不禁心中一颤,竟似有种特别熟悉之感,待陆颜召走后,她才陡地想起了什么,拉着韩凌问了一句:“阿凌,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陆公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特别像徐五少爷!” 韩凌本来没有太在意,听到杨歆这么一说,心中对于五少爷身世的猜测就更笃定了一分。 “也许吧……”她笑着回了一句,但眉宇间却聚起了一丝浓浓的忧虑。 “也许什么?”杨歆见她目光幽远,好似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又问,“阿凌,你又在想什么?” 韩凌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也许她该去问问大少爷有关五少爷的身世。 也许五少爷真的并非徐家私生子,而是……陆颜召容貌七分似其母蒋氏,而五少爷几乎长了一双与陆颜召一模一样的凤眸,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一个身份,便也可以解释得通前世他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杀了陆丙,又为什么会提着陆丙的人头去见景熙帝,并逼迫景熙帝答应他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或许就是娘亲现在努力想要去完成的事情吧? 韩凌思索着这些的时候,已和两位表哥及表姐不知不觉走在了定安大街上。 杨逸之突地打破她的沉思,问道:“表妹,你刚才对陆公子所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见过那个在凤阳学馆藏书阁门前杀了人的凶手?” 韩凌点了点头。 “那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杨逸之不解的问。 韩凌看了杨逸之一眼。 “因为那个女人真的很危险,怕表哥们会被她缠上!”她笑说道。 “那你就不怕陆公子会被她缠上了?”杨曦之接着问。 “陆公子被她缠上那岂不是更好?说不定一时被迷了心窍,就会把表妹这亲事给退了!”杨歆抢着回道,又转而问了韩凌一句,“阿凌,你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 韩凌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付之一笑,她还真没有这份心思去利用一个女人来勾引陆颜召,使这种卑劣的手段她也做不出来,不过她倒是想利用陆颜召来查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 “其实这位陆公子人真的还不错,至少他是真的关心表妹,不然也不会在咱们安国公府门前等这么久,就只为了告诉表妹一句话,让她小心身后有人跟踪……”杨曦之突地将话题转到了这里。 然而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的,除了韩凌,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警惕的转向了身后。 大街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商贩行人神色各异,因端阳节的临近,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喜气。 韩凌拉了拉两位表哥,笑道:“好啦!别草木皆兵了,就算有人跟踪,也不会在这大街上!多招人注意啊!那些人肯定也不是傻子!” “呆会儿,我会找一个地方换装易容,表哥们只要掩护好我和表姐就行了!”她小声的说道。 杨曦之与杨逸之心领神会,便笑了起来。 “好,表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说道。 几人继续沿着定安街道前行,神色如常,欢笑宴语,而越往前走,韩凌便感觉到越为熟悉。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酒楼叫樱士馆,里面的环境特别清幽,表妹,我带你去那里面玩玩可好?”杨曦之忽然用折扇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三殿二庑的小楼,露出一脸的喜色,对韩凌说道。 樱士馆?是啊!难怪会觉得这么熟悉,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快走到了樱士馆的门前。 七年前,她有经过这里,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一对姐妹,遇到了那个女人焦婉婷…… 韩凌抬起眸子看向了那一座楼,今天的阳光很灿烂,照得那座白色的阁楼好似闪泛着银光一般,有些炫目。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刻,一匹烈马如同疾风一般朝他们这边飞驰了过来,危险临近的刹那间,杨逸之陡地抱紧了韩凌,足尖一点,朝着道路一侧飞跃而去。 “表妹,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杨歆和杨曦之也赶紧跑了过来,问道。 这时,一个十分响亮的年轻男子声音随着烈马长嘶声一并传了来! “杨逸之!”那声音喊道,“还真是艳福不浅啦!走到哪里都有女孩子向你投怀送抱!” “你小子刚到京城就敢跟我对着干,上次本公子的好事全被你给毁了,这笔帐,本公子还得好好跟你算一算!” 说着,又斜眼瞅了一下韩凌,眼前登时放绿光。 “咦,我看你这怀里的小姑娘长得不错,不如给了本公子,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听到如此嚣张跋扈的声音,韩凌便忍不住看向了那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就见他穿着一身十分华贵的二色金百蝶窄袖骑装,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容貌算不上有多俊美,但让人见之难忘,这种感觉很奇怪,很是熟悉,可韩凌在前世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也没能想起这个人是谁! “杨逸之,你又闯了什么祸,得罪了什么人,这个人又是谁?”杨曦之紧张之余一叠声的问道。 得罪了人的杨逸之神色很是淡定,他并不认为自己闯了祸,而且眼前的这个人他几乎是见一次便想打一次,不为其他原因,只因这个人实在是太令人生厌太过欠扁,上次他也是在京郊野外见到这个男人调戏一名美貌少女,他实在看不过去,便趁那男子不注意的时候,将他那匹号称能日行千里的追风宝马给一鞭子抽跑了,所谓的豪华马车也砸了个稀巴烂,待这男子带着一群仆从向他报复时,他还顺便丢了数片西瓜皮让这个恶霸摔了个狗啃泥,丑态尽出!梁子便是这么结下来的! 从此以后,这个小恶霸便视他为眼中盯了!不过提起这小恶霸的身份,也十分令人不耻…… “他是号称京城第三霸的言二公子,还有个别号叫作银箭小霸王!”杨逸之解释道。 “淫、贱小霸王?”杨歆不禁接了一句,“二哥你没听错也没说错?是淫、贱小霸王?还有这别号?” 韩凌却疑道:“言二公子?言家的公子?” 杨逸之点头:“不错,他就是言藩的次子言健银!” 言藩的儿子?杨曦之与杨歆齐声讶然。 “名字也很特别,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淫、贱!贱淫!”韩凌说道。 也好,正好拿这个淫、贱小霸王来掩人耳目,在这个地方闹上一场,然后她再趁乱易容改装而离开! 韩凌这样盘算着,却没有想到,还没有付诸行动,便被一个人给打破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以救星的身份赶过来,只一脚就将那淫、贱小霸王从马背上给踢了下来,最后还信誓旦旦的对众人说道:“谁敢欺负我陆颜召的未婚妻,我便让他一辈子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天可怜见!我真的不需要救星,我还没有玩够呢!韩凌望着陆颜召登时傻了眼,哭笑不得! 很快韩凌是陆小阎王未婚妻的消息火速传遍京城,京城的茶楼酒馆中再次掀起了一阵热潮! 徐绯烟听到这则消息后,如同愤怒的小鸟一般奔到了徐舒玄的听雨楼,喋喋不休的向这位大哥哭诉了起来。 “大哥,你说陆公子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我都追了他七年了,七年了!他一见我就逃就跑,从来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原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和女人在一起,可是现在……现在他竟然在定安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个女孩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还为了那个女孩连那京城第三霸的言二公子都打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去跟人打架,他也从来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现在全京城都传遍了,说他跟杨家的表小姐也就是杨夫人的女儿杨凌定了亲,有的人甚至说,那女孩现在都是他的人了,还升级成了小阎王夫人!” “现在谁敢欺负那个小阎王夫人,就是跟他陆小阎王过不去!他就得让那个人进阎王殿!” 徐绯烟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不禁就趴到一面石桌上嚎嚎大哭了起来。 “大哥,你说我哪一点不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为了他连昌国公世子那么好的亲事都拒绝了,我等了他七年,七年啊!” “我还以为他真如传言所说不近女色好男风,可没想到……” 她撕心裂肺的哭了一阵之后,又陡地抬起头来,看向徐舒玄,问道:“大哥,那个杨氏阿凌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能收了他的心!” 徐舒玄静静的听着,沉默不语,这个消息他也是刚刚才听到,内心也是无比震惊,无比的伤感失落,所以墨玄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自昨晚回来就一直不开心的吗? 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郊场上,徐墨玄正在那里打木桩,从辰时一刻到现在的午时三刻,他已经打倒了将近一百根木桩,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而且他的拳头也已打得鲜血淋淋,却浑然不觉疼痛。 “五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他什么也不肯说,就这么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打这木桩,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南楚不禁在他耳畔说道。 徐绯烟听到南楚的话后,更是将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发泄到了同样不甘与愤怒的徐墨玄身上。 “五弟,你不是也去了一趟凤阳府定远县的杨家吗?你不是也喜欢那个杨氏阿凌吗?你怎么没有将那丫头抢过来!” 说到这里,她还恨恨的骂了一句:“真没出息!连一个女人都抢不过来!” “你给我闭嘴!” 徐墨玄陡地侧过头来,一双猩红的眸子十分凌厉的看着徐绯烟。 徐绯烟不禁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发寒,立刻闭嘴就不再说话了! “再给我立一个木桩!快点!”他锋利的目光转而投向了一旁的小厮,立声喊道。 这已经是第一百根木桩了吧!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疲倦了吧!小厮心中暗暗叫苦,求饶道:“五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您不累,可是我就快要只剩下半条命了,我真的抱不动了!” “你说什么?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不想活了吗?”徐墨玄才不在乎这小厮是否有如他一般的精力,猛地将他的衣领提了起来。 这时,南楚在徐舒玄的暗示下箭步走到了徐墨玄的身边,将他与那小厮分了开,也厉声问道:“光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告诉我你恨谁,我去帮你杀了他!” “陆丙,你敢杀么?”徐墨玄也毫不迟疑,陡地一声对南楚厉声吼道。 见南楚神情愕然,他又冷笑道:“你不敢!楚哥,是不是以你的剑术也打不过他?” 南楚沉默一阵后,说道:“不,我的剑术未必敌不过陆丙,但是陆丙身边有无数锦衣卫高手,以我一人之力要敌他身边的数千高手,寡不敌众!” 徐墨玄听到这里,眸子里陡地一亮,竟是露出一抹喜色。 “这么说,你的剑术可以胜过他?”他问道,又蓦地单膝跪下,求道,“楚哥,你教我,我要学你的剑术,我要学天下第一剑,我一定要打败陆丙!” 打败陆丙?徐舒玄听到这一句后,神情骇然一变,双手不自禁的暗暗握紧了起来。 南楚亦是骇惧的问道:“打败陆丙?为什么?” “他卑鄙无耻,使用下作的手段逼阿凌嫁给他儿子陆颜召,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徐墨玄咬牙切齿的怒骂道。 南楚不禁就点头松了一口气,而徐舒玄的脸色却是更加凝重起来! 陆丙为什么要逼阿凌嫁给他儿子?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为了…… 却在这时,琴儿突地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大少爷,大少爷,表小姐来了!”她十分雀跃的喊道。 “什么表小姐来了?”徐绯烟心情极不好,所以问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大声喝斥的。 琴儿被她喝得一颤,忙低下了头,回答:“就是南宫家的那位表小姐,是来给世子爷冶病的!” “叫她不要进来,叫她走!”徐墨玄突地吼道。 可话一出口,他又好似极害怕似的,喃喃自语道:“不,她不可以走,绝不可以走!” 说完,他立刻一阵风似的朝着前院的方向飞了出去。 “咦,五弟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还是怎么回事,有病吧?”徐绯烟十分不愤的在他身后念道。 当徐墨玄奔至门前时,魏国公徐睿闻得消息早就出来迎接了,见到易容成南宫玲珑的韩凌,徐睿的脸上盛满了慈祥爱怜的笑容,而且今天的态度格外殷情,很是让韩凌受宠若惊。 “玲珑今天终于来了,舅舅还以为你在这里受了委屈,不会再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徐睿激动得似乎要老泪纵横,又端详着韩凌,认真道,“你放心,这件事情,舅舅会为你作主的,绝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些委屈!” 受委屈,她受了什么委屈? 韩凌有些莫名奇妙,又被魏国公拉进了书房。 “玲珑啊!你看你表哥直到现在也没有娶妻,身边也没有什么通房妾室之类的,若是你愿意,不如就嫁给你表哥……你看怎么样?”徐睿突地十分诚恳的问道。 见韩凌一副惊呆了的神情,他又道:“我知道让你来冲喜对你不公平,可是你不是有信心能冶好舒玄吗?不是舅舅自夸,你表哥除了这一身的病,其他方面都很好,他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而且你嫁到我们魏国公府来,今后就可以住在这里,也不用往外跑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世子夫人,将来舒玄袭了魏国公的爵位,你还会是超品国公夫人,玲珑,你不愿意吗?”(未完待续。) 第113节 告诉你所有密秘 韩凌一时懵了头,她不明白为什么魏国公会突然想让她嫁给他儿子?还说她受了委屈要为她做主? 她受了什么委屈? 魏国公见她愣神,又不免有些失望。 原本他是想替儿子向杨家的那个外甥女提亲,可没想到那女孩子来京城没几天,一连几大消息传遍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更是与陆家定了亲!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却又在这个时候,国公府里传出了一些对玲珑和舒玄不好的谣言,他便想索性就成全了这两个苦命的孩子! 去未想玲珑这孩子…… 徐睿幽叹了口气,忽地正色说道:“罢了,你若不愿意就算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舅舅会帮你处理掉!一定还你清白!” “国公爷,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乱嚼舌根的人?我挺好的啊!没有感觉受委屈!”韩凌笑道。 魏国公一怔,看到韩凌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也很诧异,他低声问道:“你和你表哥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韩凌错愕,似乎隐约明白了魏国公所指的是什么,因为关着门独处一室,所以大家都误会了吗? 也好,误会了就误会了吧!这样既可以麻痹敌人又能方便她给大少爷冶病。 “挺好的!”她蓦地微笑了起来,说道。 这会儿轮到魏国公讶然错愕了,他低声问道:“玲珑你说什么?什么挺好的?” 韩凌抬起眸子,看着徐睿笑了一笑。 “舅舅,她们爱嚼舌根就让她们嚼去吧!谣言虽然难听,但我们可以用它来作为掩护,让它成为我和表哥的保护伞,这没什么不好的!”她说道。 魏国公这才明白过来,又道:“可是,玲珑你是女孩子,谣言传出去了,对你的闺誉十分不好,玲珑你不喜欢你表哥么?舅舅的意思是……” 她现在还有什么闺誉可言?不是陆颜召的未婚妻了么?何况现在也不过是用的一个假名字而已! 韩凌笑了笑,回道:“喜欢!我很喜欢表哥,不过,喜欢他却不能嫁给他,至少现在不能嫁……” “为什么?”魏国公奇怪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嫁?” 为什么?她如何以一个假的身份来嫁给大少爷?若是要大办婚礼的话,她南宫玲珑的名声势必会传出去?到时候必定会有人来查她的身份,虽然她也知道这身份迟早会被拆穿,但能掩一时便掩一时吧! “太麻烦,办婚礼太麻烦,而且会影响给表哥冶病!”韩凌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国公爷,我们之前不是商定好了吗?这件事情我们表面上不能做得太认真,您家中还有内贼,他会时刻盯着我们的!” “而且南宫氏族就只剩下我和六姐姐了,如果舅舅给我和表哥大办婚礼的话,必定会引来我们南宫氏族的仇家……” 提到南宫氏族的仇家,魏国公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渐渐笼上浓浓的哀伤,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等了十几年的南宫氏族人的消息,最终等来的却是被一群不知来历的杀手灭了族,如今南宫氏家就只有两名孤女活了下来,而且还得隐姓埋名在江湖上行医讨生计,这次若不是为了给舒玄冶病,这两个女孩也不会量出她们南宫氏族人的身份! 魏国公越想越觉得对这个外甥女心怀愧疚和怜惜,便只好点了点头道:“好,舅舅没有玲珑考虑周到,一切就按玲珑的计划进行,等我们找出了这个国公府里的内贼,舒玄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舅舅再给你们大办婚礼,你看怎么样?” ***** 韩凌从魏国公的书房走出来时,就见杨歆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不禁奇怪的问道:“六姐,你怎么了?” 杨歆指了指站在不远处一颗梧桐木旁的徐墨玄,低声道:“你自己看,他都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 韩凌顺着她的手势望了去,就见徐墨玄一双眸子猩红,很显然自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而且他的一双手竟已是血肉模糊,还有一滴又一滴的殷红垂落。 韩凌心中一痛,不禁就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徐墨玄走到了她们面前,神色十分泰然的笑说道:“两位南宫小姐跟我来吧!我大哥已恭候二位多时了!” “多谢五少爷!”韩凌欠身福了一礼,望向他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徐墨玄身子轻轻一颤,与她们并肩而行时,也低声说了句:“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救了我们,我们却让你身犯险境。” “其实你可以不必再来……”他最后哑声说道。 为什么还要再来?明知道这里是泥潭、是险境,明明已和陆颜召定了亲,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所以他仅仅是在自责吗?他并没有怨她恨她却将痛苦加倍的惩罚在了自己身上! “五少爷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放弃!”韩凌神色坚定的说道,“只要是我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听到她这一句话时,徐墨玄忽地顿住了脚步,目光深深的注视向了她,内心的痛苦更是加剧了一分,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的坚强?不过是一个女孩子,为何如此要强? 两人四目相对,正好在两岸夹道的芬芳桃林中滞住了脚步,仅仅片刻的停留便引来了一些婢仆们的驻足相望! “真没想到这位南宫家的表小姐还有如此狐媚之术,不仅迷惑了世子爷,现在连五少爷都好似中了她的迷魂术了!” “就是,听说国公爷也很喜欢她呢!莫不是她连国公爷……” 几个丫鬟躲在百花丛中窃窃私语,突地一个人影照过来,陡现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那正捂嘴偷笑的婢女的脖子。 “五……五少爷……”另一个婢女瞳孔猛地睁大,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跟她说话的湄儿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扔了出去,湄儿的头颅正好撞在了一个石墩上,顿时鲜血四溅,很快身体一僵,便没有了生气。 “如果你们再敢非议南宫小姐的不是,下场就如她一样!”徐墨玄狠厉的说道。 几个丫鬟立时吓得噤若寒蝉,连腿都发软了,在她们的印象中,五少爷一直是嬉皮笑脸且很爱跟她们开玩笑的,没想到他一发起狠来竟是如此吓人! 韩凌与杨歆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惊骇的怔住了!刚才徐墨玄突然从她们身旁离开,她们并没有太在意,却没想到就这么弹指一瞬间,他便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真的是他吗?为什么感觉一夜之间,他好像变了,他竟变得这么狠? 也是,前世的他最后也变得那样狠,狠到满手沾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难道这一世他还要变成那样吗? 韩凌望着他看了半响,渐渐的眸中也闪泛出灿亮的晶莹。 不,绝不能再让前世的命运重现!如果他真的走上了那一条路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我并不在乎流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人活在别人的眼光里,那将会多么的累,何必自寻烦恼呢?五少爷你说是不是?” 徐墨玄怔了一怔,又听她道:“我希望五少爷永远能保持自己的本心,活得开心快乐!” 躲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秦妈妈也立刻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长公主,可无论她描述得有多么悚人听闻,长公主听完后还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了起来。 “也许你说得对,男人嘛!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宫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那个杨氏阿凌,却不想也是个贪慕女人美色的,这样也很好,杨家的亲事结不成了,可是我们却多了南宫玲珑这一颗棋子!” 听到长公主这么一说,秦妈妈的眼中又大放出了异彩! “长公主殿下想怎么做?”她问道。 “吕布、董卓与貂蝉的故事,你可有听说过?”长公主反问。 秦妈妈脑海中一亮,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答道。 韩凌一到听雨楼,徐绯烟便拉着她左右上下的打量起来,就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仔细观摩半响之后,才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咦,你长得和大哥还真有一点像,早就听她们说南宫表妹你姿色动人,果然闻名不如一见,这就对了,大哥就应该找你这样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竟然还在赌房里下注说大哥很有可能会娶杨夫人的女儿杨凌为妻,那样霸道野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配得上我大哥,南宫表妹,你说是不是?” 韩凌心中失笑,附合着点了点头,本想应付她几句后,赶紧去给大少爷冶病,可没想到这位徐三小姐拉着她说得没完没了,最后竟然还提起了陆颜召,提起陆颜召的同时又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 “提起那个杨氏阿凌,我就来气,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迷得陆颜召神魂颠倒!还有青儿那个贱婢现在也敢趾高气昂的跟我说话了,还说什么自她家公子和杨小姐定亲后,心情大好,现在饭能多吃一碗,酒能多喝三碗,就连睡觉都能笑醒了,你们说,她说的这个人是陆颜召吗?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陆颜召吗?” 徐绯烟话未说完,杨歆便忍不住将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她赶紧将韩凌赶进了徐舒玄的寝房,并催促道:“快快快,去给你的病人冶病,还在这里扯什么废话,我们的时间很宝贵,酉时一刻必须得回去!” 杨歆这句话一说完,徐绯烟便很识趣的闭上嘴了,而且还很不高兴的离开了听雨楼。 扯什么废话?那不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吗?可人家来者是客,她也不好意思跟客人吵起来! 听雨楼中恢复静谧,韩凌将药方交给琴儿后,再吩咐厨房烧了些热水送进徐舒玄的寝房。 氤氲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小耳房,韩凌用银针搅动了一下浴桶中的水花,片刻后,竟如她所料的看到银针微微变了颜色。 “水还是有问题!”她说道,“水是厨房里的人烧的,但却是琴儿送过来的!” 徐舒玄听罢也微变了脸色。 “你怀疑琴儿?”他问道。 韩凌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也许大少爷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 “罢了,水和药都留在这里,我还是给大少爷施针吧!” 说着,她已蹲身到了徐舒玄面前,准备为他解裳,可是徐舒玄却握紧了她的双手,眼神中露出一丝忧戚。 “阿凌,这样对你很不好!”他说道。 韩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以为然的俏皮一笑,说道:“我是医者,这是我的本份!”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我也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是大少爷你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韩凌笑得越是轻松,徐舒玄心中越发愧疚。 “阿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还是会像七年前一样帮你!”他忽然低声问道,“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与陆颜召定了亲?” 韩凌放在徐舒玄颈间的双手突地一顿,黑亮纯澈的眼睛静静的望向了他。 “我知道陆丙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他又是拿什么逼迫你同意的?” “阿凌,你并不是一个轻易向人低头的女孩子,陆丙到底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让你如此害怕,可以告诉我么?”他又问。 韩凌的眼睛润了润,忽地就低下了头去。 半响,她说道:“可以,我可以告诉大少爷有关于我的所有密秘!” “不过,我也想问大少爷几个问题,希望大少爷也能如实的告诉我。” 这是在讲条件?小丫头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狡黠。 “好,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必会如实回答!”他笑说道。 得到了这一句话的保证,韩凌如获胜利似的抿嘴一笑,可慢慢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的光芒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大少爷身上所中的毒有一种世间罕见,虽不致命,可是却能慢慢腐蚀人的肌肉骨髓!”顿了顿,她肃色问道,“这种毒药是不是皇上所赐?”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徐舒玄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他道。 韩凌回答:“因为只有皇上所赐,大少爷才会明知是毒药而心甘情愿的喝了下去。” “大少爷的病原本可以冶,但多了这一味毒,阿凌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阿凌只能用最痛苦的一种办法给大少爷逼毒!而且大少爷身边还有一些虎视眈眈欲置大少爷于死地的人……” 徐舒玄沉吟片刻后,问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也是陆丙告诉你的?” 韩凌摇了摇头。 “陆丙只说了一句,大少爷为了五少爷打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所以阿凌便猜测,大少爷所付出的代价有没有可能与体内所中的这种毒有关?”她说道。 徐舒玄忽然无语可说了,这个女孩的心思通透聪明伶俐,他是知道的,可仅仅只凭一句话便已猜到这一点,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见徐舒玄不说话,韩凌又摇了摇头道:“大少爷这又是何必?景熙帝那个昏君,他也配大少爷拿生命去换吗?” “阿凌,君臣父子,伦理纲常,有些事情我们无法去对抗,若是能将牺牲最小化,又何乐而不为?他是皇上——” “皇上又怎么样?大少爷,我恨他!我恨那个昏君!若不是他,我娘亲也不会……”韩凌说到这里,忽地顿住。 徐舒玄禁不住问:“你娘亲怎么了?” 韩凌踌躇了一会儿,答道:“我娘亲现在正在宫中,她和我的清落姑姑一起,在皇上身边,正在努力筹谋着去做一件事情。” “我不说,大少爷应该也能想到,那是一件什么事情。” “而陆丙已然知道了我母亲和清落姑姑想要去做的这件事情……” 韩凌说到这里,徐舒玄的脸色已由惊骇转为凝重,这的确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若是陆丙将此事告诉了皇上,不但杨夫人性命不保,或许还很有可能连累到整个杨家! “所以陆丙便是拿这件事情要挟你与他的儿子陆颜召结亲吗?”徐舒玄问。 韩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算结亲,只是定亲而已,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我也想顺势而为!”她说道。 “顺势而为?”徐舒玄讶然。 韩凌沉默一阵后,点头道:“是,陆丙虽然是一把可怕的利剑,可我想把他握在自己的手中,让他去帮我对付一个人!” “这个人,我有些怕他!” 看到韩凌眸中露出一丝不安和惧色,徐舒玄也有些紧张起来,连她也会感到害怕的人必不是一般的人,那个人会是谁? “他是景王!”韩凌答道。 “景王?”不错,景王这个人虽然外表贤德仁善,可也是一个心机城腑极深的人,但他再怎么精于算计图谋的也不过是皇位,“阿凌为什么要怕他?” “他去找过我四舅舅,他向我提过亲,虽然我四舅舅当面拒绝了,可我还是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杨家的声名远播,四舅舅手中又握有十万南京卫大军,还有我大舅舅一直驻守西北,杨家无论是对蒙古靼鞑还是对倭寇都已经有了丰富的作战经验,杨家的军权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韩凌说到这里时,就已见到徐舒玄眸中渗出了忧色! “景王?难怪……”他忽然喃喃低声道。 “大少爷,你怎么了?”韩凌诧异的问。 徐舒玄有些心疼的看向了韩凌,今日一早,他便收到了景王府中送过来的名帖,自两年前他拒绝了成为景王的谋士之后,这位皇子殿下已没有再来过魏国公府,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前来又是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 正想着的时候,外面竟传来了琴儿的喊叫声:“大少爷,大少爷,景王殿下来了,国公爷让您马上去见他!”(未完待续。) 第114节 景王来访的目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韩凌心中狐疑,看向徐舒玄问:“景王会因何事来找大少爷?” 转念又想,大少爷才高学博,少时便已名动京城,景王广纳贤才,需要得力的帮手,自然不会放过像大少爷这样的一个惊世之才。 “是想拉拢大少爷,让大少爷做他的幕僚?”韩凌又问,眸中盛满担忧,“大少爷千万别答应他!替他做事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徐舒玄笑了笑,不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回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喜欢替别人操心,难道你还怕我应付不了吗?” 是啊!凭着大少爷的聪颖才智,难道还会应付不了一个景王吗?韩凌思及此处,不禁微笑了起来,再想到他刚才亲妮的动作,不免又想到了七年前那个温馨的夜晚,想起了她蜷缩在他怀中时所享有的那一份温暖,甚至又一次的想起了前世的遗憾…… 就在徐舒玄推动着轮椅正要“走”出寝房时,忽地听到韩凌情不自禁的道出一句话来: “大少爷,其实阿凌最想嫁的人是你呢!” 这句话虽然轻不可闻,却在刹那间惊起了徐舒玄心中的波澜,以致于他停在门口时沉默了许久都平复不了内心波动的情绪。 凭心而论,他不是没有过私心和欲念,可当这种私心和欲念在他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时,他反而越来越害怕,害怕那不确定的将来,害怕得到后的失去! “阿凌,今天你就呆在这听雨楼中,不要出去,知道吗?” 他突地肃声道了这一句,很是令韩凌讶然不解。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便带着南楚去了前院的仙客屈,临走时慎重的交待了徐墨玄一句:“墨玄,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她们,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切不可带她们到前院去,还有……这里要多加小心!” 徐墨玄慎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最后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有多重,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便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而这个国公府里到底藏有多少想要害大哥的人,这些人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给大哥冶病的她们? 韩凌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她们昨晚遇到的那三帮人马中有大少爷的敌人,那么这个敌人是否就藏在魏国公府中? 如果这个人就是魏国公府里的人,那么在得知她平安无事又回到了这里后,是否会进行下一步的举动,或是干脆来找她? “表小姐,这是奴婢刚沏好的碧螺春,您给世子爷冶病辛苦了,喝杯茶解解渴吧!”在韩凌怔神之际,琴儿将一杯泡好的茶水端到了她的面前。 韩凌不由得就多看了这个娇小的小丫鬟一眼,模样长得很俊俏,看上去也十分乖巧。 “琴儿今年多大了?伺候世子爷多久了?”她笑问道。 不过是很平常的一问,琴儿却是俏脸一红,含羞答道:“琴儿今年十六了,是三年前从厨房调到这里来伺候大少爷的!”说到这里时,她似乎怕韩凌误会什么,又连忙解释道,“表小姐放心,琴儿只是给大少爷事奉茶水,整理书房和床塌,就连给大少爷更衣都没有做过的,大少爷平时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表小姐是第……第一个!” 这丫头还很会借机拍马屁!韩凌哦了一声,讪讪一笑,将青花瓷的茶盏送到了唇边,却又在刚触及茶盏边沿时,眉头一皱,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表小姐,这茶不合你口胃吗?若是不喜欢,奴婢再给你泡其他茶吧!世子爷这里还有君山银针、西湖龙井、庐山云雾,表小姐喜欢哪一样?” 韩凌将目光投到了琴儿脸上,那样清灵却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照得琴儿不由得低下头。 “不必了,我很喜欢碧螺春,只是这茶水有些烫,我放一会儿再喝吧!”韩凌笑说道。 杨歆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丫头又在故弄玄虚什么? 徐墨玄心中也有些讶异:难道阿凌怀疑琴儿?琴儿也算得上是府里的家生丫鬟了,只可惜她的父母都已早早的过逝,三年前阿姝自告假后一去不回,长公主挑了几个丫鬟让大哥选,大哥一个都没有留下,后来也不知怎么就选中了这个原本在厨房做事的琴儿! 许是见这丫头和阿姝一样娇憨老实吧!这三年来,他也有观察过琴儿,并未见她与其他任何人有过密的来往,一直规规矩矩的守在大哥的书房门前,大哥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没有如府中其他婢女一般想攀高枝的歪心思! 阿凌为什么会怀疑琴儿呢? 琴儿的脸上也布满了疑惑,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烫么?明明我刚才有放凉过的啊?”然后,似乎为了证明什么,她将韩凌放在石桌上的茶盏端了起来,就势要自己喝下去,却又在这时,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院子门外传了来! “大胆,这是砌给表小姐的茶,你怎么能喝?” 那女子声音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十分的温婉,可琴儿却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对着来人求饶道:“二小姐请恕罪,是奴婢一时糊涂了,忘了规矩!” 这声音一落,韩凌、杨歆与徐墨玄皆是朝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就见徐明烟正从听雨楼的门口款款走来,她的脸上也依然挂着婉丽的笑容。 徐墨玄一见她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尤其是想到那日在桃花园中所看到的一幕,便对这个女人一张虚伪的面孔甚觉恶心。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冷声问道。 徐明烟亦知道这个五弟不喜欢她,也没怎么介意他冷漠的态度,她径直走到了韩凌面前,柔声笑道:“我自然是来看这位南宫表妹,国公府里多了这样一位可人的美人儿,可叫这府中生了不少乐趣,不知南宫表妹家住何处?以后若是南宫表妹不来咱们国公府了,表姐我也能知道去哪里找你!” 徐明烟的话音一落,韩凌便微变了神色,心中也甚为骇异: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问她家住何处?难道说她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了吗?那么昨晚她们遇到的那些歹徒是否与这个女人有关? “你问这些干什么?南宫世家在江南,难道以后你还要跑去江南找她?我记得二姐平时陪着长公主抄写经文、修习道法很忙的,今天怎么会这么闲来陪南宫表妹聊天了?”徐墨玄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徐明烟也不恼不怒,仍笑道:“怎么,南宫表妹是对表姐我有什么成见,不想与表姐说话么?” 她这话说得徐墨玄眉头又是一皱,这时,韩凌赶紧接道:“怎么会?表姐仪态端庄,气质高华,玲珑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医女,适才听表姐说要去玲珑家中拜访,有些受宠若惊罢了,玲珑祖籍虽在江南,但后来迁居到了昆仑,现在我和六姐姐妹二人在城西郊外租了一所宅子,就在那里开了个药铺,以给周围的百姓看病为生。” “陋室清贫,恐辱没了表姐县主的身份,不过,表姐若是真想去,玲珑可以带表姐去家中小坐!”她说道,精致的脸上笑意嫣然,十分诚恳,没有半分心虚之色! 徐明烟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旋即温婉含笑道:“端阳节近,京郊野外是一个放风筝的好地方,不如就等到端阳节时,表姐邀请玲珑妹妹一起去郊游踏青!” “多谢二表姐盛情邀请,玲珑却之不恭。”韩凌福了一礼回道。 徐明烟微笑着点了点头,忽地对还跪在地上的琴儿吩咐了一句:“再去倒一杯茶来,我要向南宫表妹敬一杯茶!” 琴儿应了声是,立刻去了茶房,将一紫砂壶提了出来,再斟了一杯茶,恭敬的送到徐明烟手中。 徐明烟举着茶杯,对韩凌一笑:“你的茶应该凉了,不介意以茶代酒,与表姐我共饮一杯吧?” 韩凌心下微微一惊,难道她是故意的吗?这杯茶水…… “当然不介意!”她笑了笑,亦从容的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却在这时,突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抢过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南宫表妹不喜欢喝这种茶,我代她喝了,你若没事,就出去吧!她还要为大哥配药!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闲聊!”徐墨玄毫不客气的说道。 韩凌与杨歆都变了脸色。 而徐明烟却是点头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声好,然后看了韩凌一眼,转身娉婷而去,行至听雨楼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过一会儿,景王殿下会到大哥的听雨楼中与大哥赏景对奕一局,五弟须得慎重,照顾好留在此处的两位客人啊!” 听到她说景王殿下会来听雨楼,韩凌便感觉哪里不对劲,景王来魏国公府中做客,自有招待客人的仙客居,他为什么还要到听雨楼来? 而徐明烟又为什么要逼她喝那杯茶?那茶水她只尝了一点点,便尝到了一丝苦涩! “五少爷,你没事吧?”杨歆也有一丝担忧,忙问韩凌,“七妹,这茶水到底有没有问题?你刚才……” 韩凌有些难为情,她将目光转向了琴儿。 “琴儿,为什么你给我倒的这杯茶中含有五石散的味道?”她问。 琴儿神色惶惶,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五石散?什么是五石散?”她骇惧的说道,“表小姐是说这茶水中有毒吗?奴婢冤枉,表小姐明鉴,奴婢真的不敢在表小姐的茶水中下毒!” 她并不知道五石散是什么?看来她并不是藏在这个听雨楼中的细作!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是谁可以悄无声息的在她的茶水中下药,甚至在她给大少爷配的药材中夹杂了一些不细心去查很难发觉的少量夹竹桃! “什么是五石散?阿凌,你还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五少爷刚才替你喝了这杯茶!”杨歆急道。 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什么是五石散?这种从魏时流传下来的药物,深受名士们所喜好,为何晏何平叔所创,有令肌肤美白之功效,却也是一种能使人性、欲加强的椿药! “好了,这事我现在不想过问,你快去给五少爷准备凉水、寒食,温酒!”韩凌对琴儿吩咐道,转而看向了徐墨玄,“五少爷,你没事吧?” 徐墨玄见她一幅紧张的神情,含笑摇了摇头。 “你跟我来!”韩凌将他拉至了徐舒玄的寝房,认真的说道,“五少爷你若觉得难受,就解开衣裳,多喝温酒,吃些寒食,五石散的药力便可散发掉!” 她话音刚落,却不料徐墨玄突地将双臂一展,揽过她的娇躯,将她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韩凌顿觉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难道说下药者就是想对付她和五少爷的吗?想让他们身败名裂? “五少爷不可,这是大少爷的寝房!”她紧张的说道,在他怀中挣扎,未想他越抱越紧。 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五少爷一定会控制不住,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听得噗的一声,竟是徐墨玄将一口茶水给吐了出来! “这么苦的茶,你以为我能喝得下去?”他在她耳边说道,“只是阿凌,我就想抱一抱你,就想抱抱你就好!” 原来他并没有喝那茶,韩凌心中一喜,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五少爷你相信阿凌么?昨天晚上,阿凌并没有受委屈的,陆公子他……他并没有碰我!”不知怎么回事,她将这一句话说了出来! 徐墨玄一时便愣住了,也不知是太过欣喜,还是太过激动,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却是将韩凌抱得更紧了! “我当然相信你!其实只要你过得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我也知道你心里最在乎的人其实是我大哥!”他说道。 韩凌一怔,心如潮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怀疑琴儿是听雨楼中的内应么?”他忽然又平复了心境,转而问道。 韩凌看了看窗外,也提紧了心神,回道:“在她打算喝下那杯茶水之前,我是怀疑她的,毕竟她给大少爷送来的洗澡水以及抓来的药材都有问题,不过,现下我觉得这个丫鬟没什么问题了,她可能只是被别人利用来蒙蔽我们的视线!” 徐墨玄听完后,陡地沉下声音说道:“你放心,我会帮大哥将这里的人清理掉!” “怎么清理?难道为了那一个人而将这里所有人都……”韩凌摇了摇头,“即便是将这些人全部赶走,也是斩草不除根,最重要的是找出幕后主使者,因为他很有可能还会安插人进来!” “只是我不明白,以大少爷的宽厚,为什么那些人要吃里扒外?”她又问,“难道你们就没有培植出属于自己的亲信么?” 徐墨玄亦是叹了口气,回道:“不是没有过,而是大哥自己不想,从前大哥身边也有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可后来都被长公主以各种理由一一摘除掉了,大哥也是不想连累无辜吧!何况他觉得身边有一个南楚便也够了!一些丫头们也成不了什么事!” “可是却能坏事!”韩凌沉声补充了一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小觑了后宅之中一些仆婢们的力量!” 这句话令徐墨玄微微笑了起来。 “是,你说得很对!”他松开她后,静静的看向了她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慧黠,哪怕是世间最美的景致与这双明眸相比,也不值一提! 就在他看得目眩神迷时,门外突地传来杨歆着急的低喊声:“出来!快出来!景王殿下来了!” 韩凌神色一紧,率先走了出去! 刚至门前,就见一袭白衣飘然的身影从枝繁叶茂的密林中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恣态优雅,神情恬然,极尽魏晋名士之风采。 “与国公府里的其他景致相比,世子的听雨楼别有一番宁静雅致!”景王拂开一根柳枝,朝着听雨楼别院的正中间走了过来,只是一抬眼,便远远的望见了亭亭玉立于一间屋子前面的韩凌。 看到韩凌那张与徐舒玄相似几分的面容,景王的神情变了变,眸子便微微的眯了起来。 原来这个女孩子会易容,那么他上次所见到的那一张平庸的脸便不是她的真面目了? 也是,杨氏秋璇曾艳冠京城,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姿色平庸? 这令他不由得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女孩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景王殿下由请!”徐舒玄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凌,心下更是了然担忧起来,原来他来此的目的果然是为了她!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阿凌在这国公府里的?难道是他…… “多谢世子,听闻南宫氏医术超绝,世子可否向本王引荐引荐?”景王微笑着,向他问道。(未完待续。) 第115节 绝世美男的对奕 景王的这句话虽然是对徐舒玄说,可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韩凌的耳畔。 风徐徐吹过,几片绿叶飘落,景王施施然的乘风而来,白衣飘举,几类仙人,尤其是他还神情含笑,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分的架子,显得格外温润而平易近人,直令得听雨楼中站着的仆婢们都看傻了眼! 有的甚至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叹息:“没想到景王殿下如此俊美灼人,简直与世子可称得上双璧!” 世子的容颜也曾名动京城,被誉百年难得一见,普天之下无出其右,可经这几年疾病的折磨,已然不复年少时的健康俊美,而这位景王殿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上帝的宠儿,全身上下竟无可挑剔! 景王也习惯了被人瞻仰和瞩目,所以并不以为然。 他的目光只照向了韩凌,而韩凌看他时的眼神明显与众人不同,她甚至是不屑的,而且幽清的眸光中还带着一丝冷厉。 就是这样的目光! 上次在凤阳学府中甚至在杨家大宅中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冰冷的目光,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想探个究竟,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与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她见到他时不但没有艳羡和倾慕,反而还带着一丝厌恶!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此刻韩凌心里也是颇为震惊和警惕,尤其是听到他说要大少爷引荐她时,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冲着她来的! 没等徐舒玄回答景王的话,韩凌已大大方方的拉着杨歆走到了景王的面前,施礼道:“民女南宫玲珑与姐姐南宫玲心见过景王殿下!” 景王朝韩凌看了半响,忽而一笑,道了句:“不必多礼,南宫小姐瑰姿艳逸,灵动之态实属世间罕见,不禁让本王想到了陈思王的《洛神赋》,然而陈思王的绝妙文采恐也难以形容南宫小姐天然去雕饰的倾世之姿,南宫世家出美人!”说到这里,他又转向徐舒玄问,“徐世子,你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完,徐墨玄亦忍不住皱眉朝他看了一眼。 徐舒玄笑了笑,回道:“看来景王殿下今日来我听雨楼中便是为了欣赏美人?” 景王神色微变,转而笑道:“连孔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难道徐世子不爱欣赏美人?” 徐舒玄再次微微一笑,吩咐琴儿道:“去给景王殿下沏一杯茶!另外从我书房之中取棋盘棋子过来,景王殿下欲与我对奕一局!” 琴儿躬身道是,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景王手中,转身又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一盘棋局摆在了一张石桌上,白棋黑子自成脉路,形成分庭抗礼的紧张局势,仿佛千军万马两相对峙,百鸟长嘶悲鸣,若是懂棋的人必定知道,这是世间少有人可解的上古珍珑棋局。 韩凌看到这个棋局时,也不禁愣了神,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棋局,前世她见师傅也有摆过,而且师傅告诉她,天下之势在于此局,能解此局者必是世间高才,有安天下之能! 那个棋局连师傅也不曾解开过! 大少爷竟然也能摆此局?那么他为何在景王面前摆此局? “两年前,本王与世子有一个赌约,若是本王能解了世子的这个珍珑棋局,世子须得答应助我完成一件事情!”景王一手握着茶盏,一手捻着一颗白子,看着石桌上的棋局渐渐入神。 他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容光更是逼人,然而那颗玩弄在手中的棋子久久不曾落下。 徐舒玄答道:“是,只要不违背道义,我可以答应景王殿下一件事情!” 听到这一句话时,韩凌不由得心神一紧,原来大少爷与景王之间还有这样一个赌约吗? 看景王的神情,今日必是有备而来且志在必得!他会要求大少爷帮他做什么事情?争诸夺江山吗? 果然,景王笑了笑,很是自信满满的说了一句:“本王相信世子是守信之人!那就请看我如何解局!” 院中一时陷入静寂,只有落英缤纷,春燕低喃,两个倾绝秀逸的年轻男子在疏影横斜的林中对奕,那场景煞是美丽,恐怕见到此情此景的院中仆人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丹阳殿中,徐明烟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低声禀报道:“母亲,女儿已经试问过了,那个女孩很是机警狡猾,就算她不是南宫氏族的人,恐怕也有所准备,说是在城西买了一所宅子,专开药铺,女儿就算现在去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纰漏来!” “哼,这两个丫头来我魏国公府一趟,得罪的人可不少,昨天除了我们派去的刺客,竟然还有另两班人马,也不知是来搅局的,还是来取她们性命的?” “难道母亲不觉得奇怪吗?昨晚五弟至卯时一刻才回到府中,而且自他回来后,性情大变,据说连木桩都打烂了一百根,而且听三妹妹说,他好像与锦衣卫指挥使陆丙结下了梁子,还扬言说要杀了陆丙,原因竟是陆丙逼使杨夫人的女儿与他儿子陆颜召定了亲!” 长公主神情变幻一刻,只道了一句:“我们早已查证过,墨玄对杨家的那个外甥女有情义,这没什么奇怪的!你五弟称得上是个情种!” “可是从今天早上的表现来看,他对南宫家的这位表小姐也似乎很有情义,这一点便很是蹊跷了!”徐明烟说道。 “此话怎讲?”长公主的脸上也显出一丝疑赎来。 徐明烟停顿一刻,走到了长公主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母亲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个南宫玲珑就是杨夫人的女儿易容假扮的?” 徐明烟话落,长公主神色惊变,颇有些怀疑的看向了徐明烟。 徐明烟点了点头,又退后一步,说了一句:“放心吧!母亲,倘若她是,我会替母亲除去她!” “不!”长公主忽地厉声道出一个字,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说道,“明烟,我知你嫉妒这个女孩,但是你与舒玄本就是不可能之事,你是我的女儿,不要做得太过出格,将来你还是靠着这个县主的身份在皇上面前求得一份荣宠的,你不想嫁自己不喜欢的人,我也不逼你,但你必须给自己留一条清白的后路,否则在事情暴露之前,我会先杀了他!” “不,女儿求母亲不要杀他!”徐明烟陡地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女儿愿意一切都听母亲的,但求母亲留他一条性命!” “就算我想留,但别人也容不得他,尤其是皇上,他虽在内阁中呆了六年,却拒不与皇兄合作,而且多次谏言惹得皇上不快,再加上你五弟写的那一篇策论,皇上现在对徐家都有些不满了!” “可是大哥现在不是已经退出内阁了么?”徐明烟又凄声说道。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又不耐烦的叹了一声:“算了,我们要的是掌控整个魏国公府,而不是令这个家毁灭,你我都需要安栖之所,那个女孩,你不要动她,本宫留她还有用处!” “是!母亲!”徐明烟低头道了一声后,缓缓移步向后退去! 这时,一个婆子匆匆从门外赶了进来,向长公主禀报道:“禀长公主殿下,世子爷与景王殿下现在似乎有些不合而吵起来了!” “你说什么,世子会跟人吵架?景王会跟人吵架?”长公主一脸的不敢置信。 徐舒玄是什么人,出了名的好脾气,喜愠不行于色,而景王又是什么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动过怒! 他们会吵起来?因何事吵起来? “景王殿下两年前与世子爷打了一个赌,说是解了世子那个什么珍珑棋局,世子便要答应他一件事情!”那婆子气喘吁吁的说道,“现在棋局解开了,景王殿下要世子兑现诺言,世子却不同意了!” “舒玄是会不守信的人吗?”长公主再次愕然,“他为何不同意?” 那婆子答道:“只因景王殿下要世子答应的事情是,索要表小姐南宫玲珑!” 那婆子话音一落,长公主再次震愕半响。 “城昀他要这丫头做什么?这个贱婢才来魏国公府两日,怎么连城昀也勾引上了?”她不禁怒喝道,“还真是红颜祸水!” ***** 此时,徐舒玄与景王的脸色皆不好看,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棋盘,而棋盘上的棋局已是白子压倒黑方一方,仿佛百万汉军围于垓下,逼得楚霸王不得不自刎乌江,场面恢宏,煞是悲壮! 一片虞美人的花瓣落在了棋盘上,景王看着这片嫣红的花瓣微微笑了起来。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一局解得很有意思,却也很令人伤感!”景王叹声说道,“如今,棋局已破,世子可否兑现你的承诺?” “三子落下破棋局,景王殿下这二年来棋艺果然精进不少,那么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徐舒玄平静的问道。 景王朝着徐舒玄一笑,既而将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旁的韩凌。 “向世子讨要一个人!”他说道,然后指向韩凌,“就是世子的这位表妹南宫玲珑!” 他话音一落,韩凌猛地一怔,院子里的所有仆婢们都惊讶的望了过来。 徐舒玄的脸上亦是渐渐笼上一丝愠怒之色。 半响,他斩钉截铁的沉声说道:“对不起,景王殿下提的要求是否有些过分?第一,南宫玲珑是一个人,她不能成为我们赌约的条件,第二……” 他顿了一声,十分认真而冷肃的续道:“别说她现在并非是我府中可以随意买卖的婢妾,就算她是,我也绝不会轻易的将她送出去!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景王殿下慎行!” 话毕,院中的仆婢再次齐刷刷的眼前一亮,又一次将惊诧艳羡的目光投向了徐舒玄与景王! 世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世子竟然会为了这位表小姐不惜得罪景王殿下! 韩凌亦是错愕的一怔,面颊上不禁微微一红。 徐墨玄抱着双臂,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大哥终于也怒了! 在所有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时,景王轻声笑了起来。 “世子误会了,本王说想向世子讨要南宫姑娘,并不是索要她的人,而是想请她替本王去医冶一个病人!”景王说到这里,又看向了韩凌,“早听闻南宫家的医术冠盖当世,可令人起死回生,本王的母妃身有顽疾,久冶不愈,想请南宫姑娘入宫帮忙症冶!” “本王愿花重金酬谢!如何?” 竟然拿救冶病人为借口,她前世怎么没发现朱城昀的脸皮这么厚? 韩凌忖度了一会儿后,回道:“民女年纪尚轻,还未得族学医术真传,恐谈不上妙手回春之术,何况宫中有御医,娘娘的病还是由御医医冶最好!” 似乎料到了她会拒绝,景王也并没有太过失望,只是玩弄着手中一颗未落的棋子,沉默了一阵。 忽地,他又笑了起来,柔声说道:“七年前,香妃娘娘入宫之时患有哑疾,不能言语,但却在二年前,她的哑疾忽然就好了,据本王所知,香妃娘娘是得了一位民间神医所给的密方而冶好的!” 停顿片刻,他再次看向了韩凌,目光中甚至透着一丝狡黠和探究! “而这个密方正是出自于南宫世家,一个叫玲珑的女子之手!”他道。 语落一瞬间,韩凌几乎听到了心中砰的一声巨响,她惊诧而愤怒的看向了景王,那幽亮的眸色中仿佛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到底是前世她从来没有看清过他,还是他原本就藏着这般深沉的心机,他竟然连她密秘传至宫中交给母亲的那个密方也知道,这么说,她在宫中安插的眼线也被他发现了? 徐舒玄也有些骇异,景王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威胁韩凌,想不到他的耳目遍布如此之广,竟还伸到了后宫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后宫之中有卢靖妃,他的这些消息也未必不是从他的母亲卢靖妃那里所得来,也就是说,杨夫人和香妃的真实身份已然暴露,她们留在宫中时刻会面临着危险! 他想到了这一点,韩凌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所以韩凌的脸色此刻十分不好看,她怔怔的望向了景王,如果不是她控制力极好,她甚至都有一种想一刀捅上去的冲动,就如前世他对她一样! 景王感受到了她眸中的愤怒,仍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南宫姑娘别误会,此事我并没有告知任何人,香妃娘娘与我母妃交情甚好,故而向我母妃透露了这个方子,也顺道举荐了南宫姑娘!” 看到韩凌神色仍是紧张,他又续道:“你们的事情,本王略知一二,不过,本王也是明事理的人,当年之事错不在于他们,而是……我父皇!” 当年之事?他是指蒋家之案吗?这句话再次令韩凌与徐舒玄的心高度的紧张起来! 他居然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用心去查,什么事情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就如当年的那件事情,若是能重翻旧案,也能有呈冤昭雪的一天!” “本王也知,要重提旧案,必会令父皇不喜,而你们也正需要这么一个有能力有胆量能重提旧案的人!”说到这里,景王又看向了徐舒玄。 “世子曾考了本王一个问题,何为贤君何为冶国之道?” 沉吟片刻,他再次微微一笑。 “冶国之道,爱民而已,利之而勿害,成之勿败,生之勿杀,与之勿夺,乐之勿苦,喜之勿怒!” “贤君之治国,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赋敛节,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施于无罪……” “贾长沙说,凤凰翔于千仞兮,揽德辉而下之,世子也是有远大抱负的人,为何不相信本王,与本王成为真正的朋友呢?”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韩凌,笑问了一句,“也许,本王能帮你们达成心愿也说不定,南宫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是说,帮他们为蒋家翻案吗?他会吗? 韩凌的眉宇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这时,景王叫了一个仆从进来,将一只美玉打造的匣子送到了韩凌的面前。 “这是本王给南宫姑娘的诊金,相信南宫姑娘一定会喜欢!”他道。 “是南海明珠么?”韩凌嘲讽的反问了一句。 景王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讶异,他的确曾想过送她一颗南海明珠,但得知她如此心高气傲不将荣华富贵放在眼里后,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南海明珠这等俗物,怎么配送给南宫姑娘!”他说道。 韩凌一怔,也有些好奇的打开了那只玉匣子,也几乎是看到匣子中所盛之物的一瞬间,韩凌的神色大变,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诧或惊喜之色。 她迅速的合上了玉匣子,道了一句:“好,我愿意随景王入宫,为靖妃娘娘诊冶!” 徐舒玄忧惧不解的看向了韩凌,韩凌却是从容一笑,拾起了棋盘上的一片虞美人花瓣。 “但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景王殿下!”她说道,“刚才景王以三子落下解棋局,其实不然,一片花瓣便可以!” 在景王诧异的回眸中,韩凌将那片虞美人的花瓣落在了棋盘的正中间,很奇妙的,一盘死局竟然起了奇妙的变化! 徐舒玄亦是讶然! 就听韩凌说道:“景王殿下也知道虞美人的花语,四面楚歌声,贱妾何聊生?” 顿了一声,她笑道:“如果我是虞姬,我不会自刎,我会与楚霸王一起突出重围,不战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求生!” “景王殿下,我南宫玲珑不是男人可以抢来亵玩的玩物,我,是不惧于走向战场的人!” “请景王殿下牢记民女的这一句话!” 不惧于走向战场的人! 这一句话顿时令静个院子都变得萧杀而静寂起来,又仿佛一阵看不见的浪潮在奔流涌动,院子里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憾之色! 景王眸色惊诧而骇然,静默许久,才展颜说了一句:“将门虎女,你果然与众不同,明日辰时正,本王会到你家门前亲自迎接!”(未完待续。) 第116节 到底谁最可疑 “那个丫头真的敢这么跟景王殿下说话吗?”景王辞别之后,听雨楼中发生的一切很快又传到了长公主的耳里,尤其是韩凌所说的那番话对长公主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骇人听闻! “是,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还好景王殿下的脾气涵养极好,若是一般人听了那些话后准能被气死,以殿下的仁德与才貌,这京城的贵女们哪个不想嫁给他,这个丫头还真不知好歹,竟然说自己不是男人可以抢来亵玩的玩物,还说她是不惧于走向战场的人,都威胁起景王殿下来了!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还摆这么清高的架子!” 站在堂下面禀报的婆子涛涛不绝义愤填鹰的说着,长公主的眼眸越来越深沉。 “难怪……难怪会有这么多男人想要抢夺她,这个丫头与一般闺阁少女不同,有几分胆识和才华,一片花瓣就解了上古珍珑棋局吗?” “对了,景王殿下最后给她送的酬谢之礼是什么?”长公主又问。 那婆子又摇了摇头,低声回道:“这个奴婢不知,那丫头对景王殿下所给的这件礼物似乎犹为看重,甚至连世子都没有给他看!”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眸中的狐疑之色更深。 “好了,你回去吧!既然那丫头已经起了疑心,这几****也不要再轻举妄动,免得落下什么把柄!” “是,长公主殿下!” 婆子迅速的离去后,长公主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忽而将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徐明烟。 “城昀说明日会亲自去她家门前迎接,就是说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南宫玲珑的真实身份。”她思忖着,说道,“他不会无缘无固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感兴趣,城昀要这个女孩子一定有他的用意,他想干什么?” 徐明烟听罢,很是从容不迫的走到了长公主面前,小声的说了一句:“母亲,城昀表哥他最想要什么,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南宫玲珑仅仅只是一个医女,城昀表哥当然不会对她这么感兴趣!” “难道说这个丫头真的有可能是杨夫人的女儿?”长公主沉吟片刻,喃喃自语的说道,“也只有杨家的兵权对城昀会有一定的吸引力!” “反正等到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了!”徐明烟笑道。 是的,若是明日景王府的马车真的到了安国公府的门前,那这个女孩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 韩凌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景王明日真的会亲自到安国公府门前来迎接她吗?他又是怎么知道了她易容成南宫玲珑这件事情?难道说这两日在她们身后跟踪的人就是他景王派来的人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朝四周望了一下,现在已是酉时一刻,整个魏国公府的大宅在晚霞的笼罩中显得瑰丽又神秘,这座宅子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阿凌,你怎么了?”徐墨玄见她失神,不禁问道。 经昨夜一事,徐墨玄对她格外的紧张,今日更是亲自担任起了护送她的任务! “她啊!总是喜欢发呆!而且一发呆准没有好事!”杨歆叹了一句,又问道,“对了,景王殿下送你的这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能让你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要求,随他入宫?” “是啊!阿凌,为何连大哥也不能告诉?”徐墨玄也问道。 韩凌笑了笑,回道:“因为是在听雨楼中,那里耳目众多,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件东西对大少爷有帮助!”她看向了徐墨玄,满脸洋溢出仿若来之不易的意外之喜。 “对大哥有帮助,难道是……” 徐墨玄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闻得一个小厮的声音传了来。 那声音含满奉承的说道:“大人,快了快了,还有一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一辆四人抬的宝樱华盖的马车正朝他们这边晃晃悠悠的行驶了过来! 马车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嗯,今日之事你们绝对不能让少夫人知道,不然……” 马车旁边的小厮立刻笑脸嘻嘻的打断:“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小的是给大人办事的,怎么可能这么嘴贱的将大人您的事说出去呢,除非小的不想活了!” “你还别说,本大人就喜欢你的这张贱嘴,悦耳,动听!”那马车里的声音含笑说了一句后,立刻有一只手掀开帘子,从车轿中探出头来,那是一张十分清俊却带着一丝邪气和慵懒的脸,甚至眼神中还透着一丝仿佛纵情享乐后的靡艳之色。 “咦,五弟,你这是要去哪里?”那男子带着一丝好奇和喜悦的问道,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韩凌,“送南宫家的表小姐回家吗?这种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行了,怎劳你亲自相送了?” 他说着,已吩咐人落了轿,并从轿中走了出来,及至韩凌眼前时,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取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五弟这是行君子之举,为博美人芳心,难怪难怪!” “去去去,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瞧你这张纵欲过度的脸,回去之后二嫂一定会赏你一张大饼吃!”徐墨玄摆了摆手极不耐烦的说道。 那男子脸色变了一变,终是含笑说了一句:“五弟依然嘴里不饶人,尖酸、刻溥,有个性!” “好!二哥我也就不在这里跟你废话了,二哥还有公务在身,要去忙了!”他说着,负手向前走去! 韩凌不由得朝这男子的背影多看了一眼,却见这男子忽地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问了一句:“对了,南宫表妹,我大哥的病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把握给他冶好么?” 韩凌眯了眯眼,没有回答。这男子见她呆滞的神情,又笑着道了一句:“不管能不能冶好,南宫表妹只要尽心即可,神医虽然为神医,但也毕竟不是神。” “对了,你得小心我国公府里的其他人,尤其是……长公主殿下和秦妈妈!” “那个秦妈妈嘴特别贱很不好惹的,五弟就有领教过她的厉害!问他就知道了!” 韩凌听到这里终于也笑了起来,屈膝福了一礼道:“多谢二表哥提醒!” 那男子点了点头,又对徐墨玄说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五弟加油!到时候二哥一定多喝几杯五弟的喜酒!” 说完,又对身边的小厮说了一句:“走吧!见仁!” 那男子又迈着步伐悠哉悠哉的向前走去! 杨歆不由得竖眉喝了一句:“贱人!他骂谁呢!这家伙他是谁?” 那男子身边的小厮立刻回头赔笑道:“表小姐息怒,息怒,是小的名叫见仁,我家公子真没有骂谁!” 杨歆神情一呆,愣了好半响,才嗤笑一声道:“贱人?他爹真有才,取了这个名字,这以后天天都得戴着一顶贱人的帽子享受被骂的无上光荣!” 去未想她这话一说完,已经走了很远的小厮又回头说了一句:“不是我爹有才,是我家公子有才,这名字是我家公子取的!表小姐多夸夸我家公子吧!” 杨歆登时目瞪口呆,就见那男人转过身来甩了那小厮一巴掌,那小厮不但不叫疼,还笑得跟什么似的,不停的叫打得好打得好。 这人能贱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够令人陶醉的了! 几人从榆林胡同走出来的时候,徐墨玄顺道给她们介绍了一下那个被他唤二哥的男子,也就是魏国公府的二少爷徐青玄,也是从小就才学出众,虽比不上大哥,但也在二十二岁的时候会试及第,赐了进士出身,很快又在户部谋了个主事的职位,人缘极好,在官场上也算是混得顺风顺水。 徐青玄是国公府里的二少爷,韩凌在前世也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的,也知道他刚入仕的时候就做了户部主事,而且他在仕途上也是升迁的十分之快,不过而立之龄便已做到了尚书的职位,只可惜在他刚领到户部尚书这张升迁任命书时,就被五少爷给杀了! 那时候,五少爷血洗魏国公府二房满门,除了已嫁出去的徐绯烟,几乎二房所有人都被他给杀了,这个徐青玄也不例外! “这个徐二少爷比魏国公世子还大了三岁,为什么只能被称之为二少爷?”杨歆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徐墨玄笑答:“是老太爷的意思,也就是我的祖父,国公府里的人都说,我祖父偏心长子,只有长子生下来的子嗣才可以称为大少爷,袭世子爵位!只是没有想到,等了十年,才等到我大伯母生下大哥,而其他房的都有了子嗣,老太爷甚至没有让那些庶子们生下来,我这位二哥虽然比大哥早出生三年,但老太爷依然让他在徐家子弟中只排了第二……” “原来是这样,那老魏国公一定很喜欢大少爷吧?”韩凌不禁问了一句,心中却想到了老魏国公的死,逸之表哥说,老魏国公是因为吃了庶子徐谦的夫人所送的一只鸡而旧疾复发猝死的! “如果我祖父在世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很喜欢大哥,不过,听说我大哥出生没多久,老太爷也突然故去了……”徐墨玄说到这里有些伤感,虽然他没有见过这位祖父,但听过他的一些事迹也蛮欣赏的。 “五少爷,你觉得你这位二哥为人怎么样?”韩凌突然心中起疑,问道。 “他啊!不提也罢,纨绔子弟一个,简直跟我父亲一样,不过呢,人倒是很幽默风趣,也很会礼让别人,自小圣贤书读多了,君子那一套做得很好罢!人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对兄弟还是不错的,有求必应!” 徐墨玄一口气说道,总的来说,这评价还算是很中肯的了。 韩凌点了点头。 “怎么,小丫头,你还怀疑我二哥?”忽地想到了什么,徐墨玄又诧异的问。 韩凌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都说他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对兄弟不错,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不过,大少爷听雨楼中那个叫卓姬的婢女又是怎么一回事?”韩凌转而又问道。 徐墨玄忽地顿住脚步,看向韩凌,神色十分凝重的问:“怎么,这个女人有问题吗?” 韩凌也说不出什么问题,就是感觉这个女人有些奇怪,也有些熟悉,也像是前世见过的人,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而且她的手,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的手,可是…… “她是七年前言藩送给大哥的琴姬,大哥本来不想收的,但是这个女人却从樱士馆的二楼上跳了下去,大哥一时心慈手软,就叫南楚将她救了下来,并带回了国公府,但这七年来,也没怎么让她在大哥身边做事,就留在院子里做一些杂扫工作吧!” 听到这里,韩凌眼前一亮,压低的声音中露出一丝讶异:“琴姬?樱士馆?” “怎么了?阿凌,你觉得她有问题?”徐墨玄也有些疑赎的再次问。 韩凌又不确定的摇了摇头,问:“五少爷有去查过她么?我感觉她的手……我看到她手心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她指节很长,是弹琴之人的手,但弹琴的人同时连手心都有厚茧,就有些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握过剑,习过武?”徐墨玄的眸中透出惊骇讶异! 韩凌点了点头:“也许她不仅仅只是言藩府上的一名琴姬,不过也许是我多疑了吧……” 说到这里,她又沉吟思索了一阵。 转又对徐墨玄道:“五少爷自己也要小心,以后不要再与那些身居高位者对抗了!” 不要再与那些身居高位者对抗?徐墨玄倏然愣住!她是担心自己得罪了那些人而招至祸端么? 蓦地他又想起了陆丙所说的,因为他猖狂的个性已经害到了身边的人,而他大哥…… “也不要去问大少爷有关于你的身世,五少爷,珍惜现在才是最好的,过去的事毕竟是过去的事,何必让它成为现在的负担呢?” 见徐墨玄眸中露出一丝惊讶的疑惑,韩凌又举起了拳头,笑说道:“有句诗不是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虽然用在这里不合适,但也说明了,当下的快乐是最重要的!” 杨歆就在一旁撇了撇嘴,心道:这丫头还真会给人洗脑! 但徐墨玄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问:“阿凌,是不是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也提起了我的身世?” 见韩凌发怔,又转而笑道,“你说得对,当下的快乐是最重要的,我听你的……” 说罢,两人舒眉一展,皆开怀的笑了起来,又向着前方的一条巷子里走去,那里,两位表哥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就在韩凌与两位表哥会面时,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提着篮子的美貌少女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便娉娉袅袅的离去了 ***** “这次看清楚了吗?徐墨玄将她们送到了哪里?”一间密室里,男子的声音十分慵懒的问道。 “回主子,五少爷只将她们送出了榆林胡同,交到了两位杨公子的手中,之后五少爷便回来了!”一个十分柔媚动听的女子声音回道。 “杨公子?是刚到京城的兵部侍郎杨茗轩的两位公子吗?”男子又问。 “正是!”女子答道。 “原来是杨家来的两名女孩子!”男子轻笑,眼神微眯。 那女子见他一幅神情莫测的样子,不由得柔声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做?” 男子沉吟片刻,忽地念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顿了一声,又道,“如此良辰美景,正是赏月的好时候,我也该去看看这位惊才绝艳的好兄弟了!”(未完待续。) 第117节 筹谋一切我欲娶她 酉时三刻,夜幕降临,月初升,星辰似海,如霜似雪的华光铺洒下来,照得轮椅上坐着的年轻男子如梦似幻,好似随时会乘风而去一般。 南楚见他又望向了东南方向的一颗特别耀眼闪泛蓝白光芒的星辰,不禁道:“天狼星出现了,世子又在想什么?”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徐舒玄念了这一句后,思索着叹道,“我在想这句话的意思!” 阿凌说,七年前芸娘从言藩手中盗出了一本记载了他与朝中官员贪污受贿陷害忠良等所有罪恶之事的一本书,而这本书在芸娘跳下悬涯之后就一直没有了下落。 芸娘死的时候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不是屈子的九歌东君吗?也是,现在端阳节及近,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人诵读九歌的祭祀辞,以示对屈子的怀念!”南楚说道。 言至此,似乎又觉察出了徐舒玄神色中的异常,他问:“世子说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它难道还有其他意思吗?” 徐舒玄沉默一阵,微微蹙起了眉头。 陆丙便是因为那本书,所以才逼得阿凌与他儿子陆颜召定亲的吧?他又如何肯定,这本书一定会到阿凌的手中? 还有景王又是如何得知他们想要为蒋家翻案的事情?为了杨家的兵权,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阿凌的身上? 想到阿凌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今生今世,我都绝不会嫁给朱城昀,我绝不嫁他!” 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般绝决和害怕,她竟是那般害怕景王? “大少爷,其实阿凌最想嫁的人是你呢!” “如果我是虞姬,我不会自刎,我会与楚霸王一起突出重围,不战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求生!” “我是不惧于走向战场的人!” 我是不惧于走向战场的人,不战到最后一刻,我绝不放弃求生! 直到现在,徐舒玄的脑海中都在反复的回响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不过是个不到及笄之龄的女孩子,竟然有这般刚毅而果决的傲烈之性! 每每想到此处,徐舒玄的内心便是一阵揪心的疼痛! 夜间寒风袭来,他不禁有些头疼的抬起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世子,你怎么了?”南楚见他皱眉合上了双眸,不禁忧惧紧张起来,生怕他会再一次的昏厥,连忙低声问道。 听到南楚的声音,徐舒玄又倏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 “无事!”他说道。 沉吟片刻后,他又思量着说道:“南楚,我现在在想,我们徐家世代忠于朝廷,忠于圣上,走中庸之道,不结党,这条路到底对不对?” “当年与先祖皇帝一起打下大眳江山的开国功勋,五大国公十三侯,如今就只剩下了我们徐家和杨家,我曾祖父为了不让皇上猜忌,于文华殿上百官面前交出徐家所执掌的象征百万铁骑兵的兵符,从此徐家子弟走上科举仕途之道,可直到现在,当今的圣上还是没有放松对我们徐家的戒备和警惕……” “还有杨家,如果不是因为国中已无良将可守边疆,我想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杨家!七年前的那件案子之后,蒙古鞑靼军来得可真算得上及时……也算是救了杨家……” “可如今杨夫人竟然为了蒋家之案潜伏于皇宫内苑之中,身陷囫囹,还有蒋家留下来的那唯一一位嫡女……” 徐舒玄说到这里,南楚神色惊变,不禁讶然失声问了一句:“蒋家留下来的嫡女?” 徐舒玄涩然一声苦笑,看向南楚说了一句:“说起来,我们男人竟然还不如两个女人,甚至不如一个女孩子!” “你是说杨夫人与香妃娘娘,还有杨夫人的女儿,那个女孩子杨凌?”南楚问道。 徐舒玄点了点头,再一次的望向了东南方向的那颗天狼星,那颗耀眼的主侵略的煞星! 不祥之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南楚!”他忽然唤了一声,将手伸到了南楚面前。 “扶我站起来吧!”他陡然说道。 南楚神色一怔,惊诧莫名! “站起来?”他哑声问。 徐舒玄看向他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扶我站起来,从今以后,我一定要站起来面对敌人!” 南楚愕然,他也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握住了徐舒玄的手臂! 就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这个在轮椅上坐了十四年的年轻男子竟然真的慢慢的、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世子,你……”南楚在惊喜之余,又不免担忧的张望了一下四周,忙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到书房里去,若是让那些藏在身后的敌人看见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罢!有时候麻痹敌人的确是一种手段,但如果能让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而乱了阵脚,令其原形毕露,也不啻为一种诱敌之计!”徐舒玄笑说道。 看到南楚仍旧惊讶不已如同做梦一般的表情,徐舒玄又道:“十四年前,我的确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且也确实摔断了双足,但那个时候,我的腿脚还没有废掉,如果我不好好掩藏自己,想办法为自己医冶,就会被有心之人真正的废掉我的双足!” 所以这个少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伪装了十四年的双脚残疾吗? “那现在就不需要掩藏了吗?”南楚又问。 徐舒玄沉吟一阵,笑道:“很快就不需要了!” “有她在,就不需要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南楚仍在怔愕之中,就见夜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袂蹁跹,风华绝代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英标秀上,当真如明月之映幽夜,清风之过松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南楚,也许你说得对,那样的昏君,不值得我们忠,但是这个天下必须要有明君,朝廷也必须要有忠臣!” “虽说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方为君子之美德,但有时候对付一群乌合之众的贪官污吏,还真不能讲究君子之德,也许真如言藩所说,该让自己在这污水中泡一泡……” 听到这席话的南楚顿觉心中惊骇莫名,感觉世子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可又说不出是什么。 “世子,你的意思是……”他不禁问。 徐舒玄再次深思沉吟片刻。 “我打算再入仕,但这一次,我不会像从前一样了,也许有一天,我真会变得如言藩一样……” 顿了一声,他又看向南楚轻声笑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南楚你说是不是?” 南楚的心头再次震了一震。 “世子,我还是不明白?”他低声问道。 徐舒玄笑了一笑,答道:“你也不需要太明白,只须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便是让那桩旧案能得以呈冤昭雪!” “另外……” 他轻顿一声,若有所思又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我欲筹谋一切,打算娶杨夫人的女儿杨凌为妻!”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南楚更为惊骇的将眸光投向了他,却又听他道:“不该让她一个女孩子来面对那样强大的两位劲敌,有什么困难让我来替她解决吧!” 南楚只觉心中顿如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 是为了那个女孩子吗?所以打算自己扛起一切,去迎接那些可怕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听雨楼的院门外传来了徐墨玄的喊声:“大哥——” 紧接着,下一瞬间,徐墨玄又发出一声吃惊的质疑:“咦,二哥,你怎么站在这里,是来看大哥的吗?既然来了,怎么没有进去?” 徐青玄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刚到这里,就遇上了五弟,不如一起进去吧?你也找世子有事?”他竭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惊讶和恐惧,摆出一幅温和的笑容,说道。 “是吗?刚来?”徐墨玄想到今日韩凌对他说的话,内心狐疑,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道,“那好,一起进去吧?是又有衙门的事情要来请教大哥吗?” 徐青玄仍旧微微一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到了正在听雨楼的院中间观看漫天星斗的徐舒玄与南楚面前。 此时,徐舒玄已坐在了轮椅上! “许久没来看世子了,世子近来身体可好?”徐青玄向徐舒玄施了一礼,说道,“听说今日景王殿下有来我们魏国公府,并向世子索要南宫表妹,可有此事?” 徐舒玄点头道:“是有此事,二弟消息很灵通,刚从衙门回来,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 听到二弟两个字,徐青玄不觉太阳穴一突,又极力的压制住了内心几近潮涌起的心绪,笑了笑,说道:“国公府里发生如此大事,就是我不问,下面的人也会议论,大家都说,大哥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噗——”徐墨玄不禁一声哧笑,“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谁说的?” 徐青玄笑了笑,答:“丫鬟仆妇小厮们都这么说,人人都这么说,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这句话已然成为了国公府里耳熟能详的经典!” “二哥,你还是这么幽默风趣,能告诉我你今天又在外面哄骗了多少美貌少女吗?”徐墨玄又问。 徐青玄还是皮笑肉不笑的一笑。 “哪有五弟你的魅力大,二哥我就是哄骗上一百个美貌少女,也不及你身边那两个天香国色!”他说道。 徐墨玄又嗤了一声。 “回到二嫂那里领耳光子去吧!顺便多写几首情诗,好好叙叙夫妻情话,这是二哥你的专长,我很相信你这方面的能力!”他说道。 徐青玄再次一笑,朝徐墨玄拱了拱手! “二哥永远都比不上五弟你的口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赐教!” 他说罢,又将一只香囊从袖中拿了出来,递于徐舒玄道:“这是我一位朋友配制出来的一种香囊,说是有令人神清气爽冬暖夏凉之功效,我有尝试过的,确实很不错,大哥素来身体不适,夏日炎炎,又行动不便,不如试一试将这只香囊戴在身上?” 徐舒玄点头道好,示意南楚将那只香囊给收了下来。 “今夜来此,本就是为了看望一下大哥,时辰不早,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二弟这便告辞!” 说着,徐青玄站起了身来,负手向前慢慢走去,直至走到听雨楼的门前时,他的步子突地加快,很快就没了身影。 徐墨玄目送他离去后,便从南楚手中将那只香囊给抢了过来,翻来覆去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个徐青玄,越来越像女人,连香囊都用上了,怎么不干脆涂脂抹粉?”他不屑的冷嗤一声,转而又神思凝重的对徐舒玄说道,“大哥,这只香囊我替你收着吧!还是阿凌说得对,不管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国公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疑!二哥也不例外!” 徐舒玄神色一变,问道:“墨玄,你今天送她们回去,没有再遇到什么事情吧?” 徐墨玄眯起眼睛一笑。 “我办事情大哥你还不放心?”他说道,“就是路上碰到了二哥而已,阿凌问了一些关于二哥的事情!她似乎怀疑二哥,还有……” “路上碰到了你二哥?”听到这里的徐舒玄不觉神色一紧,截断道。 徐墨玄点头,又诧异的问:“是啊,怎么了,大哥?” 徐舒玄沉思一刻,没有回答。 徐墨玄见他不答,也不多问,便转移话题道:“大哥,明日景王殿下真的会到安国公府门前去接她吗?她进宫去给卢靖妃冶病会不会有危险?” 提到此事,徐舒玄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景王殿下不过是想让他母妃向皇上请旨赐婚,让阿凌嫁于他为妻……”他说道,旋即又微微一笑,“不过,我有办法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言罢,他又看向徐墨玄,眸中露出一丝愧疚和歉意。 “墨玄,如果有一日,阿凌嫁给了我,你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恨我?”他问。 徐墨玄一怔,有些惊讶大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再一想到他今日对景王说出来的那一句话,又似乎明白了一些。 “伤心肯定是会很伤心的!” 他认真说道:“但是大哥,我不会恨你,若是阿凌心里的那个人是我,我也许会不顾一切的将她夺过来,但是她心里最在乎的人是你!” 停顿一刻,他又苦笑着反问了一句:“大哥,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景王入宫为靖妃娘娘诊冶吗?” 徐舒玄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徐墨玄说道:“因为景王殿下送给她的酬谢之礼对你有用处!” “她是为了你,所以即使入龙潭虎穴也在所不惜!”(未完待续。) 第118节 太欺负人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两味药材而答应了景王殿下的要求,进宫去给靖妃娘娘冶病吗?” “表妹,你知道景王的心思如何?他对你的要求绝对不只冶病这么简单!” 当杨歆将魏国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茗轩及其二子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愁容,韩凌却完全不在意,反而问道:“两位表哥担心什么,他景王殿下贤名在外,难道会杀了我还是会吃了我吗?” 杨曦之与杨逸之没想到韩凌到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皆被她这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 韩凌又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吃亏,但我在号称阎王的陆颜召那里都没有吃亏,又何惧一个景王,你们放心,若我和景王在一起,吃亏的绝对是他,而不是我!” 眨了眨眼,她又道:“我有办法对付他的,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能玩死他!” 玩死他?杨曦之与杨逸之不由得瞪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女孩子能说的话吗?表妹何时变得这么霸气了! 杨歆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声冷嗤道:“这丫头从来都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得罪,也不知这些男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见了她就像见到唐僧肉似的,都想巴巴的啃上一口!” “你还别说,表妹真的就有那么可口……” 杨曦之不瑕思索的接了一句,就见杨茗轩的目光十分严厉的朝他投了过来,被骇得一跳的他赶紧摆了摆手,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表妹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刚才一时用错词了……我马上给表妹道歉!” 转而立刻向韩凌施了一礼。 “适才表哥语出不逊,言辞隐有轻溥之意,但表哥真没有别的意思,还望表妹能够见谅!” 韩凌见曦之表哥又摆出了一幅谦谦君子的文人之范,不由得哧声一笑。 “阿凌和两位表哥一起长大,又怎么会介意偶尔的一句玩笑之言。”言罢,又转向杨茗轩道,“五舅舅,你们都不用为阿凌担心了,不过是进一次宫而已,景王殿下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时辰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抱着玉匣子朝着自己的汀兰苑走了去,心中却想着,景王是如何得知她急需要这两味药材的,而这两味药她花了七年时间寻遍君山与苗疆都没有找到,他又是从何而得? 他竟然对她的事情几乎了如指掌,不仅知道了母亲和清落姑姑的真实身份,而且还知道了她现在正筹谋着要做的一件事情。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十分奇怪而惶恐的感觉,感觉朱城昀这个人已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甚至可怕到了深不可测难以琢磨的地步! 想到这里时,韩凌脑海中蓦地又浮现出了七年前丰臣泷一在那一艘天字号大船上对她所说过的一句话:“小丫头,自从我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总是在做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很爱很爱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最后却杀了我,杀我的理由很可笑,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也做过同样的梦吗?” 朱城昀也做过同样的梦吗?她不由得这样想。 前世她与丰臣泷一、朱城均还有焦婉婷一起葬身于火海,同归于尽。当她醒来之后,便重生了六岁的那一年,前世的一切已然成了一场亦真亦幻的梦——他们也有可能与她有着同样的境遇吗? 韩凌满腹疑思,不觉杨茗轩已在她耳边唤了多次,直到杨歆朝她吼了一声:“死丫头,五叔叫你,你又发什么呆?”她才惊醒过来,猝然停止脚步,回过身来将疑惑的眼神望向了站在大厅门口的杨茗轩。 “五舅舅,什么事?”她问。 杨茗轩见她发怔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有事,对她的担忧也就更深了。 “阿凌,到五舅舅书房里来,五舅舅有话要跟你说一下。”他说道。 韩凌点了点头,跟着杨茗轩进了书房。 门关上之后,书房里沉默了片刻,烛火摇曳,将整个房间染就得暖暖的,显得格外温馨而静谧。 杨茗轩看着这个身姿越来越高挑婀娜的外甥女,眸中隐现忧虑之意。 “阿凌,景王就是你所说的那支锐不可挡的矛么?”他忽然问道。 韩凌没想到五舅舅会突然问出这一句话,不觉心中一跳,就怔怔的看向了他。 “就算景王是那支锐不可挡的矛,但你也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终生幸福为代价选择陆家这一面坚不可摧的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杨茗轩又问,“陆丙到底因何事非要逼得你与他儿子定亲?” 韩凌眸光闪了闪,樱唇轻抿,半响没有回答。 杨茗轩见她不答,又问了一句:“陆丙他是曾救过杨家,不过,他那样的人做任何事情绝对是先考虑自己的利益,所以他救我们杨家并不算是施恩,阿凌,你不必为此心中有负担,就算要报这个恩,也应该是由杨家来报!” “告诉五舅舅,陆丙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还提起了你的母亲和清落姑姑?” 最后问的一句再一次令韩凌惊愕的抬眸看向了杨茗轩。 “五舅舅,您怎么也知道了?”她问。 杨茗轩轻叹了一口气,微低下头,将双手握在了韩凌的肩膀上,心疼的看着她纯澈的眼睛。 “阿凌,五舅舅早跟你说过,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埋在心里扛着,你还有我们!” 顿了一声,他又道:“你写给你四舅舅的信,他已经收到了,而且他还命人快马加鞭很快回了五舅舅一封信,你知道他在信中写了什么吗?” 韩凌望着杨茗轩,陡觉心中一酸涩,她根本不敢问四舅舅在信中写了什么,因为她知道以四舅舅的敏锐聪颖,不要说她答应与陆颜召的定亲如此突然引人生疑,就是她写那封信的字迹也能让素来观察事物细致入微的他联想到一切。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杨茗轩道:“你四舅舅在信中狠狠的将我骂了一顿,说我们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一来京城就身陷险境,他很不放心,也许明日就要启程来京城了!” 杨茗轩一说完,韩凌又猛地一惊。 “四舅舅要来京城吗?可是他一直驻守南京,非得皇上传召不得入京……”她紧张的说道。 杨茗轩一时也似想到了什么,锁紧了眉头。 “这你倒不用担心,如今杭州南京一方安定,你四舅舅也正好要回京述职,不算违抗圣令,而且……”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又看向韩凌。 “不是说你吗?怎么又说到你四舅舅身上去了?”他话锋一转,又叹了一声,续道,“阿凌,你和陆家大公子的定亲之事,如今还没有正式交换庚帖,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而且你四舅舅不会轻易将你的庚帖与他人交换,除非这个人是可以给你一生幸福的人。” 听到这里,韩凌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她知道四舅舅是真心为她好,为了她不畏权贵得罪景王,如今也不在乎得罪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陆丙。 “可是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我是陆颜召的未婚妻,如果我们杨家反悔,不但得罪了陆丙,而且还会影响到杨家的声誉!”韩凌反驳道,“五舅舅,陆丙这个人,我们暂时得罪不起,他是皇上身边最信得过的人,甚至他在皇上耳边随便说一句都能决定杨家的命运!” “这亲,我们不能拒,要拒也得是他们来拒!”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让他们来拒?如何让他们来拒?”杨茗轩讶然。 韩凌又一笑,说道:“不是还有景王吗?” “你是说,让景王来求娶你,逼使陆家退亲?可是景王也非良配,阿凌你自己不是也说过,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么?而且你四舅舅已经明确的拒了景王!” “五舅舅不用担心,阿凌也不会嫁给景王,阿凌就算是嫁给陆颜召,这辈子都不会嫁给景王!” 韩凌说到这里,冷厉的眸子中又透出狡黠的光。 “用锐不可挡的矛去和坚不可摧的盾相抗,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她解释道,旋即眸子里又透出一份锐利,“虽然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是陆丙欠蒋家的就必须要还,而景王既然想做明君,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人之有所取,就必有所失,不管这场战争到最后是何收场,谁都怨不得谁!这是他们应得的!” 韩凌的这翻话顿时令杨茗轩心中一颤,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丙欠蒋家的必须要还,景王想做明君,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个女孩的心中总能藏着这般坚定的信念,就好像七年前她说过的,外祖父一定能从牢里出来,杨家的案子也一定能翻一样! “那么,阿凌,你想嫁给魏国公世子么?”杨茗轩又问,想到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心中不免又有些遗憾和惋惜,那样的一个人中龙凤,其才学与品性自是不必说,但却也不是可以给这个外甥女带来幸福的人,可是这个外甥女却是为了他…… 韩凌也顿了良久,才回答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阿凌倒是想的,可是现在阿凌还不想连累到他,他也受不起这些连累了……” 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藏在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如何应付得过来? 而魏国公府里的那些人到底谁是敌,谁是友,他们又各怀着怎样的一份心思? 与五舅舅再聊了一番后,韩凌回到自己的汀兰苑,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交给了余嬷嬷一项任务。 “嬷嬷,调动一些人手,帮我去查三个人,一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徐明烟,二是魏国公府的二少爷徐青玄,他现在任户部主事,三是……一个叫卓姬的女人,看她是否有去过樱士馆,再查清楚樱士馆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余嬷嬷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应承了下来,最后看着韩凌嗫嚅着唇瓣,思忖了半响,才问了一句:“小姐,你真的打算要进宫去吗?” 一提到进宫,韩凌不惧反笑了起来。 “是啊!嬷嬷,我终于有机会可以见到母亲了,不过是给靖妃娘娘冶病,而且还能借此机会见到母亲,何乐而不为呢?”她道。 “可是,小姐……靖妃那个人……”余嬷嬷欲言又止,眼神黯然。 韩凌知道她担忧什么,又笑着安慰道:“卢靖妃心机很深,阿九知道的,嬷嬷不用担心。” 余嬷嬷终是将心底的话压了下去,最后只道:“派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跟着小姐去吧!” “那又有什么用,他们最多只跟到皇宫,还跨不过那一道宫墙,何必劳烦,还损人力,况且景王殿下真的不会把我怎么样,嬷嬷就放心好了!”这句话她今天也不知一共说了多少遍了,仿佛也只有安抚了身边的人,才会让自己更有勇气和信心去面对那样一个人! 次日,景王府的马车如约到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前,还是辰时一刻,天色微亮之时,韩凌整理好仪容之后,从安国公府的大门走出来时,就看到了两辆象征王府规制的华贵马车,珍珠的车帘,华纱覆盖,马亦是大宛名马,璎珞垂苏,华而不俗且大气。 “杨小姐,我们殿下已在此恭候多时,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马车,请杨小姐随小的上车!”一名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十分殷情的走到她面前说道。 此时韩凌头顶上罩着一顶黑色的纬帽,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静了良久之后,忽地高声问道:“你们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随着她话音一落,另一辆马车的轿帘被掀了开,一道修长的白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今日的景王还如同以前一般温润如玉,只是眉目间多了一分傲然的神采奕奕,因为偏好白色,他的衣袍几乎所有都是白色,今日更是披了一件白色绣梅纹的大氅。 “杨小姐由请!”景王客气的向她抬出一手,见她不动,又笑问,“杨小姐今日为何要以帏帽掩其容貌?是不敢以真容与本王相见吗?” 想要激将她以真容示人,没门!韩凌在心中一阵冷哼,笑着回了一句:“景王殿下您应该知道自己魅力很大,与您同行,我有时刻担心自己被毁容甚至被唾沫淹死的危险,所以不得不这么遮一下,虽然是掩耳盗铃,但也能求个心安,至少眼不见心不烦,您说是不是?” 景王笑了笑,答了句:“是,杨小姐说得很有道理,那就……上车吧!” 韩凌点了点头,撩开车帘大大方方的上了马车,却在这时,一个突地传来,问道:“敢问景王殿下要将在下的未婚妻带到哪里去?” 韩凌咋一听,是陆颜召的声音,便又赶紧掀开了轿帘,就见一身青衣的陆颜召站在了景王的面前,表面上虽然恭敬的行着礼,其神情举止明显透露着不卑不亢不屈不饶。 “未婚妻?”景王呆了半响,突地冒出这一句来,“请问交换庚帖了么?若是没有,那就还算不上未婚妻!” 说到这里,他又笑道:“给陆指挥佥事大人开个玩笑,杨小姐是本王以神医的身份请进宫去给我母妃冶病的,我必会以客卿之礼好好招待她,陆大人请放心,本王一定完璧归赵!” 陆颜召亦是点了点头,然后再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韩凌的轿旁,将轿帘掀了开。 “阿凌——”他轻唤了一声,然后在韩凌转过头来看他时,不禁哑然失声的惊呆了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韩凌,不,这幅样子哪里是那个艳丽无双娇俏可爱的小丫头,这分明就是一个长胡子飘飘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嘛! 扮成老头子的韩凌冲着陆颜召十分惊魂的一笑,既而说道:“陆公子请放心,我这幅尊荣想来景王殿下也不会太感兴趣,而且景王殿下还能帮我打响神医的名声,以后我塞华佗之名又可以在京城震上三震了!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陆颜召愣了好半响,才失笑一声,退去了一旁。 “景王殿下一定得好好照顾我表妹啊!我表妹这两天身子不爽利,似乎有感染风寒之迹象,要不然,就让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吧,也好照顾一下她!”杨曦之与杨逸之也在身后喊道。 随着这句喊声传来,韩凌在轿子里清咳了一声,景王内心狐疑,倒也没说什么,回了一句客气的话之后,便吩咐起轿离去。 可没想到刚走出玉树胡同,行至定安大街上时,又一群人拦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 景王掀开轿帘一看,竟然是徐墨玄带了数名锦衣卫大刀阔斧、威风凛凛的立在街道上。 “敢问百户大人这是要干什么?”他问。 这阵势,莫不是要从他手中当街抢人? 徐墨玄蓦地朝景王跪了下来,以十分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卑职自请来保护景王殿下!” 景王愣了一下,不悦的回道:“不必,本王身边有护卫,而且光天化日,天子脚下,难道还会有刺客来行刺本王?” 徐墨玄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扬唇一笑。 “刺客肯定是没有的,谁敢行刺景王殿下,我让他下辈子都无法做男人!”徐墨玄高声喊道,声色俱厉,旋即又将话锋一转,“不过,刺客没有,倒是有一些连景王殿下也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景王狐疑的问。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喧嚣的女子声音传来,竟见路边两旁的茶馆酒楼之门全打了开,无数女子或从窗边探出头来,或干脆奔涌向了景王的车轿! 街道上顿时响起女子们兴奋的连声尖叫:“景王殿下!景王殿下!景王殿下!” 与此同时,头顶上有无数桃、梨等瓜果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扑盖了下来,吓得景王不得不立刻关上了轿帘,一声厉喝道:“徐墨玄,你到底在干什么?” 徐墨玄觉得很冤枉,他道:“不关我事啊,只怪景王殿下您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殿下也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欣赏美人是人之天性,女人也不例外!殿下您也不能怪她们!” 那你什么意思?怪我吗?徐墨玄你简直太欺负人,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景王不由得在心中怒吼,若不是自控能力强,他早就已经咆哮出声了! “所以,景王殿下,您还是需要卑职的保驾护航嘛!”徐墨玄说道,接着对着那些潮涌而来的女子们一声厉吼! “一边去一边去!离远点离远点!欣赏美男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方式,万一是景王殿下身体羸弱,被看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后悔莫及!”(未完待续。) 第119节 他的魅力 徐墨玄成功的以护卫的身份留在了景王身边,并随景王一起去了王府,甚至最后还去了皇宫。 而这次以景王在定安街道游行引发的群民亢奋掷果盈车及追车围堵事件也很快成为了京城的贵女圈中热议的话题。 其实景王因为知道自己很出名这一次外出已经非常低调了,并没有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随行,而且还特意赶早选择了这一日之中最宁静的时刻,街道上尚无商贩走卒的吆喝声,来往的人群也甚是稀少,清晨的烟岚弥漫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给这个繁华似锦的都城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而就是在这样没有透露任何风声的情况下,行事低调内敛的他竟然也能引来那群女人的热狂追逐? “景王的魅力真是大到了不见其人仅凭嗅觉就能察觉到他到来的地步!潘安出游,少女们掷果盈车,卫玠游洛阳造成万人空巷,依我看,这两位与景王殿下相比也不过如此,京城的这些贵女们真是疯了!”有人不禁发出如此感慨! 也有人讪笑道:“听说景王的车轿都被砸坏了,他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都吃到了瓜果,甚至还有生鸡蛋,回到景王府的时候,那些人身上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何止,就连那个人见人怕的京城小霸王、锦衣卫百户徐墨玄都被殃及鱼池,挨了好几颗桃仁的砸,额头上都砸出血来了!” “可惜徐五少爷没有景王殿下宽厚仁慈,很快就将那桃子给还回去了,砸了人家姑娘脸上一脸的包,这叫人家姑娘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一个人遗憾又好笑的说道。 而就在这句话落音之时,一个十分柔媚动听的女人声音从丝竹管乐声传来,打断了这几个男人的低声笑语。 “其实徐五少爷未必是被殃及渔池,他的魅力也未必不及景王,只是,爱慕他的姑娘送他一枝花,而他却要赏别人一颗石头,所以那些姑娘们便再也不敢如同追逐景王一般追逐他了!” 当这个声音传来时,几乎所有坐在楼阁中谈笑风声的男人们尽皆安静下来,被这个声音的主人吸引了去。 能够吸引住整个楼阁中所有男人注意力的女人自然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人,而且也一定是一个魅力四射十分有名的女人。 而当这个女人迈着莲步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近的时候,这些本来一掷千金就为了求见她一面的男人一个个血脉贲脉,张大了眼眸,垂涎三尺的望向了她。 尤其这个女人还很爱笑,她笑的时候,檀口微张,含指头于唇瓣间,吐气如兰,声音十分柔靡媚惑,直酥到了人的心里去,而且她还不娇柔造作,十分的善解人意,对待她欣赏的男人,她还会无条件的为他付出,为他排忧解难,当然如果那个男人有需求,她也愿意不求任何回报的和他睡上一晚。 风琴阁的雨潇潇,是京城三大秦楼楚馆中的红牌名妓之一,也是所有男人公认的最懂男人心也最有风情的女人! 如果说她的妖娆多姿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诱惑,那么她的善解人意以及兰心慧质对男人来说又何偿不是一种心灵上的吸引。 因为她懂男人,所以男人们也很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评价,或是对别的男人的评价! 此刻听到她对徐墨玄的这番评价之后,已有男人附合着嗤笑出声:“还是潇潇姑娘说得对,徐墨玄这小子素来在京城嚣张跋扈惯了,又不懂怜香惜玉,哪里能赢得佳人的欢心?” “林公子这话可就说错了,徐五少爷嚣张跋扈也好,不懂怜香惜玉也好,可是他这样的男人却偏偏很讨女人欢心。” “潇潇姑娘此话怎讲?难不成潇潇姑娘看上了徐五少爷这样的男人?”那林公子有些冷嘲热讽的问。 雨潇潇对男人隐有的讥讽之意并不以为意,仍是掩口柔媚的一笑。 “男人嘛就该有男人应有的魅力,至少他对女人一视同仁,从来没有高看那些身份高贵的贵女,或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卑贱之躯!就这一点来说,他比京城之中许多世家公子们都要强,所以潇潇才说,徐五少爷这样的男人有他自己的人格魅力,而且最能讨女人欢心。” 当雨潇潇说这番话的时候,徐明烟正坐在风琴阁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的旁观着这一切,此刻的她一身男装打扮,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待这一场以景王与徐墨玄为话题中心的议论接近尾声时,徐明烟施施然的站起身来,沿着抄手回廊走到了另一个有着江南雅致风情的吊脚楼中。 那个楼中有数扇屏风所设置的迷阵,而且还有帷幕飞扬,里面看不到一个人,但实际上有一道女子的倩影打在了其中一扇屏风上。 徐明烟看到那道倩影之后,便出声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所提出来的条件,我也愿意平等交换,怎么样?” 她的话一说完,就见那扇映着女子倩影的屏风慢慢移了位置,一个柔细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要看看你提出来的是什么条件?”那声音不紧不慢的问道。 徐明烟沉默一阵,眸中陡闪出厉光。 “你素来消息灵通,应该也听说了杨氏阿凌这个女孩子?” 她问了这一句之后,只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冷声道:“我要你杀了她,或是想办法毁了她的名节,你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话音一落,这个除了屏风和帷幕以外显得有些空荡的房间里陷入一阵静谧的死寂。 许久,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笑道:“杨氏阿凌么?不就是刚才与景王同行的那个女孩子么?” “徐二小姐,你嫉妒她?”她揶揄似的轻声问,“就因为她在你大哥心中占有任何女人都代替不了的地位,所以你就要杀了她,或是毁了她,是吗?” 徐明烟神色一滞,一向端庄微笑惯了的眉目间陡现出一分狰狞的恼怒。 被看破的内心隐私令她顿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苦痛。 “徐二小姐不必这么尴尬难受,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是真心爱一个人,又何必在意他是什么身份,何况他也不是你亲兄长,是不是?” “这又有什么难为情的,你们这些人就是太过世俗,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个声音说着,屏风的一侧渐渐飘飞起白衣的一角。 就在徐明烟以为这个女人就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却又见那道映在屏风上的倩影向着相反的方向渐渐远去。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与我做这笔交易吗?”她问。 那声音回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在想若是我开出来的条件,你是否会真的答应?” “你什么条件?”徐明烟迫不及待的问。 屏风后面沉默一阵后,那个声音再次笑道:“你大哥是个天资特别聪颖的天才,他有一颗能解许多疑惑的七窃玲珑心,有个问题的答案,我相信他一定能解答出来,而我便是想要他解答出来的答案。” “是什么问题?” 当徐明烟追问这一句的时候,那个声音又有些诡秘的沉默了下去。 半响过后,那声音才道:“一本书的下落,答案就在一句话中,这而这句话的谜底至今无人解答。” 那声音说到这里,十分严肃的念出了一句话,而徐明烟听到这句话后,也渐渐的变了脸色。 “好,我同意你的条件!”没有半分的犹豫,她给出了这样肯定的答案。 屏风后面的那个女子似乎也很欣慰得到这个答案,她也回了一句:“我也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得多提醒徐二小姐一句,以徐二小姐的高贵身份,其实很多事情真的不需要自己去动手,杨氏阿凌因景王殿下已树了不少情敌,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你又何必心急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 顿了一声,她又道:“倒是你那个五弟徐墨玄,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将来必定会给你们徐家带来想象不到的祸患!徐二小姐定要小心防范,好自为之!” ***** 徐明烟满腹疑惑的带着那神秘女子最后一句话回到了魏国公府,并将景王在安国公府亲自迎接杨凌以及定安街道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一大早便已经得到了一个对她来说简直惊天动地不可思议的坏消息,此刻再听到这一则消息之后,更是愤怒得一发不可收拾,将精美的瓷器砸了一地。 “真没想到,本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还有那个贱种,居然也欺骗了本宫这么多年!”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母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那个女孩子的身份我们不是已经清楚了吗?而且城昀表弟对她感兴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让城均表弟娶了这个女孩子,以后她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徐明烟说到这里,长公主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刚才说定安街道上所说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疯狂的女人?此事发生的是否太过巧合也太过蹊跷?” “母亲,女儿已经风琴阁中求证过,此事绝非意外发生,而是早已预谋排演好的,说起来,安排此次事件的主谋者还是我那个一向行事鲁莽的五弟。” 徐明烟说着,微顿了一刻,又认真的续道:“五弟与京城之中最有名的三大青楼:风琴阁、红袖坊以及解语楼中的红牌名妓关系都十分要好,这一次事件便是五弟请了这些青楼女子帮忙,逼使城昀表弟同意他护驾随行!” “他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杨家的那个外甥女,怕城昀表弟会对那个女孩子图谋不轨,所以找了这个冤冕堂皇的理由近身保护!”她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长公主冷笑一声,又不解的问道:“这小子竟然有如此好的人缘,平日里吃喝玩赌,走马章台也就罢了,如何与三大青楼中的红牌名妓都扯上了关系?” 徐明烟又答道:“五弟平时与陆公子经常去富林玉春堂玩赌,赢了钱之后便到这三大青楼之中挥霍,他出手大方,曾一掷千金买风琴阁中的雨潇潇一笑,或是红袖坊中的水寒寒一舞,甚至有一次,解语楼中的魏紫姑娘受了永宁候世子的欺凌,五弟还替魏紫姑娘将那永宁候世子打了一顿,自此以后,便再也没人敢欺负这三大青楼中的红牌名妓!” “五弟嫉恶如仇,而且很得女人欢心,所以只要是他有需要帮忙的时候,那些女人宁可赴汤踏火,也在所不辞!何况她们不过是效仿了晋时潘安出游时的掷果盈车,并无罪过!” 长公主听到这里,再一次冷笑了起了来。 “好一招掷果盈车,就只差没将人给砸死了!”她说道,“你五弟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讽刺皇上还不够,如今竟找了一帮青楼女子戏弄城昀,将景王欺辱至此!” 徐明烟听完长公主的话后,又慎重的压低声音道了一句:“母亲,有人提醒我,要防着五弟!” 长公主疑惑的朝徐明烟看了一眼。 徐明烟又低声解释道:“五弟行事颇为出格,女儿怕他会连累到咱们整个魏国公府。” 长公主嗯了一声,回道:“就是你不提醒,本宫也知道,你五弟和你大哥之间感情甚好,简直就是铁板一块,相互庇佑,无坚不摧!” “若想让这块铁板出现在裂缝,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徐明烟一怔,有些疑赎的望向了自己的母亲,她会采用什么办法来离间大哥与五弟之间的感情? “母亲,您刚才说……什么事情欺骗了您这么多年?”她问。 随着她这一问,长公主的面容倏然一沉。 她看着徐明烟许久都没有说话,然而内心已是惶惧愤怒万分,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个继子很聪明,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清澈得好似一尘不染的少年也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 ***** 此刻徐舒玄听到南楚向他禀报定安街道上所发生的事情后,也露出了惊诧疑惑的表情。 “不是叫墨玄将那封信函交给景王就行了吗?他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一件事情来?”徐舒玄惊疑的问。 南楚也愕然思索了片刻,回道:“世子也觉得这件事情就是五少爷自己设计安排的?”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徐舒玄打断,既而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了些感触和愧疚,是了,墨玄定然是为了她,他是不放心她才会设计出这一局来,为的就只是能呆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虽然这样做有些荒唐,可却是那样直接而勇敢的表露了他的内心,这样敢于去争取一切的冲动却是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过的,多年来养成的冷静性格已让他习惯了以处变不惊的态度去面对或谋算一切。 “要不要我将五少爷给追回来?”南楚见他神色紧张,也忧急的问道。 “不必了,由他去吧!”徐舒玄回道,“也许只有他在她身边,她才会更安全一些!” “就怕五少爷会再次闯下什么祸事?”南楚有些担忧的问,五少爷的冲动与鲁莽已经让他们吃过一次亏了,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那就等到以后发生了再想办法解决吧!他的选择是对的,当下最为重要,谋虑得再深远,若不能保全现在,又有何意义?” 徐舒玄说了这一句后,不觉内心有些怅惘,又道:“反正墨玄的身份已经让陆丙知道了,甚至皇上也有可能起了疑心,没有什么情况是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停顿一刻后,他十分严肃的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尽快找到那一本书!”(未完待续。) 第120节 她的媚惑 提到那本书,南楚的心中也如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如果那本书上的确记载有言藩陷害蒋家的证据,那么找到这本书便是翻蒋家之案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昨晚,徐舒玄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易经》、《开元占经》以及《石氏星经》,并画下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星象图,蹙眉苦思许久的他终于在临睡前解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却并没有说出那本书的具体下落。 “天狼星为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宿,井宿八星如井,亦为双子,为无底汪洋,多凶,群星如网,附近有北河、南河、积水、水府,所有位置的指向都有水……我想这也许就是那个人想要告诉我们的具体位置!”最后,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南楚不懂星象,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于是徐舒玄画了一张地图给他,要他按照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命人去寻找那个地方! “地图我已经交到了萧云的手中,这件事情,我已命他密秘去做了,我们只需在这里静候他的消息。”南楚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疑惑的问,“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世子真的能肯定那本书一定会被送到那个地方吗?” 七年么?徐舒玄轻声笑了一笑,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眸子中呈现了幽远的沉思。 七年前的事情至今无果,也许这七年恰恰便是一个期限,而阿凌告诉他的那一句话竟是这般熟悉,让他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八岁的那一年偶遇到过的一个人,那个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出尘的气质仿若不似人间,仅仅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次,却教给了他一生都能受用的东西。 他虽然没有来得及拜那个人为师,但心中已认定了那个人便是他唯一的师傅。 “南楚,其实我也并不十分肯定,只是那句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恩师……” “恩师?” 南楚有些讶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徐舒玄提及自己的恩师,而在这之前,他几乎以为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所拥有的才能全凭自己自学而得,却从未想到过他也会有恩师。 徐舒玄见南楚神情愕然,不禁笑道:“不错,我也有恩师,南楚,我也不是天生的奇才,我所拥有的这些才能也全得一位恩师所传授。” “也是在我八岁那一年,曾经遇到过一场刺杀,是一位白发道人救了我,那位道人教了我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有奇门遁甲与星象学术……” “而且他曾经也提到过那一句话,我还记得他提起那一句的时候,也是天狼星最耀眼的时候……” 徐舒玄说到这里,声音轻轻一顿,神色有了些黯然,天狼星主凶煞,也就是那一年,蒋家覆灭,姐姐也死于那一场血腥的屠戮之中。 南楚见他神思沉痛的合上了眼眸,心中也有腾起了一阵感伤,这个少年八岁的时候所遭遇的一切恐怕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记忆,而那一年不只他的人生,就是整个京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这许多年之后,那一次事件也令这天下很多人都无法忘记。 “可是那句话到底有何深意?”南楚还是不明白的问。 徐舒玄微微一惊,看向了南楚。 “其实很简单,这一句话中已经说明了时间、地点以及人,屈子的九歌本来就意义非凡,如今又是端阳节近……” 话刚说到这里,南楚忽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将凛厉的目光投向了听雨楼的别院之外,那里有个紫色人影立在一颗宽大绿叶的芭蕉树旁,似乎已经来了许久了。 徐舒玄亦警惕的看向了那道紫影,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便立刻现出身来,款款行至了他们的面前,向徐舒玄行了一礼,十分温婉礼貌的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大哥与南楚商议事情了?” 此人正是长公主的女儿徐明烟,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竟然会是她? 徐舒玄心中生疑,面上仍保持着平静,南楚却是皱紧了眉头,他想到了徐墨玄交待过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必须让世子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于是,南楚拦在了徐舒玄的身前,冷声问道:“二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徐明烟意识到了南楚对她的防范,也很识趣的停止了脚步,微笑的回道:“明烟只是想来看看大哥的身体是否有好转,并无他意!” 言至此,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又问道:“对了,今日南宫表妹怎么还没有到咱们国公府里来,半日未见她,我倒是有些想她了!” 南楚听罢神色一变,目光更加警惕的看向了徐明烟。 徐舒玄答道:“南宫表妹今日有自己的事情,恐怕就不来了。” 徐明烟哦了一声,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见南楚一脸冷厉不悦的神色,终是住了嘴。 “大哥若有事,明烟就不多叨扰了,母亲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明烟去做,那明烟这便告辞了!” 徐明烟讪讪离去之后,徐舒玄的眼神便渐渐变得幽沉起来。 南楚亦道:“世子,二小姐似乎来意不善,她刚才明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却装作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有意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徐舒玄沉吟片刻后,笑着回了一句:“也许吧!你也知道,这个听雨楼中从来不缺乏暗中偷窥的眼睛,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习惯吗?” “可是世子刚才的话……”南楚担忧道。 “不必担忧!” 徐舒玄立声打断,然后看向南楚微微一笑。 “仅仅只是一个饵罢了!”他道。 ***** 景王回到王府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从前的耐心和风仪,他也是一个心思十分通透之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件事情所发生的蹊跷,而且很快他也派人查得,那些疯狂追逐并朝他的车轿扔瓜果的女人其实就是一帮青楼女子! 得知这个答案的景王自然难掩心中的怒气,想他一个生长于皇室之中的天之骄子,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就是再好的脾气,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被逼得发疯。 每个人都有隐忍的底线和不可触犯的逆鳞,景王也不例外,所以自这一次事件之后,徐墨玄已光荣的成为了他心中第一位憎恨的对象。 想到之前有吩咐孙纬去调查过他的一件事情,景王忍不住在此刻问道:“徐墨玄简直是欺人太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天可有查到一些眉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那件沾了瓜果汁和鸡蛋清的白色大氅已被身后的婢女迅速的脱了下来,这个婢女动作十分麻利,手脚很轻,不一会儿又从衣柜中拿了另一件袖口上绣兰草的白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面偌大的西洋镜前,镜中映出他修长的身影以及俊美的容颜,只是与往日的温文尔雅不同,这张清奇俊秀以往看不到任何愠怒之色的面容这一刻竟也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恨扭曲。 也许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恨一个人,故而将内心的阴郁一下子全部呈现在了脸上。 孙纬见到景王此刻的表情,神情也出现了片刻的呆滞,待景王的目光再次向他投来时,他才突然醒神似的连忙回道:“虽不敢十分肯定,但已然查到了一些眉目。” “说!” “其实徐墨玄这几年也有在查自己的身世,他与陆颜召时常混迹于京城三大秦楼楚馆,与三位红牌名妓都有密切的往来,但是据手下的人调查,他虽在这三个女人身上花了不少钱,却并没有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留宿过夜,而且这三个女人还时常从那些客人的口中帮他打听一些事情。” “他打听的是一些什么事情?”景王忙问道。 孙纬沉吟了一刻,回答:“他打听的正是他父亲徐诺年轻时候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为景王系上腰带的婢女纤手也微不可察的一顿,接着竖耳倾听了下去。 “徐诺年轻的时候也爱混迹烟花之地,有几个红颜知己,但大多数也不过是与他吟诗作赋共赏名曲罢了,也没有哪一个红牌名妓能得徐诺为其赎身纳为妾室,但是却有一个姓姜的女人得很徐诺爱重,徐诺私下里也与这个女人常有往来!” 倒是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景王不由得好奇的问:“这个姓姜的女人是什么人?” “说起来也很奇怪,这个姓姜的女人也身在教坊司,但长相并不出色,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艺,与当时的三大花魅相比,差之甚矣,可徐诺却偏偏对这个女人犹为敬重,徐墨玄便是这个女人交给徐诺带回徐家的。也就是十三年前,徐诺将一个六岁的男孩带回徐家之后,告诉徐家的族长,说这个男孩是他徐家的子嗣,并要求以他徐诺之子的身份记入了徐家的族谱。” “所以,外人传言都说,徐墨玄是徐诺留宿烟花之地所留下来的私生子?”景王冷笑一声,接道,“像徐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家风甚严、声誉犹为看得重要,如何能让这样一个流着卑贱之血的私生子记入徐家族谱之中?” “那个姓姜的女子身份绝对不简单!有去查过她的过去吗?徐诺似乎并没有将她带回魏国公府?她后来怎么样了?” 景王这么一问,孙纬的脸色也有些为难起来。 “线索就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断了,因为就在徐墨玄被徐诺接回魏国公府之后没多久,这个女人便自尽了,说是心愿已了,自己也无颜跟随徐诺给徐家蒙羞,便一死一了百了!” 孙纬说到这里,景王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孙纬看出了他的不悦,连忙又道:“不过,从她的画像上看,我倒觉得,这个女人挺像一个人!这个人,我曾经有幸见过一面。” “谁?” 孙纬顿了一声,答道:“定远候世子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 “定远候府,蒋家?”景王喃喃重复一遍后,不觉一声轻笑起来,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如果能得到肯定的答案,便让他心中的筹码更稳妥了一分。 有了这个把柄握在他的手中,别说是徐墨玄,就是徐舒玄这个号称智计天下无双的智囊也能为他所用吧! 这个消息来得也算是及时,景王满意的一笑,说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孙纬拱手答是,却是犹豫了片刻,朝景王身旁的婢女看了一眼后,才若有所思的朝这个寝房门外走去,刚至门前,就见一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喊道:“孙先生,孙先生,不好了,那个百户大人催着景王殿下赶紧出去,若是他再不到人,就要闯进景王殿下的寝房里来找人了!” 孙纬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什么,他还敢闯进景王殿下的寝房里来?” 那小厮也很无奈,连忙点头答是。 “他还说,按照咱们大眳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景王殿下若是趁机打劫,强夺民女,他必定会抓到证据告到官府里去!” “荒唐,这小子怎么能猖狂到如此地步!”孙纬一声厉喝,内心不觉已有些心惊起来,徐墨玄这小子看似行事鲁莽,实际上却狠狠的拿捏住了景王的弱点,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自己的名声已经在京城够臭的了,自然不怕还要靠着贤名笼络人心的景王。 景王的声誉受不得半点污秽,这一点本是保护景王的屏障,现在竟然成了这小子对付景王最有力的武器! 还在寝房里换鞋的景王听到这一句话后已是气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是咬牙切齿的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已经将韩凌安排在了另一处的客房,原想着还能借此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没想到这小子催得这么紧,连多一刻的时间都不给他。 看到他如此生气的婢女忍不住捂嘴娇声低笑了起来。 “殿下是读书人,何必跟这样的粗俗野蛮之辈一般见识呢,他不过是拿捏住了殿下的弱点,其实殿下也可以利用他的弱点来对付他的嘛!”她说道。 听到这声娇笑的景王这才心头一震,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这名婢女,不过是很平凡的面容,但是一双眸子里却透着一种妖异魅惑的浅蓝色光芒。 这双眸子,他见过,也就是那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少女,这个女人会易容术,所以这张平凡的面容自然也不是她的真面目。 果然,这婢女又将面上的一层皮给撕了下来,露出如雪凝脂般的妖惑容颜,眉心的朱砂好似充盈了鲜血一般格外的红艳欲滴。 “殿下,好久不见,可有想我?”婢女眸光蹁跹,极媚惑的笑道,她的双手又如同灵蛇一般的缠绕了过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极致甜靡的幽香扑鼻而来。 “你竟然能潜藏到我景王府里来?你怎么来的?来干什么?”景王有些不悦的问。 婢女将朱唇靠近,依旧以柔媚低靡的声音笑道:“我说过了,可以给殿下当谋士,也可以当间谍,甚至可以给殿下暖床,我今日来自然是为帮助殿下而来的!” 虽然这个女人很美也很妖冶动人,但景王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女人太过邪门太过诡异,就像阴魂缠上他了一般躲都躲不掉,尤其是这女人身上的一种香,他闻过之后竟然无法控制自己。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却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身边。 “帮我?你来帮我做什么?”景王仍是冷声问道。 婢女柔笑作答:“帮殿下解决当下的问题,殿下不是想得到杨凌那个女孩子吗?我可以帮殿下将徐墨玄引开,留给殿下充足的时间去和那个女孩子****一场,怎么样?”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敢这么直接的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景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误会了,本王是想得到杨凌那个女孩子,但不会使这种卑劣的手段,本王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景王话音一落,婢女又揶揄般的娇声媚笑了起来。 “殿下还是太过天真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先得到她的身吗?像她这种贵族出身的女孩子最重贞洁,你让她失了贞,还怕她不会嫁给你吗?” 景王开始沉思起来,婢女又将红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殿下,机会难得,若是错过这一次,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了!”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一只柔滑的手抚到了他的手腕上,并将一只冰凉的瓷瓶塞到了他的手中。 “殿下尽管放心去,徐墨玄这个人,我有办法对付他!”婢女最后说了一句后,便将腰枝一摆,转身推开了寝房之门,娉娉袅袅的徉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121节 前世篇 丰臣泷一 提到那本书,南楚的心中也如惊涛骇浪一般无法平静,如果那本书上的确记载有言藩陷害蒋家的证据,那么找到这本书便是翻蒋家之案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昨晚,徐舒玄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易经》、《开元占经》以及《石氏星经》,并画下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星象图,蹙眉苦思许久的他终于在临睡前解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却并没有说出那本书的具体下落。 “天狼星为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宿,井宿八星如井,亦为双子,为无底汪洋,多凶,群星如网,附近有北河、南河、积水、水府,所有位置的指向都有水……我想这也许就是那个人想要告诉我们的具体位置!”最后,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南楚不懂星象,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于是徐舒玄画了一张地图给他,要他按照地图上所标识的位置命人去寻找那个地方! “地图我已经交到了萧云的手中,这件事情,我已命他密秘去做了,我们只需在这里静候他的消息。”南楚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疑惑的问,“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世子真的能肯定那本书一定会被送到那个地方吗?” 七年么?徐舒玄轻声笑了一笑,如琉璃般清透明亮的眸子中呈现了幽远的沉思。 七年前的事情至今无果,也许这七年恰恰便是一个期限,而阿凌告诉他的那一句话竟是这般熟悉,让他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八岁的那一年偶遇到过的一个人,那个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出尘的气质仿若不似人间,仅仅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次,却教给了他一生都能受用的东西。 他虽然没有来得及拜那个人为师,但心中已认定了那个人便是他唯一的师傅。 “南楚,其实我也并不十分肯定,只是那句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恩师……” “恩师?” 南楚有些讶异,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徐舒玄提及自己的恩师,而在这之前,他几乎以为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所拥有的才能全凭自己自学而得,却从未想到过他也会有恩师。 徐舒玄见南楚神情愕然,不禁笑道:“不错,我也有恩师,南楚,我也不是天生的奇才,我所拥有的这些才能也全得一位恩师所传授。” “也是在我八岁那一年,曾经遇到过一场刺杀,是一位白发道人救了我,那位道人教了我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有奇门遁甲与星象学术……” “而且他曾经也提到过那一句话,我还记得他提起那一句的时候,也是天狼星最耀眼的时候……” 徐舒玄说到这里,声音轻轻一顿,神色有了些黯然,天狼星主凶煞,也就是那一年,蒋家覆灭,姐姐也死于那一场血腥的屠戮之中。 南楚见他神思沉痛的合上了眼眸,心中也有腾起了一阵感伤,这个少年八岁的时候所遭遇的一切恐怕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记忆,而那一年不只他的人生,就是整个京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这许多年之后,那一次事件也令这天下很多人都无法忘记。 “可是那句话到底有何深意?”南楚还是不明白的问。 徐舒玄微微一惊,看向了南楚。 “其实很简单,这一句话中已经说明了时间、地点以及人,屈子的九歌本来就意义非凡,如今又是端阳节近……” 话刚说到这里,南楚忽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将凛厉的目光投向了听雨楼的别院之外,那里有个紫色人影立在一颗宽大绿叶的芭蕉树旁,似乎已经来了许久了。 徐舒玄亦警惕的看向了那道紫影,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便立刻现出身来,款款行至了他们的面前,向徐舒玄行了一礼,十分温婉礼貌的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大哥与南楚商议事情了?” 此人正是长公主的女儿徐明烟,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竟然会是她? 徐舒玄心中生疑,面上仍保持着平静,南楚却是皱紧了眉头,他想到了徐墨玄交待过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必须让世子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于是,南楚拦在了徐舒玄的身前,冷声问道:“二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徐明烟意识到了南楚对她的防范,也很识趣的停止了脚步,微笑的回道:“明烟只是想来看看大哥的身体是否有好转,并无他意!” 言至此,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又问道:“对了,今日南宫表妹怎么还没有到咱们国公府里来,半日未见她,我倒是有些想她了!” 南楚听罢神色一变,目光更加警惕的看向了徐明烟。 徐舒玄答道:“南宫表妹今日有自己的事情,恐怕就不来了。” 徐明烟哦了一声,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见南楚一脸冷厉不悦的神色,终是住了嘴。 “大哥若有事,明烟就不多叨扰了,母亲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明烟去做,那明烟这便告辞了!” 徐明烟讪讪离去之后,徐舒玄的眼神便渐渐变得幽沉起来。 南楚亦道:“世子,二小姐似乎来意不善,她刚才明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却装作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有意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徐舒玄沉吟片刻后,笑着回了一句:“也许吧!你也知道,这个听雨楼中从来不缺乏暗中偷窥的眼睛,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习惯吗?” “可是世子刚才的话……”南楚担忧道。 “不必担忧!” 徐舒玄立声打断,然后看向南楚微微一笑。 “仅仅只是一个饵罢了!”他道。 ***** 景王回到王府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从前的耐心和风仪,他也是一个心思十分通透之人,不可能看不出这件事情所发生的蹊跷,而且很快他也派人查得,那些疯狂追逐并朝他的车轿扔瓜果的女人其实就是一帮青楼女子! 得知这个答案的景王自然难掩心中的怒气,想他一个生长于皇室之中的天之骄子,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就是再好的脾气,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被逼得发疯。 每个人都有隐忍的底线和不可触犯的逆鳞,景王也不例外,所以自这一次事件之后,徐墨玄已光荣的成为了他心中第一位憎恨的对象。 想到之前有吩咐孙纬去调查过他的一件事情,景王忍不住在此刻问道:“徐墨玄简直是欺人太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天可有查到一些眉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那件沾了瓜果汁和鸡蛋清的白色大氅已被身后的婢女迅速的脱了下来,这个婢女动作十分麻利,手脚很轻,不一会儿又从衣柜中拿了另一件袖口上绣兰草的白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面偌大的西洋镜前,镜中映出他修长的身影以及俊美的容颜,只是与往日的温文尔雅不同,这张清奇俊秀以往看不到任何愠怒之色的面容这一刻竟也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愤恨扭曲。 也许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恨一个人,故而将内心的阴郁一下子全部呈现在了脸上。 孙纬见到景王此刻的表情,神情也出现了片刻的呆滞,待景王的目光再次向他投来时,他才突然醒神似的连忙回道:“虽不敢十分肯定,但已然查到了一些眉目。” “说!” “其实徐墨玄这几年也有在查自己的身世,他与陆颜召时常混迹于京城三大秦楼楚馆,与三位红牌名妓都有密切的往来,但是据手下的人调查,他虽在这三个女人身上花了不少钱,却并没有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留宿过夜,而且这三个女人还时常从那些客人的口中帮他打听一些事情。” “他打听的是一些什么事情?”景王忙问道。 孙纬沉吟了一刻,回答:“他打听的正是他父亲徐诺年轻时候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为景王系上腰带的婢女纤手也微不可察的一顿,接着竖耳倾听了下去。 “徐诺年轻的时候也爱混迹烟花之地,有几个红颜知己,但大多数也不过是与他吟诗作赋共赏名曲罢了,也没有哪一个红牌名妓能得徐诺为其赎身纳为妾室,但是却有一个姓姜的女人得很徐诺爱重,徐诺私下里也与这个女人常有往来!” 倒是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景王不由得好奇的问:“这个姓姜的女人是什么人?” “说起来也很奇怪,这个姓姜的女人也身在教坊司,但长相并不出色,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艺,与当时的三大花魅相比,差之甚矣,可徐诺却偏偏对这个女人犹为敬重,徐墨玄便是这个女人交给徐诺带回徐家的。也就是十三年前,徐诺将一个六岁的男孩带回徐家之后,告诉徐家的族长,说这个男孩是他徐家的子嗣,并要求以他徐诺之子的身份记入了徐家的族谱。” “所以,外人传言都说,徐墨玄是徐诺留宿烟花之地所留下来的私生子?”景王冷笑一声,接道,“像徐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家风甚严、声誉犹为看得重要,如何能让这样一个流着卑贱之血的私生子记入徐家族谱之中?” “那个姓姜的女子身份绝对不简单!有去查过她的过去吗?徐诺似乎并没有将她带回魏国公府?她后来怎么样了?” 景王这么一问,孙纬的脸色也有些为难起来。 “线索就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断了,因为就在徐墨玄被徐诺接回魏国公府之后没多久,这个女人便自尽了,说是心愿已了,自己也无颜跟随徐诺给徐家蒙羞,便一死一了百了!” 孙纬说到这里,景王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孙纬看出了他的不悦,连忙又道:“不过,从她的画像上看,我倒觉得,这个女人挺像一个人!这个人,我曾经有幸见过一面。” “谁?” 孙纬顿了一声,答道:“定远候世子夫人身边的一名丫鬟!” “定远候府,蒋家?”景王喃喃重复一遍后,不觉一声轻笑起来,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如果能得到肯定的答案,便让他心中的筹码更稳妥了一分。 有了这个把柄握在他的手中,别说是徐墨玄,就是徐舒玄这个号称智计天下无双的智囊也能为他所用吧! 这个消息来得也算是及时,景王满意的一笑,说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孙纬拱手答是,却是犹豫了片刻,朝景王身旁的婢女看了一眼后,才若有所思的朝这个寝房门外走去,刚至门前,就见一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喊道:“孙先生,孙先生,不好了,那个百户大人催着景王殿下赶紧出去,若是他再不到人,就要闯进景王殿下的寝房里来找人了!” 孙纬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什么,他还敢闯进景王殿下的寝房里来?” 那小厮也很无奈,连忙点头答是。 “他还说,按照咱们大眳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景王殿下若是趁机打劫,强夺民女,他必定会抓到证据告到官府里去!” “荒唐,这小子怎么能猖狂到如此地步!”孙纬一声厉喝,内心不觉已有些心惊起来,徐墨玄这小子看似行事鲁莽,实际上却狠狠的拿捏住了景王的弱点,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自己的名声已经在京城够臭的了,自然不怕还要靠着贤名笼络人心的景王。 景王的声誉受不得半点污秽,这一点本是保护景王的屏障,现在竟然成了这小子对付景王最有力的武器! 还在寝房里换鞋的景王听到这一句话后已是气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是咬牙切齿的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已经将韩凌安排在了另一处的客房,原想着还能借此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没想到这小子催得这么紧,连多一刻的时间都不给他。 看到他如此生气的婢女忍不住捂嘴娇声低笑了起来。 “殿下是读书人,何必跟这样的粗俗野蛮之辈一般见识呢,他不过是拿捏住了殿下的弱点,其实殿下也可以利用他的弱点来对付他的嘛!”她说道。 听到这声娇笑的景王这才心头一震,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这名婢女,不过是很平凡的面容,但是一双眸子里却透着一种妖异魅惑的浅蓝色光芒。 这双眸子,他见过,也就是那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少女,这个女人会易容术,所以这张平凡的面容自然也不是她的真面目。 果然,这婢女又将面上的一层皮给撕了下来,露出如雪凝脂般的妖惑容颜,眉心的朱砂好似充盈了鲜血一般格外的红艳欲滴。 “殿下,好久不见,可有想我?”婢女眸光蹁跹,极媚惑的笑道,她的双手又如同灵蛇一般的缠绕了过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极致甜靡的幽香扑鼻而来。 “你竟然能潜藏到我景王府里来?你怎么来的?来干什么?”景王有些不悦的问。 婢女将朱唇靠近,依旧以柔媚低靡的声音笑道:“我说过了,可以给殿下当谋士,也可以当间谍,甚至可以给殿下暖床,我今日来自然是为帮助殿下而来的!” 虽然这个女人很美也很妖冶动人,但景王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女人太过邪门太过诡异,就像阴魂缠上他了一般躲都躲不掉,尤其是这女人身上的一种香,他闻过之后竟然无法控制自己。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却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身边。 “帮我?你来帮我做什么?”景王仍是冷声问道。 婢女柔笑作答:“帮殿下解决当下的问题,殿下不是想得到杨凌那个女孩子吗?我可以帮殿下将徐墨玄引开,留给殿下充足的时间去和那个女孩子****一场,怎么样?”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敢这么直接的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景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误会了,本王是想得到杨凌那个女孩子,但不会使这种卑劣的手段,本王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景王话音一落,婢女又揶揄般的娇声媚笑了起来。 “殿下还是太过天真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先得到她的身吗?像她这种贵族出身的女孩子最重贞洁,你让她失了贞,还怕她不会嫁给你吗?” 景王开始沉思起来,婢女又将红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殿下,机会难得,若是错过这一次,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了!”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一只柔滑的手抚到了他的手腕上,并将一只冰凉的瓷瓶塞到了他的手中。 “殿下尽管放心去,徐墨玄这个人,我有办法对付他!”婢女最后说了一句后,便将腰枝一摆,转身推开了寝房之门,娉娉袅袅的徉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122节 去哪里,私奔么? 韩凌对景王府并不陌生,因着前世的记忆,她避开了那些仆妇们的盯视,从待客厅走出来,几乎是熟门熟路的穿过了一条曲水长廊和几座雅致的小轩阁,最后来到了一片开满各色牡丹花的园景之中。 京城贵族好游赏牡丹,每到暮春时节,士庶竞为遨游,以不耽玩牡丹为耻,而游赏牡丹的地方多为古寺废宅设池台,市井之中张幄帘,鲜少有人知道景王府中也有一片培育有稀世品种的牡丹花园。 景王是一个十分孝顺的人,他之所以会在景王府中专门命人种植名贵的牡丹全是因为他母亲卢靖妃对牡丹花的衷爱,每年卢靖妃生辰之时,也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里,景王总是会将最名贵开得最艳丽的牡丹送到宫中作为卢靖妃的生辰之礼。 前世,她嫁给景王之后,这些事情当然是由她来安排,她记得自己就亲手种过两种最为娇贵难养的牡丹品种姚黄和魏紫,不过,当她将这两种花了她许多心血养活的名贵牡丹送给卢靖妃时,卢靖妃并不十分喜欢,也或者说,卢靖妃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喜欢过她,因着她前世的恶名以及不屈服于人的傲性,那个同样心高气傲的女人多有看她不顺眼,也更因为景王平时对她的爱宠已超过了一切,甚至传为京城的佳话,连皇上都时常有训斥景王不要因女色而废前程。 如今想来,景王未必是贪恋她的美色,而只是利用对她的爱宠来掩人耳目罢了,那时候裕王势大,朝中多数大臣都支持裕王一方,尤其是在裕王被立太子之后,景王的处境岌岌可危,时刻面临有被猜忌刺杀的危险,所以他才会择取这中庸之道韬光养晦来避开他那个皇兄的迫害追杀吧! 韩凌想到这里不禁内心苦笑起来,前世自诩聪明能看透一切的她到底是看不懂一个男人的心。 她提起脚步,正向着那一片妃红俪白的花圃中走去时,耳畔传来了一名女子莺沥含怒的声音。 “杨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景王殿下正在四处找您呢,您可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害惨了,现在玉儿和馨儿都挨了殿下的责罚!” 韩凌寻声看向了这个丫鬟,因为熟悉这张脸,她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 这个丫鬟她也认识,名唤秋水,算是卢靖妃赏给景王做通房侍妾的,模样长得十分俊俏乖张,前世在她身边恐怕也担任了给卢靖妃做眼线的职责。 前世她多年无子,卢靖妃硬是逼着景王纳这个女人为妾,景王为了信守对她的承诺拒而不肯,这个丫鬟竟还使出了最下作的手段逼景王就范,只不过后来,这个女人莫名奇妙的就上吊自杀了,也因为这个女人的死,她又多了一桩善妒毒害妾室的恶名,那之后,卢靖妃前前后后又赏赐了数名美貌的侍婢给景王,但那些女人也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她前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名声,因为帮着景王抗倭,也没有心思去管理这些后宅事情,故而并没有去调查过那些女人的死因。 可是卢靖妃却因为这些女人的死将罪责全部怪到了她的头上,甚至也有逼过景王休妻,那时候的景王也算对她宠爱到了不一般的地步,为了她誓不再娶,就连身为生母的卢靖妃也拿他没有办法,此事闹过一阵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了。 这也是前世她为什么直到最后的背叛也万不敢相信朱城昀会出卖她的原因,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的确超出了天底下所有男人,哪怕她的心再冰凉也不可能不感动。 可是后来的焦婉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直作为她的心腹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又是何时和朱城昀勾搭上的?前世的她竟然没有看出一丁点的珠丝马迹?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韩凌还没有回答秋水的话,又听到一句男子温醇动听的唱吟声传来。 秋水连忙朝着正从园外走来的白袍少年行了一礼,柔情绰态的唤了一声:“景王殿下!” 景王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了声:“你先下去吧!”然后将温柔的目光罩向了韩凌。 秋水垂首应了声是后,转身碎步离去。 韩凌这才转身看向了景王,但见他还是一幅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星亮的眸中盛满温柔的光芒,心中不禁有些自嘲,前世她便是被这一双眸子给溺死的吧! “杨小姐应该可比这国色天香的花中之王,不知为何不肯以真容与本王相见?” 景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随手从百花丛中摘了一朵紫色的牡丹送到她面前。 “魏紫为牡丹之中的极品,这一朵最配你!” 听到这一句话后,韩凌转头一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京城之中解语楼中的花魁也叫魏紫!” 这话,前世卢靖妃也对她说过,当她将两盆姚黄魏紫送到卢靖妃面前时,她满心不悦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有如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可笑的是她当时竟然不知道京城有位红牌名妓叫魏紫。 景王的神情一变,似乎也有些微的错愕,可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那般温柔的笑容。 “她怎么能配这个名字,明日本王便叫她改名!”他说着,神情带着些许戏谑神秘的看向了韩凌。 韩凌又是轻声一笑。 “既然景王殿下已更衣完毕,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即刻起程去皇宫了,若是再耽误了时辰,恐怕今日便入不了宫了吧?” 她说着,率先朝着牡丹花园的门外走去,却在与景王擦肩而过时,手腕上蓦地一紧。 韩凌条件反射性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握紧。 “景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她怒声低问,眸中的光芒迅速变寒。 这样的眼神再次令景王心中一颤,他不禁问道:“本王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因为全京城的贵女都喜欢你,我就应该喜欢你吗?”韩凌亦是揶揄的反问。 “这倒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一样,你对我不仅仅是讨厌,而是憎恨,本王仔细回想了一遍,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吧?” 这句话顿时令韩凌心中如同激潮翻涌一般难受,前世所遭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果那样的伤害还不算是伤害的话,那怎样才算是伤害? 原来朱城昀并不知道前世的事情,那就是说,他并没有做过与她同样的梦,而那段记忆只能她一个人来承受! 既然他不记得,那么前世那些至今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确实也怪不到他。 韩凌笑了一笑,干脆的回道:“没有,你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不过,你现在的目的让我十分不喜,就这么简单。” “我什么目的?”景王捏紧了手中的一只青瓷瓶,竟似有些心虚的问。 韩凌没有朝他看,只冷笑着回答道:“景王殿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求娶我,不就是想拉笼杨家,让我四舅舅为你所用么?” “可是殿下,你也应该听说过杨家的忠烈,杨家世代为报效国家而出力,对皇子们的党争毫无兴趣,其实别说我四舅舅不同意将我嫁给你,而就算因为某些原因你最终娶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杨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初衷和信念,更加不会因为我而参于到夺嫡中来。” “其实对于边疆的战士们来说,朝中势力的勾心斗角、皇权的争斗真的是很龌龊很无趣!有着铁血丹心之人都不愿意踏进这趟浑水中来!” 韩凌说到这里,景王眼神微眯,似有感触,沉吟半响之后,他又笑道:“杨小姐所言的确在理,但杨小姐可知,生在帝王之家的人没有其他的选择,你不愿意争,可偏偏会有人逼你去争,因为不争的结果就只有等死!” “景王殿下这是要告诉我,人生有许多无奈么?”韩凌讪然一笑,“也是,可怜生在帝王家嘛!” “但是无奈不能成为你去伤害利用别人的借口,不是么?”她话锋一转,又讥声反问道。 景王神情一怔,颇有些羞愧愠怒,而韩凌的心中仍然只有嘲弄般的苦笑,前世这个男人在将刀捅进她的心窝之前,眼神中也似透着满满的痛苦无奈。 难道因为他的无奈,就要去包容体谅他对她造成的所有伤害么?谁会这么犯贱找虐? “对不起,景王殿下,我这个人说话就是直了一些,不中听你别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一条路,景王殿下想要走什么样的一条路,其实与我无关,我不该多舌。” “殿下,我们该进宫去了!”韩凌说罢,挣脱掉了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却在这时,竟听景王说了一句:“但如果说,我想要娶你并不是为了拉笼杨家利用你四舅舅呢?” 他蓦地转过身来,正色续道:“杨氏阿凌,本王是真心想要求娶你,并非全因你现在姓杨是杨家的外甥女,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他顿了一声,最后说道。 韩凌顿下了脚步,沉默半响,最后看向他,极轻极认真的道了一句:“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说完之后,她再次头也不回的提步向前,留下景王怔在原地对她的这句话反复思索良久。 这也许是他头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受挫,不但在信心上受到了打击,而且连尊严都受到了损伤。 他手中握着那只青瓷瓶差点掉到了地上,但他却直望着韩凌的背影渐渐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追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其实也正是韩凌刚才离去的那个方向。 当他追出牡丹花园五十步之外时,竟见一蒙面女子正和韩凌打了起来,那女子的身手极快,衣袂蹁跹中整个人如同穿花蝶影一般,竟是分不清真身何处,韩凌起初还能平稳的和她过招,到后来竟渐渐落于下风,直到最后,那女子一掌重重的将韩凌击退至一颗粗壮的树干之上,并欺身而上,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在杨家呆了七年,韩九小姐的武艺似乎并未得杨家真传,实在是逊色的狠啦!难道是这七年,你都将时间浪费在制药学医上去了么?” 那女子以柔媚莺沥的腔调嘲讽般的说道,然后将一张脸凑到了韩凌的面前,伸手撩开掩住了韩凌容貌的帷幕! “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她说道,然后下一瞬间,表情便变得十分古怪。 景王见罢之后,表情也有些古怪。 “扮什么不好,竟扮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头,真是倒胃口!”女子说道,又柔声一笑,“不过,阿九,你这易容术不正是跟我所学的么?” 跟她所学?韩凌心中一惊,盯向了这名女子的脸,可惜她此刻连额头上都蒙了一块抹额。 “你是什么人?”韩凌狐疑的问。 女子柔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言罢,又转而对景王说道:“殿下还是太过仁慈啊!难道因为她说了这一番话,殿下就心软了么?” “殿下还是将金风玉露给我吧!”她向景王伸出手来,要道。 景王亦在发愣,却不料那女子突地射出长长的水袖,竟是将他手中的瓷瓶卷了去! 瓷瓶落在那女子手中后,被迅速的揭了开,顿时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如同泉水般流进了韩凌的鼻中,直令韩凌神思微昏,身体呈现出一种酥麻感,与此同时,韩凌面上的那一层皮也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毓秀清绝致极的容颜。 景王正想问这青瓷瓶中到底装了什么,但见韩凌露出真容时,不觉心神一荡,神情变得微醉起来! 原来这便是她的真容,果然神似杨夫人却比之更为灵澈动人,而且这个女孩子完全不似小家碧玉般的婉约,竟是那般美得震慑人心! 那女子见他神情发怔,又摆动着腰枝欺近过来。 “为了证明我的能力,这便是我送给殿下的第一份大礼!愿殿下能玩得尽兴!” ***** “听说孙先生是景王殿下最器重的一位幕僚,老江湖了,那么孙先生应该能帮景王殿下好好的出谋划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景王这孩子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万一是在成长的道路上两眼一抹黑瞎狂奔,不幸长歪了,怎么办呢?孙先生得管教,你说是不是?” 此刻,徐墨玄正在景王府的外院,坐在一树干上,居高临下的对着急急赶来的孙纬淳淳教导。 孙纬急得满头大汗,生怕徐墨玄一不高兴,真带着锦衣卫闯进了景王的寝房,可怜景王还要他帮忙出来挡一阵,他这哪是幕僚做的事情,简直被徐墨玄呵斥得跟孙子似的,连连点头,一股子发不出的怒火憋在胸口简直要憋出内伤! “给个准信吧!你们殿下什么时候出来?换个衣服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 “孙先生,这一点我也要给您提个建议,您身为长辈,不能太过纵容性格还未长成熟的孩子,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气势,穿衣换鞋顺头发三秒搞定的事,怎么能磨磳这么久,比女人还磨矶,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孙纬心里正嘀咕着你也不过是个孩子好吧!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划过,徐墨玄忽地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十分不耐烦的喝道:“不行不行,我实在是等不了,你闪一边去吧!” “兄弟们,跟我来!”他对身后的那帮锦衣卫喊道。 孙纬听罢,一个激灵,顿时化身好似庇护小鸡的老鹰,张开着双臂拦在了徐墨玄面前。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跟我玩这种低级的游戏!本少爷刀剑不长眼的,最喜欢横冲直撞,孙先生您还是小心一点!靠边站吧!” 身后的锦衣卫一个个捂着嘴简直要笑喷,孙纬又急又气,差点就眼睛一酸,老泪纵横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来,那声音带着柔柔的娇媚,竟似喊着:“墨玄哥哥!” 徐墨玄身子陡地一僵,对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怪异,但当他看到正朝这边迅速奔过来的女孩子时,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怔住了! 因为这个正朝他雀跃奔来的女孩子竟然是阿凌! 阿凌竟会这么亲妮的叫他?而且此刻望着他的神情分明还带着几分感动和痴迷。 徐墨玄的心顿时悬空起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不敢置信。 “墨玄哥哥,你怎么了?景王殿下说他不带我入宫去见靖妃娘娘了,我们现在便走吧!”她说着,神情中透着欢喜与濡慕之情,竟然十分主动的凑到了他的面前,深情款款的续道,“阿凌知道你一直在外面等我,怕我出事,可我现在不是平安的出来了么?你还等什么,带我走吧!” 徐墨玄呆呆的看着这张绝美的脸,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阿凌么?他简直做梦都不敢想象,阿凌会这么深情的望着他并要求他带她走! 过了很久,他才道:“去哪里,私奔么?” 女孩子的脸上顿时也一僵,私奔这种话能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么?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嘛! 徐墨玄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怎么回事? 女孩子的神情顿时变了一变,又柔笑道:“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说私奔咱们就私奔!” 徐墨玄一笑,一条坚实的臂膀立刻伸了过来,十分温柔的揽过了她的娇躯。 女孩子见他如此霸道而温柔,更加主动的朝他的胸膛贴近了一分。 “墨玄哥哥,我知道你是喜欢阿凌的,不如阿凌……”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徐墨玄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笑得太过邪异了! 果然,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竟然用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双手手腕,而另一只手正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扯出一条白色的娟布出来。 他将那条白色的娟布在女孩子面前晃了一晃,然后十分认真的将她的双手捆绑了起来。 “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吧?不如你想干什么?或者说是和本少爷我干点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弯着狭长的凤眸戏谑的问道。(未完待续。) 第123节 与景王的交易 女子的神情一呆,看着徐墨玄一幅邪魅坏笑的面容,心中已是了然,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识破了她这张易容的脸。没想到这个徐五少爷的定力如此之强,竟然没有被她的媚术所惑,而且她易容的还是他心爱女子的一张脸。 不是说情之深切便能令人神令智昏,智商为零么? “徐少爷,看来你对杨氏阿凌那个女孩子爱得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孩子挑衅似的笑问。 徐墨玄笑道:“这话你就说错了,对于我深爱的女子,我会永远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别说你这种拙劣的演技让我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算你装得再像她,我也能识破你这冒牌的假身份!” 面对徐墨玄的嘲讽,女子的眼眸含厉,半响之后,又讥讽似的问道:“你深爱的女子,她身上是什么味道?” 徐墨玄正在用绢布绑着她的双手牢牢的打着一个死结,待那死结打好之后,他再认真的看向了她。 停顿半响之后,他极卖关子的回答道:“她小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的笑了一笑。 女子奇怪的看向了他,关小时候什么事? 就听他抚眉含笑的续道:“身上是一种极为好闻的奶味!” 女子的神情登时一愕,更加像看怪物一般的看向了他。 又听他道:“长大以后……是一种让人无法忘怀的清香,比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 “我身上又是什么味道?”女子好笑的问。 徐墨玄看了她半响,表情有些难受的答道:“很复杂,除了一种比较难闻的脂粉味外,还有一种十分甜靡的……我也就不明说了,你应该懂的。” “我看姑娘你大概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不会是从哪个秦楼楚馆里出来的吧?这么的勤勤恳恳,生意都扩张到外面来了?” 几名锦衣卫听罢忍俊不禁的捂嘴偷笑,还站在一旁的孙纬更是老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真是没一点忌讳,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 而女子的神情就更不用说了,任谁被羞辱至耻,脸色都不会好看,如果不是她戴着一张假皮,恐怕这张脸已经是青白交加了! 隐忍了片刻之后,女子才勉强挤出一丝诮笑。 “徐五少爷的这张嘴可真毒!”她说道。 “过奖过奖,我徐墨玄在京城除了有一个小霸王的称号外,这毒舌之王的名号也是数一数二的,为了对得起这个名号,我以后还会努力的将它发扬光大!” 女子跟着冷声一笑。 徐墨玄的笑容微微一敛,旋即将话锋一转,冷诮道:“景王殿下以贤德名扬天下,竟然还会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还真是令人唏嘘!” 他说这话的时候,孙纬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言罢,他又朝那女子迈近了一步,抬手捏住了那女子的下颌。 “说罢!景王殿下现在人在何处?”他问,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女子却是毫无畏惧的娇笑了起来。 “我若是不说,徐五少爷,你能把我怎么样?是杀了我?还是会强*暴我?” 徐墨玄的神情陡地一滞,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这少女一张和韩凌一模一样的假面孔,他的心中顿时腾起一股羞恼的怒火。 这简直是对阿凌的一种亵渎! 于是,他拉着那方系住少女双手的绢布,一把将她提到了一颗白杨树旁,然后再叫属下的人递上了一根绳子,将这少女捆绑在了树干上。 “徐五少爷这是要干什么?”少女有些紧张的问。 徐墨玄唇角一弯,微微笑了。 “本少爷喜欢玩特别点的游戏!” 言罢,他再对另一名总旗喝道,“拿鞭子来!” 孙纬见势要打人,又惊惶失措般的拦到了他面前,求情道:“百户大人,不过是一个女孩子罢了,何必动用鞭子呢?” 孙纬话音一落,那名总旗已经拿了一条鞭子过来,呈给徐墨玄。 徐墨玄完全没有理会孙纬的求情,只对那总旗厉声喝道:“你给我干什么?难道还要本大人亲自来动刑吗?” 那总旗神情微微一愕,垂首响亮的道了声:“是,卑职明白!”接着便走到那女子面前,高高的扬起了鞭子,而就在他这一鞭快要落下去时,女子微微扬唇,竟是对他十分媚惑的一笑。 不知怎么地,看到这笑容,那总旗手中的鞭子顿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陈海,你怎么回事?”徐墨玄久未听见动静,不悦的冷声喊道。 那叫陈海的总旗脸色一红,再次鼓足了力量扬起了鞭子,过了片刻,这一鞭还是没有落下去。 “大人,这个女人长得太美,卑职有点下不去手!”他说道,“不如,我们换一种刑讯方式怎么样?” 徐墨玄听罢,表情似笑非笑的一呆,双目一凝,脑海里顿闪过数道光圈。 “没见过女人是吧?在北镇抚司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还懂怜香惜玉了?”他怒道。 陈海讪笑一声,垂首回了一句:“大人,您是阅美无数,但卑职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您也知道,卑职奉禄不高,又没有大人您的身家背景,玩赌就更不及大人您了,卑职甚至连那三大秦楼楚馆中的花魁都没有见过。” “这么说,是本大人溥待你们了?”徐墨玄不悦的接道。 陈海立即摆手回道:“那倒没有,只是现在……”他看了一眼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少女,低声笑道,“大人您不喜欢她,不如就把她送给卑职来想办法审讯,卑职绝对有办法让她说出实话!” 徐墨玄自然明白陈海的言外之意,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再一想到这少女还戴着一张阿凌面容的假皮,心中又极不舒服。 他大步走到了那女子身前,将女子的脸扳动着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硬是将那张假皮给撕了下来,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张假皮面具下的面容竟然也不逊色于阿凌,只不过阿凌容貌清绝出尘、端秀可人,而这个女人却是妖冶绝艳,而且眉心还有一点朱砂。 “怎么,徐五少爷也舍不得了?”女子见他神情微愣,柔媚的笑道。 徐墨玄立回过神,也含笑答道:“不错,有几分姿色,不过,本少爷有点小小的洁癖,恐怕对着你这张脸亲不下去,不如这样……” 他指着身后的几十名锦衣卫说道:“我让他们一人亲你一口,怎么样?” 话音一落,那几十名锦衣卫顿时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一个个拍手称赞道:“大人英明!卑职们谨当从命!” 少女的脸色终于开始变了,含媚的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徐墨玄,你够狠!我今日也算是领教了你徐五少爷绝情狠辣的手段!”她咬紧唇瓣恨恨的说了一句后,才松口道,“好,我告诉你景王殿下在哪里?不过,就算你现在能救得了你的心上人,你也保护不了她一辈子,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 从那个女人口中得到答案后,徐墨玄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找人询问路向后,找到了身在牡丹花园中的韩凌及景王,也就是这一时刻,他从韩凌的口中听到了一番令他永生难忘的话,出于尊重,他从来没有过问她的内心,竟然不知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子也藏着这般令人心痛的心伤。 金风玉露是一种香,也是一种能使人神志迷昏并出现幻觉的催*情剂,韩凌便是在这种香气的控制下分不清前世今生,道出了藏在她心中许久的疑问。 也是对景王朱城昀的疑问! “我杨凌若是爱上一个人,必会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但是景王殿下你的真心能有多少?” “当你与丰臣泷一达成协议,将我出卖给他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即将要面临的处境,战场上上千敌寇,还有丰臣泷一那样的强敌,而我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当一个女人面对如狼似虎的万千敌寇,她最有可能面临着怎样可怕的结局? 而且她还是那般貌美的女人! 如果不是丰臣泷一将她霸道的独占,她真的很难以想象那般被千人蹂躏的后果! “士可杀不可辱,连男人也受不了的侮辱,你竟能如此狠心的让我去承受,倘若我真的遭遇到那样的结局,朱城昀,你良心何安?” 当然,既使没有遭遇千人骑的悲惨结局,她所经受的痛苦折磨也并没有好多少。 被丰臣泷一掳去的那个晚上,他将她绑缚在一张软塌上,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她的身体,无情的掠夺着她的一切,竟是蹂躏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好似要被那个男人撕碎,那个时候,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绝望,然而,绝望求死的她却还死不了! 那个男人不让她死,却还要深情款款的对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阿凌,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他朱城昀能给你的一切,我也能给,他对你有多好,我便能对你有多好!”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说爱她,将她当玩物一般的满足他的私欲,便是爱她么? “那样的经历我绝不会再经受一遍,所以,朱城昀,这一世我绝不可能再嫁给你!” “我感觉很累,不想去争那些无意义的东西,也不想去接受任何人的虚情假意,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和自己所爱的人生一两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享受最平淡幸福的生活,那样便已足够!” 前世,她没有生过孩子,虽然她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但不代表她内心没有渴望过,她曾经为朱城昀怀过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有成形就不幸落了下来,所有人都说是因为她性子好动没有保护好腹中的胎儿,卢靖妃更是指责她没有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本份,最可悲的是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怀过孩子,直到临死前,焦婉婷告诉她不会再有生育的真相。 她为什么会没有生育,难道是焦婉婷那个女人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么? 焦婉婷,会是刚才与她交手的那个女人么? 这个女人似乎会炼香,而且还有这般高强的武艺,她到底是什么人? 韩凌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因为内心莫名升起的一种渴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难受的扭动起来。 朱城昀早已被她的一番话震惊得呆滞莫名,内心十分不是滋味的翻涌,她所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他么?他怎么会如此狠心的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可能,你说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杨凌,我若真娶了你,我不会这样对你!”他忽地有些冤屈的这般说道,明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说得这么笃定? 所以这便是她憎恨他的真正原因么?竟是为了这些从未发生过莫须有的事情? “杨凌,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如此评判我的为人和真心,我若真心爱一个女人,也一定会爱她一辈子,出卖她的事情我绝不可能做得出来!” 韩凌摇了摇头,内心苦笑,是,你的确是可以做到信守你的承诺对我好一辈子,可是这种好同时也是噬骨的毒药,遇到利益取舍的时候,你又会做出何种选择? “朱城昀,不要对人轻易许下一辈子的承诺,一辈子很长,你根本做不到!” “而对于我杨凌来说,要么什么都不要,要么我就要全部,所以我并不适合你!” “但是如果你想要谈交易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你谈一笔交易。” 说到这里,韩凌的神色也变得冷肃起来。 “只要你信守承诺在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后为蒋家翻案,我愿意帮你!”她沉声道,“虽然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有七成,我愿意以谋士的身份助你!但是这个件事情,你必须替我保密!” “还有我四舅舅,不要再去找他,毕竟皇上不喜欢臣子们与皇子走得太近!” 景王的神情一愕,看着这个女孩子眸中的坚定和冷芒还有极力控制自己意识的痛苦,不觉心中就如同刀拖过一般,十分的不好受! 她的意思是,他们之间只能有交易么?宁愿做他身边的一名谋士,也不愿意做他的王妃么?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韩凌忽地身子一软,倒进了牡丹花丛之中,此时的她滢白的脸颊上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迷离的眼神好似被水雾遮掩了一般,有些朦胧,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事物一般,她樱唇翕动,竟似微微的笑了起来。 “大少爷,阿凌喜欢你,你喜欢阿凌么?” “阿凌最想嫁的人是你!”她水润的唇瓣微微张合,就像蜜桃一般的樱红醉人,诱惑着他禁不住想要去含着这一抹粉嫩娇艳。 朱城昀呆呆的看着她因为药力已然失去了自控的动情妖娆之态,心中不自禁的也腾起了某种渴望,这个时候,韩凌还将一只柔荑伸向了他。 “阿凌一定能冶好你的病,阿凌还想和你在一起,白头偕老!” 朱城昀愕然,难道她口中的大少爷竟是那个身患顽疾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么? 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徐舒玄? “大少爷,阿凌将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这句话对他的诱惑令他努力保持好的矜持瞬间崩溃,他也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她的柔荑,正想要抱起她的娇躯时,耳边陡地传来一声:“放开她!你不要碰她!” 朱城昀猛然一震,侧目竟见徐墨玄朝他们这边疾奔了过来! 就像一阵烈风刮过一般,转瞬之间,徐墨玄便将韩凌抱进了怀里,怒目横视的看向了朱城昀。 “景王殿下这是要趁机打劫么?她已经说了不想嫁给你,你竟还想占有她的身体,殿下的行径是否非君子所为?” 景王的神情微微一变,竟能保持风度从容不迫的站起了身来。 “百户大人这话是否说得有些难听,没有真凭实据,你如何证明本王想要占有她的身体?刚才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他轻声说道。 徐墨玄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好似不染俗尘的少年竟然也能这么厚着脸皮的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行径和意图,心中顿时腾起一股子怒火,无从发泄,但见韩凌神情迷惘的看着他,露出些许难受痛苦之色,心中又一软。 “算了,今日之事就当我没看见,我要立刻带她走!” 徐墨玄说完便要走,景王却突地叫住了他! “等等,徐墨玄,你说本王想要占有她的身体,那你现在带她走,又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身中迷药,神志不清,难道你也想趁机打劫,独占她吗?” “你——”徐墨玄愕然瞪目,竟未料到景王还能这般颠倒是非,反过来污蔑他! 景王见他如此生气,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 “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是为她好,就不要现在带她出去,毕竟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会惹人非议!” 徐墨玄心疼的看向了怀中的韩凌,但见她的状态的确很不好,可是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正是你景王殿下使卑劣的手段造成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他怒声问。 景王亦看向了韩凌,低声回道:“留下她,我们一起想办法!”(未完待续。) 第124节 韩凌的梦 “阿九,景王殿下已经启程去京城了,因为怕你见了伤心,他没有向你道别,便留下了一纸书信!” “他叫我好好照顾你!” 焦婉婷将一封折叠好的书信交给了她。 她接过之后,只默然无声的点了点头,用最为平静的反应压下了心中的忧凄和感伤。 那封信上什么道别的话都没有,写的尽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有几件最难忘的事情成为了他们夫妻之间彼此心照不宣不去说却深藏在心底的小密秘。 是了,到了这般境地,其实什么话都不说最好,何必徒增一些伤感和烦恼呢? 她也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和痛苦,可能是因为不舍,所以他昨天晚上抱着她一直都不肯放手,极尽温柔的与她缠绵了一整晚吧! “王府里的影卫都跟上去了吧?”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担忧问。 焦婉婷点了点头。 “你就放心吧!即使景王殿下不愿意,想将所有影卫留下来保护你,我也会帮你调动一部分武艺高强的死士代你密秘去保护景王殿下的!” 她说着,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送到韩凌面前。 “阿九,这些日子你也太辛苦了,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吧!景王殿下见到你这个样子,肯定又要心疼了!他心疼你,却要责备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这句玩笑话便是变向的指责她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韩凌接过茶杯之后,也莞尔一笑的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营帐之外夹杂着风雪的雨帘,满腹心思的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其实她是没有时间喝茶的,面对敌将丰臣泷一那般没有人性的强敌,她无时不刻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是焦婉婷的这杯茶,她毫不犹豫的喝了。 只因是她焦婉婷,韩凌从未怀疑过那杯茶水里会动手脚,直到丰臣泷一突然带兵袭击她们的军营,她领兵与之正面交锋之时,突然感觉到浑身乏软无力,她的心中才猛然升起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可那个时候,焦婉婷那个女人又在哪里呢? 那个女人竟远远的站在营帐的前面,望着身陷敌军包围中她得意一笑,那样的笑容是她不曾见过的,竟是那般阴鸷而狠毒,带着几分妖娆的媚惑。 她张合着红艳的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韩凌当时没有听清,直到很久以后才赫然想起,原来她说的是:“阿九,你放心去吧!你的夫君,我会替你保护好他的!不过,他很快也不是你的夫君了。” 是啊!在她被丰臣泷一俘虏并占有的那一刻起,她自己也明白,即使她还能再回去,也不可能会再是他朱城昀的妻子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焦婉婷竟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阿九,你一个被敌寇玩弄过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再回来?” 或者她是想说,你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怎么没有在当场为保贞洁而自刎,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那一日,她与丰臣泷一回到大眳,并潜进坤宁宫去见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一定都很吃惊吧? 是啊!连她自己也想不到,竟能忍辱偷生的活了两年,而这两年间,她为了迎合丰臣泷一取得他的信任,居然也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去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为什么要回来?她是大眳之人,为什么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还是要回到这里,回到这里解决所有事情,向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其实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焦婉婷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出卖她?难道就是为了夺走她的夫君景王吗? 可是当初她和景王的姻缘还是她极力摄合的,她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个女人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我是被爹娘卖到这里来的?因为我弟弟得了重病,没有钱医冶,我爹娘没办法就将我卖给牙婆子换了银两,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九,不要怕,我比你大两岁,就是你的姐姐,以后姐姐会保护你的,姐姐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一定能过上好的生活!” “阿九,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景王殿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女人这辈子总归是要嫁人的,难道你以后还要选一个与你完全不配的山野村夫不成?” “你放心吧!我再怎么欣赏他,也不可能会抢你的夫君,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啊!” 这句话可真是讽刺啊!转瞬之间,那张温婉的脸又变得那样妖媚而狠毒。 “阿九,你放心去吧!你的夫君,我会替你保护好他的!不过,他很快也不是你的夫君了!” 看到她含着那抹得意之笑翩然离去的身影,韩凌很想追上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她没有力气,连动弹一下的私毫力气都没有。 所以面对丰臣泷一的强占侵袭时,她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反抗! “丰臣泷一,你还不如杀了我,你不如杀了我!” “不,我为什么要死,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一切去成就他们的逍遥快活?” “丰臣泷一,教我学习你们东瀛的忍者之术,不要用花拳绣腿的招式来糊弄我,我要学习你最引以为傲的刀法,最强的刀法!” 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那个男人思忖了片刻后,含笑回答:“好,我教你!” “你不怕我学会之后杀了你?” 他扬唇一笑,满不在意的答道:“如果这能成为你活下去的信念,我当然不介意,不过,阿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所拥有的最强的不是刀法,而是我这个人,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狠。” 所以要想比你更厉害,就必须比你更心狠,是么? 丰臣泷一的刀法,是她所见过的最快最狠的刀法,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刀,刀落向的又是何处? 而且他的身影也是极快,分分钟便能身化亿千,分不清真身何处? 这种极快的招式就如同幻影一般在眼前变来变去一般,渐渐的由一道青影变成了一道白影,丰臣泷一那张俊美妖邪的脸也竟然在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张妖媚的女人的脸,更让她感到惊骇的是,这张女人的脸上眉心处还有点朱砂! “东瀛忍者之术!是她!”最后一句话清晰的从她唇瓣间溢了出来! 韩凌终于从梦魇中清醒,好长的一个梦,几乎费尽了她一身的力气在这个梦的泥潭中挣扎。 “阿凌,你终于醒了!”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韩凌侧过螓首一看,见是五少爷徐墨玄正坐在她的床边,而景王朱城昀则站在不远处含着一缕迷惑忧伤的看着她。 韩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发现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这才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徐墨玄微微一愣,心疼的答道:“景熙二十八年,阿凌,你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这般痛苦?丰臣泷一又是什么人?焦婉婷又是什么人?而且你竟然会梦见景王?在那个梦里,你和景王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从韩凌梦魇中说出来的话,徐墨玄其实很想问个清楚明白,可是看到韩凌一幅惊魂甫定的样子,又余心不忍。 既然那个梦她带来了这么深刻的痛苦,又何必要在她受伤的心口上再剜上一刀? 韩凌将手伸向了徐墨玄,看着他一张阳光俊朗的脸,她忽然涩声道:“五少爷,你抱一下阿凌,好么?” 徐墨玄再次一怔,经常混迹于青楼场所的他竟然也微红了脸,再一想到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有将柔软的唇瓣覆在他的颈间,又不觉脸色更红了! 景王也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切,从韩凌刚才的梦话中,他似乎了解到了一些这个女孩子在梦中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以及对他的憎恨,也是,如果他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确实应该恨,可是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梦,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 就在他这样的想的时候,徐墨玄将韩凌抱了起来,而韩凌在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与逐渐加快的心跳时,便渐渐放松了精神上的警惕,欣喜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梦!还好,这不是梦!她没有回到前世,景熙二十八年,这一年,大少爷还在,五少爷也还在,要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她的视线落在朱城昀的身上时,她几乎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可随即想起,他现在是景王,十七岁的景王还在与裕王争储阶段,他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朱城昀为何以这种眼神看她,难道是她刚才在梦中说了什么吗? 韩凌努力的回想着她在昏睡之前的事情,很快,她便想到了那个用一瓶香将她迷晕的女人,也想起了她与景王做过的一笔交易。 “五少爷,放开我吧!”她柔声对徐墨玄说了一句后,便从床上下来,走向了景王。 “景王殿下,我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她以平静的语气问道。 景王愣了片刻,在徐墨玄的眼神示意下,他含笑摇头回答:“没有。” 韩凌又看了一眼徐墨玄,但见他弯着凤目对她十分灿烂的一笑,她也微微一笑。 “没有最好,如果我说了什么,请殿下将它全部忘了吧!” 她说道,随即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能进宫去么?” 提到进宫,徐墨玄的神色一紧,忙起身要阻止。 景王却答道:“全凭杨小姐自愿!” 韩凌笑着点了点头,提起脚步便打算从这个房间离去,说起来也真巧,这个房间她也是有些熟悉的,虽然房间里的摆放与前世不尽相同,可前世她嫁给景王之后,住的也是这样的一间房。 徐墨玄见韩凌准备要离去,也站起身来随后跟上,但在与景王擦肩而过的时候,从怀中掏了个锦囊递给他道:“我大哥给你的,希望殿下好自为之!” 说罢,他又以极低的声音道了一句:“还好今日殿下悬涯勒马,没有醇就大错,不然,我徐墨玄永远都不会成为殿下的朋友,而我大哥也就更不用说了!” 韩凌没有看到徐墨玄递到景王手中的锦囊,也没有听清他对景王悄声说的那一句话,当她回过头来看时,徐墨玄又朝着她一笑,是以这一幕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掩过了。 “小丫头,既然景王殿下说了不强迫你进宫给靖妃娘娘冶病,依我看,你也就没必要去了,给宫里的娘娘冶病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冶得好必然有赏,可冶不好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再说了,谁知道她们是否真的有病呢!” 徐墨玄说这番话时,景王的神情出现一刻的愤怒。 韩凌也玩笑般的接道:“五少爷就会开玩笑!” 徐墨玄讪笑一声,不以为然。 “走吧!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笼子虽然很华丽,可是饿狼太多!” 这话又让景王的脸色一变,韩凌也忍俊不禁的轻声一笑,五少爷嘴毒起来真让人没办法。 不过,她随着徐墨玄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又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景王说了一句:“我记得自己与景王殿下做了一笔交易,如果景王殿下同意,我杨凌也誓不负约。” 景王没有料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思忖了片刻后,点头回答了一个字:“好!” 韩凌微微一笑,既而道:“那么作为盟友,景王殿下是否应该如实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可以,杨小姐请问?” “那个女人是景王殿下养在府中的死士或是姬妾吗?”她问。 景王的眸中光芒一敛,出现些许怔愕。 “不是!”他正色答道,“也许我这样回答,杨小姐会不信,可是这个女人,本王真的对她不甚了解,她与杨小姐你一样会易容术,而且本事极大,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到本王的身边。” 韩凌没有私毫怀疑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眉心处有朱砂吗?”她再问。 景王的神情又出现了片刻的惊愕,她怎么知道,难道她也见过那个女人吗? “有。”他的神色更为严肃的答道。 果然,竟真的是那个女人,原来她这么早就潜伏在了景王身边,如果说前世她是为了得到朱城昀这个人,那这一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她感觉那个女人的招式与丰臣泷一曾经教给她的那么的相似? 韩凌沉思片刻后,没有再问景王任何事情,便又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可景王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见韩凌径直离去,忙唤住她问:“等等,杨小姐,你为什么会问到那个女人?” 韩凌脚步一顿,只回头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的一个疑问,不过,劝景王殿下以后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见景王神色大变,沉默下来,她又道:“当然,我这也是建议,以后是否与她来往,还要全凭殿下自己作决定!” 念在前世夫妻一场,这也是她给予他最忠恳的建议了,至于他会不会听,那不再是她的事情。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就在她再次拂袖转身的时候,景王竟然高声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我会听取你的建议!” 言罢,他又说了一句:“但是杨凌,你能否给本王一个机会,重新认识我,毕竟你的那个梦不是真实的,那仅仅只是一个梦,因为一个梦而对本王怀有如此偏见,这对本王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未完待续。) 第125节 请求进宫 韩凌回头轻声道了一句:“有这个必要么?我不是已经答应了景王殿下的要求吗?你所想要的,我都能成全你,但待你事成之后,你也要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停顿一刻后,她又笑说道:“我相信景王殿下是一个守信之人!” 前世能够为了谨守对她的承诺独宠她八年不纳妾室,不管他是否真心,但能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容易。【ㄨ】 “如果你是不放心我的话,我们可以立下一纸契约!”见景王的神情出现片刻的惊愕和沉思,韩凌又将话锋一转,续道。 景王忽然觉得无言以对,是的,她已经答应了站在他这一边帮他争夺储君之位,但这不也是他利用她母亲以及蒋家之案威逼她的结果吗? 为什么这个结果还是不能令他满意?为什么他还会如此失落,就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一样,很难受! 难道他曾经真的与她有过一段经历吗? “既然是这样,那么,景王殿下,你命人取笔墨纸砚来吧!”韩凌见他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又干脆的说道。 景王这才如梦初醒,摆手道了一句:“不必了,本王也信得过杨小姐!” 韩凌心中一涩,没有再说话,又转身朝这熟悉的王府林荫道上走去。 徐墨玄与她并肩走在一起,忍不住问道:“阿凌,你为什么要与景王殿下立下那样的一个约定?你是骗他的对么?” 争储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以江山为目标的争斗,动辙便是腥风血雨,历史上多少参与争储的门阀大族到最后不是全族覆灭的结果?输了必然是死,赢了也要看他辅佐的那个帝王是否仁慈,而历代君王又有多少是诛杀功臣以保自己江山稳固的! “没有,我没有骗他!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是一言即出,驷马难追的!”韩凌笑答道。 徐墨玄听罢,倏然顿下了脚步,转身到韩凌的面前。 “为什么?阿凌,你明知道党争……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舅舅们也不会同意的!”他肃声道。 韩凌却十分轻松的笑了一笑,回道:“五少爷不用担心,景王殿下这个人,我了解他,就是因为不想让皇上怀疑到杨家与他有任何关系,我才与他立下这个誓约,再说了,我是隐于幕后,谁又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 当然也是为了母亲和清落姑姑,在没有想到办法让她们安全的离开皇宫之前,她必须为了她们的安全与景王合作,而景王……如果他还是前世那个景王的话,应该也能做到信守他们之间的承诺不让这个密秘外露,只要他不说,她便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见徐墨玄还是不放心的露出担忧之色,韩凌又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五少爷,我记得自己在昏睡之前好像中了一种奇怪的香,觉得浑身不舒服,后来你们是怎么帮我……” 韩凌的话还未说完,徐墨玄便觉得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这也是头一次他面对她的时候会觉得这么的尴尬吧! 见徐墨玄一幅难以言说的神情,韩凌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忙改口道:“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好了,刚才……就当我没问吧!” 说罢,她有些不自在的继续朝前走去,而且还悄悄的笼起一只袖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心中却想着,应该不会吧?她身上来的癸水还没有褪尽呢! 徐墨玄见她显少露出这般羞涩的情态,不禁心中一笑,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阿凌,你放心,景王殿下没有侵犯你,而我……”他顿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严格上来说,他也算是碰她了吧,在他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她竟将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因情动难耐而吻向了他的唇瓣,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啄,却也给他留下了此生难忘的甜蜜触感。 “我让那个女人交出了解药,你服下解约之后就睡着了,之后你还说了很多梦话!”他这般解释道。 一听他提起那个女人,韩凌面上的羞赧之色迅速的退去,又恢复了一幅肃然沉思的神色。 “那个女人现在还在这里么?”韩凌正色问。 徐墨玄点了点头,指着前院道:“在,我让锦衣卫看守着她,阿凌是不是觉得这个女人也很有问题?” 韩凌点了点头,想起她那一招与丰臣泷一极为相似的诡异招术以及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话,便觉得犹为心惊,前世她没有看清过这个女人,却未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可怕! 她甚至有觉察到这个女人对她的敌意,就像是积蓄了两辈子的恨意,她有预感,这个女人即将又会成为她这一世最难对付的敌手! “那个女人曾在凤阳学府中杀了人,这件事情我和陆公子都亲眼所见,五少爷可以将她交给陆公子去处理!”她说道。 “陆公子?陆颜召?”徐墨玄语含质疑的问。 韩凌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悦,因她与陆颜召订亲之事,他心中始终有芥蒂吧? “五少爷,其实在陆府中发生的事情怪不到陆公子,他起初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他父亲安排的,我知道你和陆公子是好朋友,不要因为我而失去了这个朋友!” 虽然说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因蒋家与陆丙之间的血海深仇而失去陆颜召这个朋友,但这份友谊也算来之不易,要算起来,如果他真的是蒋家之子,陆颜召还是他的表叔吧? “陆公子只是很不幸成为了陆丙的儿子!但一个人的出生并没有错!陆丙所犯下来的大错不应该由他的儿子来承担!”韩凌忽然又认真的说道。 “阿凌,你还帮他说话,那家伙就是沁不要脸,他比你整整大了十岁,还想老牛吃嫩草,以后我见他一次必打他一次!”徐墨玄完全没将韩凌的话听进去,不赞同的说道,但见韩凌面色凝重,又问,“对了,你说陆丙所犯下来的大错不应该由他的儿子来承担,是什么意思?” 韩凌微微一愣,既而望向他一笑。 “就是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下的债谁来还,父债子偿这句话我觉得不对,凭什么有的人什么错事都没做,却生来背债,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她说道。 徐墨玄愣了片刻,也付之一笑:“对,父债子偿这句话我也不赞同,阿凌说得很有道理!” “走吧!我带你去见那个女人,也同意你的建议,将她交给陆颜召审问,不过,我觉得以陆颜召的好色之性估计也审不出什么来,那个女人极擅媚术!” 陆颜召好色么?五少爷你又在给人戴高帽子! 韩凌笑了笑,与徐墨玄一起来到了景王府的前院,那里有一片白杨林,本来是有数十名锦衣卫威风凛厉的站在这里的,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却是,那数十名锦衣卫尽皆倒在了地上,而被徐墨玄绑缚在一颗白杨树干上的那个妖媚女子已不知所踪。 徐墨玄脸色大变,几个箭步跨了过去,找到昏睡在地上的陈海后,一巴掌将他掴醒了过来。 “叫你们在这里看守一个女人,你们竟然在这里睡大觉,陈海,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他提着陈海的衣领,愤怒的骂道。 陈海却是茫然的揉了揉眼睛,看着徐墨玄。 “大人,怎么是你啊?我刚才明明抱着一个女人的!”陈海嘟囊一声说道,显然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徐墨玄顿时啼笑皆非,怒发冲冠,再次一脚朝陈海屁股上喘了过去! “滚,你给我马上收拾包袱走人,回家抱你的女人去!”他羞恼并加的怒喝道。 陈海一听说收拾包袱走人,立马精神一振,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扑到徐墨玄脚下,肯求道:“大人,求你了,不要赶卑职走,卑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卑职养活呢!” “刚才,刚才卑职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女人说想要去一趟净房更衣,卑职便将她从树上解了下来,本来是要亲自带她去的,可那个女人又说自己的双手被勒疼了,硬是让卑职将她的双手解了开,卑职想,咱们这么多锦衣卫兄弟,她就一个女人,量她也跑不到哪里去,便给她解开了,谁知这个女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追上去时,她就洒了几滴水下来,咱们这些兄弟就被她给迷晕倒了!” 陈海刚说完这番话,韩凌便从徐墨玄的身后走了来。 陈海抬起头来一看,目光一扫韩凌那一张毓秀清绝的面容,便立刻欣喜若狂的大叫了起来。 “大人,不就是她吗?还是大人您厉害,又将她抓回来了!” 韩凌愕然,徐墨玄更是恼火的朝陈海再补了一脚。 “陈海,你若是改不了你这好色的本性,本大人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你就给我滚回去吧!”言罢,他又肃色对所有锦衣卫说了一句:“陈海失职,从今日起,降职为效尉!” 停顿片刻后,他又认真的对所有锦衣卫说道:“你们给我记清楚了,那个女人眉心有一点朱砂,就是后来她撕下面具后你们见到的样子,现在,本大人命你们所有人全京城去搜捕那个女人,不找到她,你们也别再回来见本大人了!” “是,是,是!”所有锦衣卫应命离去! 白杨林中恢复一片寂静,徐墨玄再看向了韩凌,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阿凌,这些下属,我平时太疏于管束了,才导致他们……” 韩凌摇头道:“也不怪他们,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那个女人极擅媚术,又有着不一般的美貌,很多男人见了都会被她所惑吧?” 不知道景王是否也被这个女人所惑? 徐墨玄听了她这一句后,竟是脱口接了一句:“我不会!阿凌,她不及你!” 韩凌愕然一怔。 徐墨玄又笑了一笑,转而说道:“走吧!今天还去我们魏国公府吗?我大哥这一天未见你,肯定也想你了!”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想要她去,韩凌不禁一笑,点了点头。 可就在两人刚走出景王府的时候,韩凌忽闻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悲嘶,一只白鸟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她的面前。 韩凌脸色大变,赶紧朝那只白鸟落下的地方奔去,将那只鸟拾了起来。 徐墨玄见韩凌神色不好看,也奇怪而担忧的问道:“怎么了,阿凌?” 韩凌见捧在手中的白鸟已是奄奄一息,不禁神情大痛。 “这只雪鹄我养了七年,已经很有灵性了,它是专门为我传信的!”她说着,清澈的眼中露出不安的惶恐! 到底是谁射杀了她的雪鹄?难道说在宫里的母亲和清落姑姑出事了?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一名穿着斗牛服的太监带着几名小太监正急匆匆的向景王府赶了来。 从那为首的太监脸上,韩凌看到了一丝忧急之色,这样的神色更加加剧了她心中的害怕与恐慌。 于是,她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重又向景王府中奔去。 徐墨玄不解的拉住了她。 “阿凌,你到底怎么了?传信?你说这只雪鹄为你传谁的信?”他担忧的问道。 徐墨玄并不知道她母亲和清落姑姑在宫中,大少爷想必也没有告知他这些事情。 也是,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韩凌朝徐墨玄看了半响,最终什么也没说,等了片刻之后,他们竟见景王也急匆匆的从王府中走了出来。 韩凌再也没有半分迟疑的朝景王急奔了过去,并拦在了景王的面前。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挡景王的道?”那名太监见到韩凌如此大胆的挡在景王面前却并不下跪,不由得厉声喝道。 景王抬手制止了那太监欲冲上来的脚步,言道:“是本王的一位朋友,汪公公不必惊慌。” 他说完,将目光投向了韩凌,示意她说下去。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韩凌直接了当的问道。 景王微忖了一下,答道:“是我母妃出了事,她在与众嫔妃游赏御花园的时候,被一只猫惊吓到了,以致于旧疾复发,昏迷了过去!” “仅仅只是靖妃娘娘出了事吗?”韩凌又问。 景王还未回答,那姓汪的太监却喝道:“此事香妃娘娘与她身边的那位姑姑绝对脱不了干系,因为那只猫正是……” “闭嘴!”汪公公话未说完,景王忽地厉声截断道,“事情未查个水落石出,何以栽脏到香妃娘娘的头上?” 韩凌听罢,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是因为一只猫么?会是母亲养的那只猫么? 韩凌蓦地朝景王跪了下来。 “请景王殿下带民女入宫,民女愿以性命担保,冶好靖妃娘娘!”她忽然请求道。(未完待续。) 第126节 以江山为棋局的搏奕 景王自然答应了韩凌的请求,让她以王府中医女的身份跟随他一起进了皇宫。 马车行驶到午门前时停了下来,随着一声太监的叫唤,韩凌下了马车。 正是响午时分,暖煦的阳光照着眼前这座巍峨华丽的宫殿金碧辉煌,韩凌的心中再次升起感慨万千,前世她与丰臣泷一最后一次来到这座宫殿门前的情形还清晰在目,那个时候她是报了必死之心来的,而这一次,她是要求生,不但自己求生,也要为身边的亲人求生。 而她所要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当今圣上,还有那个老奸巨滑直到现在还稳坐在内阁之中的大学士言菘。 想要从这两个人的眼皮底下救出母亲和清落姑姑,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但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也许现在就是一次机会。 韩凌正思忖着这些的时候,景王也好奇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怔怔出神,应该说自她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后,他的心绪就一直不平,这个女孩给他的震憾太过不一般。 原本他对这个女孩子只是一种欣赏,以及对杨家军权的渴求,但现在面对这个女孩时,他竟在内心深处升起了自惭形秽之感,他所做的一切在这个女孩子眼中竟然是完全透明,这样一份玲珑剔透的心思完全不输于有着天才之称的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而徐舒玄托徐墨玄送给他的锦囊还握在他的手中。 那个锦囊之中所写的信函内容现在也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缠绕,令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按理说,能够得到天下第一才子的允诺相助,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那信函上所提出来的要求却又让他心中动摇了! 真没想到那样一个无欲无求清澈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竟然也会为了这个女孩子打破自己的原则。 再回想起魏国公府中那男子断然拒绝自己索要杨凌的一幕,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景王殿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一名太监小心翼翼的唤道。 景王这才回神,却见韩凌已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旁。 “走吧!殿下,靖妃娘娘的病耽误不得!”她微微含笑的说道,神情从容而坦然,私毫没有初进皇宫时的惶恐不安。 但景王知道她内心未必就如同她的神色一样淡定。 “你放心,这件事情本王必不会让任何人诬陷到香妃娘娘的身上。”他安抚一般的说道。 语气十分温和,就如前世一样。 韩凌怔了一怔,回头似有所疑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笑。 “若是皇上定要冶香妃娘娘的罪呢?景王殿下也要出言维护香妃娘娘吗?”她问。 景王微微一愕,这个问题怎好叫他回答? 韩凌平静的说道:“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十分了解,这个时候,你最好什么话也不要说,若是让人揪住了辫子不放,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还不说,恐怕还会……” 韩凌话说到这里便及时的收住,因为正好有几名太监从旁边的道路上经过。 景王的神色大变,他当然知道韩凌未说完的话是什么,现在父皇独宠香妃,甚至忌讳身边的大臣或是侍卫们看那个女人一眼,虽然他是皇子,但若是被人诬陷觊觎皇帝的宠妃,于自己的名声不利不说,恐怕从此还要被父皇厌弃! 这个女孩子果然思虑周全。 “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解决,殿下无须为我担心!” 她顿了一声,说道:“有时候人做一件事情本是出于一片好心,却适得其反,那便不妙了!” 景王见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更加好奇,却也不再多问,便带着她一起走向了母妃所住的宫殿瑶华宫。 其实韩凌也知道去往瑶华宫的路,前世进宫朝见卢靖妃及太后对她来说也是经常之事,不过她也知道宫中的礼节,现在没有任何诰命身份的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景王的身后。 宫中礼节甚多,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让徐墨玄跟着他们一起进皇宫的原因,而且皇上对五少爷已是十分的熟悉了吧! 为了避免出乱子,她必须阻止五少爷和皇帝的见面! ***** 此时徐墨玄正看着手中一只精致小巧的铃铛怔神,心中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他本来是极其反对韩凌入宫给靖妃冶病的,但她却用这只铃铛说服了他! “五少爷,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如果你真的担心阿凌的话,就将这只铃铛带上,倘若阿凌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会用这只铃铛来告诉五少爷的!” 她说,这对铃铛是她花了很多钱从苗疆一名巫女的手中所购得,里面装的是****,如果其中一只蛊虫子遇到了危险,另一只蛊虫一定能感觉得到并不停跳动促使铃铛发出响声。 关于苗疆女巫噬养蛊虫以迷惑并留住自己情郎的传言,他也有听说过,这丫头竟然将这对铃铛送给了他? “你确定要将这铃铛送给我,而不是我大哥?” 当时他也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谁知那丫头竟答了一句:“大少爷身边有南楚,不需要,反而是五少爷你的人身安全更令人堪忧!” 她竟说他的人身安全更令人堪忧?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到底谁的人身安全更令人堪忧? 徐墨玄摇头笑了一笑,仍然掩饰不住心中满满洋溢出来的喜悦感。 可就在他独自沉浸在这一份喜悦中时,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一敛,也就是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中瞥见了一袭白衣的倩影从景王府外面的一片白杨林中倏然飘过。 徐墨玄精神一紧,立即朝那白影消逝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多时,他便与那白衣女子相隔二十步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上,谁知那白衣人影速度陡然加快,专门折一些僻静的小路奔行,几个兔起鹘落间,两人竟已到了一热闹非凡的宽阔街道上。 好狡猾的女人!想利用街上人群来掩护她逃走! 徐墨玄见那女人如同灵蛇一般十分狡捷的在人群中穿行,也加快了脚步,扒开一个又一个挡道的路人,朝前奔去,有人不悦的喝道:“这是谁啊!道路是大家的,凭什么偏偏要跟我抢道啊?” 但当那人看清楚徐墨玄的面容时,立刻吓得腿发软,拱手恭维道:“原来是百户大人您啊!这大白天的您也出来抓人啊?大人如此兢兢业业,这真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音,人就已经被撞翻到了地上,却是正巧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 徐墨玄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便停下了脚步,就闻一个十分猖狂的小厮声音传了来:“谁这么不长眼啊!敢撞咱们大人的马车?” 那小厮话音刚落,马车里也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很是不耐烦的喝道:“见仁,你又在干什么?这马车怎么停了?你是嫌本大人闲得无聊,专门给我找事,是吧?” 被唤见仁的小厮立刻堆起一幅谄媚的笑脸,挤着一双小眼睛,嬉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怎敢给大人找事,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商贩在这街道上走路不长眼,不小心撞到了大人您的马车!” 马车里沉默一阵,随即响起一声轻笑。 “是么?还有人这么勇敢,敢撞我的马车,这等精神可佳,本大人还真得好好瞧瞧!” 随着这话音一落,马车里走出一道身穿官服的修长人影,正是徐墨玄的二哥徐青玄。 徐墨玄本来不想与这位二哥打招呼,看了一眼后,便想着继续去寻找那个女人,可谁知他刚向前跨出几步,就听到徐青玄的声音传来:“五弟,真巧啊!今日不在北镇抚司当职,跑到这大街上来干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念潇潇姑娘了对不对,这是要去风琴阁的吧?” “大哥我今天一大早就听见你在定安街道上拦景王马车的伟大壮举,实在是令二哥我刮目相看,五弟你可真有才,也很了不起!” 徐墨玄听罢,内心狂怒,这家伙眼睛长屁股上的吧?明明他还在这轿子的后面,这家伙是怎么发现他的? “坐在轿子里也能看看外面的风景嘛!结果就看到五弟在这大街上一路狂奔,惊散良民无数,这等威力实在是令二哥自叹不如,不过,二哥也要劝劝五弟,凡事不要做得太过,百姓何其无辜,你说是不是?咱们徐家可都是世代忠于朝廷,爱国爱民的好臣子,五弟万不可坏了家风!” 徐墨玄听到这里眯了眯眼,啼笑皆非,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家伙平时在家里损人就行了,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摆起了兄长的架子对他说教! “去你的爱国爱民,徐青玄,收起你这幅臭脸,别恶心到我了!” 徐墨玄狠狠的朝徐青玄唾了一口,旁观的百姓尽皆瑟缩寒噤,又暗地里摇了摇头! 不敬兄长,不守家规,这个徐五少爷真的是猖狂得无法无天,无可救药!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有人不禁如此感慨! 面对徐墨玄的冷嘲热讽,徐青玄满不在意的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然后对着以同情的眼神望着他的路人们,含笑说道:“没关系,作为他的二哥,本大人很能经受得住打击!大家也别跟我这位五弟一般见识,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有待管教!” “大人,您可真是胸襟宽广!”见仁在一旁听得感动的垂泪道。 “还说这样的话干什么,不管是不是别人撞到了咱们的马车,你也不应该喝斥别人,赶紧给这位大哥道歉,另外给他一百两银子当作赔罪吧!”徐青玄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商贩对小厮厉斥道。 见仁应命道是,连忙从口袋里掏了一袋银子送到那商贩手中。 百姓们见罢更是直呼:“徐大人胸襟宽广,徐大人青天大老爷!” 这些赞美之词,徐青玄都欣然接爱,含着一抹得意之笑再次踏上了马车,只不过,在进入车轿之前,他望了一眼徐墨玄刚才奔去的方向,冷冷一笑。 徐墨玄没有找到那名白衣女子,很可惜,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女子正是那个极擅媚术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份诡秘甚至对阿凌不利,如果就这样放任她离去,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带着这个疑问,他最终回到了魏国公府,并将这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徐舒玄。 当徐舒玄听到他说在追那个女人的时候,很巧遇见了二哥徐青玄从那条街道上经过,便觉得这其中的关节必有蹊跷,不过,他也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阿凌现在怎么样了?” 一问到阿凌,徐墨玄的神色便沉静了下来。 “大哥,她答应了景王的要求!”最终他以十分低沉的语气说道,“不过,不是答应嫁给景王,而是与景王做了一笔交易!” 徐舒玄愕然片刻,星眸含思,又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似的了然点头。 “是答应了景王以江山为棋局的一场博弈吗?”他低声问道。 徐墨玄微微一震。 “大哥,是不是你给景王的那只锦囊……也是这个意思?”他蹲下身来,看着徐舒玄问。 徐舒玄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大哥,为什么?你从来不喜欢理会这些事情的?”徐墨玄问,“之前裕王和景王都有来请你入府,但你……”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又惊讶的问,“难道大哥是因为阿凌?“ 徐舒玄沉默一阵后,点头回答:“虽然不是上上之策,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毕竟景王的才名与贤能是大家公认的!” “可他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徐墨玄突地愤怒的骂了一句,又勉强平静下来,说道,“大哥,你不知道,他差点就用卑鄙的手段对阿凌……” “虽然因为阿凌说了一番话后,他最后良心发现,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但有这个念头就证明他绝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大哥,阿凌心里其实很苦,她很害怕景王,在她那个梦里,她好像有嫁给景王,可是景王最后为了自己的皇位将她出卖给了别人,那个人也是阿凌心中的一个噩梦!” “阿凌在梦魇中一直叫着丰臣泷一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她一直求这个杀了她,大哥,你有听说过丰臣泷一这个人吗?” 徐墨玄的话说到这里时,猛一侧目,竟见徐舒玄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来,而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致极的震惊之色。 “丰臣泷一?”他问。 而与此同时,徐墨玄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姿,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愕。 “大哥,你……”(未完待续。) 第127节 与皇上的赌注 &nb徐舒玄没有在意徐墨玄此刻的震惊和讶然,而是锁紧眉头,陷入了对丰臣泷一这个人的沉思之中,七年前在言藩的金香玉坊与之相见的一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人性情古怪乖戾,浑身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杀气,可偏偏还身怀绝世的武艺,仅凭一人之力便能闯进如铜墙铁壁的锦衣狱中将阿凌带出来,后又在锦衣卫的全城搜捕下乘船逃回日本,此人的实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nb他曾让南楚查过有关此人的一些信息:日出之国关白丰臣秀吉的儿子,从小就接受东瀛忍者的特训,十四岁时便杀掉了一百多位比他年长的对手,从此成为日出之国最强大的武士。 &nb此人极其自负嗜杀轻贱生命,倘若有朝一日是他带兵攻进大眳,实在是很难以想象那将会是怎样一幅生灵涂炭的惨烈画面! &nb虽然南京在杨茗钰的驻守下维持了七年的和平,但这个人的存在永远是一个隐患,尤其现在皇上不知因何事忽然下旨传杨茗钰回京? &nb徐舒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丰臣泷一这个人一定还会再到大眳来,七年前,他就一直缠着阿凌寻找那一只匣子,虽然他七年前放过了阿凌,但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寻找那只匣子! &nb“这个人太过可怕,绝不能让他再找上阿凌!”徐舒玄忽然低声沉吟了一句。 &nb由于他的声音极轻,徐墨玄没有听清,便讶然的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nb徐舒玄这才慢慢从惊惧的紧张状态中舒缓过来,看向徐墨玄正色道:“墨玄,大哥现下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倾力相助才能完成!” &nb见徐舒玄神色沉肃,徐墨玄也郑重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吧?还跟我客气什么?” &nb徐舒玄沉吟片刻后,忽而朝不远处的一扇月形门望了一眼,那里正有一簇花枝轻轻摇曳,洒下片片金粉。仲夏的阳光十分明媚,照得整个繁花似锦的院落金光璨然,那道月形门边正好有一片被风掀起的紫色衣角拂过他的视线。 &nb徐舒玄不禁在心中暗自轻笑了起来,他将一只手扶在了徐墨玄的肩上,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平静的说道:“五月初五端阳节的那一天,我要你去一趟通州,在大运河附近寻找一个人,你要从这个人的手中取到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你绝不能让它落入他人手中!” &nb说到这里,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们得到了这样东西,就能让陆丙主动退掉陆颜召与阿凌的亲事!” &nb徐墨玄虽然想象不出大哥口中的重要到底重到什么程度,但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他精神陡振。 &nb“是什么东西竟能威胁到陆丙?”他问。 &nb徐舒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答了一句:“拿到了你就知道了!” &nb徐墨玄闻言一笑,半响之后,他仿佛下军令状似的斩钉截铁的答道:“好!五月初五的那天,我定会保证万无一失的完成这件事情。” &nb言罢,他又看了一眼徐舒玄直到现在还笔直屹立的双腿,不禁喜出望外的问道:“大哥,你的脚……是阿凌帮你冶好了吗?” &nb徐舒玄沉默半响后,笑答道:“也不算完全好了,只能勉强站起来吧!” &nb听到这一句话后,徐墨玄脸上的惊喜之色又渐渐褪去,心中腾起无比惋惜的失落之感,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期盼着大哥有一天能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可以陪他一起护城河边赛马,或是去京郊野外围猎,更或是到富林玉春堂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但这种期盼一直让他等了许多年都未曾实现,长大后的他听到过很多关于议论大哥的流言,她们都说大哥双腿残疾就是一个永远也站不起来的瘫子,但他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只要找到有本事的名医,大哥的脚一定还可以冶好。 &nb如今终于看到大哥能站起来了,可是…… &nb“没有关系,墨玄,就算这双脚不能完全好,我也还是可以走路的,你不必为我伤怀,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徐舒玄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反过来安抚他道。 &nb“做我想做的事情?大哥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徐墨玄半开玩笑的说道。 &nb徐舒玄又抿嘴一笑。 &nb他指着徐墨玄手中紧握的那只铃铛说道:“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这只蛊铃是阿凌送给你的吧?她若一日不从皇宫里走出来,你岂能放心?” &nb徐墨玄不禁脸色微红。 &nb“大哥,你怎知这是蛊铃,又怎知这是阿凌送给我的?”他问。 &nb“你手中有什么没有什么,我心里都十分清楚,再说了,这只蛊铃,我曾在阿凌的药箱中见过!”徐舒玄答道。 &nb徐墨玄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徐舒玄却抢先截断道:“好了,没有其他事情,你便忙自己的事去吧!身边多带一些护卫,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nb徐墨玄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大哥,我先出去了,你若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通知我,你也要多加小心!” &nb徐舒玄道了一声好,目送他走出听雨楼后,便转身来到了书房的门前。 &nb也就在此时,一直藏身于屋脊之上的南楚也纵身跃了下来,为徐舒玄打开书房之门后,两人很快便进了书房。 &nb一进到房间,南楚便直接禀报道:“世子,果然还是二小姐在附近偷听,另外还有卓姬这个女人一直徘徊在院中,行迹也十分可疑。” &nb徐舒玄了然的点了点头。 &nb“当年言藩将卓姬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但这七年来,她也并没有在这听雨楼中做出什么事来?看来她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nb“世子,不如让南楚直接杀了她算了!”七年前,他就觉得不应该将这个女人带回来! &nb徐舒玄还是摇头道:“不必杀她,留着她还有用处!” &nb南楚微怔,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反问:“难道世子刚才对五少爷所说的话……” &nb徐舒玄点头,正色命令道:“端阳节的那一天,南楚你也去一趟通州,你的职责是调动所有暗卫保护墨玄的安全!” &nb南楚闻言神色一变。 &nb“调动所有暗卫?那世子你的安全由谁来保护?”他问。 &nb徐舒玄看向他,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nb南楚自然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却听他吩咐道:“南楚,将我的世子礼服拿出来吧!我要立刻进一趟皇宫!” &nb“进皇宫做什么?”南楚的脸上再次写满了惊忧,就听他又低声沉吟了一句:“阿凌的性子太烈,我怕她会触怒到皇上!再说了,皇上只是给我放假,又没有真的削去我的官职。” &nb***** &nb韩凌与景王还没有走到瑶华宫的门前,远远的就见数名宫娥立在宫殿的屋檐下瑟瑟发抖,两名太监正将一个身量高挑的宫女从殿中押了出来! &nb韩凌的目光很快便被那宫女吸引了去,虽然那宫女长相十分平庸,但那种幽清而高远的气质她绝不会忘记,这个人正是她的母亲杨秋璇! &nb“皇上说了,香妃娘娘犯了错,全是因你们这些做奴材的居心叵测,怂恿主子而为,既然是要责罚香妃娘娘,那就更应该由你这做奴材的替主子受过了,灵汐姑姑,你可有什么怨言?” &nb其中一名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语气中满含幸灾乐祸的得意和嘲讽。 &nb杨秋璇冷笑了一声,只答了一句:“替主子受过,灵汐当然没有怨言,不过,此事还未查个水落石出,孙公公可不能将这顶大罪的帽子扣在香妃娘娘的头上,她现在还没有失宠呢!” &nb那孙公公又干笑了一声,说道:“那倒也是,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红颜易老,再美的女人她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到底比不上新进的妙龄少女,奴材觉得,还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灵汐姑姑你说呢?” &nb杨秋璇朝那孙公公看了一眼,只见这太监满脸堆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便没有再说话。 &nb她蓦地撩地裙裾朝着大殿的方向跪了下来,就在那两名太监抽出身上的鞭子时,突又闻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喝止道:“住手!” &nb杨秋璇不觉身子一颤,猛然抬起了头,不知为何,她会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就好像时常回响在她梦里一样,而当她看到一个高挑纤细的少女从景王的身后飞奔而来时,心底几乎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nb其实韩凌此刻也易了容,因着前世韩陌曾将她的画像献给景熙帝的记忆,她绝不敢以自己真实的容颜面见皇上,当今的圣上荒淫好色,尤其好十三四岁的幼女,取其初潮之血为其炼制丹药,而她也才刚刚来初潮,不能冒这个险。 &nb“你是从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孙公公一声厉喝,杨起鞭子就要打人,就在这时,景王的声音随之传来。 &nb“这是本王府中的医女,孙公公这是要替本王教训下人吗?” &nb景王的这句话虽然说得很和气,但孙公公也不是傻子,不是听不出这话中的不悦和斥责之意。 &nb于是,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原来是景王殿下的人,奴材罪该万死,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恕罪!” &nb景王朝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了一眼,又见韩凌一直注视着这名宫女直到眸子中噙满泪水,心中便已猜测到这名宫女必是易过容的杨夫人。 &nb就在韩凌冲动的想要扑到杨秋璇怀中去时,景王突的拉住了她。 &nb“进去再说吧!”他小声的提醒道。 &nb韩凌这才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与感伤,渐渐冷静下来,向景王点了点头。 &nb于是,韩凌又退到了景王的身后,十分恭敬安顺的跟着他一起进了瑶华宫的正殿,留下杨秋璇怔在原地不知不觉双手绞着裙裾悄然落下泪水。 &nb刚进正殿之门,韩凌便听到一个十分低柔轻细的声音传来。 &nb那声音满含哀求的说道:“求皇上不要责罚灵汐,此事与灵汐毫不相干,那只猫确是臣妾养的,可是臣妾一直将它关在凤栖宫中,今日不知它为何会跑了出来,臣妾更不知道靖妃娘娘怕猫,受不得惊吓,皇上,所谓不知者不罪,求您开恩,放过灵汐吧!或者皇上降罪于臣妾,臣妾甘愿受罚!” &nb韩凌微微抬起头,见到大殿之中站满了人,除了上首坐着的一位身穿道袍的皇帝外,四周全是环肥燕瘦衣香鬓影的妃缤及宫娥,几名太监立在大殿门前。 &nb一个身穿明黄色宫装的明艳女子正跪在皇上的脚下,抓着皇上的道袍望着他苦苦的哀求。 &nb韩凌虽然没有见过清落姑姑的真容,但是通过刚才的那番话便已很快的判断出这个女人正是七年前韩陌送进宫的香妃,也就是那个为了给蒋家翻案自愿来到这后宫之中的蒋灵。 &nb原来这就是蒋灵,果然美得惊人,面容清灵隽秀却又透出一股成熟的妩媚。 &nb香妃的话未说完,殿中立刻又响起另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嗤笑道:“香妃姐姐可真是得寸进尺,皇上已经格外开恩,赦免了姐姐的罪,不过是让你身边的一个奴材代为受过,没想到姐姐这么的不知足,难道姐姐以为皇上爱重姐姐,姐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nb“靖妃姐姐也是皇上心爱之人,而且还育有皇子景王殿下,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你身边的那个奴材一条命还不够赔的!” &nb蒋灵深知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她虽然凭自己的手段在皇上身边得宠了七年,可毕竟没有诞下皇嗣,她自然也不想为这个昏君生育子女,可是不管她如何得宠,皇嗣永远是第一位,而卢靖妃的地位就远远要比她高很多。 &nb卢靖妃若是真出了事,不但阿璇她保不住,恐怕连自己也很被踩下去,就算皇上舍不得,又如何抵抗得这群后宫女人们的唾沫横飞还有那些外戚的力量! &nb于是,蒋灵有些绝望的将手滑落下来,只是低声喃喃道:“不,靖妃姐姐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nb皇上也有些不悦的安抚她道:“爱妃,朕已经对你宽恕到极限了!” &nb这时,一名太医正好从卢靖妃的寝宫之中走了出来,那太医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竟是面色灰土,有些颓然。 &nb皇上将那太医叫到面前,问了一句:“靖妃娘娘的病怎么样?可有醒转?” &nb那太医一脸惶恐的答道:“靖妃娘娘本来就患有心疾,尤其受不得惊吓,如今……”他说到这里,竟然声音一哽,跪伏在地上,泣声哭道,“恕臣无能,靖妃娘娘的脉搏极弱,已有渐趋于停的趋势,臣实在是无力回天……” &nb皇上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他长吸一口气后,对着那太医摆了摆手,叫他退了下去。 &nb可就在这时,韩凌走到了大殿上来。 &nb“既然脉搏未停,何以就断定无力回天?”她看向那匍匐在地上的太医,厉声问道。 &nb这名太医姓江,她也是认识的,大少爷的病也多为这位江太医医冶,但是冶了这么多年,大少爷的病不但未好,反而加重,也不知是这位江太医学艺不精,还是另有猫腻? &nb韩凌的声音立刻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景王不知何时已来到殿中。 &nb景王立刻向皇上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nb皇上点了点头,语气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起来吧!” &nb转而又指着韩凌,问道:“这个女孩是你带来的,你带她来干什么?” &nb景王答道:“儿臣知道母妃久患心疾而不得冶,便从民间寻找了一位名医来给母妃冶病,这个女孩子便是儿臣寻来的名医。” &nb“父皇,刚才江太医所言未必能当真,儿臣恳请父皇让这个女孩再试一试?” &nb景王话音刚落,那江太医便有些不服又好笑的问道:“殿下,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女娃娃,她有可能是名医吗?殿下莫要被一些江湖骗子给蒙骗了!” &nb江太医的这一句话又立刻引起了殿中一群女人的嗤笑。 &nb“是啊!皇上,别说江太医不信,就是臣妾也不信,景王殿下就是太过宅心仁厚,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打着名医的幌子来欺骗景王殿下!”说话的仍是刚才反驳香妃的那个年轻妃嫔。 &nb韩凌不禁冷冷的朝她看了一眼,见这妃嫔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岁,长得十分娇媚俊俏,身段很夭,可是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冷诮恶毒的光芒。 &nb她也立刻向正殿前方的皇帝跪了下来。 &nb“皇上,民女愿意以性命担保,一定能冶好靖妃娘娘的病,还请皇上允许民女立刻入室为娘娘诊冶,以免耽误了救冶的时间!” &nb“母妃性命攸关,请父皇恩准!”景王也郑重的接了一句。 &nb皇上却是看着韩凌,眼中闪烁出一丝饶有兴趣的诮笑。 &nb“以性命担保?小姑娘,你可知道你立下的是什么誓言?”他沉声说道。 &nb“民女当然知道,不过,民女也有一个请求。”韩凌突将话锋一转,目光毫无惧色的望向皇上说道,“若是民女冶好了靖妃娘娘,民女也要向皇上讨一份恩赏。” &nb“哪有还没开始冶就讨赏的,这丫头沁是不懂矩距!”又一个女声冷笑的接道。 &nb皇上却笑着回了一句:“你若冶好了靖妃娘娘,朕自然要赏,但你若冶不好,反而让靖妃娘娘丧失了性命,朕可能就不只要你一个人的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nb话是她说出来的,若是做不到,就已经不是冶不冶得好的问题,而是欺君。 &nb韩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更了解景熙帝的为人。 &nb在四周所有人或幸灾乐祸或紧张的目光注视中,韩凌沉吟片刻后,竟是仰起头来,微笑着斩钉截铁答了一句:“好,民女愿意接受这个赌注的后果!”(未完待续。) 第128节 智救母亲 韩凌提着药箱进了卢靖妃的寝宫之后,正殿之中也没有安静多久,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在这群神色各异莺莺燕燕的嫔妃之中,仍然是适才与香妃唱反调的一个年纪妃嫔按捺不住的出声向质疑道:“这个丫头真的能冶好靖妃姐姐?我看她年纪还尚不到及笈吧?也不知景王殿下是从哪里找来的民间医女?皇上,您也放心让她去医冶,这万一是真的一不小心要了靖妃姐姐的命……” 另一名年纪长梳着飞天髻头顶上插有八支金簪的妃嫔接道:“尚妹妹何必这么心急,不管这个女孩能否冶好,她都已在皇上面前立了誓,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想她也不会这么愚蠢的拿自己性命来作赌注。” “那可说不定,如果这个女孩来到宫中本就是别有目的,她还在乎自己性命干什么?臣妾听说有很多死士都是不怕死的。” “尚妹妹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奇了,你的意思是,景王殿下会派死士到宫里来刺杀自己的生母吗?” 景王的脸色微微一变。 尚寿妃一张俏脸立时变得苍白,她不敢看景王,便连忙转向了上首的皇帝,脱口反驳道:“皇上明鉴,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臣妾也只是担心姐姐的安危。” “恐怕尚妹妹真正担心的是靖妃姐姐醒来之后会指出到底是谁想害她吧?” 两人争相斗嘴到这里,皇帝已是很不耐烦的打断:“好了,吵什么吵,还嫌朕不够心烦吗?” 两妃嫔闻言吓得尽皆变色,又齐齐欠身道了声是,正殿之中立刻又恢复鸦雀无声,只有香妃还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望着皇帝,欲语还休,眼神极为痛苦。 现在已是正午,仲夏的阳光尤为炽烈,若是阿璇在这样的日头下跪上两个时辰身子必然受不了。 “皇上,若是那女孩真的救醒了靖妃姐姐,求皇上开恩赦免了灵汐,好么?”她执拗的肯求,神情看上去犹为凄悲,楚楚可怜。 皇上几乎就要心软,可尚寿妃仍不依不饶的冷声接道:“一码归一码,就算那女孩能冶好靖妃姐姐,那也不关香妃姐姐你的事,何以别人立下的功劳,姐姐你也要跟着抢?” 香妃的脸色也陡地一变,目光含着一丝暗恨的投向了尚寿妃,这是皇帝新宠的女子,原也不过是西苑中当值的一名宫女,却在偶一次采集花朵上的露珠时遇到了在花园中赏玩的皇帝,也不知这宫女使用了什么手段,竟很快得到了皇帝的宠幸,虽然皇上现在并没有冷落她,但却总是叫这名宫女与她一同侍寝享齐人之福。 皇帝自然乐得开心,但是她的日子就并没有那么好过了,做起许多事情来都感觉到掣肘的阻力,而且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犹为冷嘲锋锐,就好像两把尖刀,时刻寻着机会往她身上扎,而今天在御花园里发生这一件事情便被她抓住了把柄,便卯足了劲的与她争锋相对。 香妃还要说什么,皇帝已开口对景王吩咐道:“城昀,那个女孩是你带来的,你去看看,她为你母妃诊冶得到底怎么样了?” 景王道了声是后,也看了那尚寿妃一眼,便大步走进了卢靖妃的寝房,就见韩凌正认真的用一根极细的银针插在他母妃的鼻翼下方。 卢靖妃双目紧闭,并无一丝动弹,看来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景王有些着急的问:“我母妃现在到底怎么样?你可有把握冶好?” 韩凌看也没有看他,只是聚精会神的继续将一枚又一枚的银针扎在了卢靖妃的灵台穴与双足脚心上,待最后一枚银针落下之后,她才大松了一口气,转向景王。 “景王殿下现在可以随我一起出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后,你母妃便会醒来,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和你父皇谈好条件。”她说道。 景王见她目光坚定而冰冷,心中略有些担忧的问:“你要和我父皇谈什么条件?” 韩凌看了他一眼,轻声一笑。 “出来你不就知道了!”说罢,她率先迈开脚步,掀起葱绿色的撒花帘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景王愕然片刻后,看了床上还躺着的卢靖妃一眼,也跟着走出寝宫来到了正殿。 几乎是在韩凌一出来,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又齐聚在了她的脸上,仿佛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珠丝马迹一般。 而韩凌的神色十分的平静而淡然,她走到皇上的面前,蓦地屈膝跪了下来。 “皇上,靖妃娘娘此次昏厥根本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是中了一种毒!” 韩凌的声音清脆泠然,一句话陡地令殿中一片哗然,每个人的脸上又呈现出复杂多变的精彩之色。 景王惊异得神色大变,皇上更是眯了眯眼,不可思议的问道:“中了毒?” 韩凌点头续道:“不错,是一种叫作血杜鹃的花粉之毒,靖妃娘娘的发间以及衣物上都残留有这种花粉,本来这种花粉之毒吸入少量不会致人昏厥,可若是每日吸入一点,人就很容易出现精神麻痹而导致昏厥!” “皇上不妨问一问,今日与靖妃娘娘一同游赏御花园的其他娘娘或是宫女们,看靖妃娘娘在游赏的途中可有面色发白胸闷气短之迹象?” 韩凌话刚说完,香妃便接道:“皇上,这个女孩说得没有错,臣妾与靖妃姐姐一道赏玩,她多次有跟臣妾提过胸闷热燥而且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说的话怎么能信,我们这么多姐妹都没有瞧见,偏偏你瞧见了?”尚寿妃冷屑的接道。 说罢,她又转向韩凌,冷笑道:“凭什么你说靖妃姐姐是中了花粉之毒,我们就该相信你?万一是你胡谄的呢?” “那么敢问这位娘娘,你是否懂医?”韩凌亦看向了那娇媚的嫔妃,冷声反问。 尚寿妃竟是理直气壮的说道:“臣妾自然是不懂医,但这里也有懂医的人,江太医,你说说看,可有听说过一种叫血杜鹃的花,而且这种花的花粉还有毒?” 那江太医低着头,神色复杂多变,犹豫了甚久,终在皇上的催促下,抬头答道:“皇上,微臣学医多年,还真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叫血杜鹃的花粉之毒。” 尚寿妃听罢,脸上阴鸷的笑容一展,无比惀悦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江太医已年过不惑,行医多年,他的阅历经历比你多得多,连他也没有见过听说过的东西,你是从何而得知?我看你是冶不好靖妃姐姐的病,便要说她是中了毒的吧?” 韩凌更是冷哼了一声,不屑再与这个女人争辩,便再次转向皇上,说道:“皇上,其实想证明民女所言是否当真十分简单,只要皇上命人在这宫中将血杜鹃的花搬过来,再叫人试一试这种花是否会致人胸闷气短即可!” “而且以这种手段加害靖妃娘娘的人此刻应该也就在这瑶华宫中,她既能将花粉藏于靖妃娘娘的发间及衣物上,那么这个人因经常触碰这种花粉,指甲中或多或少也会残留这种花粉,且指甲颜色也会渐渐变得乌黑,民女恳请皇上命人仔细检查这宫中的所有宫女及太监的手,看看谁的指甲与众人不同?” 韩凌这番话一说完,殿中许多的人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景王更是内心愤怒,也对皇上请求道:“父皇,母妃遭人算计才堪堪有这性命之忧,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找出这宫中所暗藏的奸细!” 皇上停顿了一会儿后,终于将右手一扬,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来:“查!” 一个“查”字落音,殿中的气氛很快变得诡异紧张起来,尚寿妃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惶恐不安,不一会儿,瑶华宫中的所有宫女一字排开,由两名太监一个挨一个的对她们的双手指甲进行仔细检查,而韩凌与景王也将目光一一扫在这些宫女的脸上。 几乎每一位宫女都是低眉顺耳的等待命令和检查,然而就在两名太监检查到一半人数的时候,其中一名宫女突然喊道:“奴婢听到靖妃娘娘的声音了,好像是娘娘醒了,在唤奴婢,奴婢这就去寝宫服侍娘娘起塌更衣!” 说罢,那宫女提起裙裾便朝着卢靖妃的寝宫飞奔而去,可就在这时,韩凌突地闪身过来,拦到了她的面前。 “靖妃娘娘平时的饮食起居是你负责的么?”韩凌问道。 那宫女嗫嚅着唇瓣,支支吾吾道:“是,不过,负责娘娘饮食起居的并不单只奴婢一人,奴婢也只是负责给娘娘梳妆更衣罢了!” 韩凌听罢,了然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很诚实,既已承认,那就说说看,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情?”她冷声问道。 那宫女脸色刷时一白,尖声喊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承认毒害靖妃娘娘了?” 宫女话音一落,殿中很快又有声音嗤笑了起来。 “便是刚才,你自己说了毒害靖妃娘娘,这位女医者可没有说你毒害靖妃娘娘,彩蝶,你说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啊!彩蝶,还不将你的双手伸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手指甲是否与众不同?” 在众人的附合催促之下,那叫彩蝶的宫女似乎明白自己终将瞒不住,竟是扭曲着一张脸,张牙舞爪的向韩凌的脸上抓了去,韩凌立刻闪身躲过,那宫女便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 两名太监急忙赶过来,将那宫女提了起来,并拖到了皇帝的面前。 在皇帝极冷的目光注视下,宫女被太监掰着脸抬起了头。 “是你将血杜鹃的花粉涂洒在靖妃娘娘的衣物及发间?谁教你这么做的?”皇帝冷声问。 那宫女垂下眼睫,眸光似乎朝一侧斜睨了一眼,却是吟吟哦哦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就在其中一名太监扯着她的头发催问时,这名宫女的脸色突然发青,竟是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两名太监吓得赶紧松了手,叫道:“皇上,她死了!” 景王连忙走到了这宫女面前,但见这宫女唇角溢出的黑血,眼神焕散,便知这宫女已然断了气。 韩凌见罢,也叹了一声:“她是服毒自尽,看来是早已藏在齿间准备好了的!” 一旁的尚寿妃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皇上也有些无奈并不耐烦的叹道:“算了,抬下去吧!” 两名太监应是,便立刻将这名刚死的宫女像丢垃圾一般的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寝宫之中这才传出一声疼痛的嘤呤,皇帝用眼神示意一名宫女去看,那宫女进了寝宫之后,只望了一眼,便立刻欢喜的大叫了起来。 “靖妃娘娘醒了!靖妃娘娘终于醒了!” 这句话顿时一扫殿中的紧张气氛和阴霾,香妃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喜极涕零起来,几名嫔妃都好奇的跟着皇帝一起进了卢靖妃的寝房,这时,韩凌已为卢靖妃拔去了身上所有的银针。 卢靖妃睁开迷蒙的双眼,也好奇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见到皇帝时,卢靖妃的脸上顿闪出喜悦的神彩,连忙起身欲坐起来,说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皇上也来了!” “母妃,你身子刚好一些,还是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吧!”景王连忙阻止道。 皇上看了一眼卢靖妃,也点头道:“城昀孝心至纯,他说得对,爱妃你就好好将养身体,不必起身行礼了!” 有了皇上的这句话后,以杜康妃为首的几名嫔妃也纷纷到卢靖妃的床前说起了“体己话”。 韩凌觉得这件事情解决得也太不多了,只要卢靖妃醒了过来,她便可以与皇上谈条件,至于这后宫之中嫔妃们的明争暗斗,她不想管这么多,也十分的厌恶,于是,她悄然退出了卢靖妃的寝宫,来到了大殿中还跪在地上的香妃身边。 “清落姑姑,我是阿九!”她在蒋灵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然后在其手心上写道,“阿九想带你和母亲出去,过一会儿,请姑姑配合一下阿九,可以么?” 蒋灵的脸上立闪过错愕的震惊,一双似含了碧泉秋水般的眸子怔怔的看了韩凌许久,直到皇上也从卢靖妃的寝宫中走了出来,这时,韩凌已退到了一边,并恭敬的道了一声:“皇上!” “小姑娘医术不错,不过,朕十分好奇,你年纪轻轻,从哪里所学得的医术,你又叫什么名字?” 皇上站在了一把雕龙刻凤的梨花木椅前面,一边就坐,一边好奇的打量着韩凌,狐疑的问道。 韩凌立刻跪了下来,脆声答道:“民女不敢欺君,民女叫杨凌,自七岁时习医,得高人指点,所学的正是南宫世家的医术!” 也不知是否是韩凌的错觉,当她说到南宫世家这几个字时,皇帝的脸色略微变得有些下沉。 “得高人指点?你所说的这位高人是南宫家的人吗?”皇帝问。 韩凌摇了摇头,回答道:“民女不知,那位高人并未告知民女他的姓名及真实身份,他只给了民女几本医书,教民女辨草药。” “那么这位高人现在何处?”皇帝又问。 韩凌答道:“回皇上,这位高人闲云野鹤喜欢四处遨游,如果他不来找民女,民女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大胆!你是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朕么?”皇上突然高声喝道,一张肃沉的脸上写满怒色。 景王跟着吓了一跳,正要为韩凌分辨时,却听韩凌以十分平稳的声音接道:“民女句句属实,万不敢欺君!皇上,您刚才说过,只要民女救醒了靖妃娘娘,皇上便会给民女一份恩赏,请问皇上的话还算不算数?” “朕的话自然算数,你想要什么?黄金万两还是珍珠美玉、绫罗绸缎?”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韩凌便打断道:“这些民女都不要,民女只求皇上能赦免香妃娘娘与她身边的那位宫女!” “另外,民女恳请皇上恩准,许香妃娘娘回宁探亲!” 两句话一出,殿中又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皇上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而尚寿妃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看好戏的得意。 “你不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却要为香妃娘娘及她身边的宫女求情,这是为什么?”皇帝狐疑的问,旋即想起,“你刚才说你叫杨凌?是杨夫人与广宁伯韩陌和离之后,所带回杨家的那个女儿么?” 韩凌点头答道:“正是民女,民女虽然离开了广宁伯府,但有些人的恩情,民女不会忘,香妃娘娘未入宫前,曾是民女的姑母,在整个广宁伯府中,也只有这位姑母善待民女与母亲,姑母入宫七年未曾回宁,如今正值端阳节近,所以民女请求皇上能恩准香妃娘娘回宁!” “笑话,香妃娘娘回不回宁与你有何干系?”尚寿妃讥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韩凌听得实在是怒不可遏,转身对她厉声问道:“这是皇上许诺民女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干?难道这位娘娘是觉得皇上不够英明,想替皇上作决定么?” “你——”尚寿妃被驳得脸一阵白一阵赤,终于无话可说。 韩凌再转向皇上道:“皇上乃一言九鼎之人,民女的这点小小请求还请皇上能够答应!” 皇帝沉吟甚久,终对一太监招手命令道:“去,叫灵汐进来,既是这位女医者的请求,朕便赦免了她们主仆二人的罪!”(未完待续。) 第129节 韩凌的打算 那太监应命去了,尚寿妃的脸上立即罩上一丝仿若功败垂成的不悦之色,她看向了还跪在皇上面前的香妃,而此时,皇上也似怜惜心起,忙握着香妃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 “爱妃,你也起来吧!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朕定会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欲加害朕的爱妃!” 皇上这般说道,然后又将话锋一转,问蒋灵:“不过,朕可是听闻你在广宁伯府中日子过得并不如意,韩老夫人也并未将你当女儿看待,故而让你待字闺中年过二十了也未出嫁,虽然韩陌将你献给了朕也算是功劳一件,朕也赏赐了他,但朕更心疼爱妃你。” 说到这里,他竟问了一句:“你当真愿意再回到那个广宁伯府去么?” 此时,两名太监将易容成灵汐的杨秋璇架进了正殿,韩凌与蒋灵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杨秋璇的脸上,就在韩凌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又湿了眼眶时,景王再次握了握她的纤手以示警告,韩凌这才压制住几乎要从心底喷溥而出的感情收回了视线。 蒋灵本来尚在犹豫之中,但见到韩凌脸上期盼的表情,又想到杨秋璇陪她在宫中受的苦,终于含泪点了点头。 “韩老夫人虽然不喜臣妾,可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对臣妾很好,皇上,臣妾的父亲在臣妾及笈之时骤然离世,这在臣妾心中一直是一个心结,臣妾在他生前不能尽孝,若是皇上能让臣妾回宁查清楚这件事,了却这一桩多年的心愿,臣妾此生再无遗憾!恳请皇上成全!” 蒋灵突然道出的一番话顿时让韩凌心中一紧,不由得错愕疑惑了起来。 她是说祖父韩绍的死并非自然的因病故逝,而是那个广宁伯府中藏有不为人知的猫腻吗? “韩绍为官之时,一生清廉,朕也十分的欣赏他,韩家子嗣无一及其父,这一点朕亦深感遗憾,爱妃一片孝心赤诚,你若是想回宁查这件事,朕当然不会阻拦!” “那皇上是答应臣妾了!”蒋灵喜极而泣的说道,其实心中已是一片怆然,在宫中的这七年,她虽树敌不少,却也营营谋划经营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在蒋家之仇未报之前,她其实并不舍得离开这座皇宫。 皇帝爱怜的抚着她的手点头,既而又将目光投射向了韩凌。 “杨氏阿凌,朕亦听说过你,你小小年纪便性子不凡,当年你外祖家蒙冤受难之时,你宁可选择与母亲回归到杨家,并自己改姓为杨,与杨家人一起共存亡,那一年的锦衣狱遭劫之案,便也是因为你,是也不是?” 韩凌心中突地一跳,皇上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必然是陆丙告知的他,也不知陆丙到底跟他说了多少,皇上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杨秋璇在一旁也听得有些着急。韩凌迟疑了一会儿后,果断的答了声:“是!” 皇帝又问:“那么劫持你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又为何偏偏要劫持你一个小女孩,而不是杨家其他人?” 韩凌沉吟了片刻,如实答道:“劫持民女的是一个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在民女与母亲回到杨家的一路上便盯上了民女,他似乎在寻找一件东西,因民女欺骗他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所以他才时时盯着民女,不惜闯进了锦衣狱中!” “哦?那是一件什么东西?”皇上带着好奇的又问。 韩凌微微抬起了头,正色回答道:“是一只匣子!是民女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从言府中偷出来的一只匣子!” “什么样的匣子会让这个日本人盯上?那里面装有什么稀世珍宝吗?” “稀世珍宝倒是没有!不过,民女却知道,那只匣子里装有言菘父子密秘通倭以及陷害朝中重臣的一些证据,这其中就包括了七年前的杨家之案以及十四年前的蒋家之案!” “大胆!” 韩凌话音刚落,便听啪的一声巨响,却是皇帝猛将一只手拍到了他身旁的檀香木桌上。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发怒,正殿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蒋灵与杨秋璇的神色亦是惊变! 景王立刻拉着韩凌跪了下来。 “父皇息怒,杨凌年轻尚轻,她今日所言恐也是道听途说,还请父皇看在她年幼不擅言辞的份上宽恕她的不敬之言!” 韩凌朝景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而皇帝却是冷笑道:“不擅言辞?依朕看,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朕很好奇,杨家的人平时都教了你些什么?” 韩凌连忙单手撑地,十分从容不迫的回答道:“皇上,民女只是如实回答皇上的问题,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皇上,民女不知哪一句话触怒到了皇上,还请皇上见谅!” 皇上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颇有些僵硬,他看着韩凌一双纯澈的眸子甚久,不觉心中亦生出一丝自嘲来,他堂堂九伍至尊之人,如何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如此失态?当真是十四年前那件事情也在时刻提醒着他所犯下的错误么? 于是,皇帝沉默了良久之后,也微微摆了摆手,言道:“罢了!朕不过是随便问问!”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景王一眼,向韩凌问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你精通多少?” 韩凌又是微一错愕,颇有些奇怪的看向了皇帝,不知这位帝王今日何以要问她这么多的问题? 微顿了一会儿,她又抬头老实的回答道:“回皇上,君子六艺,民女虽都有涉猎,但并无一样精通,民女虽长在杨家,但几位舅舅十分疼爱民女,舍不得民女吃苦,故而并未对民女严加管教,而且民女将许多时间都用在了学医上。” “你的母亲也不教你吗?朕听闻,杨夫人才艺出众,君子六艺可是无一不通,杨家虽为武将之家,但在教导子女方面,也犹为注重诗书礼仪的传承。” 他是想问自己的母亲?还是想打听杨家之事? 韩凌心中疑思不定,摸不清这皇帝的心思,便只好回道:“母亲确有教过民女琴棋书画及骑射,不过民女天赋不佳,只学了一点皮毛!” 皇帝听到这里似乎对韩凌极为失望,他的目光在景王的身上留恋了片刻之后,终是摆了摆手,叫他带着韩凌退了下去。 “你向我父皇请求让香妃娘娘回宁探亲,可是另有打算?”走在皇宫的路上,景王不禁向一直沉默着的韩凌问道。 韩凌锁紧了眉头,却是一直在回想着景熙帝对她说的话以及这后宫中所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直到现在都让她有后怕之感,如果不是她随景王及时的来到宫中,卢靖妃必会性命不保,而这件事情也一定会怪罪到母亲和清落姑姑的身上。 这是一招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可以除去卢靖妃,还可以同时拉下在皇上身边得宠的香妃! 那个尚寿妃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情又会是谁在背后操控的? 不管怎么样,这后宫之中就不是久待之地,她实在是无法再看到母亲在这个充满阴暗的地方呆下去! “杨凌,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件事情你必须重新考虑,否则,事败之后你连累的就不只是你的清落姑姑和你的母亲!” 景王还要相劝,韩凌忽然心情十分不好的大喊了一句:“我做我自己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两人突地在开满芍药花的林间小道上停下了脚步,雪白的芍药花迎风飞扬,在两人扬起的衣袂间如同洁白的傲雪一般徜徉,很快几名在附近行走的宫女被吸引了过来,隔着疏影横斜的绿枝对着这两道人影嬉笑着窃窃私语。 “对不起,景王殿下,我今天心情不好,言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韩凌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忙向景王施了一礼,客客气气的说道。 “我答应景王的事情,也一定会办到!从今天开始,我便会想办法打入京城里那些豪门勋贵的内宅,帮你探清一些人的底细!” 景王从这个女孩的眼中看到了潋滟闪烁的泪光,不由得心一软,淡淡的答了一句:“我的事情不用着急,不管怎么样,本王希望你能留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韩凌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正要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时,忽闻一个十分响亮硬朗的声音传了来! “皇弟这是在与美人花前赏景,畅叙幽情么?” 随着这声音拂枝前来的是一个身影格外高大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穿着亲王的服饰,气质虽然高贵,可是长相却并不是那么出众,肤色偏黑,而且身材魁梧,与景王的文秀优雅正好相反。如果不是因为他这身打扮所象征的身份,韩凌一定想不到这个人便是景王的兄弟、景熙帝的另一位皇子裕王! 其实说起来,这位裕王殿下长得更像景熙帝,而景王的容貌清逸柔美,更偏向于他母亲一些。 裕王仅仅只比景王大了一个月,可前世就因为他年长一月,内阁之中以高拱为首的大臣们便支持了裕王一方,逼着景熙帝立了裕王为太子,当然,这其中也有言菘父子的功劳。 “皇兄今日怎么得空到这宫里来了?”景王向裕王施了一礼,客气的回道。 而裕王却将目光一直投射到了韩凌的脸上,看了半响之后,眼中却是露出一丝失望和不屑来。 “原以为是如杨夫人一般的美人,却不想……”裕王轻笑了一声,转而走到景王身边,小声说道,“看来皇弟为了拉拢杨家,很是委屈自己啊?” “不过,杨茗钰这位当朝的附马很快也要来京城了,我听说杨将军驻守南京功不可没,父皇说不定还会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好好在这京城享清福呢!毕竟这南京也没仗可打了,何必再让咱们的附马爷在外吃苦呢,皇弟,你说是不是?” 裕王说到这里,突地朗声一笑,昂首阔步的向着瑶华宫的方向走去,留下景王与韩凌心中一片震惊! 韩凌突然想到五舅舅对她说过的四舅舅来京城之事,难道四舅舅不仅仅是为了她,而是皇上密诏他回京?裕王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皇上要削去四舅舅的军权了么? 望着裕王离去的背影看了甚久,韩凌心中突地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来:裕王?会是他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吗? 带着这些疑问,韩凌与景王一同走出皇宫的时候,没想到又遇到了另一个人,本来这个人是皇帝身边的亲卫,会时时出现在皇帝的身边也不奇怪,可是想到今日皇上问她的那些话,她便感觉皇上突然召见这个人一定是有什么玄机? 陆丙一进宫便被召进了皇帝的御书房,皇帝命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全部都退了下去,对陆丙说道:“朕曾给过你发过一份密诏,让你去南宫世家搜寻一个人,并带回那个人的人头,你带回来了,并且告诉朕,你灭掉了南宫家所有人!可是今天杨凌这个小丫头却告诉朕,她所学的正是南宫世家的医术,而且教她医术的是一位隐世高人。” “朕现在再问你一次,南宫家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幸存活在这世上的?” 陆丙立刻跪了下来,拱手答道:“臣不敢欺君,南宫氏族人的确在臣的追捕下已全部落网,而且昆仑山上的一场大火不可能会有人幸存活下来,除非……”他停顿了一会儿,续道,“是有世外高人相救!” 皇帝听罢,微有些不耐烦,他摇了摇手,说道:“总是有这些陈年旧事来烦朕,叫朕心里不踏实!” “还有那丫头所说的那只匣子,以及那个日本人,你也给朕好好查查!万不能让那只匣子落在任何人的手中!找到它,就给朕立刻毁了它!” “是!皇上!”陆丙单膝点地,躬身答了一句后,眼神也变得阴郁起来。 “对了,魏国公世子徐舒玄现在怎么样?他的病好些了么”皇帝突然转移话题问。 陆丙愕然的抬起了头来,徐舒玄的母亲正是出自于南宫世家,皇上对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英才也是有所忌惮的吧?不然,他也不会逼着那少年喝下那杯酒…… “世子的病恐怕是好不了了,世人皆传他也许活不过十天!”他答道。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很可惜,朕本来不想要他的命!我大眳也很需要他这般的良才!” 这句话刚一叹完,门外突地传来魏公公的声音喊道:“皇上,皇上!”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皇帝不悦的接了一句,却听魏公公高声叫道:“魏国公世子求见!”(未完待续。) 第130节 蒋灵的报复(上) “你说你大哥现在进了皇宫?他去皇宫干什么?”长公主得知徐舒玄进宫的消息后,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疑赎神情。 徐明烟心中更是不安,尤其是在她偷听到徐舒玄想要娶杨凌为妻时,便再也无法掩饰住心中的妒意,那个女孩才来魏国公府几日,便已让大哥对她如此上心了么? “还能干什么?大哥定然是为那个杨氏阿凌而去的,母亲,女儿觉得这个女孩子心机颇深,您绝不能让她再到我们魏国公府来,她易容假扮南宫玲珑的这件事情,我们也要告诉父亲,我们让父亲将她赶出去,或者我们也可以去报官,告她一个行骗欺诈之罪!” 长公主看了徐明烟一眼,冷哼一声,摇头道:“就算我们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也未必会怪罪这个女孩,他不过是想让你大哥的病好起来,至于这个能救你大哥的人是不是南宫世家的人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大哥必然也会偏坦于她。” “舒玄若想要这个女孩,就凭着你父亲对他的疼爱也绝不会怫他的意,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顿了一声,她又幽叹道:“明烟,就算没有杨凌这个丫头,你大哥也迟早会娶别的女人为妻,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他身边的女人又有何意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阿姝不过是他比较看重的一个丫头而已,你却在她回乡之时派人去杀了她,难道你以为杀了一个阿姝,就不会有别的女人来到他身边了吗?” 徐明烟听罢,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做的事情亦全在母亲的掌控之中。 她突地撩起长裙的下摆,竟是突地朝长公主跪了下来。 “母亲,明烟做这些事情都是情非得已,求母亲帮明烟隐瞒这些事情,不要让大哥知道。” “你不想让他知道?那你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想嫁给他吗?” “为什么不可以?母亲,我本来就不是徐家的人,只要我不再姓徐,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你给我住口!”徐明烟话音未落,便觉眼前忽然一黑,竟是长公主狠狠的将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肌肤上突地腾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徐明烟顿住了口,有些骇惧而不敢置信的望向了自己的母亲,却见长公主的脸上还罩有余怒,看着她的眼神也极为失望。 从小到大,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打她,徐明烟的心中顿时一凉,如果这件事情连母亲也不同意,那么她该怎么办? 长公主见她一脸失望而痛苦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本宫好不容易在这个魏国公府站稳了脚跟,绝不可能因为你而放弃 !而且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本宫的颜面,你想让本宫跟着你蒙羞吗?” 徐明烟捂着一边渐渐红起来的脸颊,隐忍了半响的内心不甘,终是咬牙道了一声是,然后起身提着裙裾飞奔出了长公主的丹阳殿。 秦妈妈见徐明烟失望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接了一句:“公主,奴婢觉得二小姐也挺可怜的,她不过是对大少爷有情……” “对自己的兄长有情就是错,这件事情本宫绝不能任由她再胡作非为下去,你去给她挑一户好的人家,务必在今年将她的亲事给定下来!” 秦妈妈目光闪烁一阵后,最终点头道了声是,然而退出了丹阳殿。 长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手握着茶盏,又开始凝眉深思起来,她这个继子最近行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怎么就会突然想到要进宫见皇上?难道他身体里的毒真的被那丫头解了么? 而徐明烟奔出丹阳殿时,正巧碰见了刚从府外回来的徐青玄。 徐青玄见她脸颊红肿,眸光中含泪,便故意打趣般的问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聪明又美丽的二小姐?要不要二哥去帮你讨回公道?” 徐明烟觉得甚为尴尬,并没有看徐青玄,只是用衣袖掩了一边的脸颊,迅速的向国公府外跑了去。 徐青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讪笑一声,既而抬起广袖,身形一转,竟是走进了长公主的丹阳殿。 长公主见他到来,也并不惊讶,而是问道:“你来了?最近可有从舒玄那里查到什么特别的消息,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徐青玄笑了笑,拱手答道:“长公主应该知道,在徐舒玄的心中也一直藏有一个心结,他多年隐而不发,并不代表他会忘记那件事情,而今他的寿命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自然他会利用这仅限的生命来做这一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做起来十分的危险,但我相信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放弃。” 长公主的神色微微一变,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徐青玄。 “你所说的这件事情可是指十四年前因蒋家之案而死于刑场之上的徐舒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是由皇上定的案,他想干什么?难道还想为他这位同胞姐姐复仇么?”她冷笑的说道。 徐青玄笑道:“要说报仇,七年前,徐舒玄已经做到了扳倒言藩,让仇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不过,言藩虽死,可是这桩旧案依然还是一桩谋逆的大案,蒋家的亡魂永远担负着这种谋逆的大罪,而大哥的姐姐也永远得不到安息。” 长公主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你是说,他想为蒋家翻案?”她不由得骇异的失声问道。 “也许长公主还不知道,大哥身边的南楚曾与蒋家的七郎关系十分要好,南楚身为江南第一剑,为什么会这么默默的守护在大哥的身边保护了他这么多年,江湖人最重气节,南楚所图的难道真的仅仅是一些钱财吗?” 长公主不禁缩了缩瞳孔,按压着心中的怒气沉默了良久,突地一声低喝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暗中谋划这样一件事情,他是想与皇上作对吗?” 徐青玄见她动怒,却是笑了一笑,说道:“大伯母其实不必这么生气,皇上身边有陆丙,大哥虽然足智多谋,却未必能敌得过陆丙,而且这件事情他若是失败,恐怕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结束了,大伯母在府中营营谋划多年,不就是等着这一日吗?” 长公主听罢,一声冷哼道:“你倒是很会为本宫着想,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不也是为了自己吗?” 徐青玄仍是一笑道:“青玄不敢邀功,但在这魏国公府中,青玄愿意以大伯母马首是瞻,自然若是青玄得到了一切,也会好好孝敬大伯母 !” 长公主不禁也露出一抹笑意,叹了一句:“本宫没有儿子,但也希望身边能有个孝顺听话的儿子,你与徐舒玄相比,的确听话许多,不过,在才智与能力方面,你还是比他差得远了,本宫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一个更胜于徐舒玄的徐青玄……” 徐青玄的脸色僵了一僵,眸中隐隐露出一丝愤然而不甘的光芒来。 “是,青玄一定会努力的超越他!”他说道。 长公主满意的一笑,说道:“好了,继续盯着他那边的一切,如再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便立刻来禀告本宫吧!” 徐青玄拱手道了声是,便准备退出丹阳殿,却在这时,长公主又低声沉吟了一句:“你可知你大哥今日因何事而进宫?” 徐青玄听罢,倏然想起那一晚他在听雨楼的别院之外偷听到的徐舒玄与南楚所说的一番话,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大哥若想为蒋家翻案,就不会永远的呆在这个国公府中,他的对手在朝堂,自然他也要立于朝堂之上!” 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长公主的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会再次出仕?” ***** 徐舒玄与皇上见面后,君臣之间进行了一次密秘的谈判,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什么,但就在次日早朝之时,议政殿上多出了一道洁白的身影,这道身影清绝幽远,气质高华,虽然只静静的呆在一个角落里,但却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其实在几年前,徐舒玄刚入仕的时候,朝中便流传着一句话:“徐舒玄除非不言,一言即真,当朝名士,此子稳居其一,徐家雏凤一出,朝中竟无人敢与之争辉!” 如今卧龙再度出仕,朝中又会迎来怎样的一个新局面呢? 许多人对此猜测不一,还有一些好八卦的人更关心的是他的病情,就在几天前,京城之中还谣传着一句话:“魏国公世子恐怕已是寿数将近,很快便会羽化而登仙去了!”有的人甚至还在千金赌坊里下了赌注,但自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便再也没有人敢拿他的病情来说事。 与这一则消息同时传遍京城的还有香妃娘娘的回宁省亲,本来出嫁的女儿在重要的节日里回宁省亲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谁不知道香妃是七年前韩陌献给皇上的,而且这七年来,她从未再回到广宁伯府过。 当圣旨传到广宁伯府后,与京城那些好事者们的好奇不同,整个韩府上下都笼上一层怪异的氛围,韩家从老夫人到几位老爷甚至是小姐们,每个人的脸上无不表现着不一般的喜悦 。 家中出了一位得宠的贵妃,这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荣耀高兴的事情,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家人心底所暗藏的一丝恐惧! “这个贱人怎么突然会想到要回宁省亲,她何时还惦记着我们韩家的养育之恩了,我看她分明是要回来寻仇的!”韩老夫人在惶恐的阴霾笼罩之下,不禁对自己的儿子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韩陌立刻奔上前去,差点就伸出手来捂住了韩老夫人的口。 他对韩老夫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道:“母亲,她现在是贵妃娘娘,身份已是高人一等,我们怎么能在背后非议她的不是,以免隔墙有耳,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人听了去,若是传到皇上的耳里……” 韩老夫人脸色大变,心中更是觉得惨痛万分,偏偏这种苦还不能说出来,不但不能说出来,她还得强颜欢笑的去面对那个小贱人! “当初我就觉得把她送进宫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你偏偏就不听,虽然皇上念你一时之功,将广宁伯的爵位给了你,可是你看她现在如此得宠,她若是想要覆灭我们韩家,在皇上面前也是一句话的事!真是冤孽啊,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儿子也没有想到,清落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在皇上身边得宠这么多年,不过,母亲也不必这么害怕她,她毕竟还是我们韩家的女儿,我大眳孝字当先,她再怎么痛恨我们韩家,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母亲您下手!弑母不孝,为大逆之罪,她若是敢这么做了,自己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韩老夫人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心中稍稍放宽了一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对韩陌说道:“陌儿啊,我听说阿九那丫头跟着杨五郎一起来京城了,那丫头现在和陆家大公子定了亲,又似乎和魏国公府的五少爷有交情,不如你去将她带回我们韩家来,毕竟她还是你的女儿,身上流着我们韩家的血!那丫头从小就很聪明,也许让她帮我们在陆指挥使大人那里求求情,还能……” “母亲,您这是病急乱投医,求陆指挥使大人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还会在皇上面前替我们韩家说话吗?再说了,阿九那丫头当初是自己选择了姓杨,她必定也十分痛恨我们韩家,就算儿子去求她,她也是不可能会再回来的!” 想到七年前杨氏带着女儿决绝离开的情形,韩陌内心竟也有些后悔起来,若是他从前对她们母女俩好一点就好了,对她们好一点,也许这个女儿不会如此痛恨他,可谁又能想到,这丫头竟有如此本事攀上了京城第一大国公府,现在更是与朝中炙手可热的陆家大公子定了亲呢! 也不知阿璇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年也没有听说她再嫁的消息。 韩陌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突地一个丫鬟的声音急急的传了来:“来了!来了!老夫人,已经来了!” “喊什么喊,好好说话,谁来了?”韩老夫人不由得怒喝道。 那丫鬟立刻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老夫人,是香妃娘娘啊!香妃娘娘的仪仗已经到我们广宁伯府的门前了!” 韩老夫人听罢,手一抖,桌上的一只茶盏险些被她掀倒在地上,此刻的她明明已是站起了身来,却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发软,竟似要瘫倒了下去。 韩陌立刻上前扶稳了她,僵笑着脸提醒了一句:“母亲,您的女儿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 韩老夫人的脸上立刻挤出一幅似哭似笑的表情。 “对对,清落回来了,我该高兴!高兴!”她哽咽的说道,接着吩咐身边的婆子,召集韩家所有人到广宁伯府门前跪接香妃娘娘的凤驾。 当韩老夫人率众聚集跪在广宁伯府的大门前,望着香妃的仪仗缓缓行至眼前时,几乎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睁大,尽皆惶恐的低下了头。 因为她们还看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锦衣卫的金色蟒袍服,神情冰冷而肃穆,本来是很喜庆的日子,却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异常寒冷而诡异起来。 没有想到这次香妃回宁省亲,皇上还派了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亲自护送,可见皇帝对这位香妃的宠爱已是非比寻常。 韩老夫人不禁开始双腿打战,韩陌以及韩家的几位老爷也尽皆低下了头,浑身哆嗦不已。 所以当杨秋璇扶着蒋灵从轿中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十分滑稽可笑的场面:韩家的当家老祖宗见到女儿回宁,竟然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而她的几个儿子更是可笑,二老爷韩玮竟是吓得连尿都撒了出来。 陆丙虽然看到了这一切,但依然是面不改色,笔直的挺立着身体,对身后的锦衣卫下达命令道:“所有人守在这座宅子的门前,未得我的命令,不得擅入!” 众锦衣卫齐声答了声是,很快便围在了广宁伯府的周围。 这时,陆丙又对蒋灵恭敬的说道:“臣就不打扰香妃娘娘与亲人团聚了,如若香妃娘娘有什么事情需要臣去做的,便叫人出来吩咐一声就行了!” 蒋灵回头望向了陆丙,忽地掩口柔声娇笑了起来。 她朝陆丙靠近了一步,眸光竟似变得犹为暖昧。 “皇上不是说让陆大人寸步不离的跟在本宫身边么?本宫七年未回来过,也不知这个伯府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本宫记得老夫人在这个府里养了很多狼,这些狼都十分凶狠,本宫很是害怕,尤其是双眼放绿光的狼。” “陆大人难道忍心见本宫被这里的狼欺负么?” 她柔语娇嗲的说道,檀口吐出来的香气竟令人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麻酥感。 陆丙不觉心神荡漾,但很快也恢复了冷定的心志。 他连忙朝后退了一步,向蒋灵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娘娘请先进,臣跟在娘娘身后便是了!” 看到陆丙一幅慌神乱了阵脚的样子,蒋灵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 “陆大人如此忠心,本宫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扬大人一番。” 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后,便娇声一笑,搀扶着杨秋璇的手臂一起走进了广宁伯府,在她有意无意的目光瞥视下,韩老夫人不禁浑身一哆嗦,再次打起了寒战! 不一样了,这个小贱人果然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连皇上身边的宠臣都敢勾引,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果然让她猜对了,这个小贱人就是回来寻仇的,她就是来寻仇的!她会怎么报复他们?(未完待续。) 第131节 蒋灵的引诱和报复(下) “皇上竟然会派陆丙护送清落姑姑回宁省亲?”在得知这一则消息时,韩凌不由得锁紧了眉头,深深的感觉到问题的棘手! 陆丙身为皇帝身边的一把剑,绝不会轻易离开皇帝的身边?清落姑姑不过是皇帝的一位宠妃,何以劳动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亲自护驾相送?皇上此举到底是对清落姑姑的宠爱,还是别有用意? 或者说……是陆丙已经猜测到她的意图了吗? 向皇上请求香妃娘娘的回宁是她的主意,当然她之所以会向皇帝提出这样的条件也是为了借此机会让母亲与清落姑姑永远的离开那个肮脏而黑暗的皇宫。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没想到还要面对陆丙这样一位难对付的敌手,她该怎么办? “小姐,夫人那边来信说了,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她会想办法来见你的!” 余嬷嬷看出了她的忧虑,心疼的劝慰道。 韩凌向余嬷嬷微微一笑,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仍是老神在在的陷入了沉思。 余嬷嬷看得心疼,便有意转移话题道:“小姐,你上次让嬷嬷查的那几件事情,嬷嬷也有些眉目了,要不要嬷嬷现在说给你听听!” “嗯?”韩凌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愣了半响,似乎才想起余嬷嬷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说说看!”她笑说道。 余嬷嬷道:“这几日嬷嬷派了几个人跟踪了一下魏国公府二小姐徐明烟的行踪,发现这位小姐时常有男装打扮混进风琴阁中,而风琴阁中有一处吊脚楼,那楼中似乎住着一位身份极为神秘的女子,徐二小姐每次去风琴阁都要与这位神秘女子密秘交谈一番。” “尤其这两日,这位小姐去得特别勤,而且与那神秘女子所交谈的内容中,我们的人有听到她提及到魏国公世子和小姐您。” 韩凌听到这里,不禁精神一振,好奇的问:“风琴阁,那不是京城三大有名的秦楼楚馆之一么?” “可有听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余嬷嬷思忖了一下,续道:“徐二小姐有提起过一句话,也就是小姐您从前说过的,芸娘在死前所说的那一句话!” 韩凌不由得神色一变。 “九歌?东君?她提那句话干什么?”她惊讶的问道。 余嬷嬷接道:“好像是从魏国公世子那里得到了什么讯息,徐二小姐用这个讯息与那位神秘女子做了一笔交易!” 韩凌听到这里,不觉心中突地一跳,随即想起自己曾对大少爷提起过那一句话,难道是大少爷已经解出了这句话中的答案? 心中正想着这句话时,她已经不由自主的提起脚步,打算朝汀兰苑外走去了。 可却在这时,余嬷嬷又在她身后喊道:“小姐,您若是再去魏国公府一定要小心提防这位徐二小姐,嬷嬷对这个女人很是不放心!” “从她们所交谈的内容中,嬷嬷猜测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兄长魏国公世子暗藏情愫,也因此对小姐您怀有恨意,她与那位神秘女子所作的交易中竟是拿小姐您的清白与性命来作为交换的条件!” “拿我的清白与性命来作为交换的条件?”韩凌有些讶然失笑,徐明烟是什么人,她可是长公主的女儿,有着高贵的血统身份,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想到那个女人身上那种特殊的香味,以及她看大少爷的眼神,韩凌也不得不朝这方面想,也许这位徐二小姐是真的对大少爷有情吧? 这也就不难解释前世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恨她了? “小姐,小姐!” 韩凌正要从院子里走出去时,耳畔突地传来巧儿上气喘吁吁的高喊声。 “那个受气包又来了,又来了,赶都赶不走,竟还跪在了咱们安国公府的门前,非要见上小姐您一面!”巧儿跑到韩凌面前后,满脸愤愤不已的说道。 “什么受气包?”韩凌奇怪的问道。 巧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手舞足踏的向韩凌解释道:“就是那个哭着向小姐套近乎的韩嫣啊!小姐不在府上的时候,她经常来,来一次,巧儿赶一次,这次倒好,赶都赶不走了,还使出了苦肉计,赖在咱们安国公府门前不走了!” “小姐,你快去教训她一下吧!她这是做什么呀?想让别人都来看看,说小姐您欺负了她吗?我呸!就这点伎俩还想算计咱们小姐!” 巧儿还在义愤填鹰的对着空气吐唾沫,韩凌已翩然起步,朝着安国公府的大门前走去了! “表妹,你怎么也出来了!” 杨曦之与杨逸之正站在门前,看见韩凌出来,齐声担忧的问道。 安国公府的门前此刻已聚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而韩嫣正跪在门前抹着眼泪嘤嘤哭泣。 一见韩凌从府中走出来,韩嫣便立刻爬到了韩凌的脚下,拉着她的裙摆,哭求道:“阿九,姐姐,求你回一趟广宁伯府,救救爹爹和叔伯们,救救我们韩家吧!” “哭什么哭?你们韩家出了事,凭什么跑到我们杨家门前哭?当初是你们韩家不要我姑姑和表妹的,现在怎么还好意思来求她?”杨歆怒声大骂道。 韩嫣却一脸柔弱可怜的模样,望着韩凌说道:“阿九,父亲并没有说不要你,这些年,父亲不是还一直给你寄礼物过去么?你所要的你母亲的十倍嫁妆,父亲也并没有少给你们母女俩,他对你还是有父女之情的,就算父亲当初对不起你,这些年他也反省了,还也还清了,你难道真的忍心见他现在死在香妃娘娘的手中么?” 韩嫣的话音一落,立刻引起一片哗然之声,围观在门前的群众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杨曦之与杨逸之不禁也变了脸色,韩嫣如此厚脸皮的在众人面前对着表妹苦苦哀求,如果表妹拒不理睬,恐怕又要让人议论她心肠狠绝没有人性。 韩凌却是对韩嫣最后的一句话惊讶不已。 “香妃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这时,人群突然从两边散了开,一道修长的人影疾步走向前来,韩凌见是陆颜召,微有些错愕,正要说什么时,陆颜召突地抓起了她的手腕,一脸忧急的说道:“什么都不要问了,你跟我来吧!” 话毕,也不等韩凌回答,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立刻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喂,陆公子,你又要将我表妹拉到哪里去?你们现在只是定亲,还没有成亲呢!”杨歆气愤不已追着他们的身影喊道。 杨曦之立刻将杨歆拉了回来,低声说道:“这个时候,别乱说话,这么多人听着呢!”转而又对着挤在门前的人群十分谦恭有礼的说道:“此事本与我杨家无关,但我表妹也并非绝情冷心之人,还请大家不要对此事妄加议论,都回去吧!” 失去了看热闹的乐趣,围观的人群不禁有些兴味索然,一个个摇头离去,只是在这些人群中,突地响起另一个声音喊道:“杨小公子年纪轻轻,有如此风仪和气度,倒显得我们无礼了!” “放心吧!就算是看在杨小公子的面子上,这件事情,我们绝不妄加议论!” 杨曦之含笑点头,转身一看,却早已不见了杨逸之的身影,心中不禁暗道: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就一个人跟着表妹跑去了! ***** “陆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凌被陆颜召一路拉出了玉树胡同。看到周边无人,陆颜召才停下脚步,看着韩凌说道:“阿凌,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的清落姑姑,也就是现在的香妃娘娘,她到底是不是韩家的人?” 韩凌被问得心中一个激灵,陡地抬头望向了他。 “陆公子为何要这么问?”她道。 陆颜召见她神色凝肃,心中疑赎更深,他笑了笑道:“只是听到父亲说了一些话,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些可疑,而且……” “而且她这次回宁省亲,似乎并非为了与亲人团聚,她的一些行为令人十分震惊不可理喻!” 韩凌的脸色一沉,她心里十分清楚,蒋灵曾在广宁伯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难道她…… “她做什么了?”韩凌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低声问。 陆颜召答道:“我也只是听说,听说她让我父亲将韩家二老爷韩玮与三老爷韩庸的眼睛挖了出来!” 韩凌听罢,不禁倒退一步,神色大变! 他说的这个人是蒋灵吗?蒋灵竟会变得如此狠毒? 此时,蒋灵正坐在一座凉亭之中,盈盈含水的目光望着凉亭前一个开满睡莲的水塘,几只蝴蝶在清艳无比的莲花上轻扇着羽翼翩跹起舞。 轻风徐来,水波不兴,蒋灵身上的华裳也迎风飘起,她那张如荷一般的脸颊上渐渐笼上一抹怀念及憧憬的微笑。 “曾经我也如那只蝴蝶一般过得无忧无虑,有爱自己的父母及兄长,可为什么转眼之间,这一切都变了呢?到底是谁毁了我的一切!” 她幽幽的轻声低吟,完全没有在意周边跪倒一地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颤抖着双肩,几乎要将额头触在地上,每一个人都好似被地狱一般的阴影笼罩,惶恐的等待着下一刻的命运。 而摆在这些人面前的是两只玉盘,盘子上所盛放的是两团血淋淋的东西,如果仔细去看,你就会发现原来这两团血淋淋的东西竟然是人的眼球。 他们几乎不敢想象,他们眼前这位倾华绝代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竟会含笑对她身边的那位有如利剑般的男人软语央求道:“本宫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目光的窥视,皇上若是知道了,也会很不高兴的!不如陆大人去帮我将他们的眼睛挖下来吧!” 当时不仅她身边的姑姑,就是陆丙眼中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然而,就在陆丙迟疑的片刻,这个女人又摆出了一幅不悦的神色。 “本宫就知道,本宫是无法支使动陆大人的,既然陆大人如此不屑于听本宫的命令,又何必委屈自己来保护本宫呢?陆大人不如回去算了吧!” 就在蒋灵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陆丙突地闪电般的出手,一把绣春刀在顷刻间便将韩玮与韩庸的眼睛给挖了出来! 绚丽的血花四溅,两个大男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感觉到眼前一黑,剧痛从眼中侵袭而来,疼得他们不禁在地上打滚,而韩老夫人更是骇得几乎要晕了过去,不停的哀求道:“清落,从前是我这个老太婆做得不对,是我对你不够好,求你放过你的几位兄长吧,求你了!” 蒋灵却是一脸无辜的轻笑道:“母亲何必如此说,清落身为韩家的女儿,理应孝敬母亲,母亲怎么样对待女儿都是应该的。” “不过,母亲对哥哥们实在是太过宠溺,所以才让他们变得如此庸碌不堪,父亲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对母亲很失望。我听说,人只有受过深刻的教训,才能更明白做人的道理,将来也可能会更有出息,所以,本宫这也是在帮两位哥哥,不过是让他们一人少了一只眼睛,以后做任何事情也能多一分考虑。” 韩老夫人看着地上打滚的两个儿子,一时间心如刀绞,偏偏对蒋灵所说的话不敢置半句否定之言,只得含着泪连连点头:“老身代两个儿子谢香妃娘娘的教训,香妃娘娘今日之言,老身也一定谨记!” 蒋灵轻声一笑,从凉亭中站起身来,缓缓提步来到了韩老夫人的面前,她蹲下身子,笑吟吟的在韩许氏的耳边说了一句:“老夫人,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父亲原本给清落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而且还为清落订了一门好的亲事,可是就在这门亲事刚订下来的时候,他就突然去逝了,而他留给清落的嫁妆也被老夫人您给私藏了起来!” “老夫人,本宫现在只想要父亲留给本宫的那一笔嫁妆,你不会不给本宫吧?” 韩许氏听罢,陡地打了一个寒颤,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身不懂香妃娘娘在说什么,香妃娘娘进宫之时,老身不是给了娘娘许多嫁妆吗?” 蒋灵脸色微微一变,含着一抹莫测的笑容,又抬步走到了韩陌的面前。 “四哥,你说呢?”她轻声问。 韩陌立刻吓得低下了头,想到二哥与三哥刚被挖下来的眼睛,他根本就不敢再抬头看蒋灵一眼。 “若不是四哥,清落也不至于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四哥定然不会欺骗本宫的,是不是?” 韩陌骇得连连道是,连忙爬到了韩老夫人的身边,低声求道:“母亲,父亲留给她的东西,您就拿出来给她吧!” 韩许氏闭了闭眼,暗自泣声的沉默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就在韩许氏命人去取蒋灵所说的那样东西时,蒋灵忽然道:“等等!” 她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杨秋璇,柔声命令道:“灵汐,你去跟着老夫人将本宫的东西取来!” 杨秋璇沉吟一刻,道了声是,她抬头看了蒋灵一眼,目光中渐渐溢出一抹悲哀怜惜之意。 同时,她的脑海里也响起了蒋灵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阿璇,韩老太爷也就是阿灵的养父在临终前曾告诉过阿灵一件事情,在蒋家抄家之时,他曾冒死将阿灵救了出来,之后,七哥为了报答他救我的恩情曾让一名奴仆交给了他一样价值连城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可是我想这对七哥来说一定很重要,这一次趁着回宁省亲,我想让你帮我将那样东西拿到手中,拿到之后,你好好保管着,也不用再交给我。阿璇,这件事情就靠你了!更或许从今以后,都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阿灵,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离开啊!我们一起离开,阿灵不能再让你跟着我一起在这里熬下去了,这是一个机会,很难得的机会,也许阿灵很快就可以为蒋家报仇了!” 想到蒋灵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杨秋璇不由得心中打鼓,为什么她会觉得阿灵说那句话的时候目光是那样的绝决?她到底想干什么? 而现在,她是有意要将她引开的吗? 杨秋璇毕竟现在只是她的一句贴身宫女,在她的命令下,她只能跟着老夫人离去。 而就在她离去后,蒋灵便在这个广宁伯府中四处游逛了起来,而且,她让陆丙紧随她的身后。 陆丙陪着她走过了许多景致优美的地方,最后,他们一起进了一个比较偏僻的院子。 这个院子,陆丙不知道,但蒋灵此生都无法忘记,那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倚梅苑!这个曾经囚禁过她的院子如今也被装点得金碧辉煌,就连院门上也挂上了金色的牌匾,里面种上了时新的芍药和牡丹。 走进这个院子后,蒋灵让身后跟着丫鬟婆子及小厮们全都退了下去,只让陆丙一人留了下来。 “陆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蒋灵迈着轻盈的步子穿梭于明艳的百花丛中,一边手拂着花枝轻嗅,一边问着身后的陆丙。 “这就是我住了七年的地方!”她说道,然后看着陆丙一幅面不改色的冷酷表情,盈盈笑道,“我知道陆大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我现在并不是以皇帝宠妃的身份跟你说话,而是以蒋家女儿的身份跟陆大人说话。” “陆大人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请求皇上让你出宫来保护我?” 陆丙的神色一变,心中似乎猜到了蒋灵的意图,他沉默片刻后,冷声道:“娘娘这又是何苦?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杀了我为你们蒋家报仇吗?” “我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是指挥使大人您的对手,但是……”蒋灵忽然转身过来,盈盈含笑,她身上的华纱如同蝶翼一般的飘荡,更衬得她如同山岚雾蔼中的精灵。 忽然,她赤着双足袅袅走近陆丙,竟是将双手往肩上一伸,身上的华纱便从她的香肩上滑落下来,露出如雪般的莹白肌肤以及弧线好看的锁骨。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陆丙神色一骇,紧张的退后了一步。 蒋灵继续朝他走近一步,潋滟的红唇翕合,眨着长睫,笑道:“陆大人难道不想要我吗?我知道陆大人看见我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嫡妻,那便将我当成大人的嫡妻,又当如何?”(未完待续。) 第132节 他的真情表白 直到这一刻,陆丙才明白过来,蒋灵到底想对他做什么?这个女人为了复仇竟然会做到如此疯狂的地步?她是想以自身为饵,让他落下一个轻溥皇帝宠妃的罪名么? 蒋灵含笑看着他,夭娆的身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香气,那般曼妙的曲线勾勒出成熟女人的妩媚,直叫人魂牵梦萦,无法抗拒。 哪怕是陆丙这样的人,也会被她摄得心神俱荡,不能自已,然而,就在蒋灵褪去身上的裙裾,逐渐靠近他的身体时,他竟突然清醒了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娘娘,还请自重!”他说道。 蒋灵微张开水灵的眼眸,看了他半响,禁不住掩口揶揄的轻笑了起来。 “怎么?指挥使大人也嫌我身子脏么?”她说道。 陆丙不觉眼神一黯,劝道:“娘娘身份高贵,何必轻贱自己?” 蒋灵不由得咯咯的笑了几声,含泪说道:“轻贱自己?陆大人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觉得很可笑,我蒋灵何来高贵一说,自从蒋家覆灭之后,蒋灵便再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没有落到教坊司那样的地方便已是万幸!” 顿了一声,她又苦笑道:“不过,在这个广宁伯府中,我所过的生活比之青楼名妓也好不了多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挖了他们的眼睛吗?” 她自嘲的笑说道:“因为他们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恶心,这种恶心的感觉比之每日陪那个昏君睡觉好不了多少?” “蒋灵,你给我住口!”陆丙陡地一声厉喝截断,目光犹为冷酷的看向了蒋灵。 他紧紧的抓住了蒋灵的手,几乎要将她如削葱根的手指捏断,目光飞快的扫视了一下四周,他低声怒斥道:“你是不想活了吗?” 如果是别人看到陆丙此刻的眼神一定会吓得跪倒下去,可是蒋灵却是犹为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然她此刻的笑跟哭也没什么两样!那是积压在内心多年的痛苦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活?你以为这些年我就是活着的么?如果不是还报着那一点复仇的希望,我蒋灵何必狗延残喘的活到现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谁愿意再过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双肩,压抑着心中已经无法自控住的悲痛,忽然啜泣起来:“可是我不能对不起七哥,是他费尽心思的求人将我从蒋家救了出来,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 她说到这里,眼中又露出无尽的悲哀与绝望,含恨看向了陆丙。 “你却毁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杀了这个世上对我最好最亲的人……” “我七哥何其无辜,他死的时候不到十八岁,我们蒋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与言菘父子狼狈为奸的陷害我们蒋家?” 陆丙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沉默以对。 蒋灵说到这里,更是泣不成声,她再朝前走一步向陆丙靠近。 “你杀了我七哥,便毁了阿璇和我一生的幸福!你知道我和阿璇在宫中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你以为我们不想好好的活下去吗?” “原本阿璇可以和七哥并结连理,相伴一生,我也有自己所爱的人,也想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能嫁给自己爱的人,平静而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可是是谁打碎了这一切?” “是谁将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蒋灵这一声是对陆丙的质问,此时此刻,这个院子里没有别的人,各种时新的鲜花迎风摇曳,景致十分的幽美,可是,再美的花也难抵美人梨花带雨的神情。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一张娇靥,都会为之感慨为之心碎。 “陆大人可曾读过潘安仁的悼亡赋:独悲安所慕,人生若朝露,绵邈寄绝域,眷恋想平素。” 蒋灵忽然平复了情绪,冷笑着看向陆丙道:“潘安仁为晋时有名的才子,在妻死后,写下无数悼亡诗以示怀念,不知陆大人可曾思念过自己的亡妻?” “或者在思念自己的亡妻时,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悔?”她蓦地仰首又问,潋滟的红唇与陆丙仅有咫尺之距。 见陆丙的眼中渐渐溢出一丝悲哀,蒋灵又低声笑道:“我想,陆大人一定无法忘记自己的嫡妻,不然也不会在看着本宫时如此眷念!” “那既然如此,何不放纵一次?” 她说罢,再次扯下腰间的束带,并将双手揽至了陆丙的颈间,以最为深情的魅惑引诱着陆丙坠入思念与愧悔的迷境。 然而,就在她将柔软的唇瓣印上陆丙干裂的嘴唇时,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推了开! “蒋灵,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毁了我陆丙吗?现在围在这个伯府周围的全是我锦衣卫的人,就算有人看见,又能如何?” “谁能告到皇上那里去?谁敢?我并不在乎将这个伯府里的人全部杀尽!” 他厉声喝道,一双冷厉的双眸中尽是肃杀的神情,这种神情足以令天地变色,小儿止啼。 蒋灵看到这样的神情,更加揶揄的娇笑了起来! “是啊!陆大人为皇上身边所信任的宠臣,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人命在陆大人的眼中又能算得了什么,陆大人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深爱的妻子也能杀的人!” 蒋灵的这句话一出,陆丙不禁瞳孔微张,大变了脸色,而就在这时,倚梅院中传来一声异动,陆丙突地折了一根花枝,手中催力,令其如利箭一般的朝附近的围墙边射了去。 随着这一击,院墙之上有两道人影跳跃了下来,赫然醒目的出现在陆丙的眼前。 陆丙的脸色登时变得乌青,他没有想到躲在院墙上偷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与韩凌。 此刻,陆颜召也如同泥塑一般的矗立在那里,一双凤眸含着深切的痛苦和疑问望着自己的父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可最终却一个字也难问出口。 在蒋灵的那一番话说出来时,韩凌原本想拉着陆颜召离开,可是又如何阻拦得了他得知真相的渴望?尽管这个真相来得有些鲜血淋淋! 父子二人在这片开满鲜花的倚梅苑中对望了良久,最终还是陆丙开口问道:“召儿,你怎么会躲在这里?谁叫你来的?” 说罢,他又立将锋利的眼神转向了韩凌:是这个女孩告诉了他儿子这一切吗? 韩凌没有在意陆丙的眼神,她所关心的是已报了求死之心的蒋灵,适才蒋灵所说的那番话字字诛心,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剜在她心口,她没有想到蒋灵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想要拉陆丙同归于尽。 “清落姑姑——” 她不自禁的唤了一声,正要朝着蒋灵奔过去,却在这时,陆颜召再一次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至了自己的身后。 “这不关阿凌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对陆丙说道,然后苦笑着问:“所以,这便是父亲不让我查母亲过去之事的原因吗?” 因为是你杀了她,所以便想尽一切办法的不想让我知道吗? 陆颜召的眸中顿时笼上了深深的悲哀,而陆丙更是冷着一张脸,心中变得无比惶恐,虽然这些年他与这个儿子走得并不亲近,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儿子,因为他了解儿子的脾性,所以想尽一切办法的隐瞒过去的事情! 因为害怕儿子知道真相,他甚至亲手给儿子喂下了一种能使人失去记忆的毒药,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父亲,我想问,如果有一天,我也做了让您不高兴的事,您是不是也会杀了我?”陆颜召目光凄然的看着陆丙,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有些害怕的再次攥紧了韩凌的手。 “我现在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您为什么非要逼着阿凌与我定亲?父亲,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但是如果你想要阿凌的命,我绝不允许!” 说完,他竟抱起韩凌,足尖一点,朝着倚梅苑外飞了去!陆丙想要去追,却又在看到蒋灵的刹那间停下了脚步。 “蒋灵,你现在并非是孤独一人,你们蒋家也并不止你一人活了下来,我知道你和杨夫人现在都在做什么,你们也不是孤军奋战,如果你想报仇,就留着这条命,好好的活下去!” 陆丙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迈步朝倚梅苑外走了出去。 蒋灵听得有些懵懂,但也抓住了那句话中的关键。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蒋家并非我一人活了下来?那还有谁活了下来?”她问。 陆丙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皇上只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尽快做完你想做的事情,你还得回到皇宫里去!” “不要想着能趁此机会逃走!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上天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在你进宫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明白,你绝无可能再离开那个地方!” 蒋灵充耳不闻,只是站起身来,凄惶而不解的问道:“陆丙,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将我的身份告知皇上?为什么你不干脆杀了我?又为什么你要告知我这些事情?” 陆丙站定脚步,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倚梅苑,只是此刻的他心中有如被掏空了一般,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 同样被掏空了心神的还有陆颜召,他也说不清楚在听到蒋灵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时,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也许他是不应该相信一个陌生女人所说的话的,可是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去调查过母亲之死的真相,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罢了! 所以,当蒋灵将那个隐埋在他心中的疑问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时,他的心神也在瞬间崩溃,这便意味着那一层自欺欺人的溥纸也终于被捅破了么? 原来真相果然如此! “陆公子!” 见到陆颜召此刻的表情,韩凌也觉得颇有些心酸苦涩,她轻唤了一声,却换来陆颜召突如其来的一个大拥抱! “阿凌,我不会如我父亲一样,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情不自禁的说道,忽而双臂一收,竟是将她拥得极紧。 韩凌有些害怕,她知道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也许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的,于是,她有些急道:“陆公子,我相信你的为人,你先放开我吧!” 陆颜召执拗的将韩凌抱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慢慢的镇定下来。 他看着韩凌,脑海中不知不觉想起她曾经对父亲说过的那句话,她说她宁可当寡妇,也好过被自己心爱的人一刀捅死,原来那句话竟是暗喻这样的意思么? “阿凌,你会因为我父亲所做的那些事情而看不起我么?”他忽然问。 韩凌摇了摇头,答道:“陆公子,我早说过,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你和他不是一样的人,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你父亲做了什么事而否定你的为人!” “我很欣赏你,可是……” 韩凌还要说什么,陆颜召突地打断:“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看到韩凌一脸错愕的表情,他又续道:“从你与我定亲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并不爱我,你是为了你母亲和你清落姑姑,更是为了徐墨玄,才被迫答应了我父亲,不是么?” “说起来,这场定亲并非你情我愿,也不是那么光明,我也知道你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嫁给我,答应定亲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凭着你的聪明才智,你完全有办法退掉这门亲事,是不是?” 韩凌有些惊讶的望向陆颜召,心中突地腾起一丝愧疚。 陆颜召又续道:“你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我们陆家做得不对,而且,我也不否认自己曾经有过自私的想法,想要得到你!” “哪怕是现在,我依然对你怀有这样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又看着韩凌涩然一笑。 “不过,我不会强迫你!” “杨凌,我可以等你,但绝不会伤害你!” 望着他一双盛满执着与深情的眼睛,韩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处水塘边,万条柳丝垂在水面,几只燕子发出叽叽喳喳的呢喃声响,就这样迎风矗立的呆了很久,韩凌也扬起头来,启唇说道:“陆公子不必等我,阿凌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人……” 陆颜召还是微微一笑,对她的这句回答似乎并不惊讶。 “我知道!如果这个人还没有娶你,那么我就可以等!”他仍是这般执拗的说道。 韩凌心中一潮,再也无话可说,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来,竟吹得她身上的一只铃铛叮铛作响,韩凌不禁握住了垂在腰间的那只小铃铛,然而,里面的震响并未因此而停下来,她的脸色也随之突地一变。 “不好,他现在遇到了危险!”她蓦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便急忙的朝着背离水塘的方向飞跑而去。 陆颜召也好奇的赶上来问:“谁遇到了危险?”(未完待续。) 第133节 徐舒玄的计谋 几日前,韩凌送给了徐墨玄一只蛊铃,这次蛊铃的意义当然不只是安抚他阻止他随她进宫,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韩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五少爷的身世也许很快就会被揭露出来,一旦五少爷的身世大白于世,那么与他相关联的蒋家之案便会再次在朝中甚至于整个天下都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而五少爷就会成为皇上的心头刺,随时随地面临着被追捕刺杀的凶险,不仅如此,魏国公府徐家也会因此而受牵连…… 这些都是韩凌最害怕最不希望看到的,然而蛊铃的震响,又提醒着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可是如果她去救五少爷,母亲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她已经布署好了一切,就等着与母亲见面后,按照计划实施…… 见韩凌停下了脚步,秀致的眉目间凝满深深的忧虑,陆颜召忍不住问:“阿凌,你到底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韩凌抬头朝陆颜召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涌起一个自私的念头:要再一次的利用他吗?利用他去对付他的父亲? 不,尽管她知道陆颜召一定会是陆丙的弱点,可是让他们父子相残的这种手段她使不出来,而且这对陆颜召来说也极不公平,她怎么能利用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去伤害他? 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陆颜召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主动问道:“你是想救你母亲,让她永远的离开皇宫,回到你身边,是吗?” 韩凌心中微震,眼睛一涩,几欲溢出泪光,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波光潋滟的清澈双眸令陆颜召心中更是一软。 “阿凌,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 他看着她,亦是苦涩的笑道:“你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障碍就是我的父亲,不是么?如果我帮你引开了我的父亲,你是不是就会觉得轻松一些?” 韩凌的心中一动,几乎就要点头,然而,她在思忖片刻之后,又坚决的摇了摇头,仰首看向陆颜召回道:“不,我的事情必须由我自己来解决!” “陆公子,若是你真想帮我,就不要插手此事,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她竟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了一片绿叶下来,含在水润的唇瓣间,轻合了眸子,微微催力,不多时,便有一阵如笛音流淌的清冽曲音从她唇瓣间溢了出来。 绿荫过滤着阳光,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投下斑斓的阴影,轻风撩拂着她的秀发,并将一片落叶吹到了她修长的雪颈间,而她仿若未觉,仍是合着双眸,专心致致的吹着一首十分幽远动听的曲子。 此刻的她一身幽碧色的裙裾随风逶迤,更衬得她肤光如雪,好似美玉打造一般。 陆颜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美的场景,他的目光一直照在韩凌纤长曼妙的身影上,思绪也渐渐跟着她吹出来曲音飘远,竟是完全没有觉察到,就在韩凌吹着这首曲子时,林间的四周有劲风渐渐扑面而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有数道人影窜进了这片树林,在离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跪了下来。 “属下们参见小姐,请问小姐有何事吩咐?”为首的一名青衣女子半跪在地上,拱手问道。 当这批人出现时,陆颜召赫然张开了眼眸,惊讶的看向了她们。 而韩凌也放下了唇瓣间的绿叶,将肃冷的目光投向了这一批人,这些人也算是她密秘收养的死士,由余嬷嬷请人训练了七年,这七年间,她除了让这些人替她去寻找能为大少爷冶病的几味药外,还从未启用她们做过其他事情,一来是为了掩藏这些人的身份,二来也是为了将她们用到最为关键的地方。 她刚才所吹的那首曲子便是她号召这些死士的暗号,当然也是因为出了上一次被刺客追杀的事情后,余嬷嬷便让这批死士密秘跟在了她的附近,所以当曲音响起的时候,这批人会如此迅速的赶到她所在的地方。 韩凌看着这批死士,命令道:“现在我母亲与香妃娘娘就在广宁伯府中,我让你们所有人留下来竭尽全力的保护她们二人的安全,至于之前的计划,暂停一切行动,等我回来再说!” 为首的那位青衣女子不由得讶然,有些犹豫的看向韩凌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其实她们更担忧的是韩凌的安危,这也是余嬷嬷再三叮嘱并交给她们的任务,可是小姐的命令,她们也不敢违抗,所以在看到韩凌坚定而冰冷的目光照向她们时,她们尽皆颔首道了声是。 而韩凌也没有多作片刻的停留,迅速的赶到集市上,买了一匹马,鞭笞着快马朝着通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自然和她一起去的还有陆颜召,尽管她什么也没有对陆颜召说,但这个男人还是坚持陪在了她身边。 不过,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从集市上策马飞奔而去时,有一名黑衣人从茶棚中走出来,并很快将他们的行踪很快禀告到了陆丙那里。 陆丙在听到黑衣人说到韩凌竟然也有收养死士的消息后,不禁脸色哗然一变,好似有些意外,又觉十分赞赏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陆家的儿媳,行事竟有这分干练!”他冷笑着说了一句后,又将脸色拉了下来,对黑衣人命令道,“派一批人继续去跟着她和公子,无论他们去往什么地方,见到什么人,只要你们看到有人将任何东西送到那个女孩手里,便连人带物的给我带回来!” 从他逼迫韩凌与陆颜召定亲的那天开始,他便派人时刻盯着韩凌的行踪,因为他很坚信,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将他想要的东西交到韩凌手中,所以他不会放过一私一毫的机会! 黑衣人果断的答了声是,又看向陆丙,低声问道:“大人,如果公子为了少夫人阻止属下们行事,属下们应该怎么办?” 陆丙脸色倏然一沉,脑海里瞬间闪现出倚梅苑中儿子看他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那般冷而失望并带着一丝绝然。 他知道陆颜召那一句“如果你想要阿凌的命,我绝不允许!”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虽然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可却昭示了这个儿子决绝的内心,他这是要为了一个女孩而与他这个父亲反目成仇啊! 陆丙自嘲的一声冷笑,沉吟片刻后,忽地将一掌重重的按压到了桌上。 “我不管你们如何行事,都必须给我将那样东西拿回来,必要之时,即便是杀了那个女孩也无所谓,至于公子,多派一些人,难道你们还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么?”他说道。 黑衣人神色一紧,立刻颔首回答:“是,属下明白了!” ***** 今日是端阳节,京城之中很多士族子弟都聚众在了一起,或诗酒交流,或骑马围猎,繁华的大街上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护城河边更是组织起了赛龙舟及放风筝的活动,这次活动的规模很大,据说是由长公主与卢靖妃联手操办,许多名门贵族中未出阁的小姐们都跟着当家主母来到了这里。 小姐们来到这里自然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凑热闹,其实在这次活动还未开展之前,女孩子们之间就流传着一个话题,那就是这次活动中,卢靖妃的参与很有可能是为了景王选妃,谁不知道景王现今已有十七岁但并未婚配,而皇家的子嗣到了他这般年纪多半都已经有了妻室,尤其是裕王现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如果景王要与裕王夺嫡,子嗣方面也是一个比较,在这一点上,卢靖妃必然会为自己的儿子着急。 所以,女孩子们的到来其实也是为了抓住机会一展风姿和才华,以此来吸引卢靖妃的眼光,期盼着自己能被选中嫁给景王。 “如果能嫁给景王,别说是做王妃,就是做侧妃,甚至是妾,我都愿意!”有的女孩子甚至毫不羞涩的对身边的同伴这般说道。 而作为女孩子们渴求见到的景王似乎并未在护城河边露面,所有龙舟上的世家公子们当中也找不到那一道如谪仙般的身影。 让女孩子们感到奇怪的是,不但景王未曾出现,就连京城之中有名的魏国公世子、徐五少爷还有小阎王之称的陆颜召也都没有参加这次赛龙舟的活动。 魏国公世子重病在身那是情有可原,但是徐五少爷竟然也没有到场,那不是太不给长公主面子,毕竟长公主还是魏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女孩子们正议论纷纷时,长公主正坐在凉棚之中喝着茶,与卢靖妃闲聊,可就在她们聊得起劲时,徐明烟忽然匆匆的赶了来,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一句话,于是长公主面色大变,霍然起了身,并向卢靖妃说了一句致歉的话后,便匆匆离开了凉棚。 “你说什么,你大哥不见了?”长公主骇异的问。 徐明烟急得眼中渗出了泪水,连连点头道:“是,听雨楼中找不到大哥的身影,而且女儿也去宫里打听了,他今日上过早朝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宫中呆过,母亲,你说大哥他会不会出了事?他不能走路,如果没有南楚在身边照顾他保护他,他能去哪里?” 长公主听得心中生疑,不由得冷笑起来,徐舒玄双脚残疾不能走路,这不过是欺骗了她多年的幌子,好好的端阳节,他不好好呆在府中,会去哪里?或者说他又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长公主问:“你怎么知道南楚不在他身边?” 徐明烟顺口答道:“他让南楚带着所有暗卫保护五弟去了通州,现在他身边并无一个暗卫,母亲,我担心他……”说到这里,徐明烟的声音又微微一顿,有些害怕的看向了长公主。 如果大哥身边没有一个暗卫,母亲会不会也借此机会去杀他? 徐明烟顿时很后悔说出了刚才那一句话,连忙又肯求道:“母亲,这个时候,大哥不能出事,我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保证他的安全!” 长公主却问道:“明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五弟去通州干什么?舒玄为什么要派所有暗卫去保护他?” 徐明烟眼神一黯,心中突地腾起一丝愧疚来,说起来,这件事情也要全怪她,是她将大哥所说的话全部出卖给了那个神秘女子,现在那名神秘女子也必须带着一批人马去了通州,难道说大哥早就料到会有人与五弟去抢夺那本书,所以才会派出所有暗卫保护五弟的安全吗? 那么,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南楚与徐墨玄也不知道。 在韩凌与陆颜召赶往通州大运河边的时候,那里已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满地的尸横遍野,河面上的风浪一起,便有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徐墨玄的一身蓝衣已尽染鲜血,似受了极重的伤,可他依然迎风挺立着,看着地上那一只空的匣子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只空匣子愣神,只有他一个人极为快意的大笑。 其实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来这竟然是大哥设的一个局,这个局不仅连他,甚至连南楚也骗了! “五月初五的端阳节,我要你去一趟通州,帮我取一样东西回来!” “如果我们得到了这样东西,就能让陆丙主动退掉陆颜召与阿凌的亲事!” 他终于不负所托的拿到了这样东西,却发现原来匣子里空无一物,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就是这什么都没有的空匣子却引来了一帮日本人的抢夺。 还有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敌人——便是那日在景王府中所遇到的那个眉心一点朱砂的少女。 此刻,这个少女也受了伤,正用愤怒而不甘的眼神看着他,冷笑道:“徐墨玄,看来你也不过是被你大哥利用的一枚棋子,以你为饵,将我们引到了这里来,斗个两败俱伤,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难道被人利用的滋味有这么好受吗?” 徐墨玄却是轻轻的抹了一下唇角的嫣红,吐出一口鲜血,眯眼笑道:“那要看看是被谁利用,或是被利用得值不值得?如果能钓到你们这么大的几条鱼,还能将你们耍得团团转,这种感觉当然很爽!” 少女听罢更是恼羞成怒,立将手中的一把短刀拔了出来,欲再次与徐墨玄搏斗一场,却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她抬头一望,看到马背上的两道身影时,一双媚惑的眸子不由得缩了起来! 是她!她竟然也来了,也好,不如就拿她来作为与徐舒玄交换的条件,让他拿那本书来换,她就不信这个智计无双的才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未完待续。) 第134节 与焦婉婷的正面交锋 听到马蹄声的徐墨玄也迅速的转过头去,就见韩凌手拉着缰绳,骑在一匹赤枣骏马上,幽碧色的裙裾随风扬起,望之如同空谷盛开的幽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骑马,突见如此飒爽的英姿,还有那般清丽秀雅的容颜,徐墨玄的心中禁不住怦然一动,讶异的神情中露出一抹陶醉的笑意。 可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风中夹杂着叮铃的脆响,徐墨玄的目光落在韩凌腰侧的一只铃铛时,这才猛然想起她曾经送给他的另一只风铃,这只风铃也挂在了他的腰侧,此刻正迎合着那风中传来的震响,发出激烈而悦耳的响声。 “这两只铃铛是我花了很多钱从苗疆一名巫女手中购得,里面装的是晴蛊,如果其中一只蛊虫遇到了危险,另一只蛊虫一定能感觉得到……” 原来竟是这只铃铛将她引来的么?是因为蛊铃的震响让她感知到了他所遇到的危险,所以她便从京城赶到了这里? “你确定要将这只铃铛送给我,而不是我大哥?” “大少爷身边有南楚,不需要,反而是五少爷你的人身安全更令人堪忧!” 看着她策马及近,徐墨玄的脑海中突地又回响起她说过的这样一句话以及说这句话时清澈的眼眸中所露出的担忧,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阿凌给他送这只蛊铃时,早就料到了他会遇到危险么? 可她又是怎么想到的?难道她也知道大哥所设下的这个局? 就在他望着韩凌失神之际,站在他不远处的白衣少女突地手腕翻转,将一道寒光击射向了徐墨玄,韩凌见到那少女手中白芒乍现,便惊惧的大叫了一声:“五少爷,向右侧身闪开!”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出口,徐墨玄便想也不想的右侧了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厉芒险险的从胸口擦过,转瞬之间,就见一把锋利的短刀插在了地上。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们二人之间竟培养出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只需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就能令对方心领神会。 韩凌从马上翻身而来,快步来到了徐墨玄身边,看到他满身的血迹斑斑,不由得担忧问道:“五少爷,你没事吧?” 徐墨玄仍看着韩凌出神,唇角边溢出一抹和煦温暖的喜悦。 “阿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问。 韩凌微微一笑,将腰间的铃铛取下,在徐墨玄眼前晃了晃。 “你忘了这只铃铛吗?”她笑吟吟的答道,“是它告诉我的啊!” 答案虽在徐墨玄的意料之中,可听到她亲口说出这样一句话,徐墨玄还是很感动也很开心的笑了起来,而刚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陆颜召看到他们相视而笑的神情时,目光不觉微微一黯。 其实,阿凌的心中是很在乎徐墨玄的吧?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罢了!他不由得这样想。 韩凌之所以知道徐墨玄在通州,并不单单是因为蛊铃,而是因为徐嬷嬷今早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徐明烟向风琴阁中的神秘女子所出卖的消息,便是“五月初五的端阳节,通州大运河!” 从这句话中,她便可推测出五少爷定是被大少爷派往了通州,而来此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她曾告诉大少爷的那句九歌中所解析出来的答案,也就是寻找了七年未果的那本书。 那么,那位与徐明烟作交易的神秘女子又会是谁? 韩凌的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以及前方围着一群身佩武士刀的日本人,最终落定在了夭娆立于河边的一名白衣少女的脸上。 此时这名白衣少女并未蒙面,而且因为离得较近,容貌格外清晰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看到这张容颜时,韩凌的心中几乎砰地一声震响——竟然又是她! 原以为七年前拒绝那一对姐妹后,这一世便不会再与这个女人有任何交集,却未想这个女人竟一次又一次的以不可预料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人生中。 难道余嬷嬷所说的在风琴阁中与徐明烟作交易的那名神秘女子也是她? 她竟然也想得到那本书,可那本书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这个女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又或者说是为谁在做事? “焦婉婷?没想到又是你!”韩凌不由得脱口唤出这个熟悉的名字。 听到自己名字的白衣少女似乎并不惊讶,也好似见了故人一般,笑吟吟的接了一句:“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跑到这里来,阿九,我们又见面了!” 韩凌的脸色又微微一变,这个女人竟然唤她的闺名,就好像前世惯常的称呼她一般,难道说,这个女人也如她一样,知道前世的一切事情? “阿凌,这个女人,你们之前认识?”徐墨玄不由得错愕的问,其实在韩凌叫出这个名字时,他心中就有惊讶疑赎之感,因为这个名字他曾听到韩凌在梦中提到过?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前世相伴了十多年的朋友,只可惜她直到死都没有看清这个女人的底细,她曾怀疑过这个女人许多种身份,可却万万没有想到—— “你竟然是日本人?”韩凌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妩媚妖娆的白衣少女,哑声说道。 白衣少女闻声,竟像是听笑话一般娇声笑了起来。 “日本人?阿九,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你如何肯定我就是日本人?”她讽刺般的笑问道。 “如若你不是日本人,又怎么会号令这些东瀛武士,又怎么会懂东瀛忍者之术?”韩凌问道,“你与丰臣泷一又是什么关系?” 丰臣泷一?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徐墨玄更为惊诧的看向了韩凌。 这不是她在梦中极为害怕的那个人吗? 白衣少女听她这么一问,不由得发出一串咯咯的娇笑。 “原来你早就看出了我身边的这些人是东瀛武士?可是阿九,你为什么会想到我与丰臣泷一有关系?难道说你对那个男人也念念不忘吗?”她说道。 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韩凌脸色一变,蹙了蹙眉头,徐墨玄更是怒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人家的未婚夫都没有吃醋生气,徐五少爷你倒先着急起来了?” 焦婉婷话中所指,自然是随着韩凌一起到来的陆颜召,其实在陆颜召看到这个女人眉心上的一点朱砂时,便已十分震惊,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在搜寻这个女人的下落,却未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她,而且这个女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号令这么多的日本武士? 韩凌听得有些不对劲,在陆颜召正要问话时,抢先截止道:“不要理会她,她这是激将法!” 陆颜召看着韩凌一脸从容的表情,心中又是一动,他笑了笑,点头不再说话。 韩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焦婉婷。 “焦婉婷,如果你不是日本人,那么你所做的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她问。 白衣少女却是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柔声问:“我做了什么事情?” 韩凌负手而立,沉吟半响,看着焦婉婷的神色更为冷肃。 “其一,你在凤阳学府杀了人,而且还想在琴弦与棋子上下毒,欲置我逸之表哥于死地,其二,你勾引景王,并与他联起手来算计我,其三,你与徐二小姐徐明烟暗中往来,并在魏国公府中安插内线,买通与魏国公世子有关的一切消息。” “焦婉婷,如果你不是与我杨凌有仇,或是与杨家有仇,更或与魏国公世子有仇,做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有何益处?”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你本身就是日本间谍,到我大眳来不过是为了窥探机密或是掀起我大眳内部的纷争!” 韩凌说到这里,陆颜召与徐墨玄皆是大变了脸色,而焦婉婷更是在刹那间露出了多种神情。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也要来抢夺那本书?”她又道。 焦婉婷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眯了眼,佯装不懂的道了一声:“书?” “你今日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与五少爷抢夺那本书吗?”韩凌说道,“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这句话原本就是我告诉大少爷的,你又是从何得知的这句话?” “而且这句话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除了我告知的那几个人外,还有一人便是丰臣泷一,难道说,你夺这本书是为了丰臣泷一?” 焦婉婷的神色又奇怪的变了变。 “丰臣泷一?为了他?”她又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掩口嗤笑起来,“我会为了他来做这件事情?还真是可笑!” “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你得到这本书于你来说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言藩陷害忠良的证据,与你有何干系?” 韩凌这样一问,焦婉婷才收起脸上嘲讽般的笑意,沉下了脸色。 “阿九,你又怎知我就是为了一本书而来?”她问,“难道魏国公世子也告诉了你那本书的下落?” 韩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答道:“不,他什么也没对我说过,我不过是派人这几日跟踪了徐二小姐徐明烟,得知了你们之间所作的一笔交易,知道你会来通州,与五少爷抢夺一样东西,而且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你似乎失败了,中了大少爷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是么?” 焦婉婷冷声一笑,说道:“不错,我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的发现有人从他口中探听消息,而且我更没想到的是,他会连自己的兄弟都利用,并派出这么多的暗卫来调转我们的视线!” “大少爷做事一向很谨慎,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的让你们从他口中探得消息呢?除非这是一个饵!”韩凌接道,“只是你们太过愚蠢罢了!” 焦婉婷的脸色愤怒的一变,隐忍了半响,又笑道:“你既如此聪明,那你现在可推测出他会派谁去取那本书?” 韩凌笑了笑,反问:“你是在套我的话?” “就算我知道,我又怎么会这么愚蠢的告知你呢?”她说道。 这句话令陆颜召与徐墨玄都不禁笑了起来,同时也为她如此机敏的应辨能力感到吃惊和钦佩。 焦婉婷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挺直了娇躯,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抬手,对身后之人打了一个手势,冷笑着说了一句:“阿九,我们已经在景王府中交过手,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杀你可是易如反掌之事!” 看着这个女人这一举动,陆颜召与徐墨玄同时朝前迈了一步,都欲挡在韩凌的面前。 “想杀她,也要问问我们答不答应?”徐墨玄冷声说道。 韩凌立刻抓住了徐墨玄的手,并拉住了陆颜召的衣袖。 “是,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焦婉婷,你可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意味深长的说完这一句后,韩凌突在对着不远处的丛林,高声喊道:“躲在我们身后的黄雀,你们是时候该出来了!” 她这一声喊,直令焦婉婷及她身后的日本武士们错愕万分,不过,也就是一瞬的惊愕之后,他们便看到有无数锦衣卫从丛林中现出身来,并迅速的涌向了他们所在的大运河边,很快就将这里所有人给包围了起来。 陆颜召看到这些锦衣卫,便立刻想到了这些人定然是跟踪他和阿凌而来,而派出这些锦衣卫的人也一定是他父亲。 他不由得惊讶且愧疚的看向了韩凌。 “阿凌,你早知道这些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他问。 韩凌看向陆颜召,点了点头,她盈盈一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她再看向了脸上布满愤怒和错愕的焦婉婷,对那一群围上来的锦衣卫高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指挥使大人派来的,但同时你们也是大眳皇上的锦衣卫,大家都知道皇上最痛恨倭寇,如果你们能揖捕这一帮倭寇,必定能得到朝廷的嘉奖,而且,指挥使大人想要的东西,我也会告诉你们!” 为首的一名锦衣卫朝韩凌看了一眼,他知道韩凌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如果他们能逮捕到这些倭寇,必能向朝廷表功,而且…… “杨小姐,你说大人想要的东西,会告诉我们,此话当真?”他问。 韩凌点头笑道:“当然!” 她的话音一落,焦婉婷便愤怒的高声喊道:“她这是在借刀杀人,你们千万不要被她的话给骗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本书在哪里!” 然而,她的这句话并没有让这群锦衣卫停下脚步收敛住杀气,反而令他们更加向她逼近了一步。 “不错,这是借刀杀人,但是借的人心甘情愿,被借的人也心甘情愿,何乐而不为?” 韩凌冷声笑道:“我到底知不知道那本书的下落,他们自己会判断,难道还要听你一个日本人指手画脚吗?” 听到这样一句话,为首的锦衣卫终于不再迟疑,一声大喝:“都给我上!抓住他们!” 随着这句话音一落,无数锦衣卫涌向了那一帮日本武士,顷刻间战成一团,本来这一群日本武士与南楚带来的暗卫搏斗过一场已是筋疲力尽,现在再遇如此多武艺高强的锦衣卫,更加不是其对手。 而就在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时,韩凌拉着徐墨玄与陆颜召以及那一群受了伤的暗卫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焦婉婷看着韩凌离去的背影,直恨得咬紧了银牙,心中暗道:韩凌,这一世,我不会再输给你的,而且我定要让你将我这一世所经历的痛苦也经受一遍!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 韩凌不知道焦婉婷此刻对她的恨意,而是与徐墨玄、陆颜召及南楚等人迅速的逃到了一个离集市不远的地方停歇下来。 看到徐墨玄与南楚身上都受了极重的伤,韩凌不由得担忧和讶然。 “五少爷与南楚大哥的武艺都不弱,怎么会被这一群日本武士伤得这么严重?”她问道。 徐墨玄涩然一笑,满不好意思的答道:“是遭了那个女人的暗算!” 之后,他又将来到大运河边与一个人交手取得匣子,并受到这一群日本人的偷袭等所有的事情经过都与韩凌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韩凌了然的点了点头,旋即便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大少爷以五少爷为饵设了这一局,又将所有暗卫都派了出来,那么他会让谁去取那本书? 他身边已无其他人可用,难道他会…… 心中突地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韩凌紧张而迫不及待的问:“五少爷,南楚大哥,大少爷在派你们到这里来之前,都跟你们说过什么?”(未完待续。) 第135节 此恩必报 在听完南楚的一番话后,韩凌的脸色也渐渐的沉凝下来。 “天狼、井宿、北河、南河、积水、水府……”从中抓出关键的字眼,她一字一字的低声沉吟,清丽的黛眉间也微微轻皱。 片刻之后,她的眸子中渐渐溢出一片晶亮的光芒,同时也透出深深的惶恐忧虑。 徐墨玄见她脸色发白,不禁担忧的问:“阿凌,你怎么了?” 韩凌攥紧了双手,似要说什么,但目光落在徐墨玄身上数道鲜血淋淋的伤口时,刚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瓶,递到徐墨玄手中,说了一句:“五少爷,阿凌身上所带的药不多,这些也只能暂时给你止一下血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说完,她倏然起身,向着不远处那匹红枣马奔了去。 可就在她欲翻身上马的时候,陆颜召拦在她身前拉住了她的手。 “阿凌,你要去哪里?”他问。 韩凌止住脚步,看向陆颜召的神情中盛满忧凄,仿佛是挣扎着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她蓦地向陆颜召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令陆颜召错愕的变了脸色,正要扶她身,就见她抬起头来,一双水灿晶莹的眸子望向了自己,肯求道:“陆公子,阿凌这一次是真的有事求你,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何必求我?”陆颜召见她这一幅神情,不由得心疼,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欲拉她起身。 韩凌却执拗道:“不,陆公子必须受阿凌这一拜,否则阿凌会觉得……对不起陆公子!” 这一句话令陆颜召伸出去的手忽地顿住,他也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还是不放心你的母亲和清落姑姑,是么?” 韩凌轻声低吟了一个字:“嗯”,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陆颜召没有片刻迟疑,又柔声问道:“那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韩凌犹豫着沉吟了一阵,才眸光坚定的看向陆颜召,说道:“我想制造一起刺杀,让香妃娘娘与我母亲诈死,然后再将这桩罪名推到日本人的身上!” 诈死么?这的确是一个永绝后患的好办法。皇上必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宠妃永远的离开皇宫回到民间,那么唯一的办法便只有让她们永远的“消失”于人世,只有她们“消失”,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去追查她们的下落,然而…… “如果要做这件事,就必然会与你父亲兵刃相接,而且即使成功了,你的父亲也一定会因保护香妃娘娘不力而遭到皇上的责罚!” 韩凌说到这里,眸中露出一抹黯然的愧意。 “陆公子,阿凌并不想再利用你,可是……” 韩凌还想说什么,陆颜召忽地截断道:“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顿了一声,他又斩钉截铁的续道,“这个忙,我愿意帮!” 说完,他又蹲下身来,微微含笑看着韩凌。 “阿凌,其实你不用求我,我也会帮你这个忙,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道。 韩凌听罢一阵感动,她知道陆颜召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心中必定承受着巨大痛苦,尤其他刚刚得知了他母亲之死的真相。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再一次的利用他,而且还是利用他去对付他的父亲!可是她的时间不多,而且从刚才焦婉婷的话中,她有隐约的感觉得到丰臣泷一必然也来到了大眳,如果丰臣泷一来到大眳,那么与他一起去了日出之国的言藩是否也会回到大眳来! 七年前,因杨家之案令言藩入狱,言藩必然对大少爷以及清落姑姑恨之入骨,他是否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对付大少爷和清落姑姑? 虽然这些仅仅只是她的猜想,但这个念头足以让她害怕忧惧,尤其大少爷身边已无一个暗卫,而且他并不懂武艺,若是让那些敌人有机可趁…… 韩凌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必须尽快的找到大少爷,否则很有可能会像上一世一样,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她不能让大少爷有事,更不能让母亲有事! 在如此决择两难的时刻,唯有再一次的利用陆颜召,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他的父亲,只有他来做这件事情才会将伤亡减少到最低程度。 他毕竟是陆丙的儿子,陆丙对他一定会手下留情!韩凌心中宽慰的想,可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么的自私! 她看向陆颜召,再次颔首,仿佛暗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语气十分肯定的道:“陆公子,你的恩情,阿凌一定会回报!” 陆颜召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句话是如此耳熟,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还是六岁女童的她也对他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只不过,那个回报方式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韩凌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知道陆公子想要什么,阿凌愿意……以此为报!” 陆颜召看着这一双澄澈幽黑的眼眸,如同寒潭秋水般照映着他的内心,不觉心中暗喜,但也苦涩万分,他喜的是,终于听到她作出了这样的承诺,苦涩的是,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中并无喜悦,也就是说,她并不十分心甘情愿。 这句话的意思,也许别人不懂,可是徐墨玄却听得十分明白,他立刻拖着伤重的身体大步走到了韩凌的身边,拉着韩凌的手,紧张而不解的问道:“阿凌,你为什么一定要求他,这件事情我也可以帮你,你应该知道,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你!” 韩凌眼中一润,她当然知道徐墨玄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可是这件事情偏偏不能让他来做,陆丙已然知道他的身份,是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而且他现在也受了极重的伤,怎么还能让他来帮这个忙? 韩凌一句话也没说,狠了狠心,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于了陆颜召。 “荷包里的东西,麻烦陆公子交给我的母亲,我母亲看到之后,必然会配合陆公子的一切行动!”说完,韩凌慎重而感激的道了一句,“拜托陆公子了!” 陆颜召接过荷包,握在手中,很是小心翼翼的紧了又紧,他朝韩凌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只是足尖一点,便很快跳到了马背上。 拉起缰绳之后,他又回头看了韩凌一眼,含笑说了一句:“我等你的回报!”然后一声清喝,策马疾驰而去! “陆颜召,你给我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诱骗良家少女?”徐墨玄忍不住高声对逐渐远去的骏马上的背影厉喝了一句。 听到这一句话,韩凌不禁觉得好笑,可是这个时候又怎么笑得出来,她也一言不发,再次迈步,走到了自己的那匹马旁,正欲翻身上马,徐墨玄又拉住了她。 “等等,阿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刚才,你是故意将陆颜召支开的吧?你为什么要陆颜召去救你母亲和清落姑姑?” “还有,你告诉我,丰臣泷一到底是什么人?” 徐墨玄发出一连串的质问,并带着一丝担忧和期切的看向了韩凌,他希望她将积压在心中的苦楚全部说出来。 而就在他提到丰臣泷一这个名字时,韩凌脑中一道光芒一闪,眼神中突现出更深的恐惧! “五少爷,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些,等我回来再说!”她匆匆的留下这一句话后,便迅速的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徐墨玄一阵愕然,正要去追时,却扯动着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南楚急奔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身上的伤极重,还是留下来先上点药吧!” “可是她的安全也同样重要,南楚,你刚才也听见了,锦衣卫也在寻找大哥所说的那本书,而且刚才阿凌说了那样一句话,这帮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南楚,她现在一定是去找我大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路上?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跟上她,保证她的安全!” ***** 韩凌的确是去寻找徐舒玄,而且她也从刚才南楚告诉她的那些话中解析出了答案,四面环水,天狼井宿,如果她猜测不错的话,这个地方,定然是桃源谷,而且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前世,师傅便带她去过那里,并在那里教了她很多东西,包括下棋、剑术与星象之术! 她记得,那是一个云雾缭绕,山水相映成趣的世外桃源之地,那里不但景致幽美,而且有雪白色的雪鹄成群,不管春夏秋冬四季如何变幻,桃源谷的气候都十分的温暖适宜,许多泉眼汩汩喷出如伞盖的水幕,远望之如同连绵起伏的画卷。 师傅喜欢弹琴,他总是抱着一把焦叶琴,临水弹奏。 她永远难忘,当琴声从师傅那一双修长洁白的指间飞出时,成群的雪鹄在师傅头顶上盘旋,而水中的鱼儿也似受了感染一般,尽皆游到了岸边,那场景亦幻亦真,煞是奇美! 此时,徐舒玄来到桃源谷,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绝美的场景:一名鹤发童颜的男子正抱琴坐在一汪泉眼附近,正忘我的弹奏着那已然绝迹失传的名曲——广陵散! 听着这首旷世名曲,以及这样一张似乎永远也不会老的容颜,徐舒玄的眼中也盛满了不一般的惊讶。 虽然他心中有疑,却也不敢肯定,原来设置那一句谜底的人果然是他小时候遇见的那位白发道人,也就是救了他并教了他五行八卦与星象之术的师傅。 徐舒玄几乎脱口而出,唤一声师傅,却不料,这个白发男子先开了口。 琴声徐徐而止,他将双手放在了琴弦上,抬起一双湛蓝如深海般的眸子,看向了正震惊的站在一注泉眼对面的徐舒玄。 “来我这里的人果然是你!”看到他长身玉立的样子,白发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的脚已然全好了么?” 徐舒玄愣了片刻,终颔首十分恭敬的答了一句:“是,还要多谢师傅当年赐药!若非师傅出手相救,舒玄也难活至今日!” 当年他遇到了一干刺客的追杀,不仅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甚至在寒冷的大冬天落进了冰水里,是这个白发男子将他从冰河中救了出来,给他服了一些药,并教给了他一个药方,之后,在魏国公府的几年中,他都有按照这个药方为自己暗自配药,冶疗脚伤,原以为自己将永远成为一个残废人的他没有想到仅仅在三个月的时间之后,双脚便已完全康复,只是,那时候,姐姐已死,父亲也不在身边,他要一个人孤独的面对那些藏在暗处企图谋害他的敌人,便只有佯装残废,在轮椅上一坐便是十多年。 白发男子淡然含笑的沉吟了片刻,右手的五指忽然在琴弦上一拨,发出清雅悦耳的响音。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能活至今日,也全凭你自己的智慧!世间之事,我本不欲多管,当年也只是一时怜悯心起罢了!”他说道。 白发男子的语气极淡,待人接物的态度也并不是那么热枕,可徐舒玄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其实一点也不冷。 “那您为什么又管了现在的这一件事呢?”徐舒玄微笑着问,语气略有些调皮。 白发男子神情略微顿住,想到了自己所设下的这个谜题,十多年前,他是因为怜悯救了这个男孩,那么七年前帮那个女人保管这一本书,又是为何? 他也知道,只要这本书一出世,必然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的纷争! 难道是在这世间活得太久,太过寂寞了么? 他再次看向徐舒玄,向这个已经长得风姿玉秀气度不凡的少年招了招手。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自己过来拿吧!”他道。 “是!”徐舒玄吟吟一笑,立摘下帏帽,步伐极稳健从容越过温泉,向白发男子走了过来,及至面前时,他忽地撩起青色的衣袍,屈膝跪了下来,并恭敬的向白发男子鞠了一躬。 “舒玄代表那些亡故的忠贞烈魂,感谢师傅的援手相助!”他郑重的说道。 白发男子却是悠然起身,抱着那把焦叶琴缓缓踏步而去,他赤着双足,衣带缓缓飘起,就好像会随时消失于人间一般,只留下一只红黑色的匣子摆放在徐舒玄的眼前。 片刻之后,山谷间传来一阵清啸,阵阵回响,白发男子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的传来。 “要为那些忠贞烈士呈诉冤情,光靠这一本书是不行的,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舒玄,你的寿数不长,做完这一件事后,自己也必然会付出同等的代价!” “你少时,我便告诉过你,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以此修身之道方可保你性命,你既如此不舍尘寰,为师也不愿多说,自此以后,你便好自为之吧!” “是!多谢师傅教诲!”徐舒玄颔首,极重的道了这一句,才慢慢起身,将那只匣子抱到了手中。 打开匣子后,他果然看到了一本书,并迅速的翻阅了书中的内容,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为了拿到这本书,他不惜让墨玄引开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知墨玄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回去的路上,还会遇到另一个可怕的敌手。(未完待续。) 第136节 动情之吻 徐舒玄此刻走进的是一大片梧桐林,已是日落黄昏时分,林间的小道被桔黄色的光芒渲染得极其绚丽华彩,林子很幽深,也很静谧,然而就在这种仿佛落针可闻的静谧中,忽起一阵劲风席卷起落叶,在他身周戏谑般的狂作乱舞。 徐舒玄虽然不懂武,但对于敌人身上所凝聚而起的杀气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觉,他甚至能通过这种感觉来判断对手的功力到底有多深。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便让他蹙紧了眉头,也感到无比的熟悉,因为这种幽沉阴暗的仿佛来自地狱般的杀气,他也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过! “金香玉坊一别,七年未见,阁下再次到我大眳来,可是为了这一只匣子?”在对方还没有现身之前,徐舒玄首先开口,对着林中杀气传来的方向,含笑轻声问道。 随着他这句话问出,林间陡地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许多梧桐叶应声飘落,簌簌如雨,一道青影从空而降,飘飘然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与他今日的装扮一样,这个人也是一身青衣,头载着帏帽,在残阳的余晖下,颀长的身影如同罩上了一层氤氲的血红,显得诡谲而神秘。 “我听说,大眳的文人喜欢以物喻人,而桐梧便有高洁美好的品格之象征,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七年未见,徐世子还是这般孤清高洁、气宇不凡,试问大眳的文人学士,有几人能媲美世子的凤凰之姿?” 来人说着,摘下了头顶上的帏帽,露出一张妖冶谲艳的容颜,他亦是含笑,从纷纷落下的梧桐叶中随手摘了一片,夹在修长的两指间。 “丰臣殿下谬赞,殿下亦是日出之国少见的能人异士,以殿下的身手,恐怕这天下也无人能及!”徐舒玄亦是从容不迫的接了一句,然后笑问,“殿下今日来此,恐怕也是为取我性命而来的吧?” 丰臣泷一侧过身来,看了看徐舒玄,待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匣子里,忽地一笑。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我倒是很愿意交世子这一位朋友!”他说道。 徐舒玄听罢,却是一笑,说道:“恐怕殿下取这一只匣子并不是为了你日出之国的利益,据我所知,殿下并非关白丰臣秀吉的亲生儿子,十八年前,丰臣秀吉有来过大眳,并屠戮了整整一个村庄,他从这个村庄中带走了十名多孩子,并将他们训练成能为其所用的武器,而殿下很有可能便是这十多名孩子中的一个!” 听到这番话,丰臣泷一略微惊讶的眯了眯眼,眼神中透出一丝佩服和诡异。 “原来世子还曾查过我的来历,世子果然是藏谋极深!”他说着,诡谲的一笑,又将话锋一转,言道,“但那又怎么样呢?” 徐舒玄面上的温和渐渐凝结,心中暗叹:是啊!那又怎么样?就算这个男人已经知道自己是大眳之人,那又怎样?难道他还指望这个从小被当工具一般培养长大内心充满阴暗的男人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立场吗? “我知道徐世子想说什么?你们大眳之人最讲究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称之为仁之本与,君子之德,不过,你们大眳的昏君,他又有何德何能值得这天下忠勇之士为之效忠,或是值得我去为他效忠,七年前的杨家之案,我与徐世子可是有目共睹!我丰臣泷一可不想如杨家或是蒋家一样,做一枚可以随意利用又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话说到这里,他又玩弄着手中的一片梧桐叶,轻笑一声道,“当然,徐世子是受圣贤礼仪教化熏陶的人,有自己坚守的道德和底线,但是我没有,对于我丰臣泷一来说,做任何事情只有我喜不喜欢,或值不值得?” 随着这句话说完,他的眸中忽现凌厉之光,并将视线拉回,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那片落叶上,然后遗憾的说了一句:“我从不杀手无缚鸡之人,而且如徐世子这般的俊秀人物,也杀之可惜,可是很抱歉,你手中的这只匣子我也誓在必得!所以……” 就在他手中的落叶即将射出的瞬间,徐舒玄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能告诉我,殿下想要得到这只匣子是为了什么吗?里面的东西我都已经看过,不过就是言藩陷害忠良以及与你们日本人勾结的证据,我想,殿下感兴趣的应该不是这些东西?” 他说这句话时,右手的五指也在那只抱着匣子上一分分的慢慢收紧。 丰臣泷一的眼眸微眯,幽深的眸光中一时间掠过数道复杂的光芒,他顿了半响,忽地又扬唇诡谲的一笑。 “世子这是在拖延时间吗?你已派出去了所有暗卫,难道还等着有别人来救你?”他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世子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能躲过我手中的刀!” 徐舒玄微微笑了起来,他很是恬淡的回了一句:“是,我知道,既然我在殿下眼中已是将死之人,那么殿下告诉我这些又有何妨?” 他的笑容在夕阳的笼罩下显得十分温煦而自信,从容而淡雅,那高远而澄澈的眸光好似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有着睥睨万物的魅力! 丰臣泷一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不染纤尘好似谪仙般的男子好似也拥有他所未知的强大力量,而这样的力量也足以与他的刀法媲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世人皆知,魏国公世子虽然才智过人,可却一点也不懂武,但世人也皆传,这个天资聪颖绝代风华的少年是一个永远也站不起来的残疾人!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长身玉立并闲庭信步行走于林间的身影。 所以,关于他的种种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真正的他到底如何,或是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有多少? 这个少年隐藏颇深,难道他竟还留有后手,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前来取这只匣子? 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舒玄紧扣在匣子上的那一只手上,那只手极洁白修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匣子上扣出轻而悦耳的声响,他的心头猛然一震,陡然想起了这个少年似乎还有一项绝技。 “莫非世子是想与我比试,是你的机关快,还是我的刀更快?”丰臣泷一笑问。 徐舒玄闻言更是清幽舒朗的笑了起来。 “殿下可以试试?”他道。 看到他这样一幅自信的笑容,丰臣泷一踌躇片刻,竟是缓缓的将手中的绿叶放了下来。 “怎么殿下犹豫了?”徐舒玄问。 丰臣泷一轻笑一声,忽地话锋一转,答了一句:“我在想,如果世子今日死在了我的手中,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天涯海角也要寻我为你报仇?” 徐舒玄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丰臣泷一口中的小丫头是谁,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事情,没想到七年过去之后,这个男人果然还没有忘记她。 思忖的片刻间,耳畔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一名女子的策马前来的清喝。 “住手!” 丰臣泷一微眯起了双眼,含笑说了一句:“原来世子果然备有后手,却不知这个救兵会是谁?” 然而,当他朝那马背上的身影望去时,脸色不由得大变,眸中渐渐透出一丝惊讶和兴奋的喜悦。 在看到那道纤长的幽碧色倩影时,徐舒玄也微变了脸色,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他没有想到,来人会是她!他并没有向她透露过任何有关他今日到这里来的消息,她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韩凌策马疾驰到他们二人之间后,便立刻从马背上飞了下来,奔至徐舒玄的身边,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去多想什么,只是热泪盈眶的抓着他的手,看了他良久,仿佛感觉到他是真实活着的,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去,警惕的看向了丰臣泷一。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刚才远远的便看见丰臣泷一抬起的手指间所夹的一片绿叶以及感受到了他身上聚敛而起的杀气,这才疾呼出声。 “丰臣泷一,你要的不过是这只匣子,而我们只需要这匣子里的一本书,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各行各路,如何?”韩凌突地冷声说道。 丰臣泷一仔细的端详了韩凌甚久,他的目光诡谲而犀利,甚至让韩凌有一种被看穿的耻辱感。 就好像前世的那个他再一次的站到了她面前,他的样子已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重合,韩凌不禁瑟缩的向后退了一步,幸好此时,徐舒玄握紧了她的柔荑。 感受到这一份温暖,她的心也渐渐安定,向徐舒玄回以了一个微笑。 丰臣泷一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忽地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小丫头长大了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不过,我更喜欢五年之后你飒爽绝媚的风姿!” 这句话令韩凌的心猛然一缩,脑海里陡地浮现出七年前他对她所说过的话。 徐舒玄的眸中也渗出诧异,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好似他见过五年之后的阿凌一样,可这又怎么可能? 除非…… 这时,韩凌冷声戒备的问道:“丰臣泷一,你到底想要怎样?” 丰臣泷一露出一幅不解的神情,十分幽怨的回道:“我没想怎样啊,小丫头怎么还是和七年前一样,一看见我就害怕,难道哥哥的这张脸就这么狰狞可怖吗?” 韩凌愕然,这个男人怎么又不正经起来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韩凌心中的惧意倒是减少了一大半。 却在这时,丰臣泷一又戏谑的说了一句:“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个要求,我们各取所需,不过,还得看徐世子同不同意?” 丰臣泷一说完看向了徐舒玄,其实就算韩凌不说,他也会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惊才绝艳的才子对他设了什么陷阱。 徐舒玄也静静的回应着他的目光,半响,说了一声:“可以!”然后如往常一般优雅从容的蹲下了身去,将怀中抱着的匣子放在地上,再用钥匙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了一本书。 他的动作很连惯,没有片刻的迟疑,在拿到那本书后,他又站起了身来,对丰臣泷一说道:“殿下放我们走,这只匣子便归你!” “世子不会在里面安置了什么机关吧?”丰臣泷一突地笑问。 徐舒玄轻声一笑,回道:“殿下果然是谨慎之人,适才明明有机会可以夺得我手中的匣子,却迟迟不肯动手,便是想先试探一下我是否在这匣子中设有机关。” “怎么?刚才我已亲自打开了这只匣子,殿下还是不放心?”他又问。 是,都已经看到他亲手打开了匣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在看到徐舒玄这般淡雅从容甚至可以说干净无邪的笑容的时,丰臣泷一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动摇不了这少年的心志一般——他的身上还是隐藏有一股不可知的强大力量。 见丰臣泷一脸上还写着犹疑之色,徐舒玄又道了一句:“匣子我便留在这里,若殿下还是怀疑,我也无话可说!” 言罢,他拉起了韩凌的手,轻声说了一句:“阿凌,我们走吧!” 韩凌见他如此淡定从容,好似一切皆在他掌控中一般,不禁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虽然此刻她也十分害怕丰臣泷一手中的刀是否随时会给他们致命的一击,但被他这么牵着手,她忽然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出这一片梧桐林,看到前方一片开阔,日头已完全落入西山,大片晚霞将天边染成红彤彤的一片,如同华丽的织绵一般,韩凌忽然心中所动,不禁流下惊喜而感动的泪水——他们终于活着走出来了! “阿凌,你怎么了?”看到她精致的小脸上凝上晶莹的泪珠,徐舒玄也不禁心疼的问道。 可就在他话一出口时,韩凌忽地将柔软的双臂环在了他的颈间,泪水伴随着她此刻的情绪滚滚而出,她也禁不住嘤嘤泣声道:“大少爷,我以为还会像前世一样,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凌刚才其实好害怕……” 这种害怕甚至令她绝望到了极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路鞭笞骏马疾奔到这里来的。 “你已经解出了那句话的答案,为什么不告诉阿凌呢?为什么不让阿凌陪你一起来?又为什么要一个人冒险?你明明知道有那么多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徐舒玄当然知道有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长公主便是其中一个,而国公府中还藏有另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是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不想带她来一起冒险。 而且他利用的正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一个真相——那便是他的双脚并非残疾。 没有多少人会想到他能独自一人走到这里来,而丰臣泷一是一个例外,也正因为这个例外,让他能断定,那个隐藏在听雨楼中的暗线到底是为谁效力。 “可是阿凌,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知道我会来这里吗?”他轻声问。 韩凌点了点头,将她去往通州寻找徐墨玄以及南楚告诉她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徐舒玄,徐舒玄听罢,心中了然,露出了一丝欣悦赞赏的笑容。 “小丫头真是聪明,仅凭我说过的几句话,便能推测出我在哪里。”他说道。 韩凌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很是自得的说了一句:“那是当然,大少爷不是早就知道我很聪明的吗?” 看到她这么一笑,清丽的容颜更添几许俏皮的活泼,于晚霞的映衬中显得极美,徐舒玄不禁心中怦然一动,而就在这时,韩凌也望着他一张清澈俊美不染俗世的面容渐渐失了神,竟是情不自禁的微仰起头来,将自己的唇瓣映上了他氤氲的溥唇。 感觉到一丝清凉的徐舒玄微微一惊,想要将她推开,却又不由自主的渐渐沉溺其中,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极致欢喜的愉悦感,令他也不禁环紧了贴在自己胸膛上的娇躯,这娇躯是如此柔软,又是如此的清香溢人,销魂噬骨,诱惑着他也忍不住撬开了她的唇瓣,深入到她的唇齿间。 当唇舌纠缠在一起时,韩凌轻轻的嘤呤了一声,心中也忽升起一丝诧异,她原以为大少爷不会动情,却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热情的一面,这分热情让她微微有些羞涩,却也难抵那无法言喻的喜悦。 于是,她也渐渐放开了自己,任由他柔滑的舌癣追逐着她的舌尖。(未完待续。) 第137节 我娶你可好 徐舒玄自己也想不到,这一刻他会如此沉迷,沉迷于这黄昏晚霞的美景,沉迷于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更沉迷于她********顽皮般的纠缠。 因为想掩盖自己身上的密秘,他从来不曾让任何女子近过自己的身,也因为想掩盖这个密秘,他很久没有独自出过门,没有去好好看过这大好的山河风光,更没有去享受过与人相处娱乐的乐趣。 自从八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便让自己成为国公府中一个孤独的灵魂所在,除了那个并非徐家亲生子嗣的五弟,他不曾与任何人交过心,更不曾与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打过交道,然而,即使是这个令他信赖的五弟,他也亦有所保留,隐瞒了许多真相。 如今终于拿到这一本可以为蒋家翻案的证据,可是前路依然十分艰险,尤其是墨玄的身份……他不知道陆丙若是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大少爷,你在想什么?”韩凌见他一直出神专注的看着自己不发一言,惊不住这幽深目光的凝视,微有些羞赧的唤道,然后小声的说了一句,“刚才阿凌一时心乱不能自已……侵犯了大少爷……” “嗯?”徐舒玄一时怔愕,见她少有的娇羞情态,不禁微微一笑,再次用手指刮了她的小巧琼鼻,微有些嗔怪的回应道:“胡说什么呢?你这丫头,若说侵犯,那也是我侵犯了你!” 韩凌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她垂下的目光中只瞥见他青色的长衫随风轻曳,此刻的晚景极好,将他的身影笼罩得亦真亦幻。 看到他袍子下露出的一双青靴,她这才赫然想起,今日的大少爷似乎与往常不一样。 他竟然可以站起来了!而且除了能站起来,他的气质也似与往日不同。 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大少爷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无所畏惧、淡定从容的,虽然被病魔缠身,可依然能够潇洒坦然的面对人生,他虽然极少爱笑,可是一旦笑起来,便好似能融化冰雪,令人如沐春风,以前的他虽然才智过人却嬴弱得惹人怜惜,可是今天的他—— 她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这一道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站在河边迎风而立,青衫磊落,俊美清逸的容颜就好似画卷里描摹而成一般,溥唇氤氲,沾染了适才因亲吻她而带上的一点嫣红,虽然面容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可是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隐隐透露出一种渊亭岳峙的强大力量。 这种力量令她心安、折服! 韩凌怔怔的仰望着他,再次陷入痴迷与疑惑之中。 就在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的时候,徐舒玄温柔的一笑,启唇道:“阿凌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站起来了?” 韩凌点头应是。 徐舒玄又道:“如果说我之前是骗你们的,你会不会怪我?” 韩凌又立刻摇了摇头,答道:“当然不会,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阿凌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一声,认真道:“阿凌也知道大少爷为何要如此伪装自己,这本就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若是能骗到那些居心叵测想要害大少爷的人,这样做又有何不对!” “而且大少爷出生没有多久便失去了母亲,在国公府中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容易……” 若是没有坚韧的心志和无双的智谋,又如何在一个群狼环伺的国公府中生存下来? 提到徐舒玄的母亲,韩凌陡地又想起了那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却有着种种传说的南宫世家,前世她并没有去关注过南宫世家,也没有觉得这个医学世家的消失有什么古怪,无非就是江湖仇杀而已,然而,那日在瑶华宫中对皇上提起南宫世家时,皇帝的追问以及那眸中突现的一丝凌厉令她印象极深,不得不生出些许疑赎。 “大少爷,你能告诉阿凌,你八岁的那一年到底遇到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会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不是?” 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在此刻提了出来,韩凌期待着望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的脸上微展开一丝清润的笑。 “是,这的确不是一场意外……”他低声喃喃,语气中透出一丝凄惘,神思也渐渐沉浸到那个做了十多年的梦中。 在那个梦里,姐姐的面容是那般清雅温柔,她时常守在他的床边,亲自动手做着针线,既便是再困再累,也不喊人帮忙,更不舍得离开他半步。 他记得自己快满七岁的时候,听到国公府里的丫鬟仆婢们议论:“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大少爷现在都快七岁了,大小姐还成天守在他的床边,就连晚上也是睡一间房呢?” “是啊!大小姐都已过十六的生辰了,现在国公爷还想托二夫人给她议亲,这要是让京城那些名门贵族知道小姐到现在还跟自己的弟弟住在一起,谁还敢娶她啊?” “就是,自从夫人死后,大小姐就怪怪的,好像对谁也不相信,动不动还打骂下人,说那些人存心想要害他们姐弟,你们说,大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 那时候的他年幼,面子溥,听到这些传言觉得十分羞愧,同时也对姐姐的行径十分不解,便气冲冲的跑到姐姐面前,说了一句让她十分不高兴的话:“姐姐,你快嫁人吧!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的照顾了,你现在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若还一直呆在这个国公府里,并与我……住在一起,他们都会看你笑话的!” 他还记得,当他那句话说完时,姐姐脸上所露出的震惊和难过,几乎是呆呆的怔了半响,她才倏然站起身来,对他厉吼了一句:“你是听谁乱嚼的舌根?谁敢笑话我们,我割了谁的舌头!” “舒哥儿,姐姐告诉你,这个国公府里,除了姐姐的话,谁说的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她们给你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你全都不能要,也不准要,知道吗?” “就算姐姐嫁了人,你也要永远记得姐姐今天说过的话,你只有相信自己,相信我,才能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父亲没有时间管我们,我们便只有靠自己!只有靠自己才能活得更好!” 看到姐姐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眶里溢出了泪,他才感觉到一丝愧疚和心痛,连忙低声对姐姐说了一声对不起。 也不知是否因为他那句话伤了她的心,那件事之后没过多久,姐姐便嫁了人,她嫁的是蒋家六郎。蒋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勋贵之家,而且一直是靠军功光耀门湄,蒋家的子弟也个个气宇不凡,光明磊落,可是国公府里却传出,姐姐是与蒋六郎私相授受才不得已嫁入的蒋家。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二婶给姐姐定亲的并非蒋家六郎,而是一位没落的勋贵子弟,而且那位公子纨绔好色,早就私养了不少外室,家中的婢女稍有姿色的几乎个个做了他的通房侍妾,而姐姐心仪的却是蒋家六郎,为了推掉这门亲事,她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并以此不算明智的手段嫁给了自己所爱的男人,索性她嫁入蒋家之后,夫家的人对她还不算坏,每次回宁,她的脸上也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没想到这样的好景并不长,姐姐好不容易盼来了腹中的孩儿,却不想蒋家面临灭门之祸,父亲想上疏请求皇上让姐姐回到蒋家,可是却遭到了姐姐愤怒而不屑的拒绝。 “宁与燕雀翎,不随黄鹄飞,徐家走中庸之道,不愿参于此事,我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现在是蒋家的人,蒋家的人生,我便生,蒋家人死,我便死,请不要以这么无耻的方式让我再回到徐家来,我不需要!” 那日姐姐回到徐家,对父亲以及叔父婶婶们说完这一句话后,便决然离去,那个时候,他便感觉到了一种好似永不会再见的难过和痛苦,瞒着所有人,偷偷的溜出了国公府,并骑马追上了姐姐。 “姐姐,你回来吧!我求你了,求你回来吧!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么?” 姐姐终于因为他的哀求停下了脚步,却是抱着他含泪说了一句:“舒哥儿,姐姐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被人疼被人宠是什么滋味,姐姐不舍蒋家,更离不开自己的夫君,姐姐在蒋家过得很好很好!你放心,蒋家是清白的,姐姐也不会死的!等这次风波一过,姐姐还会回来看你,好么?” “姐姐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若是母亲还活着多好,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国公府里孤独……” 抱着他流泪说了一番话之后,姐姐忽然从自己身上取下一物,戴在了他的脖子上,温声叮嘱道:“弟弟,这是娘亲留下来的遗物,你一定要随时带在自己身上,娘亲会保佑你的,姐姐也会保佑你的!” “记住姐姐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这才是你的生存之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那句话后,她便走了,永远的走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也许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舒玄,不好了,你姐姐与蒋家人被一群官兵押到了菜市场,马上就要被斩首了,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一个晴朗的午后,那个人的声音对他说道,他不敢置信的厉吼出声:“你胡说,我姐姐说蒋家是清白无罪的,她怎么可能会被斩首?” “不信你去看看啊!我骗你干什么?当初国公爷好不容易请求皇上批准让你姐姐与蒋六郎和离回到徐家,可是她偏要去寻死,装什么忠贞烈女,这下可是如她所愿了!” “你给我闭嘴!滚!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时候的他也不知是从哪来得来的勇气,竟是不顾一切的策马飞奔到了菜市场,并将所有围观的人群撞了开,也不管官兵的阻拦与厉喝,他拉着缰绳让马蹄踏入空中,横冲进了法场,而他也因脚后跟上一阵好似被刀划过的剧痛,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可是已然来不及,那日天上泼下倾盆大雨,冲洗了法场上如河流般的血水。 姐姐还是死了,虽然没有被斩首,却死在了一种剧毒之下,她竟是那么不想活,就算有一丝生机,也依然决绝的放弃。 看到姐姐苍白而双目紧闭的面容,他才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想起姐姐曾经守在他床边给他缝补衣裳的点点滴滴,那是他童年时光中最温馨美好的记忆,他便是靠着这些记忆活了下来,从此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将自己小心翼翼的保护伪装。 自此以后,不会再有人看到他哭,也不会再有人看到他大笑,他永远只会以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出现在人眼前,用一种叫作矜贵从容的外表来深藏自己的内心,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这般微笑着掩盖所有情绪。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韩凌觉得很感伤,也为徐舒玄感到心疼,原来这一切缘由还是因为蒋家。 在大少爷的心底,其实也一直是想为自己的姐姐复仇,为蒋家翻案的吧? “就是因为那一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大少爷才受了伤么?之后,大少爷便利用这一个缘由,假装双脚残疾?可是,那个在大少爷脚后跟上刺了一刀的人是谁呢?”韩凌不解的问。 徐舒玄微微弯起了唇角,笑道:“也不是,那****难以接受姐姐死去的事实,神志有些不清,没有看清是谁又将我送到了马背上,之后,那匹马一直发了疯的飞奔,直到途经一条冰河的时候,我从马背上再次摔了下来,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脚的筯骨皆已被划断……” 听到这里,韩凌眼眸中露出一抹骇异,嗫嚅着唇瓣正想问什么,徐舒玄笑着答道:“是一个世外高人救了我,那位高人的医术极佳,他将我从冰河里救出来后,仅用七天的时间,便为我接好了筋骨,之后,他还给了我一个药方,并嘱咐我好好掩藏自己,按照他的药方配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后便可痊愈。” “所以大少爷就干脆将计就计,装作双脚残废以麻痹敌人,再悄悄的给自己配药,冶好了自己的双脚!”韩凌眼中亮晶晶的,不由得喜道,随即又有些愤然。 “那个对大少爷暗下毒手的人到底是谁,大少爷真的一点也没有看清吗?”她问。 徐舒玄摇了摇头。 韩凌心中一片怅然,又不禁问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大小姐的怀疑也许是对的,南宫夫人的死……” 话说到这里,韩凌又立刻闭上了嘴:这是大少爷心中的痛楚,她不应该再提。 “对了,救大少爷的那位世外高人是谁,大少爷能不能告诉我?我也想去拜他为师!” 见徐舒玄沉默,她便立刻转移了话题。 “怎么?想向他讨教医术啊?”徐舒玄开玩笑的接了一句。 韩凌点了点头。 “那当然啦!阿凌研究了七年的医术,可不是当儿戏的,怎么说也要将这一项技能发扬光大!若是有名师指教,岂不更好?” 韩凌说到这里,眼眸一亮,忽地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于徐舒玄说道,“对了,阿凌已找到了龙舌和血滴子,试着给大少爷炼制了一些药,这些是我这几日的成果,大少爷不妨拿回去试试,和我七年前给大少爷的那个方子上的药材一起吃……” 话还未完,唇舌忽地又被一缕温湿给堵住,却是徐舒玄主动的将唇瓣压在了她的樱唇上。 感觉到那如扇的长睫在自己肌肤上摩娑的微微发痒,韩凌也逐渐沉沦,再次将双手搭在了他的颈间,享受着他逐渐炽烈起来的激吻,迎合着他每一次更深处的试探,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手臂上一紧,唇瓣上的那一抹温热慢慢离开,耳畔传来他微微的喘息以及略微沉醇的低喃。 两人的心跳皆在此时加快,而传至耳边的风声与虫鸣也更加清晰。 徐舒玄用手捧着她的娇靥,忽然道了一句:“阿凌,我娶你可好?” 韩凌微微一怔,她仰起头来,高挺的鼻粱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四目相对的沉吟半响之后,她忽然狡黠的一笑,竟说了一句:“大少爷占了我便宜,就是不娶也不行了!” 徐舒玄闻言愕然,随即一笑,再次用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琼鼻。 “小丫头可真狡猾!”他说道。 韩凌青涩明丽的脸上立展开一抹调皮的笑,旋即又慢慢凝住。 看出了她神色中的异样,徐舒玄问:“小丫头又怎么了?” “我……”她再次抬头看向徐舒玄,“我与陆公子定了亲……” 徐舒玄笑了笑,回道:“我知道!” “我可以让陆家退亲!”他说。 “而且……我今天还请陆公子帮了我一个忙……” 韩凌又说了一句,徐舒玄这才敛住了笑容,似料到了什么一般,紧张的问道:“什么忙?”(未完待续。) 第138节 逼他退亲 韩凌告诉了徐舒玄营救母亲和清落姑姑的计划,可徐舒玄听完后似乎并不十分赞同,他沉默半响之后,只问了韩凌一句话:“阿凌,你相信我吗?” 韩凌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徐舒玄再看向她,冷静而果断的说了一句:“那么,这件事情交给我去解决吧!” 韩凌亦是极聪慧之人,很快便猜到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担忧的问道:“大少爷是想去见锦衣卫指挥使陆丙吗?不如阿凌陪你一块儿去!” 这一要求却遭到了徐舒玄严肃而果决的拒绝。 “不行,你若是跟我一起去,只会成为他要挟我的把柄!”他道。 韩凌面色微白,心知大少爷的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事实上,从陆丙威逼她与陆颜召定亲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陆丙手中的盾牌,或是用来对付母亲,更或是用来对付那个对他有威胁的人! 见她神色惶惶不安,徐舒玄又握紧了她的手,指向天边一轮正从云层中跳跃而出的新月,含笑说道:“阿凌,你看,此时此刻的景致,是不是正好应了那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韩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河边正有垂柳吐丝,万条丝绦随风缱绻,远远望去,那轮新月还真如挂在了树梢上一样。 黄昏的晚霞还没有尽褪,夜色已然悄悄降临。 徐舒玄忽地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口,再将她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沿着这条岸边柳丝飘扬的河流向前走去。 “苏东坡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阿凌,我不会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话,但愿这一世,我能陪着你就这样一路走下去!” 前世从景王的口中,韩凌听到过太多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正所谓听多了也会腻味,所以这一世,她不会轻易被男人的任何一句誓言而感动,可是这一刻,她却很想落泪。 就这样被他抱在怀中,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的静谧完全取代了白日的喧嚣! 待他们渐渐走远后,藏在梧桐林中默默观看了许久的徐墨玄才从里面走出来,来到了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望着徐舒玄那一抹颀长飘逸的背影看了良久,眼眸中神情莫名,说不出是惊诧还是难过! 南楚看出了端倪,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五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如她这样的女孩,你以后一定还可以遇到的!” 徐墨玄轻声一笑,摇头说了一句:“不,如她这样的女孩,世间绝无仅有!” 南楚心中顿时升起一缕担忧,这时,又听徐墨玄在耳边低声道:“楚哥,你放心,我不会跟大哥抢女人,更何况,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抢来的物件!” “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不是么?” 虽然他这句话说得甚是明朗而洒脱,可南楚总感觉他微笑的双眸中有一丝黯然。 “五少爷,大少爷也不是纯心欺骗利用你的……”他再道了一句。 徐墨玄立刻打断回答:“我知道,什么时候我生过大哥的气,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再去追究过程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对南楚笑着道了一句:“哪怕我在他眼中是与你们一样的人,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听到这一句话的南楚终于变了脸色。 “五少爷!” 他低喊了一声,却换来他截断后的一句:“楚哥,快跟上去吧!保护大哥才是你的职责,何况他手中现在还拿着锦衣卫指挥使陆丙想要的东西!” 南楚听罢,便再也没有多想,对着身后的所有暗卫命令了一声,便转身朝着韩凌与徐舒玄走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所以他并不知道,那时候,徐墨玄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 陆丙派出去跟踪韩凌的锦衣卫在与焦婉婷一战之后,全部拖着重伤无功而返。为了能平息陆丙的愤怒,他们特地砍了几个死在通州大运河边的倭寇的头颅回来将功折罪,但这仍然没能消了陆丙的怒气。 对陆丙来说,这又有什么用? “砍了几个死人的头颅,便说他们是倭寇,想来表功,你们当本大人是傻子吗?当皇上是傻子吗?”陆丙遏制不住怒气的高声厉吼,一张梨花木的桌子仿佛也承受不了他的怒气,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数十名锦衣卫跪在地上,垂下了首,神情惊惧惶然。 “接二连三的被一个女孩子耍得团团转,你们这群男人都是****长大的吗?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不,屎桶!” 陆丙再次拍了一下桌子,神情激愤,那张本来裂了缝的桌子终于光荣的牺牲,被劈成了两半。 跪在阶下的锦衣卫还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我再问你们一遍,那个女孩现在去了哪里?给我仔细的回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字不露的回禀于我!” 陆丙这一声已然带有杀气的厉喝终于让其中一名锦衣卫开了口。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她说,她说,这是徐世子所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目的就是以徐五少爷为饵将那些日本人引开……徐世子定然是知道大人您要的东西在哪里……那个女孩……不,少夫人她或许就是去找徐世子去了!”那锦衣卫语无伦次的说道。 陆丙将这名锦衣卫的话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遍,最终沉声道出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三个字:“徐世子?徐舒玄?” 想到徐舒玄,他不由得更为气愤,七年前的那年案子,如果不是听了这少年的话,他又怎么会去救杨家人令言藩输得一败涂地,而言藩那只疯狗,竟然在临死前给他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以致于他到现在都受制于人、寝食难安! 但是徐舒玄也找那本书干什么? 难道他也想为蒋家翻案?他还在帮着杨家吗? 陆丙神情郁愤的沉思了良久,突地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亮:不,他不是为了帮杨家?他是为了自己! 无论是他姐姐的死,还是南宫世家的灭族,也许在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不理世事的少年心中种下了深刻的仇恨! 他是要寻仇,是向他陆丙寻仇,更是向皇上寻仇! 想到此处,陆丙的眼中已燃烧起了火一般的厉光,他立刻沉声对跪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命令了一句:“你们现在立刻去一趟魏国公府,将徐世子给我请来,如果请不来他,就将徐家的五少爷徐墨玄给我抓来,我就不信有了这个流着蒋氏之血的徐墨玄在我手中,他徐舒玄还敢跟我玩什么花招!” 所有锦衣卫立刻颔首,齐声答了声是! 却在这时,陆丙的目光陡地转向了这间屋子的窗外,刚才,他似乎有感觉一道影子从窗边闪过,便又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外面有人,去将这个人找出来!” “是!”为首的锦衣卫再次应了一声,带着数人冲出了这间屋子,在院落中四处寻找了起来,不过,他们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陆丙当作自己心中多疑,没有再继续追查此事,便吩咐这些人去执行他上一道命令去了,可就在这些人刚走出陆府没有多久,立刻又有人急冲冲的回来禀报:“大人大人,徐世子他……” “什么事?”陆丙不耐烦的厉声问。 那小厮答道:“徐世子亲自到我们府上来了!” 小厮话音一落,陆丙的眼神立刻变得十分阴鸷而诧异。 “他来了?” “他还敢到我陆府里来?” “带了多少人?” 陆丙接二连三的厉问,那小厮惶恐的作答:“大人,世子是一个人来的,而且他是一个人走来的!” “一个人?走来的?” 陆丙似乎听不懂这句话,心中只道:来得正好,这个自负才学的少年,他当真以为他不敢杀了他吗?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立刻披上袍子走向了前院。 前院一片死寂中陡地响起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兵刃撞击的喧闹,数十名锦衣卫围着一个正迈着悠闲的步伐慢慢走在庭院中的年轻人,彼时月光如银,正好在那道身影上披了一道朦胧的华纱,远望之,竟仿佛从天而降的神邸。 陆丙看到这一道侧影,顿时惊了神,他惊讶的不仅仅是这个负手而立的年轻人正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而是这少年与七年前相比竟好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令人有肃然起敬的敬畏感。 “世子从不到我陆府中来做客,今日却是什么风把这京城闻名瑕迩的大才子给吹来了?”陆丙起先问道。 月光下,宛若神邸般的男子转过了身来,向陆丙恭敬的施了一礼。 “我想,今天就算我自己不来,陆大人也会带着锦衣卫去造访我魏国公府,今日还是端阳,若声势造得太大,传遍了京城毕竟对陆大人或是对国公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晚辈只好自己来了!” 徐舒玄答得轻快而坦然,态度谦逊,仍然如七年前一般透着士人的气度和风雅,然而,在他那双清澈的眸中已有了不惧一切的凛然之色。 陆丙心中骇异:这少年竟能如此料事如神,恐怕公瑾与孔明在世,也不过如此。 “陆大人可否请晚辈到室内,我们单独说话?”徐舒玄见他沉吟,温声提议。 陆丙这才唤人摆好了茶点,将徐舒玄请到了贵致轩,所有锦衣卫与仆婢皆退至室外。 “世子怎知,就算你今日不来,本大人也会派人去国公府里请?”将茶奉上之后,陆丙忍不住问道。 徐舒玄端起了茶盏,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瓷璧,微笑着回答道:“陆大人派了那么多锦衣卫暗中盯着杨夫人之女杨氏阿凌,不就是为了得到一本书吗?想必陆大人此刻已然猜到,这本书已经到了我的手中。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大人一定会想着与我尽快见上一面,不是吗?” 陆丙神色一凝,几乎要从那把梨花木椅上站起身来,然而,也不过是一瞬,他便压制住了一种想杀了这少年的冲动,又慢慢坐下身来,以同样谦恭敬的语气问道:“世子会将这本书给我吗?” “如果晚辈给了陆大人,陆大人是否会销毁这本书中所记载的言藩陷害忠良的所有证据?”徐舒玄反问。 陆丙眸光陡厉,看着徐舒玄沉默了半响,忽地冷声道:“徐世子不会没有听说过我的恶名,虽然世子身份尊贵,如今又得皇上器重,但如果我想杀了你再做到毁尸灭迹或是嫁祸于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大人是想灭口?”徐舒玄轻声一笑,说道,“七年前,陆大人都没有能灭掉言藩的口,反而帮着他与日本人一起逃出了大眳,如今怎么还能想出这么愚蠢的办法想要灭我的口?” “难道在陆大人的眼中,我还不及言大公子聪明?” 被提及七年前的往事,陆丙不觉心头一震,惧意陡升,他这才陡然想起言藩是以什么方式来威胁他的?而言藩能做到的,这个举世无双的才子也一样能做到! 这少年既然能孤身到这陆府中来,那本书必然也不在他身上,而且他很有可能还会如那杨凌那个女孩子说的一样,将那些证据分成许多份,转交到不同的人手中。 杀了他,照样无济于事! “世子,你是想拿着这些证据为蒋家翻案?你知道,如果我被逼急了,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在你还未为蒋家翻案之前,我随时可以告诉皇上,蒋家还有余孽尚在世间,而你们徐家也会因为包庇罪臣余孽之罪而受到牵连!”陆丙沉声说道。 然而,他的威胁并没有令徐舒玄产生惧意。 “陆大人所言也没错,你我手中各自握有对方的把柄,然而,陆大人应知,皇上他也是对我们徐家有所忌惮的,换而言之,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皇上也不能把我们徐家怎样!” “就算陆大人知道墨玄是蒋家子嗣,那又如何,墨玄已记入徐氏族谱,他现在就是我徐家的人,我徐家能享有的待遇,他一样可以享有,而且,大人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拿出证据,证明他就是蒋家人,不然,大人也不会采取下下之策,暗中派人去刺杀他!” 徐舒玄说到这里,陆丙的瞳孔再次一缩,目露震惊:原来通州驿馆的刺杀案,这少年也早已料到是他所为!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言藩根本没死,而且还与日本人一起逃出了大眳。 他所做的这些事情竟皆已被这少年预料到,这少年的神机妙算与心机城腑已然到了令人惧怕的步! 陆丙顿时气得内心遽痛,却在这时,徐舒玄又道了一句:“陆大人,我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言藩此刻一定也回到了大眳,他随时随地可能再找上你!” “难道大人为了掩盖当年那一桩无心造成的冤案,而甘愿一辈子做缩乌龟,成为言氏父子拿捏的把柄吗?我想,这种被人利用威胁的滋味,大人一点也不好受!” 徐舒玄话一说完,陆丙立刻怒声接道:“不错,没有谁喜欢被人威胁和利用,那么,徐世子现在的行径与威胁又有何区别?” “世子,你今日到我陆府上来,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问。 徐舒玄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顿,片刻后,将那袅袅升腾热气的茶盏放在了桌上。 他看向陆丙,十分严肃认真的道了一句:“我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陆大人退亲!” 陆丙的神色一变,似乎觉得好笑又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徐舒玄。 “难不成,世子此番冒险而行,竟然也是为了女人?”他揶揄的问道。 徐舒玄笑了笑,接道:“陆大人自己应该最清楚,杨家其实并不愿意承认这桩亲事,这一切都是在陆大人你的强迫威逼下所定下的,现在杨茗钰已来到了京城,他必然也会来找陆大人退掉这桩亲事,若是如此闹得杨家与陆家不合,于大人您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大人想要的书已到了我的手中,杨凌对于大人的利用价值恐怕也到此结束,大人退掉这门亲事,又有何不可?” 陆丙听完,更是揶揄的大笑了起来。 “徐世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若是我退掉这门亲事,世子是否就会将那本书还给我?”他道。 徐舒玄神情一怔,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响。 “就算我将那本书给了陆大人,陆大人便以为可以平安无事了吗?”他忽地轻声道,然后看向了陆丙,“大人难道忘了我刚才所说的话,言藩已然来到了京城,而且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日出之国最强大的武士丰臣泷一!” “大人是否还不知,丰臣泷一他为什么要得到那只匣子?他又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139节 丰臣泷一的身世 丰臣泷一斜倚在一把太师椅上,正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夺来的这只红黑色的匣子。其实这只匣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谈不上价值连城,用料也不过是很普通的香楠木,但不知为何,他第一次在言藩的手中看到这只匣子时,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些好似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段记忆非常模糊,他甚至看不清是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到有一个女人紧紧的抱着他一路狂奔,他们没有奔出多远,便被一群持刀的黑衣人给拦了下来,为首的一名满脸疤痕的黑衣人朝着他们狞笑了一声,猛地如饿狼一般扑上来,将抱着他的那个女人压倒在了地上,那个女人拼命的挣扎,突地从随手带着的一只匣子中取出了数枚银针,朝着那个正匍匐在她身上胡乱亲吻的男人头颅上猛扎了下去,男人吃痛的咆哮厉吼,从那女人身上滚落下去后,一把明晃晃的刀便落在了她的颈间,大团鲜血喷溥而出,泼洒在了旁边的一只匣子上。 本来是黑色的匣子,在染上了如红梅般的鲜血后,顿时变得分外诡异而夭红。 而那个女人被砍断的头颅还睁大了双眼,含着无尽凄伤和恐惧的看着他,嘴角边喊出了五个字:“羽儿,快逃吧!”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否是他童年的记忆,而那个时候的自己看到那女人惨死在自己眼前时,心中更多的是害怕还是悲伤? 他只记得,在那个女人喊出那样一句话后,他并没有逃,也没有哭,而是跟着那一群黑衣人走了,那群黑衣人将他交到了一名看上去十分和善的男人手上,而那个男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时,眼中似乎也露出了一抹惊异的光,然后蹲下身来,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颅,告诉他道:“孩子,不要害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父亲会让你将来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男人,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说好不好?” 男人的和善与亲切令他十分愉悦的点了点头,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过那样的人生——便是这个男人逼着他杀了很多很多人,令他手上沾满鲜血,令他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情。 “你没有人性!” 忽然想到那小丫头的一句话,丰臣泷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正准备将手边的匣子收起来时,忽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向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戒备之心的他立时收紧了心神,手中的一把匕首下意识的射向了大厅不远处的门槛。 “叮”的一声,匕首穿门而过,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兵器,而大厅之门也应声而开,一个窈窕夭娆的白衣少女腰枝款摆的走了进来,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靡丽馥郁的香气。 闻到这股香气,丰臣泷一的眼眸便眯了起来。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他问。 女子娇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时,软若无骨的身躯就势一倒,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柔声幽怨似的说道:“我好心来看师哥,师哥却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你就不怕我会伤心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特地伸出纤长白嫩的手指,轻抚在了丰臣泷一溥而性感的嘴唇上,盈盈笑道:“许久不见,师哥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有句话说,小别胜新欢,我们都分别那么久了,要不要师妹我安抚一下你孤寂的心?” 丰臣泷一看着怀中女子,十分勾魂摄魄的一笑,蓦地,他抓起女子的手腕,笔直的站起了身来,而女子的身躯只被他轻轻一抛,便落在了地上。 “焦婉婷,你的那一套媚术现在对我已经不管用了,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对我耍这么愚蠢的伎俩,触犯了我的底线,你知道后果如何?”他冷声说道,接着又问了一句,“是父亲叫你来监视我的吧?” 被突然掷倒在地的女子闻声,又是咯咯的娇笑了起来。 “师哥就是不一般,不但武艺高强,无人能及,连心思也是这么的敏捷聪慧!就是不知道,与魏国公世子相比,是否可分得出伯仲来?”女子笑道,然后站起身来,目光幽幽一转,在落在厅堂上首那张金丝楠木桌上的一只匣子时,眼眸中忽地一亮。 “原来师哥今日也去寻找这只匣子了,这么说,师哥你已经见过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了?” “你还见了杨凌那个女孩子,是吗?” “你杀了他们吗?” 女子的媚声反问令丰臣泷一十分不悦的蹙紧了眉头。 “你是想从我这里探听消息?”他冷声问。 女子似乎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颇有些揶揄的媚声一笑,回道:“我也只是为了提醒师哥,魏国公世子可是父亲命你第一个要杀的人,师哥你可不能手下留情啊!还记得七年前,你放了杨氏母女和杨茗钰之后,父亲是怎么惩罚你的吗?” 丰臣泷一的眼神一变,看着女子的目光更加如同寒冰利刃,而女子似乎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被鞭刑三日暴晒三日的痛苦,我想比起凌迟之刑来也好不了多少,那时候连我这个初入门的小师妹见了都心疼,若是这一次到大眳来,师哥还是不能完成父亲交给你的任务,恐怕就要落得个切腹自杀的下场了!” 女子的话音一落,一道人影立如鬼魅般的立在了面前,而她的咽喉上一紧,很快有窒息的痛苦席卷而来,她被迫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别拿父亲来压我!还有今后我做什么事情,不要多问,更不要在我耳边说三道四,我讨厌聒噪的女人!” 说完这一句话后,丰臣泷一再次将近在咫尺的女人扔到了地上,然后冷声道了一句:“滚吧!别让我以后再见到你!” 匐倒在地上的女子脸色一怔,忽地就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似哭似泣,半响之后,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这道身影,说道:“丰臣泷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我的清白之身可是给了你的,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吗?” 听到“喜欢”两个字,丰臣泷一唇边泛起了揶揄的笑。 他转过身来说道:“焦婉婷,你问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在那个地方,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也就是玩玩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玩玩而已……”焦婉婷喃喃的重复了一声,渐渐的双肩耸动,如同花枝乱颤一般的娇媚冷笑,又过了片刻之后,她才站起身来,冷声说了一句,“丰臣泷一,我知道你这次到大眳来想干什么,不过,若是没有我的协助,你恐怕会一事无成!” 说完,她转身大步的朝着厅堂外走去,这时却又听到丰臣泷一冷厉的声音传来。 “等等,将你手中的令牌给我!”他道。 焦婉婷身子陡然一僵,佯装不懂的问了声:“什么令牌?” “你趁我熟睡之时,偷了我的令牌来到大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既然现在我来到了这里,你就得听我的命令,将令牌还给我!” 见女子犹豫不决,他便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别逼我自己动手!” 这句话一说完,焦婉婷终于承受不了他的威压,将袖中的一块金色令牌扔到了丰臣泷一的手中,然后愤然的离去,可就在这时,又听到他说了一句:“还有,不要使任何诡计去算计杨凌那个女孩子,若是被我知道了,我会杀了你的!” 焦婉婷的脚步陡地一顿,在沉吟半响之后,柔声回了一句:“好啊!既然是殿下的命令,我又岂敢不从!” 语气虽然娇柔,但没有人看到她在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极其的怨毒和扭曲。 丰臣泷一待她走远后,才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对照着那只红黑匣子里面的一道暗纹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 “我知道大人初任锦衣卫副千户的时候曾接过皇上的一封密诏,那密诏是让大人去杀一对母子,大人在追查了几年之后,终于得知了这对母子的身份以及她们的行踪,然后带着一批锦衣卫去灭了这对母子所在的整个山庄,一百多口人,无论是妇人还是小孩,一夜之间,全部烧为灰烬,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徐舒玄神情悲愤的说着,然后将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清澈目光照向了陆丙。 “那应该是大人您这辈子做过的最违背良心的事情,因为大人所杀的是曾经救过你的恩人,不是么?” 徐舒玄说到这里,陆丙神情一震,陡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 “徐舒玄,你敢在我面前提及此事,你果然是想为你母亲的家族南宫族人报仇么?”他问。 徐舒玄轻声一笑,回道:“陆大人是奉命行事,我又怎么能将这仇恨算到陆大人的身上?我想说的是,那一对母子身上带有一件连皇上也会害怕的东西,陆大人虽然灭了南宫氏整个家族,却依然没有将那件东西找出来,是不是?” 陆丙的眸光顿时一阴,闪烁不定,蓦地他似想到了什么,他问:“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件东西就在丰臣泷一想要的那只匣子中?那么丰臣泷一他到底是什么人?” 十八年前,他的确有灭掉了整个南宫氏一族,可是他偏偏没有杀那一对母子,在那个女人的哀求之下,他一时心软,放了他们离去,不过,后来他的属下也在一个乱岗山坡上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尸首,所以,他便还是将那女人的头颅以及一个孩子的替代品带回去禀了皇上! 只有他最清楚,那个孩子或许还没有死,但至于那孩子后来去了哪里?他也并没有留心去搜查过,所以对那孩子的行踪一无所知。 不过,他后来倒是查得,那个女人是死于东瀛武士之手。 难道那个孩子是被那些东瀛武士带去了日出之国?也就是说…… 徐舒玄看到陆丙已然变得惊惶的表情,很是欣慰的一笑,回道:“看来陆大人定然是想起什么来了,那么,我也就不再多说,如今那只匣子已到了丰臣泷一的手中,而他也随时可能会向大人您寻仇!这样一来,大人您就要面对言藩与丰臣泷一这两大强敌,而且此事一旦泄露,皇上也不会再信任您!倘若这个时候,大人还要与我为敌的话……” 陆丙听到这里,已是心惊胆颤,更加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问。 徐舒玄笑了笑,回道:“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只是陆大人你想不到罢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手中到底还握有多少把柄,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还有多少实力? 陆丙是真不知道,今天看到他能一个人走到这陆府中来,就已经是够他惊讶的了,所以他缩了缩眼眸,问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问已是趁于下风的无奈。 徐舒玄平静的答道:“我只是想,我与陆大人之间不一定要做敌人,也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只要陆大人现在答应我两件事,我可以为大人掩盖所有事情,包括蒋家之案!” “哪两件事?” “第一,就是我刚才提出来的,与杨家退亲!第二,让杨夫人与香妃娘娘回到安国公府。至于让什么人去替代她们,我想这对大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徐舒玄笑道。 陆丙听完,一脸苦笑的沉默了片刻,忽地问了一句:“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的确不是难事,但是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会在我办完这两件事情之后过河拆桥,出卖我?” 徐舒玄停顿了半响,忽地抬眸一笑,只启唇答了一句:“就凭我徐舒玄为人的诚信!” 陆丙也听过京城所流传的关于徐舒玄的口碑:魏国公世子现在已隐然为士人之首,虽惜字如金,但所作出来的承诺,必是一言九鼎。 思忖片刻后,他终是答道:“好,我愿意与世子结盟并交换条件,不过,我想不明白是,世子难道不恨我?不想为你姐姐报仇?或是为南宫族人报仇?” 徐舒玄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又渐渐凝住。 “逝者已矣,我要做的是让他们灵魂得到安息,而且陆大人不是我真正的敌人。”他道,接着又沉下声音补充了一句,“有人必须要为这两件事情付出代价,但这个人并不是你!”(未完待续。) 第140节 失踪引起的纷乱 几盏茶过后,徐舒玄便从陆府中走了出来,陆丙亲自送他至门前,并客客气气的向他行了士人之礼,态度恭敬谦和就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 “陆某恭祝徐世子大病康复,重登朝堂,我大眳有如徐世子这般的青年才俊,可真是君上之喜,百姓之福!”陆丙这般说道。 守在门前还在拔刀相向、蓄势待发的锦衣卫们听到陆丙的这句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是经过了一次单独的谈判,指挥使大人的态度竟然变得判若两人,莫不是这徐世子还懂控制人心的妖术不成?不过,就凭着这少年一张倾华绝代的脸,还真是令人不忍心下毒手! 徐舒玄亦是微笑的向陆丙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的转身离去,真是来时从容,去时更从容! “大……大人,为什么要放他走?”为首的一名锦衣卫忍不住问道。 按照大人一惯的作风,即使这少年留下了大人想要的东西,大人不是也一样要杀人灭口的么? 被这名锦衣卫一问,陆丙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垮了下来。 “东西不在他身上,我留他在此又有何用?”他陡地一声怒喝,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一幅与世无争不理世俗的样子,实则心思藏得如此之深,他虽然多年不上朝,但实则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不仅对朝中之事,而且就连先帝在位时一些不外传的皇宫秘事,他都能似乎无所不晓,不管这少年是如何查得的这些事情,有这种本事就已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锦衣卫有些怯惧的问,“还要不要将徐五少爷给抓来?” 陆丙闻言,神色一怔,似乎这才想起,在徐舒玄来到陆府之前,他是有下过命令将徐墨玄抓来作为要挟徐舒玄的人质的,原以为只要有徐墨玄在手,要对付起这个病弱少年来,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可是经过这一场谈判之后,他竟觉得自己好像被套在了这少年所设下的圈套之中,做起任何事情来都颓然无力! 这时,他猛然又想起了那日徐舒玄入宫与皇上的一场密谈,他并没有听见他们之间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在那一次密谈之后,皇上便开始重新重用这少年,并将内阁之中草拟诏敕的重要一职都交给了他。 这少年的心机实在是太过深沉可怕,你永远都预料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倘若他打破了今日所立下的约定,难保徐舒玄不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陆丙寻思至此,抬手说了一句:“先不要将他抓回来,派几个人牢牢的盯着他!” 蹙眉思忖片刻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又命令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给我马上找到丰臣泷一这个人,找到他就立刻给我杀了他!” “丰臣泷一?”为首的锦衣卫愕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就是七年前独闯锦衣狱劫走那个女孩的日本人!”陆丙不耐烦的喝道。 他不知道在他这句话一落音时,院中肃然而立的锦衣卫几乎全部吓得脸色惨白,惊惧不已——去杀那样的一个人,那不是叫他们去送死吗? 而陆丙也似乎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一时间脑海里也反复浮现出南宫氏族人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的场景,肆意燃烧的大火,不停喊救命的妇女和孩子,还有那个跪下来求他的女人…… “我南宫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不为官不为利,为何到头来竟得如此下场?” “我已经带着孩子永远的离开了京城,来到这冰冷的北寒之地,从此避世不再见人,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 “陆大人,看在我南宫翎曾经救过你一命,更救过你母亲的份上,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他,他还那么小,那么无辜,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他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我求你让他像普通平民一样好好的活下去,好么?” 初任锦衣卫副千户的他的确还做不到太过心狠,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放过了那个曾经救过他的女医者,更放过了那个孩子,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回来向他寻仇,更想不到的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医者所生的孩子竟然会变得那么强大且心狠手辣。 南宫世家济世行善,从来只会救人,然而上天不公,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好报,如今便是让这个孩子来向他们讨回这所有的不公么? 想到此,陆丙突地又对已然领命离去的属下们喊道:“等等,就凭你们这些人,还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先找到他这个人再说,找到了他的行踪,便立刻回来禀报!” “是!”所有锦衣卫闻声,颓败如死灰般的脸上立闪过一道仿佛死而后生般的惊喜,连连应声答是。 ***** 徐舒玄从陆府走出来后,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其实他刚才对陆丙所说的有关丰臣泷一的真实身份也不过是他的推测,而他之所以这么推测,便是因为那只匣子内壁上所刻的一道暗纹——那道暗纹对他来说也是无比的熟悉,十四年了,他遵守了姐姐的遗言,带着她留给他的那枚玉佩片刻都没有离过身,而那枚玉佩上所刻的也是那样的花纹。 丰臣泷一真的会是他所说的那个孩子么?他会是南宫家的人么? 想到这里,徐舒玄也好似受了巨大冲击一般,感觉到一阵眩晕,这时,一直隐于夜色中暗中相护的南楚立刻来到了他身旁,扶住他道:“世子,你没事吧?” 听到南楚的声音,徐舒玄的神志一清,也很快恢复了力气。 他摇了摇头道:“无事!”然后又问,“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保护墨玄的吗?” “五少爷已经没事了,倒是你……” 南楚似乎有些生气,语气颇为责怪的说道:“世子,你今日所走的这一遭实在是惊险,为什么要一个人到陆府里来,你不知道陆丙他是什么人吗?他替皇上做事,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徐舒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再厉害的人也有他的弱点!”他道,“再说,我不是已经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了吗?” “可毕竟这是一场赌注,是不是?”南楚低声再问。 徐舒玄笑了笑,看向南楚道:“就算是一场赌注,我也赌赢了,楚哥,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而是后怕!”南楚立刻接道,然后又看向徐舒玄一幅淡然含笑的表情,郑重的道了一句,“世子,我真不希望你以后还拿自己的性命来作赌注,我虽然很想翻蒋家之案,但也不想更多的人为此牺牲,尤其是你!” 听到这一句后,徐舒玄才敛住了脸上的微笑,心中颇为起伏,这些年南楚时刻陪伴在他身边,已不是忠诚二字可以形容,这份兄弟情谊,他也牢记在心里。 “多谢你了,楚哥,我以后不会了!” 他顿了一声,温声续道:“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拿性命来作赌注,何况……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去陪伴她一生的!” 看到他说这句话时眼神中露出的不一般的柔情,南楚怔了怔,没有再说话。 他在这少年身边保护了多年,从未见过他对任何女子动过情,哪怕是一个通房侍妾,他都不愿意收留,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从来不上心,纵然有国公爷与长公主给他说过议亲之事,都被他断然拒绝,或者是干脆让五少爷去搅黄,如今能见到这少年如此喜欢一个女孩并已筹谋定亲之事,他本该为之高兴,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散不开的阴霾——大约是因为今日让五少爷恰巧看到了他与那个女孩子相拥而吻的一幕吧! 那小子虽然嘴硬不肯承认,但他明显的看得出来,他说那句话时流露于眼底的不快乐甚至痛苦难过。 正当他想着这些时,徐舒玄问道:“对了,墨玄现在怎么样?听阿凌说,去劫持墨玄欲夺那只匣子的是一群日本人?” 南楚闻声,立刻答道:“是,带领那些日本武士的首领是一个年龄十五六岁的少女,杨小姐已查得,正是二小姐徐明烟将世子所透露出来的假消息传给了那名少女,那少女似乎也是日出之国的关白大人丰臣秀吉所训练出来的杀人利器,与丰臣泷一一样!” 提起丰臣泷一,徐舒玄微微有些出神,他再一次的顿下了脚步。 “怎么了,世子?”南楚担忧的问。 徐舒玄摇了摇头,只道:“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他失踪的这一日,也不知国公府中现在乱成什么样了? 想到长公主从前对付他的那些手段,他不由得心中一惊,立时加快了脚步! 如他所料,因他这一日的失踪,听雨楼中的丫鬟仆婢及小厮们无一人幸免,几乎所有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琴儿更是满身是血的伏在地上,只剩下了半口气。 长公主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气势凌人的立于这个院落中。在秦妈妈的喝声下,几个小厮挥着鞭子在那些丫鬟细皮嫩肉的娇躯上拼命使力,顿时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划破了听雨楼素日以来的幽雅宁静。 “你打她们有什么用?就算打死了她们,她们还是一个也不知道舒玄在哪里?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舒玄,找到我儿子!” 魏国公刚从府衙回来,便得知了自己儿子失踪的消息,虽然心中百般着急,但看到长公主以酷刑来惩罚儿子手下的这些下人,心中自然有不悦。 谁不知道这个女人明面是上惩罚下人的失职,实际上却是在打他儿子的脸。 长公主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国公爷这话说得不对,若不是这个做下人的不用心伺候,何以连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舒玄平日里待这些仆婢们也太过宽厚,所以才导致今日的玩忽职守,无矩距不成方圆,本宫也只好来做这个恶人,给她们一点深刻的教训!” 魏国公听完,气得无话可说,只得连连道:“好好好,你说的对,都对!可是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那就让这听雨楼中的所有仆婢小厮全部为他陪葬!”长公主肃声接了一句,趴在地上连动弹都不得的一些小丫鬟们顿时绝望的呜咽出声。 魏国公捶了捶额头,觉得跟这个女人实在是说不到一块儿去,便只好不再理会她,大步走向听雨楼的院外,准备多加派人手自己去找! 刚至门前时,徐明烟与徐绯烟迎面走了进来。 “大伯,大伯,二姐知道大哥去了哪里?”徐绯烟一脸愤愤的喊道。 魏国公心中一喜,连忙问:“是么?明烟,你见过你大哥?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大伯,大哥是被杨凌那个狐媚子妖精给勾引去了,所以才会帮着她去找什么书,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徐绯烟抢先怒说道。 魏国公顿觉一脑子的糊涂,满头黑线。 “什么狐媚子妖精?你在说什么呢?这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他道。 一声厉斥吓得徐绯烟身子一抖,她又不甘的满脸委屈道:“我没有说错,她本来就是,先是勾引了陆公子,现在又来勾引我大哥,我们这个国公府里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大伯,那个揭了榜来给大哥冶病的南宫玲珑,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南宫玲珑,她就是杨凌那个贱丫头假扮的,就是专门来勾引大哥的,她就是想高攀上咱们魏国公府,将来好做世子夫人,您一直都被她骗了!” “她根本就冶不好大哥的病,现在更是拐走了大哥跟她一起私奔!” 徐绯烟话说到这里,徐睿再次一声厉喝:“你给我住口!”同时,忍不住将手掌也扬了起来,但毕竟徐绯烟不是他的女儿,所以,他那只扬起来的手颤抖了半响,终是落了下去。 徐绯烟吓得眼眶一红,几滴泪水就落了下来。 “大伯,我知道这个真相对您来说很残忍,您一定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您不信可以问二姐,几日前,因为她,大哥还与景王殿下大吵了一架,您也是知道的,第二天,景王便到安国公府门前将杨凌接进了宫,他接的是杨凌,不是南宫玲珑,大伯,这一点,您还没有想到吗?” 魏国公听得头昏脑胀,几欲站不稳脚跟,怔了半响,他才强压住心中的恐慌,指了徐明烟问:“明烟,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部说出来!” “是!”徐明烟屈膝行了一礼,便将韩凌是如何易容到魏国公府,如何蛊惑大哥帮她寻找一本书的所有事情都编了一个故事出来,说完之后,还表现出十分忧悒而善解人意的道了一句:“父亲,我知道大哥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大哥若喜结良缘,我们也为他高兴,可是,若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而得罪了景王殿下与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我怕大哥以后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杨凌在京城名声也不好,她手段毒辣,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知羞耻的学着引诱男人,差点连景王殿下也勾搭上了,她这样的女孩子,大伯一定不能让她再进我们魏国公府的门!”徐绯烟又抢着接了一句。 徐睿听到这里实在是受不了了,立时打断,连连喊了几声:“住口!住口!住口!” 猛喘了几口气,徐睿才平复焦燥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被这帮女人搅得如同乱麻一般的脑海,努力的静下心来,说道:“都不要再说了,我去将舒玄找回来,我自己去!” 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儿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先找到儿子再说。 徐睿将寻找世子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自己也疾步走向了魏国公府的大门,谁知刚至门前,就见自己的儿子与南楚并肩向他走来。 徐睿差点喜极而泣,忙不迭的跨过门槛,奔到徐舒玄的面前,抓住了儿子的两条手臂。 “舒玄,你去哪儿了?让父亲好一顿找……不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因为太过高兴,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道,在儿子身上打量半响之后,才发现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将目光落在了他笔直而立的双腿上。(未完待续。) 第141节 代我去提亲 “世子回来了!世子终于回来了!” 随着一名仆妇喜出望外传开来的一声尖呼,紧张了大半日的国公府中顿时开始欢跃的沸腾起来,听雨楼中那些本已绝望等死的丫鬟小厮们也个个喜极涕零,欢喜得呜咽出声——世子平安归来,她们就不用等死作陪葬了! 但这种欢喜也并没有立刻得到释放,因为长公主的话还回响在她们的耳际:“我要让你们知道,这个国公府中到底是谁在作主,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本宫问你们的话,你们若是敢有半点隐瞒,本宫便随时会要了你们的命!” “别以为世子待你们宽厚仁慈,就可以保护得了你们,你们的命只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就看你们自己到底聪不聪明了!” 与仆婢们的欢喜心境不同,长公主的眼眸很快就阴了起来,她派出去的杀手找了大半日,竟无一人寻到这继子的行踪,原以为他若是落在了锦衣卫的手中,必然也是九死一生,没想到他还真的就得了老天保佑,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母亲,您今日对听雨楼中那些下人们的惩罚是不是有些过了,我怕大哥见了会……” 跟随着长公主的脚步匆匆离开听雨楼的时候,徐明烟回望了一眼院落中满地的血污狼藉,忍不住惶惶不安的问道。 “本宫还就是得让他看一看,若是他以后还是一意孤行的为所欲为,就别怪本宫拿家法进行管教!”长公主冷声低喝了一句,跟在他身后的所有丫鬟婆子们都禁不住一哆嗦,谁也不敢再作声。 一众仆妇小心翼翼的跟着她走到前院时,正巧就见国公爷满面笑容的拉着世子的双手朝着他的东跨院走了去! 而且世子竟然是……是走回来的! 看到世子长身玉立的挺拔身材,以及与素日装扮完全不同的青色长衫,所有仆婢小厮们再次惊讶得合不拢嘴,刚刚喧嚣起来的国公府前院再次静了一静,年轻的丫鬟们更是痴了一般的看向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少爷,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一分,生怕一口气吐多了,眼前的人便如梦幻一般的消失! “舒玄回来了,而且好像连脚疾也完全好了,这可真是我们国公府中的一件大喜事!”长公主首先打破了这半夜的宁静。 魏国公听罢,心中有些不耐烦,但也态度十分温和的回了一句:“既然舒玄平安归来了,今日之事也就算结束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院落里休息去吧!” 说完,转头十分和蔼的对徐舒玄说了一句:“走,跟父亲到书房里去,父亲有事要问你!” 正拉着儿子走开时,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舒玄失踪一日,整个国公府的人便惶惶不安的找了一日,难道他不应该交待一下,今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吗?”她问道。 魏国公徐睿顿时变了脸色,竟然少有的对长公主怒喝了一句:“我儿子做什么事情凭什么要向你交待,公主殿下,舒玄他毕竟还是这国公府里的世子,他有自己的自由和保留隐私的权利,你不要事事都问他,做母亲的管教儿子没错,但也不要太过咄咄逼人!” 说完之后,徐睿一甩长袖,便拉着徐舒玄大步朝前走去,这时,长公主竟然又冷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国公爷终于对本宫说了一句真心话,我还以为你们父子二人会一直伪装下去了呢!” 徐睿的脚步猛地一滞,神情有些抑郁的愤怒起来。 “徐睿,若不是皇兄赐婚,你以为本宫愿意嫁给你,这些年你长年在外,本宫便劳心劳力的帮你打点后宅事务,并在皇兄面前说好话,保留你在朝中的根基,可是你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本宫的?” 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实则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进过,无非就是不想她生出来的儿子对他这个丧母长子构成威胁! 当然,这样的话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出口。 “本宫说这些,只是为了给你这个宝贝儿子提一个醒,他自己不想活那是他自己的事,可别闯下弥天大祸拉着整个国公府的人与他一起陪葬!否则——” 长公主语音一顿,看着回过头来怒目盯着她的魏国公徐睿,冷声一笑,续道:“皇兄赐我尚方宝剑,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徐睿顿时气得脸色发白,硬生生的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来:“你敢!” 长公主依然面不改色,含着一抹冷笑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只要你儿子敢做,本宫也就有替君上分忧诛杀逆贼的权力!” 长公主话音一落,徐舒玄与南楚皆变了脸色——难道说他们要做的这件事连长公主都已知晓? 徐睿更是怒不可遏,厉喝了一句:“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或是用你那尚方宝剑杀了我,我都无话可说,但请不要在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我看是你想给我儿子扣上这顶反贼的帽子,是你要拉着整个国公府的人一起陪葬吧!” 徐明烟听到这里,急得哭了起来,一边求着魏国公,一边劝着长公主,说道:“父亲、母亲,不要再吵了,大哥平安归来是喜事,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说着,又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一句,“母亲,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何必到现在了还让下人们看这样的笑话!算了吧!” 长公主瞪着徐睿,隐忍了片刻,方才愤然的一甩拂尘,转身朝自己的院落大步迈去,临走之前,还特意下了一道命令:“今日本宫与国公爷所说的话,若是有人敢传出去半句,本宫必诛他全家!” “是是是!”所有仆妇吓得连忙噗通倒地,连磕着响头应命答是,待长公主走后,有的甚至颤抖得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徐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拉着儿子一起进了书房,并交待南楚在外等候,拒绝所有人前来打扰。 书房之中沉默许久,父子二人竟是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魏国公先开口道:“舒玄,你自小就很聪明有主见,父亲也从来没有管过你,你做什么事情也从未告诉过父亲,可是现在,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你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还有……”徐睿脸上略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低声问,“你是不是也知道南宫玲珑是杨凌那个女孩子易容假扮的,你和那个女孩子之间到底有没有……” “父亲!”徐舒玄立刻严肃的打断,“我不管您都听说了些什么,但诋毁女孩子闺誉之事不应该出自于我们国公府中!” 徐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愧色。 徐舒玄又道:“我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一会儿我会全部向您解释清楚,不过,现下儿子正好也有一件事情需要父亲的帮忙。” “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徐睿连忙接道。 徐舒玄抬起头来,澄澈的眸子中露出一抹坚定之色,他十分认真道:“我想让父亲代我去杨家提亲!” “提亲?向谁提亲?你是说杨凌那个女孩子吗?”徐睿脸上布满惊讶,连声问。 徐舒玄点了点头。 徐睿的脸色立刻一变,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舒玄,我且不论这个女孩子在京城名声有多差,就单论她与陆家大公子的这一桩定亲之事来看,你也绝不能娶她!陆丙为天子近臣,陆家的人咱们最好不要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她与陆家的这一门亲事,我已经劝说陆丙给退了,最迟后日,消息便可传遍京城!” 徐舒玄一句话落音,魏国公陡地一声惊呼,脸色变得铁青。 “什么!你劝说陆丙退了亲?你的意思是,今天你失踪一日,就是去了陆家,去陆家就是为了劝说陆丙退亲?你做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杨凌那个女孩子么?”徐睿一连串的问道。 徐舒玄沉吟片刻后,十分坦然的答了声是。 徐睿顿时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无可奈何。 “舒玄,你一直是很聪慧冷静的孩子,从不会冲动行事,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就……”说到这里,徐睿禁不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在房间里踱起步来,“陆丙这个人,咱们得罪不起!” “若是爷爷在世的话,他必不会说这样的话!” 徐舒玄忽然接了这一句,令徐睿陡地一怔,房间里也渐渐陷入一抹悲凉的冷寂之中。 过了很久,徐睿才满心愧疚的低声道了一句:“舒玄,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十四年前没有救你姐姐,没有为蒋家说一句公道话?” 多年横在父子之间的心结终于在此刻被道了出来,徐舒玄但觉胸口一滞,一种窒息般的痛涌上心头。 “父亲,过去之事,我不想再提!”他低声打断道。 徐睿黯然的垂下眼眸,幽叹了一口气。 “诶,并不是父亲一定要怫你的意,其实在这个女孩子与陆家未定亲之前,父亲也曾想为你去提亲,可是现在,现在这个女孩子不仅与陆家扯上了关系,还与景王也扯上了关系……舒玄,父亲只是不想你再卷入那些黑暗的朝争中去,知道吗?”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徐睿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徐舒玄心中微微一颤,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他才道:“父亲,您所说的都不过是你多余的担心和幻想,我也知道您这些幻想也全部源自于那些道听途说的谣言,阿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您不完全了解,可是玲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您也亲眼看到过,接触过,难道您也觉得她与传言中一样吗?” 玲珑是什么样的人?徐睿不由得细细回想起来,那个女孩子心思极为细腻,而且懂得处处为他人着想,为了掩人耳目的替舒玄冶病,全然不顾自己的名誉,乖巧懂事,又很聪慧伶俐,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女孩子也十分讨他欢心,可是那是真实的她吗?为什么到了明烟与绯烟口中就被说得那般不堪? “她假扮玲珑到我们国公府来这件事到底是她做得不对,这丫头的心思不一般!”他说道。 “可您知道她为什么要假扮成南宫玲珑吗?”徐舒玄反问道,“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获取您的信任,才有机会到这个国公府来,为了给我冶病,她现在已经成了长公主的眼中盯,而且险些遭遇不测,她与陆家大公子定亲之事,也是因为给我冶病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锦衣卫的劫持,后被迫与陆颜召定了亲!” “父亲,您只看到这一件事情上的坏处,难道就忘了,她对您儿子的救命之恩!” 徐睿听到这里,颇为震惊,讶然失声道了一句:“救命之恩?” “是,儿子最近觉得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没有再感到头疼而晕睡,而且我的这双脚也是她给冶好的,难道这不算救命之恩?”徐舒玄答道。 徐睿不由得眼眶一润,狂喜而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你是说,你的双脚是她给冶好的?你的病也好多了?她真的能冶好你的病?” 仿佛从天而降的惊喜,徐睿心中的阴霾顿时被阳光所取代,他连声问道。 徐舒玄点头一笑,道:“是,父亲,您是没有见过真正的阿凌,如果您见了她,也许会觉得自己的儿子还配不上她!” “胡说些什么呢?我儿子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有名的才子,连皇上每每提起都赞不绝口,这个世上,还会有我儿子配不上的人?”徐睿这般说道,心中却想着:既然这个丫头能冶好舒玄的病,那么将她娶到家里来也是一件好事,也许他是该找个机会再好好看一下这个女孩子。 念及此,徐睿脑中亮光一闪,立刻想起了一件事,便道:“舒玄,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不如,父亲今年给你大摆一次宴席,也趁这一次,将杨夫人母女请到国公府里来做客,可好?” 这话一落音,徐舒玄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对他来说,自己的生辰之日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庆祝的日子,母亲虽然不是死在这一天,却也是因为他而死的。 徐睿见儿子脸上没有多少喜悦,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亡妻,为了给他徐睿生下子嗣,本来已不适合再生育的南宫氏采用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方法怀上这个儿子,并将他生了下来,本来南宫氏生下儿子之后开始几日身体都没有大出血的征兆,可没想到二十天之后竟突然下身流血不止,他请了多名御医来抢冶,都没有挽回妻子的性命。 可以说儿子的生命就是他的妻子南宫氏自己用命换来的,这对他和儿子来说都是不可提及的痛楚。 徐舒玄沉吟半响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回了一句:“也好,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我脚疾被冶好的消息传出去吧,以免京城之中又传出一些不好的谣言!” (未完待续。) 第142节 徐明烟的哭诉 与魏国公长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徐舒玄才从父亲的书房中走出来,此时夜已过半,南楚还在门外抱臂站立着等候。 徐舒玄说了一句抱歉的话,便准备与南楚一起回到听雨楼中休息,可谁知两人走到半途中,徐明烟突然出现在半道上,她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徐舒玄,一言不发,便蓦地向他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的说道:“对不起,大哥,今天的事情,是明烟做错了,大哥想要如何处罚我,我都绝无怨言,只求大哥能够原谅我!” 虽然不知道徐明烟这一句致歉话到底是所谓何事,但她将今日墨玄去往通州大运河的消息出卖给日本人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 对这个女人,南楚自然是愤而不屑的,徐舒玄自从踏进府中的第一步开始,目光就从未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对于他来说,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他并不想去说穿或是闹得鱼死网破无法收场。 “今天的事情,与你何干?”他淡然的笑着,问了一句。 徐明烟竟觉心中一喜,抱着侥幸心理的想:也许大哥还不知道她出卖他的事情呢?也许真是她自己担忧害怕得多了。但听雨楼中的一切,她也必须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哥,明烟只是……只是太过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一时心急,才将你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我不知道母亲竟会如此愤怒,拿了听雨楼中所有下人来出气……” 徐明烟话未说完,徐舒玄的脸色便黯然一沉,再也没有理会徐明烟的嘤嘤哭诉,他唤了南楚一声,大步朝着听雨楼中走去。 “大哥——”徐明烟不甘心的喊了一声,“你真的要娶杨氏阿凌为妻吗?” 徐舒玄脚步微微一顿,竟听她又问了一句:“大哥,你若真爱她,就不应该娶她,你知道她若是嫁进我们国公府来,母亲会怎么对她?国公府里的这些妯娌们又会怎么对她,她不过是一个连及笈都不到的女孩子,如何懂得在一个偌大的豪门贵族中生存,又如何堪当宗妇?” 徐明烟一番话落音,徐舒玄竟感觉到心口好似被陡然撕裂了一般的疼痛,他也猛地转过身来,朝徐明烟看了一眼,这一眼冷如冰锋划过七尺般的寒,直令徐明烟心惊胆战。 “大哥……”她再颤巍巍的轻唤了一声,心中本已想好的表白话语再也说不下去。 “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我可以帮你得到她,不一定非要……非要娶她为妻啊!”她嗫嚅着唇瓣说道。 徐舒玄的眼神更是冷厉了一分,他什么话也没说,而只是以一种十分厌恶而冰冷的眼神看了徐明烟片刻之后,便转身与南楚径直朝听雨楼中走去。 一进听雨楼,看到几名丫鬟婆子趴在地上收拾着满地狼藉,徐舒玄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压制不住的腾了上来——这就是那个女人给他的警示与教训,就如同十多年前一样。 南楚扶起了重伤匐倒在地上的琴儿,问了些话后,便叫了两名伤势不重的婆子来给她上药。 整个听雨楼中的仆婢们都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夜深人静时,这个院落更是死一般的静寂。 这一夜,徐舒玄根本就无法入睡,他抚着额头坐在书房中的那把轮椅上又想了很久很久。 徐明烟的话无疑于一把利刃,直到现在还在一刀又一刀的刮着他的心脏:其实那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最初也是因为预料到这些问题,所以他才不敢向她提亲,可是现在,她所面临的困难要远比这些后宅的争斗更为可怕。 他不想让她一人孤军奋战,更不想将来若是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连在她身边庇护她的资格都没有。在她说出最想嫁的人是他时,他的内心便经历过一番激烈而痛苦的挣扎,最后才说服自己作出这个决定——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然而这个决定又真的会是对的么? “世子,你怎么还没睡,还在为今日之事烦忧么?”南楚见他屋子里的烛光久久不灭,忍不住进来问道。 徐舒玄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声:“无事!”然后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墨玄怎么还没有回来?” 南楚的脸上略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他沉吟了一刻,找了个理由回道:“五少爷素来顽皮,可能又到哪儿玩去了吧!” 徐舒玄见他神色不对劲,便问道:“楚哥,你有事瞒我?墨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南楚怕他担忧,连忙答道,“五少爷今天是受了点伤,不过,杨小姐给了他一些药,用过之后,好多了,只是……只是他看到了世子和杨小姐……” 话说到这里,徐舒玄已然明白了一切,墨玄对阿凌的感情,他全看在眼里,曾经他也想让墨玄去求娶阿凌,可是现在,墨玄的身份随时会暴露,而且身后也许会跟着一大批的杀手,阿凌若跟着他…… “世子,不用担心,五少爷性情豁达开朗,他不会有事的,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他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只要大少爷和杨小姐过得开心就好!” 南楚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徐舒玄更觉心中难受。 “南楚,虽然我们现在拿到了言藩陷害蒋家的证据,可是这对墨玄来说十分不利,我怕陆丙随时可能会对他下手,所以……” 徐舒玄抬头看向他,神色凝重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不管他去哪里,都要派一批人暗中保护他!” 南楚闻言,表情也越发忧惧不安。 “好!”他连忙答了一声,“我马上派人去寻找五少爷!” 正要出门时,他的脚步又一顿,回过头来问道:“世子,陆丙真的会将香妃娘娘与杨夫人送到安国公府中么?若是他反悔了……” 南楚话未说完,徐舒玄便打断道:“不会!” 他笑了一笑,续道:“陆丙这个人最怕皇上,而且还受着良心上的遣责,其实他也并不希望香妃娘娘会一直呆在皇上身边,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的剑迟早会落在香妃娘娘的头上,或是落在皇上的头上。” “这对他来说,是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 这一夜陆丙也同样无法入睡,在书房中呆到子时三刻时,他终于熬不住,召集了一批府上的暗卫,潜入广宁伯府中,趁着所有人入睡之时,将蒋灵与杨秋璇用熏香迷晕之后,用麻袋装着掳了出来。 此时的安国公府也陷入了夜的静寂。 韩凌自被徐舒玄所派的人送回安国公府后,就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的消息,中途甚至还派了人到陆府附近去打探,直至听到属下的人说,徐世子已平安的从陆府中走出来,她心中才落下了一块大石。 不过,即使得知他平安无事,而且已回到了魏国公府,她也依然兴奋惶然的无法入睡。 夜已过半,风吹得汀兰苑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韩凌望着浩潮星空中的那一轮新月,不自禁的就微笑了起来。 月虽已不在柳梢,可依然能引人遐想,此刻的她心中是紧张的、惶恐不安的,却也是甜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怎么就晕了头一般的失去了理智,主动去亲吻大少爷,而大少爷似乎对她也…… 这一点她从来不敢想象,前世虽然时常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可是永远只保持着主仆之间的敬畏,那时候的她就觉得大少爷是那般的高不可攀,是一个值得去尊敬而不可亵渎的人,所以她也从来不敢去想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嫁给他,直到今天,他亲口对她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小姐,夜间霜寒露重的,怎么到外面来了,可别着凉了!”余嬷嬷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并将一浅蓝色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肩上。 韩凌回过头来,看向余嬷嬷一笑:“嬷嬷瞎操心,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再说了,这几年,我也有锻炼身体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容易生病了!” 说起韩凌小时候的事,余嬷嬷心中一片酸涩,很快又想起了七年未见的夫人,如今得知夫人已回到了广宁伯府中,而且府中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嬷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娘亲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见余嬷嬷脸上布满了愁容,韩凌笑盈盈的说道。 “小姐怎么知道?”徐嬷嬷不禁问,转念又想,这本就是一个孩子的心愿,她怎么忍心去打破,便又笑道,“小姐说得对,夫人一定会回来的!” 韩凌使劲的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可她就是相信他的那一句话,相信他能做到让娘亲和清落姑姑回到她身边!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夜风中传来衣袂飘动之声,一道绯色的人影跃过院墙,几个翻跃,便落到了她的面前。 韩凌见是她先前派去广宁伯府暗中保护娘亲和清落姑姑的暗卫首领夕颜,而且夕颜抚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脸上还有惶急之色,便急忙问道:“怎么了?夕颜姐?” 绯衣女子单膝跪倒在地,愧然答道:“对不起,小姐,您交给夕颜的差事,夕颜没有办好,就在刚才午时三刻时,夫人和香妃娘娘的房中闯进了刺客,我们去救夫人时,却没想到陆丙突然来到广宁伯府,下令让所有锦衣卫围捕我们,我们寡不敌众,没有办法突出重围去救夫人……” 韩凌闻言一怔:刺客?难道是陆颜召按照她的计划所派去的刺客? “陆丙没有派人去将我娘亲和清落姑姑追回来吗?他只下令让锦衣卫围捕你们,而没有去追那个刺客?”韩凌骇异的问。 夕颜也觉得奇怪,回想当时的情形,虽然场面十分混战纷乱,可是陆丙似乎真的没有打算让人去将那刺客追回来! “不好,陆丙此招,是想让你们来做那刺客的替罪羊,你们有多少人落在了锦衣卫的手中?”韩凌着急的问。 夕颜垂下了头,掩藏了神色中的一抹悲凄。 “并无一人落在锦衣卫手中,姐妹们没有逃出来的,都已经死在了他们的刀下!”她答道。 韩凌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这些女子都是无依无靠的孤苦之人,虽然是被当作暗卫来训练,可是她还从未让她们去执行过如此危险的任务,没想到这才刚刚启用,便让她们丢了性命! “那死了多少人?”韩凌再问。 夕颜沉吟一刻后,答道:“我带领的这一支暗卫已折损了一半,一共有十三人!” 听到这个数字时,韩凌脸色一白,更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院外似乎传来一阵吵杂之声,韩凌心头一紧,立刻提起脚步,向汀兰苑外飞奔了出去,余嬷嬷着急的喊了一声“小姐!”,也急忙追向了韩凌。 韩凌来到前院时,就见四舅杨茗钰与五舅杨茗轩都已披着衣袍站在了门前。 杨茗钰是今日才到京城的,韩凌也是回到安国公府后才和四舅舅见了面。 四舅舅初到京城,便已入宫见驾,后来又去了府衙,这会儿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也被这吵杂声给惊醒了。 韩凌快步走到杨茗钰与杨茗轩面前,各唤了一声“四舅舅、五舅舅”,再向一守门的小厮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外面都是什么人?” 吵杂声是从门外传来的,虽然隔着一道门,但那外面的喊声格外清晰,无非就是喊着:“开门、开门,我们大人要见安国公世子以及杨五郎大人!” “阿凌,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睡觉!”杨茗钰见是外甥女也跑了出来,这大半夜的,虽然衣衫周整,到底让人见了不好,何况来者还半非善类! 看着四舅舅虽然一张严肃的脸,可眸子里透着满满的宠溺,韩凌含笑道了一句:“四舅舅,我没事!”然后又向那小厮问,“来者可是锦衣卫?” 小厮神情一惶,立刻垂下头来答了声是:锦衣卫夜访朝中大臣之府邸素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带人进诏狱!所以,如果来者是锦衣卫的话,说明这个家离破亡也不远了! 小厮还在惶恐的想着,就听韩凌命令似的对他喊了一句:“阿顺,快去开门!” “啊?表……表小姐,外面可是锦衣卫啊!”阿顺惊道。 韩凌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道:“我知道,来者不仅是锦衣卫,而且还是指挥使大人带着锦衣卫亲自登门造访,这个门必须得开!” 小厮踌躇不定,又惶惑害怕的朝杨茗钰与杨茗轩各看了一眼。 杨茗钰略有些惊异的看向了韩凌,既而向阿顺肃声命令:“去开门!” 小厮这才鼓起勇气走到门前,将门栓取了下来,铁门朝两边打开之后,果然就见陆丙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袍站在一干锦衣卫的最前面。 “陆大人半夜三更造访我安国公府,有何贵干?”杨茗钰率先问道。 陆丙笑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杨将军与杨大人难道不请我到府中说话?” 杨茗钰怔了一下,客气的道了一声:“请!” 陆丙含笑走了进来,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所有锦衣卫便止步不前。 “杨将军刚到京城,路途劳顿,必是身心疲惫,我本不应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不过,有人苦苦相逼,我也只好趁夜提前来送上两份大礼!” 说完,他鼓了鼓掌,两名锦衣卫各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袋子走到了他身后,然后在他的暗示下,将两个袋子各抛向了杨茗钰与杨茗轩。 韩凌眼前一亮,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跑到杨茗钰面前,将他接到的这只黑袋子解了开。 杨茗钰惊诧的看到一张绝美的脸从袋子中露了出来,虽然这张脸他已然十分陌生,可也猜测到了什么,忙对陆丙喝道:“陆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143节 退亲了 “那便要问问你的这个外甥女,她可真是好本事,既能诓得皇上允许香妃娘娘出宫,又能得魏国公世子甘愿冒险相助,本大人便成全了她的心愿,将香妃娘娘与杨夫人送还到你们安国公府中!”陆丙冷嘲热讽的说道。 “香妃娘娘,杨夫人?” 杨茗钰一阵惊愕,立时看向了怀中的女子,只见其艳光逼人,眉目紧闭,精致的五官及轮廓依稀让他想起了十四年前七郎带到杭州的那个女孩子。 难道这个女人便是七郎的妹妹蒋灵? 他再看向了杨茗轩,就见杨茗轩所接住的那只黑色袋子里也装着一名女子,女子的面容非常普通,但杨茗轩很快也能想到,这一定是他易过容的妹妹阿璇。 为了隐藏身份,七年前,阿璇易容改貌后进了皇宫,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可是陆丙为什么要将蒋灵和杨夫人送到安国公府里来,如今的蒋灵已是皇帝的宠妃,若是被发现在他们安国公府中,这将又是一桩可以置杨家于死地的大罪! “陆大人,你此举到底意欲何为?”杨茗钰再次冷声问道。 “杨将军不必紧张,香妃娘娘和杨夫人只是中了一点迷香,最多晕睡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苏醒,而我做这件事情也并不是为了陷害你们杨家,我也没有陷害你们杨家的理由,今日将蒋灵与杨夫人送到贵府中就当是我陆丙还蒋家的一个人情,从今以后,我陆家与蒋家两不相欠,与你们杨家更是再无瓜葛!” 说到这里,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名字的玉佩,扔到了杨茗轩的手中,说道:“这是杨氏阿凌与我儿陆颜召定亲时,杨大人所给的信物,如今,我将它物归原主,这桩亲事以后也就不必再结了!” 虽然没有交换庚帖,但杨茗轩所给的信物也代表着杨家的信誉,只要这信物还在陆丙的手中,这门亲事,杨家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认。 杨茗钰本来还想着如何帮阿凌退掉这门亲事,没想到陆丙竟自己找上门来归还了信物,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但却也是意外之喜! 杨茗钰与杨茗轩皆错愕的看向陆丙,就听陆丙说了一句:“还有,杨家若是不想重踏七年前的覆辙,就最好永远不要去妄想翻蒋家之案,两位心中应该也十分明白,这桩旧案到底最终是由谁审定的!若触犯了皇上的逆鳞,恐怕就再也没有七年前的好运气了!”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陆丙便大步走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带着一众锦衣卫速速离去! 留下这一句话在杨茗钰与杨茗轩心中不停的回响! 陆丙的这句话分明就是威胁和警示,而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香妃娘娘就是蒋灵,那么将蒋灵留在安国公府中就不只是他嘴上所说的还蒋家一个人情,而是在他们杨家埋下这一颗火药,只待需要的时候便随时将它引爆! “四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杨茗轩有些失措,妹妹阿璇能平安回到家中,这本是一桩大喜事,但是多了身为皇帝宠妃的蒋灵,这消息一旦被人传了出去,必将会给杨家引来大祸! “她是七郎的妹妹,我们又怎能置之不管,先将她们送到阿凌的汀兰苑中,再想个办法将今夜之事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杨茗钰说道。 杨茗轩点了点头,再朝那守门的小厮看了一眼,吩咐道:“阿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你万不可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阿顺连连点头答道:“五爷放心,关系到国公府安危之事,阿顺就是死也绝不会乱说一个字的!” 杨茗轩扫视了一下四周,但见夜色笼罩下的国公府万籁俱寂,无人赶来凑热闹,不觉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在出来之时,就吩咐了卫氏管好府中的下人,不可让任何人轻易跑出来,不然的话,这事闹得府上人尽皆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只是阿凌这个孩子太不受管束了!杨茗轩看着韩凌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将蒋灵和杨秋璇送到汀兰苑后,杨茗钰吩咐了余嬷嬷叫两名可靠的丫头来伺候,余嬷嬷喜极涕零,连忙应是,再将春莲唤了醒来伺候杨秋璇梳洗换装。 之后,杨茗钰和杨茗轩又将韩凌唤到了一边,问道:“阿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陆丙说是你诓骗了皇上让香妃娘娘出的宫?他为什么会将你母亲和香妃娘娘送回来?而且还退了亲?还有你和徐世子之间……” 韩凌早在看到杨秋璇时就已经止不住的泪如雨下,此时一双眸子更是盈满了晶滢,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惊喜。 陆丙真的来退亲了! 娘亲和清落姑姑也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他做到了!全都做到了! 看到韩凌眼眶里蓄满了泪,杨茗钰心中一软,又不忍再问下去,忙抚了抚韩凌的头发,安抚道:“对不起,阿凌,舅舅不该这么问你,但舅舅真的不想再让你受什么委屈,你知道当舅舅看到你写的那封信时,心里有多难受。我杨家这么多男人,竟然还保护不了你一个女孩子!” 这话说得杨茗轩一阵惭愧,杨凌连忙截断道:“不,四舅舅,您不要自责,也不要怪五舅舅,这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而且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让我受到什么伤害。” “陆公子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阿凌的事情,阿凌也没有受到任何委屈!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平安过去了!” “而且现在娘亲也回来了,以后我们这个家就会更温馨更幸福了!” 杨茗钰见韩凌脸上犹带着泪,却是笑得一派天真灿然,心中更为心疼,便也笑道:“好了,现在你娘亲也回到你身边,以后我们就能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过日子了,过去的事,舅舅也不再提了,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向杨茗轩递了一个眼神,两人正准备回到自己的院落休息,这时,韩凌才追上他们的脚步,说道:“四舅舅,徐世子已经找到那本书了,七年前芸娘用生命换来的书,徐世子已经拿到手中了!” 杨茗钰与杨茗轩闻声陡地止步,愕然的看向了韩凌。 韩凌再将今日与徐舒玄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两位舅舅,颇有些娇羞难为情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跟陆丙说了什么,能让陆丙亲自将娘亲和清落姑姑送回来,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相信他,他有办法让陆家退亲,也有办法让娘亲回到我身边!” “难道徐世子是用那本书来换的?”杨茗轩不禁疑道。 “不会的!”韩凌立刻反驳道,“如果大少爷真的拿了那本书去换,陆丙反而没有那么好说话,失去了任何威胁的他一定会杀了大少爷灭口的,大少爷心智无双,不会犯这样的糊涂!” 杨茗钰与杨茗轩听罢不禁汗颜,皆感慨道:“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有那般的心智确实无人能够企及!” 言罢,杨茗钰又看了看韩凌,笑道:“不过,我安国公府中也将要出一位女诸葛了!” 韩凌得了这夸赞,不禁脸色一红,嗔道:“四舅舅取笑我!” “好了,阿凌,趁着天还未亮,好好休息一下吧!舅舅们不便在此,就先回去了,待你娘亲醒来后,我们再来看看!” 韩凌愉悦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杨茗钰笑了一笑,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蒋灵,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便拉着杨茗轩出去了。 “四哥,七郎的妹妹,你打算如何安置?”杨茗轩看得出四哥对这个女孩子还恋着一份旧日的怜惜之情,便担忧的问道。 杨茗钰蹙紧了眉头,沉思了半响没有说话。 杨茗轩又道:“五弟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让她留在咱们府上,你觉得呢?” 杨茗钰负着手,脚步微微一滞,半响,才道了一句:“也不知陆丙将她们二人送来之后,如何善后去向皇上交差,还是……他另有所谋?” 韩凌没有像杨茗钰这般想太多,这后半夜,她便是带着满心期待和欢喜的心情一直守在杨秋璇的床边渡过的,余嬷嬷怎么劝也劝不开,直到天色刚朦朦亮的时候,杨秋璇终于醒了过来。 起初,在睁眼的一刹那,看到韩凌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时,杨秋璇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韩凌含着泪光连唤了她几声娘亲后,她才惊惶的试图着伸出双手,将韩凌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和她以往所做的梦不同,这娇躯是真实的,温暖的,杨秋璇干涸了七年的眼眸陡然落下如断线珠子般的晶莹,她将韩凌搂得紧了又紧,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而沙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阿九,真的是阿九,我的阿九……” “是我,娘亲,是我,就是我,我是阿九……”韩凌也一遍又一遍的应着。 母女俩抱成一团,让一旁看着的余嬷嬷都情不自禁的偷偷抹着眼泪,哭了好几场,蒋灵醒过来的时候,正巧也看到了这一幕,亦是感动得泪如雨下。 将女儿抱了许久之后,杨秋璇才不舍的放开,然后小心翼翼的轻抚着韩凌的脸颊,看着这张和她少时极为相似的脸,又是一阵哽咽出声:“我的阿九长大了,对不起,娘亲对不起你,这七年娘亲都没有陪在你身边,没有看着你长大……” 韩凌连连摇头,紧握着杨秋璇的手,娇嗔道:“阿九不怪娘亲,不过,娘亲也要补偿阿九,以后定要天天陪着我,我去哪儿,娘亲就去哪儿!” 杨秋璇被逗得不禁一笑,捏了捏韩凌的琼鼻道:“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的调皮!”话虽这么说,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后,杨秋璇才赫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广宁伯府的汀栖院中,也就是她以前所住的院落,韩许氏将那院落修缮了一番,里面的布置已是十分的富丽堂皇,香妃这次回宁,韩许氏给她们住的便是那汀栖院。 韩凌见杨秋璇眸中生疑,连忙解释道:“娘亲,是陆大人将您和清落姑姑送回来了,以后,您和清落姑姑再也不用去皇宫了!” 杨秋璇这才似乎想起,自己在昏睡之前,似乎有闻到一种熏香的味道,在她意识略微模糊的时候,有见一名黑衣人打开了她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她与那黑衣人还交过手,但因身体的乏力并没有过上几招便晕睡了过去。 “陆丙……他怎么会将我们送回来?”杨秋璇十分惊疑,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在自己身上全部搜索了一遍。 “娘亲,你在找什么?”韩凌见她神色慌张忧急,忙问道。 这时,春莲连忙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递到杨秋璇手中,问道:“夫人,您是不是在找这个?” 杨秋璇见那荷包上绣着一对不似比翼鸟的比翼鸟,就好像触及了什么往事一般,连忙将那荷包抢也似的夺了过来,抱在了怀中,片刻之后,她才看向韩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荷包,从中取出一颗血色的玉石来。 “娘亲,这是……”看到这枚血玉石时,韩凌疑惑不解的问道。 杨秋璇这才解释道:“这是娘亲年轻的时候,曾经绣的一个荷包,娘亲把它送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不过,娘亲没有想到,他会留下这么一件重要的东西……” “娘亲是说蒋七郎?”韩凌好奇的问,“这血玉石……” “七郎曾被污陷通敌,言藩从蒋家所找出来的伪证便是蒙古鞑靼的塔罗王子写给他的书信,但其实那些书信都是假的,塔罗王子是为了报复七郎,所以与言菘父子设下了这个局来陷害七郎,我曾经听七郎说过,塔罗王子有一颗血玉石,而这颗血玉石便是他用来控制那些间谍的武器,我想,七郎便是因为偷走了他的这枚血玉石,所以才……” 杨秋璇说到这里便忽然顿住,声音也变得低颤而哽咽,韩凌跟着心中一痛,唤了一声:“娘亲!” “娘亲放心,蒋家的案子一定能翻的,蒋七郎的仇也一定能得报的……”韩凌不知道怎么劝慰,便又将徐舒玄找到那本书的事情告诉了杨秋璇。 当她说到徐世子已拿到了证据,并会竭尽全力的帮忙翻此案时,蒋灵从另一间房中跑了过来,满怀期切的问道:“阿九,你说的是真的吗?蒋家的案子真的能有呈冤昭雪的一天?” 韩凌见蒋灵突然跑出来,一双眸子中满含惶恐和希翼,连忙点头应道:“是,有徐世子的帮忙,蒋家的案子一定能翻!” “清落姑姑,你以后也不用再回到那肮脏不堪的皇宫里去了,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好么?” 韩凌这般说道,杨秋璇也心中一喜,忙起身下了床,来到蒋灵的面前,也劝道:“阿九说得对,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阿灵,你为蒋家所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来做好么?” 蒋灵思忖了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凄楚的一笑,说道:“可是秋璇姐姐,如果我什么事也不做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下去,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蒋灵了……” “胡说些什么,你就是你,还分什么从前现在的,你是为自己而活啊,阿灵,人这一辈子不只是为了报仇的,你还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啊!”杨秋璇说道。 蒋灵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看到你和阿九团聚,我真的很高兴,如果我也能有阿九这样一个女儿多好,不过,秋璇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不可能再和人结婚,更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她这一辈子早在广宁伯府的时候就毁了! 杨秋璇顿时感到心中一阵钝痛,差一点就要掩面哭泣,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韩凌拉到了蒋灵的面前,说道:“阿九,你快给你清落姑姑跪下,以后,她也是你的娘亲!” 韩凌微怔了一下后,也毫不迟疑的向蒋灵跪了下来。 蒋灵一阵错愕,就听韩凌说道:“其实在阿九的心里,也一直视清落姑姑为母,请清落姑姑相信阿九,我一定能帮你们蒋家洗清冤屈,只要清落姑姑答应阿九,不再回去皇宫,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么?” 蒋灵终于禁不住的呜咽出声,蹲下身来,将韩凌抱进了怀里。 “阿九,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可是我留了下来,毕竟对你们不好啊!我不相信陆丙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若是连累了你们,我留下来就只是个祸害!”她说道。 “我知道的,清落姑姑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可是对于我来说,只要亲人能在身边,便什么也不是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个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韩凌十分坚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个家中的任何人受到伤害的!”(未完待续。) 第144节 陆公子来了 “清落姑姑,你看看,这个样子,你可还满意?” 韩凌给蒋灵稍稍修整了一下容颜,再拉着她到了梳妆台前,镜中顿时照出一张如荷一般青涩纯净的小脸,清秀的拂云眉,水灵含情的双眸,挺秀的鼻梁以及不点而朱的小巧红唇,这张脸已然完全褪去了因宫中奢靡生活而染就的俗艳,竟是如同回到了她年少时一般那般娇俏而清新。 蒋灵看着这张脸,失了半刻的神,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杨秋璇猜测她可能又想到了自己在蒋家的时候,便连忙安慰道:“阿灵,别想太多了!” 巧儿见着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插话道:“我们家小姐就是厉害,经小姐这么一打扮,姑姑这都年轻了十岁,看着比我年纪还小呢,而且姑姑这模样真的好美,若是让哪位世家公子见了,保准他心动!” “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将我那件淡绿色绣百草的流仙裙和月白色的半臂绡纱拿来给姑姑换上!” 韩凌轻声训斥了一句,巧儿扮了个鬼脸,连忙小鸟儿似的跑到衣柜前面去了,这时,蒋灵拉着韩凌道:“阿九,还是拿丫鬟们的衣服吧!我怎么能穿你的呢?” 韩凌笑了笑,回道:“姑姑生得貌美,穿我的衣服也合适,再说了,我娘亲身边的一等丫鬟其实也是当小姐对待的!” “以前娘亲就视芸娘为好姐妹……” 说到这里,韩凌的眸光微沉,又含笑握了握蒋灵的手,宽慰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人认出你来的!不过,以后恐怕要委屈姑姑以丫头的身份呆在我们府中了!” 蒋灵连忙摇了摇头,说道:“阿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娘亲陪伴了我七年,吃的苦远比我还要多,我现在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韩凌看了看杨秋璇,眼睛一涩,便也含笑点了点头。 这时,春莲打开葱绿色的帘子,走了进来,说道:“夫人,小姐,世子爷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好,我知道了!”韩凌答了一声,忙对蒋灵说道,“姑姑,我四舅舅初到京城,现在安国公府便是他当家,他定然有些事情要跟你交待一下。” 蒋灵听着心中一动,有些紧张不安的问:“你四舅舅是钰……杨茗钰么?” 韩凌见着她表情有些异样,微愕了一下,又含笑答了声:“是!” 杨秋璇连忙说道:“好了,我们都快出去吧!别让你四舅舅等急了!” 韩凌调皮的娇声答了声是,便拉着杨秋璇和蒋灵的手一起跑到了汀兰苑外,逗得一向稳沉惯了的杨秋璇无奈又嗔怪的道了一声:“这孩子,就是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儿,跟个男孩子似的!” “这些年,娘亲没有管我,四舅舅就是把阿凌当男孩子养的!”说完这句话时,韩凌正好跑到了杨茗钰的面前,笑道,“四舅舅,你说是不是?” 杨茗钰笑了一下,忍不住捏了一下韩凌的小鼻头,说道:“你这丫头生性就顽皮,哪里受得住我管!” “明明就是四舅舅心疼我,舍不得打我,所以才宠出了阿凌这身毛病!” “好了好了,从小就这么伶俐,辩不过你!” 韩凌没有发现,就在她与杨茗钰说这些话时,蒋灵站在一旁已望着杨茗钰失了神,而当杨茗钰的视线触及到蒋灵的目光时,也有一刻的失神,神色中隐含了一抹无奈的幽凄。 “阿凌,你五舅母已经备好了饭,你先去前厅吧,我有些话要跟你母亲和姑姑说!”杨茗钰说道。 韩凌笑着回道:“好啊,早知道四舅舅定然有话要跟娘亲说,我这就赶紧走开了!”说完,便朝着前厅的方向跑远了! 走到半道上时,就见杨曦之、杨逸之与杨歆在路上等着了,杨歆一见韩凌就蹙起了眉头,冷哼道:“你这死丫头,我爹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府上,害得我爹担心了一整天都没有休息,这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你回来了,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吵得整个府上的人都睡不安!” 韩凌笑盈盈的回道:“难道四舅舅没有告诉你们,我娘亲回来了么?” “你娘亲?”杨歆讶然失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府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娘亲都失踪七年了,她还知道回来?” “好了,这事儿四伯和爹爹他们不愿意跟我们这些小辈们说,自有他们的道理,既然姑母回来了,那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可怎么没有见姑母的人影呢?”杨曦之四下张望了一下说道。 这时,杨逸之不耐烦的接道:“该见面时总能见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走吧!去前厅,别让父亲和母亲等急了!” 说罢,他朝韩凌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便一个人率先走去了! “诶,我说杨逸之,你有没有一点素养,平时父亲教你的那些你都忘到脑门外了,既然姑母回来,我们作为侄子不应该去拜访一下吗?”杨曦之追上来不愤的说了一句。 韩凌见这两位表哥看似又要吵起来,连忙解围道:“好了好了,四舅舅现在正与我娘亲说话,他让我们先到前厅等候,呆会儿,四舅舅会将这件事情说清楚的!” 杨曦之听了韩凌的话,很快便将脸上的怒气收敛了起来,问道:“对了,表妹,昨天陆公子到底拉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去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回来?他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韩凌立刻摇了摇头:“没有!”却没有半分要往下说的意思。 杨曦之有些悻悻然,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表妹也不想告诉我,那我也不问了,不过,表妹,你可有听说过广宁伯府中的事?” 韩凌心中一骇,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她问。 杨曦之皱了一下眉头,续道:“听起来很骇人听闻的,听说那香妃娘娘为女不孝,极其残忍,这端阳节回宁省亲,一家人团聚本应是件高兴的事,可她却因为两位哥哥多看了她一眼,便让陆指挥使大人将她两位哥哥的眼睛给挖了出来,昨天那韩嫣跑到咱们门前哭着求你去救她父亲,可能就是因为此事,不过,那广宁伯韩陌倒是幸免了此难,现在京城的人议论起来,都说那香妃娘娘是妖孽转世啊!” 韩凌听完,淡然的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杨曦之便好奇的道:“表妹,你真的没有听说吗?昨天那事发生后,下午便在京城传开了!还有人说,这香妃娘娘若不是在广宁伯府中受了虐待,就很可能不是韩家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这么痛恨她的兄长以致于非要将他们的眼睛给挖出来!” 韩凌听到这里,心中更是噗通一跳,她神色极为严肃的问道:“这些话又是谁传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表妹是在怀疑什么?这京城之中的勋贵之家中发生什么大事被传开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传出来的确没什么稀希,我只是觉得这事也传得太快了!”韩凌满腹疑思的说了一句:不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已传得满城风雨?何况当时在场的人也不多,这事儿传出去对陆丙也啥好处,想来不是他所为,那么,就只能是韩家的人了! 那么韩家的人为什么要传出清落姑姑非韩家嫡女之事呢?若是此事被查出了真相,于韩家来说罪可同欺君,这不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韩凌正想着,杨歆嗔怪的插了一句:“这丫头就是多疑,什么事情都要比别人多想几分,二哥,你也真是的,这广宁伯府的事干我们什么事,你也拿出来说!” 杨曦之忙道歉,笑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多嘴提不相干的事!” “不过,表妹,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成亲,还是要与陆公子离得远一些,不然……” 杨曦之话未说完,韩凌便笑着打断道:“我知道,这京城有关于我的流言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吧?流言这回事,还真是没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挡不住!他们爱传就让他们传去吧!” “不过,我想接下来估计又会有新的流言传出来了! “新的流言?”杨曦之愕然好奇的问,“什么流言?” 杨逸之闻声也顿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韩凌。 “是不是与陆公子退亲之事?”他道。 韩凌登时睁大了眼眸,诧异的望向杨逸之。 “退亲?”杨曦之与杨歆异口同声。 话刚落音,一个小厮的声音便传了来:“表小姐,表小姐,有客人来了,说是来找你的!” 韩凌讶然问道:“找我?是什么人?” 小厮喘了口气,说道:“陆……陆家大公子陆颜召!” 小厮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惊恐,这昨天大半夜的,老子先来闹了一阵,这会儿一大清早,儿子又来了! 韩凌听完之后,立刻就奔向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刚踏出门槛,就见陆颜召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正对着她站着。 “陆公子,你来找我有事?”韩凌客气的问,“不如到里面去说吧?” 陆颜召的神情看上去很疲倦,他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了,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还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只荷包,递到韩凌面前。 韩凌见是昨日她交给他转给母亲的荷包,微微一愕,想到昨天她曾向他许下过一个承诺,她心中有些不好受,愧然的说道“对不起,陆公子,我说过……会报答你的,可是……”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帮你这个忙,所以,阿凌,我们两不相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声,笑道:“昨天晚上,徐世子有到我陆府中求见父亲,他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其实这退亲之事早就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早罢了!” “阿凌,我承认,徐世子这个人,我无法与他相比,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无法给你幸福!”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他的心机如此之深,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藏而不露,让人感觉到害怕,连我父亲那样的人都怕他,看不透他!” “虽然他是为你而来,可我不知道他将来是否会真心爱你一辈子!” 陆颜召这番话说得十分伤感,韩凌听得心中有些不快,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颜召见她表情不悦,又涩然一笑,说道:“我知道说这些一定会让你不高兴,只是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想提醒这一句罢了!” “阿凌,我毕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即使这幸福不是我给你的!” 韩凌听到这里,微有些动容,这时,又听他自我安慰似的笑道:“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以后,我就不来打扰你了,有关于那些对你不好的流言,我会帮你解决掉!” 说完,他颇有些留恋的看了韩凌一眼,便转身迈步离去! 至始至终,韩凌都没有插上一句话,在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时,她似乎有感觉到他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便担忧的唤了一声:“陆公子——” 陆颜召停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他只说了一句:“杨凌,你记住,你并不欠我什么,而我陆颜召也并不是一个无私不求回报的人!” “其实我现在很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得到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得到了你,你这辈子才会属于我?”莫名的说了这一句话后,他又加快脚步迅速的向前迈去。 韩凌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因为他最后的那一句话没有敢追上,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她怅然的回到府中后,陆颜召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而就在他望了一眼后,蓦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溅洒在了一片梧桐叶上,看上去煞是触目惊心! 韩凌一进府中,杨曦之与杨歆便赶上来问:“表妹,陆公子又来找你干什么?” 韩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是知道你与他的退亲之事了么?”杨逸之问。 韩凌又点了点头,心中生起一丝狐疑,陆颜召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大少爷昨天晚上到底与陆丙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说大少爷变了一个人,而且变得可怕? “算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杨曦之见韩凌心思忡忡的样子,忙宽慰道。(未完待续。) 第145节 韩嫣的苦肉计 韩凌走出门来看时,就见韩嫣身着一身极素雅的淡粉撒花烟罗裙,外罩一层白色梅花蝉翼纱,头上梳着双螺髻,除了一支雕琢极简单的碧玉簪,再无其他头饰。 韩嫣生得与姚氏一样,身量纤细娇小,瓜子形的脸蛋,眼睛不算太大,但在一对如远山含翠的黛眉下总似如同罩上了一层水雾般,似水含情,这一哭起来更是如同梨花带雨,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想到姚氏当年就是以这样的一副姿态来博取娘亲的同情,然后一步一步的在广宁伯府中取代娘亲的地位,逼得她们母女俩没有安身之处,韩凌的心中便生出十二分的厌恶。 “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哭什么?”韩凌说道。 杨歆赶出来看到韩嫣这个样子,也极为不悦的说道,“你昨天不是已经来过了么?韩嫣,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我表妹跟你们韩家没有半点关系了,有什么事情你不去求你爹,跑来跟我表妹哭什么!” 韩嫣耸动着身子一哆嗦,连忙膝行爬到了韩凌的面前,扯着韩凌的衣裙,哀求道:“阿九,这一次韩家真的完了,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念在与爹爹还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救救他救救我们韩家,只要你去求陆公子,求他让他父亲手下留情,就算只留我爹的一条性命也好!” 韩凌的神色微微一变,心中便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陆丙将母亲和清落姑姑送回安国公府后,没有找人代替她们二人进宫,那他到底是如何善后的? “你父亲……广宁伯到底又怎么了?”韩凌问。 韩嫣抽泣了两声,答道:“昨天晚上广宁伯府中闯进了刺客,将香妃娘娘掳走了,陆大人将此罪责全部怪到了父亲的头上,说是父亲保护不力以致外贼闯入府中,而且,陆大人还说父亲犯了欺君之罪,要拿到诏狱中审查!” “那是你父亲韩陌他自作自受,连贵妃娘娘都能弄丢,当然死不足惜,陆大人拿他去诏狱审问那是理所当然,没有冤枉他啊!”杨歆冷声说道。 韩嫣又是一阵抽噎,拉了拉韩凌的手,再次哭求道:“阿九,你知道这欺君之罪有多大,若是皇上发怒下来,韩家一定会面临抄家灭族的,就算父亲该死,我们都该死,可是家里的那些孩子们总是无辜的,阿九,我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弟弟现在才七岁啊,我和他在继母邵氏的算计下活得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他年纪这么小就跟着……” 杨歆听到这里更是来气,厉声喝道:“韩嫣,你倒是知道抄家灭族是何其残忍之事,那当年你父亲母亲联合着你外祖家以及言藩一起陷害我们杨家时,可曾有想过,那时候我们也是小孩子!” 韩嫣低下了头,嘤嘤哭泣了一阵,说道:“那时候我也还小,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母亲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阿九,我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跟你争父亲的宠爱,我不知道父亲是那样的人,可是他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父亲啊!” 她再次膝行了几步,可怜兮兮的肯求道:“阿九,我不想进教坊司,也不想隆哥儿将来被发配为奴,如果你救不了父亲救不了韩家,可不可以收留我们姐弟俩,我们姐弟二人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杨歆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转变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韩嫣,敢情前面说的话都是在演戏,你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我表妹收留你,想赖在我们杨家啊!你不会是来做内应的吧?”她一声厉喝道。 韩凌的神情也有些变幻不定,不过她还真没想到陆丙竟然真的敢让香妃娘娘消失,他就不怕皇上也赐他一个保护不力之罪吗? 将这个罪名让韩家来背,那他会怎样给皇上答复?欺君?何事欺君? 难道他会告诉皇上清落姑姑的真实身份? 这时,韩嫣连连摇头哭道:“我怎么敢,再说韩家都快要灭亡了,就算我做内应,又能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可以让我和隆哥儿安安心心活下去的地方,我没有了外祖家,又没别的亲人,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阿九,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宁愿在你们杨家做一名下等丫鬟,好么?” 杨歆见不得这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嗤了一声,拉着韩凌转身,道:“表妹,别理她,我看这丫头诡计多端,准没安什么好心!再说了,这广宁伯韩陌若真犯了欺君之罪,她凭什么找你来帮这个忙,她这不是要将我们杨家也拉下水吗?这个忙,你不能帮!” 韩凌没有移开脚步,她有些迟疑,不知为何想起了焦婉婷所说的那句话:那个女人竟然说就是因为她和母亲没有收留她们姐妹二人,所以她焦婉婷才会有今天! “阿凌,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还真想收留她?”杨歆见她站在原地怔神不动,连忙拉她道。 韩凌思忖了一会儿,问韩嫣道:“现在你父亲已经被陆大人押送到诏狱的路上了么?” 韩嫣连连点头道:“是的,我是趁着锦衣卫离开之后,赶紧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的,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在宣武大街上了!” 韩凌又顿了一会儿,说道:“韩嫣,你现在回去吧!如果你们韩家会被抄家,我可以考虑收留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韩凌便又朝府内走去了,杨歆有些莫名奇妙,但也很满意她给出的这个答复,她瞪了一眼韩嫣后,也跟着走进了府内。 待韩凌与杨歆进府之后,韩嫣便抹干了眼泪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一抹极怨毒的冷光,她一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来,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便向着玉树胡同一侧的巷子里面走了去,那里正有一位蒙面的女子站在一辆豪华的马车旁,等着她走来! “按照我的说告诉她了吗?”蒙面女子问道。 韩嫣点了点头,又不悦的蹙眉说道:“你想让我使苦肉计博取她的同情,可是这根本就不管用,阿九自小时候一病醒来,人就变得特别的理智,人也特别心狠,何况父亲从前那样待她,她怎么可能会以德报怨?” 蒙面女子轻声一笑,她拂了拂头顶上雾霭紫的幕离,说道:“韩嫣,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她,刀子口豆腐心,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不代表她真的会置之不理!何况这件事情已不只是救你父亲这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她会去救我父亲吗?”韩嫣眸子一黯,急问。 “你希望你父亲被救吗?”蒙面女子又嗤声反问,“这些年,你父亲是怎么对你的,你别告诉我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的怨恨,先是想将你嫁给昌化伯做续弦,若不是你犯了昌化伯的忌讳,这桩亲事兴许就成了,后来又想让你给平阳伯世子做妾,幸亏那平阳伯世子福溥命短,这亲事还未谈成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最后得陆家夫人崔氏派人来说媒,你这好不容易就要傍上陆家年轻有为又赫赫有名的陆大公子陆阎召,却不想,这陆大公子看上了你姐姐,硬是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在你父亲的眼里,你这个女儿也不过是他用来笼络人心升官发财的工具,若是到了必不得已非要卖出去的时候,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卖掉的!” 蒙面女子说到这里,韩嫣的脸色一阵惨白,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风姿妖媚的女子,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连我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找我干什么?” 蒙面女子答道:“我找你干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想让你替我呆在杨凌身边,时不时的给她添点堵,找些不快,你若让她不高兴了,我就很高兴!” 韩嫣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奇怪,甚至有些变态。 “你和她有仇?”她问。 蒙面女子却是摇了摇头,微笑着答道:“无!” “那你为什么这么恨她?还想利用我来对付她?”韩嫣问。 蒙面女子却是脸色一沉,话锋一转说道:“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力过问,韩嫣,你若识趣,就好好与我合作,若不然,我也可以随时让你从这个世上消失!” 女子的语声十分柔媚,可却字字透露着杀机,韩嫣被吓得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好,我答应……答应与你合作!”她嗫嚅着唇瓣说道。 蒙面女子听罢满意的笑了,她的语气忽而又转柔软,说道:“韩嫣,我知道你想嫁高门大户,想嫁一位好郎君,可是你若是一直在韩家,在你继母的压迫下,是永远也没有出路的,你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在杨凌身边,她嫁什么人,你便嫁什么人,这样,你才会有出头的一日!” 女子说完,韩嫣的脸上又布满凄楚忧伤:“你的意思是,让我像我母亲一样,和阿九去争同一个夫君?你想让我去给人当妾?” 语气中明显的透着不愿。 “有何不可?凭着你父亲在这京城的声誉,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给豪门大户子弟做正妻吗?”蒙面女子嗤笑反问。 韩嫣眼圈一红,低泣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在安国公府的门前跪上两三个时辰,直到杨凌愿意收留你为止!” 蒙面女子一声冰冷的命令,又走到韩嫣的面前,抚了抚她泪雨磅礴的脸颊,媚声低笑道:“生了这样一张好的容颜,何必糟蹋它呢!杨凌这辈子若是不嫁景王,就一定会嫁进魏国公府,甚至有可能嫁给徐舒玄做世子夫人,你若是能给徐舒玄那样的人做妾,那不还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韩嫣听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一双泪眼中透出一抹惊诧加喜悦的光芒。 “你怎么知道她会嫁进魏国公府?”她好奇的问,“她不是与陆公子定了亲么?” 蒙面女子又是轻柔的一笑,只神神秘秘的道了一句:“定了亲就不可能再退亲了吗?不过,这以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准,暂且先看看再说吧!” “兴许她等不到徐家来提亲,就会香消玉殒了呢?” 蒙面女子又莫名的低叹了一声,玩弄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自言自语道:“若是真就这样死了,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阿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着一身浅蓝色湘裙的韩凌正从安国公府中走了出来,随着她走出来的还有两个风姿玉秀的少年和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孩子。 韩凌走到门前时,向杨茗钰与杨茗轩笑着道了一句:“四舅、五舅,你们不用担心,我也就只是去看看而已,何况还有表哥表姐们在我身边呢!” 说完,又朝他们身边的杨秋璇甜甜的笑道:“娘亲也不用担心,若是无事的话,一会儿我就回来,带娘亲一起出去玩!” 杨秋璇皱着眉头怔忡了一会儿,好似害怕什么,走到韩凌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阿九,娘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娘亲也陪着你一块儿去吧!” 韩凌暗暗的握紧了腰间的一只蛊铃,脸上的笑容犹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忙道:“不行不行,娘亲刚才回来,出去之后会引人注目的!” “算了,秋璇,就让这几个孩子出去玩玩也好!他们只是去看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杨茗轩接了一句。 杨秋璇犹疑了片刻,才勉强道了一声:“好吧!” 只有杨茗钰还在出神的看着韩凌,他也注意到了韩凌腰间的那只蛊铃,刚才也正是因为这只蛊铃不停的发出激烈的声响,这个外甥女才突然变了脸色,说要出去看看! “曦之,逸之,歆儿,你们一定要好好护着表妹,知道吗?”杨茗钰再三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杨歆连声作答,然后拉着韩凌向前走了。 几人刚走出玉树胡同,上了街道时,就看到人群如潮水一般的朝一个方向奔涌而去,杨曦之好奇的抓了一人来问:“那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往这边跑干什么?” “这位小公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徐五少爷今天不知发了什么疯,与指挥使大人干起来了,大开杀戒,好多锦衣卫都被他给杀了!唉哟,我们怕遭池鱼之殃,赶紧逃命去了!” 听完这人的话,杨曦之的脸一黑,讶声道:“什么,徐五少爷大开杀戒?”(未完待续。) 第146节 这一场惊变 “世子,不好了,昨晚萧云好不容易将五少爷找回来,今天一早,他就一声不响的提着一把剑出门了,现在宣武大街上传来消息说,五少爷拦了正在办差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一句话不说就剑指陆丙,现在已连斩了好几名锦衣卫……” 南楚话还未说完,徐舒玄早已是骇然变色,立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墨玄昨晚一直在风琴阁,与风琴阁的头牌雨潇潇在一起么?”他问道。 “是,不过,五少爷只是喝了一些酒,萧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醉得不醒人事,他和那雨潇潇也并没有……” “这都不重要,我担心的是那雨潇潇到底有跟墨玄说了什么?”徐舒玄截断了说,然后眼眸中的神彩一亮,闪过一抹极为骇惧的光芒,“南楚,快走,我们马上去宣武大街道!” 看到徐舒玄神情中露出来的惶恐担忧,南楚也顿时联想到了什么,连忙取过一顶帏帽罩到了徐舒玄的头上,自己也抓过一把长剑,与徐舒玄一起大步迈出了门外。 辰时三刻,哪怕是早晨,盛夏的阳光也依然红艳似火,正好映衬了宣武大街上开得红如啼血的百里杜鹃,本来是很明媚灿烂的一天,但街道上却因为一起厮杀而变得十分萧肃而寒冷。 徐墨玄此刻便站在一众锦衣卫的前面,手持着一把长剑,狠狠的瞪着被这一众锦衣卫包围在正中间的陆丙,一双凤眸红如血色的琉璃。 长剑上还淌着殷红的鲜血,因为太过拼命,他的一头发丝也变得凌乱而披垂,胸膛也因喘息而剧烈的起伏,然而他的目光依然如同烈火般骇人,所有锦衣卫被他吓得连连后退。 “不想死的就都给我让开,我只要他一个人的命!”他迈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向那些踌躇不前的锦衣卫们逼近,目光所指正是陆丙那一张如同蜡像般冷酷的脸。 陆丙站着纹丝不动,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也并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他亦是冷冷的注视着徐墨玄,注视着那淌着鲜血的剑尖,仿佛早有准备,就等着他的一剑刺来。 然而,就在徐墨玄一剑刺向陆丙的时候,突地一人从空而降,抓住了他握剑的右手,并拉得他脚步一滞。 徐墨玄见是陆颜召,不由得冷声喝道:“陆颜召,滚开!这不关你的事!” 陆颜召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杀的人是我父亲,这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徐墨玄,你的事我已全知,我劝你放下过去,马上回到魏国公府去!” 徐墨玄侧目看向陆颜召,冷笑一声,道:“你已全知,那么好,陆颜召,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如果你的全族人全部含冤惨死,而害死他们的凶手就在你眼前,你能放下过去,当作没有看见吗?” 陆颜召的脸色一白,就连唇瓣也没有半点血色,他怔忡了半响,唇角边弯起的一丝笑容更是苦涩。 “我的心里并不比你好过!如果我可以自己选择的话,我倒不希望自己姓陆!” 他蓦地低声道了这一句,幽深的凤眸中隐隐透着一丝无奈的凄楚,他不知道就是这么极低的一句话也传到了陆丙的耳中,直令陆丙的脸色大变,拳头紧握,眼神中也露出了略带震惊的愧然。 徐墨玄却是完全听不懂陆颜召的话中之意,他揶揄的笑了一声,说道:“陆颜召,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能原谅你,就能放下过去,放下仇恨?” “我倒是忘了,你是陆丙的儿子,我竟然跟仇人的儿子称兄道弟,做了多年的朋友!” 说罢,他手上陡地用力,便挣脱了陆颜召那只牢牢钳制在他腕上的手,而陆颜召也不慌不忙的向后退去,直至退到一名锦衣卫总旗旁边时,突地拔出了那总旗腰间的一把绣春刀,缓缓的抬起来指向徐墨玄,含笑说道:“你说得对,我是陆丙的儿子,这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徐墨玄,你若是能杀了我,也算是为你族人报了仇吧!” “怎么样,敢不敢与我一战?” 徐墨玄看着陆颜召,神情有些愕然,他发现陆颜召今天的脸色格外有些苍白,而且眼神中也含着些许凄伤,就好像…… 他看不懂陆颜召的神情,但面对他的挑衅,也绝不会退缩。 于是,他也高声喝了一句:“有何不敢!陆颜召,是你逼的我,就别怪我不念往昔之情谊!” 言罢,他立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眼眸中寒光大盛,陡地向着陆颜召疾飞了过去! 但陆颜召身上的杀气仿佛没有他那么重,在面对他如长虹般划过来的利剑时,他也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子,用那把绣春刀去隔挡了一下。 空中顿时响起了极脆利的刀剑交错而过的声响,陆颜召身子轻轻一晃,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唇角边浮起一丝仿佛解脱似的苍白笑意,他竭力的站稳了身形,看着因仇恨而杀红了眼睛的徐墨玄,再次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刀。 “再来一剑吧!你我之间也从未分出过胜负,不如就在今天做出一个了结,也很好!”他轻声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底已露出了深深的疲倦,而唇角的笑容却显得格外轻松! 也罢,就这样结束了也罢! 正所谓父债子偿,我陆家欠你们蒋家的,就让我来替父亲偿还! 徐墨玄,我将这条命赔给你,是否可以消弥你心中的仇恨? 他心中想着,看着徐墨玄再次刺过来的剑,已然没有了再躲开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等着徐墨玄的那一剑刺进他胸膛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娇喝:“五少爷,快住手!”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柔软的双手在他背后猛地一推,本来已身受重伤站立不稳的他便被这一股算不上很大的力量推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耳边却传来了“噗”的一声剑入血肉的钝响。 “表妹——” 街道上骤地响起三个人叠加在一起的惊呼! 陆颜召抬起头来一看,就见徐墨玄握着的那把剑已深深刺进了一名高挑女子的左胸上,而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凌! 徐墨玄看到韩凌撞上他剑尖的这一刻,已是大脑一片空白,眼中的光芒恐惧黯淡得几近破碎! “为什么?阿凌!你竟然为了他……”他颤抖着声音问,脆弱如琉璃般的眸子几欲落泪。 韩凌摇头笑了一笑,说道:“五少爷,我是不小心的,你的剑……好快!”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只想着推开陆颜召,的确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撞到这剑尖上,而且她看得出陆颜召已报了求死之心,她必须要推开他,必须要还他这一份恩情! “五少爷,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下来的债谁来偿还,你也说过,父债子偿这句话是不对的!” “陆公子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之一,他是无辜的,你们是朋友,你不应该伤害他!” 韩凌话说到这里,因为胸口的疼痛,声音微溢出一丝颤栗,却仍笑着央求道:“答应我,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回去,好么?” 不应该伤害他,可是我却伤了你!阿凌,你这么做对我何其残忍,你明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也舍不得伤你一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韩凌看向了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瞳孔中深露恐惧的陆颜召,轻声笑道:“对不起,陆公子,我若是知道你身上带着伤,今天一定不会让你走的,我知道你早上说的那番话也是激我……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何而受伤,但我猜想这其中肯定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陆公子,我说过,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即使退了亲,但我绝不会食言!” 这句话陡地令陆颜召心中一阵剧痛,原来她所说的报答竟是拿命来报答么? 这时,杨逸之与杨曦之已跟到了韩凌的身边,见到已深入她胸口的剑,皆吓得脸色惨白,惊惶失措,杨歆更是骇惧得哭了起来:“你个傻丫头,笨蛋,你这是干什么,没事你往别人剑尖上撞干什么?” “二哥,三哥,这可怎么办?这剑刺得很深,而且还是胸口,表妹会不会……” “不要胡说!快准备一条干净的绢布,我先将这剑拔出来,先给她把伤口绑上!”杨逸之十分平静的说到这里,陡地一声喊道,“杨曦之,你还不快去找大夫!” 杨曦之见表妹这个样子,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听到杨逸之一声喊,连忙道了一声好,朝着前方的街道飞奔而去。 在这一场惊变发生的同时,街道旁边有一间小阁楼中正有两人屏窗望着这一切,当她们看到徐墨玄的那一剑不偏不斜的刺进韩凌的胸口后,两名女子神情变幻,皆露出了惊诧而得意的光芒。 “徐二小姐,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其中一名女子含笑问道。 徐明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心中却似乎并无多少快意:就算这个女孩子真的死了,大哥还是会忘不了她吧? “我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你是怎么设计这一出的,我五弟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来刺杀陆丙?而杨氏阿凌……你怎么会这么肯定她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来阻止我五弟?”徐明烟问道。 “我也没有使什么手段,不过就是借风琴阁花魁雨潇潇的口,告诉了你五弟一个秘密,他得知这个密秘后,就如同我预想的一样,所做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了!”另一白衣蒙面的女子笑说道,然后将一双极妖媚的眼睛盯向了窗外那群锦衣卫所在的位置。 “一个秘密?什么秘密?”徐明烟愕然的问。 白衣女子没有答,她只是含笑看着那一群因这一场惊变而惊措无助的人,看着那个同样失魂落魄跪倒在韩凌身旁的俊美男子陆颜召,笑了笑道:“不过,有一点让我很意外,我没有想到这个陆小阎王这么有情有义,他居然想白挨徐墨玄一剑,而我更没想到的是,韩凌竟然会为了救他而挡这一剑!” “真是有趣!这出戏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彩!” 白衣女子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徐明烟再次望向了窗外,而这一次,她望的方向不再是那一群锦衣卫所围着的几个人,而是从街道的北面正疾步走来的两个人! 看到这两个人后,徐明烟的神情中很快露出了讶然而痛苦的光芒。 “怎么了?徐二小姐,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白衣女子见她表情这般变化,不禁问,随即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楼下一望,就见两名青衣的男子正向陆丙所带的这一支锦衣卫卫队赶来! 其中一名男子头戴帏帽,她看不清容貌,但另一名男子,她记得清楚,正是在通州大运河边与她厮斗过的一名剑客高手,也就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的第一隐卫,江南第一剑南楚! 难道说这头戴帏帽的男子就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么?不,应该不可能,这个男人从来不轻易在人前露面,而且就算露面也总是坐着轮椅,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来? “我大哥并非真正的残疾,而且他的病也让杨凌那个女孩子给冶得差不多了!”这时,徐明烟说道,语气中满含妒意。 白衣女子的脸上立闪过一抹惊异的光,她再次投向那两名青衣男子时,就见他们已经穿过锦衣卫的包围圈,走到了正被杨逸之抱起来的韩凌面前。 “放下她,剑口偏离心脏五公分,并不致命,如果你还抱着她奔跑一路的话,她必会因失血过多而亡,杨公子,把她交给我,我能救她!” 当两名青衣男子挡在杨逸之面前时,杨逸之脸上露出了警惕而不忿的神色。 “你又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他一声喝道。 在他这一声厉问下,站在他面前的青衣男子将头顶上的帏帽取了下来,杨逸之看到帏帽下的真容后,不由得眸光大亮,顿觉周边的万物都失了颜色。 这时,徐墨玄才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大哥——” 杨逸之不由得一惊,问道:“你是魏国公世子?” “是!” 当他这一声“是”从唇瓣间溢出时,几乎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在了他的身上,魏国公世子极少出门,所以这京城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更没有多少人见过能站起来悠然而行的他。 徐舒玄向还在惊愕中的杨逸之伸出了手,仍神情淡定不紧不慢的说道:“相信我,我能救她!” “可是徐世子,我表妹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杨歆低泣着声音,忍不住接了一句。 徐舒玄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也能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将阿凌送到他怀中,必将又会引起一阵流言蜚语,何况他还是这京城倍受观注的人物! “杨小姐,清誉与性命相比,何为重要?”他轻声反问道。 微顿了一刻,他又温声说了一句:“我会为这件事情负责!” 杨歆被他后面的一句话噎得无语可说,又见韩凌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忙道:“二哥,表妹的性命至关重要,我们现在也别无他法,就相信徐世子一次吧!” 杨逸之犹疑了片刻,终是心中不忍,将韩凌轻轻的交送到了徐舒玄的手中。 而徐舒玄接过韩凌之后,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只是站在原地,慢慢的蹲下了身来,将韩凌的上半身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从衣袖中抖出了一块碧色的玉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那块玉佩咔嚓一声捏成了两断,从中竟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来。 他将那粒药丸含在了自己的口中,然后俯首覆盖住了韩凌的唇瓣,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将已渐融化成水的一股清凉送进了她的喉头。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张大了嘴,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杨逸之向前走了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却还是将刚要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说来也奇怪,就在他喂入这颗药丸之后,不多时,韩凌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徐舒玄正在用绢布给她捆绑着伤口时,心中微微一喜,不禁问道:“大少爷,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147节 真相到底是什么 徐舒玄没有回答韩凌的话,他只是侧头看了韩凌一眼,十分温柔的一笑,然后继续绑缚着她身上的伤口,低声说道:“阿凌,不要说话,你现在需要保存力气,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将她的伤口牢牢的包扎好之后,他再将韩凌抱了起来,目视注视下,才发现怀中的女孩子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然而她唇角边浮起的笑容却是那般绝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大少爷不要担心,阿凌不会死的,阿凌还想等着大少爷来提亲呢!”她用近似于耳语般的低弱声音笑着说了一句。 徐舒玄顿觉心中一痛,澄澈如幽潭般的眸子中顿时也闪泛出些许晶莹,阳光照射下,那些晶莹便如同万千星辰汇聚在其中一般,直令这里所有围在周围看着的人都失了神。 “陆大人,今日的事情是舍弟做得不对,改日我必带舍弟亲自到陆大人府上道歉,这件事情就到此作罢,如何?” 徐舒玄抱着韩凌站起身来,望着陆丙十分冷静的说了一句,虽然那双眸子因为沾了些雾气而显得晶莹璀璨,流光四溢,然而他的表情依然似含了些许笑容的淡定。 陆丙走到陆颜召的身边,将陆颜召扶了起来,冷目注视着徐墨玄,沉吟了片刻,方才答了一句:“徐世子觉得今日之事只需一个道歉便能作罢了吗?如果令弟的这一剑不是误刺中了这个女孩子,那么它就会要了我儿子的命!” “杨凌已经为你儿子挡了这一剑,陆大人还想如何?难道非要将这件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去吗?”徐舒玄突地厉声问了一句。 因为他一惯温和的笑容与云淡风轻,这一声厉斥顿时令所有人都愣了神,竟是无人敢插上一句话。 陆丙也被他这一声威严的厉斥而震惊了神,他一双冷冽的眸子微眯,直盯着徐舒玄看了半响,看着这少年眼中所透露出来的威胁,他终是压制住了心中的努气,冷笑着道了一句:“好一个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好,今日之事我可以就此作罢,但若是以后令弟再敢胆大妄为的突袭我锦衣卫,或是伤我儿子半分,我定叫他死无葬身之死!” 说完,他对身后所有踌躇不前的锦衣卫命令了一声:“我们走!”话说到这里,他又看了陆颜召一眼,却看到陆颜召好似站立不稳,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右手一直下意识的捂在胸口上。 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他立将儿子的领口微扯开了一条口子,就见陆颜召的胸口上那隐约可见的红掌印,这掌印顿时令他恍悟而大惊,眸子中缀上痛苦的光芒。 “召儿,原来是你!”他失声道。 昨天晚上他在广宁伯府的后苑中行走时,突然遇到了一位蒙面刺客的突袭,因为那蒙面人来势之快,紧急情况下,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反手在那人的胸口击了一掌,之后那刺客便逃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想到这个刺客竟然会是……会是自己的儿子! “快,快将公子送回府去!”陆丙突地十分惶急的对身旁的两名锦衣卫总旗命令了一句,然后扶着陆颜召疾步向前走去。 陆颜召被带走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被徐舒玄抱在怀中的韩凌,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女孩子胸前那一团嫣红时不觉心如刀绞,竟是眼前一黑,晕倒了下去。 徐舒玄闻声亦朝这边看了一眼,他狐疑的怔了一会儿,然后也沉声吩咐了南楚一句:“南楚,将墨玄带去杨家,交给杨将军处置!” 南楚道了声是,走到徐墨玄面前,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五少爷,跟我走吧!”他道。 徐墨玄早已心痛欲裂的失去了神智,一双眼睛只是木木的看着徐舒玄怀中的韩凌,任由着南楚拽着他的衣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杨歆看了看韩凌,又看了看徐墨玄,眼中的泪水不禁潸然直下。 而就在他们正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突地一个声音很不合适宜的从那一支背离他们而去的锦衣卫卫队里传来,十分突兀的喊道:“徐世子、徐世子,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求你也救救我吧!” 徐舒玄闻声陡地驻足,他听得出这声音正是陆丙欲押进诏狱中的韩陌。 他看着怀中极为虚弱的韩凌,看到她胸口上那一团还在慢慢洇开的鲜红,心中遽然腾起一阵愤怒,这时,杨歆恼怒的泣声大骂道:“谁是你女儿,你在这里瞎喊什么,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韩陌继续喊道:“可我真是冤枉的,徐世子,我知道你现在是皇上身边的重臣,只要你在皇上耳边替我说一句好话,我求你了,只要稍微提一句,你就告诉皇上,我……我可以再给皇上献一位美人!” 再献一位美人! 再献一位美人! 这句话简直如雷贯耳,石破天惊,南楚与杨逸之脸上都顿现出了极为愤懑的嫌恶之色,到了这个时候,韩陌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还真没有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杨歆听得更是火冒三丈,忍不住骂道:“献什么美人啊?你是要将你家老母献上去,还是要将你小姨子小姑子或是你女儿献上去啊!” 本来是一句十分揶揄讽刺的话,可韩陌似乎没有听进去,竟还能嬉皮笑脸的接道:“我女儿韩嫣正值妙龄,貌美如花,她不比香妃娘娘差的!” 锦衣卫中立刻响起一阵哄笑,杨歆更是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我呸!你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 “徐世子,二哥,我们不要理他,快点走,快点走,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徐舒玄十分无奈而头疼的闭了闭眼,心中暗忖道:幸亏杨夫人早已与韩陌和离,不然他很难以想象,韩陌是否为了自己的利益将阿凌也献给皇上或是卖给别的权贵。 他不知道,其实前世韩陌还真这么做过,将韩凌的画像托道士蓝道行送给皇上,若不是韩凌早有发现,在那张画像上点了一颗极不吉利的痣,毁去了三分姿色,也许她便真的会成为第二个韩清落。 身后传来马车辘辘的声音,韩陌的叫喊求饶声还没有停止,这边徐舒玄早已迈开了脚步,抱着韩凌继续迅速的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南楚吩咐道:“择一条僻静的小路,速将墨玄带到杨家,不可让太多的人看见!” “好!”南楚应了一声,又问,“那世子你呢?” 徐舒玄道:“我还有事要安排,你们先走!” 南楚道了声是,便立刻带着徐墨玄跃上了一条巷子旁边的围墙,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飞去了! 南楚一走,徐舒玄立刻又对杨歆道:“杨小姐,可否请你到药铺中抓一些药回来?” 杨歆微露出一分惊诧,赶紧接道:“什么药?世子请说!” “三七、茜草、蒲黄、白及、仙鹤草、紫珠草、檵木叶、红孩儿……”徐舒玄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之后,才发现杨歆瞪大了眼睛好似傻了一样,于是又温声道了一句,“抱歉,我现在没有空写,杨小姐能记下来吗?” 杨歆顿时回神,连忙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能记住,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徐世子也懂药?” 既然你懂医识药,那怎么没将自己的这一身病给冶好,还让我表妹费尽心思的到魏国公府去给你冶病? 杨歆正这样想着,就听徐舒玄好似看穿了她心思般的答道:“我母亲喜好研究医术,她留下来的医书手札很多,我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多翻了一些。” “哦!”杨歆还是不能理解,没道理你多翻了一些医书就能成神医了吧? “那世子刚才给我表妹吃的那红色丸子是什么?”杨歆接着又问。 徐舒玄暂停了脚步,似乎在考虑着是否应该回答,这时,杨逸之打断插了一句:“歆儿,别问这么多了,世子让你去抓药,你就按他说的赶紧去抓药!” 杨歆再次哦了一声,便赶紧加快脚步往集市上跑去了。 杨逸之见徐舒玄一直抱着韩凌,不禁道:“徐世子,你要一直这样抱着我表妹吗?从这里到安国公府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而且你就这样将我表妹抱到安国公府,这一路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徐舒玄也能猜想到他要说什么,而且他从这少年的眼中也看出了一份对阿凌的别样心思,于是他十分礼貌温和的笑了笑,说道:“那就劳烦杨公子租一辆马车来吧!” 杨逸之微愕了一下,他本想说“你还是将表妹给我来抱吧!”,但听到他这样一句话后,竟是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最终勉强溢出一个“好”字来 虽然杨逸之去寻了马车,可徐舒玄在抱着韩凌走过的一路上还是引来了众人的驻足围观,有的少女甚至扒开了窗纸,尖声喊道:“快看、快看!那个男人是谁?在京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比景王殿下还要俊美好看的男人呢!” “在哪里,在哪里?我也来看看!” “天啦!真的好俊,简直就跟天神一样!” 由一个女人的尖叫,很快便引来了众多女人的叫声连连,若不是杨逸之找来了马车,他很有可能走不出那一群如同流水般涌过来的人群。 幸好在当时,没有多少人认出他徐舒玄来,但魏国公世子解围锦衣卫与其弟徐墨玄之间争斗的事情便很快传遍了京城,包括杨家小姐杨氏阿凌为陆颜召挡剑以及魏国公世子当众亲吻杨凌的事情都已传为京城之中的佳话或是笑谈!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茶馆之中都能听到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激情高昂的拍案演说着一则“二男力搏为红颜,最终由京城第一公子一吻智取而胜”的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 当然,不管这件事情最后被以讹传讹变成了什么样,除了亲身经历此事的那几个人外,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什么是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旁观者看的只是热闹、寻一个闲时可以畅谈的话题,又有谁能体会到当局者心中的痛苦和无奈。 当徐墨玄从雨潇潇的口中得知自己是蒋家子嗣,且全族被言菘父子与陆丙联手陷害以致于灭族而亡的真相时,他几乎不敢相信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身世,背负着如此深重的血海深仇。 “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利用你欺骗你吗?就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兄弟,不是徐家的人,你不过是一个被灭了族的罪臣之后,是徐家捡来的一个野孩子,跟他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所以哪怕就是让你去送死,他也在所不惜!你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可以随意利用也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罢了!” 他不过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到风琴阁中去买醉,可醉过之后,却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这些话足以令他的世界天翻地覆,所以他回去之后并没有跟大哥说过一句话,而是自己去父亲那里寻求了一个答案。 父亲生气了,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的徐三老爷将一只名贵的瓷瓶砸到了他的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于是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也得到了一个他其实并不想要的答案。 父亲为什么从来不管他?就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徐家的子嗣? 大哥虽然对他很好,可是却也对他隐藏了许多密秘,其实在大哥心里,也并没有真的把他当亲人看待吧! “所以,你就相信了那个女人所说的话,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就如此冲动自不量力的想要去向陆丙寻仇!” “你以为你杀得了陆丙吗?连南楚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自信有几分力量可以杀了他,而就算你能杀了得陆丙,又能怎样?蒋家的仇就可以报了吗?那些无辜冤死的亡魂就能安息了吗?” “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十四年前蒋七郎也做过,可是结果怎么样?不过就是赔上自己的一条命罢了!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杨茗钰与杨茗轩不由得一怔,面色尽露沉痛之色。 守在韩凌床前的杨秋璇更是将脸颊埋进了自己的双掌之中,痛哭出声。 徐舒玄亦是十分痛心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五弟,一手抚上了略有些头疼的额头,微合了眸子说道:“墨玄,你知不知道阿凌为什么要挡你这一剑?” 提到阿凌为陆颜召挡他的这一剑,徐墨玄更是心痛难忍的低下了头,几乎呜咽出声。 “你以为阿凌是为了救陆颜召?” “她是为了救你,救我们徐家!” 徐舒玄继续说道:“如果你今天杀了陆颜召,陆丙若是不把你碎尸万段,血洗了我们徐家,他就绝不是陆丙!” 这一句话陡地令徐墨玄震惊得抬起了头来,也是这一刻他才恍然的明白过来,阿凌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一定要他走? “你根本不是陆丙的对手,如果你执意一意孤行,也不过是与蒋七郎一样,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而且这件事情闹大之后,对谁都没有好处!” “墨玄,你真的想让我们徐家满门跟着你一起陪葬?” 在徐舒玄身心俱疲的问出这一句话时,徐墨玄陡地发出了一声痛哭的厉吼,竟是膝行到徐舒玄面前,肯求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太多,没想到会连累到你,更没有想到会伤害到阿凌!” “我好难受!不如你杀了我!杀了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快杀了我!”(未完待续。) 第148节 他亲自来提亲 徐舒玄再次无奈的闭了闭眼,似乎觉得对这个五弟已是无话可说。 南楚见徐舒玄的头疼病似有发作,便立刻将徐墨玄拉到了一边,斥责道:“五少爷,大少爷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男子汉大丈夫求什么死!你快站起来!” 徐墨玄根本听不进去南楚的话,他的脑海里已是乱麻一片,韩凌为陆颜召挡他的一剑不停的在脑海里呈现,几令他头痛欲裂,而且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什么被遗忘了多年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他好像看到了血……很多人的血,还有妇人小孩的哭泣,无数森然林立的锦衣卫,他们手持着绣春刀,如同宰鸡宰羊一般一刀又一刀的砍向那些拼命逃跑的丫鬟小厮。 他好像被人藏在了一个箱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只依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尖声念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那所有的名字都含着同一个姓氏,那就是“蒋”,那人念到最后的时候,突然拔高声音连问了三遍:“蒋靖轩在哪里?蒋云舟之子蒋靖轩在哪里?” 蒋靖轩?这是谁的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当他即将要脱口应答时,一双略显粗糙的手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而就在这时,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应声道:“我就是蒋靖轩,我在这里!” “带走!全部带走!”那个尖着嗓子的声音极不耐烦的喊道,立时便又有沉重的脚步声如雷振耳的传来,那个自称蒋靖轩的孩子似乎已被两名锦衣卫拖出了门外,紧接着又是一阵凌乱的刀剑乱砍的声音以及仆妇们的尖叫和凄声哭泣。 “大哥,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徐墨玄突地捂住了双耳,在那些纷乱的记忆里挣扎着喃喃出声,“蒋靖轩……我的名字是不是叫蒋靖轩?那么他又是谁?” “那个孩子又是谁?” 南楚见徐墨玄神色有异,似乎陷入了某种极为痛苦的回忆中,忙担忧的望向徐舒玄道:“世子,五少爷这是怎么了?” 徐舒玄见到他这个样子也极为骇异,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也许是他小时候的记忆被触发恢复了!” “墨玄的乳娘将他交给我三叔的时候,说过有给他服下一种苗彊特制的专门洗髓记忆的药草,所以这些年他对自己幼时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他刚得知自己的身世,还有些无法承受,南楚,你快将他带回去休息!”徐舒玄心中顿生愧疚,有些自责道,“也许,我刚才不应该对他说这么多……” “是!”南楚答道,正要走时,徐舒玄又道:“不,暂时还是不能送他回去,魏国公府中耳目众多,他现在这个样子必会生事,先在外面找家客栈住着!” 徐舒玄话刚说完,杨歆立刻接道:“徐世子,就让五少爷住我们府上吧!我们安国公府没有那么多心怀叵测之人,很安全的,而且府上也还有许多房间是空着的!” 说着,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不应该由她一个女孩子来说,忙又望向了杨茗钰,说道:“是吧!爹爹!” 杨茗钰看了女儿一眼,也向徐舒玄点了点头,道:“歆儿说得没错,我安国公府中人员简单,徐世子若是信得过的话,就让徐五少爷暂住在我们府上,没有问题!” “何况徐世子与徐五少爷于我们杨家有大恩……” 杨茗钰刚说到这里,徐墨玄蓦地又朝他跪了下来,泣声说道:“可是我伤害了阿凌,我差点杀了她,如果她……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再活下去,杨将军,就算是我求你这件事,杀了我给她陪葬!” 杨歆见到他这般痛不欲生的模样,也顿生心疼,连忙跑到了他的面前,劝慰道:“我表妹不会死的,徐世子有给她喂了一粒药,那药一定能救活我表妹的!” “徐世子,你说是不是?” 杨歆这么一说,杨茗钰与杨茗轩都诧异的看向了徐舒玄,就见徐舒玄微微点了点头。 “墨玄,你的命是很多人用生命换来的,倘若你一心求死,如何对得起那些曾经不顾一切救你出来的人?你又怎么对得起你那位连自己孩子都舍弃了的乳娘?怎么对得起阿凌?” 徐舒玄说到这里时,厅堂中突地传来一个十分清柔的女子声音惊喜的喊道:“血止住了,大夫说,阿九没有生命危险了!” 跑进厅掌里来的正是经韩凌修整过仪容的婢女打扮的蒋灵。 当蒋灵将目光扫过厅堂中的所有人,最后落在徐墨玄身上时便再也挪不开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徐墨玄的身前,不禁跪下身去,轻唤了一声:“七哥!是你吗?” 徐墨玄愕然的抬起了头来,就见蒋灵的一双眸子露出悲喜交加般的晶莹光芒。 杨歆看得莫名奇妙,正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杨茗钰快步走到了蒋灵的身后,握着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他不是……”杨茗钰用眼神暗示着蒋灵,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七郎!” 蒋灵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下去,露出一抹愧意的苦笑。 “是,我又犯糊涂了,若是七哥还在世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年轻……”她轻声道,又不禁再多看了徐墨玄一眼,想到陆丙曾对她说过的,蒋家不只她一人活了下来,难道这个孩子便是…… 她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杨茗钰,杨茗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蒋灵不禁含泪而笑,连说道:“我没想到……这真的……很好,我知足了……”语无伦次的说了一番后,她又笑盈盈的望着杨茗钰道,“钰……不,杨将军,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不会乱说的!” 杨歆见蒋灵看父亲的眼神仿佛透着那么点含情脉脉,莫名奇妙的愕然了片刻。 杨茗钰却是一阵心痛,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阿凌醒过来了吗?” 蒋灵连忙点头:“大夫说,幸亏先前及时给表小姐敷了一丝药,将血给止住了!” “大夫还说,表小姐身体似乎异于常人,好似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哪怕这伤势极重,却也丢不掉性命,看来是个多福的!” “你们若是不放心,都去看看表小姐吧!” 蒋灵这么说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讶异的望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却是看向杨茗钰,含笑说了一句:“可否让我也去看看阿凌?” 虽然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对女孩子的闺誉不好,但杨茗钰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点也点头,于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京城第一公子徐舒玄,无论传说中的他是多少的高洁出尘聪慧绝伦,可见过面后却又有不一样的更深刻的认识和感受。 这少年年轻纪轻轻说话做事竟能如此沉稳,思虑周全,其思维敏捷亦是常人所不及,而且从他对徐墨玄所说的几句话中,亦能看出他对于人心的分析亦有相当准确的洞察力,有这样的一份心思实在是令人嗟叹不已! 而且这少年与身俱来的修养和气度连他们这些作为长辈的人都自惭形秽,不得不折服! 徐舒玄到韩凌房间来的时候,杨秋璇正坐在她床边擦拭着额头,旁边几上是洗了一盆的血水。 看到这一盆血水,徐舒玄的心中也如同被揪了一下疼痛。 杨秋璇一手紧紧的握着韩凌的柔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一双眼睛已是痛红。 “杨夫人。”徐舒玄十分恭敬的颔首称呼了一声。 杨秋璇连忙抹干了眼泪,站起身来,勉强笑着回了一礼。 “这次真要感谢徐世子救了我女儿阿九的命,此恩此德,铭感五内!”她答道。 徐舒玄亦礼貌的说了一句:“杨夫人不必挂心,这是应该的!你女儿也救了我五弟,救了我们徐家!算起来,应该是我们徐家欠你女儿的!” 杨秋璇怔忡不语,心中却几欲流泪。 这时,又听徐舒玄轻声肯求道:“我想跟您的女儿说几句话,可以吗?” 杨秋璇怔了一会儿后,含笑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徐舒玄走到韩凌的床头,坐了下来,为她轻轻掖好被子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可不许这么犯傻了,知道么?” 韩凌望向他,轻轻点了头,盈盈笑道:“若不是五少爷的剑太快,我应该可以躲得过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还在顶嘴!”徐舒玄轻声斥责道,眸子里满是心疼和温柔。 听着这一声轻斥,韩凌感觉到心中极暖,连忙又点头笑道:“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就算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到她一脸俏皮可爱的模样,徐舒玄微微笑了笑,星亮的眸子中却隐透出一丝担忧。 韩凌见他一直凝眸注视着自己不说话,不觉脸色微红,满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话题道:“大少爷,陆丙昨天晚上来退亲了……” “我知道。”徐舒玄回道。 “大少爷是如何让陆丙主动退亲的?”韩凌又好奇的问,“而且今天大少爷只说了一句话,便让陆丙知难而退,没有在为难五少爷。” 徐舒玄神情一敛,看着韩凌还有些微白的唇瓣,心中更加疼惜。 “阿凌,今天若不是你挡了墨玄一剑,我也不知会如何收场!”他说道。 若是陆颜召真的死在了墨玄的剑下,那么他昨天晚上好不容易与陆丙达成的结盟就会崩溃,陆丙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必然也不会再顾及自身利益而与他斗个你死我活,那么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陆家与徐家这两大世家大族就会在京城彻底消失,如同蒋家一样。 “大少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韩凌见他眸光幽深,似有忧愁,忍不住问。 徐舒玄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不禁轻抚了一下她的琼鼻,柔声斥责道:“小丫头又在瞎操心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将自己的伤养好,等我……迎娶你进门?” 听到最后一句,韩凌不禁脸色有些羞赧的一红,心中顿时洋起满满的暖意。 这时,徐舒玄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紫色的锦囊,然后又从被褥之下拿出了韩凌的手,再将那只锦囊慎之又慎的放在了她的手心,柔声认真的说道:“阿凌,这件东西我交给你,倘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时,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将它拿出来!它可以保你性命!” “这是什么?” 韩凌正想要找开锦囊拿出来看,徐舒玄却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腕,笑道:“等我走后,你再拿出来看吧!” 一听说他要走,韩凌紧张的问:“大少爷要去哪里?” 徐舒玄一笑,答道:“去向你母亲和四舅舅提亲!” 韩凌略有些娇羞的垂下了眼眸,徐舒玄看着她一笑,轻轻掖了一下她的被子,便站起身来,朝门外走了去。 一出门,他便对杨秋璇与杨茗钰各施了一礼,说道:“杨夫人,杨将军,我想与二位商量一件事情,可否单独室内一人叙!” 杨秋璇一愕,望了一眼杨茗钰,二人目光交涉之下商定,便点了点头。 杨茗钰将徐舒玄引进了一间待客厅,再命一位婆子送上了一些茶点,请徐舒玄就坐,可徐舒玄却并不就坐,却是突然站在厅堂正中,对着正坐在正东面上首的杨秋璇单膝点地,跪了下来。 杨秋璇一阵错愕,连忙起身道:“徐世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行如此大礼?” 徐舒玄道:“我是为今日之事向杨夫人与杨将军道歉。” “今日之事徐世子何错之有?”杨秋璇不解的问,又连忙将徐舒玄扶起。 徐舒玄郑重的说道:“今日之事,本是舍弟闯了大祸,我为了不让此事的真相传至皇上的耳中,故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轻溥了令媛,恐怕从明日开始,对令媛不好的流言又会传遍京城,令媛闺誉有损。” 杨秋璇听到这里,又是诧然不解的怔了神,杨茗钰却是恍悟了什么,接道:“徐世子的意思是,为了掩盖徐五少爷身世的真相,不让他行刺锦衣卫指挥使的真正目的传遍京城甚至传到皇上的耳中,世子故意演出这一幕,将众人所观注的焦点全部转移到你和阿凌身上?” 杨秋璇恍然大惊,就听徐舒玄恍然大惊,道了声是。 “杨将军所言极是,这正是我要道歉的原因,此事我应当负全责,所以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求二位一件事!” 他说道:“我想求娶杨夫人的女儿、杨将军的外甥女杨氏阿凌为妻!”(未完待续。) 第149节 谈利痹换庚贴 徐舒玄话一说完,杨秋璇与杨茗钰都怔住了,要说将阿凌嫁给这样一个风姿如玉又有着如此涵养气度和无双才智的男人,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可偏偏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令杨秋璇心中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纵然他做出轻溥阿九之事本就是为了救阿九,可是却被他说成了为掩盖徐墨玄刺杀锦衣卫指挥使真相的一场算计,如此一个精于谋算的人,他将来又会真心待阿九么? 杨秋璇忐忑不安,但还是面带微笑的礼貌说道:“魏国公府是京城第一大门阀世家,徐家功勋建业,又以诗礼传家,而且徐世子年纪纪轻轻就已破例被皇上钦点入内阁,如徐世子这般的人中龙凤,小女实在是……” “杨夫人这是谬赞了,其实我知道杨夫人担心什么?”杨秋璇话还未说完,就已被徐舒玄打断,他缓缓站起身来,再次施了一礼,微微含笑续道,“我徐家确实是京城第一门阀世家,在朝中有百年根基,大眳开国之时,徐家以功勋立业,获得世袭子孙的爵位,后三代以后,徐家子嗣弃武从文,科举入仕,最后封候拜相者也有数十位,但世家大族内宅是非多,魏国公府中也少不了这些尔虞我诈,杨夫人便是担心令媛嫁进国公府后会受到这些牵连吧?” 杨秋璇沉默以对,并不否认。 徐舒玄又含笑说道:“可是令媛现在就屡受他人的算计,从她初入京城起,陆丙便为一己私利逼令媛与他的儿子陆颜召定亲,而且景王也曾想拉拢杨将军而求娶您的女儿,杨夫人,我想您现在也应该能明白,令媛必须马上定亲,而且一定要找家族背景实力可以抵御陆家与景王的世家子弟,才可能避免她将来可能遇到的麻烦。” “至于我国公府中的那些人,我想以令媛的冰雪聪明,处理内宅事务与人情关系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伤害!” 陆丙逼阿九与其子陆颜召定亲之事,杨秋璇早已知晓,不过,景王求娶的事情,她却并未听说过,于是,她诧异的望了一下杨茗钰。 杨茗钰向她点了点头,转而对徐舒玄道:“徐世子说得不无道理,只是舍妹担心世子……” “杨将军是想说京城中所传言的,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吗?”徐舒玄再次打断,又反问了一句,“杨将军看现在的我,像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样子吗?” 杨秋璇与杨茗钰再次无语可说,眼前的这个人气宇轩昂、神姿朗彻,哪里是传说中那个病怏怏快死的样子?传言只是传言,只有亲眼见到才知事实真相,而且这个少年还并非传言中所说的残疾,这一点实在是令人惊讶匪夷所思。 “徐世子,你能唐突的再问你一句话吗?”这时,杨秋璇才正色问道。 徐舒玄道:“杨夫人请问?” “世子的婚姻大事,世子可以自己作主吗?”她问。 徐舒玄答道:“实不相瞒,此事我已与家父提过,若不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会等家父遣媒人到您安国公府上来提亲,不过,既然今天我已经来了,不如就先跟杨夫人与杨将军将此事说明。” 杨秋璇听到这里就有些傻眼了,他刚才不是说因为当众亲吻了阿九而要负责吗?原来他早就作好了来提亲的打算了! 徐舒玄似看出了杨秋璇心中之所想,又连忙含笑续道:“今日之事事出突然,并非在我意料之中,而提亲之事,舒玄也确实早有准备。” “杨夫人,我是真心想娶您的女儿为妻,请问您还有什么顾虑?” 杨秋璇忖度了一会儿,不禁朝徐舒玄看了一眼,只见这少年话说到这里脸不红心不跳,依然站立如松下之风,静若远山寒水,澄澈不染俗世。 这样的风姿、气度和涵养,完美得就如同神邸一般,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越是挑不出毛病,杨秋璇便越是害怕,于是,她又道了一句:“世子身份尊贵,名倾天下,又是徐家的嫡长孙,我想世子的母亲一定希望世子多子多福,而我女儿年纪还小,且性子也有些倨傲,若是将来世子的母亲要给世子纳妾……” 她话才说到这里,徐舒玄便明白了,原来这杨夫人是担心他将来喜新厌旧,辜负了阿凌,而且这句话还是一语双关,有意提到了他的继母长公主。 “杨夫人有所不知,我在国公府中,父亲从来不对我强加约束,只要是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我父亲从来不会逼迫我,而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父亲也不会怫逆我!” “不然,我也不会自己来提亲了!” 也就是说,不是十拿九稳之事,他也不会冒昧或冲动的去做。 这个少年将他想做的一切事情都已提前计划好,并一步一步的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竟然如此! 杨茗钰不禁心中直叹:这少年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如此善谋,难怪能得皇上器重,年及弱冠便进了内阁,可以说是大眳开国以来的第一人! 论举世之才,徐家之子徐舒玄无人能及! 从前只是耳闻,今日亲见,心中亦是难以置信,感慨不已! 杨茗钰想到了韩凌所说的,徐舒玄已解出了那句“九歌”中的答案,而且就在昨日拿到了那本书之事,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徐世子,我听阿凌说,你昨天去了一个地方,而且拿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杨茗钰话音刚落,徐舒玄便立刻接道:“是,这也是我想与杨将军商量的第二件事情!” 说完,他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物,向杨茗钰走了过来,低声认真的说道:“我听说是杨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付出了生命所换来的东西,可见这东西十分重要,我想将它放在杨将军这里保管!” 杨茗钰一愕,他没有想到徐舒玄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那么昨天晚上他又是怎么从陆府中走出来的?难道陆丙没有搜过他的身吗? 徐舒玄一笑,道:“陆丙多疑,不管这一物是否在我身上,他都不会相信我会带着它站到他面前,而且这也不是孤本!” 什么意思?就是说,这本书还有好几本?这样的证据还有很多? 杨秋璇见到徐舒玄递过来的这一物后,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愕然的看着徐舒玄,怔了良久。 这是可以为蒋家翻案的证据,七年前,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这些真正的证据,所以才让言菘从那件案子中摘了出去,没有受到言藩的任何牵连。 她和阿灵在宫中看得清楚,言菘为了重获皇帝的宠信,每天辰时未到就跑到了西苑等着皇上起床,与皇上谈玄论道,写青词,皇上不满意,他就写到满意为止,他竟然就是凭着这种毅力和溜须拍马的本事,至今还安稳的坐在内阁之中。 杨秋璇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徐舒玄忽然低声对她说了一句:“杨夫人,蒋家的案子我来翻,你以后不要再多管就是了!” 杨秋璇霍然抬起头,看向徐舒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别说徐家一直走中庸之道,不参与党争,更不会多管这些闲事,而且要翻这件案子该是有多危险,一个不小心,又可能全族覆灭! 徐舒玄却又沉声郑重的道了一句:“你们杨家现在也深受皇上忌惮,万万碰不得此案,而且杨夫人与香妃娘娘现在已然在陆丙的监视之中,若稍有行动,定会受到他的反击,这件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杨茗钰被皇上一道圣旨传回京时,他心里就已明白,皇上已经打算开始对杨家采取行动了,虽是从南京调到了京城,可是皇上以南京边防稳固已无战事为由,暂收去了他的兵符,委以比较清闲的太尉一职。 现在杨家的一举一动皆在天子脚下,不得有一丝的过错。 “可是徐世子,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皇上愿意重审此案?”杨茗钰问出了关键。 徐舒玄笑了一笑,回道:“杨将军给我两年的时候,我需要这两年的时候清洗一下朝堂,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杨将军将此案传于三司,并公诸于天下,到时候皇上不得不重审此案!” “至于具体怎么做,机密不可外泄,请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杨将军!” “不知杨将军是否愿意与我合作?” 杨茗钰听罢,神色一肃,也慎重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答道:“好,若是能翻此案,杨某以后愿供世子驱遣!” 徐舒玄含笑退了一步,再次施礼道了一句:“那晚辈就多谢杨将军了!” 说完之后,他又道:“那晚辈与杨小姐的定亲之事,杨将军和杨夫人心中现在可有了答案?” 这话题转变之快再次令杨茗钰一愕,他看了杨秋璇一眼,说道:“阿璇,你既然回来了,这事儿便你作主,你看怎么样?” 杨秋璇有点儿回不过神,这事谈到了这个份上,她就是想拒绝都说不出口了,于是,她含笑道:“阿九年纪小,还有些顽皮,那就麻烦世子以后多担待一些了!” 徐舒玄扬唇一笑,点了点头。 “这么说,杨夫人是答应了!”他道,然后看向了杨茗钰,“庚贴我已经带来,就在这本书中,待今日之事过后,我便让父亲遣媒人到贵府上来正式提亲!” 什么!连庚贴都带来了!而且就算杨秋璇不答应,他都已经收了这少年的庚贴! 杨茗钰再次惊愕的看向徐舒玄,心中不禁感叹:这个结果也早在他预料之中了吧! 这个少年行事竟是这般…… 杨茗钰不知说什么话,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幅温和有礼的样子,也知他在等待什么,便也立刻唤了身边的小厮进来,吩咐了他一句话。 杨歆看着丫鬟紫儿抱着一只盒子蹬蹬蹬的跑进了待客厅,不由得好奇的逮住了她问:“紫儿,你怀里抱着的这东西是什么,我父亲和姑母还有徐世子怎么还没有出来?” 紫儿紧紧的抱着盒子,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我也不知世子爷与那徐世子谈了些什么,阿虎叫我带来纸墨笔砚,世子爷好像是要给表小姐写一份庚贴!” “啊?庚贴?”杨歆愕然,这不是议亲之时,男女双方互换合生辰八字的草贴么? 难道这徐世子竟是来向阿凌提亲的? 杨歆不由得追着紫儿到了待客厅的门外,本想偷听什么,可却什么也没听到,没过多久,徐舒玄便从待客厅走了出来,正巧与她撞了个对面。 “对不起,对不起!”杨歆连忙道歉。 徐舒玄客气的唤了一声:“没关系!”然后转过身来,与正走出来的杨茗钰与杨秋璇施礼说了一句客套话,便要告辞了! “舍弟就拜托杨将军先照料一下了!”他道。 杨茗钰亦还了一礼,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徐舒玄笑着道了声谢,然后唤来南楚一起走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待徐舒玄走后,杨茗钰手握着一份庚贴,怔忡的出了神,当杨茗轩问起他们在待客厅到底与徐世子聊了些什么时,杨茗钰只是轻叹了一声:“举世之才,当之无愧!” 杨秋璇回到汀兰苑的时候,就见韩凌竟然自己下床,手中也牢牢的握着一个锦囊遥望着不知何方。 “阿九,你身上有伤,怎么自己起来了?”杨秋璇立刻奔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儿。 韩凌这猛然回神似的,对杨秋璇笑道:“娘亲放心,阿九没事!” 杨秋璇这才想起了徐舒玄给她喂过一颗红色的药丸,那药丸到底是什么?当真有如此奇效? 见女儿心思忡忡的握着一物,她又问:“阿九,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韩凌笑了笑,回答:“是一件至宝,大少爷送给我的一件至宝!有了它,阿九以后什么也不怕了!” 杨秋璇愣了会儿神,忽然十分爱怜的抚了抚韩凌的脸颊,道:“阿九,娘作主给你答应了一门亲事,也许徐家很快会遣媒人来提亲了,你可愿意嫁给徐世子?”(未完待续。) 第150节 南宫家的密秘 穿过遂道,我手举朝阳剑刺破眼前最后一袭黑暗的维幕,然后,不出我所料,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女人,我的母亲。 和她交缠在一起的男人,长发覆盖了整个身躯,阴暗中,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如玉一般的光亮透明,恍惚间,我竟能看到他的玉臂上照映出了我的剪影。 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他们尽情的沉浸在情意绵绵的欢愉之中。 “给我停下来!”我羞恼的大怒,横掷而出的剑光在半空中扫过一道烈焰光圈,“骨碌碌”,昏暗的密室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到我的脚边,我愤怒的将那一物猛踢向了那纠缠着的两个人。 “蝶衣,你还真是淘气。”那个女人一边抚摸着男人的肩,迎合着他的吻,一边媚声的叹息,而那男人仿佛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依然忘我的继续,对于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感到不可思议,再也无法睁眼去看他们,我侧过头,讽刺道:“既然知道我来了,娘,请你马上停止你的游戏,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哦?”对于我说的话,她似乎很惊讶,又似乎很惊喜,将那男人轻轻的推向一边,她理着自己凌乱的红裳,站了起来,走向我道:“我的蝶衣,终于想到要跟我说话了,好久了,蝶衣,我记得好久你都没有主动来找娘说说话了。” “别再喽喽嗦嗦!”我厉声打断,“我只问你一句……”望向她的眼睛,我一字一字问道,“我,到,底,是,谁?” “你是我的女儿呀!蝶衣,你是不是头脑发烧了,有些神志不清呀!”她居然还笑得那样娇媚。 “你这个疯女人,你才神志不清呢!”我不耐烦道,“别再给我装了,我再问你一次,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她掩口大笑,“蝶衣,你果然已经开始成长起来了,很快,你就可以变成我了。” “你在说什么?”我又惊又惑,脚步逼向了她,“变成你?我,变成你?” “点灯吧!”她蓦地转移话题,“蝶衣,最后的时间了,我们母女不应该躲在阴暗之中说话,你点灯吧!娘让你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 “这里?”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手指伸出,点出去的内火燃烧了整间密室,然后,这里的一切布局都展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红幕挂满了四壁,一个巨大的祭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祭台上摆满了檀香,轻烟如同幽魂一般的飘了出来,而祭台的两边各立着一尊狰狞的泥琢雕像,一黑一白,似乎是来自阴间的黑白双使,我望着他们的眼睛,竟似感到有森冷的寒意透骨而来。 抬头望向天空,那顶上竟悬挂着数根尖锐的法杖,仿佛随时可能落下来贯穿我的头颅。我不禁骇然的挪了一下脚步。 原来这就是我的噩梦?这个地方就是我噩梦的根源? “娘.”脑海里再次泛起剧痛,我痛苦的问,“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诅咒?” “诅咒?这并不是诅咒。”“诞生于白昼黑夜交替之时,你本不应属于人类,是魔神助我赐予了你完美的身体与灵魂,也因此,我们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那就是伴随我们一生的梦魇的折磨。”娘的声音传至耳畔,带着哀痛与悲怜,“蝶衣,知道么?一直以来,娘都与你做着同一个梦。” “同一个梦?”我讶然,“是因为魂祭么?是不是因为那个魂祭,因为你杀了一百多个无辜的婴孩,所以,我们也必须遭到报应。”我猛抓住了母亲的衣襟,“可是,娘,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我来接受这种惩罚?” 与她四目相对,我从她眼里看到了属于我的悲凄,她的眼神让我感到如此的不安,仿佛这两道目光能轻而易举的穿透我的内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不了解她,她却总能猜出我心中所想,我原以为这是因为存在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是,现在不以为然。 母亲在笑,即使我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依然还在笑。 “娘,你笑什么?”我忍不住问。 “我笑,笑你现在已经变得跟我一样了。”她诡秘的眨了眨眼,话锋又转,问道,“是为了那个男人么?蝶衣,告诉娘,是不是因为御风,你也将灵魂献给了魔?” “是。”我怒声道,“但就算是邪魔,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真以为你很强?”母亲笑道,“你真以为,那个男人会在意你么?你真以为,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值得?蝶衣,真的为爱就可以任意的牺牲么?哪怕是自己的灵魂,也可以出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冷道。 母亲又是娇声一笑,忽然唤道:“御郎,到我身边来。” 我诧异,就见她身后的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抬起头,向她身上靠了过来。 自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我就觉得这人异常的古怪,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连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都不会,全凭着母亲的差使,便木偶般的动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正眼看这个男人,然而,此刻,我的目光里照出他的脸时,震惊如雷般轰进了我的大脑。“御风?”我不禁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母亲揽紧了他的脖子,瞅道,“难道你真以为,你给了一个男人,他就会娶你了吗?蝶衣,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男人贪财好色,都是伪君子,他们说过的话不可信的。” “你给我住口!”我怒极生悲,将剑托起,从下至上,压上了母亲的脖颈,“娘,你在跟踪我?你跟我抢一个男人,不觉得可耻么?” “可耻?”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半响,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了出来。“什么是可耻?他本来就是我的男人。”她整了整御风的衣袂,忽而对我笑道,“千年前他属于我,千年后,他依然属于我,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耻!”再也忍不住心中火焰燃烧的愤怒,我的手微微施力,剑尖在她纤细的雪颈上挑出一道血痕,“娘,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是不是对他下了蛊,是不是?”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是用衣袖轻轻的拭了一下自己流血的脖颈,笑道:“这一天终于是要来了,我的蝶衣,你今天是来取你娘的性命的么?” “如果,你没有给我合理的解释,我会杀了你。”我斩钉截铁道,“一定会!” “什么解释?”她装作懵懂的问。 “先把御风还给我!”我冷冷道。 “好,给你!”母亲突地将御风推向了我,一道凌厉的光向我胸口刺来,我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回剑隔挡,却是一只手击到了我的剑上,又闻“咔嚓”的一声,那只手迎着剑刃而断,仿佛断碎的琉璃落在地上化为了碎沫。 “这是什么东西?”看到眼前的御风目中并无神采,而肌肤也是不同于常人的光洁明亮,他只是机械般的保持着站立,无表情,也无言语。我恍悟,原来这并不人,可他的容貌却被雕琢得与御风别无二致,我恼怒的将这物推开,逼向母亲问道:“你做的什么东西?” 母亲莫测的一笑,道:“偶人。” “偶人?”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里突地闪现青衣少女说过的话,“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你和我一样,受了诅咒的么?我们都是偶人呀!” “那么,我又是什么?”我问,“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偶人?” 她怔了怔,大笑道:“你怎么可能是偶人,我给了你人的身体以及灵魂,你又怎么会是偶人。”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我逼问,“再不说,我真会杀了你!” “哈……你,你就是我,蝶衣,你就是我。”她拉着身后的帷幕,俯声大笑,笑够了,望着我道,“或许你不明白,我可以这样跟你解释,你,是我的替身,或者说,是我的分身。” “什么?” “很难置信么?蝶衣,你还记不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全部的美与善,你的灵魂就是我,是我善的一面。在那场魂祭之中,我只不过用了自己的一滴血,施用转生轮回的分身之术,便创造出了你!蝶衣,你说我的创造是不是很伟大?” “我,就是你?”如五雷轰顶,我的意识渐渐呈现出模糊的迹象。 “是,你就是我,你的灵魂,就是我。” 我看着母亲的眼睛,精神几近崩溃:“我的灵魂就是你,那么,为什么要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将你的灵魂寄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创造出我,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你的情郎,御风他很喜欢这个身体呀!他很喜欢那个女人,无论是几世轮回的转世,他都要找回那个女人。所以,我让他来找到了你。” “那个女人?”御风喜欢的那个女人,阿影?我问,“那么,那个女人的灵魂在哪里?你将那个女人的灵魂禁锢在了哪里?” 母亲笑了笑,半响,忽问道:“有听过蝴蝶泉的故事吗?” “我没有兴趣听你说故事。”我立刻打断道。 “你必须听,如果,你想帮助御风救那个女人的话,你就要听这个故事。”母亲道,“因为这是御风和那个女人的故事,是他们第二世轮回转世的故事。” 我默然不语,听她道:“在一百多年前,苍山云弄峰下的一个羊角村里住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名雯姑,雯姑自糼聪慧善良,心灵手巧,是村里所有小伙子心中寤寐求之的爱情女神,但小伙子们的追求并没有取得雯姑的芳心,她一直在等着一位能走进她梦与心的王子,直到有一天朝山会上,她遇见了让她一见倾心的白族少年霞郎,与霞郎的相识到相知,很快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有情人本该终成眷属,却不料好景不长,当地的霸主虞王得知了雯姑的倾城美貌,命人将雯姑强娶宫中,霞郎冒生命危险将雯姑好不容易救出却还是惊挠了宫中的官兵,二人遭虞王追杀而逃至蝴蝶泉,便已穷途末路,面对四处包围的官兵,二人知无路可逃,既然生不能相守,那么死亦相随,于是二人紧紧相拥,纵身跳下蝴蝶泉,双双身亡,当村民们打捞二人的尸身时,不见尸身,却见一双巨大的彩蝶飞出蝴蝶泉,相嬉追逐,引来数千蝴蝶共舞。” 母亲说到这里,我打断道:“这就是御风和那个女人的第二世?雯姑和霞郎?” “是。霞郎就是御风,雯姑就是那个女人,只不过,他们死后并不是真正的双双化为了蝴蝶,毕竟,御风是人,而那个女人不过是千年前修行的蝶妖罢了。蝶本来就是那个女人的原形。” “蝶妖?”我惊讶的问,“那个女人是蝶妖?” “当然,她夺走了我的身体,又骗取了哥哥的感情,难道还不是妖?”母亲愤然,几近怒吼。 “原来你就是阿影。”我问道,“娘,你就是御风前世的妹妹阿影么?” “千年前,我是……”母亲黯然神伤,“但是自与魔尊达成了契约之后,我便不是了。在哥哥的心目中,阿影永远都是那个女人。那只蝶妖。” “所以,你嫉妒那个女人,你禁锢了她的灵魂,夺来了她第二世的身体,用雯姑的身体以及你的灵魂创造出了我,是不是?” “是。”母亲哭笑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想要将那个女人的三魂七魄打散,没想到那个女人意志这么强,居然宁愿承受着十八层地狱的痛苦,也要凝聚魂魄,梦想与御风重逢。” “那么,她的灵魂到底在哪里?” “呵……”母亲突然脸色一变,笑道,“蝶衣,你真想救那个女人,要知道救出了她,御风就不会再选择你了。”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灵魂到底在哪里?”我再次追问。 良久,她轻轻的道了一声:“蝴蝶泉深潭底。” “蝴蝶潭底?”我喃喃,不觉她此刻眼里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意。 突然,她身形一变,胸口撞上了我的剑尖,血如喷泉般的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猝不及防,就见一袭红衣渐渐委顿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151节 棋局的开始 南宫世家为什么会被灭族,恐怕除了与那一对母子有关外,还与南宫家族秘而不传的两件至宝有相当大的关系,尤其皇上还是那般贪婪想要求永久长生的人! 那么师傅又会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他查不到师傅过去的一点儿痕迹? 师傅当年救他当真是如他所说不过是一时起了怜悯之心罢了吗? 徐舒玄的眸光中疑惑不定,沉默了许久之后,忽道:“南楚,陪我下一盘棋吧!” “下棋?”南楚想说,这么晚了还下棋? 徐舒玄笑了笑,道:“是,所有的网已布下,这一局棋也到了该下的时候了!” 南楚听罢,不禁心中噗通直跳,也就是说,世子已经打算开始为蒋家翻案了,这一天他终于也快要等来了!他点了点头,十分高兴的取来了棋盘,摆在了一檀香木的桌上。 “世子,那五少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让他呆在杨家吗?”南楚又问。 徐舒玄答道:“有人想要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那就如她所愿,好好演这一场戏!”说罢,他从棋盆中执起一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中间,寻思了一会儿后,似想到了什么,再问,“对了,南楚,你可还记得那个在通州大运河边劫杀你们抢夺匣子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当然记得!”南楚果断的答。 “这个女人很危险,明天画一幅她的画像,交由官府全城通缉!”徐舒玄沉肃的说道,忽又话锋一转,“不,先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这几天你派人跟踪一下徐明烟,找到这个女人的行踪再说!” “是!”南楚答道,也从棋盘中执了一白子,放在了中腹的位置。 “世子,陆丙他真的会心甘情愿的与我们合作吗?若是真如你所说,言藩也回到了大眳,难道他不会再去找陆丙?”南楚有些不安的再问。 徐舒玄不由得微扬起了唇角,烛光映衬着他潋滟的唇瓣有些炫目。 “如果言藩活着的消息从京城传开,陆丙就会成为万人唾骂的奸臣,而且也会因此而失去皇上的信任,所以……”他道,“只要言藩敢再去找陆丙,陆丙一定会杀了他,因为言藩的手中已然没有了威胁陆丙的筹码!” “这筹码现在已落在了我的手中!”他说到这里,再次落下一字,抬起长睫,看向南楚一笑,道,“其实对付言藩与陆丙,还有一把最为锋利的刀,而这把刀便是……丰臣泷一!” “丰臣泷一?”南楚愕然,丰臣泷一怎么会成为对付言藩与陆丙的武器,七年前,不正是他将言藩带到了日出之国吗? “那是因为丰臣泷一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查清楚自己的身世,若是他已然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那么言藩就不再是与他日出之国合作的朋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徐舒玄这般说道。 这天晚上,作为京城三大秦楼楚馆之中的风琴阁依旧如往常一般红袖添香,笙歌燕舞,男人们的调笑声,女人们欲拒还迎的娇嗔笑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真可谓是醉生梦死的“人间天堂”。 风琴阁的头牌雨潇潇是出了名的琴技了得,可是这一天,从那烟霞色的帏幕里传出来的琴声却时断时续,诉尽无恨愁怅,有男宾客不尽调笑道:“潇潇姑娘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徐五少爷当街抢别人的未婚妻,潇潇姑娘吃醋了?” “诶,你说这徐五少爷也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喜欢抢别人的女人呢?这抢也就罢了,结果人没抢着,还一剑捅出了个大篓子,女人没得到,反倒还被自己的大哥给抢去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那男宾客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因为喝得太多,他的一张本是抹得雪白的脸红到了脖子里,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摇摇晃晃! 他一句话说完,众宾客跟着起哄大笑,等此起彼伏的笑声落下之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才从帏幕后传了出来:“邵公子,你今天喝得可真有些多了,要说这抢女人的本事,谁还能比得过昌化伯府的邵公子呢?大家说是不是?” 女人的话音一落,接着又有更大的声音起哄轰笑,有喝高了的人不禁接道:“潇潇姑娘说得甚是,邵公子那可是咱京城出了名的多情公子,若不是一直被徐家五少爷这么压着,邵公子现在不知道有多么风光呢!但话说回来,邵公子这么挖苦徐五少爷,莫不是还惦记着旧仇呢!” 男宾客的话音一落,风琴阁再次响起一阵爆笑,谁不知道七年前邵云辰被徐五少爷打得鼻青脸肿,连他爹妈也不认识的事情,那在京城可是掀起了一阵热潮,从此以后,人们每每提起那昌化伯府家的少爷时都能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他那一张猪头脸来! 邵云辰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从七年前被徐墨玄爆打了一顿之后,他不仅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而且自此以后也丢了前途,只能以酒色来消度光阴,于是,风琴阁也成了他常来的地方! 就在他被羞辱得垂下了头颅再也不敢吱声时,突地一阵馥郁的香味传了来,一个十分柔媚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轻唤道:“邵公子这就气馁了?不过就是跌倒了一次,就一蹶不振,可算不上是个真男人哦!” 邵云辰闻声霍然抬头,就见到一张十分妖媚惊艳的脸呈现在了自己眼前,邵云辰的双眸中立刻冒出精光,咧开的唇角几乎要垂下涎来! “姑娘可真美!比潇潇姑娘还美!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的呢!”他连忙捧起了女子的一双柔腻的双手,笑眯眯的说道,“不错不错,姑娘说得没错,我邵云辰怎么可能气馁,他徐墨玄算什么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从我胯下钻过去!” 女子听罢,更加柔媚的一笑,竟抬起手来,在他脸上轻轻的摸了一把,说道:“有如此胆识有志向,小女子真分欣赏,不如公子这便随我到室内一聚,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看到女子一双极美的眸子中流露出来的柔情媚意,以及那手背上被轻抚过的麻酥,邵云辰顿时觉得自己的骨头酥软,甚至下身都变得热烫起来,他连声道好,迫不及待的便拉着这女子飞奔进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简直就猴急一般的将那厢房之门撞了开,抱着女子的腰身就滚到床上猛亲了起来,这时,女子还以十分酥软的声音说道:“别急嘛!先脱了衣服再说!” “是,是,是!脱衣服,脱衣服!”邵云辰边说边做,连忙就将自己腰带解了开,而就在他下身的裤子落在地上时,突然一把雪亮的刀破空而来,直穿透了他的心脏。 邵云辰脸上还挂着淫邪致极的笑容,然而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凝结,整个人就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永远的做他的春梦去了! 女子闻声连忙从床上坐起了身来,看见一个人影走进了房间,脸上又立堆起了媚惑的笑意。 “师哥出手可真是不留情,就这么一刀把他给杀了!难道师哥是怕我真的和他……”女子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噗的一声刀从肉体上拔出来的声音,转眼,那把带血的刀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丰臣泷一冷声问道,手上的刀几乎要划开女子白晳的肌肤。 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也能强装镇定的反问道:“师哥指的什么事啊?我又做什么事情让师哥不高兴了吗?” “别再给我装,焦婉婷,我早告诉过你,你若是使什么诡计算计韩凌,我一定会杀了你!” 丰臣泷一话一说完,女子便梨花带雨般的哭了起来。 “师哥这真的是冤枉我了,韩凌是被徐五少爷给伤了,师哥你不去杀了徐五少爷,为什么来找我呢?我一个弱女子,当真就这么好欺负吗?” 见丰臣泷一眸光中冷光闪烁,晦涩不明,她又连忙道:“师哥,你不能杀我,我来大眳也是为了帮你的,现在父亲已全然不相信你,所以才会让言藩也来了大眳……” “师哥,言藩这个人,你可是比我更了解,在日出之国的七年训练中,只有他和我从修罗场中走了出来,他现在可是你最强大的对手了,你要防着他,可不能把我给推出去啊!”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中又漾开无尽媚惑,试图着缓缓抬起手指,抚向了丰臣泷一的唇瓣,笑道:“我还是喜欢像师哥这般英俊有风度的男人,不如,我们再温存一次,如何,我也知道师哥你许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难道一点也不想吗?” 焦婉婷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喊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焦婉婷的脸色一变,低声道:“是锦衣卫的人来了!他们一定是来找我们的!” 丰臣泷一听罢,一把将焦婉婷抓到了地上,并同时一脚将邵云辰的尸身踢到了床下,接着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焦婉婷身上的衣服拔了个精光,就势将整个身躯都覆压在了焦婉婷雪白的娇躯上,随着他大动作的震荡,焦婉婷不禁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销魂噬骨的尖叫。 门就在这时推开了,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几乎喷出鼻血,他们没有看到男人的面孔,可就这女人痛苦并享受的绝色面容,以及那红艳得几乎要滴血的身躯就让人看得血脉贲张,再也忍不下去! 于是,所有人都红着脸逃开了,有的人不禁嘀咕道:“如饥似渴,真******禽兽!这不是存心眼馋我们吗?老子也快憋不住了!” 门再次关上后,丰臣泷一才停了下来,焦婉婷眼角流着泪,喘息着望着他。 “师哥,你可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这么暴虐,叫我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承受得了?”她道。 丰臣泷一却是浑然没有调情的兴致,只冷声问道:“告诉我,言藩现在何处?” 焦婉婷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师哥都不知道,我又怎知呢?” 丰臣泷一的神情一变,眸光中再次闪过杀气。 焦婉婷又立即接道:“不过,我猜想,他大概会去找陆丙,或是去找魏国公世子徐舒玄!更或者是去找你梦中的那个女孩子……韩凌!” 提到韩凌,丰臣泷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柔弱和担忧,焦婉婷趁着他失神的时候,连忙起身披上了一件衣服,又将软若无骨的身体贴在了他身上,以柔腻的声音说道:“师哥,你真喜欢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得到她呢?难道真的要等到她嫁为人妇之后,再去抢吗?” “我看得出,那女孩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这头口汤,你舍得让别人夺了去?” 焦婉婷以无尽媚惑的语气诱导着他说道,丰臣泷一脸上突现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系上腰带后,拂开了女子的手,便转身大步离去,只冷笑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这里的残局就留给你来收拾!” 丰臣泷一走后,她才赫然想起,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具尸体,刚刚被杀的邵云辰的尸体! 本想利用这个男人去对付徐墨玄,没想到就让他一刀给杀了! 她现在的身份已然暴露,徐舒玄定然不会放过她,她得必须换一个安全的身份将自己隐藏起来! 翌日,徐家果然请了官媒到安国公府来提亲,为表诚意,那官媒连来了三次,到第三日的时候,这亲事便算是真正的确定了下来,魏国公亲自派人送上了聘礼,满满十八抬的礼箱,还有一只满身挂着红绸的梅花鹿,两只大雁,以及一颗巨大的最为引人注目的红宝石。 这一消息很快又轰动了京城,令许多闺中少女们都红了眼。 邵云艳坐在自家院子里的一个水塘边,更是气愤的将一篮子牡丹花一朵接一朵的撕了个粉碎,此刻她身边还战战兢兢的站着许多同龄的女孩子,不是庶妹,就是平时与她玩得好的官家小姐们,这其中就有广宁伯府的韩嫣。 自韩陌被关进诏狱之后,韩嫣几乎每日都会在安国公府的门前跪上几个时辰,直到看见有媒人到安国公府里提亲,徐家送上如此隆重的聘礼,她才终于沉不住气了,又找了个机会求见了邵云艳。 邵云艳喜欢牡丹,她便花了许多钱买了一箱子极品牡丹来送给这位小姐。 此时,邵云艳便拿着她送的这一箱子牡丹泄愤! “还真没想到,杨凌居然有这种本事,不但将魏国公世子的腿给冶好了,还连人都给勾搭去了,这才刚与陆家退亲,徐家便送上这么大的聘礼,还真把她当回事啊!” “你说,那魏国公世子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就她那张其貌不扬的脸,怎么就能让这么多男人心动,陆小阎王与徐五少爷,我也就不说了,可是为什么连景王与魏国公世子都……” 说到景王,邵云艳便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不过是想求父亲跟卢靖妃说,她想嫁与景王为妾,可没想到都被卢靖妃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对她来说十分残忍,就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那景王喜欢谁?(未完待续。) 第152节 我也一定要得到他 “其实我姐姐阿九并非你所见到的其貌不扬,她是易过容的,她真正的容貌与她生母杨夫人相似,甚至更有胜之,可谓姿容绝世也!”在邵云艳心浮气躁满脸鄙夷妒恨不已时,韩嫣忽然嗫嚅着唇瓣说了一句。 邵云艳立时从石凳上霍然起身,柳眉倒竖,一双眸子里露出十二分的不相信。 “姿容绝世?你胡说的吧?”她尖声叫道,旋即,那脸上的不敢置信又渐渐转为妒怨,心中已失了一些底气,暗忖道:难怪……难怪这个小贱人能将景王也迷惑住,那****随祖母进宫瑾见太后,顺便去拜见了卢靖妃,正巧有碰见景王也入宫来朝见其母。 景王与卢靖妃的对话让她偷听了一些去,当时卢靖妃有问景王:“儿心中可是有了相中之人?” 景王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答了声是,卢靖妃又道:“母妃知道你有亲自去过杨家,可那杨茗钰不识好歹,这联姻之事他拒了也就罢了,何况现在皇上已开始削制杨家兵权,你别看他现在领了太尉一职,那不过是个虚衔,是你父皇对杨家压制的开始!” “这些儿臣心里都明白!” 景王有些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卢靖妃又不免叹了口气道:“那****带杨氏阿凌入宫,说是让母妃替你相看,她给母妃施针之时,母妃有瞧见她的容貌,城昀,那不过就是一平庸的女子罢了,你何以如此执念于她?” 景王沉吟一刻,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略微含笑顿了一声,方才说道:“约莫是前世之缘罢!” “你说什么?”卢靖妃被这一句话震得有些莫名奇妙。 景王又道:“母妃,难道您不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是聪慧,啼血杜鹃一事,若不是她及时为您症冶,并抓出了藏在这瑶华宫中的细作,恐怕……” 恐怕现在她早已入葬皇陵了吧!卢靖妃被这话惊得一跳,又有些不悦道:“那是你母妃命不该绝,得天庇佑,那丫头也就是正巧捡了这个功劳,再说你父皇不是有赏赐她吗?” 景王闻声便不再说话了。 卢靖妃又叹息道:“城昀,都怪母妃娘家出身低微,外戚势力单溥,在朝堂上对你没有多少扶持,而内阁的那些老臣们又大都劝你父皇立长,母妃虽然在你父皇这里得宠,却也到底只是后宫嫔妃,你若是再没有朝中重臣的支持,只怕……” “母妃,儿臣现在觉得就做一位闲散的王爷也挺好的!” 景王忽然道了一句,直令卢靖妃惊愕得站起了身来,正要蹙眉呵斥时,却见景王对她投以了一个眼神,笑道:“母妃,您当真多虑了,就算儿臣有意娶杨氏阿凌为妻,可那女孩子并非有意于儿臣,这亲事并不能结!不过,儿臣这两年也不太想成亲,还望母妃成全!” 不想成亲?就是因为杨凌那个小贱人所以才不想成亲的吧? 想到景王曾经亲自到安国公府门前接杨凌入宫,邵云艳心中更是如同火烧一般的妒恨,这时听韩嫣嘴里唤着杨凌姐姐,她不由得更是来气,几步走到了韩嫣面前,狠狠的扇了邵云艳一耳光,冷嘲热讽的骂道:“你到现在倒是想起来找我了,当初在府尹衙门问审时,你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是有多亲热,竟敢帮着那小贱人作证来辱骂我,怎么,听说现在你父亲进了诏狱,你每天都跑到安国公府的门前下跪求情,可你那个好姐姐就是不答理你,你这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的吧?” “可我母亲毕竟也是你们昌化伯府的人,我父亲若是出了什么事,对你们昌化伯府的影响也不好吧?”韩嫣怯怯的说道。 邵云艳听罢,一声尖笑:“呵,那也不过是我们昌化伯府的一个庶女,你父亲韩陌看得上,我父亲就白送了,何况还能收到你们广宁伯府那么多的聘礼,何乐而不为,你若是指望着现在靠我昌化伯府的力量来救你父亲,那可真是痴心妄想了,我父亲是一定不会多管闲事的!” 韩嫣听到这里,眼睛里有些湿润,其实这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听完了邵云艳的羞辱之后,方才启唇道:“我知。其实我今天来,也并非想求你们昌化伯府出手相助我父亲。” “哦?那你是来干什么的?”邵云艳打量着韩嫣,看着她这一脸柔弱可欺的样子,不觉心中十分快意,好奇又加讥刺的问。 韩嫣抬起了头,郑重的说道:“邵云艳,你不是想嫁给景王,哪怕是做妾也无所谓吗?我能给你创造这样一个机会,让你如愿以偿!” 邵云艳听罢,眸子陡地闪出光亮,连忙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再压低了声音问道:“快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韩嫣的眸光闪了闪,却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你放心,这事与我父亲无关,我们今天所谈的就只有我和你的事情!” 邵云艳迟疑了一阵,看着韩嫣这样一幅卑微求人的样子,心想,量这丫头也耍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不如就先听听她有什么好主意? “好啊!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邵云艳问。 韩嫣忖度了一会儿,看向邵云艳,说道:“六月十五,魏国公会给徐世子举办生辰宴,我想让你带我到魏国公府里去,哪怕是以婢女的身份!” 韩嫣现在不过是一名罪臣之女,而且从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是嫡女,所以魏国公府举办宴会,她是没有资格去的,徐家大概也不会给韩家送上请贴。 “魏国公世子的生辰?你怎么知道?”邵云艳狐疑的问。 韩嫣不说话了,她为什么知道此事,也不过是那个神秘的蒙面女人告诉她的,而且那个女人还送给了她两只香囊,要她在徐舒玄的生辰宴会上去做一件事情。 “此香名为摄魂香,你只要让那个男人闻上一点点,他便会将你看成他心中的女子,对你情难自控,不能自抑,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你这辈子才会有翻身的可能!” 韩嫣回想着这一句话,不觉心中的委屈不甘更甚: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生活会过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韩凌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过得这么风光,还能得魏国公世子那样的人亲自上门提亲?为什么她只能用这种卑微的手段去争取自己的一点点幸福光明? 邵云艳见韩嫣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抹怨毒恨意,不禁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戒备的问道:“韩嫣,你没事吧?你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韩嫣闻声,立刻回神,扑闪下一两颗晶莹,然后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递到邵云艳的手中。 “这是什么?”邵云艳问。 “摄魂香!”韩嫣答道,“只要你在景王面前配带此香,或是让他闻上一点点,他便能对人痴迷难忘!” “你说的可是真的?世间当真有如此奇妙的香?” 邵云艳狐疑的朝韩嫣看了一会儿,才有些好奇的接过了这只锦囊。 韩嫣笑了一笑,说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邵云艳见韩嫣一脸笃定的样子,不免心中微动,又有些惶恐羞怯的问:“可是,我如何才能见到景王殿下呢?” 韩嫣目光幽沉,定定的看着邵云艳,回道:“魏国公世子的生辰宴,我想景王殿下也会去吧?” 韩嫣话音一落,邵云艳顿时两眼发亮,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喜滋滋的自言自语道:“对啊!景王殿下可是长公主的侄儿,算起来魏国公世子与他还是表兄弟关系呢,魏国公世子的生辰宴,他定然在受邀之列,一定会去的!” 见邵云艳喜得简直要发疯,韩嫣唇角勾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心中不禁惨笑几分,暗道:就算事不成,我也要拉着你来垫背!邵云艳,你欺人太甚,也该遭报应了! 离开昌化伯府后,韩嫣便鬼使神差的朝着玉树胡同的方向走去,行至半途中时,忽闻一阵喧罗密鼓声传来,一行马车载着红绸覆盖的十几台礼箱浩浩荡荡的行来,那马车也都是宝樱华盖幻彩流溢一看就是达官显贵之家的。 韩嫣不禁驻足观望,许多行人也都好奇的瞻望着停下了脚步。 “咦,这不是魏国公府规制的马车吗?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有人不禁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魏国公亲自来下聘,为魏国公世子与杨家小姐杨氏阿凌定亲的日子,这一大早就送去了十几抬的聘礼,没想到现在还有啊!” “这么多的聘礼啊!天啦!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聘礼呢!看来魏国公世子对这位杨家的小姐真的很上心!” “那是当然,你难道没有听说吗,徐世子可是当众亲吻过杨家小姐的,而且还一路将她抱回了安国公府!” “可那不是私相授受了吗?”一个很不合适宜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声小,却也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是因为杨家小姐受了伤,魏国公世子可是救了杨家小姐一命,可话说回来,就算是私相授受又怎么样?想要得到魏国公世子的一吻,你还没这个福气呢!” “那说得也是,魏国公世子病了这么多年,本是双腿残疾,这一遇到杨氏阿凌,不但病冶的好得差不多了,就连双脚残疾的病也冶好了!可见这杨氏阿凌也是个旺夫的!” “是吗?魏国公世子的病就是她冶好的啊?听说是连御医都冶不好的病,她一个女孩子冶好了?那不成神医了吗?”有人好奇的质疑。 “可不是!景王殿下不也请杨氏阿凌入宫给卢靖妃冶过病吗?听说她一入宫就将卢靖妃的病给冶好了,皇上还大肆嘉奖了呢!” “是啊是啊!杨家小姐还是挺有本事的!就是不知道容貌如何?哎,你们有见过吗?” “闺阁千金,岂能随意相见?不过,杨夫人当年艳冠京城,她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恨不能见上一面!” 韩嫣听着这些人的话语,只觉得耳畔翁翁的十分烦燥,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出几步,却又在一条巷子口驻了足,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诱惑着她再去安国公府看看,看看这个隆重惹人羡慕的定亲仪式,看看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代几类仙人的魏国公世子。 在巷口处踌躇良久,直到锁呐声逐渐远去,她才猛一提足,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奔近。 她藏在了一颗梧桐树下,伸长了脖颈遥望着那一行正欲走进安国公府中的人。 安国公世子杨茗钰、杨茗轩等人已出门相迎。 首先进入安国公府的便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但依然精神抖搂气宇不凡的男人,杨茗钰与杨茗轩对这个男人恭敬的施了礼,然后由杨茗钰请了进去。 从那男人所身着的衣袍来看,韩嫣猜想那定然就是魏国公,之后又有两对中年男女从车轿中走了出来,就连长公主也来到了这里! 最后便是一位身着玄色缎子衣袍的颀长男子从一顶车轿中走了出来,他一下车,便有另一位长身玉立的青衣男子抬出了手,扶住了他。 在韩嫣看来,那青衣男子虽然脸上有一道疤痕,但其相貌与气度就已是不凡了,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玄衣男子身上时,竟觉天色都因之而变得明亮了起来,那般璀璨夺目使日月失色的容颜,只需这么远远的看上一眼,便能叫人永生难忘。 原来那就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那般华贵的风姿气度恐连景王都有所不及,韩嫣的心陡地砰砰直跳了起来,这一看,竟是看得忘了时辰,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风声盈耳,天地万物之间也只余下这一抹玄色的清逸绝尘的华美身影。 原来这就是他!这就是即将要与阿九定亲的男人! 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韩凌竟能得到他的青睐?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这么优秀这么美好的男人? 一股怨念和不甘的渴望陡然在韩嫣的心底腾地升起,她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那只香囊,本来她还不甘心当妾,还有过犹豫是否要按那蒙面女子所说的去做,可现在她的心底再也没有半分犹豫了! 不,我不能认输,我也要得到他!我一定要得到他!(未完待续。) 第153节 巧言应对长公主 韩凌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一张经过杨秋璇的巧手精心打扮过的容颜,有些不习惯的笑了笑。 “娘亲,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今天真的要这样么?会不会太耀眼了一些?”她说着,手扶着头顶分梳两股的垂鬟发髻,以及那流光溢彩的赤金匾簪,滢白如玉的精致小脸上泛起一丝娇羞的红晕。 杨秋璇拿着梳篦还在慢慢的梳着她一头乌青的秀发,她梳得极慢,微有些发怔的神情中暗藏着不舍和留恋,但听到女儿的问话后,她还是面带笑容的接道:“今天可是你定亲的日子,不仅徐世子会亲自前来,魏国公以及徐家的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都会来,呆会儿你要去一一见礼,当然要盛装打扮一番。再说了,我女儿可不能在未来婆家人面前输了风仪气度,叫那些人看低了去!” 韩凌听罢,不禁一笑,回道:“娘亲还担心这些?放心吧!阿九就是面对皇上也无所畏惧,又岂会惧他人!而且娘亲这么美貌,阿九得感谢娘亲将这么好的容颜赐给了我!”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竟学得这般油腔滑调,拿娘寻开心?”杨秋璇玩笑般的训斥道。 韩凌又颇为天真的接了一句:“娘亲,油腔滑调是形容男人的吧?” 杨秋璇再次被噎得无声,但见女儿笑容灿烂的样子,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多了一丝欣慰:其实只要阿九能开心,嫁给她想嫁的人,她便也知足了吧! 母女俩正开心的笑着时,门外传来巧儿的声音带着喜悦的喊道:“来了,来了,小姐,来了好多人哦!还有……好多好多聘礼!” 巧儿一掀开帘子进来,便激动不已的唾沫横飞说个不停,脸上的笑容比汀兰苑中那些开得娇艳似火的红杜鹃还要灿烂。 “小姐,大家都说,这京城近十年来都没有见过谁送这么多的聘礼呢!好大的一只梅花鹿,还有好大的一颗的红宝石,还有那些流光缎,好几箱呢,还有还有……” “还有,她们都说魏国公世子俊美不凡、真乃神仙中人,与小姐你可是天生绝配呢!” “小姐,你嫁进魏国公府时一定会带上我去的吧?是吧,是吧?” 看着巧儿一脸陶醉的模样,余嬷嬷忍不住插了一句:“今天是小姐的定亲礼,你怎么看着比小姐还要激动?待会儿到外面去了,可千万别这么叽叽喳喳的胡说,丢了小姐的脸!” 巧儿闻声立马扯下了面孔,对余嬷嬷扮也个鬼脸,又对韩凌笑道:“我这不是替小姐高兴吗?京城那些贵族小姐们可眼红了,以前就爱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看不起小姐,现在我们小姐成了魏国公世子夫人,叫她们羡慕死去,看她们还敢胡说!” 一听巧儿说韩凌从前受了那些贵女们的羞辱欺凌,杨秋璇不觉心中一痛,将女儿抱进了怀里,低唤了一声:“阿九……” 巧儿见杨秋璇神情突变,不由得慌了神,连连道歉:“夫人,我说错话了吗?奴婢跟夫人道歉,夫人你打我骂我吧,可千万别难过!” 韩凌知道杨秋璇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娘亲,你别听巧儿胡说,阿九很霸道的,没有谁敢欺负阿九!” 杨秋璇被逗得忍俊不禁,又慢慢松开了韩凌,目光关切的落在了韩凌的胸口处,心疼的叮嘱道:“你身上还有伤,待会儿和徐家人一一见礼之后,娘亲便和他们说,叫你早些回到院子里休息!” 韩凌点了头,这时,杨茗钰身边的丫鬟紫儿走了进来,向杨秋璇福了一礼,道:“夫人,小姐,徐家人都来齐了,世子爷说,夫人可以带着小姐一起出来了!” 杨秋璇应了一声好,便牵起韩凌的手一起走出了这间闺房,外面正响着唢呐锣鼓声,定亲仪式正在进行着,所有礼箱抬进安国公府后,最后只听得司仪高声喊道:“纳征礼成,两家交换订婚书!” 这便是真正的定亲了么? 韩凌还有些恍惚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有憧憬过与大少爷共渡一生,可是前世的她却不敢有此奢望,所以那一世终是错过了,错过了他,她却将所有的情都偿还给了景王,可景王终究不是他,所以上一世的她一辈子活得那么糊涂可笑。 这一世,她终于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了,不用将那一份遗失的感情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就是他!无可替代! 杨秋璇将韩凌带到专门待客的齐馨堂时,堂中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这一看之下,不仅徐家来的人,就是杨曦之与杨逸之都看得愣了神。 韩凌今天着一身牡丹凤凰纹百合裙,头上梳着双螺髻,虽无珠翠环绕,一朵精致的芍药更是衬得她白玉般的肌肤如染了朝霞一般,粉雕玉琢,清艳绝尘,她本来就生得肤光如雪、五官精致,螓首蛾眉,身材虽然没有明显的凸显,却也是十分高挑,行动起来更是轻盈不胜罗衣,如同飞燕踏歌来一般的临风之姿,让人见了恍有脱尘离世之感。 长公主见罢,不禁心中突地一跳,暗叹道:原来这女孩子竟是这般的美! 本来这定亲仪式,魏国公也没有特意要求长公主跟着一起前来,但长公主好面子,也不想让人钻了空子指责她的不是,所以她便主动要求一起来了! 自然她来的目的也是想好好见上这未来的儿媳妇一面,看看这女孩子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样? 竟未想到,十三岁的豆寇之龄,已是出落得如此貌美绝伦! 杨秋璇领着韩凌先给魏国公福了一礼,魏国公见韩凌的真容如此秀美端丽,掩饰不住内心欢喜的点了点头,再想到这女孩先前以玲珑的身份在魏国公府里受了不少流言蜚语的的委屈,心中越发对韩凌有些疼惜起来! 韩凌自然对魏国公不陌生了,在她印象中,魏国公性情温和,对待家人没有半分的官威架子,她去国公府的那几天,这位国公爷待她也如同待女儿一样。 所以,她亦是含笑唤了一声:“伯父!” 接着,杨秋璇又将韩凌引到了长公主的面前,韩凌施礼唤了一声:“伯母!” 长公主却是轻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杨小姐的容貌可是随了杨夫人,亦可称得上冠盖京城!” 长公主这话一说话,杨秋璇便变了脸色,这话中之意明显就是带着讽刺,她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好名声,可是这长公主竟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便是连她女儿也一块儿嘲讽了。 念及此,她心中不禁忧叹:世子的继母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将意味着阿九进了国公府以后,与这位婆婆有免不了的婆媳之战!以后的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陪女儿走下去,阿九又应付得过来么? 杨茗钰与杨茗轩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徐家人的表情也是各呈纷呈,魏国公表情微显愤怒而尴尬,徐二老爷徐智与其夫人柳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皆好奇的看向了韩凌,似乎在等着看这女孩会如何回答长公主的话。徐三老爷徐诺与其夫人陆氏也朝这边望了过来。 就在这时,韩凌笑盈盈的抬起了头来,望向长公主说道:“多谢伯母夸奖,伯母潜心向道,本不是俗世之人,所见所感必会比我们这些小辈更深远一些,圣人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阿凌就当伯母这是诚心夸赞,心领了!” 韩凌话音一落,柳氏与陆氏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丫头竟然用这句话来讽刺长公主,令得长公主不敢再反驳一句,又暗指她潜心修道,必有宽广心胸,使得长公主连一点愤怒的颜色都不敢表现在脸上了。 长公主的心中自然是腾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她面部僵硬的隐忍了半响,方才勉强伪装出和颜悦色的说道:“老子的道德经,看来你读得不错,本宫听说杨夫人当年在名士馆中的妙语连珠胜过无数世家子弟,其才情可比得上晋时的卫夫人,想来杨小姐的才情也不差!” “可以让本宫见识一下你的才情吗?”长公主话锋一转,正色问。 这一问,满堂的气氛又是为之一凝。今天可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与杨凌的定亲仪式,两家相见礼毕,欢欢喜喜的说上几句话就行了,可长公主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阿凌展示才华,这不是明显的摆着架子,对阿凌的考验和挑衅吗? 连杨曦之与杨逸之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一丝愤然之色,徐舒玄脸上的表情虽隐而不露,可却是暗暗的握紧了拳头。魏国公想要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在杨家人面前发作,只好先隐忍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韩凌面对长公主的挑衅还不能有任何退缩,本来这门亲事,外面的人就多有议论,说是她杨凌高攀了徐家,更有甚者说她为了飞上枝头当凤凰早早的就爬上了魏国公世子的床。虽然现在这些谣言已被有关于她的其他传闻所冲淡,但她依然还需谨慎,不能再让自己在徐家人面前输了底气,从前她对名声不在乎,那是因为她并未想过自己会嫁人,可是以后她将要在那个门第显赫特别注重人德行与修养的魏国公府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让自己发光发亮,脱颖而出。 而且她还不能让舅舅们在徐家人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她脸上展开了一丝自信而光彩夺目的笑容,应道:“还请长公主明示,如何考验阿凌的才情?” 长公主被她这样的笑容微震了一下心灵,笑了笑,道:“杨家虽非书香之家,可本宫也听闻过杨曦之的书画,杨逸之的琴棋,你又自小在杨家长大,想来与你的两位表哥也十分亲厚,即使是耳濡目染,也应有过人之处!” 一句话说得又是隐隐带刺,令杨秋璇心中顿生不悦之感,杨茗钰与杨茗轩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杨逸之似要说什么,但被杨茗轩制止住拉了回来。 这时,韩凌说道:“伯母,阿凌自小入了杨家族谱,便是杨家人,故而阿凌一直视舅舅们如父,视表哥表姐们如亲兄弟姐妹,两位表哥确实才情出众,阿凌不敢与之相比,但却也不能丢了杨家人的脸,所以,长公主若想考验阿凌的书画与琴棋,也可!” 她抬起头来,一双嗔亮真真的眸子里含着炫目溢彩的光芒,朱唇微启,轻声道:“请伯母出题?” 接着,她再命人巧儿到自己的房中去取了纸墨笔砚来! 长公主用灼灼的目光定定的看了她半响,蓦地唇角一弯,笑道:“老子的道德经里还有句话说,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不如,你就以贵贱为题,兴诗一首,书写于纸上,让本宫与魏国公一观,如何?” 语落,韩凌霍然抬起了头,杨秋璇亦是愤怒的就要出声反驳,这时,魏国公终于按捺不住的咬牙唤了一声:“芳宁——” 很少有听到魏国公唤自己的名讳,长公主愕然的看向了他,略有些得意的含笑道:“国公爷这是怎么了?本宫只是想见识一下这未来儿媳的才华,应该不过份吧?” 考验人的才华不过份,但是以贵贱为题,这言外之意,岂不是折辱我们杨家比你们低人一等? 没想到长公主在这种场合之下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韩凌心中也甚有怒意,但平静了半响之后,她也毫不示弱的抬头答道:“可以,那阿凌就谨当从命,以贵贱为题,兴诗一首!” 说罢,她命人在桌上铺开了纸,用几只精美的玉石压住,再取了狼毫笔吸饱了墨汁之后,便随性在纸上挥就起来,她的笔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片刻便已完成。 巧儿将她写好的诗送到了魏国公与长公主面前,先由魏国公看了一眼,就见魏国公目光闪烁吃惊之色,很是赞赏和喜悦的看向了韩凌。 “小小年纪,又是女孩子,笔法竟有如此苍劲之力,字体悬若浮云,却又入木三分,隽秀灵巧,又有大开大阖之势,这是河东卫氏的垂云体?”魏国公问。 韩凌点了点头。 魏国公脸上的喜悦更甚,又仔细看了那纸上写的诗,不禁捻须含笑,叹了一声:“字美,诗更有磅礴凛然之势,杨夫人教女有方啊!” 说罢,他便将那写了诗的纸再递于长公主,长公主见罢,微微皱起了眉头,再次看向韩凌的眼神就已不只是惊讶了,而是隐含一丝不敢相信的畏惧。 这时,韩凌唇角微弯,笑了笑:“长公主殿下,汉王王符说: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而且老子也有言,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长公主亦是修道之人,定能明白,贵贱亲疏还是在于人心的道理的吧!” 韩凌说完这句话时,满堂震惊,杨家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喜色,而徐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三老爷徐诺倒是一脸平静的赞赏之色。 徐舒玄不动声色的微扬起了唇角,看着韩凌的眼神更带了一丝欣赏和疼惜。 就在这时,魏国公朗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今日这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待我徐家择定婚期,便请媒人将请期礼书送上门来,杨家有这样的女儿,真是杨家之福,以后也是我徐家之福。”(未完待续。) 第154节 一个陌生人的添箱礼 韩嫣呆呆的站在那棵离安国公府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等了很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就这样带着羡慕加怨恨的目睹了这场定亲仪式的全程,直到徐家的人终于陆续从那扇朱漆的大门内走了出来。 “过些时日,便是我儿舒玄的生辰,到时我魏国公府会大办一场宴席,若杨将军与杨大人无事,也请一并前来到我府中做客!” 魏国公走时客气的说了一句,杨茗钰与杨茗轩也礼貌的齐声应答:“那是一定,世子的生辰宴,岂能不来?” 魏国公高兴的朗声大笑,转身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韩凌一眼,这时,徐舒玄正含笑看着韩凌,他抬起了一只如玉的手,好似想要抚在韩凌的脸颊上,却又在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时又轻轻放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徐舒玄最终只柔声说了一句:“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 “大少爷也是!”韩凌跟着答了一句。 徐舒玄怔了一会儿,然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再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正好让韩嫣看了去,这一看,韩嫣不由得又呆了,从前她也听说过魏国公世子的传闻,世人皆说此人喜愠不形于色,如松如玉,但极少会笑,而且还能笑得这般明朗而温柔,好似微风拂煦、万物复苏一般,给人不一般的身心愉悦之感。 如果能经常对着这样一张面容,那一定是一种极其美好的享受!传闻他性情温和、悲天悯人,即使是给这样的一个人当妾,他也会好好善待自己的罢! 韩嫣不由得这样想,再次将手中的一只香囊攥得极紧,然后痴痴的目送着那道身影在一青衣男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那仅仅是一辆青蓬双辕只四角垂了璎珞流苏的马车,看上去并未有多么奢华富丽,可是因为这个人,她竟觉得这辆马车也美好得胜过了这世间所有达官显贵的车驾。 徐舒玄在踏上马车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微侧过了头,朝着安国公府宅院中所展露出来的一角屋檐望了一眼,然后才略带一丝疑虑的掀开轿帘,走了进去。 马车辘辘而去,不多时便走出了玉树胡同。 韩凌也目送着这辆马车,望了很久,不能回神,想到刚才徐舒玄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她的唇角边也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丝幸福娇羞的笑意。 “阿九,刚才世子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杨秋璇低声打趣的问。 韩凌脸色微微一红,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娘亲,我们快进府里去吧!” “好!”杨秋璇点了点头,可回想起适才长公主说的那些话,心中到底有些不安,就在母女二人牵手正要转身入府时,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姐姐!姐姐!” 韩凌猛然回头,就见韩嫣带着一脸灿烂笑容朝她奔了过来。 “姐姐,恭喜你,和魏国公世子定亲了!”韩嫣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递向韩凌,“姐姐,这是我这几日给你绣的并蒂莲的荷包,祝福你和徐世子能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杨秋璇看着韩嫣递过来的荷包,寻思着愣了很久。 韩嫣见韩凌久不接过去,又露出一幅娇怯的模样,小声的说道:“姐姐,你是不喜欢吗?若是不喜欢,我就再回去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式,我下次一定绣好,绣到你满意为止!” 意思是,如果她不接,她就会每天都跑到这里来给她送荷包,直到她接为止! 韩凌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韩嫣,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凌这么一问,韩嫣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立刻又扑簌下几颗晶莹的泪珠,嗫嚅着唇瓣说道:“姐姐,你也知道,父亲这次进了诏狱,韩家一定没有希望了,现在祖母在家中天天发脾气,说是我……这颗扫把星让韩家走了霉运,几位堂姐们也都指责我,骂我,打我,怪我影响了她们议亲,我现在真的是无家可归了,所以才……” “好了,你别再说这些事了!”韩凌蓦地打断,“你就说,你想干什么?” 韩嫣含着满目的委屈,低下头颅,突地双膝一软,又是向韩凌与杨秋璇跪了下来。 “阿九,我别无所求,就只希望你能收留我,就算是让我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说罢,她又眼泪汪汪的看着杨秋璇,猛磕了一个头,“杨夫人,杨小姐,求你们了!” *****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瞬间就变菩萨心肠了,我一会儿不在你身边,你就将尊佛给我请了进来,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吗?” 杨歆恨铁不成钢的对着韩凌骂道:“她是见你找了一门好的亲事,即将要成为尊贵的魏国公世子夫人了,想要跟着你去分一杯羹!” “她就是想抢你的夫君,你懂不懂啊?”杨歆蓦地拔高了声音斥道。 “歆儿,别说了!我看表妹与魏国公世子定的这门亲事也未必就好!”倚靠在一白玉栏杆住的杨逸之突地接了一句,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和忧虑来。 “你胡说什么呢?表妹定亲可是件大喜事,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杨曦之不悦的接了一句,然后走到韩凌面前,安抚似的说道,“表妹,别听他们的,我就觉得魏国公世子挺好的,只是他那个继母……” 杨曦之说到这里又是一笑:“不过也没有关系,表妹这么聪明,还怕了那长公主不成,但话又说回来,表妹你今天可是让表哥我都大吃了一惊呢,平时见你不怎么读书写字,竟未想你的字写得那么好,而且那首诗也是气贯长虹,为我们杨家也争了一口气,连魏国公都赞不绝口,你还说才华不及我和逸之,依我看,是我们不及你才对!” 提起那首诗,杨逸之的眼神中也微露震憾,心中想着:表妹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又从未上过战场,为何所作的诗中竟有如此沧桑之感与浩然之气。 “其实阿凌这次定亲,心里最难受的就是徐五少爷了……”杨歆忽地暗叹似的道了一句,又问韩凌,“表妹,你和徐世子定了亲,可有想过以后五少爷该怎么办?” “他那么喜欢你,因为伤了你,这几天他每日都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除了和父亲一起在效场上拼命的练武,偶有空闲的时候就来汀兰苑远远的看上你一眼。” “你不知道他……明明很想见你一面,却又不敢踏进汀兰苑一步!” 杨歆说到这里,心中一片酸楚,不知不觉连眼眶中都渗出了泪光,其实从私心里说,表妹和魏国公世子定了亲,她心中还是有一些窃喜的,可是徐墨玄看着韩凌那般痛苦而眷恋的眼神又令她不忍和心痛。 “阿凌,有时候我觉得你有情有义,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心肠特狠,我真的不明白,徐五少爷对你那么好,可你为什么就会选择了他大哥呢?难道就是因为魏国公世子俊美绝伦,才智无全吗?” 杨歆的一番话说得韩凌心中也十分的不好受,这些天她不是不知道徐墨玄又来过她的汀兰苑,她也知道他甚至在半夜三更的时候都有翻身到她的屋顶上揭开瓦片就是悄悄的看了一眼。 如果没有徐舒玄,她想这一世也应该会爱上这个男人吧,但有时候感情真的不能施舍,那是对一个人的亵渎和不尊重! “歆儿,你少说两句吧!”杨曦之见韩凌神色有愧,连忙又斥责了杨歆一句。 杨歆也自觉失言,连忙道了一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现在带着伤,好好将养身体吧,等到魏国公世子的生辰宴上,你还得好好表现一番!” “哦对了,那个韩嫣,你若是舍不得教训她,那我去帮你教训她吧!瞧她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美人西施呢,我就见不得她那副怂样!” 杨歆说完,一拍桌子,便转身向齐馨堂外走去,谁知刚出大门,就见徐墨玄怔怔的站在门边。 杨歆满不好意思的问道:“五少爷,刚才你……一直都站在这里吗?” 徐墨玄涩然一笑,没有回答。 韩凌听到声音后,心中也是一跳,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 这几日徐墨玄果然憔悴了很多,本来很是阳光俊朗的脸上多了些许忧伤,以前很光洁的下巴也生出了少许胡渣,倒是显得人成熟了许多。 他笑了笑,认真的看着韩凌说道:“阿凌,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终于想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鲁莽行事了,也不会轻易上任何人的当去怀疑身边最亲的人,我会回去向大哥赔罪!” “呆会儿我就去向你四舅舅、五舅舅还你母亲告辞,就回魏国公府里去了!” 一听说他要回去,杨歆便有些担忧的急道:“五少爷这就要回去了吗?你不会……” “放心,我不会再做蠢事,大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了心里,我相信他,他的智慧和能力比我强过很多!”徐墨玄截断了杨歆的话,却是对韩凌说,“所以,阿凌,你和我大哥定了亲,我是真的替你们高兴!也只有他才能真正的保护你!” 说完,徐墨玄深深的看了韩凌一眼后,便转身欲向着杨茗钰所住的正院走去! 杨歆禁不住唤了一声:“五少爷——”然后又推了韩凌一把,低声道,“阿凌,你倒是说句话啊!” 韩凌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虚伪吧!不过能听到他说以后不会再鲁莽行事,她倒是十分高兴,五少爷经此一事,似乎真的成熟了! 正想着的时候,徐墨玄陡地又回头道了一句:“阿凌,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阻止我做任何事情,因为……这是对我最残忍的惩罚……” 也许伤了陆颜召,我会自责会后悔也会难过,可是伤了你,却能让我生不如死! 一句话说得杨歆的眼泪都刷刷的流了下来,但没有人能看到徐墨玄那一双凤眸中所盛的晶莹。 在徐墨玄去寻找杨茗钰的时候,杨茗钰正安排着人将一箱又一箱的聘礼都抬进了汀兰苑。 五箱流光缎,两箱蜀锦,两箱云锦,还有三箱美玉,四箱刻了名字的金银……徐家这次送的聘礼可真是花了大手笔,声势浩大的足以震惊整个京城。 然而,却是给他们杨家出了难题,杨茗钰见着这些聘礼不免失笑。 而杨秋璇却是看着手中一封大红色订婚书有些忧心忡忡的沉思起来。 杨茗钰见妹妹失神,忙安慰道:“阿璇,别担心了,我看阿凌甚是聪慧,她以后一定能过得幸福的!” 杨秋璇忍不住还是质疑道:“四哥,你说,这亲事我们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我总感觉……” “那日徐世子来提亲,我们是被他的话圈进去了,不得不说这位惊才绝艳的京城第一公子很会揣磨人的心思,而且擅谋而深不可测,徐家本也深受皇上忌惮,而他却能得到皇上的信心,以弱冠之龄入内阁,成为皇上的股肱之臣。” 说到这里,杨茗钰笑了一笑,想起前天他去觐见皇上的时候,正好碰见徐舒玄与皇上在谈论玄道,那般神奇诡谲而高深莫测的玄谈,就连他这个不信道的人都听得有些着迷,而且这少年博闻强识,知识面之广,立据之充分简直是无懈可击,没有人不为他所说的话信服拜倒。 早听闻,晋时有位叫卫玠的清谈家,少时玄谈,就能令琅琊王家的平子绝倒。依他看来,这位魏国公世子比之中朝名士之首的卫叔宝,恐怕也不遑多让! 与这样的一个人做朋友,只怕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于是,杨茗钰十分宽心的劝道:“阿璇,我知你对长公主颇有顾虑,今日之事也让我甚感不忿,可我相信,徐世子这样的人定能护阿凌周全,再说了,这定亲之事已成,你就不要多想了!” “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好好的为阿凌准备嫁妆了!徐家送了这么多的聘礼,我们也不能少了去!” 杨茗钰这么一说,杨秋璇的心中才好似吃了颗定心丸一般,稍稍宽慰了一些,脸上也微展开了一丝笑容。 “四哥说得对,也许是我太过忧心了,你也别怪我太过多愁善感,阿璇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她也是我们杨家的女儿,阿璇,有杨家在,就不会让阿凌受人欺负!” 顿了一会儿,杨茗钰突地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个韩嫣……” 他神色严肃的看了一眼正在苑子中清点礼箱的蒋灵,续道,“阿璇,她毕竟是韩家的人,虽然只是个女孩子,但也不得不防,你可要小心点!” 现在蒋灵的身份便是联系着整个安国公府的安危,半点大意不得,而且陆丙现在已向皇上回禀了香妃娘娘便是在广宁伯府中受到刺客的袭击而失踪,更是将香妃娘娘曾经在韩家所受到的欺侮全都如实回禀了皇上,虽然他唯一没有告知的便是阿灵的真实身份,可是也难保皇上不会对阿灵旧情难忘,下令全城搜索。 杨秋璇心里自然也明白,她点了点头道:“四哥放心吧!阿璇并不是一时心软而收留了她,这个女孩在我们安国公府门前跪了有好几天了,若是不让她进来,倒显得我们杨家无情无义,惹人非议!” “何况阿凌的意思也是,既无法避开,那就顺着她来,也好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已安排了人盯紧了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杨茗钰点了点头,再次望向蒋灵的时候,她正好也向这边望了过来,目光相触之间,蒋灵清澈水灵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痴恋和遗憾,忙又垂下了头去。 杨茗钰叹了口气,正从院子里走出去时,就见徐墨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从徐舒玄口中得知他的身世后,杨茗钰对这位昔日故交好友家的孩子存着一份怜悯之情,他也知道这孩子对阿凌用情至深,想来今日的一场定亲仪式对他内心的伤害也是不小。 于是,他十分温和的问了一句:“墨玄,你找我有事?” “杨将军,我……”徐墨玄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是来向您和杨夫人请辞的!” 仿佛怕杨茗钰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在贵府中打扰甚久,我也该回去了!” 杨茗钰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突地一名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口中喊道:“世子爷,世子爷,外面又有人送来了好多礼箱,说是给表小姐添箱的!” “又有人送来礼箱?”杨茗钰眼中露出猜疑,这场定亲仪式已经结束,徐家的人也刚才回去不久,不可能再送礼过来吧,他又问,“有报上家门,说是谁送的吗?” 小厮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那人很怪,他只说了一句话,送了礼箱就走了!” “他说了什么话?”杨茗钰再问。 小厮摸了摸头,回想着那黑衣人所说的话,一字不露的道了出来:“他说,表小姐既然师出南宫家,那么我作为她名义上的师兄,也该送上这一份添箱礼!愿她此生能安稳度日,一辈子都不要上战场!”(未完待续。) 第155节 女人的妒忌心 韩凌听说有陌生人送来了添箱礼,心有疑赎,也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杨茗钰正命人将其中一只礼箱打了开,就见里面全是珠玉翡翠珍珠玛瑙之物,五彩缤纷直晃得人睁不开眼,小厮阿顺直看得傻了眼,迟疑了一阵后,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杨茗钰。 “看看里面除了这些珠玉宝石外,有没有信笺之类的东西?”杨茗问。 小厮答了一声,便在打开的这只礼箱找了一番,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宝石外,还真无其他之物,彻彻底底的翻了一遍后,他摇头答道:“无。” “那就将其他三只箱子打开看看!” “是,世子爷!” 小厮应命将第二只箱子打了开,发现里面装的竟是一些如犀角、海马、何首乌、灵芝、人参等名贵的药材。 第三只箱子一开启,便有浓郁的香气漫延出来,待几名小厮完全将礼箱盖撬开后,竟看到,里面盛装的竟是沉香、檀香、乌沉香、白芷等名贵的香料。 杨茗钰闻到这扑鼻的气味后,便立刻又命小厮将箱子重新封上,有些香料虽然名贵,但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麝香、零陵香就有损女人的身体。 接着,第四只箱子也打了开,里面盛装得并不满,但却有十分耀眼的光芒透射了出来,小厮见罢,大惊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喊道:“世子爷,这里面是……是……” 韩凌跟着杨茗钰与杨秋璇立刻跑了过来,就见里面是一件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衣裳,杨茗钰正要将这件衣服拿出来时,突闻韩凌道了一声:“四舅舅,别动!” “怎么了?阿九?”杨秋璇发现女儿的表情有变,诧异而担忧的问。 韩凌一直看着这件金蚕丝所制成的软甲怔了神,眼中也露出了骇异不可置信的光芒。 “舅舅,娘亲,这礼咱们不能收,谁送来的,就让他送回去!”韩凌蓦地十分郑重严肃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奔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阿九——”杨秋璇见她神情有异常,连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汀兰苑的闺阁中时,韩凌才就着梳妆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镜中照出她的侧颜有些苍白,甚至连樱唇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杨秋璇见她神情中透着恐慌和害怕,心中的担忧更甚,再次问道:“阿九,你到底怎么了?不能跟娘亲说说吗?” 韩凌闻声抬起了头,她的眸中透着一丝迷惘,讷讷了怔了半响之后,才竭力平复心中剧烈起伏的情绪,摇了摇头道:“娘亲,我无事,只是那金丝软甲,阿九有见过!” “那是东瀛之物,所以,那东西我们杨家千万不能碰!” 韩凌这么一说,杨秋璇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杨家本就受皇上忌惮,若是收了东瀛人的东西,被有心人拿去在皇上那里说事,严重点就会是一个通倭的罪名! 难怪阿九当时不说,她再三追问,现在才说出来,这事确实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杨秋璇亦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阿九,你放心,此事我会小心与你舅舅说,这些礼箱,我们也会一并退回去!” “不过,阿九,那金丝软甲,你是在哪里见过,为何确信它就是东瀛之物?” 杨秋璇这么一问,韩凌又沉默了下来,一双素手不自禁的攥紧了膝盖上的衣袂。 那金丝软甲,她何止是见过,前世丰臣泷一怕她受到那些东瀛忍者的刺杀,便叫她****穿着这身金蚕软甲,那个男人还逼着她穿着这身衣服与他一起拜过堂。 “阿凌,我并非只当你是玩物,我承认一开始是我错了,可是与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让我明白,我是真的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是真的想给你这个名份,与你共伴此生!”春红帐暖之中,两支婴儿臂粗的红烛照射之下,那个男人以自责而深情的目光看着她,乞求般的说道。 那时候心如死灰的她只冷笑着说了一句:“名份不名份的,对我来说都一样,丰臣殿下,我不过是你掳来的俘虏,是你的禁脔,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呢?” “你没有厌弃我而将我送给你的部下,我已很感激你了,但若是你哪天厌弃了我,就痛痛快快的给我一个了断吧!” “在我们中原,有句话说,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我虽然称不上是什么英雄,却也希望能有此结局!” 丰臣泷一每每想到她说的那句话时,也总会心如刀割的黯然伤神,他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所戴着的一玫镶着嫣红宝石的戒指,冷声对堂下之人问道:“那些礼箱,杨家人收了么?” 站在堂下的一位年轻男子露出一脸难为情之色,答道:“禀公子,这杨家人我还是真是少见,特别迂腐顽固啊,这么好的几箱东西,价值连城啊,他们死活都不要,还催着小的赶紧将这些礼箱给退回来!” “所以,你们又将本公子送出去的礼又收回来了么?”丰臣泷一突地侧过头来,眼神肃杀的看向了堂下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求饶道:“龙公子,小的也无可奈何啊,他们不收,小的也没有办法啊!若是小的执意将那礼箱放在安国公府门前,那杨将军还要去官府告小的栽脏啊!” “栽脏?”丰臣泷一的眼神变了变,唇角边突地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低声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小丫头还真是聪慧谨慎,陪我玩着这一出游戏!” 说完,他站起身来,手中一柄寒光倏然射出,瞬间便划破了堂下作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的喉咙,而与此同时,他所在的厅堂之外也传来了一阵十分粗爆的破门而入的震响。 ***** 另说徐舒玄与父亲、长公主及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回到魏国公府后,耳畔听到的恭维声音也是不绝于耳,柳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一刻收敛过,嘴上也是絮絮叨叨的赞扬着:“舒玄的眼光真不错,这杨家小姐不但美貌,而且还知书达礼,能言巧辨,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子,怕是这京城许多大家闺秀都不能及,我就说舒玄这孩子还是有福的,虽然到现在才定亲,但最后选中的却是最好的女孩儿,姐姐若是泉下有知……” 柳氏话说一半,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二老爷徐智脸露惊骇,立刻出言训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柳氏的脸色微微一白,也赶紧改口对徐舒玄说道:“舒玄,真对不起,你看二婶都高兴糊涂了,所以才一顺口就提到了……你就别放在心上……” 徐舒玄闻言一笑,道了声:“没关系,二婶说得也是实话,舒玄至今未娶,确实有违孝道!”说罢,又转向魏国公道,“所以还请父亲择定婚期,好让舒玄尽早的将杨家小姐娶进门!” 魏国公含笑连声道好,柳氏的脸色几不可察的一沉,感觉到徐舒玄的目光有向她投来时,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柳氏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徐绯烟便迫不及待的赶过来拉着柳氏问:“怎么样?娘亲,大哥和杨氏阿凌那贱丫头的定亲之礼弄砸了吗?那贱丫头是不是丑八怪?” 柳氏刚刚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这会儿听到徐绯烟这么一问,心中的火气更盛,她忍不住扬起手来,就要扇徐绯烟一耳光,但终还是余心不忍的落了下来,训斥道:“谁说那杨氏阿凌是丑八怪,就凭她那张脸,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你当真以为陆颜召他就不看重女孩子的容貌,对杨氏阿凌痴迷至此?” “娘,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小贱人容貌很美吗?”徐绯烟有些不相信的问。 柳氏的脸色陡地沉了下来,她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道:“美,很美,说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而且这丫头不但貌美,而且聪慧,最让人害怕的是,你不知道她还隐藏了多少本事,你二姐说得没错,这丫头甚是厉害,她若进了我们国公府,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整个国公府的管家之权就会落到她的手中!” 说到这里,柳氏又叹息一声,抚着额头说道:“当年你祖父在世的时候,就有提过要我们二房与三房分出去,若不是你父亲求了你大伯去说好话,这国公府中现在哪还有我们二房的位置!” “如今你大哥又找了一个如此聪慧有本事的女孩子来做世子夫人,我真怕你哥哥以后……” 徐绯烟见柳氏表情凝重,说话的语气也极是认真,心中不免也升起了一丝疑惑,却还是心有不甘的说道:“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怕一个及笈都不到的女孩子,再说了,她不是还没有进门吗?” 柳氏一听女儿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忙斥责道:“绯烟,你什么意思?你大哥下了这么大的聘礼,现在两家连婚书都交换了,而且你大伯父现在正在挑选日子择定婚期,那丫头就算得上是徐家的人了,你还能阻止得了她进门不成?” “她以前与陆公子也定了亲,可后来还不是退亲了!”徐绯烟反驳道,“娘亲,你真的想看着她进我们魏国公府的门吗?” “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能阻止她进魏国公府的门?”柳氏有些气愤的问。 徐绯烟道:“娘亲刚才不是说她容貌极美,沉鱼落雁吗?不过就是以色惑人的妖女,那我们就将她的容貌毁了好了!若是她变成了丑八怪,看大哥还会不会喜欢她!” “啪!”徐绯烟话音一落,终还是得了柳氏一巴掌。 柳氏打过之后,又似乎有些后悔,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痛心疾首的说道:“陆颜召,陆颜召,绯烟,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就是因为陆颜召喜欢这个女孩子,你就对她百般辱骂,妒恨至此,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徐绯烟捂着自己半边火辣辣的脸颊,闪烁恨意的眸中刷地一下落下几滴泪水,她咬了咬下唇,仍旧执拗的说道:“若不是因为有她,也许陆公子会喜欢上我的,陆公子以前待我虽然不够热枕,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冷淡,就是因为她,因为她,陆颜召才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几天,他明明身上还带着伤,却终日酗酒,他身边那个贱婢青儿说他每天睡觉时都叫着杨凌的名字!” “娘亲,您说我能不恨吗?京城谁不知道我喜欢陆颜召,我为了他连自己的名声也毁了,可是他竟然会对一个专会勾引男人的小狐狸精恋恋不忘!” 说到这里,她又拉着柳氏的衣裙,央求道:“娘亲,您和父亲商量好了么?有没有请官媒到陆家去议亲?我真的只想嫁他,我等了他十年了!” 柳氏顿觉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只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脸颊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徐绯烟仍不放弃的扯着她的衣裙,再三肯求:“求您了,娘亲,女儿求您了!” 这时,柳氏才说道:“要等这一阵子过了再说!” “那要等多久?” 柳氏的脸色微沉,续道:“那就要看皇上对陆家是个什么态度,现在因为香妃娘娘在广宁伯府中失踪一事,陆颜召的父亲督指挥使大人已受到了皇上的降职处罚,剥去了三公之职,现在的陆家可不是从前的陆家了……” 徐绯烟听到这里也是一惊,问:“可那是广宁伯府出的事,是韩家没有照顾好香妃娘娘,关陆公子的父亲什么事?” “可偏偏这一次香妃娘娘回宁,皇上安排了陆大人保护香妃娘娘,一个大活人竟然在锦衣卫的看护下失踪,你让皇上怎么想?是陆大人无能,还是另有隐情?” 柳氏这么一喝,徐绯烟的脸色也变得恐慌了起来,她又害怕的问:“娘,皇上不会为了香妃娘娘而杀了陆公子的父亲吧?” “这倒不会!”柳氏神情定定,说道,“毕竟陆大人曾经救过皇上,而且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份,只是这一次香妃娘娘的失踪事出蹊跷,皇上也是想查个彻底而已!” “那照娘亲这么说,只要找到了香妃娘娘,不就没事了吗?何况不就是一个貌美的女人罢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难道还会钟情于一个女人吗?” 徐绯烟蓦地接了一句,柳氏的眸中陡地亮光一闪,心中暗忖道:也是,皇上需要的不过就是如香妃一般貌美的女人罢了,不管香妃有没有死于刺客之手,只要有这么一个女人回到皇上身边,不就行了吗? 想着,柳氏连忙起身推开了徐绯烟的手,急匆匆的朝院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156节 身份的揭露 柳氏来到了自己的夫君徐智所在的书芳斋,进门之后,就见徐智正提笔写着一封奏折,神情颇为凝肃,好似在为什么事情而烦忧。 “老爷,可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您在写什么?”从仆妇手中提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后,柳氏亲自端着茶水走到了徐智的身旁,带着满面温柔的笑道。 可是当她的目光一扫到徐智所写的那封奏折上时,脸色不由得轻轻一变,骇然出声道:“这是……弹骇陆大人的奏折?” 徐智现在都察院任佥都御史,职责便是纠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正风纪。 可这封弹骇陆丙的奏折还是让柳氏吓了一跳,陆丙可是大眳朝以来唯一位列三公三孤又同时执掌锦衣卫和左军都督的人,在朝中有炙手可热的势力,又是皇上最为相信的人,可以说是皇上的耳目,从来只有他替皇上去监视官员逮捕有过之臣,还没有谁敢上疏弹劾他的。 “老爷,可是因为香妃娘娘之事惹得龙颜不悦,所以你才……”柳氏有些担忧的问,“可以妾生之见,此事可大可小,这万一是弹劾不成,老爷岂不是得罪了陆大人?” 徐智看了看柳氏,眸光闪烁不定,有些不悦的肃容说道:“你懂什么,此事虽为香妃娘娘失踪之事,可是引来的风言风语却不少,有人甚至在私下里议论,陆大人与香妃娘娘有私情,因被人发现,所以才闹出了这么一出想要掩人耳目……” 柳氏听罢,脸色一白,不禁失声道:“什么?这是谁传出来的?这样的传言岂不要置陆大人于死地吗!” 徐智也冷声说道:“不错,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有这样的流言存在,便能让陆丙在皇上心中大失信任,现在皇上只是剥夺了他三公之职,命其在家禁足,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朝中官员,可不只我在写这封奏折。” 徐智话一说完,柳氏心中直打鼓,又问道:“那大哥和三弟呢,他们有写这封奏折吗?” 柳氏这么一问,徐智将手中的狼毫放了下来,眼中露出疑惑之光。 “这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墨玄在宣武大街上与锦衣卫起了冲突之后,三弟每日便魂不守舍的,他已向国子学请假三日休沐,也没有去上过朝了!”他这般说道。 柳氏一听,也觉奇怪道:“老爷,这墨玄拦锦衣卫之事,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是为了杨家的那位小姐也就是舒玄定下的这个未婚妻与陆家大公子闹了起来,可妾生怎么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呢?墨玄他什么时候闹不好,可偏偏就在香妃娘娘失踪之后,陆大人带着广宁伯韩陌……” 柳氏话未说完,徐智的眸中也闪烁出惊疑之光,他看着柳氏,也是狐疑的说道:“不错,此事正好发生在香妃娘娘失踪之后,所以我相信皇上对此事也甚感怀疑,其实……我还觉得三弟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还有舒玄……”言至此,徐智的眼神微微一凝,沉声说道,“这个孩子最近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定亲呢?而且非要选择杨家的这个外甥女?” 一提到杨家的那个外甥女,柳氏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棍,浑身一顫,她低声说道:“老爷,舒玄所定下的这门亲事对我们可不利啊!杨氏阿凌这丫头不但口齿伶俐,貌美而聪慧,而且她还颇通医术,易容术,暗藏的本事不小,再加上她杨家的势力,舒玄若是与杨家联姻起来,那不是……” 徐智冷哼一声,打断道:“杨家虽为一等国公府,可到底是武将之家,我大眳重文轻武,再说了皇上对杨家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现在皇上又收去了杨茗钰在南京卫的兵权,所以,杨家根本就不足为虑!” “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也不过就是个女孩罢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浪,等她嫁了进来,这后宅的事情还要我来教你?” 在男人的眼中,后宅之事都是小事,徐智满不在意,可柳氏心中还是有些打鼓,她思忖了一会儿后,看着徐智所写的那份奏折,终于嗫嚅着唇瓣,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请求道:“老爷,妾生觉得这弹骇陆大人的奏折还是不要呈上去的好,人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给陆大人送一个人情,也许将来陆大人还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呢?” “而且咱们的女儿绯烟可是死心眼,她可是铁了心非陆颜召不嫁,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将她往死里逼,不如,这一次,咱们帮陆大人一把,同时也把绯烟的亲事给定下来,你看怎么样?” 提到自己那个年过二十了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徐智也觉脸上无光,皱起了眉头。 “绯烟那孩子还不是你没有管教好!”他一声喝斥道,又勉强压了怒气,问,“要说在这个时候帮陆大人,谈何容易?” 徐智不悦的摇头,柳氏唇角一勾,露出十分温婉有深意的笑容来,她将嘴唇凑到了徐智的耳边,说道:“老爷,妾生可是有办法的……”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后,她又胸有成竹的笑道,“老爷,您放心,这事我让青玄去办,他身边有个人也懂易容术,是真正的能将人面容换过来……这事儿他一定能办成功!” 听柳氏这么一说,徐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 ***** 朝阳殿内,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可就没有这么愉悦了,在安国公府中憋了一天的怒气之后,一回到自己的寝殿,她便将满桌的瓷器茶壶都掀了下来。 秦妈妈连忙赔笑的吩咐人收拾着碎了一地渣的地面,然后在长公主的背上轻轻的揉捏轻捶了起来。 “长公主别生气别生气,不就是个小丫头吗?在安国公府里,您不敢拿她怎么样?待她进了咱们魏国公府之后,她作为儿媳可是要在您面前尽孝道的,到时候还不任由您揉捏搓扁,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 秦妈妈话还未落音,长公主便猛地一声呵斥:“滚开!” “是是是,奴婢这就滚开!”秦妈妈依然面带笑容的应声答道,然后真的就在地面上滚了起来。 徐明烟一听杨凌即将要进魏国公府的门,心中就似被猛戳了一下,不禁问道:“母亲,大哥的亲事真的定下来了么?” 长公主冷哼一声,弯起唇角说道:“说得也不错,既然那逆子这么喜欢这个丫头,那本宫以后就拿这个丫头来开刀,总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说完之后,她又看向了徐明烟,问道:“明烟,你说那天你亲眼见到了墨玄在宣武大街上与锦衣卫起冲突之事?你大哥还喂那丫头吃了一粒药?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明烟听罢,有些讷讷失神的抬起了头,目光有些躲闪。 长公主见她似有心事,又问:“明烟,我见你这几天精神都有些恍惚,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母亲?” 徐明烟连忙低下了头,道了声:“不敢。” “墨玄已经三日没有回来了,他还呆在安国公府里做什么?”长公主又问。 秦妈妈立刻抢道:“长公主殿下,五少爷大概是因为大少爷与杨家那个小丫头定了亲,故而与大少爷生了龃龉,所以不敢回来了吧!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这不正是公主殿下您所希望看到的吗?”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长公主冷哼一声,续道,“可为什么在舒玄与杨家那小丫头的定亲礼上,墨玄竟一直都未露面,这可不像他的性子,能有这个本事拦锦衣卫当着众人的面与陆颜召大打一场,竟不敢在他大哥的定亲礼上抢走他心爱的女子吗?” 长公主自言自语的说完,余光一瞥,见徐明烟欲言又止的,神情很是惶恐,不免心中生疑,再次问道:“明烟,你心里藏事是瞒不住母亲的,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徐明烟身子微微一颤,踌躇了很久,方才走到长公主的面前,低声说道:“母亲,这件事情,女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因为它关系到整个国公府的安危,我怕……” “说,有本宫在,你怕什么?”长公主不悦的截断。 徐明烟这才心下一横,凑到长公主耳边说了一句话,长公主听完后脸色大变,蹙紧了眉头,问道:“那个女人说的话可信吗?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徐明烟摇了摇头:“女儿并无证据,不过,那个女人所给的消息从来都没有失误过,我想,三叔便是最好的证明吧!” 长公主凝了凝神,眸光黯色转浓,她在寝房中踱了数步之后,忽地脚步一顿,将手牢牢的抓在了一把圏椅上,蓦地,她笑了起来,说道:“不,这不是什么坏消息,对本宫来说,这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立刻派人去安国公府,将徐墨玄给本宫带回来!”最后,她对秦妈妈命令道。 ***** 秦妈妈带着一干人到安国公府后,并没有寻到徐墨玄,因为那个时候徐墨玄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魏国公府,并来到了徐舒玄的听雨楼中。 彼时,他的父亲徐诺也在听雨楼中与徐舒玄商议着事情。谈及陆丙受罚并伴有谣言传出之事,徐诺心中也是万分忐忑。 “舒玄,我感觉朝中似乎有一股势力在逼迫着陆丙,我担心陆丙会打破与你的结盟,在被逼无奈之下会向皇上坦言墨玄的身世,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徐诺说道。 在发生了宣武大街上徐墨玄行刺陆丙之事后,徐诺这几日确实是惶恐不安的夜不能寐,当年他一时心善所做的这件事情,也只有与这个聪慧绝伦的侄儿说过,当然若不是徐舒玄自己查得了墨玄的身份,他也许对谁都不会说。 所以在这整个魏国公府中,徐墨玄的真实身份便只有他和徐舒玄两人知道,这也是他们叔侄之间达成了默契所保守的一个密秘。 可如今,他们为这个密秘所筑起来的屏障已然变得脆弱不堪,现在只要陆丙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这个密秘就会成为葬送他们徐家满门的利器。 徐舒玄对此事也是甚感头疼,不过,与徐诺的焦慌无措不同,他依然保持着面容平静,并安抚似的说道:“三叔不要着急,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想要堵住别人的嘴是不可能的了,也就只有顺势而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可是,我们要面对的是皇上啊!难道我们在皇上面前要一口咬定墨玄就是我的儿子,皇上就能相信了吗?”徐诺反问道。 徐舒玄听罢,澄澈的双眸中露出一抹炫亮,他正色道:“三叔,还真的只有这样……不管别人怎么说,皇上怎么问,你也要一口咬定,墨玄就是你的儿子!” 顿了一声,他补充道,“你和蒋家之女的私生子!” 徐诺有些怔住了,他不解的看向徐舒玄,似乎觉得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有些可笑。 “三叔,其实我有把握,陆丙他不会背叛我和他之间的结盟,不过,我担心的是别人,现在不只陆丙,还有另一个女人也得知了墨玄的身世,而我现在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否与我大眳朝中官员有勾结,她的底细我还没有查清……” 徐舒玄话说到这里,突地一道人影从屋顶上降落了下来,半跪到了他和徐诺的面前,沉声道:“大哥、父亲,你们还是将我交给皇上处置吧!也许只有这样,你们才可以将功折罪,徐家才能幸免一难!” 徐诺见是徐墨玄,连忙上前去,欲扶他起来,叹息道:“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徐墨玄抬头望向了徐诺,竟发现,几日不见,这个养育了他十几年的父亲竟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觉心中一痛,更加惭愧的说了声:“父亲,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跟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儿子,我还能跟你置气不成!”徐诺眼睛有些发酸,又略带斥责的说道,“只是你以后也要多像你大哥学习,改改你这冲动的性子!” 徐墨玄听罢,心中更加酸涩,他勉强在脸上展开了一丝微笑,向徐诺连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父亲,您对墨玄的大恩大德,墨玄或许只有来世才能报了!” 说完,他起身又欲朝听雨楼的后院之门奔去,这时,徐舒玄一声喝令:“回来!”同时,南楚应命将他抓了回来! “你去哪里?”徐舒玄问。 徐墨玄干脆的答道:“我不能连累到整个徐家!” “你以为到皇上面前去自首,就能让徐家不受牵连了吗?”徐舒玄冷声反问道。 徐墨玄心中一痛,无言以对。 徐舒玄忽然站起身来,从一间多宝阁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只锦盒出来,放到徐墨玄面前,说道:“如果你不想连累到我们徐家,就将这盒子里的一颗药给吃了!” 徐墨玄打开了盒子,见是一粒黑色的药丸,他问也不问,便将这颗药丸吞进了口中。 这时,徐舒玄问道:“墨玄,我只问你,你还想做我们徐家的人么?我现在还是不是你大哥?” 徐墨玄立刻抬起了头,答道:“当然……还想……只是我还配做徐家的人吗?” 徐舒玄道:“只要你还愿意做徐家的人,那么到了皇上面前,你便要绝口不承认自己所知道的真相,有关于你刺杀陆丙之事,你也要一口咬定就是为了阿凌。” “到时候,我会在皇上面前洗清他对你的怀疑。”(未完待续。) 第157节 滴血验亲 徐墨玄正想问要如何才能洗清皇上对他的怀疑,却在这时,门外传来琴儿慌张的声音喊道:“大少爷,长公主殿下来了,说要大少爷立刻出去见她!” 长公主这个时候来听雨楼做什么? 徐诺将疑虑不安的眼神投向了徐舒玄,徐舒玄眸光变幻,心中已是了然。 “那就出去见驾吧!”他轻声说道,接着走到徐墨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从书房之中走出来时,就见长公主已带了一干人等十分威风凛凛的站在了听雨楼的院落中间,她身旁秦妈妈唇角勾着得意而阴邪的笑,手中正抱着一把尚方宝剑! 长公主见徐诺与徐墨玄皆在此听雨楼中,眼中的锋芒与笑意更甚,她冷哼了一声,肃容道:“很好,既然三叔也在这里,那么这件事情就更好解决了!” “长公主殿下所谓何事而来?与我相干?”所谓临危不乱,徐诺虽然刚才在徐舒玄面前表现得十分焦急忧惶,但真正面临着大敌时,也能将他那一份士子的优雅与从容表现出来。 长公主冷笑道:“三叔,我国公府中藏有乱臣贼子,你可是罪无可恕,难辞其咎啊!” 徐诺心中腾地一跳,暗道:果然这个女人便是为此事而来,看来真如舒玄所说,这国公府中所遍布的这个女人的耳目还真不少。 “还请长公主殿下明言!”徐诺依然面不改色,淡然一笑。 长公主扬起唇角再次一笑,她突地伸手,拔出了秦妈妈手中的尚方宝剑,指向徐舒玄道:“舒玄,本宫要你用这把尚方宝剑,杀了他!” 她眸中陡地凶光大盛,目光所指正是站在徐舒玄身边的徐墨玄。 徐墨玄身子一僵,也抬起双眸,冷然注视向了长公主,放在身侧的拳头也不自禁的握紧,此刻他心中已是明白:必是那晚趁他酒醉之时在他耳边煽风点火试图挑拨他与大哥关系的那个女人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徐明烟,而徐明烟又将此事告诉了长公主。 徐舒玄神情一变,澄澈的眸子中已难掩怒意。 “为何?”他冷声问道,转而将眸光投向了徐明烟,徐明烟被他冷凛的眼神摄得禁不住心中一颤,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长公主轻笑一声,说道:“为了我们这个魏国公府里所有人的性命,你必须杀了他,否则这个徐家就只有等着皇上下旨来……灭族!” 长公主特意加重了后两个字,然后将目光紧盯着徐舒玄,冷笑说道:“舒玄,别怪母亲没有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否则你与三叔一个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足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舒玄也是一声轻笑,十分从容的拂了拂玄纹广袖,回道:“母亲,我徐家世代忠心辅政,一无兵马之蓄,更无狼子野心,你将一顶窝藏朝廷钦犯的帽子扣在我和三叔的头上,是不是太过轻率,难道母亲竟然不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长公主脸色陡地一青,她狠狠的咬紧了牙关,憋了半天的气之后,才道:“舒玄,你口才极佳,连皇上都对你称赞不已,本宫自然在这口舌上的功夫辨不过你,但是,你敢不敢带着你这个五弟,还有三叔,与本宫一起去面圣!” 竟然要去面圣?几乎是长公主话音一落,徐诺与徐墨玄便皆露了惊色,正当他们背脊上冒着冷汗,心中惶然失措不已时,却听徐舒玄语气极为平静的答了一句:“母亲有此要求,舒玄又岂敢不从?” “何时面圣?”他稍稍提高了声音问,神色中竟无半点怯意,徐诺与徐墨玄都不禁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他,长公主心中的底气更是少了几分。 他竟然真的敢去面圣?难道墨玄的身世另有隐情?长公主心中不禁这样想。 这时,魏国公府也闻讯赶了过来,见长公主竟带了侍卫闯进儿子的听雨楼中,现在正与儿子两相对峙,气氛很是剑拔弩张。 徐睿不禁怒道:“芳宁,你这是干什么?带着尚方宝剑,你是要杀我儿子么?” 长公主转过身来,看向了徐睿,说道:“国公爷,本宫可是为你们整个徐家着想,事关重大,若是不及早解决,你儿子恐怕要将这整个徐家都葬送!” “我儿子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情,要劳烦长公主殿下大义灭亲?”徐睿气愤的问道。 长公主嘴角狠狠的抽了一抽,皮笑肉不笑的指向了徐诺。 “那你就要问问你这个三弟,看看他在十四年前做了什么?”她也怒声喝道。 徐睿向徐诺看了过来,徐诺面不改色,很是无辜,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了一句:“大哥,我真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怒在何处?她一进这个院子,便义愤填鹰的说我和舒玄窝藏了朝廷钦犯,舒玄深居简出,我更是在国子监忙得不可开交这两天才请了假在家休沐,这好不容易有空与侄儿谈一谈经史玄道,公主殿下便抓了这空子说我们窝藏了朝廷钦犯。” 他转过身,看向长公主,问:“敢问长公主殿下,朝廷钦犯在何处?” 长公主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她咬着牙齿,忍了半响,才连叹几声道:“好一个徐诺,好一个徐舒玄,你们叔侄俩还真是配合得够天衣无缝!” “好!好!既然你们不承认,那么明日,我们便在皇上的西苑相见了!” “走!”她最后甩出这个字,收起了尚方宝剑,然后怒气冲冲的率众离去,秦妈妈在她身后颠颠的跑着,跑到半途中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待听雨楼中恢复宁静之后,徐睿才看了看徐诺好似松了口气的样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墨玄惭愧的向徐睿跪了下去。 “大伯父!”他低唤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徐舒玄打断道:“父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长公主殿下是为墨玄拦锦衣卫与陆颜召打架之事而来,此事我明日便带墨玄到陆家去请罪,您就不要多管了!” 徐墨玄在宣武大街上与陆颜召打架之事,徐睿也有所耳闻,不过,对此事他也并没有太多关心,所以还不知内情,反正他这个侄子爱闹事与京城的那些世家公子打架斗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事情不算太大,徐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哦了一声,叮嘱道:“舒玄,长公主这个人,你还是少去得罪她为妙,若是她以后再拿尚方宝剑来威胁你,必要之时,你就将我们徐家的那件至宝给拿出来,父亲不是给了你那件东西吗?” 徐舒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徐睿这才笑了笑,放心的离去,只不过在走出听雨楼时,他怅然的叹了口气:有很多事情,他这个儿子都不愿意对他说,却反而与他的三弟徐诺关系更为亲厚。也罢,至少舒玄还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只要他开心就好! 待徐睿走后,徐墨玄才忍不住问道:“大哥,刚才长公主说要我们一起去面圣,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害怕?” 徐舒玄沉吟一刻,答道:“我自有办法在皇上面前澄清你的身份,长公主若是真要去面圣,倒正合我意!” 说罢,他又那只锦盒递到了徐诺面前,说道:“三叔,这盒子下一层还有一颗药丸,你也吃了!” 徐诺接过锦盒,打开了里面的一层细帛,果见下面还盛放着一颗药丸。 “舒玄,这到底是什么?”徐诺疑惑不解的问。 徐舒玄没有回答,只笑了笑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只要三叔记住我说的,墨玄就是你与蒋家之女所留下来的私生子,至于故事怎么去编,就看三叔自己的了!” 翌日清晨,皇宫的大门才一开启,便有一名女子披头散发的跑到了门前,对着一守门的士卒喊道:“我是香妃娘娘,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那士卒十分不屑的朝她唾了一口,骂道:“就你这幅疯婆子模样,还敢冒充我们香妃娘娘见皇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士卒将手中的长刀一举,却赫然发现女子抬起头来时所露出来的容貌绝美得胜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不由自主的士卒手中的长刀便落了下来。 晨钟鸣响,今日的早朝,大殿之上的那张龙椅上依然没有皇上的身影,大臣们等了甚久,等来的还是太监尖细的一声高呼:“退朝——” 大臣们讪讪离去,却并没有多少怨言,显然已经是习惯了,只有少数人摇了摇头,隐隐露出忧国忧民之色。 徐舒玄正要从大殿中走出去时,秦公公忽地跑到了他的面前,面带喜色的说道:“徐世子,徐大人,皇上昨日特地吩咐咱家,今日下了早朝之后,一定要请徐世子到西苑与皇上一起论道呢!” 徐舒玄闻言一笑,道了声好,他说道:“那就请秦公公带我去西苑了!” 秦公公望着他的笑,一瞬间的失神,心中直暗叹:这少年真是生得俊美,百看不厌,也难怪皇上会这么喜欢传他到西苑一起谈玄论道,就凭这样一张脸,每天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了! 徐舒玄跟着秦公公到了景熙帝所住的地方,就见景熙帝正坐在一个八卦垫上,手拿着一只檀木手柄,敲着一只钵形的磬。 朝阳初升,天气并不算太热,但已有宫女为他撑起了一把大伞,景熙帝极懂得享受,丹药女人两不误,新得宠的尚寿妃此刻就倚靠在了他的身旁,正摆着娇媚姿态的为他轻揉着后背。 见到徐舒玄到来,尚寿妃抬起头来柔波流转的一笑,以十分娇嗔的声音唤道:“皇上,徐世子来了!” 皇上睁开了眼,看到徐舒玄后,也是面带笑容和颜悦色,然后指了对面的一个位置让他坐下。 “皇上今日想谈些什么?”徐舒玄开门见山的问道。 与言菘相比,徐舒玄还真不会拍马屁,言菘每日来后,必会对景熙帝嬉皮笑脸的大肆夸奖一翻,什么红光焕发仙气沛然,体态轻盈已有神姿,每次夸得景熙帝心花怒放,好似年轻了好几岁,其实每日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变。 也正因为言菘这种拍马屁的话说多了,又不尽实,景熙帝似乎有些厌了,倒是喜欢上了徐舒玄的快口直言。 景熙帝笑了一笑,说道:“徐爱卿啊!你说什么时候,我能修练得有如你这般的绮貌仙姿?” 徐舒玄笑答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景熙帝不由得气笑了,指了指徐舒玄道:“你啊你!一句好听的话都舍不得说给朕听!” 笑过之后,他突然又整容道:“徐爱卿啊,朕今天不与你谈玄论道,朕便问你一件朝中之事,听听你的看法?” “皇上请问?” 景熙帝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徐舒玄,半响,他道:“现在朕这里有许多弹劾陆丙的折子,有说他贪污受贿,还有人说他与我朝中官员勾结,陷害忠良,你对此怎么看?” 徐舒玄一听,便知景熙帝是在试探他,他笑了笑,答道:“皇上心中自有圣断,臣不敢妄言!” “可朕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呢?”皇上又问。 徐舒玄抬头认真的说道:“那我只能说,这大眳朝中的官员,谁又没有被弹劾过呢?陆大人到底是清是浊,皇上心中最是清楚!” 皇上听完便哈哈的笑了,直叹道:“巧言!舒玄啊,你有大才,人也聪慧,朕的确十分的欣赏你,不过,现下朕也有一个烦恼,想要你来替朕解决!” “皇上请明示!” “朕接到了一封密信,说你们徐家藏有罪臣余孽,也就是你的五弟徐墨玄,有人说,他是蒋家之子!”皇上说完这句话后,便以灼灼的目光紧盯向了徐舒玄,他面色肃沉,隐含压迫之势。 徐舒玄听完之后便笑了,他笑得很随意,并无掩饰什么,也无揶揄讽刺,只反问了一句:“那皇上相信这个人所说的话吗?那人手中可有证据?” “朕想听你说,你是否可以证明徐墨玄就是你三叔的亲生血脉?”皇上立声问。 徐舒玄沉吟一刻后,以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景熙帝,答道:“当然可以!” “如何证明?” 徐舒玄郑重的答:“滴血验亲,算不算可以让皇上安心的证明?” 皇上的脸色一变,怔忡了半响,蓦地大笑了起来,可是笑完之后,他又沉下脸色严肃道:“好,那就让朕见一次滴血验亲!”说罢,他唤来了司礼监秦公公拟旨,下令道:“将国子监祭酒徐诺与锦衣卫百户徐墨玄一并传进宫来!” “是!”秦公公应声作答,拟好旨后,便携圣旨离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徐诺与徐墨玄便在秦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西苑,与他们一道前来的,还有一身道袍打扮的长公主和秦妈妈。(未完待续。) 第158节 父子演技一绝 “微臣参见皇上!” “芳宁见过皇兄!” 徐诺带着徐墨玄一起跪拜下来行了礼。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享有不跪拜的特权,因此她只垂下头来欠了欠身,然后将余光瞥向了坐在皇上对面的徐舒玄。 按理说,臣子见皇上,就算你不站着,也要讲究身份的坐在皇帝的下首位,可是徐舒玄竟然能与皇帝平起平坐,简直就被当成是一尊神一般的对待。 长公主心中暗暗憋着一股气,自从这个继子重新入仕进了内阁,在皇上身边所享受到的荣宠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也不知这孽种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简直比香妃娘娘那个狐狸精给皇上灌迷魂荡还厉害! 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本宫倒要看看,在皇上面前,你怎么去解释徐墨玄的身份? 想到这里,长公主唇角一弯,得意的笑了起来! 皇上看到她后,也只随意的道了一句:“芳宁,你也来了!”然后抬手示意她退到了一侧,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仍垂首半跪于地的徐墨玄,喊道:“徐墨玄!” “臣在!” “将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是!”徐墨玄答了一声,便缓缓的抬起了头来,此时煦日已东升,晨岚微溥,徐墨玄一张俊朗如同雕刻般的容颜完全呈现在了皇上的面前,他的五官十分立体,不同于徐舒玄的清逸出尘,却有一种疏朗狂狷般的气质,鼻梁很挺,嘴唇很溥,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双透着一丝傲气邪魅甚至是狂放不羁的凤眸,不得不说,这双眸子很美,美得令人心颤,令人自惭形秽。 皇上的目光在这一双眸子里盯了甚久,直到脸部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过了半响之后,他才肃声沉吟了一句:“朕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双眼睛的确很像……” 徐诺闻声,心扑通一声,几欲沉了下去,还好他微抬首时,看到了徐舒玄温润而舒朗的笑容,这才勉强定了神。 “徐墨玄,朕听闻你胆大妄为的敢在宣武大街上拦锦衣卫办事,而且还与陆颜召打了起来,是所谓何事啊?”皇上沉吟一刻后,问道。 徐墨玄也停顿了一瞬,正色回答:“回皇上,都指挥使大人强夺世家之女,逼其与其子陆颜召定亲,臣实在是看不过去,便与他们父子二人打了一场!” “强夺世家之女?”皇上捻了捻须,问道,“你说的可是那已名满京城的杨家之女杨氏阿凌?” 杨氏阿凌的名声虽算不上好名声,可却是那些妇人们爱谈论的话题,尤其是这个女孩与陆家退了亲之后,又很快与魏国公世子定了亲,使其名声大嗓,京城中人无人不知晓其名,就连皇上身边的那些妃嫔们也爱时常提起此人。 徐墨玄微垂下头,朗声答了声:“是!” “可是朕怎么听说,你是要置陆大人于死地?”皇上再问,“徐墨玄,你与陆大人可有私仇?” 百花飘香的苑中顿时静默一刻,长公主扯了扯唇角,目光朝着徐墨玄这方瞥了过来! 就听徐墨玄喊道:“有!” “皇上,陆大人行为极端卑劣,抢夺臣最心爱的女孩子,逼其与他的儿子陆颜召定亲,难道这还不算私仇吗?臣恨不得将他千万万剐!”他恨恨的说道。 皇上几乎吓了一跳,暗叹: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年轻气盛,可那杨氏阿凌……也算不上是多么美的绝色啊! 长公主的唇角也抽了一抽,啼笑皆非的将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杨氏阿凌是你心爱的女孩子,可她现在与你大哥定了亲,你难道就不恨你大哥吗?” 皇上这么一问,徐墨玄眸中的神光一黯,朝徐舒玄看了一眼后,便微垂下了头去。 过了片刻后,他才沉声答道:“若让臣说实话,臣心中也有不甘,不过,此定亲之事是两家经过媒妁之言所结成,杨氏阿凌也并无不愿,臣也不屑于做如陆大人那般抢夺他人之妻的无耻之事,何况她所定亲的这个人还是我大哥,所以,臣不恨!” 徐墨玄这番话一说完,皇上便笑了,说了一句:“年少轻狂,真性情!”可转瞬间,他又将话锋一转,正色道,“你这性子倒是让朕想起了一个人,当年蒋家的七郎也是为了杨家的女子杨氏秋璇与言藩大打了一场,不过,蒋家七郎比你狠,他一剑便挑出了言藩的一只眼睛,让言藩这一辈子都成了独眼龙,你现在又为了杨氏秋璇的女儿想要刺杀陆丙父子?” 说到这里,他竟突地喊了一声:“徐诺!” “臣在!” “徐墨玄当真是你亲生的儿子?”皇上陡地肃容问道。 徐诺抬起了头,回答:“臣不知皇上为何有此一问,若墨玄不是臣的儿子,臣又怎会将他带回徐家,记入徐氏族谱之中?” “可是朕为何觉得他的容貌与你无半点相似之处呢?”皇上顿了一声,又道,“朕倒是觉得他的一双眼睛极似蒋七郎!” 这一句又让徐诺心下速沉,就在他正要答什么的时候,徐墨玄朗声答道:“皇上,也许臣就是长了一张大众的脸,还有人说臣与陆颜召也长得很像呢!” 徐墨玄一句话说得很是轻松,脸上还有一丝玩笑之意,皇上不禁被他逗得一笑,沉吟道:“陆颜召?” “那孩子也是个极其猖狂有趣的!”皇上说了一句后,又正色面对抱着拂尘静立一般的秦公公,命令道,“去将陆大人与其子陆颜召也一并宣来!” “是!” 秦公公去后,皇上再次打量向了徐墨玄,心中不甚有些惋惜,其实当年的蒋家七郎也是他颇为赞赏之人,不过同样那少年的骄纵跋扈也是他所不能忍,蒋家覆灭之后,他本有意放那孩子一马,但是他没想那孩子竟然猖狂到想在到文华殿来刺杀他! 如此难以驯服的一匹烈马,他也就只好除之以绝后患了!自古帝王权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徐诺,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坦言徐墨玄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皇上整肃了面色,再次问,天子威仪便在此时尽现了出来! 沉沉压力倾注而下,徐诺暗暗握紧了双拳,保持着神色的镇定,再次坚定的答:“是!” “如有欺君,你知道当受何罚?”皇上再次沉声肃问。 徐诺依旧镇定的答:“臣知!” “好!”皇上立道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唤了一宫女到面前,吩咐道:“去准备一碗清水来!” 宫女答是,碎步款款而去。 不多时,便有一碗清水端到了面前,皇上再命宫女将那一碗清水放在了徐诺与徐墨玄面前。 “如舒玄所说,朕问再多的话,要你们拿再多的证据都不如来一次滴血验亲!”皇上指了那一碗清水,说道,“那就让朕亲眼看看,你们父子二人的血是否相融?” 皇上话落,徐诺与徐墨玄的脸色都几不可察的一变,心中骇异万分,随即,他们都想到了什么,皆朝徐舒玄看了一眼,再齐声道了声是。 长公主唇边的笑容再次扬了起来,一名宫女再次送上了一把匕首到徐墨玄的面前。 徐墨玄迟疑了一会儿后,拿起匕首划破了左手的中指,将一滴嫣红的血滴落在了那碗清水中,接着,他将匕首给了徐诺。 皇上一直安坐在八卦垫上,似乎并不急于看到结果的闭目假寐了起来,皇上不说话,自然别人也不敢乱说话,于是,这气氛又十分紧张的安静了片刻,突然之间,众人便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长公主喊道。 宫女将那碗水端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睁开眼,就看到那水中的两团嫣红发生着奇妙的变化,竟然真的可以融在一起! 这个结果连皇上都有些诧异,他虽然不敢肯定徐墨玄就是蒋家之子,但这心中也久存着一丝怀疑,未想这孩子还真是徐诺亲生之子。 “皇上,一定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或是这水有问题,他们二人的血怎么可能相融?”长公主还是不甘心的喊道。 “既是父子,血为何不能相融?”这时,徐舒玄启唇说道,“难道母亲竟然不希望五弟是三叔的亲生儿子?” “水是宫女端来的,三叔与五弟也是在皇上面前亲自划破手指滴的血,母亲觉得他们会动什么手脚?”徐舒玄再问。 “皇上,奴婢绝对没有在水中做手脚!请皇上明察!”那宫女吓得立刻伏倒在了地上。 长公主气得面孔扭曲,瞪着一双眼睛恨恨的看向了徐舒玄。 这时,秦公公将陆丙与陆颜召带进了西苑,三人正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皇兄,我相信你心中也甚有怀疑,这滴血验亲的办法既然是舒玄提出来的,难道皇上就不怀疑他们事先就做了准备吗?”长公主不放弃的说道。 皇上有些不悦的皱了眉头:“这办法虽是舒玄提出来的,但却是最能让人信服的办法,什么证据都可以造假,但是血脉相融却是无法改变的事情,芳宁,你若说他们动了手脚,那你说说看,他们会动什么手脚?” 长公主眸色迷惑,顿时无言辩驳。 陆丙与陆颜召看到这争执激烈的场面,有些莫名奇妙,但也不敢插嘴多言,却在这时,长公主转向了陆丙,语气沉沉的问道:“陆大人,徐墨玄在宣武大街上因何事情刺杀你,天子面前,可不能有半句虚言!” 陆丙神色一凝,也看了徐舒玄一眼,答道:“私人恩怨,请素臣不方便明说!”接着,他携陆颜召向皇上跪了下来,说道:“罪臣参见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陆丙身旁的陆颜召,命令道:“颜召,抬起头来!” 陆颜召答了声是,便抬头注视向了皇上。 皇上在他与徐墨玄的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后,最终点了点头:“果然有些相像!” “徐诺,朕倒是有些好奇,你的儿子为何与陆爱卿的儿子眉眼相似,几类亲兄弟?” 皇上转向徐诺问。 徐诺心中略忖片刻,抬头朝陆丙望了一眼,突地答道:“皇上,实不相瞒,臣与陆大人有夺妻之恨!” 一语抛出,简直如石破天惊,掷地有声,直令得这里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徐诺,皇上差点喷出口水,就连徐舒玄的神色中都微不可察的闪过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惊异之色。 陆丙更是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盯向了徐诺。 徐诺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续道:“臣年少之时,与蒋家七小姐蒋仙本是青梅竹马,定下了婚约,只待蒋仙及笄之后,便将她迎娶进门,可谁知当时身为锦衣卫副千户的陆大人看上了蒋仙,便不顾蒋七小姐名誉的疯狂追求,最后硬是直接下聘到蒋家,逼着蒋家将七小姐许配给了他。” 陆丙当年迎娶蒋仙之事在京城也算是轰动了一时,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陆千户可是非蒋家七小姐不娶,而蒋七小姐也的确是因为陆丙这么一闹而失了闺誉,没有人再敢上门来提亲。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再提及此事,皇上也已经快要淡忘,现在听到徐诺这么一说,着实惊了一把,好笑又好气的问道:“徐爱卿与蒋七小姐有婚约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回皇上,臣的母亲与蒋仙的母亲蒋夫人曾经是故交,在臣儿时的时候,母亲与蒋夫人在一次宴会相聚之时,互相交换了信物,给臣定下了这门亲事,只是后来被无耻小人横刀夺爱,臣才与蒋仙错失了姻缘!” 徐诺说罢,一双眸子又恨恨的看向了陆丙,陆丙瞪着一双眼睛,气得简直要吐血。 皇上却看得甚为开心,故作无奈的清了清嗓子,问道:“原来徐爱卿与陆爱卿之间还藏着这样的一段恩怨,难道说,徐爱卿便是为了报这深仇大恨,所以就将陆大人的儿子给抢了来?”顿了一声,他又道,“不过,这也不对,刚才滴血验过,徐墨玄确实是你徐诺的儿子,那么,徐爱卿,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难不成你还给陆丙戴了一顶绿帽子不成? 徐诺答道:“臣与蒋仙错失姻缘,曾经一度气馁过,所以有段时间经常酗酒出入烟花柳巷,有一次,臣酒醉之后,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将臣送至了一家客栈,臣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错将她看成了蒋仙,所以……” “当时我并不知那女子是什么人,她也没有留下姓名,便悄然离去了,臣也是在六年之后,才查到,原来那女子也是蒋家之人,只是身份低微是一名庶女,也许是因为他怀了臣的孩子,所以后来也离开了蒋家,蒋家被抄家灭族之后,臣在一教坊司中找到了她,才知道她给臣生了一个儿子,所以臣才将这个儿子带回了徐家。” “你只将这个儿子带回了家,那名女子呢?”皇上问。 徐诺的神色微沉,露出些许哀悯之色,顿了片刻,才低声答道:“那名女子因自己是罪臣蒋家之后,怕连累到我,所以在将儿子交给我之后,趁臣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故事说到这里,连徐墨玄都不禁动容失色,暗自垂下一滴泪来。 “皇上,臣与那女子虽只是露水情缘,但记得她的容貌与蒋仙有几分相似,而墨玄的容貌也有几分像他的生母,所以……” 徐诺说到这里,皇上禁不住大笑了起来:“徐爱卿啊,你惹下的风流债还不少,不过,朕记得你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芝兰玉树,风姿倜傥,有女子主动送上门,也不足为奇!” 陆丙听罢,更觉胸中一口血气直冒喉头,就凭徐诺的这张嘴,这种编故事的能力,简直能黑的说成白的,无敌到无懈可击!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看向了徐舒玄,暗道:好一招滴血验亲,竟是将我唯一的一条后路都堵死了! 皇上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了这个故事之后,竟然心情大好,不但徐墨玄之事不再追究,就连陆丙保护香妃娘娘失职之罪也免了。(未完待续。) 第159节 竟有如此谋略之心 香妃娘娘找到了!魏公公说,今日一早皇宫的大门一开,香妃娘娘便自己回宫了,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索性毫发无伤。 皇上听后大喜,立刻命太监传辇摆驾于凤栖宫,同时也将他们这些臣子“打发”了出来。 这个消息对痛失美人黯然消魂了几日的皇帝来说自然是好消息,可徐舒玄与陆丙的心中却盛满了惊疑,当然,两人心照不宣什么也没说,躬身行了告退之礼后,便从西苑里走了出来。 几人行走在仙云堕影、繁花绮艳、辉煌富丽的帝苑宫墙内时,谁也没有说话,但气氛却远没有他们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待出了皇宫之后,正要分道扬镳时,陆丙终于忍不住冷讽的说了一句:“徐世子真是好心机好才华,连滴血验亲这样的事情都能作假,我真怀疑,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徐舒玄沉吟一刻,却是轻轻一笑,反问了一句:“为什么陆大人就不能相信这滴血验亲之事本就是真的呢?” 陆丙的脸色一变,心中也略有些疑赎起来,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徐墨玄就是蒋家之子,之前也只是见这少年的容貌与性情神似蒋七郎而作出来的推断。 没有证据的推断,在真正面对另一种可能的答案时,就会成为笑话一般的无稽之谈,可笑他还以为自己牢牢的抓住了掣肘徐家的一个把柄…… “徐诺,倘若你对皇上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陆丙忽然转向徐诺,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神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便叫你下十八层地狱! 陆丙话落,徐墨玄便立刻闪身挡在了徐诺的面前,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陆颜召拉着陆丙的衣袖,低唤了一声:“父亲!” “哈哈哈……”就在这时,徐诺揶揄的大笑了起来,回道,“陆丙,你能有这样的反应,那说明你已经相信我说的话了!” “那么我告诉你,我对皇上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若是我知道蒋仙嫁给你之后会是那样的结局,当年我怎么样也该与你争上一争,将她夺回来!” “只不过,像你那种小人的行径,我当初做不出来罢了!” 陆丙气得又要向徐诺冲过去,陆颜召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袖,才让他勉强压制了怒气。 徐诺继续说道:“还记得你当初娶蒋仙的时候,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人人都道你陆千户大人宠妻如命,可不过七八载光阴过去,你就能对她狠绝到亲手杀了她,指挥使大人的多情与绝情还真令人叹为观止,无人能及!” 徐诺话未完,陆丙陡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竟是一声吼道:“我没有想杀她,是她自己要与我同归于尽,抓了我手中的刀……” 他眸中充盈着鲜血,似暗有愧悔,可不过一瞬间,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又用一层寒冰将那眼底的脆弱给掩藏了起来,隐忍了片刻之后,他语气又转为平静,正色说道:“是,你说得没错,是我杀了她,她是蒋家之后,性刚烈难以驯服,皇上担心她会为蒋家复仇而兴风浪,所以让我杀了她,我为了陆家的利益,不得不这么做!” 陆颜召听完这番话后,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胸口的窒痛顿时漫延全身,叫他冷得发抖,他陡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一个不慎就要倒在地上。 徐墨玄更是双目赤红,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如果他现在手中有一把刀,估计早就向陆丙的脖子上砍下去了!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徐诺大骂了一句,看势也要向陆丙冲上去将他暴打一顿,就在这时,徐舒玄高声喊了一句:“三叔,别说了!” 他再转向陆丙说道:“陆大人,今日之事,你可还要感谢我三叔!” 陆丙愕然,冷笑道:“谢他?我为何要谢他?” 徐舒玄笑意吟吟的续道:“你可知皇上为何会赦免了你的罪?” “陆大人这几天禁足的日子里,可算是享受了几天的清静,可是朝中却并没有一刻安静过,现在弹劾陆大人贪污受污,勾结朝中官员,陷害忠良的折子恐怕都快要码上一层楼高了,陆大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在皇上心中筑起的信任即将会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陆丙脸色陡地转青,将目光投向了陆颜召,为何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甚至连他儿子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不过看到儿子的脸色不好看,他心中也极为愧痛万分。 徐舒玄理了理玄云广袖的衣袍,继续说道:“皇上今日召见我们,便是为了拭探指挥使大人是否与我徐家勾结,而我三叔说的那番话已然消弥了皇上心中的疑虑,难道陆大人不应该感谢我三叔吗?” 那般云淡风轻却透露着深不可测的温浅笑意直令陆丙心中一颤,眼神中不自禁露出后怕的惊惧感,难怪,难怪皇上听了徐诺的那一番话后,不但没有责罚他们,还轻易就免了他的罪! 原来今天的一出戏也早就在这位当世才子的掌控之中! 竟有如此谋略之心!陆丙再次不可思议而骇异的看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笑道:“陆大人,我言至此,你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想借此机会想将陆大人你拉下来?这个人还值不值得陆大人去深交?” 说到这里,徐舒玄意味深长的付之一笑,唤了徐诺和徐墨玄道:“三叔,墨玄,我们走吧!” 就在徐舒玄欲登上马车之时,陆丙忽然高声喊了一句:“等等,徐舒玄,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的?” 皇上明明对你们徐家也深有忌惮,甚至在五年之前还对你动了暗杀之心,可为什么你重新入仕之后,他竟对你如此器重? 徐舒玄笑了一笑,竟是十分云淡风清的回答了一句:“其实我也深感无奈,皇上每每见到我,都觉得我的容貌是修炼仙法所致,不如陆大人有空帮我去向皇上解释解释?” 噗,这个回答几令徐诺与徐墨玄喷笑出声,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当今圣上没别的爱好,就爱求仙问道,而大哥不但对玄学颇有研究,而且还生了一幅谪仙般的容颜,直令那一心想要长生不老醉心于玄道的昏聩皇帝羡慕嫉妒恨得要死! 陆丙听罢神情愕然,等明白过来时,几乎气得又要吐血,他拉着陆颜召,大喝了一声:“我们走!” 几人就要分道而行时,前方忽地传来马车行驶的跶跶之声,以及一名女子的娇喝:“徐世子请留步!” 这一声娇喝又令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众人寻声相望,见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青蓬双辕的马车疾驰而来,而赶车的竟然还是一身青衣打扮的年轻女子,骏马狡捷,须臾片刻便及至面前。 那女子将缰绳勒住后,朝着他们一笑,便对着车里的人唤了一声:“小姐,我们到了!” “好!” 随着这声清脆空灵的声音传出,白纱的轿帘被掀了开,一名身穿云白色罗裙,戴着紫色幕离的女孩子从轿上走了出来。 “阿凌——”徐墨玄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正要走上前去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又骤然止了步。 这时,韩凌已翩然而至,到了徐舒玄的面前。 “大少爷,五少爷,你们没事吧?”韩凌情急之下,脱口问出声,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徐舒玄则是嗔怪的道了一句:“你现在还叫我大少爷?” 韩凌脸色微红,忙改口道:“是,舒玄。”转而又向徐诺福了一礼,“三老爷!” 这是在他们定亲之后,徐舒玄附在她耳边提出来的要求,他说:“你我之间又有无贵贱之分,以后就唤我名字吧!” 韩凌唤他名字的时候,脸上有极少见的慵懒娇羞之色,那般缱绻的柔情蜜意是徐墨玄与陆颜召都不曾见过的,两人心中都不禁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养伤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徐舒玄再次责备似的说道,语气备含宠溺。 韩凌笑了笑,又正色说道:“昨天长公主身边的秦妈妈带了人到我们安国公府中寻找墨玄,今日一早,我又听说你们被皇上宣进了宫,所以我担心……” 听到墨玄两个字,徐墨玄不觉心中一喜,格外舒畅,暗道:她竟然也称呼我的名字? 其实墨玄是他的字号,韩凌称字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既然她现在已与徐舒玄定了亲,便不能再大少爷五少爷的叫下去了,这样也有失她安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 “昨天秦妈妈还带了人去你们安国公府?”徐舒玄的脸色微微变得有些不好看。 韩凌又立刻接道:“不过,没事,我四舅舅让她在我们府上寻了一圈,她没寻到人就悻悻然的离去了,临走时还跟我四舅舅赔了好几声不是呢!” 想到秦妈妈点头哈腰的给四舅舅赔不是的丑态,韩凌心中忍不住发笑,不过,也只笑了一会儿后,她的神色又稍稍凝重了起来。 “皇上召见三老爷和墨玄,到底所谓何事?”她不安的问。 徐舒玄柔声一笑,只答了一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们都平安出来了,也就无事了!这下,你应该放心了!” 是啊,都已经平安出来了,无论这之前有过多少惊涛骇浪都已化为尘烟。 其实韩凌也已猜测到,皇上的召见必定与徐墨玄的身世有关,但是这场风波该如何化解却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不过,徐舒玄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问下去了。 于是,她含笑点了点头。 “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就是不放心来看看,那我现在便回去了!” 徐家是书香之家,礼仪教化方面比之杨家更为严谨,韩凌是待嫁女,自然不能时常在外抛头露面,所以,她说了这一句话后,便真打算走了! 而就在她转身欲走时,陆丙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香妃娘娘是从哪里找到的吗?她为何会自己跑回皇宫里来?” 这一句话令韩凌猛然回转了身。 “香妃娘娘回宫了?”她讶然失声道,“这不可能,她什么时候回的宫?谁将她送回来的!” 陆丙与徐舒玄的脸色皆是骇然一变。 顿了片刻后,陆丙面带狐疑的对陆颜召命令了一声:“走!颜召,我们回去!” 韩凌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徐舒玄。 “真有此事?”她问。 徐舒玄点了点头。 “那她就一定不是香妃娘娘!”韩凌眸色微凝,十分肯定的说道,然后蹙眉沉思了半响,脑海中忽地又闪过了一个名字,“难道又是她?” 难怪她派了人满京城的找那个女人都找不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 “等等,陆大人!”她突地对已然走了数十步远的陆丙喊道,“陆大人已经告知了皇上香妃娘娘的真实身份了吗?” 陆丙与陆颜召同时回过了头来,就听韩凌正色道:“如果还没有,那就请务必告知皇上,因为现在的香妃娘娘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香妃娘娘,她很有可能是日本谍探,若是让她留在皇上身边,必然会在我大眳掀起血雨腥风!” 韩凌的话令得陆丙与陆颜召的脸色大变,却在这时,又一辆马车疾慢悠悠的行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随着一名小厮极为谄媚的声音唤道:“大人,宫门口到了!”那马车里面走出了一位青衫直缀的年轻男子,男子清俊儒雅,满目尽带戏谑般的邪气,看到这边聚满了人,他立刻迈步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拱手行了一礼道:“原来三叔、大哥与五弟今天也到宫里来了,真是好巧!” 说完,他又转身朝韩凌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啧啧的惊叹之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瑰姿艳逸、倾华无双的女孩子就是我未来的大嫂吧?” 韩凌见他目光极尽侵略,心中倍感不悦,也向他行了一礼道:“杨氏阿凌,见过徐大人!” “何必这么见外,以后就唤我的字号青玄就行了!”徐青玄笑答道。 “敢问徐二少爷,现在到宫里来所谓何事?”韩凌直接问道。 徐青玄却是笑了一笑,回答:“杨小姐就这么直接问及他人的私事,好像不太好吧?” “私事?”你进宫来办事你好意思说是私事?韩凌蹙了蹙眉头。 徐青玄突地又一阵大笑,回道:“和杨小姐开个玩笑!是皇上要召见我,我也不知所谓何事!”说罢,又转向徐诺与徐舒玄道,“三叔,大哥,我也是看你们在此,所以下来与你们见见礼,圣上有旨召见,刻不容缓,那二弟就此告辞了!” 说完,他便拂袖转身,踏着极为悠闲的步子到了马车旁。 “走吧!见仁!”他说道,然后斜过目光远远的瞥了韩凌一眼,眼眸不禁一眯,心中暗忖道:真没有想到这个杨氏阿凌是如此绝色的尤物,若是杀了她岂不可惜?看来我这计划还得再改改才行! 想到此,徐青玄噙着一抹淫邪的笑容再次踏上了马车,催促着小厮见仁朝宫门前驶去。 韩凌狐疑的看着他离去之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徐舒玄,轻声道:“舒玄,他……” 徐舒玄用手势制止了她,非常平静的道了一句:“阿凌,你不要担心,我知道了!” “舒玄,你知道什么?”徐诺不禁插嘴问。 徐舒玄转过身来,向他行了一礼,正色道:“三叔,你和墨玄先回去吧!我想送阿凌回安国公府!” “大哥,你不会武,还是我送你们一起去安国公府吧!”徐墨玄寻了个理由央求道。 徐舒玄答应了,几人在回安国公府的路上,徐墨玄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跟陆丙所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真真假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徐舒玄说道,“墨玄,三叔难道不够资格做你的父亲吗?” 徐墨玄心中微痛,想到父亲终日沉湎于酒,经常夜不归宿就居住在国子学院,对他的嫡妻陆氏也是不冷不热,不闻不问,他早就看出来父亲根本就不爱陆氏,却未想原来父亲的心中还藏着这样一段心事,他说的那个故事其实是真的吧?不然,也不会在说到蒋仙之死的时候悄然落泪…… “好,我以后不会再执着于自己的身世。”他说道,然后又问,“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与陆丙那样的人合作,你明知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陆丙他也并非十恶不赦,至少今日他让我看到了他的弱点!” “对蒋家,对他的嫡妻蒋仙,甚至是对他的儿子陆颜召,他都心存着愧疚。” “想要对父言菘父子,想要翻蒋家之案,没有他陆丙的帮助,还真不行。”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160节 谈谈前世事 “阿凌,你是怀疑今日进宫的香妃娘娘是那个日本谍探易容假扮的么?”车厢之中,徐舒玄忽然将话题转向了此处。 韩凌蹙了蹙眉头,眸色中盛满忧忡,她点了点头,既而说道:“是,舒玄,你可有听说京城风琴阁中昨天早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一刀穿心,而且凶手还将他脸上的一层皮给剥了下来。” 徐舒玄说道:“知道,我让萧云去过风琴阁,正好萧云也亲见了那具尸体,据萧云所说,凶手的刀法十分干净利落,死者或许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已丧命,至于他的脸皮应该是在他死后被凶手给剥下来的!” “这个案件官府的人已经在查了,阿凌为何要提及此事?” 韩凌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被那个日本女谍探所杀,而且我敢肯定,死者一定就是邵云辰!” “何以如此肯定?”徐墨玄也好奇的接过来问。 韩凌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最近在风琴阁中也安插了眼线,本来目的也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女人的行踪,而前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夕颜也目睹了一切,在这桩命案发生之前,风琴阁中众宾客们正讨论着墨玄与陆公子打架之事,邵云辰当时就在场,而且得了花魁雨潇潇好一顿数落,邵云辰自从七年前被陆公子赶出锦衣卫后,本就郁郁不得志,经常在风琴阁中喝花酒,这一顿数落之后,他便一个人退出了众人的视线,躲了起来,之后,夕颜便见他拉了风琴阁中一名女子进了一间房……” 说到这里,韩凌脸上微露出一丝羞赧,接着续道:“因夕颜也是女孩子,就没有再跟上去了,可就是在那间房里第二天被人发现了藏在床下的死尸!” “这个凶手也真够狠的,他为什么要将邵云辰的脸皮给撕了下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查案者难以辨认其身份?”徐墨玄再次狐疑的问道。 韩凌摇了摇头道:“恐怕还不只这么简单,墨玄,你可知真正的易容术是可以换脸的?” 徐墨玄听罢,甚觉骇异,他道:“阿凌,你不会说,凶手是要将他的脸皮撕下来去给别人换脸吧?”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而,这句话徐墨玄还没有说出口,韩凌便肯定的点了点头,接道:“是,我正有此猜测,而且焦婉婷那个女人便有这种本事,她会真正的易容术,甚至她能帮人换脸,使其不露出一丝痕迹!” “你是说那个日本女谍探?”徐墨玄再次不敢想象的说道,“那她撕下邵云辰的脸皮,是想给谁换脸呢?” 韩凌目光闪烁,一个名字即将要脱口而出时,徐舒玄若有所思的接道:“阿凌,你是说言藩吗?” “言藩?”徐墨玄的脸色再次骇变。 韩凌的神色中也露出了一丝骇惧不安,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想象的一个猜测,倘若言藩以邵云辰的身份寄居在了邵家,那以后…… “如果真如阿凌你所说,邵云辰还活着的话,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言藩!”徐墨玄接道,“可是他以邵云辰的身份寄居在邵家,又想干什么呢?”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大变,看向徐舒玄道,“大哥,他不会找你来寻仇吧?” 徐舒玄摇了摇头道:“他若是想找我寻仇,应该早就来了,我想,七年前他输给了我还是不甘心,他大约还想借邵家之手在朝堂上卷弄风云,与我徐家一争高下!” “就邵家这个靠着外戚封爵的没落勋贵,能成什么事?”徐墨玄满脸鄙夷的说道。 徐舒玄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时,韩凌的眉宇间也隐现忧虑,她接道:“墨玄,他一个人自然成不了什么事,可若是他在皇上身边还放了一个女人……” 韩凌再次提起那个女人,徐墨玄终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这个女人蛊惑皇上与言藩里应外合……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情,如果今日进宫的那个女人真是焦婉婷易容假扮,那以后,我们要翻蒋家这个案子就有些困难了。”韩凌神色沉凝的说道,“这个女人有些难对付!” 韩凌这么一说,徐墨玄便又有些心疼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凌,你好像对焦婉亭这个女人十分熟悉,这个女人也曾在你梦里出现过吗?” 韩凌抬起眸子看了徐墨玄一眼,又看向徐舒玄,回想起前世之事,她的眸光中又泛起了点点碎光般的晶莹,潋滟得好似星光万点。 “是,非常熟悉!” 她答道,“在那个梦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她待我一直如亲姐妹一般,我所会的易容术以及魇魅之术都是她教的,我很信任她,无所保留的信任,可是真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对我都是虚以委蛇,她与景王一起联手出卖了我,让我在战场上输给了丰臣泷一,后来……” 说到这里,韩凌看着徐舒玄,便说不下去了,那个噩梦,她实在是永远也不想再提及,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可是徐舒玄好似猜到了什么,他蓦地将她搂进了怀里,柔声说道:“阿凌,不要害怕,这一世,我会护着你的!” 韩凌心中一暖,却也有些窘迫,想到徐墨玄也在这个车中,到底有些尴尬,幸好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夕颜的声音唤道:“小姐,徐世子,徐五少爷,到了!” 韩凌一下马车,杨歆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对她喊道:“阿凌,你今天又去哪儿了?父亲和姑母都要担心死了!你以后出门就不能事先打声招呼吗?” 话刚说完,看到徐舒玄与徐墨玄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忙又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原来徐世子和徐五少爷也来了……有你们护着,我也放心了!” 徐舒玄温和的一笑,以示回应。 杨歆又客气的说道:“不如都到府中去坐坐吧!我现在立刻去告诉父亲!” 杨歆正要走,徐舒玄忙截道:“不用了,我们也是怕杨将军担心,将阿凌送了回来,现在便回去了!” 杨歆哦了一声,尴尬的笑了笑,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名伙计打扮的男子,飞快的冲到韩凌面前,哭喊道:“杨小姐,杨小姐,小的求你了,这礼物你若再不收,小的全家性命都难保了!” “唉,我说你这伙计是怎么一回事,都在咱们家门前闹了一上午了,现在怎么又跑来了!”杨歆喝道,“这礼物我表妹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们家主子是嫌钱没处花,还是怎么回事?” 徐舒玄见这伙计的手中抱着一只黑红色的匣子,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诧然,因为这匣子正是他取了那本书之后留给丰臣泷一的那一只。 徐墨玄也不客气的喝道:“你这伙计想干什么?” 伙计哭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对韩凌说道:“杨小姐,杨小姐,那龙公子说了,那几箱金银珠宝啥的,你不要也就罢了,但这匣子里的东西你一定要收,你若是不收,他就要杀我全家,我之前那几个兄弟都被他给杀了!” “求你了,杨小姐,您就大发慈悲,收了这礼物,也算是救了我一家子性命啊,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么?杨小姐您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竟然还有以这种方式逼别人收礼的人!徐墨玄与杨歆闻言色变,徐舒玄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对那伙计伸出了手,说道:“你把这匣子交给我吧!就去回了你的主人,说匣子我收下了!” “可你又是谁啊?不是杨小姐谁都不能收!”伙计嘀咕了一句,目光转向徐舒玄身上时,陡觉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清爽了,“神仙啊!”他禁不住叹了一句,不过片刻的失神之后,猛然又醒转了过来,继续哭道,“神仙也不行啊!那龙公子说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可是什么都不惧的,这礼物还是必须得杨小姐收下!” 说罢,他又转向了韩凌,不停的磕头,徐墨玄就笑了,说道:“你傻啊,东西放在这里不就成了吗?还非得送到人家手上!” “公子,您有所不知,上次杨小姐将几箱礼物给扔出来后,龙公子立马就知道了,接着第二天,我那些兄弟就失踪了!全死了!” 徐墨玄再也笑不出来了,龙公子?他喃喃了一声,怎么觉得这称呼这么的耳熟呢,这时,徐舒玄便接了一句:“你就去回禀那位龙公子,说东西被魏国公世子收下了,若是他有这个本事,便叫他到魏国公府里来找我!” 韩凌听罢,不禁唤了一声:“舒玄——” “你放心,这个人我能应付!”徐舒玄轻声说道,然后凑到了韩凌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韩凌神色微诧的望向徐舒玄,既而点了点头。 小厮一听说是魏国公世子的大名,傻愣愣的呆望了半响,终是放下了匣子后,灰溜溜的走了。 徐舒玄回去之后,便在听雨楼中摆好了茶酒,等到亥时一刻的时候,丰臣泷一果然来了! 南楚与徐墨玄皆守在了听雨楼的八角屋檐之上,他们还没觉察到任何动静,丰臣泷一便已经到了听雨楼的别院之中,这样诡异的身手,甚至没有惊动府上的任何人,若不是丰臣泷一对着屋檐上的他们喊了一句:“我已经来了,二位就可以下来了!”恐怕他们还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到来。 看到他身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含笑坐在了徐舒玄的对面,两人背上都不禁直冒冷汗。 “你们不必这么紧张,我若是想杀徐世子,早就已经动手了!”丰臣泷一说罢,对徐舒玄付之一笑,竟道了一句,“我毕竟是惜才之人,何况徐世子还是我表弟呢?” 南楚与徐墨玄愕然一愣:表弟?世子什么时候多了位表哥了?你特么的又在逗比吧? 丰臣泷一看到徐墨玄一脸愤愤然的模样,极有趣的抿嘴一笑,说道:“小兄弟长大了,现在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不错不错,看来七年前那一吓还是很有用的!” 徐墨玄神情莫名,随即很快便想起七年前,他与陆颜召追到通州大运河边的那艘船上时所遇到的那位打扮十分浮夸风华绮艳的龙公子似乎就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想到七年前被这日本人甩得团团转,徐墨玄顿时怒发冲冠,拔了刀就朝丰臣泷一这一张妖冶欠扁的脸砍过去,哪知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竟是将他那柄绣春刀夹得极紧。 “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呢?年轻人不要太过动怒,伤肝伤肺又伤神,人还容易老,多不好!”丰臣泷一说道,然后抬了抬手,劝慰,“坐下来,坐下来,像你大哥这样,咱们坐下来喝杯茶,平心静气的谈谈风月,多好!” “谁跟你谈风月?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徐墨玄冷声嗤道。 丰臣泷一笑了笑,答道:“就算我有断袖之癖,关你什么事啊?怕我找上你啊!” “你——”徐墨玄觉得这话题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然气都要被气死,奈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人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逗比,他忍了忍,将话锋一转,说道,“丰臣泷一,你为何要死缠着阿凌不放,你给她送那些礼物是什么意思?” 丰臣泷一沉吟一刻,忽敛了笑容,看向徐舒玄说道:“我并没有恶意,相信世子已经见了那匣子中所盛之物,是一件金蚕软甲,这件金蚕软甲本来是我给她定制的嫁衣,但是她与你定了亲,我便将它当作添箱之礼送给她。” “你说什么?嫁衣?你竟然对阿凌……”徐墨玄愤然道。 “诗经里不是有句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追求她?”丰臣泷一笑了笑,转而说道,“何况在上一世,她本就是我的女人!” 丰臣泷一的话音一落,气氛陡地一凝,徐墨玄已是怒不可遏。 “你胡说八道!阿凌的声誉岂能让你来玷污!”他喝道。 丰臣泷一再转向了徐舒玄,续道:“世子博学多才,又精通玄理,相信有前世一说吗?” 徐舒玄沉吟片刻,星亮的双眸中已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流光在逆转,在丰臣泷一的目光注视下,他顿了很久,才启唇斩钉截铁的答了两个字:“我信!” 丰臣泷一笑了起来,他说道:“那就好,与聪明的人说话,真是轻松多了。” 他顿了片刻,又道:“我今天来,正好也想与世子你做一笔交易!” “你想让我如同景王一样将阿凌出卖给你?”徐舒玄冷声反问。 丰臣泷一眼眸微眯,旋即唇角浮笑。 “你会吗?他问道。 徐舒玄也面不改色的反问道:“你觉得呢?” 丰臣泷一唇角一弯,蓦地大笑了起来,他忽然将话锋一转,说道:“你知道前世景王为什么会将阿凌出卖给我吗?” 顿了一声,他道:“因为他的能力有限,甚至他的寿命有限,一个将要死的人,还谈何能力去保护别人?”(未完待续。) 第161节 丰臣泷一的威胁 “你自信你的寿命会比我长,或者说你的能力更比我强?”丰臣泷一微眯着妖异邪魅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舒玄。 这般挑衅甚至狂妄的言语顿时令南楚与徐墨玄都愤然的皱起了眉头,两人按捺不住的欲要拔剑而出时,徐舒玄抬手制止了他们。 夜间月色极美,尤其还有美人蕉的花瓣随风翩飞,如此幽雅景致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徐舒玄脸上的笑容清浅得好似高山流水一般。 他根本就不受任何威胁,也没有半分伤春悲秋之感,而是十分自然的答道:“不错,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许谈什么都是徒劳无力,正所谓是非成败转成空,但是,它不能成为你出卖自己所爱之人的理由!” “我不是景王,所以,无论我有多少能力,或是我的寿命有多长,我不想做的事情,便没有人能逼我去做,哪怕是如丰臣殿下攻心之术如此之强的人,也不可能左右我的思想!” 竟是这样的回答! 丰臣泷一的笑容随之渐渐一敛,在静谧的夜色中,他的眼神忽明忽暗的闪烁了片刻,忽地,他朗声大笑了起来,说道:“徐舒玄,你果然心志够坚,与他人不一样,但愿你能做到如你所说的这样!” 他站起身来,望了一下四周,脸上的笑容又渐渐舒展,眼中露出一抹似怅然又隐含欣慰之色,出乎意料的,他竟赞了一句:“这里的风景很好,我很喜欢!” 说完之后,他又转向了一脸讶然之色的徐墨玄,十分逗趣的一笑,嗔道:“怎么?我就不能吟风弄月了,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徐墨玄一个字也没有说,乃是气得无语:一个杀人如麻、嗜血如狂的刽子手竟然还有这种欣赏风景的雅性,怎么看都觉得不搭调! 丰臣泷一晒笑一声后,又看向了徐舒玄,正色道:“世子请放心,我今天来并不是要跟你抢女人,而且那丫头现在还小,我对小女孩……没有多大的兴趣!” 徐舒玄迎着他投来的戏谑目光,神色微凝,仿佛已猜测到了什么,就听他续道:“我是来向世子讨回一件属于我的东西!我相信世子应该明白我说的这件东西是什么,你们徐家将它藏了多年,也因此让皇上颇为忌惮,现在我回来了,徐家就应该将它拿出来了,不是吗?” 徐舒玄的眸光微翕,放在椅栏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弯了一下,神情也陡然变得严肃。 “你所说的这件东西,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他冷声答道。 “东西就在你们魏国公府中,只要世子肯花时间去找,我想这不是什么难事!”丰臣泷一回答。 徐舒玄这时也站起了身来,他冷冷的注视向了丰臣泷一,忽地沉声说道:“南宫羽,你现在是日本人,你要它做什么,想在我大眳朝中掀起血雨腥风吗?” 听到南宫羽这个名字,丰臣泷一神情怔了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 “原来世子是介意我的身份,可是世子不是已经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日本人了么?” “而且……我若没猜错的话,世子不也准备在大眳的朝堂上卷弄风云吗?” 徐舒玄闻言沉默下来。 丰臣泷一趁着他凝神的片刻再道:“你们要平反蒋家冤案,就必须与当今天子作对,要想把控朝政,你们还得辅佐一位新君,我知道世子已经选中了景王,可是景王这个人的变数太大,前世他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出卖,你就不怕他到时候会背弃与你们的誓约?” 说到这里,他轻声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表弟,我不是什么日本人,我是南宫家的人!” “我听过有句话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若是你肯帮我,对我以诚相待,我便也能视我为亲兄弟,但是相反,如果你不愿助我,或是背弃我,我也能杀了你!” “这么说,我是不答应也不行了?”徐舒玄反问。 丰臣泷一抿嘴一笑。 “当然!”他道,“我本来就没有给你第二种选择!” “你!”徐墨玄闻言,立刻又将腰间的一把绣春刀给拔了出来,可刀还未完全出鞘,就听叮的一声响,电光火石间,明晃晃的弯刀又重回了鞘中。 与此同时,南楚手中的剑也闪电般的刺到了丰臣泷一的眼前,却也只削掉了他鬓边的一缕发丝,又滞止在了他两根修长的手指间。 南楚骇然,这是他在江湖上闯荡以来,除了蒋七郎之外,第二个能夹住他手中长剑的人。 丰臣泷一看着南楚,脸上露出了一丝邪异的轻笑。 “江南第一剑,但毕竟杀的人还不够,所以剑已不够锋利!”他道,然后在弹指间,便将南楚手中的剑弹了开,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如同鬼魅般的飘出甚远。 “听说三天以后,魏国公府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届时我也会来祝表弟生辰!”他将一顶帏帽戴上头顶,又笑吟吟的对徐墨玄说了一句,“希望这位小兄弟到时候见了我别再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也不要再说什么太监怎么会有儿子这种傻话了,会掉脑袋的!” 最后,他对徐墨玄竖了一下手指,像大哥哥教训小弟弟般的说了一句话后,便腾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了! 徐墨玄正要追上去时,又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句:“也不要追上来,否则我会认为你是看上我了!” 徐墨玄顿时气噎,待他走后,连声问道:“大哥,这到底是什么人啦?我看他就是个逗比吧!” 徐舒玄神色微沉,一脸肃然,他握了握那枚已让南楚修好的玉佩,沉吟半响后,说道:“南楚,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先皇景文帝曾招了一名南宫家医术超绝的女子入宫的事情。” 南楚点头,就听徐舒玄续道:“先帝继位十五年,驾崩之时,享年只有三十六岁,但景文帝这一生后宫妃嫔虽多,却无一人为他生下皇嗣,后来他听说南宫世家的医术十分高绝,便命人从南宫家寻了一位医术极好的年轻女子入宫为其症冶,这名女子不断医术高超,而且容貌极美,景文帝每每以冶病之由将其留在自己身边,宠幸多日之后,没想到这名女子竟然怀了孕,打破了景文帝不能生育的谣言,景文帝甚喜,欲封这位女子为后,可没有想到,就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天,这名女子便离奇的失踪了,景文帝发告示于天下,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这名女子,不久以后也缠绵于病榻,很快也因不冶而病逝,之后,以内阁首辅杨庭为首的大臣们才迎了宗室旁支的一位王爷继位,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徐墨玄忍不住插嘴道:“大哥,南宫家不是你母亲的娘家吗?那么,你说的这位女子是谁?与丰臣泷一又有什么关系?” 徐舒玄还没有回答,南楚便一脸沉肃的接道:“我明白了,丰臣泷一便是这名先帝宠幸的医女所生下来的皇嗣吧?” “啊?”徐墨玄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就他?还是皇嗣?” 徐舒玄点了点头,沉吟道:“而且……” “而且什么?”徐墨玄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连忙催问。 徐舒玄却道:“算了,不说这事了,墨玄,南楚,他的身份,你们一定要保密!” 南楚正色点头,徐墨玄也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就他这幅欠扁的模样,我真想……不过,看在他竟然还是大哥你的表弟的份上,就忍忍算了!” “对了,他说还要来参加大哥你的生辰宴,他不会是来找事的吧?”徐墨玄又好奇的问,“还有,他问大哥你要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其实他的生辰宴也只对最亲的人说过,因生辰八字事关重大,毕竟不能为外人道,魏国公也只是对外宣称国公府中即将举办百花宴,庆祝他双足冶愈身体康健。 可是丰臣泷一竟然也知道他的生辰? 徐舒玄却是蹙眉凝思了一会儿,只道了句:“没什么,我魏国公府中没有这样东西,墨玄,若是以后有人问起,你也要说不知,完全不知。” 徐墨玄哦了一声,心中却是狐疑万分。 “还有,三日之后的宴会上,大哥交给你一件事情,好好的盯着你二哥徐青玄!”徐舒玄忽然又慎重的吩咐道。 徐墨玄又是蹙眉愕然的问道:“盯着他干什么?”看到徐舒玄严肃的表情,他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仿佛大彻大悟般的张嘴说道,“哦,我知道了,这家伙没个正经,准干不出什么好事,大哥是怕他惹出什么事来?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 三日之后,魏国公府中的宴会如期举行,不过,很少人知道今日是魏国公世子的生辰,魏国公以赏花为名为世子的病愈增添喜气。京城中人无不知道,自从魏国公的原配嫡妻南宫氏死后,这个京城第一大国公府中就没有举办过什么盛大的宴会,所以,这一场宴会自是吸引了不少上流勋贵家眷的参加,许多慕名已久的闺阁少女们更是费尽心思的想要争得这个机会来一睹世子的天人之颜,当然,也有想借此机会去结交京城中其他名媛,从而去寻找机会认识那些有名望的皇亲贵族、世家子弟——比如说景王! 听说上次端午的龙舟会,卢靖妃本来为景王相中了寿宁候府的嫡小姐程香研,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事儿在京城谣传了一阵,就停歇下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听说卢靖妃为景王到寿宁候府去提过亲,景王至今依然未定亲,所以这让京城许多名媛淑女们都又有了希望。 韩凌一早就被巧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杨秋璇这几天也新买了一些首饰回来,但在看到巧儿给韩凌的一身打扮之后,略有些不满意,又重新为韩凌梳妆起来。 杨秋璇在宫中服侍了香妃七年,竟在梳妆穿戴方面练出了一些技巧,韩凌在杨秋璇的亲自打扮之下,竟是于清雅出尘中多了几分贵气,一袭海裳纹嵌金丝的淡紫色浮光锦长裙,白色的织锦腰带束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更是衬得纤腰楚楚,绰约动人,乌黑的秀发编成了几股,留下燕尾垂于削肩,发髻上头饰并不多,但几粒珍珠般大小的翠钿便已令韩凌滢润的脸上明艳生辉。 正当杨秋璇带着韩凌欲出门时,韩嫣便跑了过来,一脸艳羡的恭维说道:“姐姐,你今天好美,西施貂蝉都没有姐姐美!” 杨歆嗤了一声,给韩嫣抛了个冷眼,心道:看你什么时候将狐狸尾巴露出来? 这念头刚从脑海里划过,韩嫣便巴巴的哀求道:“姐姐,你也带我去吧!我也想去看看那百花齐绽的盛况!” 果然……杨歆冷笑着,看向了韩凌,韩凌也不想扫兴,便同意了韩嫣的请求。 “你带她来,准没有什么好事?不信我的,你就看看吧!”进车轿的时候,杨歆在韩凌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语气满含不屑。 韩凌当然知道韩嫣借此机会来魏国公府定有她的目的,这几天她时刻让春莲盯着,倒也没发现她露出什么端倪,倒不如就看看她今日是否会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何况,清落姑姑还在府中,她不能让韩嫣有能接触到清落姑姑的机会! 本来,她们也想给蒋灵乔装打扮一下,让她也来的,不过蒋灵在宫中生活甚久,倒是厌倦了这般繁华热闹的宴会,便执意拒绝了她们的好意,说要安安静静的呆在府中休息。 其实蒋灵是打定了主意,趁满京城的名媛勋贵都到魏国公府参加宴会时,能到蒋安的陵墓中去祭拜一下——作为蒋家最后一代的嫡女,在蒋家覆灭之后,她竟从来没有去祭拜过那些亲人! 当然,杨秋璇与韩凌还不知道她这样的心思,一早便欢欢喜喜的出了门,与两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一起到了魏国公府,魏国公将杨茗钰与杨茗轩请进了专门招待男客的大厅,女眷们自然在内院。 杨秋璇与宁安公主以及卫氏一到,便被国公府里的二夫人柳氏与三夫人陆氏拉着说话去了,而韩凌与杨歆则趁机出来在开满百花的中游赏去了,这也是今日宴请宾客的地方。 “阿凌,我们之前到魏国公府里也来了一些日子,怎么就没有发现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呢?”杨歆望着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花争艳,好似玉宇仙宫的景致,禁不住惊叹的咋舌道。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真的很美,青山烟雨,画堂楼阁,藻井锁窗,各处不知名的花如同织锦一般的铺成地毯,贯穿了整个花园,白玉栏的石桥下,小舟荡润,满湖清荷飘香,吸引了各色艳丽的彩蝶翩翩起舞,林中黄莺啼鸣,正应了那一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正当两人站在小桥上,心旷神怡的感受着湖风拂面时,一身华衣打扮的徐绯烟便带着四名丫鬟迎面走了过来。 徐绯烟远远的望见韩凌时,便觉眼前一亮,这会儿近在咫尺了,便十分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嘴角便翘得越高,满眼都露出妒火来! “你就是杨氏阿凌?以前怎么没有听说你生得这么美?还是你伪装得太好了!” 她说着,然后将手中的一包松子丢到了身后的一名丫鬟手中,几步踏过来,便站到韩凌面前,竟是将双手在韩凌身上从上至下的乱摸起来,最后停留在韩凌腰间时,还狠狠的捏了几把,比划了一番,表情竟似要哭了起来。 杨歆见罢,大惊失色,连忙将徐绯烟拉了开,喝斥道:“你干什么干什么啊?我说徐三小姐,你怎么比男人还流氓啊?在我表妹身上乱摸什么?”(未完待续。) 第162节 她竟如此惊艳 徐绯烟身后的四名丫鬟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其中一名没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噗哧声,引得徐绯烟愤然回头。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滚,都给本小姐滚!”她立声喝道,手一扬起,四名丫鬟立刻退得老远,这时,她再转向韩凌揶揄般的说道:“嬛嬛一袅楚宫腰啊!你平时是没吃饭吗?腰怎么这么细啊?” 这会儿便轮到杨歆噗哧一声笑起来了,心道:还以为这位脾气暴燥的大小姐有什么怪癖呢?原来竟是妒忌表妹比她腰细。 于是,杨歆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那当然啊!你也不看看我表妹是干什么的,我表妹平时没别的爱好,就爱种花种草练制丹药,她最近炼制出了一种丹药,不但能使容颜焕发,身量纤纤,而且还不用吃饭了,每天餐风饮露就行!” 徐绯烟满脸不相信的看向杨歆,不屑的道了一句:“餐风饮露?那不成神仙了吗?你表妹莫不是练出了仙丹不成?” “对啊!徐三小姐真是聪明,一点就通,可喜可赞!”杨歆笑嘻嘻的说道。 这时,徐绯烟才自觉上了当,世上哪有什么仙丹,便是那皇帝****服食所谓的丹药也没见年轻一岁,竟是被这丫头反过来骂她蠢,明白过来的她立时柳眉倒竖,禁不住就要与杨歆打起架来,没想到杨歆摆出了一副受惊的样子,眺望着小桥的另一端,竟喊了一句:“咦,陆公子也来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徐绯烟这才忍了下来,回头望去,哪有什么陆公子,却是几名丫鬟躲得远远的在看她笑话! “滚,都给我滚,你们还忤在这里干什么?”气不打一处出的徐绯烟立时又将四名丫鬟喝得老远,然后又转向了韩凌,冷声道,“杨凌,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大哥跟你定了亲,就一定会娶你,论出身,论才华,你这个在京城传得毫无妇德的野丫头又怎么会配得上我大哥,我大哥不过是念在你被我五弟伤了之后性命垂危,便可怜可怜你罢了!若是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将这门亲事退了算了,免得以后进了这魏国公府的门,会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杨歆听罢甚怒,就要说什么时,韩凌握住她的手拦住了她。 湖风吹面,乌丝轻扬,韩凌看着徐绯烟轻轻一笑,便闲庭信步的向她走了过去,徐绯烟见她神情坦然竟无半分受挫,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这时,韩凌拉住了她,她纤细莹白的小手握在徐绯烟的手腕上极稳,在徐绯烟怔神之际,她忽地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话落之后,徐绯烟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竟是有些羞愧的看了韩凌许久,最后一甩袖,便带着四名丫鬟一起扬长而去。 杨歆见罢,惊讶的问道:“阿凌,你跟她说了什么,竟能让这位火爆脾气的小姐落荒而逃!” 韩凌笑了笑,答道:“晋时卫君不是有一句话说:人有所不及,可以情恕,意不相干,可以理遣么?” 杨歆莫名奇妙,就听她笑盈盈的续道:“我刚才也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给她说了一番大道理,她觉得自己理亏,就惭愧的走了!” 杨歆露出一脸不相信的嗔怪表情,韩凌看着她笑了笑,便道:“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就在两人携手向一处开满石榴花的花圃走去时,小桥的另一端,一处灌木丛中走出了一道男人的身影,男人面容清俊,眼神阴郁含笑,不自禁的道了一句:“好个国色天香、聪明伶俐的佳人!” 说完之后,他便抬手招呼来了身后的一名女婢,也附在那女婢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再递交给了她一只锦囊,柔声道:“去吧!记得将她引到我的蓬莱阁来!” 女婢面色一红,应了声是,便握紧了那只锦囊,转身离去。 男人没有发现,就在他刚才将那只锦囊递到女婢的手中时,有一双慧黠的眼睛正一直朝这边盯着,待那女婢离去之后,有一道人影也跟着追了上去。 韩凌与杨歆在开满百花的亭院中闲逛时,忽闻得一阵较为哀婉的黄莺啼鸣,便寻声走了去,待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时,竟见一逼仄的墙角处开满了红艳如血的杜鹃,而数只黄莺落在那杜鹃花所盛开的地方啄着尘土啼鸣。 “血杜鹃!”韩凌不禁讶然出声,这种花她曾在书上有见描述过,一般是生长在西域,花美毒性更强,竟未想到这个地方也能种植血杜鹃! 而数日前,卢靖妃也正是因为中了这血杜鹃的花粉之毒才致昏迷不醒…… 正当韩凌狐疑的想着这些时,身后突地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道:“杨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这园中的其他地方不比此处更美?” 韩凌骇然转身,见来人赫然是魏国公府里的二少爷徐青玄,便礼貌的福了一礼:“徐二少爷!” 杨歆却是撇了撇嘴,魏国公府设宴,这位徐二少爷不去外院礼迎宾客,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青玄笑了笑,眸中含了一丝戏谑的说道:“大哥已经在宴请男宾了,两位杨小姐应该也知道,我大哥虽名倾天下,可是他一直足不出庐,少有人见过他,所以这次宴客,难免会受到那些世家子弟以及名媛贵女们的……” 话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笑,那意思是,你们也应该懂的! “所以,没我的事,我也就懒怠一下,到这里来逛逛了!反正呆会儿,所有宾客都会到这里来!”他又接了一句,话毕之后,一双眼睛便紧紧的瞅在了韩凌的脸上。 蓦地,他脚步一抬,向韩凌走近了一步,一只手也伸向了韩凌的头顶上,杨歆立刻尖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君子非礼勿动,你没听说过吗?” 徐青玄手一顿,脸色微有些尴尬的讪笑了起来。 “我只是见杨小姐头顶上有一片花瓣,便想将它摘下来,一时失礼,还望见谅!”他道。 杨歆再次撇了撇嘴,这时,又一个疏朗戏谑的声音传了来,唤道:“二哥,二伯父和二婶有事叫你呢!我满府上找你,你却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杨歆见是徐墨玄到了这里,不禁唤了一声:“徐五少爷!” 徐墨玄微微笑了一笑,走到徐青玄的面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二哥真是春心荡漾、红光满面啊!又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吗?” 徐青玄的脸色一变,又听徐墨玄压低了声音道:“你自风流你的不要紧,但不要将手伸得太长,她是大哥的未婚妻,你也敢动心思?” 徐青玄脸色沉了一沉,在徐墨玄看不见的方向,他的眸中陡射出阴鸷之光,但侧目看向徐墨玄时,他又展开了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你二哥向来性情如此,对谁都一样,不过是跟未来的大嫂打声招呼而已,五弟何必联想这么多呢?让别人听见了误会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徐墨玄眼神一凝,皱紧了眉头,确实为了阿凌的声誉,他什么都不能说,于是,他也勉强笑了一笑,回道:“但愿如此,那既然二哥没什么事,就快到前院去吧!” 徐青玄笑笑告辞,神情阴郁噙了一抹冷笑的离去! “阿凌,这个徐青玄,你一定要防着点!”待徐青玄走后,徐墨玄正色对韩凌说了一句,眸中又隐现关切忧凄之色,看到韩凌今日的打扮,他也有些怔了神,但很快又摒弃了心中的一丝旖念,说道,“以后也要多小心一些,毕竟这世间真正的君子还是少数,而你的容颜……” 韩凌立刻接道:“墨玄,我知道,我又不是柔弱可欺之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容颜会招至祸端,前世大约也是因为这一张脸,才引得蒙古塔罗王子与日出之国丰臣泷一的争夺,原以为嫁得景王那样的人,可以安稳的过一生,但依然还是逃不过…… 徐墨玄听她这么一答,又笑了起来,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肃容说道:“阿凌,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今日的宴会,会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前来,你见了他,便离他远一些,不要害怕,我也会安排人保护你的!” 韩凌见他神色凝重,好奇的问:“谁啊?” 徐墨玄沉吟一刻,答道:“丰臣泷一!” 这时间,魏国公府的门前已是车水如龙,门庭若市,许多宾客陆续被引进了府内的待客厅中,宴会由魏国公亲自主持,长公主、柳氏与陆氏协助,按照安排,宾客们会先到待客厅中饮酒畅谈一番,然后才到漪澜水榭中去欣赏百花游玩。 所以,此刻待客厅中已是高朋满座,言笑宴宴,魏国公见着发出去的请柬差不多都已收回,正准备开宴,却在这时,小厮又给他传来话说:“国公爷,外面来了一位客人,他手中并没有请柬,但是他让我给国公爷看一样东西!” 小厮说完,将一张白纸递到了魏国公的面前,魏国公展开一看,不觉眼神一亮,这白纸上别无他物,就只是画了一枚刻着复杂图纹的玉佩,这玉佩他再熟悉不过,便是他儿子徐舒玄身上也有这么一枚,也就是亡妻南宫氏留下来的遗物! “各位可尽情的在此飞斛对饮,诗酒交流!”魏国公对着众宾客说了一句后,便在徐舒玄耳边说了一句,“舒玄,这里就交给你了,为父先出去一下!” 徐舒玄点了点头,心中已然猜测到了什么事情,不觉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丰臣泷一真的只是来参加宴会、祝他生辰的吗? 待客厅中隔了一扇巨大的鲛绡屏风,男客们已经开始传酒令,吟诗作赋,而另一边,女宾们的神态便各显纷呈了,大部分竖耳倾听着,张望着这边影影绰绰映出来的男宾身影,还有少部分端着大家闺秀的风仪,只小酌饮酒,吃着果脯。 “唉,你们看清楚了吗?魏国公世子坐在哪里?还有景王殿下?景王殿下来了吗?”有人已经忍不住问道。 邵云艳嗤了一声,接道:“瞧你们这幅模样,好像没见过魏国公世子与景王殿下似的?” “邵小姐,这么说,你有见过魏国公世子喽!”那先前说话的女孩子也不悦的嗤道。 邵云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冷哼的小声嘀咕道:“没见过他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个病殃子罢了,哪里及得上景王殿下!” “邵小姐,你这样说话可就有些过份了,在魏国公府里来做客,你怎么能这么说魏国公世子呢?还拿他与景王殿下比较,而且京城里不是都在传,徐世子的病早让杨氏阿凌给冶好了么?” “这样的话,你们也信,那杨氏阿凌才多大年纪,就有这般神医之术,除非她是妖怪不成!” 邵云艳话音一落,便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极清脆的喊道:“阿凌,姑母和母亲还有伯母们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说话的正是杨歆,众人听到声音,立刻齐刷刷的回了头:杨氏阿凌,不正是与魏国公世子定亲了的那个女孩子吗? 那个心狠手辣,却医术超绝,而且还令陆小阎王与徐五少爷为之拔刀相向的女孩子,到底是有多大魅力竟能得到魏国公世子的青睐? 当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韩凌身上时,厅中顿时鸦雀无声,凝滞了一瞬,再也没有人敢吱出声来。 紧接着,很多女孩子的脸上已渐渐露出惊羡之色,当然也有部分女孩子掩饰不住神色中的妒意。 她竟如此惊艳! 她竟如此惊艳! 邵云艳不知不觉已将下唇咬出了血,而就在这时,她还看到了正提着茶壶毕恭毕敬的立在杨秋璇身边的韩嫣,韩嫣向她投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垂下眼眸,来到韩凌身后,坐了下来。 “姐姐——”她十分亲热的喊道,“我想去一下净房,你知道在哪里吗?” 韩凌朝她看了一眼,便叫了一名丫鬟过来,说道:“让她带你去吧!” 韩嫣点了点头,十分欢喜的跟着那丫鬟出去了。 这时,丰臣泷一跟着魏国公从大厅门外走了进来,魏国公正要对宾客们说什么时,丰臣泷一牵住了他的手,对众宾客道:“在下姓龙,乃是国公爷的朋友,大家唤我龙越即可!”说完之后,便含笑朝东座上的徐舒玄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他旁边的一个位置,对魏国公道,“国公爷,我可否就坐那个位置?” 魏国公点头笑道:“当然,你能来,我国公府中便能奉你为上宾,你就坐在舒玄的旁边去吧!” “好!” 丰臣泷一坐下之后,宴席便开,彼此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没过多久,门外竟传来声音喊道:“皇上驾到!香妃娘娘驾到!裕王殿下驾到!景王殿下驾到!”(未完待续。) 第163节 舞惊四座心悦一人 裕王殿下与景王殿下一同前来就已经够意外的了,没想到竟然连皇上也来了,古时虽有皇帝微服出巡,但毕竟帝王尊贵,就这么到臣子府上来赴宴,至少在本朝百年来也未有听说过,而且皇上的身边还带了一位妃嫔,这真是闻所未闻,故而几乎是一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这里所有人都惊得离席而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宾客们齐呼道。 徐舒玄也离席拱手行礼,魏国公有些受宠若惊,忙道:“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皇上见魏国公一幅受惊的样子,忙大笑了起来,说道:“爱卿太客气了,朕听闻今日可是舒玄的生辰,朕与舒玄可是志趣相投的金石之交,他的生辰,朕岂能不来道贺!” 魏国公的脸色一变,就听他喊了一声:“秦福!将朕给徐世子的生辰之礼送上来!” “是!”秦福答后,忙从身后一人手中端过来了一只描金线的匣子,然后上前一步,送到了徐舒玄的手中,还笑眯眯的小声说了一句,“唯有世子可享此隆恩,还不快言谢!” 徐舒玄温润的一笑,半跪下来,说道:“臣谢主隆恩!” “早就听闻徐世子惊才绝艳,乃是我大眳朝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今日可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忽地一个十分娇媚的声音吸引去了众宾的视线。 士子们微微抬起头来,便赫然的见到一个身穿宫装华服妖冶美艳得有些炫目的人影,而且随着这个身影的翩跹摇曳,整个大厅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酥软的香风。 这种香风,徐舒玄是熟悉的,便是徐明烟从前每每到他听雨楼中来时都会熏上这一种馥郁的味道,这种味道已让他心生厌恶之感,所以,他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同时心中也已笃定了韩凌的猜测,这个香妃娘娘定是那个日本谍控易容假扮。 那么皇上今日为何会到这国公府上来也多半是受了她的蛊惑,只是不知,她将皇上引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香妃看到徐舒玄一张清若晨风明若皎月般的容颜时,唇角也不自禁的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时,皇上说了一句:“各位都是公卿之子,以后的国之栋梁,朕来此也是客,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来喝酒吧!” 说罢,他携香妃一起来到了魏国公所让出来的正北上首位,坐了下来,皇帝的目光扫向了在座的每一位,最后落在了那一扇巨大的鲛绡屏风上,那边也有女孩子正在小声的议论着:“原来今天是徐世子的生辰,连皇上也来给世子祝寿了,徐世子可真是甚得荣宠!只可惜,徐世子已经和杨氏阿凌定亲了,不然我怎么样也要争得这个机会与世子为妻!” “唐小姐有如此决心,也为时不晚啊!不过是定亲,又没有真正的成亲!”另一女孩子说道,又掩嘴低笑道,“不然就如邵小姐一般,哪怕是给心爱的人为妾,那也没所谓啊!” 说罢,就拿眼神斜睨了邵云艳一眼,就见这位春心萌动的邵小姐早已望着屏风上映出来的其中一道剪影讷讷失了神。 韩凌此刻却是思忖着和徐舒玄同样一个问题:焦婉婷竟然将皇上引到了这里,此女必然来意不善,却是不知她在蓄意谋划些什么? 正想着,就听到屏风的那一边传来那个女人娇媚的声音道:“皇上,臣妾听长公主殿下说,徐世子刚定来的未婚妻杨氏阿凌可是一位才女,一首以贵贱为题的诗写得可是声势浩大、气贯长虹,臣妾慕名甚久,今日求皇上带臣妾来此赴宴,便想亲见这位才女一面,不知臣妾可否有这个机会?” 香妃的话音一落,徐舒玄便觉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不禁暗忖道:这个女人竟然便是直接冲着阿凌而来的?而且她竟然也已与长公主勾结在了一起! 坐在屏风另一边上首位的长公主忍不住将唇角扬了起来,徐明烟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诧异,心道:自从上次母亲在皇上面前告发五弟乃蒋家之子,大哥以滴血验亲为五弟正明了身份之后,母亲的心中就憋了一口气,估计这次便是想借香妃之手给杨氏阿凌一个教训吧! 皇上朗声大笑了起来,念道:“不错、不错,祭酒大人已将此诗编写于书中,朕也有所听闻:朱颜日渐不如故,青史功名在何处?去复去兮如长何,东流赴海无回波。古来如此非独我,未死有酒且高歌。贤愚贵贱同归尽,唯有曜芒争辉中!” “小小女子,诗中大义不凡,是当之无愧的才女!”皇上赞了一句,又转向魏国公道,“想来这位才女也必在屏风对面的女眷之中,爱卿不介意让朕的爱妃见上一见?” 魏国公心中虽有些为难,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欣悦,颔首答道:“能得香妃娘娘的赏识,也是此女的福气,臣这就让夫人将她带来1” 魏国公口中的夫人便是指长公主,自然长公主听闻这些话后,便主动的走到了韩凌的面前,含笑说道:“便随本宫去见见香妃娘娘吧!” 杨秋璇有些不放心的站了起来,牵起韩凌的手,欲一同去,韩凌却安抚她坐了下来,说道:“娘亲不要担心,此为世子生辰宴,许多公卿之子都在此,阿凌无事的!” 意思是,有这么多士人贵族在此看着,即使那假冒的香妃娘娘有意难她,皇上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而且连皇上都下了命令,香妃的这个要求,她也不能拒绝! 杨秋璇只好点头,目送着韩凌走到屏风的另一边,直到走进众男宾的视线! 身段夭窕、容貌清丽绝尘的韩凌一进入那些世家子弟们的视线,自然令这些从未见过韩凌真容的年轻男子们皆是惊讶得瞳孔放大了起来,然而,天子面前,毕竟不然哗然出声,所以也只是片刻的静寂之后,那些唏嘘的惊叹声已便化为无痕。 但皇上与裕王的脸上却露出了错愕而不敢置信的惊色,裕王张了张嘴,半响无声,皇上却是哑然失声的指着韩凌问道:“你就是杨氏阿凌?你再把头抬高一点,让朕看看!” 韩凌暗叹不妙,上次皇上是见过她的,但是他见到的是一张易过容的平庸之脸,而现在…… 她终于知道焦婉婷将皇上带来的目的了! 皇命不可违,韩凌将螓首高高的抬了起来,她看到了坐在上首的皇上、香妃、裕王、景王以及坐在一偏角处不太引人注目的丰臣泷一,半卷帘子遮挡了他一双邪魅含笑的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徐舒玄身上时,不禁抿嘴一笑,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这时,皇上惊讶道:“朕上次见你,你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怎么才几日不见,你便出落得如此美艳绝伦了?” 香妃也接道:“是啊!皇上,臣妾记得上次在宫中所见的杨氏阿凌不过是个十分平凡的女孩子罢了,如今却见她……莫不是也修习了什么仙术,所以仅仅在两月之内便可以换容改面,还是……” 香妃话未落,秦公公便大喝了一声:“大胆杨氏阿凌,你可知罪!” 魏国公立慌了神,杨茗钰与杨茗轩禁不住要站起身来,这时,韩凌高声道:“臣女不知所犯何罪?” 秦公公瞪着一双眼睛道:“你换容改面,欺君罔上,还不跪下!” 杨秋璇与卫氏还有杨歆闻声已忍不住朝这边赶了过来!香妃正得意的看着韩凌一双眸子中渐漫上愤怒的冷意。 “皇上,小女并非有意欺君,小女自幼爱好行医,时有出入他人府邸,民妇担心她会因貌美而招至祸端,便让她以易容之术减去丽色,若是皇上要怪罪,便降罪民妇一人好了!”杨秋璇跪下来说道。 这时,杨茗钰也走上了前来,半跪于地,正言道:“启禀皇上,令杨氏阿凌易容改貌,也是臣的主意,臣妹貌美,一生不幸,臣担心这位外甥女重踏覆辙,所以才让她平凡做人,只求保她平安一生!” 正所谓爱女心切便是如此,皇上的面容稍稍有所缓,但见韩凌如此动人心魄的姿色,不免又有些遗憾,就在他沉默的片刻,景王也半跪了下来,请求道:“父皇,杨氏阿凌既便有无心之过,但毕竟救母妃有功,还请父皇看在她功大于过的份上,免其罪!” 丰臣泷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他端起了一只琉璃酒杯,将满盛的酒水一饮而尽。 香妃看了景王一眼,又看了面色含笑但眸中已隐含凛冽的徐舒玄一眼,忽将朱唇凑到皇上耳边说了一句话,皇上听后眸光变化一刻,旋即大笑了起来,一拂袖抬手道:“诸卿不必紧张,秦公公太过大惊小怪,让诸卿受惊了!都起来吧!”说完,冷着脸瞪了秦公公一眼,秦公公立刻颔首陪罪! 杨茗钰、景王与徐舒玄各自回到了位置上,杨秋璇正要牵着韩凌回到屏风的另一边时,皇上突然又喊道:“等等,朕的爱妃还有个提议,今日众卿欢聚一堂,又是世子的生辰宴,而杨氏阿凌你又是世子的未婚妻,不如在此献艺一个节目,也好让诸卿见识一下你的才华,如何?” 皇上话刚落下,香妃又接了一句:“皇上,臣妾还听闻杨家的两位小公子也是才情不凡,杨逸之的琴棋,杨曦之的书画,不如,就让杨氏阿凌献上一舞,以杨逸之的琴,杨曦之的画来让大家开开眼界,也好让臣妾见识一下这杨家的子弟与女子是何等的个个不凡!” 韩凌听罢心头一凝,看了一眼正依偎在皇帝身边得意含笑的香妃:让她与两位表哥在这么多公卿士族子弟面前献艺,她这是要将我们杨家的人置于何地?可笑这昏君竟然还笑得如此心安理得? 杨逸之与杨曦之不禁将拳头握紧。 韩凌跪了下来,拱手说道:“皇上,臣女愿意与两位表哥一起献艺,诗、书、礼、乐本也属君子六艺,但臣女有一个请求?” “你又有请求?”皇上但觉有趣,上次这女孩子在救卢靖妃之前,也事先向他提了个要求,他甩了甩袖,道,“好,那你说吧!” 韩凌道了声是,回道:“若是臣女献艺之后,香妃娘娘对臣女又有刁难,还请皇上能公平以待,莫让小人将我等与伶人相比!” 韩凌的话说得不可谓不尖锐,香妃不禁杏眼圆睁,满含羞怒,皇上的脸色也略显尴尬起来,这才意识到,香妃提出来的这个要求,确实有些折辱了杨家子弟,有失他的君王之风。 他正要说什么时,韩凌已快步走到了杨逸之与杨曦之的面前,小声的说了一句话,杨逸之与杨曦之便站起了身来,对魏国公说道:“国公爷,我们需要一架琴,还有笔墨纸砚!” 魏国公道了一声好,便立刻叫身边的小厮取了一架琴与文房四宝过来。 杨逸之调了调琴弦,韩凌出去换了一身装,再进这个待客厅时,众宾眼前又是焕然一新,此刻的韩凌已换了一身轻袍,脸上罩着半张面具,虽然体态轻盈,足下生风,可是整个人却已罩上了一种凛然的气势,英姿飒爽更有一种别样的风姿! 丰臣泷一不由得将眼眸缩了起来:这才是他前世所见过的那个她!那个飒爽傲烈却有些绝媚风姿的她!前世就是这样的一道身影令他心动,不惜使用卑劣的手段将她夺到自己身边“囚禁”了她两年,而也就是因为他的霸道占有和“囚禁”,才让她失去了曾经令他心动的那一抹灵气。 琴声响起,曼曼之音由低谷渐升,清越泠然,丰臣泷一不禁连饮了几杯酒,于略微朦胧的视线中看到那一抹身影已开始舞动起来,竟不知她还会跳舞,虽然没有那些江南女子的柔媚婉约,却在一种铿锵凌冽中绽放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绝然风华! “夜半宫门次第开,急招兰陵点将台。将军领命麾兵马,三百重骑如风来。阵前如雷一声喝,强寇无言皆错愕。英雄怒颜挥长戈,万军齐奏破阵乐。” “兰陵王入阵曲!”有人已不禁惊叹出声,“此舞不俗,杨氏阿凌竟有如此才华,又不失将门之风,此风仪气度,堪比男儿啊!” “是啊!是啊!这哪是京城中所传的那个杨氏阿凌,此女之风采,令我等汗颜啊!”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唏嘘感慨,而徐舒玄看着这厅中起舞的身影也不自禁的流露出了惊羡与震憾之色,在与韩凌目光交汇之中,他的心也止不住的颤动起来。 这一舞惊艳四座,令皇帝眼中都露出了艳羡和惊叹,这时,香妃又在他耳边细声絮叨起来。 “停!”皇帝一声喝毕,又道,“杨氏阿凌,你上前来!” 韩凌道是,不卑不亢的走向前。 皇上又道:“将你的面具摘下来!” 韩凌缓缓将面具摘下,目光幽然而平静的看向了皇上,却见皇上眸中尽显一丝后悔的遗憾之色。 “杨氏阿凌确有大才,若只身在民间未免有些可惜,朕问你可愿……” 皇帝话未说完,韩凌便跪下来道:“皇上,臣女今生只心悦魏国公世子一人,矢志不渝,他在何处,臣女便在何处!” 皇帝的脸色陡地一变,似乎这才想起,这个女孩子与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已定亲,若是他当众夺臣之妻,必然又要在史书上添上骂名一笔。(未完待续。) 第164节 祸国妖妇 原本他也只是想先以赐予她女官之职的幌子将她收纳于宫中,竟未想这女孩子仿佛似料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出口便以如此果决的表达对魏国公世子坚定不移的磐石之心来拒绝他的皇恩! 没有人敢拒绝皇帝的恩典,但在他还未赐予这份恩典之前,她首先便堵住了他即将要说下去的话,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子十分的聪明,然而也十分的让人恼恨抓狂不已。 皇上顿觉面子有失,在厅中沉默甚久之后,蓦地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刚才所说的话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杨氏阿凌才艺出众,绝色倾城,确实与魏国公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既然你们已经定了亲,不如朕就赐你们金玉良缘四个字!”说罢,命秦公公取来了纸笔,吸饱了墨汁之后,挥笔而就,一条写着“金玉良缘”四个字的横幅便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魏国公欣喜不已的接过,叫人将它裱了起来! 众宾齐声道贺,然而在这张挤满了一张张笑脸的厅中,长公主与“香妃”的脸色很不协调的扭曲起来。香妃暗藏在袖中的手指狠狠的掐进了血肉,忍了片刻之后,她忽地又展开一丝媚惑动人的笑,十分娇嗔的对皇上说道:“皇上,这杨氏阿凌有如此才华与姿色,却甚是谦虚得要紧,臣妾记得上次她到靖妃姐姐的宫中冶病时,皇上也问过她的君子六艺,可她却说不甚精通,如果这也算不甚精通,那么我大眳岂不是无才可用了?” 香妃说到这里,皇上的脸色又是微微一黑,有些不高兴起来,上次他问这女孩子君子六艺,原也是想若这女孩子有几分才华,便将她赐婚给城昀,但她的回答十分令他失望,所以此事便也作罢了! 香妃的言外之意便是,这个女孩子言之不尽属实,已是屡犯了欺君之意。 韩凌见皇帝脸色有变,也赶紧接了一句:“皇上,臣女之才实属小才,不说此厅中现在聚满了才华横溢的文人雅士,就是臣女的两位表哥才华也远在臣女之上,而且若论姿色,臣女又怎么能比得上可媲美亡国妖姬褒姒与妹喜的香妃娘娘!” 韩凌的话音一落,再次惊得满厅震惊哗然,有的人甚至吓得连酒杯都落在了地上,香妃见皇上脸色有变,也惊慌得花容失色,这句话的意思不正是说她香妃以美色蛊惑皇上,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吗? “杨氏阿凌,你好大的胆子,你将本宫比作亡国妖姬褒姒与妹喜,难道皇上在你眼中就是昏聩的周幽王与夏桀王吗?”香妃禁不住站起了身来,因为这一站,一激动,她甚至将身子倾于了皇帝的面前,手指着韩凌,满目怒火的骂道。 这一举动顿时令满厅中的宾客都惊讶的变了脸色:这位香妃娘娘哪有一点诗书礼仪之家教养出来的端淑贤良,这幅样子简直与泼妇没有什么两样,她不是出身于广宁伯府韩家的嫡女么? 而且现在京城中也传言,香妃娘娘上次回宁省亲不仅命陆大人挖了韩家两位老爷的眼珠子,甚至还让韩陌进了诏狱,整个韩家因她而家破人亡,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 韩凌不动声色,唇角微微一抿,轻笑了一声,回道:“皇上,臣女没有这个意思,臣女记得论语中有句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听说过,香妃娘娘自上一次回宁省亲之后,性情大变,挖人眼珠屠戮亲人,手段之残忍,如果这样的一个女人常伴君左右,难保有一天她不会成为如同妲妃、妹喜之类的亡国红颜!” “你——”香妃听到这里,已是青筋暴露,火星直冒,这明明是真正的香妃所做之事,韩凌却借此机会让她这个冒牌的来担罪责,偏偏她这个冒牌的还不敢否认。 气极之下,她竟是伸手拔了身旁一位侍卫腰间的剑,向韩凌直奔了过去,徐舒玄见势立刻闪身挡在了韩凌的面前,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有一把铁勺从一侧的半卷帘子里飞出,直打在了香妃的那把剑上。 铁勺力度之大,直将那把剑击落在了地上,而香妃也因为手腕上传来的震痛之感而连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脚步,下意识的她将目光投向那铁勺飞来的方向时,在见到丰臣泷一那一张若隐若现的脸时竟吓得连忙又将身子瑟缩的退了数步! 这时,她看到了众宾客的表情眼色,那是一种果然看到祸国红颜的鄙夷之色。 皇上正要动怒,但在看到这所有公卿之子的神情时,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倘若这个时候,他还为护这个心肠狠辣的毒妇,那他与周幽王、商纣王何异? “杨氏阿凌,你说这个香妃是祸国红颜,那么你呢?朕让你来取代她的位置如何?” 皇上竟是道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众宾客的神色不禁一变,皇上这是要夺臣之妻吗?而且他刚才还给魏国公世子与杨氏阿凌题了一幅金玉良缘的字。 这时,众人就听韩凌抬首答道:“皇上,臣女刚才说了,臣女今生只心悦魏国公世子一人,非他不嫁,自然要为他守身如玉,而且臣女极善妒,不喜欢与众多女人共享一夫,否则臣女会控制不住杀了她们的!” 这一句话出,周边的声音又是一滞,屏风那边的女眷中又响起了唏嘘之声,片刻之后,皇上也皱着眉头看向了徐舒玄,问:“舒玄,这样一个善妒的女子,你还敢娶吗?” 是啊?这样的一个善妒的女子谁还敢娶? 有些女孩子已经忍不住讥笑了起来! “这个杨氏阿凌好大胆,竟然屡屡得罪皇上和香妃娘娘,现在还妄自尊大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就算她嫁给了徐世子,徐世子又凭什么守她一人,大家贵族谁没个三妻四妾,何况还是如徐世子那般高华俊杰之人!也不知皇上会不会一气之下砍了她的脑袋,我还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呢!” 有人讥笑,也有人汗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蠢,那杨氏阿凌是个十分精明狡黠的,在这么多公卿之子的面前献艺而且直言敢谏,士人们只会说她勇敢,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违,这样的女子是值得万民去敬仰的,何况谁是谁非大家都看在眼里,分明就是那香妃娘娘屡屡挑衅她在先!” “且听听徐世子怎么说吧?” “徐世子不会也被她吓到了吧?” 就在这众多唏嘘的声音中,徐舒玄忽然牢牢的牵紧了韩凌的手,看向她展颜一笑,对皇上说了一句:“已深中其毒,非卿不娶!” 非卿不娶!几乎所有的女孩子听罢神色皆是一变,或羡慕或嫉妒的住了嘴。 皇上听罢也先是一呆,既而大声朗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爱卿果然已深中其毒了,杨氏阿凌确实妙人,不过,此女性情如此骄烈,朕实在担心爱卿以后是否驾驭得住!” 说完之后,他意味不明的一笑,便唤了秦公公一声,负手转身便向厅外走去了! “臣等恭送皇上!”所有宾客再次下跪。 香妃见皇上理也不理她的走远,心下陡地一沉,差点软倒在地上,但见丰臣泷一那双冷冽的眸子还在看着她,又吓得赶紧站起了身,向着皇帝追去了!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也只是想为皇上将那女子纳入宫中,可谁知她竟如此傲烈并讽刺臣妾是祸国妖妇,不错,臣妾确实有挖韩家二位老爷的眼珠,那是因为臣妾年少之时深受他们的虐待,才心有不甘报此仇,臣妾发誓,臣妾只是报仇心切而狠了一些,臣妾以后绝不为非作歹,也绝无可能是祸国夭妇,臣妾求皇上……求皇上怜惜臣妾已无家可归,原谅臣妾!” 在香妃一番梨花带雨的哭诉下,皇帝终于心头一软,还是将她的一双柔荑牵起,揽入了怀中。 “今日让爱妃受委屈了!”皇上叹了一声,说道。 “皇上,臣妾不委屈,臣妾只是替皇上感到委屈,那杨氏阿凌便是仗着有杨家与徐家撑腰才敢如此说话,皇上赐她荣华富贵,她竟如此不屑,将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皇上听罢,眼眸中冷芒一闪,沉默了半响之后,若有所思的牵着香妃的手踏上了轿銮。 香妃倚在皇帝的怀中,唇角也慢慢勾起了一丝阴鸷而得意的笑容:昏君就是昏君,无论你说多少话,都改变不了昏君的本质,韩凌,我今日输给了你,但不代表我一直会输,有大眳皇帝这一枚棋子在我手中,咱们以后就走着瞧! “起驾!回宫!”随着秦公公的一声尖亮的高喝,皇帝的仪仗气势恢宏浩浩荡荡的离去! 皇帝走后,厅中的男宾们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到了杨曦之所画的那幅画上,有人不禁惊叹道:“咦,杨小公子,你这画画得甚妙啊,吾听闻卫协之画形妙而有气韵,凌跨群雄,旷代绝笔,杨公子不过在倾刻之间,便将杨氏阿凌的每一个舞姿都描摹得如此栩栩如生,此乃神笔之作啊!若是杨公子愿意,在下愿以千金买杨公子这一幅画,如何?” 这一位公子话刚说完,立马又有许多公子纷纷凑上前来,抢道:“杨公子,你若愿意,我愿出二千两,若二千两你还舍不得,那在下就出三千两……” 接着,又有声音此起彼伏的喊道:“在下愿出五千两!” “在下出六千两!” “七千两!” 韩凌看到这样的情形,有些哭笑不得,她记得前世曦之表哥的画确实是有人以万金求购的,却未想到这幅画竟是画的自己! 就在这纷纷为之抢购的鼎沸人声之中,突地一个声音高喊道:“一万两!” 这声音很快将众人的目光又吸引了去,韩凌诧异的寻声而望,就见裕王正仰着头颅以一种或赞赏又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裕王殿下,我哥这幅画不卖的!”杨逸之赶紧接了一句,同时从杨曦之手中将画卷抢了过来,并卷成卷轴收了起来。 裕王一愣,看了杨逸之片刻,忽地也高声大笑了起来:“不卖么?这也确实是无价之宝,今日的一场宴会,本王还真是有幸没有错过,杨逸之的琴,杨曦之的画,还有杨氏阿凌的舞,真让本王大开了眼界,以后若有空,还请两位杨公子到我裕王府上来做客!” 说完,看了景王一眼后,便带着身边的一名仆从告辞了! 景王也不禁看了韩凌一眼,神色中充满了深深的惋惜之意,此时此刻他真有些后悔,后悔他为什么放弃了,为什么没有坚持让父亲下旨将这个女孩子赐给他? 想到此处,景王也迈着步伐走出了待客厅,就在景王走后,有女孩子便小声的嘻笑了起来:“邵小姐,邵小姐,景王殿下要走了呢!你还不快追上去!” 邵云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连忙道了一句:“我去一趟净房!”说完之后,便匆匆的跑出去了,有女孩子便掩嘴偷笑了起来:“这个邵小姐,还真是不知廉耻,就这等姿色,还妄想勾引景王殿下!” 大厅中的热闹,韩凌是无心关注的,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半卷帘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击掉“香妃”手中长剑的那把铁勺便是丰臣泷一射出来的,可是现在那帘子后面的身影已不知所踪! 丰臣泷一这次到舒玄的宴会上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忍不住狐疑的想。 “阿凌,你在想什么?”徐舒玄见她若有所思,便将温柔的眸光照向了她。 两人立在厅中的身影仿若神仙眷侣一般遗世而独立,翩然华美得不染尘世,几乎要灼伤了这里所有宾客们的眼睛。 “世子与杨小姐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下祝福二位白头偕老!” “在下也祝福二位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 听到这些祝福声的韩嫣不禁咬紧了下唇,握着一只香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遗弃在一个孤岛上的小猫一般,除了无措便是凄惶! 为什么阿九能如此耀眼,享受着这么多人的瞻仰和祝福?为什么这一切都不属于她? 不,我不甘心!我绝不甘心!我也要拥有这一切,我也要得到这一切! “姐姐,我回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笑得这么开心?”待大家都回到席位上后,韩嫣便提着一只茶壶来到了韩凌的面前,十分卑微殷情的为韩凌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小声的在韩凌耳边说了一句,“姐姐,我刚才出去碰见徐五少爷了,他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呢!” “墨玄?他有什么事?”韩凌有些讶然不解的问。 韩嫣连忙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看徐五少爷神情似乎很焦急似的,我想大约真的是很要紧的事情吧!” 韩凌看了看韩嫣的表情,疑赎的思忖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对杨秋璇说了一句话后,便出去了! 韩嫣也跟着走到了门外,但见韩凌一个人走远之后,她便转过身来,提着一只茶壶到了男宾所在的地方,找到徐舒玄所在的位置后,她连忙低着头走了过去,提着茶壶为徐舒玄斟茶,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徐舒玄这张宛若天人般的容颜,心便止不住的扑通直跳了起来,因为看得痴迷以及手不自禁的颤抖,她竟一不留神将茶水倒到了徐舒玄的衣袖上。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一时慌神,乱了手脚,还请世子原谅!”韩嫣一边拿着绢帕慌乱的给徐舒玄擦着衣袖上的茶水,一边可怜兮兮的颤巍巍的说道。 “没有关系!”徐舒玄随口道了一句后,目光转向韩嫣时,便有些疑赎起来,“我从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平时是伺候谁的?” 韩嫣立刻回答:“回世子,奴婢不是魏国公府里的人,奴婢是杨小姐杨凌的丫鬟,是替我家小姐专门来给世子传话的,我家小姐说想与世子单独见面,她有些话想对世子说。” “阿凌?”徐舒玄的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疑惑。 韩嫣立刻娇怯怯的点头,又将一面绣了鸳鸯的手帕递向了徐舒玄,说道:“这也是我家小姐绣的,小姐让我将它送到世子手中!” 手帕上留有一种幽香,馥郁扑鼻,徐舒玄的眼神变了变,含笑将它收了起来。 “你家小姐现在哪里,带我去吧!”他道。 韩嫣立刻喜笑颜开,连忙抬头答道:“好!”(未完待续。) 第165节 韩嫣计败失贞 韩嫣亦步亦趋的跟在徐舒玄身后,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欣喜之情,徐世子果然是性情温和的,并没有因为她将茶水洒在他衣袖上而责怪她,而且还接受了她的手帕,那条手帕上她已经熏上了那香囊中的味道……那么就算失*身于他,毁了名声,他也不会厌弃她吧!或许相反,他还会更加怜惜她! 想着,她娇俏的脸上笼上了红艳似火的霞云,双手也绞动着衣裙,显得十分不安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她也从来没有经历过,难免还有些娇羞紧张。 就在她一颗心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时,徐舒玄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虽停下了脚步,然而却并没有回过头来,韩嫣便看到他一身绣着雅致竹叶雪花滚边的玄云长袖随风拂动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韩嫣的心更加的乱了! 难道他已经被药迷住了吗?可是这个地方…… 她连忙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虽然没有人,景致也算幽美,疏影横斜桃花迷眼,可是这毕竟是在室外,倘若是让太多的人看到…… 想到这里,韩嫣的脸更红了! 可就在这时,徐舒玄却侧过头来问了一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阿凌身边的丫鬟我都有见过,但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韩嫣的心猛然一跳,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对不起,徐世子,奴婢是有所隐瞒,但也没有全部说谎,奴婢原是广宁伯府中韩陌的女儿,也就是阿九的妹妹,现在韩家出了事,奴婢没有地方可去,便求姐姐收留了我,姐姐允了我做她身边的丫头,让奴婢一直在厨房做事,所以……” 这话便是说韩凌真的不恋姐妹之情将她当粗使丫鬟使唤了,韩嫣这么说,也是想博取徐舒玄的同情,果然徐舒玄听完之后,便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你便起来吧!” “是!徐世子!”韩嫣站起了身来,然后将螓首慢慢的抬高,望向了徐舒玄,一张凝了珠泪的娇靥显得更加如同受惊得小鹿一般楚楚可怜。 她想,这样的一幅样子总能让他心软怜惜吧!而且在药物催*情的作用下,她不相信他能抵抗得了这种棉软温香的诱惑。 所以,她在等,等到他也意乱情迷的时候…… 果然,不一会儿,她便看到徐舒玄扶住了额头,身子似乎有些不适起来,他十分慵懒的倚靠在了一颗桃树上,大片的夭红因为他不小心的一震而落下漫天嫣雨,韩嫣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春心一动,她便不顾一切的向他奔了过去。 却在这时,耳边突地传来“喵”的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体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韩嫣吓得立刻一声尖叫,连忙一个疾步,闭着眼睛扑向了眼前那一道美轮美奂的身影,可是待她睁开眼睛看时,却发现自己搂住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 “大哥,我跟你说,这只母猫发起情来可真是不得了,见人就扑啊,还好我及时将她逮住,不然,这得祸害多少良家少男啊,你说是不是?” 耳边传来的一句令韩嫣的身子禁不住一抖,发*情的母猫?这句话含沙射影的不正是说得她么? 韩嫣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眼泪不禁哗哗流出,连忙用手帕捂了脸落荒而逃的奔远了! 身后,徐墨玄正抱着一只碧眼波斯猫,十分温柔的顺着那一身白毛,见韩嫣跑远之后,他也禁不住耸动双肩压抑着低笑了起来。 “墨玄,你将她吓跑就行了,何必说这么毒的话,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万一是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徐舒玄忽然轻咳了一声说道。 “大哥,你可不能帮着这个女孩子说话,是这个女孩子不知羞耻的来勾引你,对待非常之人,就应该采用非常手段,刚才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这颗白菜可就要被猪拱了,到时候你还怎么对得起阿凌?” “胡说什么呢?”徐舒玄哭笑不得的接了一句后,禁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一听到徐舒玄的咳嗽声,徐墨玄便心忧的皱起了眉头,连忙正色说道:“大哥,你怎么又咳起来了,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么?” 徐舒玄从袖中抖出了一条手帕,说道:“是因为这手帕上的香,这种香中含有夹竹桃的成份……” “夹竹桃?”徐墨玄的脸色陡变,严肃了起来,“阿凌说过,你不能闻夹竹桃的味道,难道这条帕子是刚才那丫头韩嫣给你的么?” 徐舒玄点了点头,徐墨玄便愤怒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个韩嫣竟然跟她生母姚氏一样狠毒,想要害大哥你!”说罢,徐墨玄将一双拳头捏着咔嚓咔嚓直响,又问,“大哥,你明知道这手帕上的香对你有害,为什么还要收呢?” “我想知道她的底细,也许这个韩嫣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徐舒玄眸中光芒一闪,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转而又问,“我让你盯着徐青玄,可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这么一问,徐墨玄的脸色便大变了起来,竟是一拳击到了那棵桃树上,引得桃瓣纷飞,又落下一阵夭红艳雨。 “一提到这个徐青玄,我就来气,大哥,幸亏你让我盯着他,否则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何等无耻的事情来!”徐墨玄说道,然后从怀中也掏出了一物,递到徐舒玄面前,“这是我从他身边的那个丫鬟秋荷手中抢来的锦囊,秋荷已经对我全部招供了,徐青玄想以这锦囊中的迷魂香将阿凌引到他的蓬莱阁中,然后对阿凌……”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徐舒玄的神情一变,也有些愤怒而紧张起来。 “那阿凌现在在哪里?”他焦急的问。 ***** 韩凌此刻来到了正哭得伤心欲绝的韩凌面前,她慢慢蹲下身来,将一条手帕送到了韩嫣的手中,冷声问道:“你当真如此喜欢他?” 韩嫣抬起头来一看,见是韩凌,吓得赶紧又往后一缩,连忙摇头道:“不,不,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喜欢他,我没有……” “韩嫣,自从我与我娘亲离开韩家之后,这辈子我与你们韩家的人就不想有任何瓜葛,可是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韩凌这么一问,韩嫣又立刻爬到了她的面前,哀求道:“姐姐,你原谅我,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其实我刚才也只是看到徐世子身体不适,就想过去搀扶一把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姐姐,他是你的未婚夫,我肯定也不想他有事的。” “那你送给他的那条手帕又是怎么回事?”韩凌再次反问。 韩嫣的剪水清瞳中立刻又闪过一丝惊惧,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我送他手帕,也只是想祝福你们,真的,姐姐,我只是送给你们的定亲之礼,上次你不愿意收,我便想让徐世子收下了!” 还真是能言巧辨啊!韩凌冷笑了一声,再次问道:“那手帕上所熏的媚香,你又该作什么解释?” 媚香?阿九竟然也知道媚香? 韩嫣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顿时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焉了一般倒在地上。 韩凌见她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自嘲,她怎么就忘了,这个韩嫣与她的生母姚氏一样是惯会作戏骗人的,原以为经过那样的教训之后,会让她长记性,未想她竟变本加厉,企图如同她生母一般来勾引她未来的夫君。 “韩嫣,你走吧!从哪里来,你便回到哪里去,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韩凌拂袖转身,便准备离去,却在这时,韩嫣又膝行的爬到了她身后,哭道,“阿九,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其实我也是被利用的,我之前从未想过要抢夺你的未婚夫,可是我碰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女人,那个女人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她说的去做,她就会杀了我,杀了我弟弟隆哥儿……” “阿九,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碰到了一个女人?”韩凌听到这一句后,立刻回头,问,“什么样的女人?” 韩嫣说道:“我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她来找过我两次,每次都带着面纱,不过,她的眉心有一颗红痣,身上也有奇香,人应该也长得非常的美!她会武,而且武艺很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广宁伯府中找我,她说,只要她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找得到,所以,我真的很怕她,怕她会伤害隆哥儿……” 一个眉心有红痣的女人,果然又是她! 韩凌不觉心中越发疑赎不安起来,焦婉婷这个女人到底在她周围撒下了多大的一张网?竟然连韩嫣也成了她所利用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韩凌提步匆匆的向前走了去,韩嫣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身后传了来,从害怕到绝望,又从绝望到愤恨,直到最后,她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淋,眼中也迸射出了极为怨毒的光芒。 韩凌,你对我太无情了,我绝不可能就这样认输,我绝不可能认输! 正在韩凌垂着头嘤嘤作泣的时候,头顶上忽地传来一戏谑的声音说道:“美人梨花带雨,还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啊!” 韩嫣闻声便倏然抬首,朝那说话的人望了去,就见到一张面带笑容的十分清俊的容颜,也不知为何,在日光的照射下,这张容颜竟然又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倾华绝代不染纤尘,最后竟似与徐世子那张脸渐渐重合。 韩嫣心中一动,便站起身来,扑进那人的怀里,并牢牢的环紧了那人的腰身,既然再次让她抓住了,那就绝不会再放手了! “徐世子,我也喜欢你,我可以不计较名份,只愿能陪伴在你身边,我不会跟姐姐争宠,只希望你能怜惜我这一回,就这一回便足矣,好么?” 韩嫣说完,便听到男人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然后,一双坚实的手臂竟然也环到了她的腰间,并将她凌空横抱了起来。 韩嫣顿觉惊慌失措,刚要尖叫出声,却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这张脸好似一幅描摹在青山烟雨中的画卷一般,忽近忽远,飘渺得有些不真实,她的心也跟着飘忽了起来,多美的一双眼睛啊!如同浩瀚星辰一般又含满了柔情,要是能永远沉溺在这其中该有多好! 周边的景物也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迅速移去,不多时,男人便抱着她来到了一仿佛蓬莱仙岛的院子,他们穿过那个院子,最后走进了一间房。 房中一张极华美的拔步床,红色的幔账有如云霞一般的飘浮着,床头的夜明珠闪烁着极为夺目的明光,男人将她放在了床上,用呢喃的声音说了一句:“虽然你比不上杨氏阿凌,但也算是秀色可餐,看你这个样子,定然是媚药中的不轻,那就让我帮你解解药性吧!” 男人说完之后,又准备转身离去,韩嫣顿感失落的急不可待的抓住了他的手,肯求道:“徐世子,不要走!” “我不会走,你放心!”男人唇角边扬着笑容,对她温柔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走到一扇屏风处,将一袭藏青色的衫子给脱了下来,接着,他还解开了腰带,韩嫣模糊的视线中便看到一个精壮的身体逐渐的向她靠近。 一种男人独有的气息渐渐包围了她,令她禁不住娇羞的红起脸来,男人好似也看着她呆了神,然后满意的一笑,伸手将她腰间的腰带解了开,失去了衣物的遮蔽和束缚,韩嫣顿觉整个人都似飘了起来,然而第一次赤身面对一个男人也让她羞怯的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可就在她刚蜷缩起来的时候,男人又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分放在两边,一个沉重的身体便覆压了下来,韩嫣有些害怕的正要惊呼,可是很快又被男人灼热的唇堵住了嘴,男人的唇瓣一直顺着她嫩滑的脸颊一直吻到了身下,直吻得她整个身子都按捺不住的扭动起来。 突然,男人将她的一双玉腿也分了开,韩嫣害怕的想要收拢,却奈何不住那极为隐秘的空虚感,就在她渴望又害怕的去迎接那一物时,身下陡地撞进一物,仿若撕裂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一声尖叫了起来。 初尝人事的韩嫣不禁哭得更是满面泪痕,梨花带雨,然而,她又拒绝不了那种极致欢愉的满足感,所以任凭着男人将她玩弄于掌中,摆出各种形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欢愉才走上了尽头,毕竟是豆寇之龄的稚嫩身体,她终究是受不住男人极为霸道的摧残和摆弄而晕睡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天色已晚,已近黄昏。 到晚上了么?那阿九她们是不是回到安国公府里去了? 韩嫣下意识的要起身,却赫然感觉到身体一痛,身上不着丝缕,而她身边还睡着一个男人。 看到男人的面孔时,韩嫣再次吓得尖叫出声,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汪汪的问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戏谑的一笑,慢条厮理的披衣起身,笑道:“这是我的房间,昨天可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求我的!”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 韩嫣嗫嚅着要说什么,徐青玄嗤笑了一声,接道:“你明明是想用那媚香将徐舒玄给迷惑住,然后委身于他,逼他纳你为妾,是么?” “小姑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香囊你打开之后,就不知道将它封紧吗?” “你,你什么意思?”韩嫣神色骇然,一边抽泣着,一边问。 徐青玄看着韩嫣,再次戏谑的一笑:“意思就是,你自己也身中了媚药之毒!” 韩嫣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又是埋头大哭了起来。 “做我徐青玄的女人,有这么委屈吗?”徐青玄忽然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纳你为妾,不过,若是你不想,那今日之事,我也可以全当没有发生。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喜欢爱哭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166节 又一桩丑事 韩嫣跑到院子外的一个水塘边,捧着脸颊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为了映衬她此刻心中的委屈和悲凉,不知何处也响起了一阵极为尖税的尖叫声,那也是女孩子的尖叫声,而且这声音还极为熟悉,韩嫣的身子猛然一缩,想到了某种可能,立刻就捂住嘴不哭了。 很快许多人都朝着那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涌了去,一个环境极为幽雅的亭院中顿时挤满了人,这里面有魏国公府里的下仆也有还留在府上赏花的宾客们,人群将亭院中的某处已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与怪笑声传了出来,琴儿透过那涌动的缝隙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连忙捂着烧得赤红的脸颊跑回了听雨楼中,徐墨玄看到琴儿满脸通红的样子,连忙将她叫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 琴儿见是五少爷问话,连忙屈膝福了一礼,十分羞赧的小小声回道:“回五少爷,是画堂院中……画堂院中有一对男女衣……衣不遮体的睡在了一起,而且那女孩子好像是邵家的一位小姐……”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发生,那本少爷可得好好去看看!” 徐墨玄听完之后,狐疑的思索了一阵,望向了徐舒玄,此时韩凌也在听雨楼中,因为徐舒玄身体不适,韩凌便来到这里给他喂了药。 三人一起来到了画堂院,彼时人群已经被魏国公派人疏散,但依然在院子外面围了一个大个包围圈,亭院中有女子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已然盖过了这里许多人的声音。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舒玄走进亭院,向魏国公问道。 事情发生在魏国公府中毕竟影响不好,他必须要了解事情的整个经过以及来龙去脉,防止以后邵家的人在皇帝面前说事。 这次带着邵云艳一起来赴宴的是邵家的伯夫人昌氏,但昌氏也只是昌化伯后来娶的填房,邵云艳并非她亲生,所以昌氏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闹什么,而只是叫了两名女婢去劝慰邵云艳。 魏国公已经派了人去请昌化伯了。 韩凌走进院子,就见邵云艳状若疯颠的哭闹着,两名丫鬟为她裹紧了袍子,死死的抱住了她,劝慰着:“小姐,小姐别闹了,小姐我们回家吧!” 两婢女细声细语的劝着,在众人的目光下,两张脸也是跟着涨得通红。、 可邵云艳却一直在骂:“都是韩嫣那个小贱人,是韩嫣那个小贱人害的我,都是她,你们还不快将她抓起来,将她抓起来……” 韩嫣躲在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遥遥望着这边,更是吓得不敢再朝前迈出半步。 这时,徐青玄走到韩嫣的身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韩嫣吓得立刻一声尖叫,暴露了身形。 众人的目光很快又投向了她。 韩嫣眼见无所遁形,连忙又跑到了韩凌的面前,怯声声的叫着:“姐姐,姐姐,邵小姐她怎么了,为什么说我害了她,我一直与姐姐在一起,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俨然一幅委屈受惊的样子。 “韩嫣,你这个小贱人,怎么不是你,就是你给了我那个香包,说什么可以让自己喜欢的男人也喜欢上自己……”邵云艳说到这里,两名婢女立刻捂紧了她的嘴,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这邵家的脸都要让她给丢光了,伯夫人昌氏可是在一旁看着,她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姐姐,我没有送她什么香包,我不知道邵小姐为什么要冤枉我,可我真没做什么对不起邵小姐的事。姐姐你相信我……”韩嫣可怜兮兮的拉着韩凌的衣袖。 韩凌冷眼看着韩嫣,心中已是猜测到了七八分,可她真没有想到,韩嫣小小年纪居然能以这种手段来害人,而且害了人还不承认,摆出这般柔弱可怜的样子。 韩嫣是她带到府上来的,众人的面前,她也不好给脸色,便只好问邵云艳:“那香包现在何处?” 邵云艳摸了摸全身,赫然发现那香包早就不在身上了,她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有将那香包托人送给了景王,而且景王也答应了与她在亭中相会,邵云艳就像是做了一场春*梦,与景王一起赏花共饮着美酒,他们就像李后主与周后一般,景王吟着诗,她拂着琴弦,可是梦醒之后,她竟然和一个小厮睡在了一起,那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只不过男主角变了,变成了她从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下仆。 “不……不见了……”邵云艳喃喃。 韩嫣内心窃笑,脸上仍是梨花带雨,一幅无辜受冤的样子。 现在这位下仆也甚是惊恐的睁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周围围观的人,待看到徐青玄时,他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徐青玄的脚下,哭喊道:“二少爷救我,我也冤枉啊!” 徐青玄脸上一黑,可真没想到与这位邵小姐偷*情的男人竟然是他的贴身小厮,这事儿他要是不撇清关系,自己也要承担上一部分责任,于是,他厉声道:“你冤枉?你有什么冤枉的?见仁,本少爷可没有叫你去引诱良家少女,你倒是色胆包天,连伯府小姐你也敢……” “少爷,小的真冤枉,小的也不知这邵小姐是怎么一回事,一见了小的,就非拉着小的与她一起喝酒,小的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少爷,小的真是冤枉的,小的觉得自己还被强*暴了呢!”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噗哧”声,徐青玄听罢也是呆滞一刻,然后飞起一脚踢到了见仁的身上,邵云艳已是哭晕了过去。 “伯父,见仁就交给您处置吧!这事,侄儿可真不知情!”徐青玄转向魏国公说道。 柳氏也道:“是啊,大哥,这事与青玄无关,乃是见仁一时色心即起,而且这位邵小姐恐怕……” “那就等昌化伯府中来人了再说!”魏国公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好的一场赏花宴,竟然还出了这等丑事。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推开人群前来禀告昌化伯府来人了,小厮话音刚落,就见一人带着两名奴仆从人群中让开的一条路上走了过来! 徐舒玄、徐墨玄与韩凌禁不住瞳孔猛然睁大——来者竟然是邵云辰。 “大少爷来了,是大少爷来了,小姐,平时大少爷最疼爱你了,他会为你讨回公道的!”邵云艳身边的一个婢女将气晕过去的邵云艳立刻又摇了醒来。 邵云艳看到身形高大已然变得十分魁梧有气势的哥哥,顿时哭声更大了。 “哥,哥,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我没有私会男人,这事儿是韩嫣这个小贱人害我的!” 邵云辰走到了邵云艳的面前,柔声安慰道:“好了,别哭泣了,哥哥定会为你作主!”说完之后,便对两婢女命令道,“将小姐带回去吧!” “是,少爷!”婢女们躬身道了是,连忙扶着邵云艳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去了! 邵云辰走到了魏国公的面前,躬身施了一礼,含笑道:“那就将贵府中的这名小厮交给在下带回去处置吧!这名小厮毁了我妹妹的清誉,我想这个要求对国公爷来说应该不过分吧!” 魏国公回了一礼,回了句:“这个自然,此事发生在我魏国公府中,理应给个交代,实在抱歉。” “国公爷不必客气,此事与魏国公府无关。”邵云辰果断的说了一句后,便带着邵云艳与一干仆从走了,只不过,在他走出亭院的时候,余光有向徐舒玄瞥了一眼,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邵云辰走后,韩凌便看向了韩嫣,韩嫣再次将身子一缩,头低到了胸口去。 宾客们散后,杨秋璇便向韩凌走了过来,温声道:“阿九,我们该回去了!” 韩凌说道:“娘亲,您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件事情要处理一下。” 杨秋璇应允了,说了句:“好,那我和舅舅舅母们在门外等你吧!” 韩凌笑着应了声好,待杨秋璇与舅舅们走后,便将韩嫣叫到了听雨楼。 韩嫣看见坐在桌子旁边饮茶的徐舒玄以及斜倚在一把太师椅上的徐墨玄,脸色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头不自禁的又低了一分。 “姐姐,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她不安的绞动着衣裙,问。 韩凌直接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邵云艳那个香包也是你送的吧?” 韩嫣偷偷的看了一旁的徐舒玄一眼,低下头来答道:“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凌又问。 “因为……因为她说她喜欢景王殿下,要我给她出主意,我就将那个女人给我的香料做成了香囊给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为什么会跟国公府中的小厮……” 韩凌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再次问道:“你除了给她送香包,就没有做其他事情了吗?” 韩嫣颤颤巍巍的抬了头,看着韩凌,讷讷的问:“什么其他事情?” 韩凌见她表情不似作伪,想了一会儿,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韩嫣踌躇不安的站了一会儿,问:“姐姐,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韩凌将目光投向了她,她又立刻低头应了声是,转身便走了。 “看来这件事情韩嫣也只是送了一个香包而已,至于邵云艳为什么会和徐青玄身边的小厮在一起,她并不知情。”韩嫣走后,韩凌便对徐舒玄说道,“舒玄,我感觉邵云艳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邵家为什么会派邵云辰来处理这件事情?” “阿凌,照你说的,这个邵云辰很有可能便是言藩易容假扮的吧?”徐墨玄接了一句。 韩凌点头道:“是!” “可言藩不是瞎了一只眼睛吗?刚才那个邵云辰……” 刚才那个邵云辰可不是独眼龙,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是瞎了的一只眼又怎么变回来? “这也不是不可能,我在一本医术上有看过一种冶疗盲眼的办法,那就是移植别人的眼睛。”徐舒玄接道。 韩凌也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有见过这种移植眼睛的办法。”说完之后,不禁看向徐舒玄一笑,原来他一直都懂医,只是不显露而已。 “舒玄,言藩回到大眳来,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我担心他……” 韩凌话还未说完,徐舒玄便温声将她叫了过来,并拿出一只匣子放到她面前,他打开匣子后,里面赫然是一件金蚕软甲。 “这是丰臣泷一的东西,舒玄,你怎么还留着它?”韩凌讶然的问。 徐舒玄笑了一笑,说道:“其实丰臣泷一送你金蚕软甲,便是怕言藩有朝一日会对你不利,阿凌,虽然这是丰臣泷一所赠,但我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是一件可以保护你的至宝,所以,我将它留了下来,便是希望它能为你所用!” 韩凌听罢,神色微黯,心中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对丰臣泷一这个人,她永远也摆脱不了憎恨与恐惧,所以这一世,她根本不想再与他有一丝半点的联系,更加不会要他所送的任何东西。 徐舒玄见她神色幽黯,心中疼惜更甚,他站起了身来,走到韩凌的面前,将她揽进了怀里,说道:“阿凌,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相信我,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再像上一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的!” 韩凌微一错愕,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徐舒玄。 “你怎么知道上一世?” 徐舒玄微微一笑,答道:“丰臣泷一来找过我,他对我说了一段故事,也许别人不会相信有前世,但我相信,阿凌,你之前对我们说的那个梦,便是你的前世,是么?” 韩凌眼睛一润,点了点头。 “对了,舒玄,丰臣泷一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宴会之上,他来这里干什么?”韩凌转而又问,“还有你上次跟我说的,丰臣泷一他是南宫家的人?” 徐舒玄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是,他是南宫家的人,而且他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身份,这次来到宴会上,恐怕也是想借此了解大眳的士族,从而去实施他的计划行动。” “他想干什么?”韩凌不由得愕然的问。 徐舒玄眼眸微凝,沉声答了一句:“和裕王与景王一样,夺储!” 韩凌一听,惊惧得站起了身来。 “夺储?”她哑然失声道,“他凭什么夺储?” 徐舒玄答道:“就凭他是先皇亲自立下的太子,是真正的皇嗣!” 韩凌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忽然想到了南宫家的灭族以及她曾在皇上面前提起南宫氏族时皇帝眼中所闪过的一丝锋芒,难道南宫家便是因为这流落在人间的皇嗣而被灭族的? “舒玄,南宫世家是被皇上灭族的么?”她有些颤声低问。 徐舒玄点头应是,韩凌又担忧道:“那皇上会不会对你……而且我今天还得罪了皇上和焦婉婷那个女人,我怕焦婉婷会将对我的恨意转而报复到你身上……” 徐舒玄仍旧笑着回道:“你放心,皇上暂时不会对我起杀心!阿凌,你今天没有做错,你做了很多谏臣们都不敢做的事情,今天你所说的话必将会被那些世族子弟们传出去,皇上再宠香妃娘娘,也难抵世人的言论,他不会对我们徐家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看着韩凌一双澄澈清明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温柔的笑道:“而且自此以后,阿凌的名声恐怕还要胜过我了呢!” 看到徐舒玄眸中所透出来的倾慕赞赏之光,韩凌心中腾起了一丝小小的得意喜悦感,她从前以为自己是配不上如他这般高华耀眼之人的,所以在前世的时候,她便偷偷的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也是想追逐着他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能与他并肩立于天地之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也真的做到了! “阿凌,我可能等不到你及及笄,今年年底的时候,我们便成亲,好不好?”他忽然柔声问道,“我会让父亲挑选一个吉日,到时候将迎娶你进门。”(未完待续。) 第167节 这昏聩又逗比的皇帝 徐舒玄将韩凌送出了府外之后,便将徐墨玄与南楚一并叫到了书房之中,门外安排了两名暗卫把守着,徐墨玄见他如此慎重,便好奇的问:“大哥,又有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做啊?” “是啊!见你闲不住,给你安排一些任务,让你去练练手。”徐舒玄答道。 “那就请大哥吩咐!”徐墨玄笑答,又恢复了以前神采飞扬活泼开朗的样子。 徐舒玄见他笑容明朗,不觉心情也是一开阔,微抿了唇瓣一笑,但不一会儿后,他的神情又变得极为严肃认真了起来。 “邵云艳的这件事情不会到此结束,墨玄,我要你安排一些锦衣卫的人去盯着邵家,邵家出任何风吹草动,你都要及时的上报锦衣卫,或者官府。” 徐墨玄有些不明白问:“大哥是觉得邵家最近会出什么事吗?” 徐舒玄肃容点了点头,他道:“墨玄,你可知言藩为什么会选择以邵云辰的身份寄居在邵家?” 徐墨玄惭愧的笑了笑道:“大哥,你就不要考我智商了,这一点,我对你可是甘拜下风的,那言藩的心思,我可真猜不中,你不是说过,他为了重回朝堂吗?” “是!”徐舒玄答道,“他是想重回朝堂,不过,仅仅以邵云辰的身份,他是永远也回不到朝堂之上的,那么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取代昌化伯的位置!” “啊?”徐墨玄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会杀了昌化伯?” 南楚的神色也跟着一变。 徐舒玄点头道:“是,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昌化伯的死也要有一个不惊动官府且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我只让你暂时盯着邵家。” “大哥,为什么咱们不直接报官就说现在的邵云辰就是言藩假扮的呢?”徐墨玄再问。 徐舒玄立刻截断道:“不行,如果言藩的身份公布出来,陆丙就会倒戈相向,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我们现在还不能树陆丙这样的强敌,而且邵云辰现在易容改了貌,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言藩,倒不如将这消息卖给陆丙,让陆丙去对付言藩……”他说到这里,又转向南楚接道,“所以,南楚你的任务便是想办法将邵云辰是言藩的消息单独告知陆丙,切莫让他人知道。” 南楚答了声是,徐墨玄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大哥这一招棋下的就是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是吧?” “算是吧!而且昌化伯府邵家也该是时间退出京贵圈了!”徐舒玄忽然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句。 窗外,正好一阵凉风吹过,数片嫣粉的花瓣飘扬,好一片旖旎明媚的风光,现在盛夏已过,秋季将近,风起云涌的时刻也该到来了! 如徐舒玄所说,自这一次宴会上大放光彩之后,韩凌的盛名果然传遍了京城,樱士馆中那些世家子弟们所讨论的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心狠跋扈十分不堪的杨家小姐了,而是一个貌美绝伦才智超群并敢于直言上谏的巾帼女郎,士人们纷纷为其赋作词,茶馆之中的说书先生也编写出了一个极长且精彩绝伦的故事出来,每天拍案演说得唾沫横飞涛涛不绝,其名声已大大的超过了多年前扬名千里的杨夫人。 除此以外,杨曦之的画与杨逸之的琴也再次在京城广为流传,尤其是杨曦之的画甚至衍生出了无数副本,每天都有一些文人雅客们登门拜访,就只为求见杨家的两位公子切磋才艺。 当然这些文人雅客中也不缺少一些慕韩凌之名而来的世家子,想要借机一睹韩凌的真容,只要韩凌与两位表哥一起出门,准能遇到一群年轻的男女围观掷花果,以致于韩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以真面目示人,更不敢在大街上行走。 不过,即使她不出门,也认识了不少贵女,皆是这段时间主动登门想要结识她的小娘子,这其中便有昌国公府的嫡三小姐张玉瑶,寿宁候府的程香研,武定候府的郭若珍……韩凌虽然不十分喜欢热闹,但是为了深入了解这些豪门贵族的内宅情况,从而更深的了解到朝堂,也勉强去接受了一些所谓的闺中蜜友,这些贵女中,与她来往最密切也最合得来的便是昌国公府的嫡三小姐张玉瑶了。 说起来,这位张小姐与她性情并不相似,是典型的知书达礼持重大方的大家闺秀,于琴棋书画方面也颇有造诣,而且她对琴尤其痴迷,故而十分仰慕逸之表哥的琴艺,于是,韩凌便从中牵线让她认识了逸之表哥,不过,逸之表哥那高傲的脾气却不甚答理人家,所以张玉瑶每每前来,也只远远的看了逸之表哥一眼,便来到她的汀兰苑,与她一起品茗弹琴了。 于是,韩凌虽足不出户,但也每日能从这位张小姐的口中了解到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朝堂上的风云也终于开始涌动了,以高供为首的内阁大臣们开始上疏奏请皇上立嗣,杨奕清与言菘保持中立没有发言,皇上自然是怒了,难得一次上朝,就被大臣们逼着他立嗣,他心里能有多痛快,素来信奉道教的他很是坚信自己能修得仙术长生不老,再说了他两个儿子也都才十七岁,他还年轻的狠,用得着这么早立嗣吗?这些大臣们还在奏书上振振有词的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乃是国之根本,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帝就是虚设吗,不就是咒他早点死吗? 皇上愤怒的结果就是,高供被打了,而且是锦衣卫指挥使陆丙亲自执行廷杖,现在高供被皇上骂回去休养去了,朝堂上依然是暗潮涌动,但同时皇上又不上朝了。 这个昏聩好色又自负逗比的皇帝再次躲进西苑里和他的宠妃炼合体双修之术去了,据说他最近又得了一位从海外回来的神仙道士,那道士给他吃的仙丹能让他精神焕发重回青春年少,皇帝为了证明他的青春年少,又开始彰显他男人的魅力了,选秀,大肆选秀,将一些年轻的宫婢招到西苑,玩起了各种果身嬉戏的游戏,大臣们每次进到西苑与皇帝谈军机要事,几乎都要喷出一脸的鼻血! 徐舒玄也告假一个月,说是回去准备婚事去了! 不过,在他告假的那一天,他碰巧见到了那个从海外回来的皇上所格外倚重的道士蓝道行,见到那一张惹隐若现藏于帏帽下的妖异容颜时,徐舒玄有一瞬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道士竟然是丰臣泷一!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在院中的某一个角落,徐舒玄不禁对丰臣泷一问道。 丰臣泷一抿唇极为邪魅的笑了笑,答道:“我来这里助你一臂之力啊!” “助什么一臂之力?”徐舒玄愕然的问,旋即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有些愤怒道,“南宫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毁灭我大眳朝!” 从内而外的腐败远比战争来得更残酷一些! 丰臣泷一再次轻声一笑,答道:“反正这个皇帝他是腐败得再也不能腐败了,何不帮他一把,将这腐败的速度再加快一些,等他掏空了身体,一命呜呼,你的目的不也快达成了吗?” “你——” 徐舒玄顿觉头疼得无话可说,丰臣泷一仍是不以为然,一幅散漫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而问道:“我说表弟,你告什么假啊,每日被皇上召到这西苑里来看到一幅又一幅的画堂春*色,不是挺饱眼福的吗?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 徐舒玄微愣,不可思议的看了丰臣泷一一眼,更加无语,刚欲拂袖而去时,正在美人堆里醉成一滩烂泥的皇帝很是暧昧的叫了一声:“两位爱卿都站那么远干什么呢?来,一起来……一起来玩!” 徐舒玄听罢,只觉心中发毛,片刻都不想朝那边看上一眼,丰臣泷一见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表弟还不曾近过女色,也难怪,不过,其实你有阿凌就已经足够了,我阅女无数,还没有见过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她!五年之后的她会更美更让人爱不释手!” 这般暧昧的话顿时让徐舒玄心中生出了厌恶与愤怒之感,这还是丰臣泷一第一次看到他脸上能呈现出这样的愤怒,便忍不住一笑,道:“怎么?吃醋了?我还以为如世子这般高华出尘喜愠不形于色的人是不会为女人吃醋的呢!” “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不会从你手中抢走阿凌,她现在的心也不在我身上,抢来无趣!不过……”他陡地话锋一转,“若是你不够强,或是寿命不够长,待你死后,我还是会将她夺回来的!” “但愿这一世你能争得过命,比上一世活得更长久一些!”他最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后,便朝着那边百花围绕着的酒池走过去了,酒池中正上演着********的一幕,香妃举着金樽饮了一杯酒,便斜睨着狐媚的双眸朝他瞥了过来。 此时,徐舒玄已经走出了西苑,香妃见丰臣泷一闲庭信步的走来,便小鸟般的依偎在了皇帝的怀中,说道:“皇上,臣妾听说,昨日朝堂之上,那个高大人又惹您生气了,到底是所谓何事啊?” 皇帝摸了摸香妃的小蛮腰,呵呵一声笑,回道:“那帮老狐狸,朕还没死呢,现在就急着扶持新帝了,他们当朕真是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昏君,其实朕心里清楚得狠!裕王一派,景王一派,现在在朝堂上斗得是势如水火,都快闹翻天了!还让不让朕清净一会儿了!” 其实您老一直都在清静呢,这十天半个月才上一次朝,历代皇帝没有谁能做得这么逍遥快活的! “皇上还这么年轻气盛,以后还能活到万岁呢,这些朝中元老们也沁是迂腐了一点!皇上您别不开心啊!臣妾给您揉揉!” “好,快给朕揉揉!朕喜欢爱妃揉揉的手法,甚是舒服,朕也帮爱妃揉揉,来……朕也来揉揉!” “诶呀!不要啦!皇上不要啦!” 酒池中又开始了荒唐嬉戏的一幕,不知为何,一直见惯了女色的丰臣泷一都不自禁的有种反胃感。 “皇上,咱们这么玩,国师一直看着,臣妾感觉他好可怜哦,不如让国师也下来玩吧!”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这香妃还不落个淫*荡娼妇的罪名,但喝得醉眼惺忪的皇帝正在兴头上,连连应道:“爱妃说得对,国师整日给朕炼丹,还进献美女,太辛苦了,来!爱卿,你也下来玩!朕的这些女人,你也可以随便玩,叫那些整日爱在朕耳边唠叨的老狐狸们羡慕死去!” 丰臣泷一平生以来,第一次无言以对,满头黑线! “臣不敢!臣还是练丹去了!”他躬身说了一句话后,便匆匆的走了。 香妃见他的背影逐渐离去之后,眼眸中光芒一闪,又倚偎在皇帝的怀中嗔声嗔气的说道:“皇上,您心里可有打算立谁为储君啊?” 皇帝呵呵的笑了几声,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朕就两个皇子,裕王有朕的个性却没有如景王的聪明才智,而景王虽有聪明才智,可是性格优柔不够果敢……” “那依皇上看,到底谁更适合做诸君呢?”香妃再一步的逼问,可话一问完,却发生皇帝已是打呼噜去了,而且身子一歪,差点就倒在了酒池里! “皇上!皇上!”酒池之中顿时人仰马翻! 这般旖旎又逗比的场景恐怕除了皇帝身边的太监便没有别人可看见了,丰臣泷一就算看见了,也能装作没看见! 就在西苑中每日上演着这些靡艳腐败的戏幕时,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昌化伯府中死人了! 昌化伯府里的嫡小姐邵云艳竟然未婚而有孕,因为羞于面对世人,又不想委身下嫁于小厮,便含恨上吊自杀了,自杀前还写了一封血书,道是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于是这封血书竟然引来了一件又一件的诡异事件,昌化伯的夫人昌氏也莫名奇妙的自杀了,昌氏死后也留下了一封血书,同样写着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接下来,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昌化伯也自杀了!昌化伯死后就写了一封遗书,说是爵位由庶长子邵云辰继承,而且伯府中的一面免死金牌也交给了邵云辰。 于是乎,邵云辰便拿着父亲的遗书来向朝廷申请袭爵了,但是这爵位的继承并不是那么顺利,因为横空杀出了一位邵家的嫡长子,状告邵云辰并非邵家嫡系血脉,并无资格袭爵,所以这袭爵的文书迟迟没有发下,邵家也乱成了一锅粥,多位邵家的公子争着抢这个爵位,却俨然已经忘了还在昌化伯的丧期间,于是邵家的命案就成了京兆尹府最为头疼的悬疑案,邵家的所有公子甚至都被列入了嫌疑的名单中。 “邵家现在可是京城里最大的一个笑话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假冒的邵云辰如何咸鱼翻身?”徐墨玄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禁嗤笑的叹道。(未完待续。) 第168节 她竟怀孕了 “你还说呢,不是叫你看紧邵家的吗?怎么还是闹出人命来了?”徐舒玄责备的说道。 徐墨玄又露出一脸的幽怨,回道:“大哥,这不能怪我,若是有人去杀他们,我或许还拦得住,但这人一旦想自杀,心都已经向着阎王爷了,我就是备上十头牛那也拉不回来!再说了,你不是只叫我暂时看着邵家吗,又没叫我多管闲事!” “墨玄,人命关天,你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徐舒玄的眼中微露出一丝骇异,目光看得徐墨玄有些惭愧。 徐墨玄顿了一会儿,终是孩子气般的说道:“好好好,我承认我没有尽力去保护邵家人的安全,但是我自认为这邵家也不值得我去保护,七年前邵云辰就带着锦衣卫想要趁夜诛杀杨家满门,邵家一直都与言菘父子有勾结,本来就属奸臣一党,那昌化伯活该死!既然大哥要让邵家退出朝堂甚至退出京贵圈,那何不来得彻底一点!” “那昌化伯到底是怎么死的?”徐舒玄再问。 徐墨玄答道:“我就是告诉了他,他儿子的身份是假的,这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刎颈自杀了!” “当真是刎颈自杀?”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死的,但是他那脖子上的刀伤真的像是自杀留下来的,因为想要自杀的人一般都会左手,那样就不会护疼!”徐墨玄回道,“但也很有可能是他杀,如果是他杀,那毫无疑问,这个凶手就一定是言藩!大哥,你不是也说了,言藩很有可能会杀了昌化伯来取代他的位置吗?” 徐舒玄的神情变幻一刻,忖度了一会儿,道:“昌化伯府三条人命,如果他杀昌化伯是为了承袭爵位,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杀了昌化伯的夫人昌氏呢?还有邵云艳,很有可能也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见徐舒玄苦苦沉思,徐墨玄劝慰似的道了一句:“大哥,管它那么多干嘛,反正只要言藩能伏法,不管这几个人是不是他所杀,算到他头上去又如何?再说他所犯下的罪状又不止这一两条了,就是那邵云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七年前就该让他一直呆在诏狱里把牢坐穿为止!若不是陆丙干的好事,他怎么可能还活至今日!” 见徐墨玄一幅义愤填鹰的样子,徐舒玄不禁微叹了口气,他何偿不知这个五弟虽然表面上一幅乐观开朗不再执着自己的身份,其实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蒋家的人了吧,他还是放不下仇恨! “墨玄,你要相信大哥,蒋家的仇,我会替他们报的!”他说道。 徐墨玄脸上的笑容倏地敛了下来,但也不过是微敛片刻,又笑了笑道:“大哥说怎么好就怎么好,以后我一切都听大哥的,不会再擅自行事了!” 徐舒玄沉吟不语。 “对了,大哥,你和阿凌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再过些日子,你们可不能常见面了,要不要今天去安国公府看看她!我听说,现在京城的一些世家子弟和名门贵女们都快将安国公府的门槛踏烂了,阿凌现在的名气可是不亚于你了哦!”徐墨玄玩笑般的说道。 徐舒玄听罢微微一笑,皎如明月般的容颜上也绽开了一抹欣喜之色,可片刻之后,眉宇间又笼上一丝忧悒,心道:也不知道这婚期定的是不是时候,若是言藩这一次还不能伏法,那么后患又将无穷无止。 可是一想到阿凌那一张烂若朝霞般的笑颜,他便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等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安国公府。”沉吟片刻后,他说道。 安国公府的汀兰苑中琴声幽幽,茶香四溢,数只蝴蝶蹁跹起舞,阳光正好,照射在弹琴女子的身上,那一身流光锻的衣裳上便泛起碎光点点,衬得女子的容颜愈加端美娴淑。 若是没有韩凌这一次的名声大嗓,昌国公府里的嫡三小姐张玉瑶便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再加上她淑贤大方,端庄持重又温柔可人,可以说是京城贵族圈中的名媛曲范,张玉瑶现在也才及笄,听说最近上门提亲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了,但她的嫡母傅氏似乎并不急于给她定亲,许是也想将这张家最为优秀的嫡女嫁入一个可以匹配的高门。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张玉瑶一边将削葱般的手指婉转流连于琴弦之上,翩翩往来,一边轻声吟唱着这一首诗,当真是珠玉妙音,浣花流水,不甚缱绻。 “你的琴弹得很好,指法也很熟练,这种随绰随吟的指法,少有人能弹得如你这般好的!”韩凌一边品着一杯碧螺春,一边对张玉瑶笑吟吟的说道,她的另一只手中还执着一枚棋子。 张玉瑶看了一眼她摆在石桌上的一盘棋局,盈盈一笑,问道:“原来你也很懂琴,却不见你弹过,你倒是喜欢下棋。” 韩凌的确是在下棋,而且是在跟自己下棋,她的棋局摆得很精妙,让人看得不是很懂,却又很容易令人深陷其中。 “我的确对琴的兴趣不是很大,但也有跟我逸之表哥聊过一些弹琴的指法,所以略懂一些,不过,你却喜欢李煜的诗?让我不甚惊讶!”韩凌说道。 “杨小姐为何惊讶?”张玉瑶依旧笑盈盈的问。 韩凌道:“李煜为亡国之君,所写的诗多缠绵悱恻婉转悲凉,我观张小姐是个十分开朗大方之人,大约不太喜欢这些伤春悲秋之词,所以微有惊讶。” 张玉瑶听罢,更是婉柔贤雅的一笑,拂了拂琴弦,答道:“其实我不怎么喜欢李煜这个人,但是我却喜欢他为周娥皇所写的诗,古来才子佳人总是能令人艳羡,就如同杨小姐与魏国公世子一般。” 韩凌抿起唇瓣,微微笑了一笑,但就在徐徐凉风拂起她额角的一缕发丝时,她的眼神又微微黯了一黯,低声沉吟道:“近来可是多事之秋,也不知……”说着,她又顿了一下,转而对张玉瑶笑道,“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张小姐对景王殿下有何看法?” 张玉瑶答道:“景王贤名远播,儒雅俊秀又有不凡的才艺,自然可称得上是一位英标秀上之人,不过……”她言至此,笑了一笑,续道,“杨小姐这么一问,我倒觉得他与李后主很像!” “哦?那李后主在张小姐心中又是什么样的人?”韩凌眸光闪烁了一下,再问。 张玉瑶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答道:“佳作流传千古,自然才情是没得话说,只是……李后主在妻染重病其间,与小周后幽会续长情的故事还是有些令人不耻,而且南唐亡国之后,后主也只能看着小周后被人****,作为大丈夫,实在有欠缺一份魄力!” 张玉瑶这般说着,韩凌握着茶杯的手几乎要忍不住的轻轻一抖,为何她会觉得张玉瑶所言便是前世的她与景王之间的故事呢! 是啊,景王虽有才情人也温厚,可是却欠缺一份魄力,前世不正是因为他的懦弱,所以才会将她出卖给了丰臣泷一吗? 这段时间,景王已不只一次派人送来请柬想要见她一面了,她自然知道景王是想让她履行对他的承诺了,为他夺得储君之位,现在朝中局势紧张,两王的党争也到了最激烈的时间,景王急需要一位能扶持他的军方公候。 原本她想从中搭线,让昌国公府张家与景王联姻,看来这位张小姐的心并不愿付于景王。 也是,景王毕竟不是长子,在立储的问题上,永远要处于弱势地位,明智一点的公候之家都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与景王联姻。 可韩凌没想到这位张小姐原也是个通透之人,而且以李后主与周后的故事来告诉她,她能预测到景王的未来,是啊,连张玉瑶都能看得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前世她就没有看明白呢?还是她太过执着于一份真正的感情了! “杨小姐,你怎么了?”在韩凌怔神的片刻,张玉瑶忍不住问道。 韩凌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张小姐兰心慧质,实令人钦佩!”转而唤了巧儿过来,给张玉瑶倒上了一杯茶,“张小姐弹了这么久的琴,一定有些累了,不如先喝一杯茶吧,新进的碧螺春!” 张玉瑶也是温婉一笑,唤了身边的婢女过来,呈上一个精美的妆奁送到韩凌面前,说道:“不知杨小姐喜好些什么,便将这妆奁送作杨小姐的添箱之礼,愿杨小姐与世子能长相厮守,永结同心!” 韩凌笑着接了,说了声谢谢,再看这只妆奁竟是用赤金打造,看来价值不菲,又道:“张小姐这番心意,阿凌一定会铭记于心。” 两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一名丫头从院外跑了进来,将一封红色的请柬递于韩凌手中,说道:“表小姐,刚才有位客人说让我将这个交给表小姐!” 韩凌含笑接过请柬,打了开,但当她看到信中的内容时,不禁微变了脸色,张玉瑶见罢,连忙盈盈福了一礼,笑道:“既然杨小姐有事,那玉瑶也不便再打扰,便先告辞了!” 韩凌收起请柬,果断的道了一声好,张玉瑶便带着身边的婢女走了。 张玉瑶走后,韩凌突然对巧儿道:“巧儿,我现在要出去一下,呆会儿我娘亲回来了,你就跟她说,最晚酉时一刻,我会回来的!” 徐家已请了媒人来请期,婚期已经定在了下月的初一,这段时间,杨秋璇便忙着为她筹备嫁妆,已经到集市上去采购一些添箱的头面首饰去了! 巧儿不免惊慌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巧儿跟你一块儿去吧!不然夫人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放心啊!” “这你放心,我会带护卫在身边的!”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杨秋璇将从前已经放了契约的一些江湖隐卫都找了回来,而且那些江湖侠士身手个个不凡,比她之前训练的那一批死士要厉害多了。 巧儿还在说什么,韩凌已经快步走出汀兰苑了,可刚至安国公府门外时,竟然碰到一人哭哭啼啼的朝她奔了过来,韩凌起初吓了一跳,待定睛看时,竟赫然看到眼前的一张脸又是韩嫣。 自上次宴会出了那样的事之后,韩凌已经将韩嫣赶回家去了,并且扬言以后互无瓜葛,永不相见。 “韩嫣,你又来干什么,难道非要我叫人来将你驱走么?”韩凌不由得冷怒道。 韩嫣不停的摇了摇头,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一双本来很水灵的眼睛已是蒙上了浓浓的痛苦和阴翳,她几乎是疯了一般的,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小腹,然后又向韩凌跪了下来。 “阿九,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我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嘶哑着嗓子说道。 韩凌这才发现几日不见,韩嫣竟然面色苍白已是十分憔悴,而且应该是哭了很久以致于嗓音也哑了,饶是韩凌再怎么淡漠无情,也铁石心肠不下去。 “你起来吧!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是那个女人又找上你了吗?”韩凌不耐烦的问道,虽然她明知那个女人现在宫中,不可能再亲自到广宁伯府中找韩嫣,但也不排除她会有同党的可能。 韩嫣不停的抽泣着,十分惶恐的朝韩凌靠近了一步,抓住她的手,哑着声音极低的说道:“阿九,我怀孕了,现在我不敢跟任何人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阿九,我知道你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一定可以救我的,是不是?” 韩凌听完之后,更是惊得说不话来,她也知道像韩嫣这样一个未婚而先有孕的女孩子若是找到不孩子的父亲是谁,是要被人耻笑甚至是浸猪笼的。 她很快便想起了那日宴会,韩嫣以熏了媚香的手帕引诱舒玄的事情,当时舒玄所中的媚药之毒早在他饮用茶水的时候就已经解了,而且以舒玄的体质对那媚药已产生了抗药性,但是韩嫣…… 难道也与邵云艳一样…… “那么你告诉我,这孩子的父亲是谁?”韩凌亦压低了声音问。 韩嫣重重的泣了几声,小小声的答道:“是魏国公府的二少爷,徐青玄!” 韩凌听罢,眸子陡然睁大,禁不住就向后退了一步。 “是他!”那个眼中有些邪气却让人摸不清底的男人,他到底在魏国公府中藏埋了多少事情? 韩凌正想着,耳畔忽传来马车的声音,一个爽朗的声音喊道:“阿凌,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咦,这个丫头怎么又跑到你这儿来了?她又想干什么?” 随着这声音走来的正是徐墨玄,而且徐舒玄也正好从马车上走下来了。 韩嫣见是他们,吓得立刻躲在了韩凌的身后,双肩抖耸着已是泣不成声了。 “舒玄,你来得正好,我……”韩凌正要说什么时,韩嫣又抓着她的衣襟求道,“阿九,我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韩凌看了看韩嫣,有些怒不可遏,便蹙紧了眉头说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韩嫣怯怯的看了徐舒玄一眼,便点头走了。 “阿凌,她又怎么了?怎么老是哭哭啼啼的?”徐墨玄不禁问道。 韩凌不知道怎么说,便问徐舒玄道:“舒玄,可否让国公府里的二少爷徐青玄纳她为妾?” 徐舒玄略有些迷糊的问:“为何?” 韩凌怔了一下,便笑了一笑,回道:“算了,先不说这事了,我正好有另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言罢,她从怀中拿出一封请柬,递到徐舒玄的手中。 徐舒玄看过请柬之后,也是眼神一变:“景王要见你!” 韩凌点头道:“舒玄,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瞒你,之前我与景王达成了一个协议,而现在朝中局势紧张,可能景王要我兑现诺言了,我想听你的,你同意我去,我便去见他一面,你若不同意,那我便也做小人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未完待续。) 第169节 景王的不甘心 韩凌笑得诮皮又明朗,此刻的她才颇有一些小女孩的天真无邪与娇俏。徐舒玄看得心神一慌,也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那正好,我也与他达成了一个协议,那我陪你一起去见他吧!”他说道。 韩凌微微一愕,然后便笑了起来,不用问他与景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心里已是清楚明白。 “好!”她十分感动的应道。 正要走的时候,徐舒玄却唤了她一声道:“等等——”他再转向马车上的车夫命令道,“将车上的那只匣子拿过来!” 车夫应了一声是,便立刻钻进车中,抱了一只红漆木的匣子出来,几步便跑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将那匣子恭敬的呈到了他手中。 “阿凌,去换一身衣服吧!”徐舒玄说道,“你既然不喜欢丰臣泷一送你的东西,那我便将它改制成了一件金缕玉衣,这样也算是我送给你的了,希望你能一直穿着它,直到我们成亲的时候。” “金缕玉衣?”韩凌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望向徐舒玄,心底涌起的一份感动已是无法言喻。 徐舒玄对她一笑,说道:“快去换上吧!我和墨玄就在外面等你!” 韩凌慢慢的接过了匣子,感觉犹为沉重的道了声是,便迅速回到府中去了,片刻之后,她便身穿着一身雪白生霞的金缕衣走了出来,徐墨玄见之不觉眼眸微翕而失了神,脑海中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大哥曾教他读过的一首诗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阿凌真的好美、好美!他心中感慨,只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三人一起上了马车,便向着玉树胡同外行驶去了,就在他们走后,韩嫣便从一处院墙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含泪痴痴的望着那辆马车驶去的方向,心中的恨意不由得越来越浓:徐世子竟待阿九这样好,为什么我就要被人践踏到这般地步?为什么?徐青玄,都是你毁了我,都是你!不,我不能任人贱踏,谁欠我的我就一定要让他十倍的还回来! 想着,她不自禁的又将下唇咬得极紧,然后飞快的向真武庙胡同的方向跑了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驶向了一处澄塘碧水边的阁楼之下,徐舒玄与韩凌、徐墨玄三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守在阁楼下的一名女婢望见他们后,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向他们走了过来。 “杨小姐终于来了,殿下已等候多时!”说着,她看了徐舒玄与徐墨玄一眼,眸中露出一分犹豫。 韩凌说道:“不如你先去回禀了你们殿下,就说杨氏阿凌与其未婚夫一同前来,可还方便相见,若是不便,那我们便回去了!” 这言外之意便是,她一个与人定下了婚约的女子自然不方便独自见外男,与其未婚夫一同前来那是理所当然。 婢女答了声是,便转身拾着木阶走上楼阁去了,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婢女才从楼阁上走了下来,含笑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殿下说无妨,几位便随我一同上去吧!” 楼阁虽然有些陈旧,但也是雕梁画栋,十分古雅,景王便坐在了窗边的一个案几旁,正好可以从窗外眺望那湖光山水的风景。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不知不觉,都已是深秋了!”景王见他们到来,端着一只瓷器茶杯,好似十分伤感的叹了一句,又笑道,“还能再见京城赫赫有名的魏国公世子与杨小姐,便是本王的荣幸!” “几位请坐!”虽是这样说,可这个房间里却仅仅只有一张桌两张椅,而其中一张椅已让景王占用了,景王尴尬的笑了一笑,然后再命一名婢女从他们的马车上去取了几匹虎皮塔子过来,便学那魏晋时期的士人一般席地而坐。 “上次与杨小姐一别,算起来也不过几月时日,未想这几月之间,人世变化就已是天翻地覆!” 景王说着,为韩凌倒了一杯茶,送至韩凌的面前,韩凌立时拦住了茶杯,抬起眸子说道:“殿下屈尊降贵,亲自斟茶,阿凌受不起。” 说着,她朝身旁的徐舒玄看了一眼,盈盈一笑道:“还是让我来给各位斟茶吧!”言罢,拿起茶壶,微微倾斜,便将一泓热气腾腾的碧水倾入了三只空杯中,她的玉手十分洁白,倒茶的姿势也十分的优雅,尤其一身轻绡璀璨的金缕衣更衬她恍若洛神妃子一般,美华得不似人间。 景王的眼神微微一变,旋即黯然的垂下了眼睫。 “不知景王殿下邀阿凌到此,是所谓何事?”徐墨玄忍不住率先问了一句。 景王抬眼看向他们,轻声一笑,道:“杨小姐现在名惊四野,京城士子无不钦佩,我心亦然!” 徐墨玄拿起茶杯,嗤了一声,说道:“殿下,你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拐弯摸角的,非得让人去猜,你知不知道,这样聊天很累的,咱们不如就直接一点,你说明你的来意,我们来谈解决的办法,既省时又省力,还不会饿肚子,你说好不好?” 旁边的两位侍卫听罢愤然拔剑:“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与景王殿下说话!” 景王抬手示意两名侍卫退了开,然后看向徐墨玄道:“徐五少爷真乃豪爽之人,本王也听说了徐五少爷的滴血验亲之事,不得不说世子的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墨玄脸色陡沉,大怒。 韩凌也微变了脸色。 景王含笑继续道:“本王虽然拿不出什么实证,但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单凭徐五少爷的这种俊爽傲烈的性情来说,与徐家的人相比,可真是大相径庭!”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殿下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太过偏执!”韩凌不禁接了一句。 景王看向了徐舒玄,问道:“世子难道没有话说?” 徐舒玄亦是笑道:“景王殿下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朝局,我徐家之事恐与殿下无甚关系!” 景王再次一笑,应道:“不错,世子慧眼如炬,应也早知本王心中的忧虑,而且世子曾托徐五少爷送了我一只锦囊,我相信世子是守信之人!” “难道殿下认为朝中局势对殿下不利?”徐舒玄微笑的反问。 景王微顿片刻,方才问道:“世子有何高见?” 徐舒玄道:“殿下应该也听说了昌化伯府邵家之事,如今邵家的几位公子为承袭爵位而闹上了朝廷,邵氏嫡系子孙皆已绝,所争者尽乃其旁支,甚至是冒充身份的庶子,皇上得知此事,已是十分震怒,邵家本就无军功,亦无功名,食国泰禄,却并无政绩,不但如此,邵家还仗着外戚之势以及一面免死金牌而骄奢横行,现在朝中已有不少人上疏褫夺邵家爵位,而皇上也因忌于外戚之力而打算尽革外戚封……” 听到这里,景王的神色大变,若是革除外戚袭爵,这京城将有一大部分的勋贵都要从此淡出京贵圈,而朝中站立裕王一方的赫然有多位都是靠外戚袭爵的公卿王候,这的确对来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景王不自禁的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徐舒玄续道:“而且景王殿下根本就无须去争这太子之位,我大眳朝立储素来立长,先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容逾越,你若是争了这太子之位,反而还要失去一些忠诚耿直的臣民之心,这对于一直以贤名著称的景王来说,并不划算!” 景王的神情微微变幻,忖度了片刻后,含笑答了一句:“世子言之有理,但若本王不去争这太子之位,又如何才能成为下一任储君?” 徐舒玄含笑朝韩凌看了一眼,韩凌亦付之一笑,对景王道:“裕王急功近利,性情急躁,待他成为太子之后,必会揽其军方力量,从而向皇位逼近,若是他等不及而起兵造反,景王殿下便可以清君侧之名而名正言顺的继任帝位。” 听韩凌这么一说,景王只觉心中砰地一跳,握着茶杯的手微颤了一下。 “但若是裕王不反呢?”他反问。 韩凌便笑了起来,她答道:“殿下放心吧!裕王一定会反,而且他还会与蒙古鞑靼人勾结,通敌之罪为我大眳臣民所不耻,到时候就是景王不举义旗,这满朝的忠臣良将也会举旗平叛!” 韩凌笑容微展,慧黠的双眸晶莹璀璨,盛满了自信而胸有成竹的光芒,景王望之失神,踌躇了甚久,才道:“杨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景王这么一问,韩凌又沉默了下来,她记得前世裕王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谋反,但与蒙古鞑靼的塔罗王子甚有交情,后来景熙帝的死也未必没有他的一份功,若说他没有谋反之心全无可能。 “若是景王不信,那就静观其变吧!”她最后笑吟吟的说了一句。 几盏茶过后,徐墨玄便道晚膳的时辰已到,皆起身告辞。 走的时候,韩凌忽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景王殿下,我还有一事相问,那日魏国公府中的宴会,邵云艳之事,可与景王殿下有关?” 景王微愣了一下,垂着的长睫轻抬,许久才道:“是!与我有关!” 韩凌不禁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景王道:“那景王殿下应该也知,邵云艳已因此事而丧命?” 景王眼神一黯,答道:“她的命运,与我无关!” 竟是这般冷漠的回答,韩凌不觉心中一颤,似乎才发现朱城昀原来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你可以不喜欢一个人,但是以这种手段来回拒别人毁人名节,实在是令人耻寒。 “最后再提醒殿下一句,小心宫里的那个女人,殿下好自为之!” 韩凌说完这句话后,便携徐舒玄的手一起走了!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影离去之后,景王的眸中透出了一丝极为不甘而阴冷的光芒。 “如若得不到你,那我就一定要得到帝位,到那个时候,我也一定要让你回到我的怀中!”他心道。 在回去的路上,韩凌赫然想起韩嫣之事,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如实的将实情对徐舒玄道了出来。 徐墨玄听完之后,不由得惊讶的揶揄了一句:“没想到这两人还贱到一起去了,阿凌你管他们作甚?” 韩凌其实不想管,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前世也怀过一次孕,尝过失子之痛,并且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孩子,便觉得心里十分的难受,韩嫣虽然可恨,可毕竟是个豆蔻之龄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手足无措,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帮她,那她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舒玄,我也并非大善之人,但是徐二少爷的这种行为太过卑鄙,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负起责任!”韩凌想了想,说道。(未完待续。) 第170节 韩嫣受辱 韩凌接着又将那日宴会在漪澜水榭中发现啼血杜鹃以及偶遇徐青玄的事情皆道与了徐舒玄,徐舒玄听完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悒痛之色,韩凌感觉得到他心中所藏着的一份愐怀之痛,也不再多说了,但同时她的心底也升起了一丝怀疑:难道南宫夫人的死与那啼血杜鹃有关?而舒玄似乎没有听说过啼血杜鹃这种花,所以他在听到自己说起这种花的毒性时,才会露出那般惊愕之色。 不多时,马车便到达了安国公府,车夫将轿帘掀起之后,徐舒玄先下了马车,然后亲自将韩凌抱了下来,刚从府中跑出来的杨歆、杨曦之与杨逸之三人正好看见了这一幕,饶是杨歆这般大大咧咧的女孩见了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徐世子,你好!”杨歆礼敬的含笑道了一句,又连忙拉起韩凌的手,小声的在她耳边道,“阿凌,你以后若是一个人出去可否留下一个准信,告诉我们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总是这样,会叫父亲和姑母担心的!而且你现在和徐世子还没有成婚,总是这样单独见面,不太好吧?我们见了没什么,可若是叫他人见了,又会在你背后说三道四的!” “我想,以阿凌现在在京城的名望,敢在她背后非议她不是的人应该没有多少了吧?除非那人自己嘴贱不怕唾沫淹死!”徐墨玄从轿中走了出来,不过一转眼,他的身影从半空中翻过,便落到了杨歆的面前,笑道,“不过,杨小姐也是真心关心阿凌,阿凌有你这样的表姐真不错!” 杨歆的脸色微微一红,素来大咧惯了的她面对徐墨玄的调侃时竟似有些不知所措,嗫嚅了半响,才尴尬的说了一句:“也对,五少爷说的是!” “阿凌,花厅里已备好了饭,大家就等着你了,我们快进去吧!”无所适从的她只好转移了话题说道,接着又发现不对,忙又转向徐舒玄道,“对了,徐世子,徐五少爷,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一起到我们家里用膳?” 徐舒玄笑着回拒了,说道:“不用了,我们正有事也要赶着回去!” 说着便转身走了,徐墨玄也噙着笑容看了韩凌和杨歆各一眼,便跟着徐舒玄一起走了,可就在徐舒玄刚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又回头望向韩凌说了一句:“阿凌,记住我说的,从今天起一定要穿着我送给你的金缕衣,还有,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便不再来了,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也会帮你解决的!”他最后还补充了这一句。 她说的那件事情便是指韩嫣的事情吧! 韩凌眼眶一润,含笑点头答了声“好”,然后在杨歆狐疑又惊奇的目光审视下,目送着徐舒玄与徐墨玄也一同进了马车。 秋风飒飒中,晚霞余晖下,马车辘辘驶向了魏国公府。 “大哥,你好像很担心阿凌,为什么?”看到徐舒玄再三叮嘱阿凌一定要穿着那身金缕衣,徐墨玄不禁好奇的问道。 徐舒玄神色严峻的回道:“在言藩没有真正的死之前,一切都要防范于未然!”言罢,转而又问,“有关邵云辱过去所犯的旧案,你都有安排人上报官府吧?” 徐墨玄听罢,神色也凝重起来,他点头答道:“都已经按大哥的吩咐做了,邵云辰做的那些事情,我清楚得狠,永和饭店的钱老三在七年前就有为自己女儿的死写过状纸状告过邵云辰,不过,那状纸才一递上去,钱老三的人就不见了,邵云辰以为自己派去的人杀了钱老三,但他却不知道,那老头儿竟然逃命逃到了我北镇府司门前,正好撞见了我,所以那钱老三至今还活在世间。” “大哥放心,人证都安然无恙,我已经让人带着他去府尹衙门击鼓鸣冤去了!” “那就好,另外陆丙那里也不容疏忽,但愿南楚能协助陆丙一起抓到假扮邵云辰的言藩!”徐舒玄慎重的说道。 “大哥,难道你是担心言藩在走投无路之际会去找阿凌么?”徐墨玄忽然不安的问。 徐舒玄沉吟了片刻,清澈的眸光幽闪,答了声是。 “言藩与我有大仇,如今我又逼得他无法在邵家立足,他若是被逼急了,也定然会狗急跳墙的对我展开报复,我很清楚他,七年前他没有派人来杀我,那便说明他的确不想要我死,他的目的也许只是想让我痛苦,而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阿凌定了亲,我怕……” 徐舒玄话没说完,徐墨玄便大变了脸色,也有些惶恐起来。 “大哥,不如我们再加派一些人手,时刻保护着阿凌吧!”他说了一句,转而又道,“不,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大哥,你若允许,在你们大婚之前,我便留在安国公府保护她……” “言藩受过东瀛武士的训练,墨玄,你现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徐舒玄立声截断道了一句,眼神微微一黯,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一个人,又道,“其实也无事,许是我太过担忧,丰臣泷一所赠的那件金蚕软甲刀枪不入,是无上至宝,应能护她周全!” 话说到这里,车骄蓦地一停,徐墨玄探出车窗,问道:“怎么了?老刘?还没有到府门前,车怎么停了?” 车夫回了一声:“五少爷,没事,是马饿了,停在这里在吃草,一会儿我就赶它走!” 徐墨玄哦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的抬起,忽地看到不远处的一道红墙之下几棵枫树之间现出一道瘦小的人影,看身形应该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女孩子披着一身淡青色的大氅,整张脸都掩在了兜帽之中,仿佛等待着什么正焦虑不安的来回徘徊着,就在此时,另一辆马车也驶了过来。 那女孩子见到那辆马车,便奋不顾身的冲上了前去,将马车拦了下来。 一会儿后,马车上走下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青玄,而这个时候,徐墨玄也正好看到了那女孩子的脸,竟是韩嫣。 “大哥,韩嫣那个小丫头竟然找到咱们魏国公府附近来了!”将脖子缩回车厢中后,徐墨玄说道。 徐舒玄脸色微微一变,也掀开了轿帘,朝那两个人望了去。 韩嫣不安的用手绞着衣袂,站在徐青玄面前,十分羞赧的说道:“上次你不是说了吗?如果我愿意,你可以纳我为妾,我现在……现在愿意了!” 男人讪笑着看了她半响,忽地笑道:“小姑娘,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韩嫣脸色刷地一下惨白,陡地望向了徐青玄,颤抖着嘴唇道:“我……我都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难道你不想让你的孩子认祖归宗吗?” 徐青玄神情一愣,既而抚额道:“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该不会是被哪个男人抛弃了,要赖上本少爷,让本少爷为你负责吧?” 韩嫣一听,一颗心顿时沉下了谷底,无措之下,悔恨的眼泪便刷刷刷的流了下来。 “你怎么能不承认?我就只跟过你……就只有那么一次,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贞操,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你怎么能不承认了?”她开始怨恨的哭了起来。 徐青玄见她哭,似乎有些急了,连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将她揽进怀里,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道:“不哭,不哭,本少爷对女人的眼泪可是招架不住!” 韩嫣见他态度转变,不由得喜道:“你现在承认了?” 徐青玄将她抱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将她推了开,他负手而立,来回踱着步子,想了一会儿,答道:“这样吧!我给你一笔银子,另外给你在京城买一座宅子,你就在那里安安心心的将孩子生下来,如何?” 韩嫣听罢,心中再次一凉,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青玄。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想纳我为妾,你想将我当外室收养?”她哑着声音低泣道。 徐青玄便笑了起来,用手抚了抚韩嫣嫩白滑腻的脸颊,柔声道:“当外室收养不是很好吗?若是将你放在我的后院之中,我不敢保证我那位夫人不对你怎么样啊?” 韩嫣猛地推开了他的手,不停的摇头后退,哭道:“不,我不要无名无份,我都已经甘愿当妾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羞辱我?” “这么说,你还不屑于为妾?”徐青玄揶揄的嗤笑了一声,“那你还想去勾引徐舒玄,难道你还想越过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杨凌阿凌,而给徐舒玄做妻?” “不,不,我也没有想越过阿九,我也不奢望做徐世子的嫡妻,我,我只是想……” 韩嫣语无伦次的说着,徐青玄又讪笑了一声,一手捏起韩嫣的下巴,蹙眉说道:“如果是徐舒玄要收养你为外室,你是不是就心甘情愿了?” 韩嫣没有回答,徐青玄冷笑一声道:“女人要懂得知足,你也不过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女,却妄想着嫁入高门大户,徐舒玄那样的人,你也敢肖想,本少爷告诉你,那天本少爷也是怜悯你,才亲自上阵救你的,若是你碰到的人是我五弟徐墨玄,依着他的性子,他很有可能自己还不要,而将你送给一个连猪狗都不如的小厮,那你的下场……恐怕连那邵家的小姐还要不如……” 徐青玄话一说完,韩嫣便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脸颊大哭了起来。 徐青玄正要迈着步子离去,耳畔传来韩嫣嘶心裂肺的哭声,又顿了一顿,好似十分无奈的回转身,厉声喝了一句:“别哭了!” “韩嫣,你若真想要名份,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他忽地沉声道。 韩嫣止了哭声,抬起泪眼,低声问:“什么办法?” 徐青玄一笑,说道:“不如你去求你那位姐姐杨氏阿凌,如果她肯来单独见我,为你求这份情,我可以考虑收你为贵妾!” 贵妾!只比正妻低了一等,若是正妻一死,她也可以做一个妾上无妻的侧室。这个条件对韩嫣来说不可谓不诱惑,但是……这个徐青玄为什么要阿九来求情,而且还说要单独相见,难道他也想对阿九…… 而且阿九也不可能帮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上徐青玄的当。 就在韩嫣正琢磨着该怎么办时,躲在一处的徐墨玄忍不住愤然的捏紧了拳头,怒骂道:“徐青玄这个王八蛋,竟然还想打阿凌的主意,我非狠狠的教训他一顿不可!” “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他转而对一旁同样冷沉着眸子肃立的徐舒玄道。 徐舒玄的眸中也是盛满了愤怒,他看了徐青玄半响,沉声道:“现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等到他们约定了地点,我们再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先将这件事情告诉阿凌,叫她不要再多管韩嫣之事!”(未完待续。) 第171节 无耻的算计 韩嫣应了徐青玄所提出来的条件,于次日清晨便去找了韩凌诉说了她的苦楚,这一次她更是将她卓越的演技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在她一番泪雨滂沱的哭诉下,韩凌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不过是见一面,倒也无妨,那你便去回了他,今晚酉时三刻,我必赴约!” 得到韩凌这句话后,韩嫣心中几乎是欣喜若狂,嘴上说了好一通感恩戴德的话后,很快便将这个答案告诉了徐青玄。 徐青玄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起初也很意外,不过,却是难掩心中一抹难以言喻的畅快得意,他十分温柔的抚了抚韩嫣嫩白的脸颊,含笑道了一句:“做得不错,若是今晚她没有爽约,明日我便到广宁伯府去下聘,纳你为贵妾!” 韩嫣很高兴的垂下眼睫抿嘴笑了起来,徐青玄见她娇态可掬楚楚含情,又一次的将她抱至塌上肆意蹂躏了一番,韩嫣被他折磨的惨声尖叫,但并没有得到他半分的怜惜,她叫声越大,徐青玄反而变本加厉,几乎要将她娇弱的身子捏得粉碎,如此纵情云雨甚久之后,韩嫣整个人也几近虚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徐青玄派人将她送回了广宁伯府。 徐青玄所派出的马车非常奢华富丽,很快就引起了广宁伯府中仆妇小厮们的注意,尤其是看到韩嫣从马车上走下来后,几个在门边偷窥的丫头们几乎是惊讶得瞪大了眼,要知道广宁伯府自从出了香妃娘娘失踪、四老爷韩陌入狱之事后,府门前一直是寂廖凄凉门可罗雀,全府上下也是过着惶惶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日子,别说是京城中的达官权贵,就是连乞丐也不敢在门前晃悠了。 这个十小姐莫不是攀上什么贵人了?竟然能让人用这么华贵的马车送回来? “韩嫣,韩嫣,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祖母都担心死你了,还以为你……”韩瑄追着韩嫣的脚步跑了上来,谁知韩嫣一进自己的院子,便扶着一棵落尽了花瓣的桃树不停的干呕起来,她的模样甚是狼狈,倒是没呕出什么东西来,但是脸色煞是惨白,而且纤细的雪颈上似乎还有被人咬过的齿印。 “韩嫣,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害喜?我记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犯恶心呕吐,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只一两天了吧?”韩瑄柔声莺呖的说道,语气中难掩讥诮。 韩嫣脸色更是诚惶诚恐的一白,连忙反驳了一句:“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身体有一点不舒服而已!”说完,又跑回了自己的寝房,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了起来。 想到徐青玄将她当玩物一般往死里折磨,她的心中便是一阵恶寒,那个男人竟是这般对她,那她与青楼的姐儿有什么区别?越想,她心中越是怨恨不甘,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拜韩凌所赐。 “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了的,她一定早就知道我要对徐世子下药,所以才让那个徐五少爷来坏了我的好事,也一定是她打开了那只香囊让我也身中了媚药之毒,是她故意让我失贞于徐青玄……都是她算计我的,她恨我娘,所以才会这样报复我!”她心中这般想道,眼中的怨毒之光便越来越浓,竟是从妆台上拾了把剪刀,将床塌上的被褥剪得凌乱不堪,发泄完之后,她又冷静了下来,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也好,就让你也尝一尝被徐青玄贱踏的滋味,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颜面嫁给徐世子!” 韩凌派出去跟踪韩嫣的人回来后便禀报了韩嫣到魏国公府找徐青玄以及被徐青玄用马车送回去的所有细节经过,包括了韩瑄的恶意嘲讽与韩嫣持剪刀乱剪一气的发泄。 韩凌听完后,默然了片刻,韩嫣如今在广宁伯府中的待遇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一家子人素来都是拜高踩低的,韩陌入了狱,作为他女儿的韩嫣自然会被当瘟神一般的对待,韩瑄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嘲讽、欺辱、打击,她从前和母亲所遭受的也不少,如今风水轮流转,也加倍的还到韩嫣身上了。 不过,韩嫣之事也并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 韩凌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顺便从棋盅中拿了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再问:“徐青玄那边如何了?” 她问的是另一个暗中监视了徐青玄许久的一名隐卫,这名隐卫叫晏紫姹,外号夜刹,武艺高强,犹轻松最为卓绝,从小就是被当刺客一般的训练,行刺过官员数名,从未失手,是朝庭所通缉的要犯,因这名女子嫉恶如仇,所杀的官员也皆为贪官污吏,韩凌便收留了她作为自己的第一影卫。 晏紫姹身着一袭红衣,抱着双臂,倚门而立,整个人如同崖边绽放的蔷薇,清艳冷傲。 她看了韩凌一眼,并没有答话,却是将一份卷轴凌空抛至了韩凌的桌上,卷轴展开,上面竟是画满了人物场景,每一个动作眼神都细微可见。 晏紫姹不会写字,甚至画画功底也也不算好,但是她的观察力与记忆力却不错。 韩凌甚至能通过这画上人物的口形与动作来猜测出他们正在交谈些什么事情。 画中之人的主角从衣饰与身形来看应该就是徐青玄,晏紫姹所画的便是徐青玄这段时日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所有人,以及与这些人之间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包括与青楼名妓塌间嬉戏的所有动作场景。 看到最后,韩凌俏脸微红,却也眉头紧锁了起来,徐青玄去青楼买笑玩乐不算什么,但是他在青楼中时常密会一个男人,那就有些奇怪了。 从晏紫姹的画中,韩凌暂时还看不出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从头冠与服饰来看,身份必定也不凡。 “晏紫姐姐,能帮我再查查这个男人的来历吗?”韩凌指了这画中的男人,问。 晏紫姹答了声可以,却是微蹙了眉心,道了句:“不过,需要时间,这个人的行踪有些诡异!” 韩凌怔了一下,她知道晏紫姹之所以这么说必定是跟踪过这个男人,才会得出这个结论,那就是说要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来历,还有些难度了。 怔神的瞬间,门外响起了巧儿的声音:“小姐,小姐,夫人叫你出来一下,说是徐五少爷来了!” 韩凌闻声而起,去开门的瞬间,晏紫姹便已经从房中消失了,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风过无痕。 墨玄来了!他来必定是有事!韩凌很快便到前院的待客厅去见了徐墨玄。 徐墨玄直接道明了来意,将徐青玄对韩嫣所说的话尽数告诉了韩凌,并叮嘱道:“阿凌,徐青玄居心不良,你莫要去,我和大哥去就行了!” 徐墨玄的话中已经透露了要狠狠教训徐青玄一顿的意思,但若是真打了,他这个打兄长的恶名又要落下了。墨玄在魏国公府的地位并不高,加上性子顽劣跋扈,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若是出了什么事,免不了要落人口实,给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于是,韩凌就将晏紫姹给她的那份卷轴给了徐墨玄看,徐墨玄起初没看明白是什么,只啧啧的叹道:“这谁画的,画功可真差,简直与陆小阎王有得一拼!” 提到陆颜召,两人都愣神了一瞬。 最后还是韩凌先笑了,告诉了他,这幅画所描绘的便是徐青玄这段时日以来的行踪,于是,徐墨玄便认真的瞧起这幅画来,看到最后那几幅春*宫图时,不由得细品了起来。 “嗯,就这几幅图还算勉强能入眼。”他点头说了一句。 韩凌的脸色便红了。 徐墨玄乍一抬眼,瞧见韩凌雪染霞彩的娇靥,自知失礼,又含笑不好意思的道了一句:“阿凌,我没别的意思啊,你给我看这幅画,便是告诉我徐青玄这几日的行踪?你一直在查他?” 韩凌点了头,说道:“是的,从我到魏国公府给大少爷冶病的第二天开始,便已安排了人去查有关于徐二少爷的信息了,从这幅画上来看,他除了爱逛青楼外,还时常会与一些风流雅士喝酒纵乐,我想这些人多为朝中士大夫或是官宦权贵之子,由此可见,他结交了不少朝中重臣,而且他身边的女子不少,除了青楼名妓,还有一些身怀绝技之人!” 韩凌再指了画中一个身穿露臂窄袖短衣,曳地云纱长裙的异族女子,说道:“这个女人擅舞,而且似乎懂得养蛊,她必是苗人,徐青玄将她养在了一座宅院中,每隔几日必会去看她一次,而这个女人每次见他,必会交给他一些东西,虽然我现在还看不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但可以猜测到这个女人必定也是在给他收集一些情报信息。” 徐墨玄听到这里,神色便严峻了起来,他再仔细将画卷看了一遍,沉吟道:“这个女人,从身形来看,与那红袖坊的水寒寒倒有些相似……”说到这里,他低唤了一声:“阿凌,你怀疑徐青玄在做什么?” 韩凌沉吟了一会儿,摇头答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他与朝中官员在结党,似乎在密谋着一件大事,但也猜不到是什么,所以,今天晚上,我还是想赴约,去会会他!” 徐墨玄一愣,正要脱口说不行,韩凌却笑道:“我会有所防备,茶水不沾,而且我还会带上一些解药,若是你还不放心,便与舒玄也一同前来,藏身暗处偷听我们说话也可。” 韩凌这么一说,徐墨玄便笑了。 回去之后,他便将韩凌的话全部转述给了徐舒玄,并将那幅画给了徐舒玄看,徐舒玄看过之后,也锁紧了眉头,似乎想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眼眸中闪过一丝诧然。 “大哥,阿凌执意要去见他,想从他口中套些信息出来,你怎么看?” 徐舒玄沉思了一会儿后,答道:“便如阿凌所说,暗中跟着他们,保护好阿凌即可!” 酉时一刻,韩凌便从安国公府出了门,是徐墨玄亲自去接的她,杨秋璇有些不放心,徐墨玄便向她承诺道:“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到阿凌一丝一毫。” 杨秋璇听了这话,心中很是酸涩,其实她私心里还是很想将女儿嫁给这个与蒋七郎有着相似性情的少年,不过,韩凌心里喜欢徐舒玄,她便也不再多想了,只是对徐墨玄多了一些愧疚心疼。 “墨玄,你是好孩子,别为了阿九耽误了自己……”她悄声对徐墨玄说了一句,却又不知该怎样将这话继续说下去。 徐墨玄只将嘴一抿,眼眸一弯,很是豁达疏朗的笑了。 徐青玄约韩凌见面的地方是魏国公府附近一座叫作风亭影阁的院子,里面的景致非常好,韩凌进去的时候,还能见到四处飞舞的彩蝶,一处温泉池旁还种了好几棵合欢树,合欢树的叶子也像极了翩翩起舞的蝶翼,垂凝花序一般,在晚晖的笼罩着,十分的诡艳美丽。 徐青玄果然在烹茶,他的神情动作也如同优雅的名士一般,不一会儿便将一道精心调制好的茶水送到了韩凌的面前,茶水的颜色也甚是好看,香醇怡人,对人的诱惑力极大。 不过,韩凌还是忍住了,她接过徐青玄送上来的茶盏之后,便轻放在了桌上,笑道:“徐二少爷为何要单独约见我,这可不合矩距!” “即使不合矩距,但杨小姐还是来了,不是吗?”徐青玄笑了笑,道,“我也很意外,你为什么会来?我想你应该不是为了韩嫣而来,韩家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你外祖家与韩嫣的母家可是有大仇,当年的杨家之案,姚氏与她的父亲给言藩做走狗可是献了不少力,你应该很恨韩嫣才对,她若是过得不幸,你该高兴才对?” 韩凌不置可否,笑了笑,回道:“韩嫣若是嫁给了如你这样的男人,我想这应该是她最大的不幸!” 徐青玄哈哈的笑了,见韩凌久久不饮茶,他又问道:“杨小姐是怕我在茶水中下毒吗?” 韩凌笑而不答,徐青玄便将放在韩凌面前那盏茶端过来,自己喝了,一饮而尽。 “以好茶待佳人,这是我的待客之道,杨小姐别介意,我这个人好风雅。” 徐青玄讪笑着说了一句后,再次给韩凌倒了一杯茶。 韩凌仍是接过不饮,长睫微垂,目光便落在了徐青玄腰间所垂的一只香囊上,正巧一只蝴蝶停歇在了那只香囊上,那蝴蝶似乎被香囊的味道熏得有些微醉,在低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扑扇着羽翼渐渐向高处飞了起来。 “徐二少爷喜爱随身佩带香囊?”韩凌有意无意的插进来这一句。 徐青玄便也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腰间的那只香囊上,握了一会儿,笑道:“是,杨小姐是否觉得男人佩带香囊有失阳刚之气?” 韩凌只笑着答了一句:“各人喜好而已,我不作点评!”说话间,徐青玄已伸手接了一只蝴蝶送到了她的面前,韩凌嗅到了一阵幽香,但立刻屏住了呼吸,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 徐青玄见她神情紧张,便笑了。 “真是让人伤心,杨小姐竟这般防备于我!”他嗔怪的说了一句,然后将长袖一抖,竟又有许多蝴蝶从他袖中飞了出来,在韩凌身周翩然起舞,就如同在半空中开出来的一朵又一朵绝美的花,那画面真是美得令人陶醉。 “徐二少爷很会讨女人欢心!”韩凌作出了这样一个评价,然后也从腰间取出了一把折扇,展开后轻摇了起来。 折扇上有能让人提神的药物,韩凌摇着扇子,续道:“徐二少爷为何要见我?” “那你又为何来赴约?”徐青玄轻笑反问,眸中是不一般的戏谑邪异。 韩凌笑了笑,爽快的答道:“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想从徐二少爷身上寻求一些线索。” “哦?是什么事情?”徐青玄柔声细语问,语气十分暧昧。 他看着韩凌滢润绝研的容颜,眸子微微一眯,颇有些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我刚来魏国公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些劫匪的追杀,后来我派人去查了那些劫匪的来路和踪迹,当然,我没有查到什么,因为那些劫匪也早让人给杀人灭口了,不过,我倒是从其中一名死者的手中找到了一样东西,而这个东西便是一只香囊!” 韩凌从袖中掏了一只香囊出来,在徐青玄眼前晃了晃,笑道:“这只香囊的做工与用料是不是与徐二少爷身上的香囊很相似?” 徐青玄见罢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 “杨小姐是怀疑我买通了劫匪去刺杀你?很多人身上都佩带香囊,这似乎不能成为有说服力的证据。”他说道。 韩凌黑亮的眼珠转了一转,侧过脸颊,收起香囊,也轻声笑了,她轻吐出一口气,回道:“也是,这确实不能证明你就是幕后主指者的证据。”转而又问,“徐二少爷会识别香料吗?不如,就请徐二少爷帮我看看,这香囊中的香料都有哪些成分?” 韩凌说完,将香囊递到徐青玄手中,谁知徐青玄竟在接过香囊的时候趁机想要握住她的柔荑,韩凌闪电般的将手缩了回来。 徐青玄看了看她,十分有趣的一笑,然后便要将香囊打开,可是正要拆开时又突地一顿,停了下来。 “为了能给杨小姐完全准确的答案,我先拿回去仔细分辨了再还给你。”他说道。 韩凌便抿唇笑了,看来这个男人也在防备她,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以这般防备,由此,她心中更为笃定了那一个猜测。 “那就多谢徐二少爷了!”韩凌说到这里,放眼望了一下四周的景致,看到已然被晚霞染成橘黄色的合欢树,笑了笑道,“若是徐二少爷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回去了,时辰不早,我若至晚不归,会让家中母亲担忧,若是让他们找到这里来,可就不好了!” 这话中便是透着一丝警告威胁的意味了,徐青玄眼眸微微一缩,既而又很风度的笑了起来。 “我派人送你回去!”他道。 韩凌立刻拒绝了,她含笑说道:“不用,若让他人瞧见,岂不惹人非议!” 徐青玄便笑着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那双邪气的眸子里有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光,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韩凌走出几步后,忽地转身,飞袭过来,将那把折扇指向了徐青玄。 这猝不及防的瞬间,徐青玄也陡然转身,反手竟然抓住了韩凌的折扇,一股劲力通过折扇传遍全身,竟然令韩凌身子一阵麻痛。 韩凌愕然的看向了徐青玄,他竟然真的懂武! 徐青玄道:“杨小姐这是干什么?” 韩凌笑道:“没有想到一直以文采风流著称的徐二少爷也习过武,很是令人意外!” “我也没想到如杨小姐这般绝色的美人竟然也懂武?”徐青玄反问了一句。 韩凌便轻声笑了。 “我自小便长在杨家,偶尔也会与表哥们一起练练家子,习的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倒是徐二少爷……”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话锋一转,笑道:“徐二少爷是风流雅士,想来也不会辱没徐家门风,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也应该负起责任,经此一叙,还希望徐二少爷能信守诺言到广宁伯府送上一些聘礼!” 徐青玄说了声当然,韩凌便走了。 在韩凌走出这个院子之后,徐青玄忽地吹哨一声,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走不出这个院子多远,待蛊毒在她体内发作之后,你就将她速速给我带回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他对那名女子命令道。 女子答了声是,便飞快的向韩凌追上去了。 躲在一处角落里的徐墨玄倏然睁大了眼眸,对徐舒玄道:“大哥,不好,阿凌好像还是遭到他的暗算了!我们得马上去救她!”(未完待续。) 第172节 还是被下药了 韩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晚霞余晖都已经褪尽,一轮皓月印在了夜幕天际,流光如同纱幕一般的铺射了下来,在半空中洋洒出星光一般的零星碎点。 韩凌忽然觉得大脑有些沉,踏在静谧幽径中的脚步却是虚浮的,眼前的景物也有些飘移起来,一种无力感和酥麻感渐渐浸透自己的骨髓,脚下伴随着枯枝被踩的吱吱声响,以及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虫鸣,而这些声音竟然在如此寂静的幽夜中形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诱惑,勾搭着人心中的某种渴望情绪。 忽然,韩凌不知自己是绊到了什么,双腿一软,竟似要倒下去,这一时刻,她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一棵正散发着馥郁清香的丹桂,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韩凌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是中药了,可是又怎么可能? 茶水未沾,她甚至连杯沿都没有触碰,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时给她下的药? “哈哈哈……”耳畔突地传来一个女子柔媚的娇笑,韩凌倚靠着那棵丹桂树,警惕的抬了眼,就见一个穿着窄袖短上衣,身披白纱曳地长裙的异族女子正从月光下朝她走了过来。 那女子半张脸笼于一袭华艳的幕离之下,纤腰扭摆露出馥密色的肌肤,双脚并未穿鞋,但一双玉足上却是套着两只铃铛。 随着那两只铃铛叮铛作响,韩凌顿时感觉到全身的肌肤都似被蚂蚁般噬咬般的痒痛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就是晏紫姐姐给她的画卷中所画的那个苗女!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必然是徐青玄派来的! 韩凌伸直了腿,一手用力的抓进了树干,企图用指甲断裂的生疼来清醒自己的大脑,接着,她用另一只手伸进怀里去取装有药丸的瓷瓶,然而女子却讥诮的笑道:“没有用的,杨小姐,你会医术那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徐二少爷又怎么可能用那种普通的春*药来对付你?” “你是中蛊了!”女子呢喃般的说道,然后又掩口娇笑了起来。 女子的笑也好似毒药一般,令韩凌身上的那种痒痛更加难耐无比,因为不敢用手去抓,韩凌极力的忍着,以致于一张娇靥上都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再加上她无助而微微的喘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是何等的我见犹怜,魅惑动人。 “嗯,不错,女人这个样子才最是让男人心动,杨小姐,我家主子很想知道你是否与别的人女人不一样呢,你可别叫他失望哦!” 女子说着,便将双手伸到了韩凌的腰间,欲将她抱起来,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怒喝:“住手!你是什么人!还不快放开她!”同时,一根树枝哗地一下打在了她光裸的玉臂上,女子臂上生疼,便立刻脱手放开韩凌,踉跄的退了几步后,看向来人。 当看到来人竟然是徐墨玄时,女子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忙,竟是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逃了去! 这个时候,徐墨玄自然没有心情去追她,而是快步来到了韩凌的面前,但见韩凌双腮嫣红,香汗淋淋,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紊乱,徐墨玄心疼得蹲下身去,很想将她抱起来,可是想到大哥也在这里,他又克制住自己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但韩凌却甚是难忍,玉手伸过来,陡地就抓住了他。 “墨玄,我还是中药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办法,我连杯子都没有碰,为什么还是中了他的算计?我现在觉得……觉得好难受!” “墨玄,我难受,我感觉好像有千万只蚁虫在我身上爬过一样,好难受……我想要……想要舒服一些,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舒服一些?” 韩凌娇娇的低吟,喘息与胸脯的剧烈起伏让她变得楚楚娇媚又魅态十足,雪腮染上的烟霞以及那如同盛了水钻一般的眸子都是那般绝魅动人,牵引着人心中最为原始隐秘的渴望。 徐墨玄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有忍住去含住她那樱蕊般娇嫩的唇,或是去拥抱她颤栗扭动的身躯。 这时,徐舒玄也来到了韩凌的身边。 “阿凌——”他轻唤一声,半蹲在了韩凌的身旁,也怜惜的捧起了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已经红透,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滴出血来一般,那般娇艳,那般惹人怜惜。 徐舒玄的心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徐墨玄更加不好受,出于对韩凌的尊重,他再心痛再爱怜却也不敢对她伸出手,更加不敢给她一个安抚的拥抱。 “徐青玄这个混蛋,他到底对阿凌做了什么!”徐墨玄不禁握紧了双拳,心中暗骂,又转向徐舒玄道,“大哥,你在这里照顾阿凌,我去向徐青玄要解药!” 谁知,在徐墨玄起身就要离开时,韩凌突地又伸手拉住了他,她一双水滢滢的眸子乞求般的望着他,以喘息而低微的声音求道:“墨玄,不要走,我害怕,我害怕……” 徐墨玄有些愕然,有大哥在这里,她为什么害怕? 韩凌却是迷茫又痴醉的看了徐舒玄一眼,手指在徐舒玄氤氲的溥唇上划过之后,又将眼睛重重的一闭,不停的摇头告诉自己:“不,这一定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是舒玄的未婚妻,我不可以将任何人当成是舒玄……我不能失身于任何人……我不能……” “可是我好难受,墨玄,我好难受,我求你杀了我!” 徐墨玄猛地一怔。 听着她这般呢喃的低语,徐舒玄的心也紧紧的缩了起来,不知道是何感受,他琉璃般的眸子里也透出了几近破碎的幽光。 “阿凌,是我!我是舒玄!” 徐舒玄试图向她靠近,可没想到她竟然奋力将他推了开,向着徐墨玄爬了过去。 “墨玄,你救救我,我真的快控制不住了,我想为舒玄保住清白,我不能让他因我而蒙羞,所以我求你……求你杀了我!” 这个时候,她最相信的人竟然是他,却又一次的求他杀了她,徐墨玄的心就像是狠狠的被撕开了一般疼痛。 徐舒玄也怔住了,心中感动震憾的同时也有一丝涩痛,他甚至有一种错觉,阿凌心中最为信赖的人原来并不是他,而是墨玄,哪怕是这最无助脆弱的时候,她对墨玄都保留着最为纯挚的信任。 “大哥,我先送你们回去吧!回听雨楼!” 徐墨玄说了一句后,然后来到韩凌面前,十分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他抱着她,就像是抱着易碎的琉璃一般,那般拘谨,又那般慎重。 “阿凌,我送你去大哥那里,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会将你完完整整的交给大哥,你先忍一忍,我呆会儿就去给你找解药。”他小声的在她耳畔低语,安抚她,宽慰她。 得到这个承诺,韩凌嘤吟一声,才安心的点了点头,但因为忍得痛苦,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徐墨玄的肩膀,甚至那略有些尖锐的指甲都要扎进他的血肉。 徐墨玄一直忍着痛,抱着她一路疾走,直到魏国公府的后院,他翻墙而过,将韩凌送进了听雨楼。 徐舒玄也回到了听雨楼中。 丫鬟琴儿眼尖的跟着跑了来,却只得了徐墨玄一声吩咐:“琴儿,你今天就守在大哥的寝房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将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琴儿十分乖巧的答了声是,好奇的眨巴着眼睛望着五少爷抱着未来的世子夫人与大少爷一起进了寝房,待那扇门关上后,她身子轻轻一抖,便守在门边不动了。 门内传来了女孩子娇柔的嘤吟声,琴儿心中不由得骇异的瑕想:难道五少爷要亲自监督大少爷和未来的世子夫人洞房? 不过,她的这个念头刚刚一闪,徐墨玄便从寝房中走了出来,并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哥,先等等我,若是来不及……若是来不及,你就救她吧!反正你们已经定了亲,她就算是你的妻子了。” 这是徐墨玄最后对徐舒玄所说的话,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在塌上滚动身躯的韩凌,那散乱的发丝下瑰丽的容色散发着情动之中极致的魅惑,那般夭艳幽绝,又那般我见犹怜,他想,就是如大哥这般自制力强的人恐怕也难抵其诱惑吧! 不管是否能拿到解药,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徐青玄! 于是,徐墨玄一个人来到了徐青玄约见韩凌的风亭影阁之中,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院子中找到徐青玄的人影,想来必是那个女人禀告了他一切,他知道事情败露便落荒而逃了吧! 但徐墨玄没有死心,出了风亭影阁之后,他便先后去了青楼和衙门以及徐青玄常去的一些诗酒交流的风雅场所,然而,皆是一无所获,想不到徐青玄这个下流胚子还会玩这种躲迷藏的游戏,徐墨玄越想越气,便干脆坐在徐青玄的书房中守珠待兔,他就不信这个畜生还能一辈子躲着他不回家了! 就在徐墨玄去寻找徐青玄的这段时间,徐舒玄一直守在韩凌的床边,韩凌的娇声嘤咛和痛苦的挣扎对他来说又何偿不是一种奇异难耐的折磨。 他一直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只要墨玄拿到了解药,她就没事了! 可是看到脸色红艳滴血的她,因为痛苦而撕开了自己衣襟的她,甚至在迷醉之中欠起身来,将他的手猛然抓住含进檀口中的她,那样绝丽英媚的颜色,那般极致动情的魅惑,每一次吮吸,每一分磨磳都在挑战他自制力的极限。 他不是没有想过得到她的身体,事实上,在他第一次亲吻她的樱唇时,那滋味就环绕在了他的心头,如同一泓甘醇的泉水一般淌在他的心间,诱惑着他再去品尝,但他同时也提醒着自己,她现在不过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她还小,还年轻,他不能给她尚还娇嫩的身体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成了婚,他也会再等她两年,两年之后再碰她,和她以及他们的孩子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然而现在……现在的她竟是这般诱人,这般让人情难自禁。 “舒玄,我等不了了,我等不了了,我想要你……想要你……”(未完待续。) 第173节 圆房了 月光从糊了棂纱纸的窗棂映射进来,正好照在了韩凌红艳致极的娇靥上,本是雪腮生晕的肌肤因着这溶溶的月光好似本身就能潋滟生辉一般,那般清澈而幽绝,神秘而谲艳。 韩凌的眸子也因情动而盈满了水光滢滢的光晕,迷离又瑰艳,好似古井深潭般吸引着他,诱惑着他。 此刻的她虽是着一身白衣男装,头上不着任何饰物,可是那如瀑泻下的秀发在微风中缱绻轻扬,欲遮欲掩的那双明眸更是如菇山之灵狐一般的看着他,而且她衣衫凌乱,锁骨微显,那一截雪颈更是闪泛着好似珠玉般的灵澈光芒。 她无法控制的情动,却更加让他难以拒绝的心动。 “舒玄,我们今晚就洞房吧!好吗?”她娇唇微启,半跪于塌上,就这样斜倾着身子仰首望着他,望着他宛若神邸一般同样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望着他檀口微张,樱红的小舌****着唇线,望着他,迷离如同宝石般的眸中透着茫然无辜却又迫不及待的渴望。 徐舒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没有往日的矜持与骄傲,却是如同妩媚致极的妖物一般引诱着他。 她的嘤咛哀求以及她目光中所透出来的渴望终于让他多年来修炼而成的冷静自持轰然崩溃,他的吸吸都禁不住跟着紊乱,心跳也急剧的加快走来。 他上前一步,猛然的就搂紧了韩凌的纤腰,那腰竟是如此之细,不盈一握。 在他的缓缓移动中,两人的鼻尖也终于轻轻相碰,他垂下长睫,可以极为清晰的看到韩凌那唇形好看而嫣红性感的小嘴,以及那檀口中的小舌还在有意无意的引诱着他。 他终是按捺不住,另一手捧住了韩凌的螓首,对着那潋滟的唇重重的吻了下去,韩凌眸子微微一闭,便趁势伸出两条手臂环在了他的颈前,十分配合且主动的将小舌送进了他的口中,任他追逐戏谑。 只是这么一吻,韩凌便觉得身体便不再奇痒难受,而且四肢百骸都像注入了清泉一般轻松愉悦起来。 这一吻如同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让她想要得到更多,于是,她将身子磳了磳,干脆走下床来,向他的胸膛紧贴了上去——果然不错,这样她会觉得更加舒服一些。 “舒玄,为我宽衣吧,这一身衣物也让我难受,我想离你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她轻喘着气息,幽微的说道,眸光中也似染了霞彩,透着些许浮光影动的粉泽。 徐舒玄愣了一刻,月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再次撩起她的发丝飘曳,丹桂的清香混合着韩凌幽甜的体香向他的鼻间冲袭而来。 徐舒玄克制了一会儿,捧着韩凌的脸颊,低声说道:“阿凌,我本想让你堂堂正正的进了我徐家之门后,再行周公之礼,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人的质疑和嘲讽,可是现在……” 现在他更加不想看到她难受,而且他自己也忍得难受。 徐舒玄话说了一半,便将韩凌轻轻的拉了开,他忽地大步走到了窗台附近的一个多宝阁边,从一抽屉里取出了两根婴儿臂粗的红烛来,引火点上。 红烛摇曳,清桂飘香。 他再将一袭大红的纱帐往空中一抛,罩在了韩凌所在的那张床头,韩凌正睁大着迷茫水汽的双眼望着他,直到他再一次靠近,她便再次拥紧了他,娇微的喘息在他颈间吐出暖暖的香气。 “好,阿凌,今晚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是这个仇,我也一定会帮你报回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中冷芒闪动,接着便横抱起了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在了塌上,红烛之光与月光一并洒在了她的身上,再次罩上那一层朦胧至幻的美,他再轻轻的解开了她腰间的玉带,将一袭白色轻衫拉了下来。 眼前突现如美玉般打造又粉泽动人的娇躯,饶是克制力极强的徐舒玄眸子中都透出了一丝极渴的辉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见女人的身体,竟是这般的美,这般的勾魂摄魄,好似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一般,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轻抚,尤其韩凌的胸口上还有一道细小的伤疤,这种缺憾的美更是令人心疼爱怜。 感觉到身上一凉的韩凌也侧过头来,看向了徐舒玄,看到他发愣以及他眼眸中那一丝迷离的光,韩凌久等不耐,又向他伸出了手来。 “舒玄,你快过来,我想要抱你,你快过来!”她轻声嘤咛着,水汽氤氲的墨瞳因为情动而更加迷离动人了一些。 徐舒玄按捺了一刻,终是将自己身上的腰带一抽,一袭轻裘也滑落到了地上,他光洁如玉却并不瘦弱的身体便呈现在了韩凌的眼前,沐浴着月光,真如同远古神邸一般,那般美好,如梦似幻。 韩凌呼吸一滞,微有些羞臊的合了合眼,却又情不自禁的扭动着身躯企图向他靠近,她不知道自己每一丝颤动都像是撩拔在他心弦上一般,令他全身都炙热了起来。 就在韩凌欲坐起身来去拉他的时候,他的身躯便向她覆压了下来,身上一沉,那种肌肤相触如同丝绸般滑过的感觉令韩凌不由得发出了一丝喜悦的嘤呤。 她下意识的再次展开玉臂,环在了他的颈间,用力要将他拉得更近一些。 “阿凌,我不会离开,你不要紧张,先把手松开,我不会让你难受的!”徐舒玄柔声宠溺的说了一句后,韩凌才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手。 这时,徐舒玄温热的唇再次覆在了她的脸上,从她的额头一直沿着完美的轮廓曲线向下亲吻,那热而烫的唇瓣几乎滑过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还到达了那不可言说的敏感部位,韩凌被刺激得蜷起了双腿,既羞又极渴望的轻声唤道:“舒玄,舒玄,不要碰那里……” “既然是要你,我就会要你的全部,阿凌,你现在可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他再次柔声的问,韩凌欣喜的点了点头。 徐舒玄又道:“呆会儿可能会有一些疼,你要完全放松自己,不要害怕……” 韩凌再次乖乖的点了点头,其实徐舒玄才是两世以来真正的第一次,而韩凌对前世的这种经历还有一丝的印象,只是此时此刻的轻松喜悦感好似不曾有过的。 她明明刚才很难受,可是在他的轻抚与热吻的安抚下,整个人都好似脱了重量一般轻飘愉悦起来,这身子若是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便是这般幸福欢喜的感觉吧!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略微清凉的手探到了她最为细嫩的隐秘处,使得她心底深处的某种渴望又被激发了出来,她禁不住娇吟出声:“舒玄,我想要,我想要……” “阿凌,你该叫我夫君了!”他忽地低喃了一声,然后将她细长白玉般的****微抬了起来。 夫君?是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渴望这般叫他的,渴望和他站在同一高度,渴望得到他或是给予他最美好的一切。 “夫君。”她娇靥生霞,幸福而羞赧的轻唤了一声,却在这时,身体某处传来热胀而尖锐的疼痛,那般猝不及防,让她禁不住娇叫出声。 琴儿听到这似喜似泣的娇声后,也不禁身子一缩,脸色红得似滴出血来,但同时心中想道:她在大少爷身边伺候七年了,从未见他对女色有过任何一丝的渴望,还以为他真如神邸一般是戒了七情六欲的,原来他也会情难自控,他也会欲求不止。 她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世子夫人的娇吟,那般带着痛楚却又喜极而泣的娇吟,连她都似乎能感受到那般极致的快乐。 琴儿的脸不自禁的红透了,还好有夜间凉风一吹,让她肌肤上的热烫稍稍减轻了一些,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一闪,从一颗丹桂上飘落了下来,随着那青影飘落的还有如簌簌如雪般的丹桂花雨。 琴儿见是南楚朝着世子的寝房走了过来,连忙冲上了前去,紧张的拦着他道:“楚公子,楚公子,你现在不能进去!” 以往南楚找大少爷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进去的,有时候甚至连门都不用敲,这是大少爷给他的特权,也是他和大少爷之间的默契。 所以,琴儿真担心南楚会毫不瑕思索的直冲进门去,那世子爷与世子夫人岂不是要羞愧死了,不说大少爷,就是五少爷知道了肯定要找她算账的!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这是世子命令的?”南楚愕然的道,想要继续朝前走。 琴儿急了,连忙跪倒在了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在,在里面!”说完,琴儿的脸色又涨得通红。 南楚隐约也听到了好似什么撞击的声音,而且还伴随有女子的低泣,他看了琴儿一眼,就见琴儿羞涩得把脸低到了地上去,那姿势似乎要将自己掩藏起来永不让人看见。 南楚心中自然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便腾身一跃,又飞到旁边的八角亭檐脊上休憩去了。 在屋顶上或是树上睡觉对他来说是常事。 而屋子里的云雨也达到了最为欢畅的时候,就在徐舒玄欲离开时,韩凌猛地又将他一抱,一股暖流便冲进了韩凌的体内,好似与她身体里的某种东西相融合在了一起,那种感觉令韩凌快乐而满足的呜咽出了声,情不自禁的她又抱紧了他一分,甚至完全放开了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无一丝缝隙的缠绕在他身上。 “舒玄,再来一次吧!”她再次乞求般的说道,现在她已不再觉得难受了,可是却再也不想离开他。 徐舒玄也抚上了她被汗水润湿的脸颊,微喘而安抚的说道:“不可以太过,阿凌,这样继续下去,你会怀孕的,你现在还小,若是有了孩子对你身体不太好……我们……节制一下。” 他虽然嘴上说着要节制,可是心中又何偿不想这场欢愉能一直持续下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美妙得他永远都不想放手! 原来他的阿凌是这般美好!他想象不到的美好!真如丰臣泷一所说,这辈子有她真的足够了! “若是有了孩子,才好呢!”韩凌忽地接了一句,迷濛的眼神中透出一丝黯然和希翼,“舒玄,我很怕,怕自己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我前世……前世没有生过孩子!那个女人说……说我生不出孩子!” 徐舒玄微微一怔,既而宠溺的低斥道:“胡说些什么,你身体健康,我们将来一定会有孩子的……” “嗯!”韩凌又发出一声如同猫儿一般的嘤呤,再次缠绕上他的脖子道,“不如我们再试一下,看我能不能怀上孩子?” “又在说傻话!阿凌,你听我说,我们会有孩子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身体还很稚嫩,不适合生孩子,我们再等两年,好么?” 韩凌又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身体又动了一动,那如同丝绸般滑过的触感直令徐舒玄又有些情难自控起来。 韩凌感觉到了那一股炙热,狡黠的眨了眨眼,笑道:“舒玄,你也很想再来一次,是吧?其实你不用克制的,若是你现在不想要孩子,那我就喝避子汤好了,我也想将最好的自己给你,让你得到快乐!” 顿了一声,她又道:“舒玄,前世你也是这般隐忍,所以我们错过了,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说完,她微抬起头来,将舌尖一勾,又和他痴缠了起来,彼此都似想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也不分开,两人似在大海中浮浮沉沉飘摇了许久,又似在沉渊里直到疲倦的沉沉睡去。 相比于徐舒玄,韩凌睡得更沉更香一些,所以她并不知,三更后黎明前夕的时候,徐舒玄便起了身,将她揽起怀里,抱了很久很久,后来他还让琴儿打来了热水,亲自为韩凌清洗了一番。 “徐青玄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又是下了什么药,竟是有这般烈性,将阿凌折磨如斯,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是用的药,而是其他?”为韩凌清洗身子的时候,他不禁开始思索起了这个问题。 想到徐青玄这个人,他心中的愤怒也油然升了起来:哪怕是兄弟,欺负阿凌的这个仇,我也一定会报回来,绝不轻恕!(未完待续。) 第174节 她想要孩子 南楚斜躺在那八角亭的檐脊上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其实他真是来找徐舒玄禀报事情的,但是听到那般欢愉的声音后,他便默然的退到了一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没有想到,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在他印象中一直清心寡欲不恋俗世的少年竟能在一个女孩身上痴迷疯狂如此之久,他是戌时三刻回到的听雨楼,几乎到了寅时一刻,那声音才慢慢停歇下来,整整三个时辰,卯时一刻的时候,他才从寝房里走出来,命琴儿烧一些热水送进房中,那时琴儿还靠在门边打盹,乍一听到他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便跳起了身来,当她看到徐舒玄那高雅清绝中隐透出一丝慵懒谲魅之色时,脸色不自禁的又红了起来。 “大少爷,要奴婢进去服侍世子夫人沐浴吗?”琴儿羞怯的问了一句。 徐舒玄含笑摇了摇头,只道:“将衣物、毛巾以及热水准备好即可!” 琴儿答了声是,低着如红苹果般的脸颊便跑去吩咐厨房做事了,不一会儿后,两桶热水便送了进去,琴儿也将换洗之物全部准备好,放在了徐舒玄的寝房,在出门的那一瞬,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在大少爷的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孩,那女孩在初承雨露之后也好似完全绽放了一般极其的灵魅绝艳,只单单那随意躺着的姿势就有一种勾魂摄魄般的奇异魅力。 原来这个世子夫人是这样的,清丽而不失明媚,聪慧狡黠又能如此魅惑的取悦男人,也难怪如世子这般从不近女色的男人也会这般喜爱她,竟和她欢愉了大半个晚上! 琴儿不由得想,所谓天生尤物便是如此吧!她不需要刻意去展现她的媚,只是在合适的某一时刻不经意的展现出来,便能叫人永远的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琴儿没有将所有梳洗之物一应送进去后,便没有再打扰他们了,南楚也一直在那八角亭檐上假寐着,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愿去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静谧美好,所以也没有人看到徐舒玄是如何亲妮又小心翼翼的将韩凌抱进浴桶之中,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一丝不苟的为她擦洗着身上的汗渍与爱痕。 就连韩凌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觉,她睡得太沉了,以致于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她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忘记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是窗口所射进的晨曦之光逼得她睁开眼睛的,她一睁眼,侧过螓首,便瞧见了正坐在门口看着一本书的徐舒玄,他一身洁净的缓带轻裘,墨发只用一支羊脂美玉簪束着,白衣胜雪,眉目如画,那般清澈高远不染俗尘一般。 韩凌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前世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经常的看见大少爷坐在一颗树下,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有时候看见她提着汤药来了,就会十分温润清泽的对她一笑。 “你也喜欢看书吗?” “喜欢的!” “会识字吗?不如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她十分愉悦的点头说:“好!” 后来秦妈妈打了她,逼着她喂大少爷喝汤药,大少爷喝过之后便猛地咳嗽了起来,有一次还咳出了殷红的鲜血,她吓得哭了,他却安慰她说他不会有事的……她及笄的时候,他送了她一块丹凤朝阳的玉佩,再后来,再后来……却没有后来了…… 韩凌不禁心中一凉,暗暗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飞快的掀起被褥,朝着徐舒玄奔去,可就在她跳下床的时候,感觉到下身似乎有一丝疼痛,便停滞了所有动作,就在她脚步一滞时,徐舒玄觉察到她起床便赶紧走了过来,扶起她,握住了她的柔荑。 韩凌这才有一种从前世回到现实的感觉,眼前的大少爷是真实存在的,不,他已是自己的未婚夫徐舒玄,这是舒玄的寝房,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凌回头看了一下床塌,那床边的塌几上还放着她换洗下来的衣物,她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她好像记得曾有一股热流倾入自己的体内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女孩子了。 “阿凌,你怎么了?”徐舒玄见她安静的不说话,只四顾瞧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有一丝担忧她会后悔,毕竟昨晚她是在药力的控制下才会那般热情的对他献出了全部。 韩凌什么都想起来后,便轻轻的笑了,她看向了徐舒玄手中的一本书,诮皮的问道:“舒玄,你在看什么?” “嗯,在看我母亲留下来的医书!”徐舒玄笑着答了一句,又小心的问道,“阿凌,喝避子汤,好不好?” 韩凌有些错愕的抬起头,脸色微染上一片羞赧的红光。 “好。”她答道,但心中却甚有些惶恐不安。 这时,琴儿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种奇妙温馨的宁静,有些咋咋呼呼的喊道:“世子夫人起床了,奴婢这就将梳洗的用具拿来,给世子夫人梳妆!” 韩凌微惊了一下,点了点头。 徐舒玄再命琴儿将避子汤也一并端来,琴儿心领神会后跑去了,不一会儿后,带了两名二等丫鬟过来,两名丫鬟手中端着濑洗的工具,而琴儿则端着一碗汤药送到了韩凌的面前。 “世子夫人,这是世子爷为你准备的!”琴儿恭敬的说道。 韩凌接了,正要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将瓷碗放了下来。 她的眼神中好似露出了一丝骇惧的光,连连摇头道:“不,我不能喝。” 她望向徐舒玄,十分坚决的说道:“舒玄,我不想喝,如果有孩子了,这便是我和他的缘份,我不能就这样抛弃他!” 徐舒玄看着她这般害怕的眼神,心陡地就痛了起来,前世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担忧害怕这些事情? “阿凌,你现在还不到十五岁啊!”徐舒玄说了一句后,忽然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让琴儿再将汤碗端了出去。 他再将韩凌揽进了怀中,低声沉吟道:“阿凌,你可知道,我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想失去你!” 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了他之后,身体亏损太大而逝世的,他曾经在心里发誓过,这辈子如果娶了他最爱的女人,宁可不要孩子,也绝不能让她重踏母亲的命运! 韩凌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她的确能相信,徐舒玄可以做到没有孩子也能爱她一生一世,可是他们又是否惊得起世俗眼光的考验呢?而且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前世的她孤寂漂泊了那么久,到最后竟然最渴望的是有一个孩子,有了孩子才会享受到那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吧,也才会让自己感到安心,感觉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 韩凌忽地一笑,微踮脚尖,扬起头来,在他唇瓣上印了一吻,然后诮皮的说道:“舒玄,相信我吧,我还可以活很长时间的,前世我都能活到二十五岁,今生怎么说也能活到五十岁吧?” 她笑得轻松明朗,可徐舒玄的心中却是一惊,前世她只活到了二十五岁么? “阿凌,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我活多久,你便活多久,就算我先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忽然说了一句,然后温柔的,又紧紧的环住了她的纤腰,再含住了她樱红的唇极为熟练的吮吸了起来,从第一次晴蜓点水般的轻吻到昨晚反复多次的占有她的身躯,他竟然还练出了吻技,叫她拒绝不得,沉迷其中。 越吻到深处,两人之间的情意又渐渐升至了最高点,徐舒玄竟然又按耐不住的摩娑起了她的纤腰,就要将手伸进她的身体里时,琴儿很不合适宜的撞了进来。 “世子爷,早膳也……”她正要说早膳也准备好了,是否该给世子夫人梳妆了,却正好看到了他们相拥激吻的一幕. 琴儿的脸红扑扑的又跟大苹果似的了,赶紧扭头又向外奔了去,谁知这才奔出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坚实的胸膛上,琴儿娇柔的身躯还被撞得一反弹,直退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楚公子,琴儿不是故意的!” 南楚在世子爷身边的地位很高,琴儿也是十分敬畏的。 韩凌看到南楚向这边走来,脸色也不禁微红,倒是徐舒玄很镇定的看向了南楚,十分认真的问道:“楚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南楚看了一眼韩凌,徐舒玄笑了笑,牵起韩凌的手道:“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了,说给她听也无妨的!” 南楚点了点头,忖度了一会儿道:“世子,邵家的案子已结,官府的确已判昌化伯与昌化伯夫人甚至邵家小姐邵云艳之死皆是邵云辰所为,也就是言藩所为,可是就在官府的人去邵家捉拿邵云辰时,邵云辰已经跑了,邵府上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就连陆丙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南楚话一说完,徐舒玄与韩凌的脸色便刷地一下都变了。 “言藩应该也已经想到我们知道他假扮邵云辰的身份了,我想,他现在应该多半会寻日本人的帮助,或者还有可能去寻找他的父亲或是宫里的香妃娘娘!”韩凌郑重的接了一句,说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徐舒玄,心道:她作为一个妇人是不是不合规矩抢他的话了! 徐舒玄却是笑了笑,说道:“阿凌说得有道理,不过,言藩这个人很狡猾多端,我们能想到的地方他多半不会去!” 说完之后,他又从书桌下取了一块令牌出来,递于韩凌手中,颇有些担忧的续道:“阿凌,我这里有三支暗卫,我将其中一支暗卫交给你,你好好保护自己,可好?” 韩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缓缓推开,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有买一些打手的,虽然不及南楚大哥厉害,但是保护我应该绰绰有余了,而且我自己也有武艺防身的!”她说到这里,也认真起来,“舒玄,你不懂武,应该让他们保护你才对!” 徐舒玄的表情微微一变,眼神中透出一丝忧悒。 蓦地,他又伸手捧向了韩凌的脸颊,那玉指在她白皙透亮的脸颊上生辉。 “阿凌,对你,我不敢抱任何侥幸的心理去赌,你知道吗?”他慎重又认真的说道,然后将那枚令牌硬塞到了韩凌手中,接着又对南楚道,“让无双的那一支暗卫可以出来接任务了!” 南楚应了声是,眼神微变,无双的那支暗卫是世子隐藏最深的暗卫,世子要他们出来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保护这未来的世子夫人? 就听徐舒玄冷声说了句:“是,从今天起,无双的任务就是保护我夫人的安全,就算是长公主或是徐青玄欲对他不利,也一律格杀勿论!” 南楚听罢一愕,这一时刻,他竟从徐舒玄的眸子中看到了极少见过的杀伐果断和冷酷情绪! 韩凌也是一惊。 徐舒玄又从桌上拾了一份卷轴展现到南楚的面前,韩凌识得这份卷轴,正是她给徐墨玄的那一幅。 徐舒玄朝她一笑,再严肃的对南楚道:“南楚,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幅画上的几个人,看看他们与徐青玄都有些什么样的往来?” 南楚拿着画卷一看,起初也没有看懂,正讷闷的问道:“这画的是什么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在这时,一片叶子从上空落了下来,屋顶上似有什么东西一闪,南楚立时一声大喝:“是谁?”便如箭一般的向屋顶上方飞了去,接着,韩凌与徐舒玄便闻到了一阵打斗声。 韩凌跑到院子中间向高处一望,就见一道红影与南楚打得难舍难分起来,那道红影分明就是—— “南楚大哥,快停下来,她是自己人!”韩凌突地着急的喊道。(未完待续。) 第175节 世子变了 南楚听到韩凌的声音后,很快便住了手,可他没想到与他对决的那个女人竟然将一枚绣花针钉进了他的肩胛骨,南楚大怒,正要再去教训这个红衣女子一番,未想这个女人身形变幻特别之快,瞬时间便翻跃到了韩凌的面前。 “晏紫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韩凌问道,“我不是让你去查那个男人的身份行踪么?” 晏紫姹依然是抱臂而立,冷如崖边蔷薇,她看了韩凌一眼,答道:“夫人叫我来保护你,所以你要我做的那件事情我便暂且搁下了。” “我娘?”韩凌轻吟了一声,心道:我一晚未归,也难怪娘亲会担心,转而又想,晏紫姹是什么时候跟踪她到这里来的?她知道晏紫姹的轻松卓绝,哪怕她人就在你附近,你也不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于是,她尴尬的问:“晏紫姐姐,你不会昨天一整晚都在这里吧?” 晏紫姹答道:“也没有一整晚,昨天你们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我就什么时候来的,只要你不走,我自然也不会走!” 她话一说完,南楚的脸色便有些变了,也就是说昨晚大半夜这个女人都躲在这听雨楼中,可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动静。 “你昨晚上一直藏在什么地方?”南楚冷声问道。 晏紫姹指了指徐舒玄寝房的檐角,答道:“就这上面!” 韩凌的脸色不由得一红。 南楚愤然的骂道:“你一个女人躲在人家寝房的屋顶做什么?” 晏紫姹似乎很不满南楚的态度,也冷声回了一句:“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南楚还没有碰到过敢这样跟他说话的女人,正要发怒,韩凌忙插进话来,说道:“南楚大哥,舒玄,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名叫晏紫姹,是我母亲的一位江湖朋友,也是我母亲最近寻了她来让她来做我的贴身隐卫,晏紫姐姐不怎么爱与人交往,所以脾气稍微有些倔,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韩凌这么一说,徐舒玄便微展开了一丝笑容,而且眸中还透着一丝欣慰,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身手不错,如果有她来做阿凌的隐卫,那他也能放心多了。 但作为江南第一剑客难逢对手的南楚,心中的不快就没有这么容易消减了,这也是一种江湖人对待优秀对手的敬畏和警惕。 “阿凌,你刚才说,让她在查一个男人的身份与行踪,什么男人?”徐舒玄忽然问。 韩凌便从南楚手中将那份卷轴拿了过来,指着卷轴上的一个人说道:“这幅画是晏紫姐姐这半个月以来跟踪徐青玄所画,徐青玄所见过的大部分人都是朝中官员或是公卿子弟,还有就是他私养的外室和青楼名妓,可是这个男人,我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总觉得他不像是中原人,所以才让晏紫姐姐帮忙去查他的身份来历。” 想到昨天晚上若不是舒玄救了她,她便很有可能失身于徐青玄,韩凌的心中又是一阵羞愧,还有庆幸,庆幸她终是将这清白的身子给了他,这一世,她不会再留下任何遗憾。 想着,她续道:“我也是想知道徐青玄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所以昨天晚上才会想应邀去见他一面,不过,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深藏不露,不但会用毒,而且还有高强的武艺。” “舒玄,其实我一直怀疑……”韩凌话说到这里,忽然眸光一闪,嘴唇一抿,又不再说下去了,正好此时,听雨楼的院子中响起清扫枯叶的声音。 徐舒玄和南楚的眼神都变了一变。 晏紫姹却毫不在意的接道:“徐青玄这个人,我昨天晚上也与他交过手,他所习的武术路法的确不属于我所认识的各门各派,不像是中原的武术,不过,他很狡猾,只与我过了三招,便逃走了,想来也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武术的套路。” “晏紫姐姐昨天晚上也与他交过手?”韩凌凝了神问,那就是说昨天她被徐青玄暗算之事,晏紫姹也有可能亲眼所见。 晏紫姹答了声是,肃容道:“小姐,你昨天晚上根本中的就不是毒,而是蛊,徐青玄知道你防备心重,所以茶水中他并没有动什么手脚,有问题的是他所放出来的那些蝴蝶,他在那些蝴蝶的身上洒下了一些花粉,蝴蝶在扑扇翅膀的时候应该会将那些花粉送入你的鼻中,你便是这样中了蛊的!” “花粉?”韩凌愕然,脑海里似乎有一丝灵光乍现,蓦然间想到了什么。 晏紫姹答了声是。 这时,南楚插进一句话道:“你既然知道你家小姐中了别人的算计,为何不在当时救她?” 晏紫姹眉头一蹙,似乎也有一丝愧然,对韩凌说道:“对不起,小姐,我当时也并不知他会使这种手段,我也是后来抓了那个会用蛊的苗疆女子逼问出来的!而且那个女人说这种蛊没有解药,唯一的解法便是……和男人上*床,所以我见是你的未婚夫徐世子救了你,便没有多管。” 她神色一凛,又说了一句:“若是别人的话,我早就将他杀了!” 南楚听着她说话,不由得眉宇也是一皱,心中极为不快,还从未见过说话这么直白不知羞耻却还杀气腾腾的女人。 韩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有关系。那位苗女呢?她可有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蛊?而徐青玄与她又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她帮徐青玄在做什么事情?” 晏紫姹道:“没问,她告诉我说没有解药,我便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 韩凌的脸色一变,倒不是责怪晏紫姹的鲁莽,只是若是那个苗女一死,到底失去了一条调查徐青玄的线索。 这时,晏紫姹竟然话题一转,说道:“小姐,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你应该听世子的,喝避子汤,毕竟你现在年纪确实还小,若是夫人知道了,她一定会心疼的!” 韩凌不由得面色一窘。 晏紫姹紧接着又补充了这一句:“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夫人!” 韩凌知道晏紫姹的个性,倒也没怎么生气,只道:“好,我听你们的便是!”言罢,又唤了琴儿过来,“将那碗避子汤端过来吧!” 琴儿道是,连忙跑去将她放进厨房的一碗汤药端了过来。 韩凌接过汤药,正要喝时,却突地秀眉一蹙,低声沉吟:“不对,这个药有问题!” 徐舒玄也神色一变,接过了汤药,一闻,也愕然道:“零陵香?” 零陵香与麝香有着相似的功效,有滑胎作用,对女子的身体有损,若服得太多必会导致不孕,前世便有人害得她绝了孕一辈子没有孩子,没想到今世还是有人这样害她! 琴儿见韩凌神色有异,很是茫然不安的问道:“世子夫人,这药怎么了?” 韩凌笑了笑,回道:“没什么,汤药有些苦,而且凉了,我等一会儿再喝。” 汤药绝不是琴儿动了手脚,因为在之前琴儿端来的时候她也闻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趁机寻了这空档。 徐舒玄也道:“拿去再热一下吧!” 琴儿有些莫名的答是,又端着汤药去了厨房。 就在这时,晏紫姹突然腾身一跃,从厨房附近的一丛灌木丛中抓了一个人影出来。晏紫姹将那人影当空一扔,便骨碌碌的滚到了韩凌的面前。 竟然是一个婆子! 徐舒玄自然认得这个婆子,原也是从厨房调过来的,专门掌勺的李嬷嬷,自七年前掌勺的桂嬷嬷死后,李嬷嬷便被安排到这里来了,这个婆子刚来的时候,徐舒玄也曾安排人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她无异样,便继续留用了下来。 看来又是长公主那里派来的细作! 晏紫姹很果决,直接拔出了一把细长弯刀,压在了李嬷嬷的咽喉上,冷问道:“说,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姐?” 李嬷嬷吓得牙齿都在打战,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说是吧?知道我有一个外号叫作夜刹吗?我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如果你想跟我耗时间,我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晏紫姹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弯刀压下了一分。 李嬷嬷脖子上一痛,连忙求饶道:“好,我说,我说,老奴我也是没有办法,是秦妈妈让我潜伏在世子爷的听雨楼中做内应的,但我老婆子从前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只是那秦妈妈逼老奴逼得要紧,所以我才趁此机会在世子夫人的药中混合了一点零陵香,心想不伤及性命,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伤及性命?却是想让她绝孕,有什么事情比断人子嗣更恶毒? 韩凌于前世的这种伤害特别深刻,对此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舒玄的眸中也有冷芒闪动,就在他向南楚示意一个眼神时,李嬷嬷突地爬了过来,哭求道:“世子爷,老奴知道错了,请世子爷看在我家三代为徐家家奴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 “现在国公府中是长公主殿下掌家,主持中馈,我身为家奴,要想活命,就只能听秦妈妈的话,老奴真的是迫不得已啊!看在老奴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世子爷的事情的份上,求世子爷饶老奴一命!” 李嬷嬷的求饶没有让这里的人有半分同情之色,徐舒玄也是亦然,长公主的这种雕虫小计,他早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一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可是如果阿凌跟着他在这里一起生活的话,他便不得不采取凌厉果决一点的措施了。 “世子爷嫌脏吗?”突然,晏紫姹问了一句。 徐舒玄只看了这个冷艳的女子一眼,她便陡地将李嬷嬷一手抓起,竟是凌空向院子外面抛了出去,在那人影抛出去的同时,晏紫姹手中的弯刀闪电般的划过长空,随着一声钝响,半空中又传来李嬷嬷凄厉而短促的惨叫。 那老婆子略有些肥硕的身体就这样落在了院墙外,直坠而下,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仅仅只有眨眼的瞬间,这个女人杀人竟然是如此果断毒辣,面不改色! 听雨楼中洒扫的仆妇们都禁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两腿打战起来。 南楚更是愕然的看向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红衣女人! 晏紫姹突地转向徐舒玄,冷声道:“看来世子的这个听雨楼也要好好清理一番了!”说完,蓦地抓起了韩凌的手,“小姐,你跟我回去吧!” “晏紫姐姐!”韩凌叫了一声,认真的说道,“晏紫姐姐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事儿怪不得舒玄,你也别告诉我母亲,白让她担心,我不能就这样跟着你回去,会引起母亲的怀疑。” “我让舒玄送我回去!” 晏紫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阵,似乎很是生气的说了一句:“随便你!”话落,人便如同红叶一般飘向了高空,朝着院外飞去了。 韩凌见晏紫姹走后,便向南楚谦意道:“对不起,南楚大哥,晏紫姐姐的脾气是有些古怪,但是她面冷心热,善恶分明,虽然是刺客出身,但也不缺少如你这样的侠肝义胆,我对她刚才突袭你的行为向你道歉!” 南楚心中虽有些不悦,但看在徐舒玄的面子上,还是面色平和的说了声:“无事!” “舒玄,你看我身边的这个隐卫如何?”韩凌再转向徐舒玄,诮皮的问道。 徐舒玄笑了笑,点向韩凌的鼻子回道:“还不错!” “所以,你便不用为我担心了!”韩凌盈盈笑道。 说到这里,韩凌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舒玄,墨玄他现在到哪里去了?我记得昨天晚上他好像是去给我找解药了,可是一直没有回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般的问话,语气无不透露着关切与担忧,不知为何,徐舒玄心中竟生出了一丝酸涩。 “应该不会,墨玄的武功也不弱,而且我也有安排人密秘保护他!”他笑道,“阿凌,我先送你回安国公府吧!莫让你娘亲太过担心!” 韩凌笑盈盈的点了头,徐舒玄揽住了她的纤腰,就这样轻轻的拥着她朝听雨楼外走了去,刚至月形门前,就见徐明烟向他们二人走了来。 徐明烟的目光落在韩凌平添了媚色的明丽双眸间时,不觉心神一震,升起了满心的怨妒。 果然,这个女孩就是一个外表青涩乖巧实则狐媚风骚的妖物,大哥素来矜贵高绝不恋俗尘,竟然也会被这样一个小丫头迷惑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哥,杨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徐明烟含笑问了一句。 徐舒玄漫不经心的答了句:“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阿凌,我们走!”他柔声对韩凌说道,看着她的眼神竟是那般宠溺到极致的温柔,仿佛他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就是无上至宝。 南楚也跟在徐舒玄身后走了去,徐明烟对南楚这个人还是有些畏惧,便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又喊了一句:“大哥,难道你不想知道五弟今天早上都闯了什么祸吗?” 徐舒玄与韩凌脚步一顿,就听徐明烟说道:“五弟今天一早就去户部衙门,找到二哥就将二哥一顿毒打,他甚至还拔了刀出来,想杀了二哥,若非官府衙差们阻止,恐怕二哥现在都要死在他的刀下了,五弟向来无法无天,如今竟然敢拔刀弑兄,此不义之举让全京城的权贵们都看了笑话,母亲现在已经拿了他的人回来,就等着大哥你去,便开祠堂了!” 她话音一落,徐舒玄握着韩凌的手便倏然一松。 “南楚,帮我将阿凌平安送回安国公府去吧!”他忽然对南楚命令道。 韩凌愕然,也担忧的要说什么,徐舒玄却是郑重的说道:“阿凌,这是徐家之事,你现在不便参与,先跟南楚回去,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未完待续。) 第176节 世子的反击 要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韩凌心知墨玄必定是为了她而将徐青玄打了一顿,未想此事还闹得如此之大,长公主一定是想借此机会将墨玄除藉赶出徐家,竟连祠堂都开了! 如果墨玄失去了徐家少爷这个身份的庇佑,那以后不管是长公主还是陆丙,要杀他的机会就更多了! 韩凌不由得内心惶恐,紧张的抓住了徐舒玄的手,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道:“舒玄,你一定要救他,他是因为我……” 徐舒玄沉默了一刻,看着韩凌含笑点了头。 “相信我,阿凌,我不会让墨玄离开徐家的!”他说着,将手伸向了她手中握着的卷轴,意味深长的柔声道,“把它给我!” 韩凌见他胸有成竹,气闲神定,顿时也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卷轴递到了他手中,然后便笑了起来。 徐舒玄见她笑得娇靥生辉,明水生晕,真如百花齐绽一般,不自觉的心神一荡,又想起了昨晚她娇喘微微、情动迷惑的幽魅之态,他从前于女色上确实有十分强大的自制力,可是面对她时,竟是这般的难以自控,放纵了自己,也不知是否伤了她? 而且他竟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舍她,便是想到大婚前的十日不能再见面,他都觉得是一种漫长等待的内心煎熬,一种自私独占的念头渐渐涌上了心间。 他不由自主的提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人的身躯几乎又贴在了一起,他再将唇瓣凑到了她的耳垂边,轻声再叮嘱了一句:“便是大婚的那一日,也记得穿上我送给你的金缕衣!” 韩凌微愕的抬头,他的唇瓣正好印在了她的脸颊上,直令那雪白的肌肤上又生出一片红晕,粉致的就如同吹弹可破一般。 她这脸色的一红,又让徐舒玄的眼神变得微熏起来,就听他道了一句:“阿凌,我真不舍送你回去!” 徐明烟看着他们耳鬓厮磨的一幕,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这样的大哥,这样的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还哪里有从前那般喜愠不形于色的矜贵幽冷,高不可攀,整个人就如同被温泉泡过一样浑身散发着和煦而温暖的光芒。 不,他也只是对杨氏阿凌这个小贱人才这般温柔备致,当他转过身来面对别人或者说是自己时,整个人又似变了一般,如同孤山之松,寒峭冷漠不可亲近。 “大哥!”徐明烟见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大步向院外走去,连忙低唤了一声,急急的跟在了他身后。 “祠堂里都来了哪些人?”徐舒玄忽地冷声问。 徐明烟见他跟自己说话,心中略微一喜,答道:“也没来多少人,就是父亲,二叔、三叔还有一位堂伯也来了,母亲还请了王家的舅老爷来做见证!” 王家便是祖母的娘家,原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后来景熙帝继位后,王家便和杨家一样迁离了京城,现在定居在余杭。 长公主竟然将身在余杭的舅老爷也请来了!看来今天的这一出戏是早有预谋,虽然上次的滴血验亲之事已经在皇上面前为墨玄洗去了其为蒋家之子的嫌疑,可他知道长公主这个心思复杂的人必然不会相信而且更不会善罢甘休,她是想借这一次机会将墨玄赶出徐家吗? “五弟今天是什么时候到户部衙门去打了二弟的?”徐舒玄再问。 徐明烟答道:“大概也就是辰时正的时候,户部衙门刚开,五弟就去了!” “现在也不过是辰时三刻,这么快母亲就将五弟拿了回来,还请了王家的舅老爷来做见证开祠堂?” 徐舒玄这么一问,徐明烟的脸色便是一白,她也知道母亲的这一番预谋根本就瞒不过大哥。 “二弟昨天晚上可有回来?或者说,他可有去找过母亲?”徐舒玄又问。 徐明烟眼神开始有些飘忽,有些结巴的答道:“这我就不知了,二哥若是回来,为何……为何要见母亲?” 徐舒玄忽地顿了脚步,眸光幽冷的看向徐明烟,他沉默了一阵,含笑说道:“今日一早,李嬷嬷便在我给阿凌准备的汤药中放了一味叫零陵香的药,企图毒害阿凌,如此居心不良的恶仆,我已经将她处置了,你待会儿就去回禀了母亲,告诉她,我听雨楼中再也容不下如李嬷嬷这般背主的奴材,而且……若是谁再敢伤了我的妻子,我会加倍还回去的!” 他语气说得甚是温润动听,可徐明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道:大哥真的变了,他以前就算是知道是母亲做的事情,也不会跟母亲彻底撕破脸的,毕竟孝之一字当先,徐家又是谨守儒家礼仪的,大哥还需要这个孝悌之名来维持他的名声。 “大哥,你……你千万不能冲动,母亲……母亲的手中是有尚方宝剑的!”徐明烟有意的提醒道,“而且大哥,你不是已经得到那个女孩了吗?” 男人不是在得到之后都会觉得不过如此,并弃如屏履的吗?而且那个女孩失了贞,就是为妾也心甘情愿了吧? 徐舒玄再次冷诮的看了徐明烟一眼,许久突然道:“明烟,儒家的三纲五常,四维八德,你懂多少?” 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仁仪礼智信,四维,便是礼、仪、廉、耻! 徐明烟不禁脸色一白,再次喃喃的唤了一声:“大哥!” “女子的名声十分重要,你与我同龄,现在也有二十二岁了,我会求父亲为你寻一门亲事,待你嫁为人妇之后,大概就会明白该怎样去爱一个人了!” “大哥,我……”徐明烟心中一慌,正要辩驳什么,却见徐舒玄已经快步向伺堂走去了,那一身缓带轻裘洁白而高远得如同浮云一般,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徐明烟的眼睛突地就湿润了,心里也似被一双手撕开了一般疼痛。 她恨、她怨、她悔,却已是无可奈何,也无法挽回了。 徐家的祠堂大厅中已聚满了人,徐舒玄一进去就见徐墨玄被两名护卫押着,而堂中正坐着父亲与二叔、三叔、堂伯及王家的两位舅爷几人,长公主也坐在了上首的下右位。 “父亲,何事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开祠堂?”徐舒玄一进来,便开口问。 长公主冷笑道:“墨玄本来就是三叔捡回来的私生子,于身份上就有辱徐家名声,而且性子顽劣,屡教不改,如今竟敢持刀弑兄,如此大逆不道,也愧对徐家的列祖列宗,为了徐家的门楣,本宫觉得,最好将他除藉,以免他以后祸及了徐家!” 徐舒玄听完之后,面色不改,只是向徐睿问道:“父亲,除籍之事是你和二叔、三叔商量之后的结果吗?可墨玄的名字是祖父亲自写上徐家族谱的,难道你们现在是在质疑祖父做的不对?” 徐睿的脸上也露着一丝难为情,从他的神色中看,徐舒玄已经猜到,应是长公主对父亲说了墨玄的身份,而父亲为了徐家全族的安危而作出来的这个决定。 对父亲来说,名哲保身比什么都重要!父亲作为徐家上一代的嫡长子确实支应了门庭,在许多世家消失于京城之后,他依然能保徐家屹立不倒,可是同样的他在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无情,这也是徐舒玄对父亲最为失望的一点。 “舒玄,这一次的确是墨玄做得有些过了,青玄到底是他二哥,他竟闹到了衙门去打他二哥,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就是皇上知晓了,对此事也会有些想法的!”徐睿说道。 “我敢保证皇上对此事不会有任何想法!”徐舒玄果断的接了一句,然后看向徐墨玄,问道,“墨玄,你就在这徐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打二哥?” 徐墨玄抬起头来,脸上也有些青肿,冷笑道:“二哥做的那些事情,就是列祖列宗也看不过去,我不过是给他一些教训而已!” “徐墨玄,你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就不怕徐家的祖宗们听了不高兴?”长公主冷声喝道。 徐墨玄仍是冷诮的反驳:“我就是不想侮了祖宗们的耳朵,所以不想在这里明说,再说了,我只是给了徐青玄一点教训,大伯母为什么非要说我拔刀弑兄,我何时拔的刀,谁又看见了?” 长公主气得瞪大了眼,声声喊着:“大逆不道,如此逆子,难道还要留在徐家不成?” 这时,徐智也很是气愤的开口向徐睿说道:“大哥,青玄今天早上的确挨了墨玄一顿毒打,这是户部衙门里的人亲眼所见,现在青玄还躺在床上,墨玄不但不认错,还将责任推到青玄身上,死不悔改,我认为,此子确实不堪为我徐家男儿,还请大哥作出明智的选择,将其除藉!” 徐智话一说完,徐舒玄便接道:“二叔,侄儿正好有件事情要向你知会一下,不如,我们先谈完这件事情了,再说墨玄之事,我想这对二叔你来说,会更好一些!” “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徐智有些不悦道。 “列祖列宗面前,不好多言,还请二叔随我到中堂一叙!” 徐智神情一愣,但见徐舒玄一脸气闲神定的笑容,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心道:难道这个侄儿又拿住了他什么把柄? 踌躇了片刻后,他终是道了声好,便随徐舒玄来到了祠堂旁边的一个中堂。 “舒玄,你要跟我说什么?”徐智紧张的问。 徐舒玄便将韩凌给他的那一幅卷轴铺展了开来,徐智的脸色一变,故作讶异的问:“这是什么?” 徐舒玄道:“青玄最近在做些什么,二叔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徐智目光闪烁,沉吟不语。 徐舒玄再将手指向了卷轴中的几个人,说道:“这是礼部尚书林杰,刑部尚书赵横,工部侍郎陶演,还有……这位应该是内阁大学士言菘身边的幕僚,青玄最近与这些朝中官员走得特别近,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些人似乎是支持裕王一方的朝臣,与朝中官员结党,参与夺嫡之争,我想这应该不是我们徐家人该做的事。” 徐智听到这里,额头上已是有大滴汗珠落下,他眼皮动了动,低声道:“舒玄,我看,这恐怕是误会了吧,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青玄,所以才画了这幅画交给你……” “二叔知道墨玄今日为什么要打青玄吗?”徐舒玄冷声反问。 徐智讷讷道:“不,不知!” 徐舒玄收起了卷轴,冷笑道:“二叔,你和二婶在教育子女方面是不是太过纵容了一些,青玄素来爱走马章台,于女色方面没有节制,在外收养的外室不少,如今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我未婚妻杨氏阿凌的身上。” “昨夜之事,我就不再多说,只是二叔必须记住一句话,不要试图去触犯我的底线,我的女人不是任何人可以去触碰的,否则下一次教训,就不只是让墨玄将他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徐舒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锋利,徐智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凌厉的狠决,不免心中一跳,有些害怕起来。 “二叔,你觉得皇上现在是信我的话多,还是信你们的话多?” 徐舒玄再问,徐智再次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道:“对不起,舒玄,二叔真不知青玄会荒唐至此,此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代他向你道歉,这事儿我也会劝长公主殿下到此为止,是青玄的错,青玄的错,二叔这就回去好好教育他!” “那就有劳二叔回去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了!”徐舒玄礼貌的笑着说了一句,又问,“青玄现在还躺在床上,是吧?伤势如何,不如我呆会儿也去看看他!” 徐智一听说他要去看自己的儿子徐青玄,心中更是忐忑,不好意思的说道:“舒玄,你看这事都是青玄的不是,是他惹了祸,对不住你,你还去看他做什么,这个逆子,二叔马上就去罚他跪伺堂!”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毕竟是兄弟,该尽的礼仪还是要尽到!”徐舒玄微笑着十分散漫的说了一句后,便拿着卷轴走出了中堂。(未完待续。) 第177节 纳妾以及大婚 徐舒玄与徐智一起回到祠堂后,长公主的目光便咄咄的逼向了他们。 “你们去聊了什么?”看到徐舒玄一脸悠然自得的从容之态,长公主心中生疑,不免更加来气的问。 徐舒玄含笑道:“父亲,母亲,刚才二叔与我推心置腹的聊了一番,觉得家还是以和为贵的好,兄弟之间哪有不打闹的,而且青玄的伤势也不重,何必如此小题大作,非要将墨玄除藉呢?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徐家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脏事,或是对庶子严苛太过于无情,这岂不是更加辱没了徐家历代清正仁德的名声!” 长公主听罢,一张脸气得迅速的扭曲,眼睛瞪得简直跟铜铃一般大了,她看向了魏国公徐睿,冷叱道:“国公爷,你听听,他说此事是小题大作,拔刀弑兄这等事情在他眼里竟然是小事,那什么事情才算是大事,非要等这个逆子将这整个家族葬送了才算是大事吗?” 这时,徐诺也有些忍无可忍了,接道:“所谓拔刀弑兄不过是长公主殿下你这些护卫们的片面之词,我儿墨玄一直未承认他有对青玄拔刀相向,公主殿下何必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我儿身上!” “到底有没有拔刀,青玄自己最清楚了!”徐舒玄紧接了一句,又转向徐智道,“二叔,你不是说青玄伤势并不严重吗?不如就让青玄来祠堂,与墨玄好好对峙一下!” 徐智一听,急了,连忙向长公主解释道:“长公主殿下,青玄的确只是挨了墨玄两记拳头,并无大碍,而且此事也确实是青玄有错在先,还请长公主殿下将此事作罢,以免闹大之后真的辱没了徐家名声!” 长公主惊讶莫名的看着徐智,气得肺都要炸了,她虽有长公主的身份在此,但也不过是一妇人,原就没有在徐家祠堂说话的资格,之所以有这般底气叫了王家的舅老爷来这里开祠堂,就是拿准了徐睿温敦的脾性,以及与徐智夫妇之前商量好的联手配合,未想徐智与这个继子聊了一番后态度立刻就变了。 “长公主殿下,依我看,如果墨玄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也确实不能因这么一件小事而开祠堂将他除籍,这事儿便这么结束了吧!咱们还是去看看青玄要紧!”王家的一位舅爷终于发话了。 长公主再也无话可说,徐睿也立刻下令,退出了祠堂,之后,所有人都去蓬莱阁看了徐青玄,就见徐青玄鼻青脸肿的坐在床边,还在品着一杯茶——看来是真的伤得不重,不然也没心思品茶。 王家的两位舅爷摇了摇头,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后,便走了。长公主从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估计这以后是请不动这两位舅爷来主持公道了。 当徐舒玄走进徐青玄的寝房时,徐青玄瞬间就傻了眼,僵着脸尴尬的笑了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坐!快请坐!”他说道。 徐舒玄轻声一笑,便在一紫檀木的雕花椅上坐了下来,兄弟二人在房中聊了片刻的时间。 待徐舒玄走后,忧心如焚的徐智便来到了徐青玄的床前,恼羞成怒的训斥了一番:“青玄,你是怎么做事的?连你大哥派了人在背后跟踪你,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手中有一幅画卷,可是将你最近见过的所有人做过的所有事情都画了下来,这事儿要是捅到了皇上那里,咱们全家性命都难保!” “何止是全家性命难保,恐怕是全族性命也难保吧?”徐青玄冷声一笑,竟是不慌不忙的拾起茶杯再品了一口满堂红,续道,“父亲放心,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皇上,除非他是真的想毁了整个徐家!” 徐智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就不该去招惹他那个未婚妻,你大哥现在可是把她当宝贝,而且还对我下了警告,若是谁敢碰那丫头一丝一毫,他定然不会让此人好过,哪怕是亲兄弟也不例外!” 徐青玄听罢,手中茶杯一抖,眼角的戏谑冷笑之意就更深了。 此时,徐舒玄也被徐睿叫进了书房,徐睿言词之中想要问清徐墨玄的来历以及那日的滴血验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徐舒玄仅答了一句:“父亲,我希望墨玄之事,你不要多管,虽然他不是你的儿子,可是我当他是亲兄弟,而且三叔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你非要将他赶出徐家,让三叔以后孤老终身吗?” 他这么一说,顿时让徐睿心中愧疚难当,哑口无言,父子之间相对沉默了许久,最后谁也没说话,徐舒玄便率先走出了书房,将徐墨玄带回了听雨楼。 一进听雨楼,徐墨玄便愧疚的说道:“大哥,真对不起,我这次差点又给你惹祸了,不过,徐青玄这个王八蛋,他是故意算计我,我进去不过是抡了他两拳头,他便开始杀猪般的乱叫,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怂过,直到长公主的护卫带了衙差们赶来,我才知道上了这王八蛋的当!” 徐舒玄却是神色淡淡的答道:“我知道。你没有闯祸,只不过你这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以后手段高明一点,别让他知道是你打了他!” 听到徐舒玄这样回答,徐墨玄惊讶得瞪大了眼,这似乎不太像大哥所说的话。 “而且徐青玄这个人,从前我们都小觑了他,他身上有太多不可知的密秘,你若真与他交起手来,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徐舒玄再补充了一句。 徐墨玄就不服气的笑了起来:“不是吧,大哥,你到底是小瞧了他,还是小瞧了我,就他这幅吊儿郎当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样子,我还打不过他?” 徐舒玄看着他,严肃的说道:“阿凌昨天晚上有试探过他,他是身怀武艺的,就这一点,我们就被他的外表所骗了!” 提到阿凌,徐墨玄的目光就变得有些黯然神伤起来,似乎有什么想问,可是却又问不出口。 还是徐舒玄看出了他的心思,愧然的道了一句:“对不起,墨玄,阿凌……我恐怕无法再将他还给你了!“ “大哥在说什么呢?阿凌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啊,还什么……还不还给我的?”徐墨玄讪笑,眼神中却难掩不自然,其实他心里早已想到,阿凌现在已经是大哥的人了,他找了一整晚都没有找到徐青玄拿到解药,那么大哥唯有用那种方式才能救阿凌,这也是他当时将她送到大哥的寝房所想到的最后的解救办法。 “我知你对阿凌的感情,可是大哥比你要自私,也许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放手了!”徐舒玄忽地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一句轻飘飘的消失于风里,却是那般幽远绵长。 徐墨玄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心中微微一涩,苦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此生此世,我绝不逾越,只要你这辈子不要负她就好了!” “其实对于我来说,她嫁给你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至少,我还可以经常看到她!” 徐舒玄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后,心中微潮,沉默了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他才道:“不,我并不是担心这一点!” 顿了一声,他问:“墨玄,你会一直相信大哥吗?” “当然!”徐墨玄果断的答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又问,“大哥,难道你是怕我会为了阿凌而与你反目成仇?” 徐舒玄并不否认,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现在这个国公府里处处都是陷井,我们要步步为营,时刻提防他人,才能活得安稳一些,在这种虎狼环伺的情况下,我还让阿凌嫁到这里来,以后的局面,我不知道是否能完全掌控得住?” “墨玄,我现在能信的就只有你和三叔两人,所以我不希望……” 徐舒玄话未完,徐墨玄便打断道:“大哥,你既要我一直相信你,可你为何又对我没有信心?” 是啊!他为什么会这么忐忑不安,为什么会对墨玄没有信心? 徐舒玄没有回答,秋风清爽,一片落叶正好落在了他玉白色的手上,他只是不自禁的想起了竹林七贤山涛所说的一句话:天地四时,犹有消息,何况人乎? 他自己都会变,墨玄就能一直谨守本心不变吗? 徐墨玄见他沉默不言,神情也变得有些忧伤而肃穆起来,他沉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性子冲动,会再次被人利用!上次因为那个女人的几句话而怀疑大哥,是我的不对,但今天,我愿意在大哥面前许下血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会背叛大哥!” 他说完,就要拔刀出来去割自己的手腕,幸好徐舒玄及时喝止道:“住手!谁要你许血誓!” 徐舒玄蓦地从一把湘妃椅上站起了身来,走到徐墨玄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刀,目光映衬着刀的光芒似乎更加幽冷凌厉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说道:“留着这把刀去对付敌人吧!墨玄,你可否放下过去的成见,去向陆颜召透露一个消息,要他在我大婚的那一天,埋伏一些锦衣卫在我迎娶阿凌的路上!” “为什么?”徐墨玄愕然的问。 徐舒玄凝了凝神,沉声答道:“我担心言藩会在那一天出现……” ***** 韩凌回到安国公府后担心了一整晚,直到次日,才听到京城里传,徐青玄在广宁伯府去下了聘,将韩家十小姐韩嫣纳贵妾抬进了魏国公府的门,而至于徐墨玄在衙门打了徐青玄一事被轻描淡写的传为了兄弟之间打闹的笑谈,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转眼到了十月,秋高气爽,京城的繁华街道上丹桂飘香,大片金黄色为这落叶飘尽的秋季润了一些灿烂的色彩。 韩凌与徐舒玄的婚期也定在了这月的十五日,据说也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吉日,寓意着幸福美满,长长久久,这一日,不仅魏国公府与安国公府中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全京城的茶楼酒馆中谈论的都是这一对绝色璧人的美好姻缘,文人们皆为其赋上了词藻华丽的诗篇,而有关于他们的故事也被传得家喻户晓。 为着韩凌这一日的出嫁,安国公杨世忠与老夫人也一起来到了京城,就连大表哥杨晟之也趁换防的时机从西北赶了回来。 杨秋璇为了韩凌的嫁妆忙了一个多月,到了送妆的日子,五舅与两位表哥将四十六抬妆奁送出门的时候,韩凌见后都吓了一跳。 除了这些,杨秋璇还将一只精美的盒子悄然送给了韩凌,韩凌悄然打开了,见里面全是地契和房契之类的,还有一些银票。 杨家并无人经商,靠的都是朝庭奉禄,爵位所赐的三千户租税,能拿出这么多的嫁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杨秋璇还私下里给了她这些。 “娘亲,怎么会这么多,我不需要这么多的,你还是留着将来给表哥表姐们添娉礼或嫁妆吧!” 杨秋璇却是嗔道:“这里面有许多都是你当年帮娘亲从韩家要回来的,而且这些年你安排的那些人管理得也甚好,几家染坊、茶馆与酒楼经营得都不错,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还有一些便是你外祖父和舅舅们的心意,傻孩子,你怎么能说不要?” “娘亲和舅舅们都希望你能在徐家过得好,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到底能给你减少一些麻烦,而且徐家那样的大家族,诗礼传家,本就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武将之家的,娘亲真不想你嫁进去后受委屈。” “不过,索性徐世子待你还不错,我听紫姹说,他是真的疼你!”杨秋璇笑了笑,又道,“只一点,阿凌,你一定要听娘亲的,不要这么早要孩子,世子疼你,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韩凌不由得热泪盈眶,抱着杨秋璇几欲哭出声来,因为前世的记忆,她总是担心和舒玄的日子不会太长久,那么若是能及早的为他生下子嗣也是极好的,可是母亲这么一说,她的心潮又被掀得起伏不定起来,既感动又有些伤怀。 “好的,娘亲,我听你的!”她哽咽的说道。 杨秋璇还将余嬷嬷与晏紫姹一同叫了来,对她们再三叮嘱道:“去了徐家,小姐就要靠你们来照顾了,也只有让你们与她一同过去,我才会放心。” 说着,又特地对晏紫姹说了一句:“紫姹,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待那件事情尘埃落定,阿九也在徐家站稳了脚跟之后,你便可自行离去,你我之间本也是无契约关系的。” 晏紫姹淡然答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以前我是自由自在惯了,如今给自己找一份事做也很好,而且你的女儿,我也很喜欢!” 杨秋璇便笑了,正在给韩凌整理一些衣物时,巧儿又咋咋呼呼的掀开帘子闯了进来,对韩凌喊道:“小姐,那个昌国公府的张小姐又来了,说是有急事想找小姐说说话。”(未完待续。) 第178节 送嫁风波 张玉瑶也算是安国公府的常客了,而且每次来必是找韩凌品茶听琴,诗书交流,但韩凌明日就要出阁了,难道这位张小姐是怕将来她嫁进魏国公府后难得再见上一面而特意来与她叙旧的? 韩凌到前厅见到了张玉瑶,就见她今日还是一身极端庄明艳的打扮,但却是空手而来,不像往日一般还会带着她那架最喜爱的焦叶琴,甚至她身边还没有带丫鬟。 但从她端坐在一把圈椅上,端着一杯茶怔怔出神的紧张之态来看,她似乎真有什么焦急的事情。 韩凌唤了一声张小姐,她便立刻站起了身来,大步走到韩凌面前,抓起韩凌的手道:“阿凌,我现下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话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而失了礼,忙又笑道,“你看我……真是抱歉,明日便是你和魏国公世子大婚的日子了,我还来麻烦你!” 韩凌微微一愣,笑了,她说道:“没有关系,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若是遇到了难题,我若能帮忙一定会帮的!”说着,请她一起坐了下来,再叫丫头上了茶和一些点心。 “先说说看,张小姐遇到了什么难题?” 韩凌一问,张玉瑶的面色竟是有些红了起来,她不安的绞了绞双手,犹豫了半响,才启唇道:“阿凌,我记得你之前有跟我提起过景王殿下,是吧?” 韩凌点头:“嗯,是,景王殿下怎么了?与你有关?” 张玉瑶神色一怔,目光在韩凌脸上盯了甚久,似乎在探试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一个月前,卢靖妃有单独邀请我母亲到景王府中做客,我母亲回来后便向我透露了卢靖妃有代景王殿下向我提亲之意,但当时因朝中立储一事闹得很大,父亲便没有答应,可是现在卢靖妃又旧事重提,并带了聘礼到我昌国公府中,我原以为父亲会坚持不同意,可未想……” 韩凌听到这里,便什么都明白了,现在因昌化伯府庶子们争夺爵位之事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在一气之下将邵家诸子下诏入狱,并尽革了外戚袭爵制,而邵家的案子在刑部审理之下又牵扯出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就与裕王殿下有关,在这种情况下,裕王的地位似有不稳,昌国公定然会选择站在景王一方,正巧卢靖妃有这种联姻之意,他当然顺势而为就答应了。 “景王殿下风姿倜傥,才华卓绝,也算是人中龙凤,张小姐真的就一点也不喜欢他?” 韩凌试着反问了一句,哪知张玉瑶听完之后,脸色霎时就白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竟是微扯了唇角,苦涩的笑了一下,回道:“杨小姐,你会因为景王殿下风姿倜傥,才华卓绝而喜欢他吗?” 韩凌心中突地一跳,才意识到在张玉瑶面前说错了话,这个女孩子其实是十分有主见的。 “对不起,玉瑶。”韩凌说道,又反问,“可是你的婚姻大事是由你父母来定的,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吧?” 张玉瑶看着韩凌,欲言又止的再次踌躇了半响,在连喝了几杯茶水后,才满面通红的不好意思说道:“阿凌,你看能不能为我从中牵线,让我……与你们杨家结亲?” 韩凌听罢,顿时就怔住了,再次看向张玉瑶的时候,脑海里便想起了一些事情,原来这位张小姐不仅仅是仰慕逸之表哥的琴艺,而分明是…… 韩凌思索了一会儿后,便点头答应了她。 将张玉瑶送出府后,韩凌便找到逸之表哥,旁敲侧击的说了一番,可没想到她口水都说干了,这个愣头青好似完全没听懂似的,哦了几声便算回应她了。 韩凌甚是无奈,看得出逸之表哥对张玉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也不好直接道明影响了人家女孩子的闺誉,便只得暂时将此事搁下了。 不过,杨逸之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也着实让她生恼,好像自从她定亲以后,这小子便不怎么愿意跟她说话了,见到她总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还会躲开。 “喂,逸之表哥,怎么说我也快要嫁人了,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你能不跟我摆这幅高冷的架子么?” 在离开杨逸之所在的院子时,韩凌忍不住喊了一句,却未想到,她话音一落,杨逸之忽地转身就将她抱进了怀中。 韩凌吓傻了,愣了半响,才推着他道:“逸之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她的挣扎并没有让杨逸之松手,反而那怀抱更紧了一分。 “你都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就让我抱一会儿又如何?”杨逸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后,蓦地又松开了手,转过身向前走去。 “嫁到徐家之后,好好照顾自己,表妹,以后不要犯傻,将一颗心全部掏出来给一个男人,哪怕你再怎么爱他,也不要付出全部,男人的心易变,你得保护好自己!”说完,杨逸之便大步向前走了,没有让韩凌看到他眸中隐隐泛出来的泪光。 韩凌却是被他的这番话气得笑了,心道:你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愣头青,哪儿来的这些歪理?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逸之表哥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这天晚上,韩凌睡得有些不踏实,总担心明天的送嫁路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兴奋欢喜,算算她已有十日未见舒玄了,也不知明天他穿着喜服会是什么样子? 在杨秋璇的陪同下,她终于还是入了梦,可是梦中的场景却还是前世那般,一颗梨花树下,一袭洁白的缓带轻袭,她提着汤药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一勺又一勺的药喂入了他口中,他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却咳了起来,她看到大片嫣红的鲜血落在了铺在地上的雪色梨花瓣上…… 最后,她抬起头来看时,他却不见了,只有一张空荡荡的轮椅放在她面前…… “大少爷,大少爷不要走!”韩凌在这一句呓语中,被人拉了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杨秋璇担忧的看着她,问:“阿九,怎么了?是做了噩梦吗?” 韩凌也觉得心中甚是惶惑不安,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虽然这是前世真实的一切,可是她为什么就放不开?还是她还是执着于前世的徐舒玄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她怎么能想这些?今天可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她该想着一些吉利的事情才对! “小姐,你终于醒了,巧儿可是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小姐起床后,给小姐梳妆了!” 还好巧儿如同百灵鸟般欢快的声音响彻在了这整个房间,将韩凌心底深处的那一抹忧虑冲散,她抿唇一笑,便马上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由余嬷嬷领着走到了梳妆台前。 杨秋璇亲自给她梳起了头发,说着白发齐眉、儿孙满堂的吉祥话。 穿上喜袍之后,韩凌便由余嬷嬷领着去向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舅舅舅母们拜别。 韩凌发现外祖父与外祖母气色似乎比她刚从凤阳府来京城的时候好了很多,都是慈祥的笑容,对她千叮万嘱的交待一些事情,说完之后,外祖母的眼中还闪泛出了一些泪光。 几位舅舅的脸上也挂着笑容,看上去甚是气宇轩昂,神采奕奕,可是她也看得出来,四舅的眸子中也是含着一丝不舍和担忧的,母亲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偷偷的抹了好几遍眼泪。 后来她还与三位表哥与杨歆表姐说了一会儿话,今日的杨歆对她也格外的温和,但性子直爽,也不避讳的说道:“表妹,若是那个长公主再刁难你,你随时可以找我们的,我就是再进去给你当丫鬟,也不能让你被她们欺负了去。”言罢,又叹了一声,“我若是也能嫁进魏国公府就好了,这样,我们姐妹二人之间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韩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微酸,也知道杨歆表姐心底真正希翼的并不是嫁进魏国公府,而是嫁给那个人吧,而墨玄…… 到了下午的时候,徐家的迎亲队伍也终于来了。在听到一阵鞭炮声后,韩凌便由全福人牵着手从自己的汀兰苑中走了出来,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但已熟知路线的她也能感觉到周围是什么景物,她们走过了一条两旁栽满红枫树的青石甬道,经过了一个花园,一个水塘,甚至她还听到了鸳鸯戏水的声音,最后便到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口。 一出门口,韩凌便凭着感觉在人群中寻觅着他,如果她的感觉不错的话,此时的徐舒玄应该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事实上,徐舒玄的目光片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待全福人完成一切扫轿、熏轿等规矩后,他终于有机会将手握在了韩凌的柔荑上,似乎在看到她那一身喜服里有穿那一件金缕衣时,他才放心的含笑将她扶进了花轿。 喜轿被抬了起来,便准备出发了,韩凌坐在轿中,不自禁的回头望了一下,虽然有盖头挡着,她什么也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到那些亲人目送她的场景,娘亲一定又忍不住哭了吧,这一世,娘亲陪伴她的时间依然不多,在宫中呆了七年,才刚出来,她就要嫁人了,而且是不得不嫁,娘亲就是想挽留也没有办法。 韩凌心中感慨着,喜轿已经走出了玉树胡同,沿着定安大街上走去,此时金乌已沉,晚霞铺照,街道上看热闹的人群也拥堵在了两旁,韩凌从那鼎沸的人声中听到了许多赞扬舒玄的话,心中暗叹,舒玄一直低调谨慎不在人群前露面,这一次却因为大婚而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一路走得甚是缓慢,似乎过了很久,那繁华大街道上的喧嚣之声才渐渐远去,韩凌知道他们即将要走进魏国公府所在的榆林胡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面应该是一条较深的巷子,穿过这条巷子,就可以到达魏国公府了。 锣鼓奏乐声还在继续,然而,喜轿却突然停了下来。 喜轿落停,韩凌的心也跟着一沉,总是感觉不安心的掀开了轿帘,问:“舒玄,怎么了?” 而就在她话刚出口时,竟隐约感觉有箭矢向她飞射过来,就在那箭矢及致眼前时,一道红影从空而降将那支箭给挡了下来,场面瞬间就乱了,她听到有人喝道:“保护好新郎和新娘!”不远处很快就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徐舒玄看着从巷子突然涌现出来的一批黑衣武士,一双幽黑纯澈的眸子就微眯了起来,心道:果然言藩选择了在他大婚的日子来趁机报复,就算刺杀不成,也能毁了他和阿凌的婚事。 大婚之日,见血乃是大为不吉。 徐舒玄策马来到了韩凌的面前,将手搭在她的皓腕上,柔声而肃然的说了一句:“阿凌,快进到轿中去,不要再出来!” 韩凌心中慌乱一片,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却好似又听到了箭矢飞来的声音,那箭矢所射的方向似乎就是舒玄,于是,她想也不想的纵身跃起,飞到了徐舒玄的身前,与他共乘到了一匹马上。 “阿凌——”耳畔陡地响起徐墨玄的一声疾呼,也几乎就是这一刹那间,她感觉到眼前似有黑影闪动,那箭矢只离她咫尺之距竟陡地就凝滞在了半空。 韩凌还是忍不住将盖头掀了开,就见一张妖异谲艳的脸呈现在了自己面前,而这张脸的主人竟赤手握着那支正射向自己的箭,那箭头正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丰臣泷一?”韩凌讶然的低唤了一声。 面前的男子却是一笑,说道:“新娘子自己揭盖头不好,还是听你夫君的话,快回到轿中去!” 韩凌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目光一扫四周,竟见许多锦衣卫与一些黑衣人打了起来,那些黑衣人所用的武器皆是武士刀——这些人竟然又是东瀛武士! 这些日本人竟然选择在她和舒玄大婚的日子来刺杀他们!那么丰臣泷一为什么又要救她? 韩凌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感觉到身后一双手臂紧紧的环住了自己的纤腰,便回头看了徐舒玄一眼,见他无恙,她才心下一松,又满不好意思的将盖头掀了下来。 “对不起,舒玄,我刚才太担心了,所以才……”韩凌说道。 徐舒玄眸光一片晶莹水亮,此刻的心中只有后怕和感动,倘若刚才不是丰臣泷一接住了这一箭,那么阿凌是不是已经…… “没有关系!阿凌,你……”徐舒玄几乎是哽咽了一声,强忍着没有落泪,才说了一句,“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说完,他再看向了丰臣泷一,语气十分真诚的道了一声:“多谢!” 丰臣泷一勾起唇角一笑。 “谢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他说道,转而向着那一群黑衣的东瀛武士走了去,并赤手接过了空中射来的数支箭,只是随手向着四周一甩,那巷子的两旁高墙上便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他从一具死尸的身上也拾起了一把武士刀,就如同劈柴一般,将那些黑衣人一个又一个的劈倒在地,那些黑衣人见罢,开始惶恐的向后退去。 “丰臣泷一,你竟敢背叛关白大人,背叛我们的天皇!”有人不禁大叫。 丰臣泷一手中的刀立刻就劈到了这人的脸上,直将这人的头颅都削去了一半。 “喊什么啊!你们的天皇与我有毛关系?”他高声喝道。 这一喝,直令那些黑衣人又迅速的向后逃去。 “既然你们只听言大公子的,不肯听本公子的,那么我留你们也无用!”他说道,手中的刀光一闪,竟是齐齐的划过了数人的喉咙,就连一旁与刺客们正搏斗着的徐墨玄与陆颜召都惊呆了眼。 这样的杀人手段,简直与阎王修罗没什么两样! “言大公子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丰臣泷一再次对着巷子里喊了一声,就见幽深的巷子深处真的走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也几乎与他一样透露着同样阴冷肃杀的气息。 陆颜召看到这个人赫然就是邵云辰!(未完待续。) 第179节 拜堂洞房 丰臣泷一走向了“邵云辰”,在这十里红妆,晚霞辉映的万丈光芒中,丰臣泷一诡谲的眸子中散发着对鲜血的渴望与狠厉! 几乎是他的人一动,两道人影便迅速的交错,影成了一团,旁观的人只闻刀剑声入耳,但根本无一人可以插手进去! 巷子里剩下来的黑衣武士已被埋伏在周围的锦衣卫包围了起来,在陆颜召的指挥下,这些东瀛武士全部被捕,无一人落网。 一场风波很快便停歇下来,虽然死了一些人,但索性新郎与新娘无事,徐家所派出来的这一支上百人的迎亲队伍也在虚惊一场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因徐舒玄早已料到有这一出,迎亲队伍中也安插了不少暗卫,这些人总归也是训练有素的,稳住了场面,没有惊慌措乱。 但经历了这场风波的所有人恐怕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妖谲狠厉的男子与邵云辰对决的场面,简直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就是徐墨玄与陆颜召都望傻了眼。 也就是这一日的亲眼所见,让陆颜召相信了韩凌曾经告诉他的一句:他一人可抵五千精兵,绝无夸张之意! 丰臣泷一的刀最终插进了“邵云辰”的腹部,更是在他腹中一绞,“邵云辰”的整张脸便痛苦的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丰臣泷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关白大人潜伏在大眳的所有东瀛武士,你就不怕关白大人会派人来追杀你?” 邵云辰在丰臣泷一耳边说完,丰臣泷一便轻笑了起来。 “言大公子似乎记性不太好,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谁碰我就会剁谁的手!” 他说完,邵云辰便哈哈哈的高声大笑起来,他的嗓音沙哑而浑沉,笑完之后,还讥讽了一句:“丰臣泷一,我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有这么愚蠢的时候,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背叛你父亲,背叛日出之国的天皇!而且这个女人似乎已是别人的妻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笑!” 邵云辰话落,便感觉到那把插进自己的腹部的刀又是一绞,丰臣泷一十分亲妮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言大公子还真是高见!” 笑了笑,他续道:“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因为你比我蠢得多!干嘛说这种话来打击别人的自尊心呢?真是令人讨厌!”话落,那把刀便利索的从邵云辰腹中拔了出来,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巷子一侧的高墙上射了去,紧接着,伴随一声惨叫,又一个人影从高墙上滚落了下来。 在邵云辰倒下之后,丰臣泷一才扯下一块绢布,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转身,看向正骑在挂满红绸马背上的徐舒玄一笑。 “对不起,表弟,我听说大婚之日,见血会不吉利,不过,我也有办法抹去这些痕迹!至于这些尸体,就劳烦锦衣卫的人处理一下了!”说完,他一脚踏过邵云辰的尸身,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点燃后,一束烟花冲入云霄,接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不多时,就见几辆马车穿进了这条巷子。 “龙公子,有何吩咐?”为首的一名车夫跳下车来,来到丰臣泷一面前,拱手相问。 丰臣泷一指了指地上那一滩滩的血渍,说道:“一盏茶的时间内,本公子不想再看到这里有任何污秽肮脏的东西,将这整条巷子都添满丹砂,再铺上我之前给你们的那几箱珍珠玛瑙!” 车夫愣了一愣,马上眉开眼笑,唯唯喏喏的答是,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很快叫了帮手过来,将一车丹砂全部倾了下来,在一群人手脚麻利的铲铺之下,这条巷子竟然渐渐铺上了艳丽而绵长的红毯。 徐墨玄与陆颜召再次看得瞪目结舌:这厮真是太嚣张了,尼玛真是有钱就可以这样任性么? 徐舒玄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在眨眼之间就能夺人性命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玩味般的笑容一阵恍惚,最让他回不过神的便是,言藩真的就这样被他给杀了? 仿佛这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一般,血腥而绚丽,如烟花般一闪即逝。 “吉时快到,表弟,你还在想些什么?”丰臣泷一见他发怔,笑着提醒了一句,“不用感激我,你只须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欠他一个人情?是了,他早就威胁过自己与他订下一个盟约,如今却是以这种方式来逼他答应这个盟约,这个人…… 丰臣泷一再次意味深长的朝着徐舒玄一笑,然后转身便走了,谁也拦不住他,陆颜召追出几步后,又被徐墨玄给拉了回来! “陆颜召,今天是我大哥和阿凌大喜的日子,看在他至少帮了我们的份上,今天就算了吧!”徐墨玄劝道。 陆颜召迟疑了半响,想到韩凌刚才挡在徐舒玄面前的一幕,旋即又想起她曾经为自己所挡的一剑,眼神中忽地就笼上了一缕凄伤的忧愁,他眷恋的望了一眼韩凌所乘的喜轿,顿了片刻后,沉声下令:“将这些倭寇无论活的死的全部给我带走!” “是!” 在陆颜召的带领下,所有锦衣卫拖着那些或伤或死的东瀛武士整肃离去! 锣鼓奏乐声再次响起,迎亲队伍继续前行。 在韩凌紧张担忧的等待中,喜轿终于落在了魏国公府的门前,耳畔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掀开了轿帘。 看到这只手,韩凌的心才彻底安稳下来。 徐舒玄的脸上也罩着霞光满溢的喜悦,只是他们二人都没有看到,在宾客满盈的国公府中,有一双眼睛在看到他们时露出了不可置信而失望的光芒。 其实就在他们在巷子里遇到那些东瀛武士时,长公主也派了人去打探情况,只不过,这些人被当成刺客被锦衣卫一并给捸捕了。 长公主恨得直咬牙,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看着这个凤冠霞帔的新娘被全福人牵着手迈过火盆,看着这一对新人在众人的喝彩祝福声中牵着红绸走进喜堂。 随着一声“吉时到”的唱喝,韩凌与徐舒玄顺利地完成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最后被一辆红绸的小车送进了新房。 “舒玄,今天长公主好像有点不一样!”两人坐在小车中时,韩凌忍不住问了这一句,因为她分明有注意到在拜高堂的时候,长公主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 徐舒玄本来与她各牵一端红绸,这时听她问话,便抛开了这些规矩,将韩凌搂进了怀中。 “阿凌,我成亲,她自然是不高兴的!”他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愧然和心疼,“以后你还要与我一起去面对她……” “我知道,我不怕她的!”韩凌诮皮的回了一句,又思索道,“我是觉得长公主今天看到我似乎很是意外!” 她虽然没有看到长公主的表情,可是通过她的一些小动作便可以判断出这个女人对她的出现是感到非常吃惊的!这对于一个知道自己儿子今天会迎娶新娘并已经作好了准备的母亲来说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但徐舒玄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着眸子沉吟了片刻,方才安慰韩凌道:“不用管她,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与她无关,阿凌,忘掉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不快,我们高高兴兴的过好今天,好不好?” 韩凌的脑海里只忽闪过丰臣泷一救她的一幕后,便摒弃了心中所有的疑问,含笑点了点头。 新房自然设在听雨楼中,不过,因为徐舒玄的大婚,这座宁静雅致的院子以及那三殿二庑的阁楼都有重新修缮过,大红的喜字贴满了门窗,四处亦是张灯结彩,地上铺满了秋菊、丹桂和玉簪等时新的花瓣,花香四季,晚风缱绻。 小车停下后,韩凌与徐舒玄牵着红绸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了新房,余嬷嬷、春莲和巧儿已经在听雨楼中等待着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一切按照习俗来了,在全福人端着一只放了福寿双庆如意的托盘过来后,徐舒玄便拿起那白玉如意揭开了韩凌的盖头。 韩凌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穿着一身如意云纹喜服的徐舒玄,从未见过他穿红色的韩凌一时看呆了眼,原本神姿朗彻高绝不染纤尘的他在这一身喜服的红光映衬下竟是有一种瑰艳华丽的俊美。 而徐舒玄也看着她怔了神,马背上的一瞥已然惊艳,可在这红烛之光下细细打量,更是有一种沁入心脾的愉悦感,身着凤冠霞帔的她美得令人心惊沉醉——真是百看不厌! 在全福人安排丫鬟们完成撒帐之后,韩凌才和徐舒玄喝了合卺酒。 新房之礼完成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徐舒玄本来也要去前院宴客,却执意陪着韩凌坐了一会儿。 “舒玄,你的体质好像不适合多喝酒,他们不会故意灌醉你吧?”韩凌担忧的问了一句。 徐舒玄笑道:“新郎本来就是要被灌醉的,不过你放心,我自能应付!”说完之后,他一双幽深而曜亮的眸子注视了韩凌良久,不禁抚着她盈满红晕的脸颊叹道,“阿凌,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那摩挲起来的柔滑触感不禁又令他有些口干舌燥,就在他禁不住想要去亲吻那樱红的唇瓣时,韩凌也微有些娇羞的叹了一句:“夫君也非凡人啊!” 这一声夫君唤得徐舒玄心中一酥,好似一股甘泉涌上心头。 “今天累了一天,你肚子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我过一会儿就回来!”徐舒玄柔声说了一句后,才翩然起身,慢慢走出了新房。 徐舒玄走后,巧儿便兴奋的跑了进来,笑脸嘻嘻的对韩凌说道:“小姐,世子对你好温柔哦,而且世子早就吩咐厨房给小姐备好了点心,你看,就在那里,都是小姐最爱吃的!”巧儿指了一扇屏风附近的梨花木圆桌上摆放的点心,笑说道,“我就说小姐你还是很有福气的!以前我听说徐世子不怎么爱见外人的,还以为他不好相与,今日却见他待小姐不是一般的好,而且世子长得真是跟天人一般……” 看到巧儿一幅天真浪漫的欣喜模样,韩凌也不自禁的抿唇一笑,这时,余嬷嬷也走了进来,吩咐道道:“还不快给小姐卸妆更衣!春莲也一块儿来帮忙,小姐这一天定然累得不轻。” 余嬷嬷是知道她不喜欢头上顶一些簪钗饰物的,而且今天这凤冠还重量不轻,便立刻唤了这两名贴身丫头来给她卸妆。 韩凌不知道将余嬷嬷、巧儿、春莲带进这魏国公府里来对她们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心中微有些歉意,便说了一句:“嬷嬷,春莲,巧儿,这里并不比安国公府,以后的日子可能就没有从前那般轻松了,你们跟着我可能还会吃一些苦头,不过,有我和世子在,也定能护你们周全!” 余嬷嬷道:“小姐说得哪里话,夫人让我们跟着小姐陪嫁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夫人说了,以后世子和小姐的膳食都由我来负责,小姐也最爱吃嬷嬷做的菜肴和点心了!” 韩凌点了点头,心道:母亲竟连这个也替她想到了,她也早有这种准备,听雨楼中的小厨房从前出事就不少,她既然嫁了进来,也一定会想办法在厨房之中安插自己的人。 “好,这个待我与世子说了之后,便安排嬷嬷来做小厨房里的管事嬷嬷!”她笑说道,拿了桌上一块糖蒸酥酪便吃了起来,再看桌子上所摆的这些点心,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七年前,她只与大少爷说了一遍她所爱吃的点心,未想他能记到今日。 想着,韩凌的心中暖意绵绵,却又蓦地想到了那个婢女阿姝,当时那些点心就是那个娇憨的婢女端上来的,舒玄那个时候似乎很信任她,可是墨玄却说阿姝自三年前告假回乡后就再也没来了! 前世,她对那个阿姝的印象也是如此,莫名的就失踪了! 韩凌正沉思的时候,耳畔忽传来春莲的一声:“世子爷回来了!” 韩凌一个激灵,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回头一望,果见徐舒玄满面春风的向她走了过来。 “不是要被宾客灌醉的么,怎么这么早就回了?”韩凌故意打趣的问道。 徐舒玄清咳了一声,余嬷嬷会意立刻唤了巧儿和春莲一并退下,他才坐到韩凌身旁,低声道:“我为了能早些回来,与那些宾客们一一进过了,不然,他们也不肯放过我。” 韩凌啊了一声,担忧的嗔怪道:“那你到底喝了多少?不是说不能喝太多的吗?”说完,还将鼻子凑到他身上闻了闻。 粉颊的靠近以及那清甜的温香又让徐舒玄的心跳迅速加快起来,他揽紧了韩凌的纤腰,溥唇也触到了她细嫩的颈边,柔声道:“我骗你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喝多少酒,刚才玩了一点小伎俩,将那些酒都装进一个囊袋里,我父亲以为我喝得多,便叫人将我扶了回来!”说着,还从袖中取了一个圆鼓鼓的囊袋在韩凌眼前晃了晃。 韩凌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羞恼得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再加上烛光下那潋滟含情的双目,好似能掬住人的灵魂一般,一刻也不想挪开眼睛。 徐舒玄的手指便不由自主的轻抚在了她这双如墨玉般的眼睛上,轻轻的,轻轻的滑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玲珑有致的锁骨之上。 此时的韩凌已经缷了妆,换上了一身寝衣,溥溥的绸缎将她的身段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让人情不自禁的去想象那如同上等美玉一般令人销魂摄魄的娇躯。 韩凌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嗫嚅着唇瓣道:“舒玄,我,我为你跳一支舞,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180节 娇妻之诱 她说,我为你跳一支舞,好不好? 徐舒玄很少见她这般娇羞的柔媚之态,便是她曾经在他生辰宴上的一舞,也不是婉约风情的,她骨子里便有一种不屈不折的傲性,哪怕是面对至高无上的皇帝,也绝不低头服软。 可是今天却让他见到了如此温婉娇媚的一面,有如江南女子般的似水柔情。 “我曾经在那么多人面前跳了舞,你不会怪我吧?”韩凌又低声问了一句。 徐舒玄笑道:“当然不会,我的阿凌如此聪慧多才,那是我的福气!” 可她那时候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女孩子在众多士族子弟面前献艺终究是不好的,尽管她并没有给他丢脸,也没有给杨家丢脸,但也失了身份。 “那我以后只为舒玄一人而舞。”韩凌柔声说道,望着他灿然一笑,在他陶醉而愣神的目光注视下,她站起了身来,并到那一扇巨大的屏风后面换了一身粉色香云纱的舞衣出来! 徐舒玄的目光再次深了几分,幽亮的眸子因着这一袭桃粉而变得谲艳而瑰丽。 他斜倚在塌上,凝眸注视着她,就像是欣赏着一幅永远也赏不完的画卷,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他面前呈现出一个新的自己,而现在的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在一袭桃粉下若隐若现,澄澈水亮的眸子脉脉含情,脸上的笑容也灿若朝霞一般。 她的腿十分的纤长,滢滢润润总让人错觉那肌肤上好似笼了一层洁白的光芒,她足尖轻点,人已如雏燕般的凌空而舞,长而溥的香云纱在她身周拖曳出逶迤的红光。 今天的舞与上一次的兰陵王入阵曲又有不同,妩媚而婉约,好似于掌心上轻托而出,又仿佛云雾中袅袅飞来,灵动蹁跹,飘渺得亦真亦幻,有那么一瞬间,徐舒玄真担心她会就这么临风而飘去,便伸出手来想要去抓她的手臂,谁知她纤腰一扭,如同飞燕踏歌般的飘远。 徐舒玄自小就很约束自己,并不是一个爱享受的人,别说是像那些世家公子哥们斗鸡走马,就是连那些伎人们的歌舞都看得少,也最多只是举办宫宴或是家宴的时候,会与大臣们或家人们一起凑凑热闹,但也总是中途便退了出去。 因为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他便要让自己时刻保持着清醒,绝不醉心于任何一刻的靡靡之音。 此时看到韩凌为他跳的这支舞,他便好似完全放松了一般,也不自禁的从一抽屉中取出了一支长笛,伴着吹奏了起来。 就在笛声响起的时候,新房之外便有许多人闻声而来,看着那纱窗上所映出来的两道剪影,一长身玉立,横笛而奏,一翩跹而舞,旋转而行,很快,那两道身影便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世子还会吹笛,那笛声真好听!”巧儿情不自禁的赞叹起来,“而且小姐竟然还会跳舞,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跳舞呢!” “当真太美,太美了……” 在这一片意犹未尽的赞叹声中,有一个人影也躲在了这新房之外,听着看着,便悄然的哭了起来。 大哥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吹过笛,而且还是如此缠绵深情,他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到放纵自己贪图享乐的地步了吗?徐明烟心道。 而徐墨玄也躺在了不远处的屋脊之上,怅然又痴迷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那窗上所映出来的大哥的身影将阿凌横抱而起,他才从屋脊之上纵身跳下,在夜色中渐渐奔远。 因为韩凌这一舞已然是香汗淋淋,徐舒玄便将她抱进了净房,房中一个较大的水池中盛满了温泉,这也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阿凌,我想好好看看你的身体!”两人站在水池边时,徐舒玄忽然柔声说道,眸光也因为这满屋子的水汽而变得氤氲。 韩凌粉颊上的红晕漾开,羞赧的垂下眼睫,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我,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好像不甚好看吧?” 徐舒玄看着她道:“我想记住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阿凌,我想将你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这话说得甚是令人羞恼,却又这么一本正经,韩凌无语反驳,只好点了点头。 徐舒玄便将双手覆盖在了她的香肩上,慢慢的,慢慢的将她这一袭香云纱脱去,她粉致如玉般的身体便一点一点的呈现在了他眼前。 韩凌看到他浓睫下的那双眸子渐渐变得熏醉而流魅起来,他真的在仔细的打量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双温暖如玉的手也自她的锁骨上慢慢滑下,在触及到她那柔软的敏感部位时,她身子微微一颤,有些站立不稳,便轻轻的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很好看,阿凌,你真的非常非常的美,有点让我感觉害怕了!”徐舒玄说道。 “害怕什么?”韩凌讶异的问。 徐舒玄手捧着她的脸颊将她轻轻揽进怀中,笑道:“害怕你会被别人抢了去!” 这无心的一言顿时让韩凌心头一震,她自己竟也有些害怕起来,她当然不是怕被人抢了去,就算是到了绝境,这一世,她宁愿一死也绝不会再委身于别人,这忠贞二字,她自己也看得犹为重要。 可是她却担心他,担心前世出现过的那些人会害他…… “怎么了?阿凌,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不管是谁来跟我抢,我都绝不会相让的,就是皇帝也不例外!”他说道,“阿凌,你永远是我的妻。” 韩凌眼睛一润,蓦地将双臂往他脖子上一揽,身子也在他身上磨磳了起来,徐舒玄被她这一动磨得身下也愈加火热,本来就已口干舌燥,这一拨弄,他便更是按耐不住将双手环在了她腰间,就这样托着她的身体抬了上来。 韩凌的玉腿也渐渐分开,环在了他的腰际。被他这么抱着,韩凌的身子便略高了一些,胸前的绵软正好压在了他的胸膛,双眸也正好与他相对,却又因为情动而微翕着眼睫露出迷离的魅惑之光。 徐舒玄再也无法自控,对着她颈上那雪白中闪泛着粉泽之光的肌肤亲吻了下去。 感觉到柔滑的舌苔在她肌肤上****,韩凌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轻吟,那轻吟令徐舒玄心中的渴望也似燃烧起来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吻自她的脖颈滑落到胸前,阵阵麻酥感传遍她的全身,令的拥抱再次紧了一分。 徐舒玄的星瞳已变得瑰丽而通红,他喘息着,再将韩凌抱到了水池之中,让温泉之水浸泡着她的全身,这样,她就不会冷了,现在已是深秋,夜风中已有了一丝寒峭,他刚才看到她身上起了些许的疙瘩,现下经温泉一泡,肌肤又恢复了滑腻而滢润,好似真的泛着皎洁的光芒一般,华美而圣洁。 “舒玄,这个小泉池是以前就有的吗?水放了这么久竟然不会冷?”韩凌不禁问道。 徐舒玄笑道:“这泉池是我最近才命人凿的,刚好这附近有座玉泉山,我将那儿的泉水引了进来,至于水为什么不会冷,我也是有办法的!” 韩凌听罢,抿唇一笑,她自然知道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他可是在机关制造术方面很有天赋的,奇门遁甲,星象学术无一不精通,不然也不会被世人誉为天才了! “阿凌,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徐舒玄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忽又问。 他问的时候,那溥润的唇又含在了她那一抹嫣红上,韩凌再次被激得一颤栗,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头颅,反问:“你是问我为什么会跳舞吗?还是其他?” “当然是你所会的全部?”他的吻慢慢移到了她的腰间,又将她身子一抬,便放在了自己身前。 感觉到一股炙热,韩凌微张了樱唇,也抱着他的身体,将螓首压在了他的肩上。 “我,我其实有很多是跟你学的,再说了,我懂得也不是很多,只是学到了你的一点皮毛而已!” 韩凌这么一答,徐舒玄便是一愣,停止了攥紧她纤腰移动的所有动作。 “跟我学的?”显然这个答案有些出人意外,匪夷所思,他的印象中,可是从来没有教过她什么。 韩凌狡黠的在他唇瓣上落了一吻,答道:“是啊!前世的时候,我可是偷偷的跟大少爷学了很多东西,大少爷算得上是我的启蒙恩师呢!” 徐舒玄怔了一怔,喃喃道:“前世?” “阿凌,你可以跟我说说,在你那个梦中,也就是前世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他问。 韩凌便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十分的纯净而天真,她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前世的大少爷也是和你现在一样啊,高贵清雅,一尘不染,才华卓绝,有如叔夜一般龙驯难服的气节,而且大少爷平易近人,从不轻鄙身份低贱之人,前世,我六岁的时候,与母亲一起回外祖家省亲,遇到了劫匪,后来……后来母亲离我而去了,我回到广宁伯府后,父亲却不再认我,将我赶了出来,再后来,我遇到了一名牙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声,笑道,“总之,后来我到了魏国公府厨房做小婢,有几次被派到听雨楼给大少爷送汤药,便认识了大少爷,大少爷见我对他书架上的书很感兴趣,便教我读书,写字,甚至后来还教了我下棋与兵法战策,只要是我想学的,他都不吝惜教给我,大少爷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越说到后面,韩凌的声音越是哽咽,眼眸中也是水光滢滢,而徐舒玄却是沉默了半响,眼神有些微黯,他忽地低吟道:“所以,阿凌,你是为了报答我?倘若我与你梦中的那个大少爷不一样呢?” 韩凌被他这一问弄得有些糊涂,但也很快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他是怕她只是为了报恩而嫁给他的吗? “不是,舒玄,阿凌真心爱你,很爱很爱你!”她说了一句后,便主动的将唇瓣印在了他的溥唇上,小舌轻轻的探了进去,身子也无限的向他靠近,用那温暖的湿润去包容他的所有。 再次尝到那般销魂的滋味,徐舒玄也好似进入了一个极致美好的温暖所在,扶着她的腰身剧烈的颤动起来。 两人的喘息声很快随着身体的交融而重叠,彼此都为对方意乱情迷的熏醉眼神而沉沦,两人的心也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可能是因为在水中,韩凌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反而是那欢悦的感觉曼延至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更多,于是,这场欢愉也持续不断的没有了尽头。 徐舒玄也片刻都不想松手,抱着她一次一次的仿若冲上云霄,又或是坠入谷底,这滋味真是让人永远也回味不尽。 晚间的月光已进入云层,红烛也快要燃到尽头,徐舒玄才慢慢放开韩凌,将她从温泉池中抱出,用一袭干净的帷幔将她包裹着,来到了他们的喜床之上。 这是一张很大的梨花木拔步床,床头龙凤戏珠,火红的幔帐围在了四周,微微拂动。 看着韩凌满足而疲倦的入睡,徐舒玄也在她红潮未尽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便拥着她沉沉睡去,可就在他刚要进入梦乡时,却听到了韩凌的一声梦呓:“不——师傅,师傅帮我救救他!” 徐舒玄被这一声梦呓惊得睡意全无,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眼角处滑下了一滴泪,而且她还在恐惧中挣扎着。 “阿凌,快醒醒!”不忍她在梦魇中痛苦挣扎,徐舒玄将她轻摇了醒来。 韩凌黑亮的眸子对上徐舒玄担忧的双瞳时,才好似回到了现实一般,剧烈起伏的胸脯慢慢平息下来。 她蓦地起身,再次将徐舒玄抱得极紧,低声呜咽道:“舒玄,你这一世可不能离开我先我而去!” 徐舒玄疑惑的怔了一会儿,忙安慰道:“不会,阿凌,我不会离开你,我会陪你到老!” 韩凌低泣着连连点头,可是那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消除一分。 徐舒玄又问道:“阿凌,你刚才到底梦见了什么?” 韩凌只紧紧的搂着他,一句话也不肯说,这段时间也是奇怪了,她竟会经常梦到前世,梦到舒玄的死,甚至刚才她还梦到了自己跪在他的坟前痛哭,那般绝望的痛哭,就在她心如死灰想要自刎追随他而去的时候,一个银发的男人出现了,他说,对一个人最好的回报是好好的活下去,利用她所学的一切去回报这个世界,方能无愧于天地。 于是,她跟着那个银发男人走了,那个男人将她带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过了大半年隐居避世的生活,在那大半年里,她每天为他做饭洗衣,而那个男人便在闲瑕之余教她琴、棋、兵法、医术与星象之术,他教得并不用心,有时候也只给她一些书看,但索性她记忆力好,也学了个二三成,算不得精通,却已足够一生受用。 “没,没什么,就是在梦里看到了前世遇到的那个师傅!”韩凌答道。 “师傅?”徐舒玄微愕,玩笑般的打趣道,“你前世的那个师傅不是我吗?” 韩凌不好意思的回道:“前世大少爷是教了我很多,可我却并没有叫大少爷一声师傅,阿凌是后来遇到了一个白头发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教了阿凌很多,其中医术就是他教的,阿凌拜了他为师。” 韩凌说到这里,徐舒玄的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一变:一个白头发的男人?难道竟然也是他的师傅? “阿凌,这一世,你可有再见到你那位师傅?”他问。 韩凌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了!” “那你想见他吗?”徐舒玄再问。 韩凌沉吟半响,似犹豫了一刻,再看向徐舒玄时,她眼神中隐透出一丝惶恐,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不想见!舒玄,这一世,我有你就够了!”她答道,然后狡黠又俏皮的一笑,欺身而上,抱着他一起滚进了被褥之中。(未完待续。) 第181节 怀疑与见亲 在这个温馨的洞房花烛夜里,徐墨玄是在风琴阁中度过的,自上次误伤了韩凌之后,他便再也未到这风琴阁来了,本来从前时常混迹京城三大青楼也只是为了自己调查身世而打的掩护,如今已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也答应过大哥放下过去的一切,便再无心思来这里吃喝玩乐了! 但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低落,好像只有在这个笙歌燕舞靡音不断的烟花之地,听着琴,品着酒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快,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饮着桌上所放的桂花酿,有时候也会抬起眼来朝那纱幔后的弹琴女子看一眼,但雨潇潇知道,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雨潇潇纤指拨着琴弦,口中吟唱着这首曲子。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笑着重复了一句:“好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徐墨玄侧过头来一看,就见陆颜召穿着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你大哥和阿凌成亲,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吧?”陆颜召自主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徐墨玄敬过之后,一饮而尽。 “你的差事这么快就办完了?”徐墨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诮笑的问,“陆大公子的办事效率可是越来越高了!那些日本人都招了吗?什么时候潜入我大眳的,到我大眳来又做了些什么?还有,就是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大哥?” “你是在审问我吗?徐墨玄,你这种不敬上司的嚣张个性还是一点也没有改!” 陆颜召冷哼一声,再饮了一杯酒,另转话题问:“我对一件事情感到很奇怪,你大哥与那个日本人丰臣泷一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叫你大哥为表弟?” 徐墨玄愣了一下,旋即嗤笑一声:“你问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那日本人就是个逗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或许跟谁都攀亲戚!” “那你不会也是他什么堂兄表弟吧?”陆颜召也嗤声反问,眼神中明显的流露着不信,“你不用为你大哥掩饰什么,我也没打算玩什么手段来向你大哥兴师问罪!老实说,我真没有你大哥那么重的心机!这也是为什么你我都会输给他的原因!” “喂,陆颜召,你不要妄想挑拨我和我大哥的关系!”徐墨玄不高兴的低斥了一句。 陆颜召再次苦涩的冷声一笑。 “徐墨玄,你可有真心把我当过兄弟?”他问。 徐墨玄眸子中的光芒敛了敛,他拿着酒杯沉吟了许久,方才为自己连倒了三杯酒,杯杯饮尽。 “陆兄,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他道,“不过,阿凌说得对,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肯放过我父亲?” 徐墨玄不由得将一掌重重的压在了桌上,沉声道:“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就该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陆颜召的脸色也跟着一沉,眸光甚是哀凄。 “如果案子翻过来,我陆家是不是也要全族偿命?”他苦笑着说道。 徐墨玄便沉默了下来,对陆颜召到底有一丝愧然,不错,如果蒋家的案子翻过来,陆丙一个陷害忠良的大罪必会牵连全族,到时候陆颜召哪里还有活路,他虽然说不怪责陆颜召,但实际上也是将他往死路上逼,除非……除非陆丙能自己认罪,或许还能免了全族受累的牵连。 陆颜召见他不说话,便笑了,接道:“你有你大哥的帮忙,我们陆家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我父亲就被他牵制得死死的,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你大哥为什么不阻止那个日本人杀了言藩,如果有言藩这个人作证,蒋家的案子不是很快就翻了吗?还是那个邵云辰……他根本就不是言藩?” 徐墨玄倏然抬眼,眸光中露出少许惊诧来,邵云辰是言藩这个结论原也只是他们的猜测,但基本上判断得八九不离十,有这个可能不是吗?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带着那一群东瀛武士来刺杀大哥? “陆颜召,我大哥有他的考量,可能他真的不想将你们陆家逼至绝境,再说了,那个日本人手那么快,谁阻止得了!” 这倒是实话,那么快的身手,谁又能阻止得了? “那好,我还有一事想问,半个月前,你因何事而打你二哥徐青玄?” 陆颜召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这里,倒是让徐墨玄有些吃惊。 “你问这干嘛?” 陆颜召道:“你知不知道,宫里的那位香妃娘娘可是你二哥寻到后,送至宫中的,你二叔还因为此事到我陆家来议过亲,想让我与你们徐家二房的小姐联姻!” 徐墨玄惊愕的愣了一会儿,反问:“是要将我三姐徐绯烟嫁给你吗?” 陆颜召不否认的点头。 “那你父亲答应了吗?”徐墨玄有些紧张的再问。 “暂时还没有!” 这个回答令徐墨玄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也腾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愤怒来。 “陆颜召,虽然之前你父亲逼阿凌与你定亲之事让我对你十分不满,但我承认,你到底是一个君子,至少比那个徐青玄强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三姐,说真的,我也不希望你与我二叔家联姻。” 陆颜召似猜到了什么,顿了半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看来你们徐家也不像外人所传的那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高门大户,勾心斗角,阿凌嫁进去后,能安稳度日吗?” 这话将徐墨玄也问住了,不由得就为韩凌担忧起来,先前再多的不快与压抑也就此散去,他站起身来道:“陆颜召,你提醒了我,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要马上回去!” 看到徐墨玄飞奔而去的身影,陆颜召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黯了一黯,其实他真的称不上什么君子,至少比不上徐墨玄如此心胸开阔,诏狱里从韩陌口中审问出来的一些隐秘供词,他到底没能说出口,也罢,就待明日见了皇上再说吧! 徐墨玄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就已开始有些蒙蒙亮了,他记得按照习俗,新人成婚后的第一天好像要敬茶认亲什么的,那么阿凌免不了要与长公主接触了,嗯,他得在旁边看着,免得那个女人又耍心计对阿凌使绊子! 韩凌实在是太累了,昨晚被那个噩梦吓醒之后,她又紧紧的抱着徐舒玄缠绵了许久,好像生怕他下一刻会离开,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奉献了出来,让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而且他好像也没能节制自己,几次都仿佛要将她的腰折断,就是睡着了,也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让她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 是以,两人都睡到了辰时正才醒来,徐舒玄睁开眼睛时,就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看了看怀中睡得正香甜的韩凌,禁不住又在她那密盖的长睫上覆下一吻,韩凌就是被他这一吻给弄醒的,眨巴着如同墨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在看清他的容颜时,也不禁莞尔一笑。 “是不是快到认亲的时候了?”她问道。 徐舒玄又在她粉嫩的脸上轻啄了一口,方才起身道:“不着急,认亲还有一会儿,我先起来,到书房等你!” 韩凌道好,就见他下了床,将内里衫子穿上后,后从柜子中拾了一件玄色的大氅披上,便出门了。 “世子爷,您起床了!” 外面传来巧儿的声音,就听徐舒玄嗯了一声,那衣袂窸窣声便渐渐离去了。 不一会儿后,巧儿与春莲便端着洗濑用具走了进来。 “小姐,世子爷人真的好好哦,他刚才对我们都笑了呢!”巧儿兴奋的说道,还是春莲低斥了一句:“巧儿,小姐昨晚跟我们说了什么,你忘了吗?在这里不要乱说话,免得丢了小姐的脸!” 巧儿一向没头没脑的,也不知自己刚才说的一句话有多蠢,幸好是韩凌没有放在心上,若是遇到一个心眼小的主子,肯定就是另一种理解了。 “哦,好,我以后就只管好好伺候小姐,不再乱说话了!”还好这丫头及时的反应了过来,自觉认错的道好。 韩凌**莲取了一件海棠色的妆花褙子过来,穿好衣裳并洗漱完后,再让巧儿给自己梳了个凌云飞天髻。她虽然已是新妇,可是因着年龄小,再怎么打扮也是一副青涩的模样,于是,便让巧儿将眉色添得稍浓,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 收拾完后,韩凌便来到了徐舒玄的书房,正要敲门,就听徐舒玄在向南楚吩咐事情道:“昨天迎亲路上遇刺的事情,我还想让楚哥安排人去查一下,看这件事情是否与长公主或是徐青玄有关?” 南楚道了声是,转身便将书房之门给开了。 韩凌有些不好意思道:“打扰你们商量事情了?” “无,世子说了,对世子夫人你,不用避讳!”南楚说了一句,便侧过身子,“世子夫人快进来吧!” 韩凌走进书房后,南楚便道有事先走了。 徐舒玄看到韩凌这一身艳丽的打扮后,微微笑了一笑,忙走过来,将她搂进了怀中。 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韩凌不禁问:“舒玄为何会怀疑昨天的刺杀与长公主或是徐青玄有关?” “你现在还叫我名字?” 听他这么一说,韩凌赶紧改口道:“夫君。” “你昨天不是也说长公主看见你后的反应不太正常吗?” 韩凌是觉得有长公主的反应很奇怪,但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道:“可那些刺客都是东瀛武士啊!言藩带来的东瀛武士!” “也不只有东瀛武士,丰臣泷一最后杀的那个刺客并非东瀛武士!”徐舒玄指的是那个藏在巷子旁的高墙之上企图再次用箭对他进行射杀的人,韩凌那时身在花轿之中,并没有看见。 见她发愣,徐舒玄又捏了捏她的粉颊,笑道:“好了,呆会儿还要向长公主敬茶,看她今天有什么反应就知道了!我们先用早膳吧!” 说罢,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了书房。 早膳备在了听雨楼中的小花厅,依然是她所爱吃的点心。韩凌吃到一半的时候,便问道:“舒玄,我还是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你尽管说便是了!”徐舒玄笑道。 “我想让余嬷嬷做这听雨楼中小厨房的管事嬷嬷,以后我们的膳食就全由她来负责。” 韩凌说完,认真的看向徐舒玄,就见他很是有趣的一笑,那笑意里分明还有一丝促狭之意。 “你不相信我身边的这些奴仆我明白,不过,你又何须向我请示,你已经是这个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里的内宅事务就由你来作主!” 这点小心思被看穿,韩凌的脸色不由得又一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逗得徐舒玄又笑了起来。 两人用完早膳后便到正院去见长辈了,听徐舒玄说明了这国公府的情况后,韩凌才知原来魏国公与长公主并不住在一起,长公主有她自己独立的住处丹阳殿,而魏国公常年不在府中,即使回府也只呆在正院的一处楼阁灵钥阁中。 现在他们来到的既不是灵钥阁也不是丹阳殿,而是写着忠义仁孝的正堂,里面魏国公与长公主、二房、三房的人都到齐了! 韩凌一进屋子,便感觉到数道目光朝她齐射了过来,其中有一道最为灼热的目光让韩凌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恶寒——这个人就是徐青玄!(未完待续。) 第182节 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擅用蛊,手下有不少暗线,而且还与朝中多位重臣有往来,这个人身上藏有太多的密秘,而且还很阴鸷狡诈,恐怕这个徐青玄以后将会是她和舒玄在魏国公府中最大的敌人了! “大嫂真是一个姿容非凡的可人儿!”徐青玄身边一个着葱绿色乡宝相花褙子的年轻妇人笑盈盈的说了一句话,便率先吸引去了韩凌的注意力。 韩凌便一瞬不瞬的朝她打量了起来,这女子算不上十分美艳,但一看也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之人,就是面容上稍显憔悴,所以显得人也稍老成了一些。 “这位便是青玄的嫡妻张氏,国公府里的二少奶奶。”徐舒玄介绍道。 韩凌一听,心中微有些诧异,之前到魏国公府来的一段日子,她从未见过这位二少奶奶,今日一见,却是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心慈柔善好相与的,却竟是徐青玄的嫡妻。 看她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也算十分真诚,没有飘忽闪烁或是如别人般的审视,应不是心机深沉之人。 韩凌朝张氏回以一个微笑后,便与徐舒玄一起跪下向魏国公请安奉茶了,魏国公终于见儿子成了亲,而且这儿媳还是这般乖巧聪慧伶俐,一张嘴都笑得合不拢来了,接过韩凌所奉的茶后,便连连道好,塞了个大红封到韩凌手上,对徐舒玄道:“舒玄啊,成了家,以后得好好疼自己的媳妇……” 徐舒玄道是,魏国公又笑得不见眼了,暗道自己瞎操心,他可是一早就听说自己儿子疼这个儿媳疼得不得了。 韩凌又将另一杯茶水送到了长公主面前,说道:“长公主殿下,请喝茶!” 长公主嘴角一扯,将手伸过去,刚端起茶杯时,竟然故意将手一松,那茶杯便掉了下来,还好韩凌反应快,及时的蹲身将那茶杯接到了手中。 “芳宁,你这是干什么?”魏国公见罢,不由得怒道,在这么一大家人面前给儿媳妇脸色看,像什么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做长辈的仁慈与度量。 长公主看了韩凌半响,想不到这丫头还身怀武艺,不由得暗恨的轻笑一声,说道:“哦,没什么,刚才接过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有端稳。” 心里再不情愿,也将茶水接过一饮而尽,却不料茶水又烫又苦差点没让她喷出来。 长公主皱了皱眉,垂着的眼睛火星直冒。 半响过后,才勉强压了怒气,正色向徐舒玄问道:“本宫听说,昨日你在迎亲的路上遇到了一帮刺客,现在已被陆颜召全部带进了诏狱,这大婚之日怎么能遇到这种事情,岂不是很不吉利?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长公主这么一问,韩凌与徐舒玄都心照不宣的确认了一件事情。 沉默片刻后,徐舒玄答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我和阿凌都毫发无伤,那些刺客也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陪演了一出戏而已,就是不知道他们进了诏狱之后会不会还招供出什么来?” 还是这般温和的语气,但长公主听完之后几乎要气得发抖,跳梁小丑?这个继子是在说她养的一群暗卫都是跳梁小丑吗?不过,也不知她派去的那个刺客是否也被逮捕进了诏狱?若是真的进是诏狱招供出了她来,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于是,长公主的心思又变得弯弯转转极为复杂起来,甚至连头痛病都犯了,连忙递了个红封给韩凌,就道:“好了,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定要一条心,舒玄年纪不小,也要尽快为徐家绵延子嗣了!” 虽然话中隐然还有冷讽之意,韩凌还是恭敬的道了声是,接着便与二房、三房的老爷夫人请安。 韩凌注意到三老爷徐诺的眼神是满是赞赏之意,而二老爷徐智的神情淡淡似有忧色,两位夫人倒是笑得和颜悦色,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番赞美的话。 之后便轮到同辈与小辈们了。韩凌走到徐墨玄面前时,微微笑了一下,而徐墨玄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关切之意,接过她所赠的一只小盒子便礼貌的答谢了! 徐墨玄后来打开一看,发现盒子里所装的竟是一套刀谱,而且那刀谱与丰臣泷一的刀法极为相似。 徐明烟与徐绯烟原本对她都隐有敌意,但今天却有些意外,尤其是徐绯烟,捧着她所送的一只红玉镯子热络得就像她亲姐妹似的,之后还将她拉到了一边,悄声问了她许多如何讨得他大哥欢心的问题,韩凌哭笑不得,只道,投其所好,若即若离,便让徐绯烟自己意会去了! 认亲完后,便进家庙,由魏国公将韩凌的名字写入了徐氏族谱,以后她便是徐杨氏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皇帝身边的秦公公竟然带了韩凌的诰命文书来亲自传旨,让韩凌与徐舒玄进宫谢恩,同时还有一道圣旨给了徐墨玄,让徐墨玄也跟着进宫瑾见皇上。 韩凌与徐舒玄都感到很惊讶,不觉担忧起来,皇上找墨玄到底是所谓何事? 三人到了宫中后,就见陆丙与陆颜召也在皇帝所在的养心殿。 见徐舒玄携韩凌到来后,陆颜召便自觉的退了出去,陆丙仍站在了皇上的身后。 皇上的目光由案几上的一封奏折转到韩凌身上后,竟是喉头滚动目光粘腻的多打量了几眼,对徐舒玄笑道:“舒玄,朕发现你这个小娇妻好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美艳了一些,朕的后宫佳丽三千,竟无一人比得上她的清艳风情,你比朕有福气!” 徐舒玄尴尬一笑,心中却有了一丝冷冽的不快。 “谢皇上夸奖!”他简短的回了一句。 皇上又将目光转向韩凌,问道:“杨氏阿凌……哦不,你现在是徐杨氏。”他笑了笑,续道,“朕听你姑母香妃娘娘说,你不但在诗书方面有才华,而且还颇通兵法,是也不是?” 韩凌不知那个女人又在皇上枕边吹了什么风,心中微疑,答道:“臣妇只是看过一些书,略懂一些而已,姑母在臣妇年幼时便已入宫,如何知晓臣妇通兵法?定是香妃娘娘记错了!” 皇上的脸色变了变,微笑了一下,又对徐舒玄问道:“朕听闻你们昨日迎亲路上还遇到了刺客,爱卿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刺杀你们夫妇二人,还是……想从爱卿你身上得到什么吗?” 最后一句话问得犹为亲切温和,韩凌心中猜疑的愣了一愣,就听徐舒玄笑道:“昨日幸得陆指挥佥事大人相救,才顺利的完成了婚礼,那些刺客也尽数被陆公子抓进了诏狱,臣想,陆公子应该比臣更清楚那些刺客的身份,皇上何不召陆公子进来一问?” 陆丙的脸色变了一变。 皇上也发愣一刻,又举起手来指了指徐舒玄,一幅极为宠信的样子,笑了笑道:“你又在与朕打太极,颜召刚才交了案卷上来,也与朕道明了一切,他说,那些刺杀你们夫妇的都是一些东瀛武士,朕倒是奇了,这些日本人是何时潜入我大眳的?还是南京卫的海防措施做得不够好?” 皇上这么一问,韩凌便心道不好,这是有意要将日本谍探侵入大眳的罪责加诸到四舅舅杨茗钰的身上。韩凌手心捏了一把汗,刚想说什么,徐舒玄便握紧了她的手腕,接道:“杨将军驻守南京七年无战事,臣想,这些东瀛武士应不是在这七年内来到的大眳,臣记得七年前,杨老将军入狱之后,便有日本人潜入了京城,当时有几名日本人被杀于柳巷,送到了京兆尹府备案,现在应还能查得案卷详情。” 徐舒玄这么一说,皇帝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这是在暗指他不分清红皂白便将忠臣下诏入狱,以致于敌寇钻了空隙,不过,再怎么不高兴,皇帝还是笑了,说了句:“爱卿说得有理,不过,此事还真需要彻查到底!”言罢,便唤了徐墨玄过来,又对徐舒玄与韩凌道,“你们夫妇二人先去领了朕的赏赐吧,朕还有些话要与墨玄说说!” 韩凌与徐舒玄又俱是一愣,道了声谢恩,便一同出去了,留下徐墨玄与皇上、陆丙三人在养心殿。 出来之后,两人就见陆颜召站在养心殿下的玉阶之上迎风而立着,身姿挺拔愈显寂寥。 看到陆颜召的一刻,韩凌的心还是不自觉的窒了一下,平心而论,陆颜召之前待她真的不错,但她却是屡屡算计于他,最后更是退了亲,如今见了面,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徐舒玄率先与他打了招呼,言道:“陆公子,昨日之事辛苦你了,也很感谢你的帮忙!” “逮捕犯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何况那些人还是我大眳百姓所痛之的倭寇!”陆颜召冷冷的答了一句,便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二人。 看到韩凌脸上莞尔的幸福之色以及那眉目间的那一抹缱绻媚意,他的心还是止不住的跳动了一下。 “有两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就是不知对你们来说,是吉还是凶?”陆颜召忽然道。 “什么事情?”韩凌抢先问。 陆颜召踌躇一刻,整理了一下思绪,方道:“其一,昨晚捸捕进诏狱的刺客之中有两名并不是东瀛武士,而是长公主派去对你们进行暗杀的!” “其二……”他顿了一声,定定的看向韩凌道,“韩陌在诏狱中不但承认了他们韩家几兄弟在广宁伯府中虐辱香妃娘娘一事,而且还招供出了他曾与匪徒勾结,为其销脏,并勾结言藩陷害杨家之事,甚至他的供词中还提到了十四年前一件较为隐秘的事情。” “这件事情与世子夫人的母亲有关,韩陌向我要求,他最后只想见世子夫人一面,再向世子夫人道出当年的实情!” 说到这里,他诚心问道:“愿不愿见,但听世子夫人一言!” 听到这番话,韩凌几乎是呆了,心中亦是疑赎万分,韩陌勾结匪徒之事她是知道的,可十四年前的事情又是什么?韩陌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舒玄见她迟疑,便握了她的手道:“我陪你去走这一趟吧!”转而对陆颜召道,“待舍弟出来之后,还请陆公子为我们带路!” 陆颜召道好,不多时,就见徐墨玄从养心殿走了出来,神情颇为疑惑凝重。 徐舒玄感觉不妙,便问:“墨玄,何事?” 徐墨玄不禁看了韩凌一眼,踌躇片刻后,就对陆颜召低声道:“那韩陌到底招了些什么,为何皇上让我领旨去广宁伯府抄家?” 这一句话顿时如同晴天霹雳响在韩凌的上空,韩凌登时就睁大了眼,半响回不过神来。 还是徐舒玄紧握了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唤了一声,她才勉强定下心神,笑道:“无事,我们去见见韩陌吧!”(未完待续。) 第183节 韩陌告知的真相 这大概是韩凌最后一次见韩陌了。在穿过一条幽深的长廊之后,陆颜召将他们带到了最后一间牢房。 在看到牢中那个蓬头散发穿着囚衣的人影时,韩凌便想起了七年前看到外祖父在牢中的情形,那时候的外祖父虽然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可是却笔挺的坐在那里,一刻也不低头,可是现在的韩陌却活脱像一只落迫的狗一般趴在那里,正在用一双肮脏的手扒着碗里的饭食。 韩凌几乎认不出他来了,想到从前他那幅虚伪做作的谦谦君子模样,再看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身污秽的男人,心里真不知是何滋味。 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有莫名的一种怅然之感。 “韩大人,魏国公世子与世子夫人一起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尽快说了吧!” 陆颜召说了一句话后,韩陌便立刻一激灵,像是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爬起身来扑到了栅门旁,他双膝跪着,身上的铁镣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阿九,你终于肯来看我了,阿九,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我,就算我现在不是你父亲,但至少对你有养育之恩啊!”韩陌哀求的说道,声腔几乎要哭了起来,看到徐舒玄时,眼中又迸发出极为惊喜渴望的光芒,极尽谄媚的笑道,“阿九真是有福气,竟然能嫁给如世子这般惊才绝艳之人!” “徐世子,你能不能看在阿九曾经是我女儿的份上,救我一命,我什么都不要,就只想好好活着,我保证只要能捡回这条命,我以后一定重新做人!” 做人能这么不要自尊贪生怕死到这种程度,韩凌亦为之深深的感到耻辱,真是半句话都不想再听下去,忙拉了徐舒玄的手转身就要向外走。 韩陌便急了,忙将鸡爪一般的手伸出了铁栅之外,急切的喊道:“阿九,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母亲一直恨我,不过是因为当年我用药迷惑了她而夺了她的贞洁,但事实上,那个夺走她贞洁的人并不是我!” “阿九,其实你真的并非我的亲生女儿!” 韩陌话落,韩凌与徐舒玄便倏然止步,就连徐墨玄与陆颜召都不禁惊讶骇然的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韩凌猛地转身,大步向牢房这边疾奔了过来。 “韩陌,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韩陌见她回来,心中一喜,立刻又含泪道:“阿九,当年我是为了救你母亲才那样做的,蒋家灭族,蒋七郎死后,你母亲悲伤过度,惶惶度日,曾经还有过自杀的念头,是我以蒋七郎的身份写了无数书信给她,才让她有了生的念头,后来我约她见了面,便趁机对她下了一种药,本来我是想对她……然后再逼她嫁给我的,可是没有想到,突然有个人来将她给掳走了,那个人武艺十分高强,抱着她就飞跑了,速度非常之快,但幸好那一日是雨天,我是寻着他的脚印才找到了一个山洞,但那时候你母亲已经……” “我怕你母亲醒来后想不开,便告诉她,是我……是我侵犯了她,我想这样的话,你母亲就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后来我到了凤阳府杨家去下聘,说服了你外祖父和你四舅舅,于是这桩婚事就成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母亲的性子会那么倔,自她嫁给我之后,她从来不让我近她的身,阿九,你应该也知道的,你母亲的床头随时都准备着一把匕首,她宁可弑夫也不让我碰她一丝一毫,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她圆过房,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韩凌听到这里,早已是心魂俱散,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除了韩陌那聒噪的翁翁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而韩陌却还在向她张牙舞爪的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说什么:“阿九,不管怎么说,当年我也救了你们母女俩,你母亲与蒋七郎有婚约,若不是我娶了她,她也是要与蒋七郎陪葬的,我知道你是个有恩必报的好孩子,这一次你就当是报恩救救我好不好?” 韩凌顿时感觉到全身都在发冷,灿然的晶莹在眼眶中打转,这番话听来既可笑又可悲,韩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一股森然的怒火油然而升,控制着她不由自主的就拔了一士卒的刀出来,向韩陌冲过去! “我真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无耻又下贱的男人!” 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才让她抑制不住的骂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若不是徐舒玄及时抱住了她,陆颜召抢过了她手中的绣春刀,那刀尖必然会刺穿韩陌的胸膛! 韩陌现在是要犯,就算是死囚,也要等到发场上问斩。韩凌若真这样杀了他那就太冲动了! “世子夫人,请稍稍冷静一下!”陆颜召看到她这般痛苦的样子,顿时也后悔带她来这里见韩陌了。 徐墨玄也过来安慰,韩凌才慢慢的、慢慢的平复了情绪,可是她还是有些禁不住的微微颤抖,于是,徐舒玄又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阿凌,我们出去吧!”他心疼的说道,“他说的话未必可信!” 韩陌被韩凌刚才的反应也吓傻了,连滚带爬的又缩在了牢房里一个副仄的角落里,这时听到徐舒玄说他的话未必可信,又喃喃的重复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人,这件事情我藏在心里这么久,也终于说出来了,说出来就好了,不会再难受了……阿璇也不会怪我了……” 韩陌语无伦次的说道,人似乎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韩凌被徐舒玄抱着走了一段路后,突地似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问道:“韩陌,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掳走我母亲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但他似乎与阿璇很熟,他唤阿璇为璇儿……”韩陌喃喃道。 “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你快告诉我!”韩凌紧接着又厉声问。 韩陌蓦地就大笑了起来,好似疯颠了一般的大笑。 “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我也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没有看清,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韩凌也快要被他逼得疯了,一个男人占了母亲的清白,就这样走了,母亲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也不曾来找过母亲,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很有可能便是她亲生父亲!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他当时穿什么衣服,身量多高,五官以及头发如何,你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韩凌愤怒的问。 韩陌被逼得浑身一哆嗦,使劲的想了想,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答道:“我记起来了,他……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可是容颜却很年轻,遮了半张脸,但是眼神十分犀利!” 韩陌恨不得说,那眼神就跟你一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可话到嘴边赶紧又收回去了,因为他看到韩凌的神情大变了,目光吃惊中带着一丝凛然,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就连徐舒玄的脸色也变得十分惊诧奇怪。 “韩陌,你怎么能对我娘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韩凌痛心疾首的抽噎了一声,又勉强笑说道,“不过,我很感谢你今天告知我这个真相,我一直以自己身上流有你的血而感到可耻,但以后我终于可以完全摆脱这个可耻的烙印了!” 韩凌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也几近崩溃了,但一向傲然的她也不愿在人前展现出她脆弱的一面,于是便抹了把眼泪,便向牢房外飞奔出去了! 徐舒玄与徐墨玄都追了出去,陆颜召看了一眼韩陌后,也正要走,却见韩陌又仿佛醒神了般向他爬过来,乞求道:“陆公子,你让我招的,我都全招了,能不能饶我一命?我知道你父亲要什么,我可以帮他的!” 他父亲要什么?陆颜召倒是有些奇怪,七年前,韩陌本来也被他抓进了诏狱,可是经父亲一翻拷打审问之后,硬是将他无罪释放了,难道父亲与这个韩陌之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秘?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能给我父亲带来什么好处?”陆颜召试着套话。 韩陌见有了希望,便笑道:“我可以毁掉一切能证明蒋七郎清白的证据啊!让他高枕无忧,蒋家永远也翻不了案!” 陆颜召听罢心情就有些不好了,还好素来练就的心理素质极好,佯装了一幅满意的笑容,套着他的话问:“你手中有什么可以证明蒋七郎清白的证据?” 韩陌就笑道:“他不是被判的通敌之罪吗?那个塔罗王子,我也见过的,他那些写给塔罗王子的信函其实都是我代劳的……”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又傻傻一笑的掩过去了。 难怪父亲这么急着灭他的口,原来这个韩陌手中还握有这样的证据!也不怪乎他能有今天,人实在是太蠢了,为了保命,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能套出来,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给坑了! 陆颜召出了诏狱后,就见韩凌正依偎在徐舒玄怀里压抑着啜泣的声音——这样的真相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本来是想帮她,却不料好像又做了一件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不过,她似乎只有在徐舒玄怀里才会放纵自己的情绪。 韩凌看到他后,便立刻抹干眼泪恢复了平静,向陆颜召问道:“陆公子,我想知道韩陌在诏狱中还招供了些什么?除了勾结匪徒,替其销脏,与言藩一起陷害杨家以外,他还做了些什么?” 陆颜召沉默了一会儿,似有踌躇,最终还是如实答道:“蒋七郎的死或许还与他有关,因为他曾模仿过蒋七郎的笔迹给蒙古鞑靼的塔罗王子写过信……”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徐墨玄更是怒不可遏的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他可有将那些证据留下?” “我不知!”陆颜召道,“徐墨玄,皇上不是让你去广宁伯府抄家吗?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陪你一起去吧!” 徐墨玄脸色变了变,对徐舒玄说了一句话后,便立刻回到北镇抚司去了,陆颜召与他一起领了数十名锦衣卫来到了真武庙胡同的广宁伯府。 “广宁伯韩陌贪脏枉法,勾结寇匪,陷害忠良,经朝廷查处,罪证确凿,免去韩氏一脉“广宁伯”世袭称号,收回爵位。广宁伯一脉,全部收押天牢,择日处斩,所有家产一律充公,男子发配西北充军,女子贬为奴隶,充作官妓!” 当徐墨玄念出圣旨上的内容时,心中愤慨之余也颇有些感慨,毕竟这曾经也是韩凌出生过的地方,而且韩家老太爷韩绍也算是一生清正做人,未想这世代书香的韩家竟葬送到了这一代的子孙手里。 不过,感慨归感慨,圣旨已下,他也没有权力去赦免这些人,还是第一时间奔到广宁伯府中将整个府邸翻了个底朝天。 韩凌与徐舒玄本来是想回到魏国公府去的,但走到半途中后,还是忍不住去了一趟广宁伯府,看了韩家被抄家的场面。 在那一群人无论老弱妇孺皆被锦衣卫押送出来时,韩凌的心中也突升起了怆然痛惜之感,韩家人再怎么不济,可是祖父生前的功绩是不可忽视的,而且祖父是这个广宁伯府中唯一真心对她和母亲好过的人,虽然她对祖父的记忆不深,但从母亲的话中可以感受得出来。 韩家就这样被韩陌这个小人给毁了!真是可悲又可叹!那些孩子们何其无辜! 韩凌正想着是否可以将那些年幼的孩子收作仆童,就听到一个犹为尖利的声音撒泼道:“都是韩陌,韩陌这个卑鄙小人害了我们全家,我们是无辜的,求求你们不要抓我的女儿,她年纪还轻,不要将她充作官妓!我女儿还要嫁人的,她还想嫁人的!” 这个撒泼的女人正是贾氏,七年过去了,贾氏的面容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都已经熬成黄脸婆了,若不是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容貌像极了她年轻之时,韩凌恐怕已认不出来了。 那个女孩子,她也是记得的,便是她小的时候,时常与韩嫣一起来欺负她的韩瑄。 这时,韩瑄也拉着徐墨玄的衣角,哭哭啼啼道:“徐少爷,不,百户大人,我是你们徐家二少爷的贵妾韩嫣的堂姐,我求你让我见见她,我愿意给她当牛做马的……我不想当官妓……” 她正苦苦哀求着时,就见韩嫣竟然也来了,现在的韩嫣已挽了妇人髻,已有贵妇的模样了,于是,韩瑄眼中大放喜光,忙扑到她脚下乞求:“韩嫣,你救救我吧!我愿为奴为婢伺候你!只要你肯救我!” 韩嫣就半蹲了下来,对韩瑄笑吟吟道:“好啊,念在从前姐妹一场,我就买了你的奴籍……”(未完待续。) 第184节 韩凌的生父 自韩嫣嫁给徐青玄为贵妾后,韩凌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感觉今日的韩嫣好像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了从前的怯弱,神情阴冷姿态妩媚,就连那唇角带着的笑都几乎是挤出来的。 然而,当她站起身来面对徐墨玄时,又恢复了那般怯怯的模样,十分卑微的施了一礼,乞求道:“五少爷,这位韩家七小姐与妾身还有世子夫人小时候是最要好的姐妹,我身边正好缺人,可否让我买了她的奴籍,将她带到魏国公府去?” 徐墨玄记得自己曾经耍过韩嫣一次,这个女子现在还能有这般勇气向他提出此要求,着实有点令他惊叹其脸皮之厚,而且她竟然还将阿凌搬了出来,便是想让他看在阿凌的面子上答应她这个请求么? 七年前,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两个女孩子欺负过阿凌的,韩嫣竟然还能说出她们与阿凌小时候是最好的姐妹这种虚伪的话,不由得令他心中冷笑,不过,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对这些老弱妇孺也确实有恻隐之心,只要这两丫头不危及到阿凌,就放在徐青玄的后宅给他添添乱也好。 想了想,徐墨玄便答应了,直接叫韩嫣将韩瑄带走,陆颜召却阻止道:“徐墨玄,你可要想清楚,皇上突然命你来抄广宁伯府定有他的用意,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做好你份内之事就行了!” 徐墨玄却很爽快的说道:“反正都是充作官奴,卖给谁家不是一样,就当是我买了,有什么打紧的?” 这话顿时让韩瑄惊喜得霍然抬头,望着徐墨玄止不住的泪如雨下,这一看,竟是痴了。 “徐少爷,此恩此德,韩瑄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的,不,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陆颜召乍一瞥到韩瑄一双泪滢滢的眸子满是感动,便暗叹徐墨玄以后的后宅生活一定会非常精彩了。 两位大人都没有异议,韩嫣便要将韩瑄带走了,韩瑄临走时又和贾氏抱成了一团,贾氏边哭边在她身上乱摸,几乎将她全身都摸遍了,最后将手停在了她腰间一刻,便不舍的放开,推着她跟韩嫣走了。 广宁伯府门前,哀嚎痛哭声此起彼伏。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搜索广宁伯府的锦衣卫们也都出来了,不过,这些兄弟们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几乎个个脸上展露着失望之色。 “怎么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我要的东西你们找到了吗?” 说来也奇怪,徐墨玄率先在韩陌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模仿蒋七郎的笔迹给塔罗王子所写的书信,后来才吩咐了这帮兄弟们一起在整个府中找,道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可这些兄弟们似乎让他失望了,其实,他们失望的何止于此。 其中一名总旗就埋怨道:“陆指挥佥事大人,徐百户大人,韩陌不是在诏狱里招供他贪了很多财物吗?可是我们将整个广宁伯府都搜遍了,也没发现有多少价值不菲的物件,倒是这个空框子给装点的金碧辉煌的,要不要直接将这府邸也给拆了?” 徐墨玄就怒了,满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对他们大骂道:“你们都穷疯了是吧?”然后下了令,“所有财物一律充公,至于这府邸拆不拆,等我向皇上复命了再说!” 兄弟们再次一溜的垂头丧气,大人您什么都好,为人慷慨义气,能为兄弟两面插刀,可就是一点不好,太耿直了,谁抄家不捞点油水的,哪怕是一件饰品回去给媳妇也好,可你偏偏要将什么都充公。 将所有从广宁伯府中搜索出来的东西都清点了,徐墨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回去交差了,倒是陆颜召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充满了疑赎。 韩凌远远的看了韩家人被一个个押上囚车带走后,便和徐舒玄回去了。 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越了她心所能承受的极限,也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明日便是她回门的日子,她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最好的面貌去见那些真正关心爱护过她的亲人了! 真的太想母亲了! 这天夜里,韩凌又将徐舒玄搂得极紧,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让泪水打湿了玉枕。 “舒玄,母亲这一生太苦了,她想为蒋七郎守一辈子,可是还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守着自己的那一点本心,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她那么讨厌韩陌,却为何还要生下我呢?” 韩凌为母亲的付出而心疼,其实她本不必受这个苦的,既然这么不愿,又为什么同意嫁给了韩陌,更生下了她呢? “阿凌,你母亲是爱你啊!韩陌是韩陌,你是你,她怎么能因为痛恨韩陌而放弃你?” 是啊!都是因为爱她所以甘愿受这么多罪!而母亲自与韩陌和离之后也至今未嫁,难道她的这一生就要这么孤独的渡过了? 韩凌想到了韩陌所说的那个男人,当韩陌说出他满头银发时,韩凌脑海中第一念头便是想到了自己前世的那个师傅,但就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可笑,如师傅那样高洁出尘仿佛已到了太上忘情之境的男人,又怎么会对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她内心隐隐有这种欺盼罢了! 在韩凌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徐舒玄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道:“阿凌,莫要再多想了,你的亲生父亲,我会帮你找到的!我会让他与你母亲团聚,这样你母亲这余下来的半生就不会孤独了!” 韩凌听了心中又是凄楚,又是好笑,一个侵犯了母亲后便一走了之且十四年都不来找她们母女的男人,难道还能指望他对母亲的下半生负起责任吗? 这些心里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后来他们又聊到了皇上突然召见墨玄叫他去抄没韩家一事。 事实上,徐墨玄办完差事后,回来还告诉了他们另外一件事情。 皇上莫名的要重用他了,说是他这些年的资历已够,打算让陆丙升他为千户,并私自交给了他一件密秘差事,要他去查南宫世家灭族之案,看是否还有南宫家的人尚存活于世,若是有,便一定要将此人找到,皇上要对此人加以抚恤。 “皇帝这又是玩的哪一出戏,南宫世家本来就是他下旨让陆丙去灭了的,现在却又要墨玄去查此案?”韩凌对皇帝的此举甚为不解,却又心有疑虑,总觉得皇上心思不简单。 景熙帝本来就是一个除了方士以后谁也不信的多疑之人! 徐舒玄倒是想到了什么,对韩凌说道:“阿凌,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你,其实皇上灭南宫世家除了南宫世家中藏有先皇血脉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的,那就是南宫世家中有传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丹方,皇上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并不希望此丹方落入他人之手,便想着要独占,所以让陆丙密秘执行此事,逼其交出丹方然后再将南宫世家灭族,不过,皇上似乎没有告诉陆丙,他想要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皇上绝不会让先皇血脉存活于世间,所以他便按照皇上的旨意将南宫家灭了族。” “皇上现在要墨玄查南宫世家之案,也只是想将那个存活下来的南宫族后人找到,为的也是那个丹方而已!” “当然,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徐舒玄若有所思的说道。 韩凌便迫不及待的问:“什么原因?” 徐舒玄道:“皇上喜欢玩制衡的游戏,或许他也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我,现在更是想离间我和墨玄兄弟之间的情谊了,甚至他还有可能在怀疑墨玄的身份……” 提到这事,韩凌不由得好奇的问:“那上一次,长公主在皇上面前告发墨玄之后,你是怎么解决的?” 徐舒玄沉吟了一刻,星亮的眼睛对视上韩凌的曜亮黑瞳,低声道:“滴血验亲!”然后以极其低微的声音在韩凌耳畔解释,“我从我母亲的医书上看到了一个方子,可以制造出能让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相融的药来,当我看到这个方子后,便早早的命人暗中制造出了这种药,就是防备有这一天。” “那这个方子呢?你上次给我看的那本医书上似乎没有,还是在另一本上面?” 韩凌对医术也很感兴趣的,得知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药方,当然要问一下。 徐舒玄就道:“我已经撕掉了!” 韩凌一愣,随即也明白了,不毁掉证据,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查吗?长公主那边可是不会收手的! 由南宫家的案子不由得又想起了徐舒玄的母亲,韩凌犹豫了良久,才试着开口问道:“舒玄,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是不是该去祭拜一下你的母亲南宫夫人……”说着,感觉不对,又红着脸道,“不,也是我的母亲……” 徐舒玄沉默了一会儿,也似乎释然了,抚了抚韩凌的脸颊道:“当然,我会带你去祭拜她的!等明天你回门之后……” 韩凌便也莞尔笑了,心中有再多的不快,夫妻之间相互倾诉出来,就好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的,不是吗? 韩凌已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她不仅要找到自己的生父,还要帮舒玄查清楚南宫夫人真正的死因。 在入睡之前,韩凌脑海里忽地一道人影闪过,她就想到了焦婉婷,这个女人自上次在舒玄的生辰宴上丢了脸后,就似乎消停了,但韩凌不会认为这个女人用尽心计的潜伏在皇帝身边什么事情也不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她最近在谋划些什么? 韩凌现在已是外命妇,以后进宫的机会多了,现在皇帝没有立新后,便让三妃一起主持后宫事宜,而这三妃便是杜康妃、卢靖妃与她香妃。 看来以后免不了要与她香妃娘娘多见面了! “你又在想什么?”就在韩凌睁大着眼睛入神的想着这些的时候,徐舒玄忽然翻身过来,就覆压到了她身上,暖烘烘的,一股清茶的香气入鼻。 以前她还以为如他这样的谪仙男子是属于禁欲那种类型的,没想到开了荤之后,好像与那什么色什么狼没有区别了…… 次日回门,韩凌就觉得身子骨好像快要散架了似的,有些疲倦,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娘亲了,又顿时神清气爽,整个人都似要飘了起来。 这次回去,她是想好了要从母亲口中套出一些事情来的。 巧儿给她梳了个同心髻,外披了件嫣色的大氅,整个人如同灿然绽放的牡丹一般,华贵又有活力。 长公主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准备的回门礼也十分贵重,韩凌本想自己准备一份的,一看到那沉甸甸的两箱子,也就罢了,她手中所有的资源也不少,但以后要用到的地方也肯定不会少。 以后免不了还会有一场血战吧? 韩凌与徐舒玄的马车还未到安国公府门前,就已经看到那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挤在门前望着他们了。 看到杨秋璇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未完待续。) 第185节 回门及套母亲的话 杨家没有太多的矩距约束,何况都是很熟悉的亲人了,所以用膳的时候都聚在了花厅,男女之间仅隔了一扇鲛绡的屏风。 韩凌早就跟舅舅们说过,舒玄体质不益多喝酒,所以舅舅们也没怎么难为他,却是让他喝了不少茶,舒玄对茶道亦有研究,和舅舅表哥们聊起来也十分开心,只是逸之表哥没怎么说话,一幅恹恹的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倒是曦之表哥推了他好几把,让他举杯,见他雷打不动,还亲自将酒水灌进了他的嘴里,连同鼻子里也灌了一些。 于是,逸之表哥就跳了起来,摆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礼貌的道要回去换一身衣服,便出去了。 韩凌正巧望见了他出去时向她看过来的眼神,忽地就想起了张玉瑶,心道不好,她差点就将张玉瑶的这件事情给忘了,因着大婚这几日也没有去找过她,也不知她现在和景王的亲事有没有定下来? 她可是极不情愿的,可惜逸之表哥也…… “你也看出来了,是吧?自你嫁入魏国公府之后,三哥这几天都好似不高兴,我还瞧见了他拿着二哥给你画的那幅兰陵王入阵舞看了好久呢!”杨歆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饶是他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我也看出来了,阿凌,三哥他好像喜欢你!” “嘘——小声点!”对杨歆这种有话直说的直率性子,韩凌真是有些尴尬抚额。 杨歆就不悦的撇了撇嘴,又低声问道:“五少爷今天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啊?” 这话还用问吗?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带女婿上门就行了,若还带着另一个男人像什么话? 但韩凌也知道杨歆表姐的心思,便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只是这样做对他们来说又真的好吗? 想了想,她还是捡了其他话来说:“表姐,昨天墨玄领旨去抄了广宁伯府韩家,今天一早就进宫向皇上复命去了!” “嗯,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们韩家人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也是罪有应得,可见上天还是很公平的!”杨歆愤愤的说道,又满脸笑容的好奇的问,“只是五少爷不是仅仅只是一个百户吗,他不是向自己上司复命,而是直接向皇上复命?” 韩凌也有些狐疑,皇上直接叫墨玄领旨办事那不是在打陆丙的脸?还是另有用意?不过,圣心难测,这位皇帝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杨秋璇听着,也是满腹疑思,今早得知广宁伯府被抄家的消息显然也让她惊了一把。 “阿凌,你在想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嫁过去后魏国公府里的那些人对你怎么样?长公主没有再给你使绊子吧?五少爷现在好不好?” 没使绊子才怪呢,大婚的当天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去对他们下手了,韩凌心中苦笑,又想起了那日刺杀他们的言藩,回头想想,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那日丰臣泷一明明已将那些日本人击退,言藩不但没逃反而还出来送死,他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了? 韩凌笑着道好,墨玄也很好。 杨歆很开心的笑了,又道:“你不知道,就在你嫁过去的第二天,咱们安国公府里就进贼了,一个个还身手了得,要不是四伯夜间易惊醒,他们就要将四伯的寝房翻个底朝天了,哦,还有你母亲的房间,也进贼了,昨天夜里还真是让人虚惊一场……” 杨歆这么一说,韩凌脸色就大变了,忙问一旁的杨秋璇:“那娘亲可有受伤?” 杨秋璇摇头道:“没有,发现的及时,一个毛贼也不能把娘亲怎么样?” 说罢,便拉了韩凌到一边说体己话,好像生怕韩凌不将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似的,忙低声问:“阿凌,你可有听娘亲的,用……药?” 韩凌脸色一红,十分羞赧的点了头。 杨秋璇又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韩凌都一一道好,待她一颗心终于轻松的放下时,韩凌才鼓足勇气开始套问了。 “娘亲,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是否有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老实说,这话问出来真的有些尴尬不合适宜,毕竟娘亲一个和离未嫁的女人,问她是否认识一个男人,实在是不好。 哪知杨秋璇却玩笑般的答了一句:“满头银发,你是说你外祖父吗?” 完了,看娘亲这样的反应,貌似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看到韩凌一脸愕然的表情,杨秋璇又笑了,她似乎回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要说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我还真认识一个,娘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顽皮,而且喜欢缠着你叔公学这学那儿的,有一次,就要你叔公带着我偷偷的去了一趟泰学院,我就是在泰学院里认识了一位满头银发的男人,当时他在弹着琴,我觉得他琴声弹得好听,便主动和他攀谈了起来,开始他也不怎么理睬我,还是娘亲软磨硬泡的才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就在娘亲与叔公一起离开泰学院的时候,他却忽然说,我天资聪颖,想收我为徒儿,问我愿不愿意,我那时候心性高,觉得能白学人家的东西又何乐而不为,而且当时泰学院还挺出名的,说不定他就是泰学院的老师,便答应了,后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泰学院见他一次,只是……” 杨秋璇说到这里,神色便有些黯了下来,韩凌知道她大概又想起了蒋家灭族的那件悲伤往事,便故意打断道:“那娘亲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现在去泰学院是否还能找到他?” “你这傻孩子,泰学院现在都已经拆了,哪里还能找到他,而且老师不是那么容易见的,他有他的骄傲自持和风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拜访他,可他都拒而不见,也不知他到底看中了我什么天资,竟收了我为徒弟……”杨秋璇说到这里也暗自发笑,在宫中呆了七年就更加没有再找过他了。 韩凌听到这里,手心都有些发汗了,心跳得特别快,为什么她觉得娘亲所描述的这个人与她前世的师傅那么的相似? 是了,泰学院所传授的心学都是反周孔礼教,与朝廷奸邪对干的,而且所授的皆为平民弟子,泰州心学深入民心,影响力极大,那时候朝中奸臣当道,不把它拆了才真是奇怪呢! 难道泰州心学竟是师傅传下来的,嗯,那的确有点像师傅的风格。 韩凌想着,越发觉得娘亲说的这个人十分有可能就是师傅,便陡地抓了杨秋璇的手道:“娘亲,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特别期盼,杨秋璇就有些错愕不解了。 “为何要去找他?阿九,娘亲的这位老师有他自己的自由生活,我不想去打扰他了,而且娘亲现在只想呆在京城,能时刻听到你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杨秋璇这么一说,韩凌倒是真的犹豫了,是啊,师傅那样的人又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可是如果他真的是……是她生父的话,他为什么不来找母亲?他真的是那么无情的人吗? 这事儿说到这里就结束了,杨秋璇又向她问到了婆母的事情,韩凌就脱口答道:“过几天,舒玄便带我去祭拜她的……” 这话倒是让杨秋璇吃了一惊,她本想问的是长公主殿下,可女儿似乎从心底上就没有把她当婆母,只担心她得罪了那个女人反而自己讨不到好,便劝慰道:“阿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不争对你,你也别跟她对着干,先收起自己的獠牙,韬光养晦,等到合适的时候再亮出来!” 韩凌轻声笑了,道了声:“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后来杨秋璇又问到了那些田地、宅子、酒楼、铺子中所雇的那些奴仆是否用得得心应手,韩凌都一一答了,事实上,她前世回到广宁伯后就主持过中馈,那管家的本事还是从姚氏那里学来的,学以致用,很快她也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将姚氏给打败了,今世虽然大多事情都交给了余嬷嬷,但余嬷嬷每月交上来的账册她都会看一遍,也会询问下面铺面以及用人的情况,所以心中也大致有个底。 “说起来,韩陌这个人无情无义,总算对你还尽了一分责任,这些年也应诺给了你不少嫁妆。”杨秋璇最后叹了一句,“那时候娘亲还觉得要他们韩家人的东西可耻,现在想想不要也是充公了,而且你大舅在西北边防驻守了七年,那样的苦寒之地,军需物资又缺少,若是杨家没有一点家底,还真不知道能否撑到现在?” 最后的尾音似有些许唏嘘怅惘。韩凌听完之后心中也似有些难受,言菘父子把持朝政时,户部尚书几乎都是听他们的,连裕王殿下的岁赐都敢克扣,就更惶论远在西北的边防守军。 时间过得很快,聊着聊着便瞧见了院子里被夕阳染就的一片桔红,不能在娘家过夜,韩凌便与徐舒玄趁天色未暗便回去了,临走前本想去看一眼清落姑姑,可杨秋璇却告诉她说清落姑姑为了不给杨家添麻烦,还是到一处僻静的庄子上生活去了。 韩凌想想,既然母亲都同意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清落姑姑明明心中对四舅舅有情,每日这样相见又不能相认也确实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到庄子上生活也好,至少可以远离这京城的喧嚣纷争。 “舒玄,我向娘亲问清楚了,她说年少时在泰学院拜了一位老师,那个老师头发就是银色的,可是发生了蒋家灭族那件事情之后,娘亲便再也没有去找过那位老师了,你说,韩陌所说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娘亲的老师?”回去的路上,韩凌对徐舒玄说道。 泰州心学的鼻祖吗?徐舒玄的神情也微凝了一下,揽过韩凌的娇躯:“阿凌,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那里风景很美,我想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地方啊?”韩凌见他卖关子,连忙追问。 徐舒玄却不肯说,硬是坚持道明天到了那个地方就知道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遇见那个鹤发童颜的男人! “对了,你今天跟舅舅们聊了些什么?”韩凌见他沉默,转而问。 徐舒玄眉宇间紧凝,想了一会儿,才道:“今天我与你大表哥杨晟之聊了一些话,他跟我说,现在鞑靼人已换了新首领孛儿只斤,此人已控制了蒙古右翼地区,将原察哈尔宗主汗迫迁至了辽东,现在整个草原奉他为王,而这个孛儿只斤称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兵偷袭我边关,我方军营已多次遭其暗袭,此人十分的骁勇善战,又擅打游击,所用的一套奇门阵法十分诡谲,杨家军最近伤亡有些惨重,另外边防守军中又出了一些叛变爆乱的士兵,所以西北今年的这个年关应该不会太平……” 孛儿只斤,那不是俺答汗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号称草原上的英雄,在景煕二十九年的时候就会兵临京城,前世杨家军好像就是在那一场战役中全部牺牲的,而那时候大眳以言菘为首的文臣就会奏请皇上割地议和,俺答汗会被封为顺义王。 景熙二十九年,也就是明年? “舒玄,为什么会出现叛变爆乱的士兵,晟之表哥他知不知道原因?”韩凌紧张的问。 徐舒玄神色也有些疑赎哀沉,答道:“好像是这几年朝廷所发的军饷越来越少,远在苦寒之地的边关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才会有士兵不满而发起爆乱……” “那又是户部出了问题,有人私吞军饷!皇上就不知道此事吗?他为什么不去查?” 韩凌话说得很笃定,徐舒玄捂了她的嘴,轻声道:“阿凌,此朝廷中事,我们不可非议,最近皇上又有一个月不上朝了,待我明日见了皇上再说。” 韩凌摸向了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冲动乱说话了,徐舒玄才放了手,安抚她道:“阿凌,你放心,有我在朝中一日,不会让杨家军出事的!” 韩凌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忐忑不安,明年将会是一个十分不太平的一年,南倭北寇,屡犯沿海和边境,而杨家也将再次面临着一个死劫。 前世杨家在战场上的覆灭会与朝廷中尔虞我诈的党争有关吗?韩凌不由得这样想,随即又想到了焦婉婷那个女人。 她打开车帘往外瞧了瞧,正要放下帘子时,竟忽然瞧见停在樱士馆门前的一辆青帷马车上走下来一道熟悉的娇小人影,那人正是韩嫣。(未完待续。) 第186节 出事了 韩嫣今天披了件青色的大氅,头上还带着兜帽,若不是她鬼鬼崇崇的向后望了一眼,韩凌还根本看不到她的脸,而她似乎也看到了马车上正掀开帘子望过来的韩凌,脸色陡地一骇,立刻便扯过兜帽转过了身去。 两名婢子被她留在了外面等着,她一个人进了樱士馆。 韩凌略抬头一望,发现樱士馆的二楼有一扇小轩窗正开着,樱色的窗帘拂动,直觉告诉她,那扇窗子后面一定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阿凌,在看什么?”徐舒玄凑过来揽紧了她问。 韩凌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到了韩嫣,她刚刚进了樱士馆。” 韩嫣一个内宅妇人这么晚了还到樱士馆来做什么,别说韩凌,徐舒玄心中都有些狐疑,不过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揭开了话题。 徐舒玄禁不住也朝着轿外望了去,夕阳甚好,彤云似锦,而只要稍稍收回目光,便能清晰的看到韩凌羽扇般的长睫扑扇,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晚霞烧遍天际,那时候的她眸中晶莹,饱含了对他的担忧和仿佛失而复得的喜泣,那神情极美,亦让他心中倏然颤动无法忘怀,他也是那一刻心中所下定的决心,他一定要娶她为妻,他一定要自己来守护爱惜她一辈子。 “阿凌,有你陪着,真好!”他忽地在她耳畔极轻的说了一句,潋滟的溥唇触及到了她饱满如白玉般的耳垂上,微痒,逗得她回头嗔怪的笑了。 这样宁静的美好,真想抛开身上所担的那份责任,带着她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如同师傅一般的隐居起来。 然而,这也仅仅是一个憧憬想象且短时间内无法实现的心愿罢了。 回去之后,魏国公府就出事了,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从丹阳殿的方向传了过来。 韩凌问府里的丫鬟出了什么事,那丫鬟一幅神情惶恐的样子根本不敢作答。 于是,徐舒玄就带着韩凌直接来到了丹阳殿,就见一个穿着桔色对襟小袄的婢子被一名婆子按在地上,另两名小厮正面目狰狞的站在她两侧,拼命的拉着两条长绳。 不顾丫鬟们的疾呼,韩凌冲了进去,果见那个正在被用拶子夹手指的婢女正是韩瑄,此刻的韩瑄双颊红肿,目光惊惧而涣散,整张脸痛苦的扭曲,除了这双手已被夹的鲜血淋淋,身上似乎还动用过别的刑具,衣裙破烂,全身污秽不堪。 韩瑄见是韩凌,神情痛苦而乞怜的发出一阵呜咽声,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啊了一声便垂下了头去。 韩凌这才发现,她张开的嘴中似乎连舌头也没了,心中大为惊骇而愤怒,便问道:“她犯了什么错?长公主殿下为何要对她用如此重的刑罚?” 秦嬷嬷阴阳怪气的接道:“世子夫人,现在还是长公主殿下当家,您如此跟公主殿下说话,可是目无尊长,不把孝悌二字放眼里了?” “我不过是问问这个婢女为何受如此酷刑,与孝悌有何干系?今日可是我回门之日,长公主殿下在府中如此血腥的折磨一婢女,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韩凌说道。 秦嬷嬷瞪了瞪眼,但见长公主向她递过来的眼色,又颔首闭了嘴,只拿一双混浊又阴鸷的眼睛悄悄的向韩凌瞅了瞅。 长公主将目光在韩凌脸上一扫而过,再投到了徐舒玄身上。 “本宫听说墨玄奉旨去抄了广宁伯府韩家,却将这个罪臣余孽给带了回来,若让监察御史们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弹劾我徐家窝藏犯人?” 徐舒玄就笑了,说道:“长公主殿下多余担心了,这名女孩子本来就是充作官奴的,她在我们魏国公府做奴婢怎么就跟窝藏犯人扯上关系了?再说了,她也不是墨玄买回来的。” 长公主就冷笑道:“既然是新买来的奴婢,那就得先接受我国公府里的调教,这个婢子刚来我国公府,就居心不良,想偷了主子的东西就走人,如此不懂规矩的婢子,本宫是不是应该施以惩罚?” 偷东西走人?韩凌心中错愕,就觉得这其中有蹊跷,韩瑄再怎么不懂规矩,也是在广宁伯府当小姐一般养大的,既然是她自己苦苦哀求韩嫣到了这里来,又何必再逃走?她应该也知道,不管她逃到哪里,也摆脱不了奴籍。 韩凌看向韩瑄的时候,就见她不停的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有苦难言的痛苦和绝望。 是了,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必然是长公主不想让她说,是长公主想隐瞒什么。 韩凌正想着这些时,蓦地又听到一声尖叫,转头一看,就见韩嫣站在了门口,一双眼睛充满了惊骇和恐惧,泪汪汪的,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姐姐……不,世子夫人,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韩嫣怯怯的问。 韩凌注意到她又换了一身玫瑰色挑金线的小袄,藕荷花的百褶裙,反应如此矫揉造作,莫不是想掩饰什么,便故意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自己买的丫鬟犯了事也不知道?” 韩嫣思忖了一下,嗫嚅着唇瓣答道:“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听说城西弘法寺里的香火最旺,最灵验,便去哪里为自己的孩儿祈了福。”说到这里,她朝韩瑄看了一眼,不由得也心惊胆战,颤巍巍的问,“瑄草她……她犯什么事了?” 瑄草便是她给韩瑄赐的丫鬟名了。 韩凌反问道:“只是去了弘法寺吗?难道你没有去别的地方?” 韩嫣又道:“我……我还去当了一些首饰,给自己孩儿买了一些好的料子回来做衣裳……” 韩凌便微眯了眼,看来再问下去,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去过樱士馆,心中便越发对韩嫣的行为举止有所怀疑。 “去当首饰?你身上没有银钱吗?”韩凌再问。 韩嫣的眼睛立刻又湿漉漉的了,很委屈的答道:“世子夫人也知道,我嫁过来的时候,韩家正处没落之中,老夫人也没给多少嫁妆,而且我的嫁妆全都交给二少奶奶保管了。” 这是说二少奶奶克扣了她的吃穿用度,这话长公主也听得下去? 韩凌越听越觉可疑,便从怀中掏了一些银票出来,递到韩嫣手中:“你既然缺钱,那我就用这些银票来买你这个丫鬟,如何?” 韩嫣仿若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但眼底深处却隐含着一丝犹豫和戒备,当看到韩瑄伊伊呀呀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又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姐姐,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呢?如果你真想要瑄草,我便将她送给你就好了!” 韩凌也不跟她啰啰嗦嗦的打太极,道了声好,要韩嫣将韩瑄的奴籍交了出来,便跟长公主要道:“公主殿下,瑄草不管犯了什么错,现在也是我的丫鬟了,还请公主殿下将她给我,让我回去好好调教。” 韩凌在长公主面前从来不自称儿媳,也一直没有叫她母亲。 看到她如此随意的拿出一叠银票,长公主心中也是极为不痛快,再一想到杨家送过来的那些嫁妆,竟是多得令人瞪目结舌,原想着是否可以抓住杨家的把柄给弹劾一个贪污的罪名,没想到这一查下去的结果竟然是七年前杨秋璇与韩陌和离之时从韩家所得财产。 长公主因此憋了一肚子的气,直到现在这股气都还没有消。 不过,一个已经只剩下半口气的残废婢子,她要去了又有什么用?如果这婢子恰好死在了他们的听雨楼也好给他们这一对新婚夫妇添添秽气。 于是,长公主冷笑一声,也应了,命秦嬷嬷将韩瑄给提了过来,还佯装仁慈的说道:“给世子夫人送到听雨楼去吧!仔细这一路上可别让这脏东西污了世子爷与世子夫人的衣裳!” 韩凌将韩瑄安置在了听雨楼中的后院,让余嬷嬷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给她清洗换了一身衣裳,韩凌再看了一下她的伤势,发现她的十根指骨几乎都已断裂,想要完全好起来已是不可能的了。 除去手指被夹伤外,她的臀部也是血肉模糊,舌头是被人生生拔出来的。 巧儿被这惨不忍睹的景象吓得一声尖叫,这才真正见识到长公主的可怕,原先小姐只说这魏国公府不比安国公府,以后万事要小心,却也没想到这里的婢子是这般被作贱的,巧儿觉得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了。 韩凌心中只有愧疚,若是昨日她将韩瑄买了,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那么韩嫣又是为什么要买了韩瑄呢?看她今日的样子,也不像是顾及姐妹情份。 韩凌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韩瑄,就见韩瑄眸中硕大的泪水滚滚流了出来。 “你不必害怕,在我这里,会有人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韩凌说道。 韩瑄又啊了几声,嘴张着似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那已是见骨不见肉的手抬了起来,却又疼得无力的放了下去。 “韩瑄,你是想跟我说,你是冤枉的,是吧?”韩凌问。 韩瑄用力的点头,眼眶中又流出喜极又悲伤的泪来。 “这件事情是不是也与韩嫣有关?”韩凌再问。 韩瑄再次点头。 韩凌再次帮她看了一下双手,蹙眉道:“以我的医术,想要恢复你说话的能力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这双手,我可以尽力一试,争取将你冶好。等你手好后,可以将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此事不急。” 韩瑄热泪盈眶的点头,从她的目光中,韩凌看到了一丝后悔莫及的愧痛。 开了药方,让余嬷嬷下去抓药后,韩凌便从房间走了出来,怅然又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徐舒玄瞧着她一脸怅惘,心里也有些不好受,长公主惯用的这些手段他以前也是见多了的,如今竟让她亲眼瞧见如此血腥的一幕,便更觉得对不起她,没有给她带来安定的生活。 想着,他便觉得是不是要开始计划着对付长公主这个女人了,哪怕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 “阿凌,对不起……”轻轻的揽紧了她的纤腰,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韩凌笑道:“与你又有何干呢?我是在想,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小妾所买来的婢子有什么是值得她下这种毒手的,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那么韩瑄有什么?她除了有个经商的巨贾老爹,好像什么也没有,何况现在韩家还被抄了,韩家所拥有的所有财产都得充公。 徐舒玄也沉吟思索起来,已近酉时一刻了,天色近黄昏,他才突地想起,墨玄怎么还没有回来? 于是,便叫南楚去北镇抚司衙门看看,哪知南楚回来后,一脸的凝重无奈之色,向徐舒玄禀报道:“五少爷好像又闯祸了,现在被禁在衙门里,不让他回来!”(未完待续。) 第187节 那个女人的阴谋 徐舒玄听罢就是一愣,问南楚他又闯了什么祸,南楚也不明真相,便将那衙门里所传的话转述给了徐舒玄,说是五少爷将在广宁伯府中抄没的财物全部上交到了户部后没过多久,便有人告发他说他贪墨了韩家的财产,徐墨玄不甘受这种被污蔑的窝囊气,和户部的几名官员大打了一架,这其中又有徐青玄,身为户部主事的徐青玄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皇帝知晓了此事,就让陆颜召将他拿到了文华殿问话,没想到他死不认罪不说,还跟皇帝吵起来了。 能这么牛逼哄哄的跟皇帝叫板,他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衙门里的那些官差们谈论起来那是又敬畏又好笑,索性这小子命大,竟然还保住了一条命,只被押到北镇抚司衙门关上一阵子,不给吃不给喝,饿他两三天,看他还有力气叫! 天家的威严就要在驯服这一头烈狮身上体验了! 徐舒玄听完后又是一阵头疼抚额,哭笑不得,就在这时,有小厮过来传报,说陆指挥佥事大人来了。 陆颜召连他们大婚的日子都没有来过,今天来干什么?莫不是为了徐墨玄之事? 徐舒玄叫小厮将陆颜召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长公主也来看热闹。 陆颜召客客气气的向长公主行了一礼,说道:“很抱歉,卑职奉皇命而来,想要在贵府中拿一个人去调查一下。” 长公主的眸色就变了,皱起了眉头问:“拿什么人?不会是那个韩家的丫头吧?” 陆颜召正色道是,长公主便感觉有些不太好了,这事还真就查起来了!再一听说是徐墨玄将此事闹得这么大,便暗恨着他怎么就没有被皇兄一刀赐死! “哦,这丫头刚刚犯了点事,受了点刑罚,现在已被世子夫人带去听雨楼了!” 便是告诉他,犯人是被世子夫人窝藏起来了,而她本也是想将这犯人就地正罚的。 陆颜召只笑笑,道了声好,就到听雨楼里来了,与徐舒玄作了一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世子不用担心,皇上也只是一时生气给徐墨玄一点小小的惩罚,外面的传言也并不尽实,他只是与皇上争辩了几句,何况在广宁伯府抄家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的话皇上也能信七分,现在皇上便是让我来查韩家的财产都转移到了何处?” “皇上的意思是,韩家近两年来被转移及花费的钱财都要充公,上交户部以备充作边防军需所用。” 韩凌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只有冷笑,皇上哪次抄家的财物充作军需了,不是被言菘父子私吞了,就是存在他的小金库了,哪怕就是交到了户部,由户部拨给西北边防守军的军需物资又有多少? 同时她也想到了这主意定然又是焦婉婷那个女人所出,韩家不少财产都已转到了她的名下,焦婉婷这是要皇上以抄韩家为由,企图来吞噬她的财产。 “陆大人,不瞒你说,七年前我母亲与韩陌和离之时,我便要求韩家陪偿了十倍于我母亲的嫁妆,现在我母亲将这些嫁妆全部给了我,皇上是想让我将这些嫁妆拿出来充公作军需所用?” 韩凌这样一说,陆颜召倒是有些歉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听韩凌轻声说道:“其实让我拿出这些嫁妆充作边防军需也未偿不可,只是我不太相信皇上也不相信户部,我需要一个可信的人将这些军需物资安全送到西北,交到我大舅舅手上。” 陆颜召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便震颤了一下。 “世子夫人,抱歉了,既是韩家赔偿给令堂的嫁妆,万没有拿世子夫人的嫁妆来充公作军需的道理。”陆颜召客气的说了一句,也有心替她隐瞒,又道,“其实我这次来,只是为了问韩瑄一些话,韩家的三老爷招供说,他有一些地契田产都交给了自己的夫人,但他的夫人却说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所有家产几近亏空,那些田产地契也早卖光了,但我记得昨日韩三夫人与她的女儿告别之时,似乎在她身上塞了什么东西。” “如果韩家三房的财产拿来充公,我想定能消除皇上的气焰,徐墨玄也就没事了!” 韩凌听罢便凝了凝眉,是了,韩家三房做了多少黑心买卖,贩私盐,替劫匪销赃,与江洋大盗勾结,其所拥有的恒产几乎遍布整个北直隶,又怎么可能在这几年之内就亏空了呢?她从韩家所要来的母亲的嫁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旋即她便想到了长公主对韩瑄所施的酷刑,以及韩嫣将韩瑄买来的原因。 原来如此! 为了韩瑄手中可能拥有的私产,韩嫣竟然可以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下如此狠手? 好像还不只这样,她是什么时候与长公主勾结在一起的?而她今天去樱士馆又是干什么?还有那扇小轩窗后面窥视着的一双眼睛又是谁? “世子夫人……”陆颜召见她秀眉紧蹙的发怔,便再唤了一声。 这时,徐舒玄道:“陆公子请随我来吧,韩瑄就在后罩房里面,只是……你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了。” 陆颜召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轻少女,以及那一双已全部用白纱包扎好的手,不禁问道:“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徐舒玄便将韩瑄被长公主施以拶子之刑的经过跟陆颜召说了一遍,陆颜召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做这件事情的人是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妹妹,他能怎么办? “世子是希望我将这件事情继续查下去?”陆颜召不禁问。 徐舒玄便反问了一句:“上次你抓到的那两个刺客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畏罪自杀了!”陆颜召如实答。 徐舒玄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笑了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希望陆公子能留下他们的口供。” 留下口供又如何,即便是呈给皇上,皇上也不会多加理睬,最多看一眼也就罢了。 徐舒玄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续道:“你可以现在不用呈给皇上,但一定要留着这份案卷。” 陆颜召的神情便怔住了,他隐有感觉这位心思深沉藏而不露的绝艳男子似乎又在谋划什么了,他甚至感觉到了那双微微含笑潋滟无比的双瞳中藏着一缕杀气。 的确从韩瑄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而且他现在也明白就算问出来了也无济于事,于是,在听雨楼中没有呆多久,陆颜召就要走了,只是在一脚踏出听雨楼外院的垂花门时,临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对了,皇上交给了我一件密秘任务,他让我找一个人,皇上说,这个人,世子与世子夫人可能见过!” 顿了一声,他道:“是一个满头银发的世外高人!” 他话音刚落,徐舒玄与韩凌便愣住了。 陆颜召虽不是心细如发,也从他们二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一丝的警惕与不悦,于是他微微一笑道:“看来二位并未见过,那便告辞了!” 刚走出垂花门,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但面前的女子身着明黄色滚花边的琵琶襟子,织绵缠枝的紫萝兰缎裙,脖子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项圈,陆颜召觉得有些刺眼,徐緋烟浑然不觉,艳若朝霞的脸上还带着喜色。 “陆公子,你今天怎么来了?是找大哥有事吗?”徐绯烟轻声细语的问道,貌似整个人都变了,没有了从前火爆的脾气,笑容腼腆,温柔端庄。 陆颜召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就要继续往前走了,徐绯烟却是胸口一滞,剧烈起伏。 “陆公子,为什么要拒了我父亲的提亲?”她陡地问,眼里忽然就充盈了泪水。 陆颜召只道:“没有为什么?不合适。”便抬步走了,再次留给她一个背影。 徐绯烟压抑在心中的不甘与苦楚一下子爆发了,泪水刷地一下涌出,她等了那么多年,等来的就只有这一句话,这样一个被完全忽视的结果。 他明明也可以很温柔,可以不顾一切的去保护一个女子,他全都做得到,只可惜这个人却不是她。 对她,他从来只有像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淡漠。 可是她已将自己的一生都押注在了他身上,若是不能嫁他,她以后怎么办呢?就算是低嫁了一个中流的勋贵,以后在夫家人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吧! “我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已经在慢慢改了,陆颜召,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喜欢着杨凌,可是她已经我大哥的妻子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变成另一个杨凌,我可以学着她的一言一行……”她试图着以自己的柔情去感化他。 可是陆颜召私毫不为所动,他陡地打断:“徐小姐,你误会了!” 星亮的双眸中已有了一丝不耐烦,末了,才补充了一句,“还请徐小姐以后不要再将我与世子夫人联系在一起,对她的声誉不好。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陆颜召——”她的叫喊没能让他留步,就这样看着他飞快的走了,呆滞了许久之后,她捧着脸颊肝肠寸断的痛哭了一场,几乎将自己的一颗心也哭死了。 韩凌听到了哭声,也从听雨楼的垂花门前,远远的看到了她蹲在地上痛哭的样子。 爱憎会,恨别离,求不得。因为陆颜召,这位徐三小姐从前对她使了多少绊子,看来这以后也没法子和解了! 只是陆颜召对她和舒玄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叫她内心不安起来?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要找师傅?他又是怎么得知师傅这个人的?(未完待续。) 第188节 香妃的挑衅 陆颜召走后,韩凌便来到了韩瑄的床前,看着从前光鲜秀丽的少女已然儿狼狈得没有了半分颜色,心中总有些寒栗不好受。 韩瑄虽然骄蛮任性了些,但没有私毫的心机,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着实令人心叹。 “小姐,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你现在刚刚成亲,可见不得这些的……”巧儿在一旁吓得哭,连忙对韩凌劝道。 韩瑄的眸子里便闪过了一丝自嘲的黯然,是了,她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下身还被打得血肉模糊,这幅肮脏的样子总是会惹人嫌的,她忽然想到以前在广宁伯府的时候,母亲责罚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下仆们也是这样,一顿杖责之后总是会很嫌恶的命婆子将她们扔进柴房,任其自生自灭。 真是因果报应,母亲所造的那些罪孽现在都报到她身上来了吧?现在的她也与那些命如草芥的下贱婢子没什么两样了? 再想到小时候她与韩嫣一起做的那些事情,竟是将一只价值连城的汝窑花瓶打碎了,然后去祖母那里告状说是九妹妹打碎的,那时的阿九也才五岁吧,却是挨了一婆子狠狠的一巴掌,嘴角都流血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杨氏与祖母彻底闹翻,带着阿九住在偏僻的汀栖院,从此以后都不与妯娌之间来往。 那时候的她多嚣张多不懂事啊!竟是将年幼的堂妹欺负到如此地步,而现在她生命垂危之际,能真正坐在她身旁关心她的竟是这个已然与她们韩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妹妹。 韩瑄望着韩凌,想着想着,眼泪便奔涌而出。 韩凌却是没有功夫想这些,思索了一阵,问道:“韩瑄,我问你一些问题,我希望你能诚心的给我答案,如果我说得对,你就点头,如果不对,你就摇头。” 韩瑄眼中一片晶莹,连忙点了头。 韩凌道:“昨天韩嫣从徐五少爷手中买了你的奴籍,将你带走之时,你母亲可有将什么东西塞到你身上?” 韩瑄错愕一瞬,旋即点了头。 韩凌又道:“那么这东西是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一些财物?” 贾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将她疼到了心里去,自然会留一些私产给自己的女儿,韩家面临抄家,她临时藏了一些也不无可能。 韩瑄眼神黯然,泪水再次滚滚而出,她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的点了头。 韩凌再问:“今天长公主寻了理由对你施以责罚,是不是就是因你母亲给你的这些财物?” 韩瑄啊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极怨恨的痛苦,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韩凌没看懂意思,又道:“怎么?那些东西没有被长公主夺去,而是被韩嫣拿走了,是吧?” 这次,韩瑄呜咽一声,几乎要坐起身来了,如此强烈的反应也让韩凌明白了一切,果然都在她猜测之中,那么韩嫣今日去樱士馆难道是将贾氏留下的那些“私产”交给另一个人藏起来了,毕竟她一个小妾在魏国公府中没有什么地位,留下这些证据也容易让人查出来,那么又是谁能让她能信任到将自己的一大笔私产交由他保管呢? 韩凌疑赎的思索着,交待了余嬷嬷安排两个丫头好生照看着韩瑄,便将套问的这些话全都告诉了徐舒玄。 两人在房中坐着,徐舒玄亲自烹了一壶茶,倒出一杯端到韩凌的手中,再捧起她的另一只手暖了暖。 韩凌闻着蒸腾而起的茶香味,轻抿了一口,入口微涩,之后便是回味无穷的甘甜,喝过之后便很难忘,她一直都知道舒玄的茶艺很好,可现在喝过之后,她鼻子微酸,竟是有些想哭。 “舒玄,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让韩嫣嫁给徐青玄,不该让她嫁进魏国公府里来。”韩凌忽然感觉很愧疚,以韩嫣这样阴险狡诈又会作伪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不是还有你在吗?难道你会放任她去害别人?”徐舒玄略带戏谑的说道。 韩凌便笑了起来,过了许久,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不知道皇上让陆颜召寻找师傅是为了什么?” 徐舒玄的神情也是跟着一凝,若有所思。 “世子夫人,那个韩姨娘到咱们听雨楼来了,说是来给萱草送金创药的!”房外传来春莲的声音。 韩凌就无声的冷笑了,人被折磨成了这样,送点金创药又有管什么用,韩嫣还是一点也没变,太会献殷情作伪了。 “让她留下便走吧!就说时辰不早,我已经歇下了!”韩凌答道。 春莲道了声是,便将韩凌的话转述给了韩嫣,并一把从她手中将那所谓的金创药夺了过来,顺口溜了一个句话出来:“滚!别在这里碍了咱们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眼!” 春莲身形高大,比一般女孩子健硕,看上去十分彪悍孔武有力,韩嫣还记得七年前,春莲将韩瑄一把推倒在地上,骑在她身上像擂鼓似的,一拳又一拳,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她尴尬的笑了笑,便走了,心里却是极为不甘,本来还想和阿九说说话的,至少也要痛心疾首的在她面前演绎一番,说自己没有管好韩瑄以致于她被长公主挑了错处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是阿九竟然连见都不想见她,真是可惜,她又失去了一个可以近距离看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的机会。 “世子夫人,她走了!”春莲见她真正的走远之后,才回来向韩凌禀报。 韩凌嗯了一声,便真的打算要歇下了。 徐舒玄一直不习惯有婢女近身服侍,韩凌便让春莲将洗漱的用具送了进来,再让丫头们全部退出了寝房,她亲自为他更衣。 耳房里的那个泉池竟是与外面的山泉相通的,每天都会换一次,泉水很清澈也很温暖,韩凌用毛巾为他轻轻的擦拭着,偶尔碰到他的敏感部位,也会羞赧的红脸。 “舒玄,我倒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走得离他近了一寸,她忽然垂下眼睫说道。 徐舒玄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是想让我说服皇上,让他派一个可靠的人将一批军需物资送到西北去吗?” 韩凌长睫一抬,睁大了一双湛黑清亮的眼睛,里面水光潋滟,有一丝嗔怪之意从中溢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每次都猜中我的心思,就像是长了一双透视眼似的,这种习惯一点也不好。” 徐舒玄笑得更开心了,是啊,他这种仿佛与身俱来的本领确实一点也不好,有时候看透了别人的心思自己也会烦。 “我想以募捐的方式将韩家给我的那些嫁妆拿出来充作边防军需,其实我母亲给我的嫁妆,就是大同、太原都有田地、恒产,若是快马加鞭捎信一封,直接从那里运到军中,应更快一些,你觉得这样可好?”韩凌忽地这般问道。 若是靠着朝廷发军饷,一层一层的剥下来还能有多少,而且还不能保证是否送得到,韩凌这是为她在西北作战的大舅舅担心,同时也是对皇帝以及朝中官员的不信任。 徐舒玄笑了一笑,如从前一样轻刮了一下她高挺琼玉般的小鼻头,说道:“你说好那当然就好。” “你不怪我败家吧?”韩凌又满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 小丫头有时候摆出来的狡黠娇羞之态实在让人又爱又怜又好笑,徐舒玄不禁就咬了她的耳垂,柔声道:“夫人这是大义疏财,既能救得墨玄,又能为我徐家争得名声,我怎么会怪你。” “嗯,再说了,那也是不义之财,是我七年前霸道的从韩家要来的!”韩凌再次补充了一句, 徐舒玄就忍不住低声笑了,唇瓣如同晴蜒点水般在韩凌细嫩纤长的脖子下吻了下来,泉池中水汽蒸氲,混合着女子的清香暖暖入鼻,那香甜可口的滋味真是让人着迷。 一番风雨之后,徐舒玄便紧拥着她睡了,这天晚上,韩凌又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仙境,那里四处都是喷泉汩汩,七彩缤纷的野花遍布山丘,师傅就坐在那山下弹琴,却在前面摆了一个很大的太虚八卦阵法,让她从里面走出来,她走了很久,差点就迷失了方向,幸好得师傅的琴声指引,她破了那个阵法,不禁就在师傅面前欢喜的跳起舞来。说来也奇怪,她后来在战场上与蒙古鞑靼大军交战时,似乎就是用那一套破阵的路数解了俺答汗所摆的奇门阵。 直到天亮梦醒的一刻,韩凌的唇角边都挂着一丝笑意,竟模糊不清的呢喃了几个字出来。 她在唤“师傅”或是“父亲”。 徐舒玄听到后,就轻蹙了一下眉头,眼神中露出丝丝缕缕的心疼与爱怜。 没有打扰到韩凌,他轻轻的下了床,洗漱之后,他便早早的进了宫,今日皇上破天荒的上朝了,可百官还未上奏之前,皇帝便摔着折子发了一通的脾气,好像是内阁的几位元老又在逼着他立储了,这次施的压力似乎很大,皇上的脸都气绿了,还有不识趣的执笏上前,说着什么“国不可无君,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祖宗规矩不可废”的话,上次高拱被杖责了,但不代表裕王一党的人就会放弃,于是朝中一大半的人都跟着附合:“请皇上立太子!” 皇上每日在西苑和那些妃嫔们纵乐,纵然有所谓的仙丹养身,可这身体却是越显浮肿,有人听说皇上最近嗜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有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估计是时日不长了,万一是哪日突然一驾崩,这储君还未立,倘若有那些藩王趁机起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但是在如今鞑子大举进军西北几乎快要攻下大同,边关还有暴民起义的情况下,满朝文武就只纠结这件事情真的好吗?虽说立储乃国之根本,亦不可拖延。 就在满朝哗然声中,突然有一个铿锵响亮的声音启奏道:“俺答大军来势之汹,边防战士饥疲无力应战,还请皇上派军助援,增发军饷至大同。” 皇上抬起眼皮一看是从前在朝堂上很少说话的杨茗钰,顿时就不高兴了,这好不容易从杨家手中夺回一张水师军的令牌,现在他就迫不及待的来要兵符了。 “那么依卿之见,朕应该派谁去助援?”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冷声问。 杨茗钰亦听出了皇帝的猜忌,沉默不说话,朝中便有一人站出,朗声道:“臣愿率军前往!” 皇上侧目瞧了瞧,见是昌国公张昌龄,先是脸色一沉,旋即笑了起来:“昌国公一片忠心赤胆,志气可嘉,好,朕准了,朕命你率五万精兵即刻赶往大同,不过,昌国公已久未上过战场,且已年迈,身边亦要有得力副将。” “杨茗钰,你可愿作昌国公的参谋,随军前行,听凭差遣?”皇上再将目光睃到了还半跪于地的杨茗钰身上。 天子的目光晦暗不明,这一招似乎又让人看不懂了,是想借张家之势来打压杨家吗? 杨茗钰自然没有任何反对之言,答了声:“臣愿随军前行,听凭帐下差遣。” 朝堂上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传到韩凌耳中,其实就在徐舒玄刚去上朝之时,韩凌便接到了宫中内苑香妃所传来的懿旨,说是要见魏国公世子夫人一面。 韩凌便心中冷笑,这个女人偃旗息鼓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将藏起来的大尾巴又翘出来了。 焦婉婷既然假冒了香妃的身份,自然也住在原来香妃所在的凤栖宫。 凤栖宫其实也在西苑之中,宫中院子里的秋海棠开得盛好,大片红色极为艳丽,花瓣纷纷飘如红雨。 焦婉婷便戴着那一张芙蓉美艳的假面具,坐在那一片花瓣红雨中,极为享受的喝着一碗红枣莲子羹,见她来了,便笑盈盈的说道:“魏国公世子夫人得了诰命,怎么不见到我这里来谢恩啦?” 难道这诰命还是你给的? 看到她脸上的不悦,焦婉婷便掩嘴娇笑了起来,戴着镂空金色指套的手指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极为炫目而阴冷的光芒,还是改不了这种慵懒的妖媚之气。 “虽然说这诰命不是我赐予你的,但怎么说,我也是掌管这后宫的三妃之一,而更是你姑姑呢!”焦婉婷说到这里,幽叹了一口气,续道,“哎,现在广宁伯府被抄了,韩家所有人不是判了斩刑就是去充军,或是贬为下等官奴,我也就只剩下了你这么一个亲人,皇上现在又得了新的娇艳美人,这后宫寂寥,本宫也想找这么一个亲人来说说体己话嘛!你也不必太过拘泥,就坐在本宫的对面来,咱们更亲热一点,不是更好吗?” 韩凌听罢便是啼笑皆非,眯了眯眸子,冷笑道:“你还能再演得更假一点吗?” 焦婉婷的脸上僵持一刻,仿佛懵懂似的愣了半响,旋即又掩口低笑了起来,还不忘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指着韩凌嗔怪道:“瞧你这丫头,就算是嫁了人,也才十四岁嘛,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懂事呢?姑姑现在可是贵妃娘娘,你不过是臣妻,本宫还是有资格教训你的。” 韩凌的目光便是一凝,螓首微抬,那一截雪白的脖子在晨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笼上一层氤氲的光辉,看上去竟是十分的晶莹刎透,恰好一片秋海棠的花瓣落在了她的颈间,添上一抹妖异别样的嫣红。 焦婉婷看得有些眩目,便站起了身来,走到韩凌的面前,低声耳语的说道:“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这副身躯是如何让男人着迷呢?” 韩凌听罢便是恼羞成怒的睁大了眼,她紧扣了手指,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香妃娘娘既然贵为贵妃,是不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德容言功,所出之言如此污秽不堪,恐怕也有失这贵妃的身份吧?” 焦婉婷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僵持了一会儿,才哈哈一笑道:“和世子夫人开个玩笑了!” 现在徐舒玄还颇得皇上器重,而且有他在京城一日,她都不敢拿韩凌怎么样,不过没有关系,她还可以等。 暗暗的咬牙沉思了一刻之后,她忽地对站在殿门口的一名婢子唤道:“映月,给世子夫人也端一碗红枣莲子羹过来吧!”(未完待续。) 第189节 她藏着的可疑男人 随着她这一声喊,韩凌便注意看了一下那个叫映月的宫女,个子十分高挑,肩宽腰窄,白净的脸蛋上一双眸子就像是镶上去似的,黑沉滚圆,总给人一种快要凸出来的感觉,看着十分不舒服。 映月答了声是,转身便向凤栖宫的偏殿里走了去,她大刀阔步,走起路来竟然虎虎生风,一看就是练过家子的。 也是,像焦婉婷这么狡猾的人,又怎么会不在自己身边安排几个得力的下属,最好是武力值还比较高的,就是不知道她是否将那些日本人也伪装带进了宫中? “世子夫人在看什么呢?一个宫女难道还有本宫好看吗?”焦婉婷注意到了她眸中神色的变化,轻笑着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韩凌便揶揄的一声笑了。 “香妃娘娘今日叫臣妇到这宫里来,不会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我吧?”她说道,便打算起身欲走,正巧那个叫映月的宫女就将一碗红枣莲子羹端了过来。 韩凌目光一瞥,便不经意的落在了映月的一双手上,这双手虽然白净修长,可是指骨凸出,一看就是经常执笔写字的,而且也不太像女人的手,韩凌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焦婉婷浑然不觉,将那一碗色泽清亮的温汤推至了韩凌的面前:“听说这红枣莲子羹对女人的身体最是滋补,世子夫人新婚燕尔,本宫也想祝世子夫人与魏国公世子琴瑟合鸣,儿孙满堂,这点心意,你不会拒绝吧?” 韩凌再仔细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红枣莲子羹,汤色清泽,红白相间,瓷碗的底部还绘有浅淡模糊却意境深远的青山烟雨图,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对于焦婉婷所赠的东西,她是连碰都不想碰,上次徐青玄对她下的那种蛊很有可能便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所得,她甚至可以十分肯定,前世的她就是着了这个女人的道才会小产导致不孕。 “既是香妃娘娘赏赐,臣妇也不好拒绝,不过,臣妇不怎么爱吃甜腻的东西,不如,就让臣妇借花献佛,赏了身边的这位宫女喝了吧,也算是我心领了!” 韩凌话一说完,那叫映月的宫女便是大变失色,惊恐万分的看向了焦婉婷。 焦婉婷却是轻笑了起来,嗤声道:“总是这样,千日防贼的,有意思吗?本宫还敢毒死你不成,你怎么说也是有一品诰命在身的命妇啊!” 韩凌冷笑,转而问道:“焦婉婷,你如此煞费心机的让皇上命墨玄去抄了广宁伯府,就是为了倾吞我从韩家拿来的那一点私产,陷害墨玄吗?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墨玄下手?” 听她唤本名,焦婉婷倒是分毫不在意,她身边的宫女也神色如常没有半分的反应,看来这整个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已经换成了她的心腹。 焦婉婷掩口娇笑了几声,说道:“世子夫人在说什么呢?广宁伯府被抄家那是因为韩家藏污纳垢,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与本宫何干?韩陌不是都已经招供了吗?哦对了,本宫还听说,你并非韩陌的亲生女儿,你现在恐怕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吧?” 说完,她极其揶揄讽刺的笑,那言外之意便是冷讽她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丫头。 这句话确实也戳中了韩凌的痛楚,但是她心中几乎已经认定了,师傅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父亲,可是她又要去哪里找师傅呢?前一世,师傅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是在舒玄死后……不,她还是宁可不要再见到师傅…… “世子夫人放心,你的亲生父亲,本宫会帮你找到的!”焦婉婷见她凝思不语,竟然还接了这一句。 韩凌的眸子倏然一冷,焦婉婷会这么好心的帮她找父亲?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她忽然忆起陆颜召所说的,皇上也要命他寻找师傅这个人,皇上为什么要找师傅,难道又是焦婉婷说了什么? “不必了,香妃娘娘若是无其他事,臣妇这便先行告退了。”韩凌也不想再与她多说,便打算要走了,如果时间算得不错的话,这个时候舒玄应该也与皇上谈好了募捐之事,她也该回去了。 正要转身而去,焦婉婷又忽地唤了一声:“等等!” “世子夫人新婚,本宫没有来得及给世子夫人添妆,正好本宫新得了几套鸽子血红宝石的头面,就赏赐了世子夫人作为新婚贺礼吧!” 焦婷婷说着,又命映月到宫里去搬了个很大的檀香木匣子出来,送到韩凌面前,映月还特地打开看了,里面全是精致打造的头面,几颗红宝石鲜艳而透亮甚是夺目耀眼。 “世子夫人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这点赏赐该不会再拒绝了吧?”她笑吟吟的说道,那语气分明是在说,你若再敢不接,那就是对本宫的不敬了,本宫也正好可以以此为由冶你个大不敬之罪。 韩凌笑笑接过,说了句:“那就多谢香妃娘娘赏赐了” 檀香木匣子有些重,而且香味扑鼻,韩凌知道这个女人不仅擅制香,还擅用毒,所以也提前备好了一块能吸附气味的娟布,将那匣子给包裹了起来。 那个叫映月的宫女一直目送着她离去,见到此举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待韩凌走远后,她的嘴角便扯开了一丝怪异的笑容,一边为焦婉婷揉捏着双肩,一边说道:“这个女人很是聪明,她对香妃娘娘你可是防之又防呢!” 说出来的话竟然是男人的声音,而且他的那双手也从焦婉婷的颈间一直摸索到了胸前,就这样不轻不重的在她胸前捏了一把,捏得她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吟。 “再怎么聪明,不是也上了你的当吗?如若不是徐墨玄坏了你的事,这个女人是不是也会是你的了!”焦婉婷柔声婉转的说道。 映月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双手又力度适中的在她身上揉捏了一下,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娘娘,不如让奴婢扶你到暖阁之中小憩一会儿吧,皇上下了朝之后还要与徐世子谈玄论道,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到娘娘的凤栖宫里来呢!” 焦婉婷便是一笑,缓缓的站起身来,将一手搭在了映月的手臂上,腰肢款摆的向着凤栖宫后院的一处暖阁走了去。 所有守在暖阁外面的宫女见她们二人到来,便颔首低头,福礼道:“香妃娘娘,映月姑娘。” 两人也不理睬这些奴婢,撩开帘子便走进了暖阁,一进暖阁,映月便将焦婉婷的一身浮光锦的外衣从肩头拔了下来,一张嘴便朝着那滑腻白晳的肩头咬了上去,一边咬着还一边不忘双手并作,将她腰间的玉带也扯了下来。 “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这辈子你玩的女人还少吗?” 焦婉婷还在说着,却是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男人的一双手直接将她的下裳给扯了下来。 “玩的女人再多,却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我这不是被你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了吗?”话音一落,竟是半分不给焦婉婷反应的时候,就这样抓着她的腰身……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横冲直撞起来。 女子被撞击得如同江上小舟般飘飘荡荡,面红耳赤的娇喘吟吟,却是极为享受的催促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一句或痛苦或喜泣的低吟令着男子粗重的喘息更加重了一分,那动作的力度就更加凶猛如虎了。 狂风大作,骤雨初歇,男人发泄完了精力后,便赤身压到了女人的身上,啃着她背上的肌肤,呢喃般的问道:“你什么时候送那个昏君去往极乐世界啊?天天陪着那样一个老匹夫,你也不嫌恶心?” “再怎么恶心,他也是一国之君啊,若是真死在了我的床塌上,那我岂不是真如了韩凌所愿,成了这满朝文武口诛笔伐的祸国红颜了吗?”焦婉婷笑说着,将一根手指伸到了男人的口中,极为妩媚的笑道,“按照你们大眳朝的律法,到时候我是不是还要去给那昏君陪葬?” 兔死狗烹的道理谁都懂,但你若是想利用完了我就过河拆桥,似乎并不会如你所愿。 男人自然也听懂了这弦外之音,痴痴的笑了起来,又顺势在她颈上啃了一口,低声说道:“你真是一个妖精!” 焦婉婷咯咯的笑了一阵后,推了推他的脸,说道:“你还是小心一些,虽然咱们在韩凌与徐舒玄大婚的那一日演了那么出戏消除了徐舒玄对你的怀疑,但是像徐舒玄那样心细如发又聪明绝顶的人,你们若是经常碰面,还是很容易让他发现你的密秘的……” 男人听罢,也怔神了半响,忽地问道:“你看,能不能让皇上下旨,要他离开京城到别的地方去?”说完,还意味不明的一笑,补充了一句,“只让他一个人离开……” 焦婉婷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了,点了点男人的嘴唇道:“你还是对那个女人不死心啊!” “也好,有徐舒玄在京城一日,办什么事情都畏首畏脚,让他离开京城也确实是一个好的办法,不过,本宫也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 正说完这话句,暖阁之外便传来一宫女的声音:“娘娘,中宫那边的两位娘娘传了口谕过来,说是有事请香妃娘娘过去一同商量一下。” 中宫的两位便是生有子嗣的杜康妃与卢靖妃了,主管六宫的还是这两位,她也只是从旁协理。 “会是什么事情?”映月的眸子中闪出一丝疑赎警惕之色。 “那两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储君,可是费尽心思的巴结讨好于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焦婉婷满不在乎的接了一句。 男人讪笑道:“那你呢?你可是想好了,要帮谁?”顿了一声,又调笑般的续道,“我猜想,如景王殿下这般才貌双全又温文尔雅的人,你一定舍不得他死,是也不是?” 这话却是让焦婉婷咯咯的笑了,她抬起头来,说道:“男人的一幅好皮囊确实也令人赏心悦目,不过呢,正如女人的美是一种毒药一样,男人也是!我自不会偏帮谁,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大眳不是越乱才越好吗?” 男人便无声的笑了,在女人那片滑腻滢白的肌肤上再次啃咬了一口后,才心满意足的起身道:“那我走了,进一趟宫里也不容易,希望你能不变初衷,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此时,韩凌正抱着那只檀香木匣子走在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上,耳畔有风吹落叶的沙沙作响,本来这秋日的阳光也不那么炙热晃眼,可韩凌却感觉到一阵烦闷热燥。 她还在想焦婉婷身边那个叫映月的宫女,那人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气势她总有似曾相识之感,很怪异却又一时想不到将她与某个人联系在一起。 正苦思瞑想着,感觉头有一点晕,韩凌便干脆倚靠在路旁的一颗白杨树上歇了下来,这时不知哪儿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位便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吧!世子夫人是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的?” 一双手向她伸了过来,韩凌垂下来的目光正好落在这双白晳干净的手上,指骨微凸,骨节修长,却是与映月那双手极为相似的。韩凌再抬起眼来一看,面前的这张脸却是一张男人的脸,准备的说,应该是一个太监的脸,他身上穿着斗牛服,其品阶地位应该还不低。 “奴材是香妃娘娘宫里的宁公公,香妃娘娘怕世子夫人搬不动这匣子东西,特命奴材来送世子夫人一程。”这名太监说道,伸手就要来搬她怀中的匣子。 随着这个人的靠近,韩凌竟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连忙将怀中的匣子往前一横,沉声道:“不必了,这点东西我还是拿得起的。” 宁公公笑了笑,答是,韩凌便抱着匣子侧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可才迈出两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世子夫人怎么了?”宁公公眼疾手快,又将一双修长的大手向她伸了过来,韩凌猛地一激灵,便急急的喝斥了一声:“你滚开,不要碰我!” 也许是她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很快便吸引了一阵脚步声向这边匆匆赶来。 “殿下,这位好像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吧?”一名女子的声音轻声说道。 宁公公也躬下身,行礼道:“景王殿下!” 来者正是景王,当他一看到韩凌时,整个人也如同定住了一般怔了良久,已有许久不见了,这个女孩子已嫁为人妇,虽挽了妇人髻,身着诰命大妆,可是面容娇嫩依然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清丽绝伦,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的灵媚。 “宁公公这是在干什么?魏国公世子夫人,你也敢冒犯得罪吗?”景王亦知韩凌与香妃的不睦,便猜想到了这位宁公公定然是香妃派来为难韩凌的,不禁为护她道。 “不敢,奴材只是奉了娘娘之命,来将世子夫人送出宫去的,刚才世子夫人似乎快要晕倒了,奴材情急之下,才想着扶世子夫人一把。”宁公公语气谦恭,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快要晕倒了吗?景王不由得又看向了韩凌,只见她垂着羽扇一般的长睫,樱唇微翕,似乎有些呼吸不畅的深吸着一口气,面色也似有些苍白,不禁也是一个疾步跨到了韩凌的身边,柔声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韩凌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口中也喝斥出声:“走开!你也别靠近我!” 景王尴尬的站定了脚步,可这个时候,韩凌已然支撑不住,眼前一花,还是软绵绵的晕倒在了地上,之后那一声疾呼与慌乱的脚步声便已听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190节 用此一计 魏国公世子夫人突然在宫中晕倒了,这怎么说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经过几个太监宫女一传,很快也就传到了皇上那里,偏巧徐舒玄也正在与皇上商谈募捐之事,听到太监禀报了这件事情后,极少有紧张失措的他几乎是猝然地变了脸色,问了太监韩凌在什么地方之后,他便箭步向那地方疾行而去。 彼时景王也正手足无措,先是命身边的一名宫女去传了太医,然后便想着是否要自己将韩凌抱起来送进母妃的宫里去,本来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也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将这个女孩拥入怀中,可是临到这一时刻却犹豫了,不仅是顾及韩凌的名声,他也怕自己的名誉有损,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贤德才学赢得了一些朝臣们的认可,也笼络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且这个时候朝中立诸的争议也到了最热化的时候,若是不出所料,父皇定然也快要下定决心立太子了,他现在是半分都不能踏错! 正所谓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他输不起! 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时间,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宁公公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去,而徐舒玄正匆匆的向他这边赶了过来,未待他回过神,徐舒玄已急忙的将韩凌抱起,在她额头上拭过体温之后,又疾步朝着宫外奔去,正好皇上也从宫道上气喘吁吁的迎面赶来。 见到徐舒玄怀中晕睡着的韩凌,皇上亦是错愕的怔忡了一刻,然后立刻高声命了身边的太监去唤太医,接着让徐舒玄将韩凌抱到了附近一处专门用来休憩赏景的清风暖阁。 随着消息在宫中的迅速传播,听闻风声的卢靖妃与杜康妃也先后赶到了暖阁之中,对韩凌突然晕倒之事望闻问切极为关心。 要说这两位嫔妃心底有多关心韩凌,徐舒玄那是一百个不相信,想来这两个女人也不过是提醒皇上查清楚原因罢了! 皇上也看出了徐舒玄心中的不高兴,对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也要给臣子一个交待,何况这还是他最宠信却又最不敢得罪的爱臣。 “今日是谁传魏国公世子夫人来的宫中?来找她又是干什么?刚才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导致世子夫人晕厥?”皇上迟疑片刻后,终于架不起两位妃嫔的口才能力,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问道。 宫女太监们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景王便接了一句:“父皇,儿臣刚才经过南苑时,恰好碰见宁公公与世子夫人说话,听宁公公话中的意思,世子夫人好像是香妃娘娘传召入宫,而且香妃娘娘还赏赐了世子夫人一匣子新婚贺礼。” 说完这句话后,景王便放眼四周望去,却哪里还见那位宁公公的影子,未想这番话正巧落进了朝这清风阁中赶来的焦婉婷耳中。 焦婉婷一进暖阁,就佯装惊慌的问道:“皇上,臣妾听说臣妾那个小侄女在出宫的路上晕倒了?这一大早还好好的和臣妾说话来着,怎么就晕倒了呢?臣妾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她不会有事吧?太医有诊出来是什么原因吗?” 说话的神态语气极尽楚楚可怜,景王不由得朝她看过去,若不是韩凌曾提醒过他小心戒备这个女人,他恐怕还真以为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就是香妃娘娘。 觉察到景王目光的焦婉婷不禁就扯了一下嘴角,心中暗道:朱城昀,你上辈子欠我的,我也会一笔一笔的向你讨回来的! 皇上爱怜死了香妃的小鸟依人和梨花带雨般的柔情绰态,忙拍了拍她的香肩,劝慰道:“爱妃别紧张,朕觉得世子夫人应该无大碍,待太医诊完之后再说吧!” 竟然私毫没有察觉出香妃此刻的反应是否有些太过,几个月前在魏国公府的宴会上,这个女人还有举剑想要杀了韩凌呢! 徐舒玄在暖阁的内室之中,将外面的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果然也如了皇上所说,太医在诊断完之后,便向他抱拳施了一礼,说道:“徐世子不要太过担心,世子夫人应是这几日忧思过多,疲倦过度,体虚而导致气血不足,今日早上应该还未用过早膳,所以才会血气不佳呼吸不畅而突然晕厥的,我这里开几幅滋养身体的补药,徐世子拿回去让人煎一幅给世子夫人服下,她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忧思过多,疲倦过度,这一点,徐舒玄还是信的,从成亲到现在,仅仅四五日的时间,先是大婚之日言藩所带刺客的突袭,再是韩陌在诏狱中告知她的一切,广宁伯府抄家,徐墨玄突然惹怒皇上被关在衙门,还有韩瑄所受到的极刑折磨,应都在她心底留下了或多或少的阴影,而且她还在梦中都那样乞盼着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心里承载得太多终会导致心力交瘁,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子所能承受的极限,可是徐舒玄十分了解韩凌,他们彼此交过心,也深知对方的感受,阿凌不是一个积郁结于心中无法开怀之人,那么,他只能怀疑到这个披着香妃画皮的女人。 这个女人对韩凌到底有多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留给她一丝伤害到阿凌的机会,所以,他请求皇上让人将香妃送给韩凌的新婚贺礼送了来。 一匹白绢包裹着的匣子被一名太监搬到了徐舒玄面前,看太监这吃力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沉,接着,徐舒玄还要求找了香妃宫里的宁公公前来对峙。 檀香木的匣子上还留有指印,而且匣子的底处边缘那个掌心的位置还洇外了一片淡淡的血红,徐舒玄细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黑檀木匣子的外观,最后才打开匣子瞧了里面盛装之物,全是鸽子血红的头面,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在打开匣子的一瞬间,那突然扑鼻而来的气味是很特别的,然而当你再去细闻时,那气味又似乎完全消散了。 “这匣子是宁公公亲自送到拙荆手中的吗?”徐舒玄轻笑着向宁公公问。 宁公公看了一眼焦婉婷的眼神,立刻答道:“是,咱们娘娘赏赐给世子夫人的亲婚贺礼,奴材很是荣幸亲自给世子夫人搬了来,本想着给世子夫人直接送到府上的,可是世子夫人她不让奴材帮这个忙。” 徐舒玄哦了一声,便道:“那宁公公将手伸出来给我看一下,没有关系吧?” 宁公公神情变幻,不明所以,又一次的看了一眼焦婉婷,得到暗示后,方才犹豫着将双手伸了出来。 徐舒玄看到这双粗糙的大手便笑了,他再让宁公公将自己的手朝着这匣子上极淡的指印比划了上去,而且掌心一定要在匣子两侧,很显然宁公公的手又短又粗,与这匣子上的指印是不相符合的。 卢靖妃与杜康妃看得愕然,反倒景王与焦婉婷的眸中都露出了各自惊诧的光芒,一为惊悟羡慕,一为畏惧愤怒。这时,徐舒玄语气微沉的问道:“宁公公,我不过是问了你这匣子是否是你亲自送到拙荆手中的,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徐……徐世子,奴材没有说谎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奴材说谎了?”宁公公开始紧张起来,但有焦婉婷在场,他也能雄起胆子强装镇定。 徐舒玄就将匣子向里的一侧量到了众人的眼前,沉声道:“宁公公的手与这匣子上留下来的掌印完全不能吻合,而且搬这只匣子的人其中有一只手还受了点伤,所以才会在匣子的一侧留下血印,刚才大家所看到的宁公公的手,是否有受伤?” 显然没有,众人齐摇头。卢靖妃便接问道:“是啊?宁公公,魏国公世子不过是问了你这么一个小问题,宁公公你作甚要撒这个谎?” 宁公公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解释道:“奴材也不是存心要撒谎,这不刚才景王殿下见到奴材了吗?奴材也就顺着这么一说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露了馅,景王很快也反应过来,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仔细的朝这位宁公公看了一眼,忽地惊讶道:“我刚才见到的那位宁公公似乎与你有些不一样,他的手比你的要白晳修长,而且眼睛也比你也要大一些,宁公公在这宫里是有孪生兄弟吗?” 皇上一听就不妙了,立将疑赎诧异的眼神投向了焦婉婷,问道:“爱妃,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宫里有两个宁公公?” 焦婉婷长睫下掩饰住神情变幻,表面上却装作惊恐莫名呆若木鸡一般,眼泪扑簌簌就流了下来,在皇上的眼里,这幅模样就是被吓出来的,楚楚动人,格外需要人保护。 “皇上,您这是怀疑臣妾了吗?臣妾也不知为什么会有两个宁公公啊?难道是有人假冒宁公公来陷害臣妾,还有这个背主的奴材,他一定也是别人买通好了来演这一场戏的,皇上,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焦婉婷娇娇弱弱的哀求着,将手顺势向那宁公公一指,那宁公公便吓得双膝点地,魂飞魄散,似乎连争辨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默不吭声的垂首等死。 卢靖妃便笑了起来,讽刺道:“香妃妹妹也真是狠得下心,这奴材可是一片忠心着呢,提起了脑袋也要为妹妹圆了这个谎言,就是不知妹妹为何要撒这个谎,难不成世子夫人的晕厥与你妹妹你有关?” 焦婉婷冷冷的朝卢靖妃看了一眼,又转向皇上泣声道:“皇上,魏国公世子夫人是臣妾的侄女,是臣妾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臣妾怎么会害她呢?是,臣妾今日早上是赏了她的一碗红枣莲子羹,可是她对臣妾还有成见,硬是连碰都没有碰,所以臣妾才赏了她这一些头面作为贺礼,对了臣妾根本不是叫这个奴材搬给世子夫人的,而是叫臣妾的一名宫女映月搬的……”说到这里,她似乎也理直气壮了,正色续道,“皇上,刚才江太医不是也说了吗?世子夫人这是气血不足才导致晕睡的,与臣妾好像没有一丁点关系吧?” “要说臣妾哪点做得不对,那便是赏赐的这一匣子东西太重,都怪臣妾考虑不周,没有派人直接送到她府上……” 焦婉婷说到这里,皇上便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既然世子夫人的晕睡与香妃无关,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还是世子夫人的身体要紧……”说到此,他不耐烦的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宁公公,对身边的侍卫道,“将这个背主的狗奴材拉出去砍了!” 宁公公一瞬间眼神呆滞,就这样被两名侍卫拖了出去,皇上再微带着一丝歉意的看向了徐舒玄,柔声道:“舒玄,朕看你的这个小娇妻身子骨似乎真有些弱,太医说得也不无道理,等会儿让宫女煎一幅药过来,给她服下之后,你再带回去好好将养着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宫女眼疾手快的拿着方子去抓药了,可是徐舒玄却摇头断然拒绝道:“不必了,拙荆的身体如何,臣心里还是有数,她也不喜欢一直躺在外面,臣这便带她回去了!” 未等大家来得及反应,徐舒玄已然抱起了韩凌,迈过人群让开的一条道,朝暖阁之外走了去。 他也早知是这样的结果,皇上对香妃这个女人已迷惑至深,酒池肉林他不是没有见过,别说是包庇这个女人所犯下的罪孽,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乱杀无辜,这个皇帝也是做得出来的。 试探及拆穿宁公公的谎言也只是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根刺,让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藏了密秘的,凭着皇帝的一颗好奇与怀疑之心,他一定会自己去查,哪怕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香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一定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能人,就连一名宫女也似乎是经常练字或是练过家子的,匣子上所留出来的指印食指与中指骨节突出,一般是经常写字之人才会导致指骨微变形,而且掌心上有厚茧,多为握剑习武所致……”最后补充了这一句后,徐舒玄才头也不回的快步行去。 景王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久到他连自己都不知是因何而震憾,因何而心痛莫名。 只是皇帝的脸色终于垮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 徐舒玄在出宫的路上,还碰到了以蓝道行的道士身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丰臣泷一。 当丰臣泷一的目光落在他怀中昏睡不醒的韩凌脸上时,也便挪不开了。 “出了什么事了?”他不禁担忧的问。 徐舒玄神色匆匆,哪里有时候向他解释,便只道了句:“以后有机会再与你说,或者你自己来找我!”(未完待续。) 第191节 景王也定亲了 在回去的路上,韩凌便醒了,车轮辘辘的声音入耳,还有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怀抱以及那几乎贴着她耳朵的急促心跳,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整颗紧绷的心很快便松泄了下来。 但晕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即刻冲进了自己的脑海,她略有些迷糊的抬起了眸子,望向徐舒玄,低声问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徐舒玄见她眸光清亮而迷离,秀眉间扔有倦色,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 “阿凌,你太累了,所以刚才在宫中晕倒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就躺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他柔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宠溺和疼惜。 是太累了吗?韩凌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舒玄,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凤栖宫,和那个女人见面了,而且我发现她身边的那个宫女似有异样,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男人假扮的,而且那个男人后来还换装成太监了来找我,说是要帮我搬那个女人赏赐的一匣子头面……” 她话还未说完,徐舒玄便不动声色的打断“你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都知道什么了?韩凌倒是一阵懵懂错愕,可徐舒玄却并不想回答她,他只想哄着她睡觉。 其实他这一路上也在思索着那个檀香木匣子上所留下的指痕,本来一般人的手在摸过那匣子之后是很少有留下这么清晰的指印的,但是恰好那个人喜好用一种香料浸手,而那双沾了香料的手印在匣子上后便留下了一种挥散不去的馥郁气味,而韩凌用的这条白帛上正好也浸泡了一种能吸附各种气味的药物,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种药物让那气味留下来的印迹显了形,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印。 一个好用香水浸手的人,徐舒玄总能遏制不住的想起一个人,但如果这个人还活在人世的话,对他来说便是一个极为匪夷所思又可怕的消息。 在徐舒玄的哄骗下,韩凌果然也睡了,而且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了次日的巳时三刻才醒来,巧儿和春莲在她床前侍候着,徐舒玄早已不在她身边。 看到窗台前的多宝阁上洒下的细碎金光,韩凌才恍觉今日的太阳似乎已经快要升到头顶了,她刚嫁进来,长公主也没有给她立太多的规距,甚至连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也算是大发了一下慈悲,不过,她也有每日到灵钥宫中给魏国公请安,舒玄和他这个父亲并不十分亲厚,但她看得出来魏国公对舒玄是极为疼爱且心存着一份愧疚的,就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很疼爱却始终不愿和自己的儿子亲近。 外面似乎很热闹,来了些许人,韩凌不由得奇怪的叫了巧儿过来问:“咱们听雨楼中是来客人了么?怎么发现外面似乎多了一些人?” 巧儿见她醒来,先是高高兴兴的呼喊了一声:“小姐醒了!”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然后才规规距距的回答她道:“小姐,你说对了,咱们听雨楼中今日是真来了客人呢,你猜谁来啦?” 韩凌哪里肯猜,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所以不等巧儿回答,她便起了身。 “小姐别急,世子爷说了,你现在体虚,得多多休息,将养身体。奴婢这便告诉你就是了,是夫人和表小姐还有表少爷来了,现在世子爷到了前院的待客厅与表少爷说话,而表小姐和夫人被世子爷安排到了咱们听雨楼的雅兰小筑里休憩着。” 母亲和表姐来了!韩凌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她们怎么来了?转念一想,大约自己在宫中晕倒的事情又被传了出去,母亲和舅舅们定是担心她了,才让表哥表姐们一起来看她的。 “巧儿,快给我梳妆!”这大概是韩凌头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催促巧儿给她梳妆了,巧儿高兴得连双脚都要跳起来了。 在春莲的帮助下,韩凌很快就整理好了仪容,巧儿今天给她梳的凌云髻,插了好几支赤金点翠的步摇,眉心上还点了金粉梨花妆,再加上一套海棠色纹浅金滚花边的对襟褙子,浅米色的绣金襦裙,其妆容之重令整个人也精神焕发了一般,没有了半分病气。 来到雅兰小筑的时候,连杨歆都看呆了眼去,直叹道:“表妹,你是一天不见就变一个样啊,如今这模样比之从前更是艳光逼人了,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歆儿,你别在这里打趣你表妹了!”杨秋璇立刻小声打住,人已朝着韩凌快步迎了上去,不禁抓了韩凌的一双小手问,“阿九,你身体好些了吗?昨日在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香妃娘娘为难了你?” 最后一句话问得极低,韩凌也忙将杨秋璇拉到了正东座的一把太师椅上坐着,让杨歆也就了坐,这才说道:“娘亲不用担心,昨日香妃娘娘也只是赏了阿九一匣子头面,她没有为难我,我可能真是因为昨日进宫前还没有用过早膳所致的,这两日吃过药后便好多了。” “若真没事,那才好,娘只怕那个女人……”杨秋璇自然知道那个女人是假扮的,真的香妃已被她们藏了起来,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不敢去拆穿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是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韩凌并没有告诉过杨秋璇有关她记忆里前世的一些事情,也没有提到过焦婉婷,所以杨秋璇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但单凭那日在舒玄的生辰宴上那个香妃所闹的一出,就足以让杨秋璇提心吊胆的了。 “娘,你放心,我现在是魏国公世子夫人,那个女人即使再得皇上宠幸,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除非她是真的想做一个人人痛之骂之的祸国妖颜,到那时候,就是百官们的口水也能淹得死她!” 韩凌巧笑倩兮,明显的也是为了逗杨秋璇开心,可杨秋璇的一颗心却总是放不下来,她揽了揽韩凌的脑袋,说道:“阿九,你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娘亲却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那样你就不会背负这么多,这么累!”说着,眼里又渗出了潋滟的泪水,“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韩凌不知道杨秋璇今日的感慨为何这么多,轻唤了她一声,又问道:“娘亲,舅舅他们现在还好吧?” 杨秋璇还没有回答,杨歆便抢先道:“还好还好,只不过,我爹马上就要和昌国公一起去西北了,大伯就在西北与鞑虏交战,晟之大哥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可是三哥这个小屁孩竟然说也想跟着我父亲一起去,他平时只知道弹琴的,也不知他去了能干什么?” 皇上的圣旨昨日就下了,没有想到竟然只让父亲做一名幅将参谋,兵马元帅的头衔给了那个已经年近七十的昌国公。杨歆虽然不懂行军打仗,可心里总担心这个老态龙钟的昌国公会给父亲拖后腿,真不知道皇帝那颗脑袋是怎么想的? 韩凌听了杨歆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隐隐觉得这一世的某条轨迹似乎渐渐与上一世重合了,她记得上一世,也是皇上一道圣旨让杨家所有儿郎都去了西北,这一去便是伤亡惨重,只有五舅舅侥幸活着回来,而这一世,外祖父重伤在身,杨家也只有四舅可以领兵了,可是皇上为什么还要派一个昌国公压在四舅的头上? “表妹,我还有一个消息也要告诉你,昌国公府里的张小姐也就是之前总往咱们安国公府里来找你的那个张玉瑶,她现在即将要成为景王妃了,还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呢,说是待昌国公凯旋归来后,就立刻给他们完婚,现在马上就要下小定了。” 这话着实让韩凌惊了一把。 “已经……她已经接旨了吗?”韩凌问道。 杨歆见韩凌这惊讶的模样,不禁好笑:“皇上赐婚,那是皇恩浩荡,她敢不接吗?表妹,你又在瞎想什么,怎么这个反应啊?” 韩凌就有了些难为情,她总不能说张玉瑶心慕的是逸之表哥吧?可是世家婚姻本来就由得她自己做主,更何况还是皇帝赐婚呢? 想到她昨日在晕倒之前似乎还见到了景王那个人,韩凌心中就有些揶揄的笑,他还是走了这一条路,与杨家联不成姻,就选择了昌国公府,就是不知让昌国公领兵去西北是否也有他在皇上面前举荐的功劳。 可是依着韩凌前世的记忆看,这一仗并没有皇上所说的那么轻松好打,而且其伤亡惨重还是杨家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韩凌是绝不希望前一世的惨局会重新上演的,前一世杨家军之所以败,除却俺答汗诡计多端所用的奇门阵法之外,似乎其内部也起了内讧,而终其内讧的原因便是粮草不济将士们食不裹腹而引起的民怨则反,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他原因,但她前世并未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战争,所以也一时无法想到那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娘亲,四舅舅是何时出征?那天我也要去送四舅舅。”韩凌突然对杨秋璇说道。 杨歆一听话题又扯回了这里,顿时心中腹诽,这个表妹,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杨秋璇笑答道:“西北战事吃紧,皇上的旨意下得也有些急,就是明天了,明天你四舅舅就要走!” 韩凌哦了一声,眸中的凝重之色顿时又加深了。 杨秋璇觉察出了异样,便担忧的问:“怎么了?阿九。” 韩凌摇头道:“没什么,哦对了,逸之表哥今天也来了,是吧?” “是啊!就在前院,跟世子聊得正欢着呢!”杨歆接道。 韩凌便朝着前院去了,由于走得有些急,差点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还好那人及时闪开了,还伸手过来虚扶了她一把。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徐墨玄,不禁又惊又喜。 “墨玄,你回来了,没事了?”她问道,黑亮的眸子里透露的是真真切切的欢喜。 徐墨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撇去那极力克制住的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他心里也是极为感动的,这次出的事情虽不是他有意去闯祸,可是竟然让她用自己的嫁妆来救他,这份心意他即使不会想偏,也承受不起,无以回报。 他点了点头,很是平常的接道:“听大哥说,你以募捐为由拿出了自己一大笔的嫁妆充作边防军需,皇上对我的怒焰也就消了。” “本来这事你就是冤枉的,皇上为何动怒,又为何会有那些官员举发你,恐怕是有人蓄意陷害于你的吧?”韩凌接道,只差没将焦婉婷的名字说出口。 徐墨玄也微笑着点了头,是谁陷害的他早查清楚了,所以才会去户部衙门将徐青玄再次打了一顿,他只是没有想到在徐青玄的身后还有另有主谋。 “阿凌……不,大嫂,你现在身体可好了?”他忖度了良久,方才问出积压于心中许久的话,其实他昨天就从衙门归来了,得知韩凌在宫中晕倒后,也立刻跑来听雨楼中就在屋顶上揭开瓦片悄然看了她一眼,就算大哥不在意,他现在也要注意避嫌了,所以现在即使是想看她一眼,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光明正大。 听到他唤的这一声大嫂,韩凌心中还是略有些尴尬,但面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着平静,点头道:“不碍事,我昨天可能就只是没有用早膳的缘固,以后我多吃饭就行了!” 徐墨玄的目光微闪过一丝怜惜,右手却已是暗暗握拳,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他昨天已经向大哥问明了一些,这事绝对与宫里的那位香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你现在是打算到前院去吗?”徐墨玄涩然笑过之后,转而问了一句寻常话。 韩凌的神情立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点头道:“是,我想跟逸之表哥说一件事情。” 徐墨玄见她神色中似有忧虑,忍不住问:“什么事情,可否让我转告?我现在可是皇上钦定的负责押送粮草的押运官,到时候会和那小子一起去西北的,你就这样到前院去见他也不方便,不如就跟我说了吧?” 韩凌一听说他也要去西北,而且是负责押送这一批的粮草,便立刻定下了脚步,既惊喜又有些忐忑的望向了他。 “你也要去西北了吗?我想要与逸之表哥所说的事情倒真与西北战事有关,墨玄,你当还记得我从前给你说过的那个梦,我……” 韩凌这话还未说完,突地就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大嫂,你这是在干嘛呢?趁着大哥不在,就逮了机会与五弟说悄悄话呀!”(未完待续。) 第192节 韩凌说的故事 韩凌对这声音无比的熟悉,也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与挑衅,倒是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她泰然自若的转过身,果见穿着几乎与她同色的徐绯烟站在了她的面前。 徐绯烟今日也打扮得甚是靓妆丰容,可施再多的粉黛也掩饰不住眼睛周边的浮肿,很明显她是哭过的,而且应该哭了很久很久。 看到韩凌今天如此精致华美的妆容,徐绯烟惊羡的同时,嘴角边也扯开了一丝苦笑:原来便是这样啊!便是这样狐媚妖娆又清丽娇弱的姿态,所以才让男人如此着迷。 “大嫂,你现在不比从前了,虽然年纪小了些,但到底是已婚新妇,若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那便不好了,按照我大眳律,不守妇道可是要受极刑的,你娘应该也教过你的吧?” “你胡说什么?” 徐绯烟话还未说完,徐墨玄已是怒目圆瞪,随着一个疾步向前,逼近到了她面前,他扬起的一只手几乎就要朝她那张幽怨的脸上狠狠扇过,却在这时,徐青玄也朝着这条青石甬道上走了过来。 “五弟,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似乎不太好吧?何况她还是你三姐呢!”徐青玄一脸揶揄笑容的说道。 徐墨玄再次见到这一张欠扁的脸,胸中就有火焰腾腾燃烧,忍不住又将拳头握了起来。 徐青玄见他的气势似乎又要揍人,连忙拉着徐绯烟退后了一步,赔笑道:“五弟,你息怒,一定要息怒,昨天那件事情是你误会了,我也不知户部的那几位主事为什么个个都发了疯要去告你一状,但这事绝对不是我鼓动的,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想想看,我把你告了,你进了牢狱对我有什么好处?” 徐墨玄不由得就是一声嗤笑。 “徐青玄,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你的脸皮竟然这么厚,最近你的行事作风也是越来越卑劣下贱,见女人就上,见钱就眼开,你到底是有多穷酸饥渴,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小时候还能跟我玩在一起的那个二哥!” 他冷嘲热讽说的一番话,自己不觉得什么,可韩凌觉察到徐青玄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惊异戒备的厉光,韩凌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将目光落在了他长袖下正暗暗蜷缩起来的双手,本来他的衣袖极长,一双手就是若隐若现,好不容易看清了,却见他在双手上都缠了白色的绢布,只露出了十根手指头,让她无法辨认出是否就是她昨天在宫中所看到的映月或是宁公公的手。 而徐青玄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笑嘻嘻的问道:“大嫂,你是在看我的这双手吗?”说着,还将双手抬到了韩凌眼前。 韩凌看清了,可除了能看到他的这双手极修长以外,根本辨不出其他特征,便略有些尴尬的问:“你的手怎么了?为何要缠着绢布?” 徐青玄看了徐墨玄一眼,笑答:“还不是拜五弟所赐,昨天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跑进衙门和我打了一架,我拳头硬不过他,这不差点就让他给打残了,这万一是真残了,咱们徐家估计又得开祠堂了!” 韩凌便是一声轻笑,总感觉徐青玄的目光好似毒蛇一般的粘腻在她身上,徐墨玄当然也觉察到了,忙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韩凌面前,对徐青玄和徐绯烟说道:“都快滚吧!别再像个小丑一样的恶意挑衅别人,以为将别人说得低贱了,就能衬托出自己的高贵了吗?人的本质不变,外表再怎么模仿也不过是东施效颦,陆颜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强装出来的赝品!” 徐墨玄的毒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可他还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兄弟姐妹这般毒过,徐绯烟听了这番话后,不敢置信的双目圆瞪,眼泪随着怒火刷地一下便涌了出来! “徐墨玄,你说什么?你竟敢这般羞辱我,我是你姐姐!”她指着徐墨玄声嘶力竭的骂道,连眼圈都红了。 徐墨玄心中冷笑:你自己都不认我这个弟弟了,还有脸充当姐姐,你们这一对亲兄妹还真是会作! 秋风吹着红枫簌簌而落,这一声尖呼立刻引来了一群婢仆们的匆匆赶来,丫头们一见是府里的三小姐和五少爷在吵架,又赶紧装作没听见的默不吭声的离开,平时跟着徐绯烟的四大丫鬟亦是充耳不闻,躲得远远的——府里人谁不知三小姐的脾气,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一群下人的面前丢了脸,恐怕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连小命都会不保。 “走吧!别闹了,今天府里还来了些客人,别让那些客人看了笑话!”徐青玄抓了徐绯烟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可徐绯烟仍不依不饶的哭喊着:“哥,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是我亲哥,你为什么不帮我?” 徐青玄似乎也不耐烦了,附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后,提了她的衣领就飞跑,这一跑,正好又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徐舒玄,两人倏然就顿住了脚步。 “大哥,不好意思啊,绯烟出言无状,我代她向你和大嫂道歉,这就带她到母亲那里去好好说教一番了!”徐青玄满面堆笑的说了一句话后,一手钳住了徐绯烟因不甘心而剧烈的挣扎,步履如飞的绕道而去了。 徐舒玄下意识的朝他那只覆了绢布的手看了一眼,韩凌走上前来,问道:“舒玄,你和我逸之表哥都聊什么啦?” 徐舒玄见韩凌面色红润,双目清澈含情,心中的烦恼也随着她莞尔的笑容散去了许多,不禁就笑道:“你逸之表哥精通音律,我便与他聊了一些有关琴谱、琴道方面的知识,未想他小小年纪于琴之一道造诣颇深,今日可算是让我受益匪浅、甘拜下风了。” 听到舒玄夸逸之表哥,韩凌禁不住都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她也笑道:“逸之表哥从小就很喜欢弹琴,有时候昼夜都不停歇,也不知他到底师承于谁,对琴艺方面确实有他独到的见解和创新。”说到这里,她立刻便想到师傅所弹的那首名曲以及曾经教给她的那个太虚八卦阵法。 “舒玄,有件事情我一定要与你和墨玄商量!”她陡然神情严肃的说道。 ***** 杨秋璇与杨歆在听雨楼中用过晚膳之后便回去了,两人上了马车之后还在与韩凌依依惜别的招手,韩凌一直目送着那辆安国公府徽制的马车渐行远去直至消失于视野,这才恋恋不舍的跟着徐舒玄回了听雨楼,只是她一直没有发觉,身后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注视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她转身入府,那道白影也才悄然的显了身,抬头望了一眼这魏国公府的鎏金牌匾后,方才翩然离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徐舒玄将徐墨玄叫来了书房,自然韩凌也在书房里等着。 所有客人离去之后,整个国公府又回归到了一种宁静又似暗波涌动的静谧之中,也就是在这个静谧的夜里,韩凌给徐舒玄与徐墨玄说了一个骇人听闻又惊心动魄的故事,说完之后,每个人的表情皆陷入了愁怅又迷茫的惊骇之中。 “你说西北的这场战争杨家军会败,孛尔只斤会一路攻下大同、石州,夺取交城、文水,并长驱直入京城,而杨家军数万将士都会长埋于西北?”徐墨玄仍然不敢想象,杨家军驻守西北七年了,之前的察哈尔宗主汗在草原上称王时,杨家从无败绩,而韩凌说在她那个梦中,这场战争让杨家所有儿郎都葬送了性命。 韩凌含泪点头:“是,在我那个梦里,只有五舅舅活下来了,如果不是五舅舅后来找到了我,我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俺答汗擅用兵,而且他的用兵之术十分诡谲,鞑靼大军兵马强壮,而我大眳的边防将士粮饷被克扣,食不裹腹,早已是疲不胜战,又因长年驻守边关与亲人别离,难免会有思乡之情,倦战之意,敌人只要一曲换歌就能瓦解掉我军之士气。” “墨玄,我想教你一种阵法,虽然不知道这种阵法是否能真的派上用场,但是我想让你学会以后再去告诉我四舅。” “什么阵法?”徐墨玄既好奇又紧张的问。 韩凌便学着前世师傅的样子,将那个法阵给摆了下来,只不过前世师傅是用陶俑摆阵,而她用的是棋子,当整个棋局摆好之后,你看到的便不再是棋子,而是千军万马奔啸之势,兵刃相接,厮杀呐喊,两军对阵,互相渗透,或散或聚,影团重重,看得直令人眼花缭乱。 徐墨玄虽不好附庸风雅,但是对棋艺还是有些精通的,他也时常陪大哥下棋,不说比大哥更厉害,但至少也能打成平手,可是看了韩凌摆的这个棋阵之后,他竟一时如同困在了其中找不到突破口,仿佛每走一步,这个法阵就会重新变幻成另一个样,再也寻不到出口,而自己却是腹背受敌,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刀枪朝他身上砍了过来,竟让他应接不瑕又倍感无力。 这时,韩凌寻来了一架琴,她开始在琴弦上拨弄琴音,唱吟道:“倘若敌军以挽歌来灭我军之士气,我方便可奏这一曲来振军之威,这里每一段音节都对应着阵法中的一个变化,开指一段,小序三段,大序五段,正声十八段,乱声十段,后序八段,开头止息,大序井里、申诚、顺物、因时、干时,正声取韩、呼幽、亡身、作气、含志、沉思、返魂、狥物、冲冠、长虹、寒风、发怒、烈妇、收义、扬名、含光、沉名、投剑……” “等等,阿凌,我不懂琴啊,你说的这些,我完全就像是听天书一样……”徐墨玄忍不住歉声打断。 韩凌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和纰漏,讷讷的看了徐墨玄良久,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对不起,阿凌,我不该这么没志气的还没学就说放弃,不如你教我如何辨别琴音与这阵法中的变化联系起来,我一定认真学,直到学会为止!” 学?来得及学吗?明天大军就要出发了,就这么一个晚上,让一个完全不懂琴的人来学会辨别琴音,似乎有些天方夜谭。 韩凌想了想,说道:“我逸之表哥对琴棋的造诣很深,不然我就将阵法的破解方法写在信上,你交给我逸之表哥,让他教你就好了,这个阵法一个人破不了,必须得一人以琴音来指引,而另一人以听琴来破阵。”说到这里,表情还是有些为难,“可是这个听琴的人还是要对琴谱有一定的了解。” 这时徐墨玄接道:“这个倒不难,我虽然不懂弹琴,可是听的比较多,耳濡目染也有了一些感觉,你就将破阵方法记下来,明天我就向杨逸之那小子讨教去吧!” 说完之后,踌躇半响,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阿凌,你怎么会懂这么多?连行军布阵你都懂,让我们这些男人多么的自惭形秽。” 韩凌笑笑不语,徐墨玄又从怀中将一绢布给掏了出来,问道:“还有你认亲那一日送我的这套刀谱又是怎么回事?” 韩凌沉吟了一刻,答道:“这刀法也是丰臣泷一教我的……” “啊?”徐墨玄惊讶的睁大了眼。 徐舒玄也微有些愕然的看向了她,就听她笑道:“也是在梦里,他教了我这套刀法,最后我杀了他!” 徐墨玄的表情瞬间凝滞,半响才作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说,阿凌,你的武艺岂不是比我还厉害?”他这是间接的承认丰臣泷一确实比他厉害。 韩凌却摇头道:“墨玄的武艺已经很高强了,我肯定比不上,这一世我没有勤加练习,也荒废了,而且我底子没有你的好,丰臣泷一的这套刀法也讲究千变万化,而且要做到快狠绝,这都是我现在做不到的,何况我现在嫁给了舒玄,就更加无心练这些了。” 说完之后,韩凌又将余嬷嬷叫进了书房,命她取来了一只黑漆木的锦盒,在徐墨玄面前打了开,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契纸。 “墨玄,这便是我拿出来送作边防军需的嫁妆,这些都是大同、保定与抚宁的田产与商铺,我已经签了一份转让书给你,到时候你能与在大同的商铺掌柜直接取得联系,让他们供应军粮给你。” 徐墨玄看到这一满盒子的契纸,既惊讶又心头酸涩,甚至有些愤怒的将那锦盒里的转让书给拿了出来,就要撕掉。 “阿凌,这是你的嫁妆,你凭什么给那个昏君,还签什么转让书,我要你这些嫁妆做什么?” 徐舒玄伸手拦了过来,说道:“阿凌不是给你也不是给那个昏君的,这些都是阿凌送给杨家军作为粮饷的,墨玄,你当知阿凌的用心,她不希望这场战争还如上一世一样惨败,还好皇上指派了你去押送粮草,现在阿凌是把最后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 “杨家军不能败!大眳不能败!” 徐墨玄的心潮也跟着澎湃了起来,曾几何时他就想着能有机会随杨家军一同上战场奋勇杀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虽然只是押送粮草,但能亲临战场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了。 “而且我也并不是将所有嫁妆都捐献了出去,韩家做的那些勾当所得的不易之财,我其实也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在接手以来,也整顿了不少,现在有许多商铺我都扩展开了,早已不是从前的规模,再说了杨家给我的也不少,足够我花一辈子了!”韩凌笑说道。 徐墨玄看着韩凌脸上的笑容,只觉无言以对,最后连喝了几杯酒,才拿着韩凌给他的锦盒离开了书房,只是最后走的时候,将徐舒玄拉到了一边,小声的叮嘱了一句:“大哥,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你一定要保护好阿凌,一定要好好疼她爱她,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最后的那一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便是盯着徐舒玄的眼睛说的,说完之后,他凤眸中闪烁的泪光也迅速的积堕成珠,在他迈步离去的瞬间便落了下来。 徐舒玄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其实杨逸之今天来府上与他谈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那个女人一日不死,我表妹就会一直活在无法预料到的危险之中,今日只是让她昏厥,他日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我相信以世子的才能,要除掉这个女人应该也有的是办法!”这是杨逸之的原话。 是,那个女人必须死,如何将她从皇上身边除去,这也是他必须思考的问题。 “舒玄,你在想什么?”躺在床上之后,韩凌见徐舒玄许久都不合眼,眉间拧得极紧,便将暖烘烘的娇躯压了过来,笑吟吟的打趣道。 “我在想……”他也顺势翻了个身,将鼻尖轻轻的点在了她的鼻梁上,笑道,“如何让你身边那些不停蹦跶的跳蚤能安份一些……” “跳蚤?唔……”惊讶的语气很快被温热的唇瓣压了下去。 “是,跳蚤。” “那你……你可想到办法了?”感觉到身体被一股炙热充满,她红润氤氲的唇角边溢出一声轻吟。 他戏谑的笑了一声,柔声道:“是,想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掐死,让它们再也蹦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193节 城墙上的那一对男女 翌日一早,韩凌便与徐舒玄早早的来到西城门外观看誓师会了,皇上举办了盛大的饯行宴,五万大军黑压压的遍布西城门外的山岗,深秋的天气虽艳阳高照却十分的凉爽,秋风扫着满地的红枫,落入那山涧清泉、潺潺流水,看上去竟是不一般的美好。 远处还能望见一行白鹭直冲云霄,韩凌便想这大概应是吉兆吧! 深秋的风已有些寒了,徐舒玄为她紧了紧嫣霞色的披风,又扯了一下风帽,一条坚实的手臂揽过来便环在了她的纤腰间。 感觉到腰上一紧,韩凌整个人又倚靠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不由得脸色微赧的红了,她小声道:“舒玄,别这样了,我又不是弱不禁风,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的确有很多人,前来观景的或是来送行的,墙里墙外都是人头攒动。 因为主将是昌国公,而作为昌国公准女婿的景王殿下自然也来了,只不过,景王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一袭铠甲上身分外意气风发的昌国公身上。就在徐舒玄刚才亲妮的拥紧韩凌的那一刻,景王莫名的心头一颤,就被这一幕好似熟悉的场景给吸引住了,脑海里也似有千万幅相似的画面闪过,他仿佛记得自己曾经也这样为她扯过风帽,为她拉过大氅,甚至也有这样温柔又小心的拥抱过她…… 那样缥缈又好似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就这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呈现,景王的眼睛忽地就湿润了。 张玉瑶正好也瞧见了他目不转睛望着韩凌时那神情中所透露出来的忧悒与痴迷,原本对景王没有任何感觉的她此刻心中也似大为所恸,竟似也生出了一丝酸涩之感,她恍然记得这神情甚至与杨逸之都是有些相似的,哪怕杨逸之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但她也无法忘记,曾经看到过那少年看韩凌的眼神几乎也是这样,只不过杨逸之能忍也极会掩饰,自知自己的这一份感情不会被韩凌所接受甚至不能被世人所认可,所以他才会在面对韩凌时摆出一幅不屑理睬的冰冷模样。 不过,他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了,也披上了战袍,戴上了头钾,手上还握着银枪,看着韩凌时脸上的笑容竟灿烂夺目得如同朝阳一般。 “逸之表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突然弃文从武了,不过,我还是支持你,希望这一战能让你赢得不朽功勋回来,为杨家光耀门楣。”韩凌举着拳头说道。 杨逸之便噗地一声笑了:“杨家也不缺少我这么一个,多得是光耀门楣的,那杨曦之不是就自诩允文允武的少年才俊吗?” “诶,我说你这臭小子,都快要走了,还不忘讽刺我一句,有你这么当弟的吗?”杨曦之不悦的接了一句,就听杨逸之跟个长辈似的叮嘱了一句:“哥,我和四伯都走了,现在家里就靠父亲和你了,男子汉大丈夫,你得好好保护好咱们的娘亲、姑母……还有表妹!” 杨曦之听得格外别扭,怎么说他也是当哥的吧,虽说也只比他早出生了一个时辰,可这小子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呢? “瞧这小子说话的态度,到底你是哥,还是我是哥,毛都没长齐呢,在我面前充大人!” 徐墨玄听到杨曦之的这句话就笑了,随着他爽朗的一声笑,挂在腰间的一只铃铛也发出了欢快的轻响,如同少女的欢笑一般,徐墨玄不由得神色一怔,手握住了那只铃铛,踌躇了片刻,方从马背上跳下来,来到了徐舒玄的面前。 “大哥,这只铃铛我还是给你吧!阿凌的身上有一只,以后你们不管身在何方,都能感知到对方是否有危险,你比我更需要它!”他将那只铃铛递于了徐舒玄说道。 徐舒玄却将他手中的铃铛推了回去,他说道:“我和阿凌应不会分开,倒是你,你的安危我们也时刻想知道,这只铃铛正好能成为我们心系你的纽带,墨玄,你一定要和杨家军一起凯旋归来!” 韩凌也点头,让他将铃铛收了回去,又从巧儿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了四五个荷包之类的东西递到徐墨玄手中。 “我……我的绣工不好,这是我自己绣的几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护身符,我希望你和我舅舅表哥们能平安的完胜归来!”韩凌先是羞赧的说了一句,后又认真道,“我和舒玄等你们回来!” 徐墨玄看到她眼神之中的担忧之光,再想到她昨晚说的那些话以及教给他的阵法,心中大受震憾和鼓舞,连忙坚定的点了头。 “一定的!”他说道,将手中锦囊握得极紧,“阿凌,我一定会改变一切的!”改变上一世杨家军惨败的命运,让杨家所有男儿都活着回来见你! 与此同时,杨逸之也将目光向她射了过来,那神情也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让她放心。 韩凌向杨逸之投以了一个满含信任的微笑,再跑到了杨茗钰的面前,孩子气般的抹了一下眼眶,似哭似笑的说道:“四舅舅,保重!” 阳光照在杨茗钰穿着铠钾的身上,仿佛为他周身镀了一层金光,在韩凌的记忆里,杨茗钰就如同慈父一般,远没有今日的气势逼人,身姿高挺目光沉润得如同远古战神。 “现在你是魏国公世子夫人了,出嫁从夫,以后就得以你的夫君为天,别再为我们杨家操心那么多了,阿凌,你只要知道,你过得好,你的娘亲和舅舅们便心安了!”杨茗钰笑容满面的温声说道。 韩凌点头如捣蒜,忽地抬头,唇角一弯,展开了一个明媚如春光般的微笑,那一瞬间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她轻声说道:“四舅舅,让我弹一曲为你们饯行吧!我琴弹得不是很好,若是不好听,你们也别笑话我!” 杨茗钰点头一笑,示意她可以放心弹,就算是魔音穿心,他也能忍,还记得她小的时候,缠着逸之教她学弹琴,逸之那小子就挑了一首最难的曲子故意为难她,她怎么学也学不会,后来还将手指给割伤了,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学琴。 韩凌从巧儿手中将已准备好的七弦琴抱了过来,就坐在一石矶上,弹奏了起来,彼时风声盈耳,万籁寂静,琴声以低回婉转的序曲开始,逐渐走向高潮,渐有沙场点兵、万马齐奔之势。 韩凌弹奏的是广陵散,她对琴的天赋实在是不高,前世师傅教了她很多遍,她还是只能勉勉强强的弹完整首曲子,而且每一次弹奏几乎都要错几个音节,不懂琴的人听不出错误,但像杨逸之这般对琴内行得几近挑剔的人就不可能听不出了。 “一共错了八个音节,起承转合,二十四种变化,我全都记住了!”杨逸之说道,然后翻身上了马,回头付以了一个揶揄的笑,“表妹的琴艺还是不佳啊,等我回来后有机会再教教你吧!” 韩凌不禁一笑,嗯了一声,又分别看了徐墨玄和杨茗钰一眼,便目送着他们一同远去了! 佳酿饮尽,酒杯碎地,众兵齐呼大胜,一群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北上离去,韩凌的目光一直照射着那三道熟悉的人影,直到他们走了很远之后,韩凌还向前追出了几步,徐舒玄紧紧的握住了她微有些冰凉的手,再次让她躺进了自己的怀中。 与韩凌心中空空如也的心境不同,城楼之上也有四道目光在窥视着这誓师会上的一切,其中一名男子忍不住对韩凌所弹的琴曲作了一下点评:“琴艺虽不佳,但胜在于气势,这个杨氏阿凌可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大开眼界,你知道她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另一名头戴紫色幕离的妖娆女子轻笑了一声,回道:“不过是一个自负的落魄名士所弹奏的名曲,她还真以为凭着自己对前一世的记忆就能改变杨家军败亡的命运,可笑!也只不过是再搭上徐墨玄的一条命罢了!” 男子便笑着揽了揽女子的溥柳细腰,凑在她耳边亲妮的说道:“你确信这次杨家军会有去无回?” 女子美眸流转,顾盼生辉,红唇微启,也在他耳畔道了声:“当然。塔罗王子训练出来的死士以及他创造出来的那一套诡异阵法,就如同地狱之门打开了一般,谁走进去都绝对再也走不出来!” 男子在女人的耳垂上啄了一口,不由得阴鸷一笑,转而说道:“徐墨玄这小子,老子已看他十分不顺眼了,处处跟我对着干,这次没能借着广宁伯府抄家一案将他拉下水,本公子十分不解气,你手下的高手如云,可否想个办法就在他去往西北的路上杀了他,还能将他押送的那一批粮草劫持了来留给我们自己人用,这一举两得之事,你说是不是很好?” 女子勾唇一笑,嗔了一声:“你倒是很会利用别人,自己的人呢?藏着掖着干什么,金屋藏娇啊?” 男人不禁勾起了她的下巴,十分邪异的笑道:“藏谁都不如藏你好啊!你这辈子愿意一直跟着我吗?” 女人像是听了一句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花枝乱颤般的回道:“如你这样的男人,难道还会少了我一个女人不成,不过,我也是有理想的,我的理想便是成为这全天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女人,你若能给得起,我当然乐见其成!” 男人便笑了,他将双手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推着她紧贴着后面的一扇墙壁,然后直接用自己的下身去顶她的娇躯,低笑道:“你还真是一个野心不小的女人!是谁愿意达成你的理想,你就愿意跟谁吗?我记得你第一次好像是给了丰臣泷一吧?你还跟我说过,他是你第一个爱过的男人?现在不爱了吗?” 女人感觉被男人蹂躏得有些痛得窒息,却依然能面不改色的笑道:“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我又何必去白白的浪费一颗心,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太把感情当一回事,这样会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那就好,丰臣泷一现在已背叛了日本天皇,关白大人得知消息后便立刻下了必杀令,他也必须死,你到时候可别再有什么妇人之仁!”男人以温柔呢喃般的语气以示警告道,说完之后,他又转过头去望向了城墙下的那一对璧人,目光在韩凌身上流恋了半响,忽道,“接下来,你该想个办法让徐舒玄也尽快离开京城了!” 徐舒玄正要带着韩凌离去,就在这时,一骑骏马飞驰而来,直朝那浩浩荡荡离去的军队追了上去。 韩凌见到马背上的人影,不禁愕然的道了一声:“陆颜召,他去干什么?” 陆颜召似乎也听到了她的问话,回头望了一下,又挥笞着马鞭加快速度追向了前方的军队,他到底还是追上了那一支军队,追到了徐墨玄的面前。 “陆颜召,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会留在京城的吗?”徐墨玄见了他,竟是怒声骂道。 陆颜召涩然一笑,说道:“我来给兄弟饯行,不行吗?” “你放心,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办到,而且这也本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这个人讲究真凭实据,从来不会包庇或冤枉任何人,这一点,你应该对我非常了解。” 徐墨玄沉吟片刻,嘴角边终于扯开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好,陆兄,谢谢你!” “不客气!祝你们大败敌军,早日班师回朝!” 陆颜召最后说了一句话后,便调转了马头,又挥着鞭子向徐舒玄与韩凌的方向飞驰了过来。 彼时,韩凌正与张玉瑶说着话,几日不见,张玉瑶似乎也变了,见到她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活泼明朗和热枕,本来就端贤惠淑的张玉瑶变得更加矜持礼貌了,两厢行过礼后,除了一些客套寒喧竟是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韩凌也只得诚心的祝福了一句:“愿你与景王殿下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也不知道张玉瑶是否心中怨恨她没有帮忙,还是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这桩圣旨所赐的婚姻,她淡然一笑,没有过多的话,只福了一礼,说了声:“多谢!” 韩凌叹息一声后,便与徐舒玄一起上了马车,徐舒玄见她心思重重,便问道:“怎么了?” 韩凌想了想,实话告诉他道:“在我们大婚的前一天,张玉瑶有来找过我,她说,她无意嫁与景王,想让我从中牵线,让逸之表哥到她们府上去提亲,可是这件事情……” 徐舒玄一听便明白了,知道韩凌心中有愧于张玉瑶,便安慰她道:“阿凌,这件事情也怪不到你,一来昌国公府张小姐与景王的联姻本来就是卢靖妃与昌国公两厢商定后的结果,而且还求得了圣旨赐婚,这说明皇上也是十分赞同景王与昌国公府张家联姻的,这已经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况你逸之表哥并不心悦于她。” “你怎么知道我逸之表哥就不会心悦于她,很多夫妻不都是成了亲之后才慢慢喜欢上对方的吗?” 韩凌话一说完,就见徐舒玄抿嘴笑了,好似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道:“你逸之表哥心悦于你,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韩凌顿时觉得自己好似透明一般呈现在他眼底,尴尬得面红耳赤起来,这时,徐舒玄揽紧了她的腰身凑过来,轻声道:“对不起,这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还好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陡然的一声马嘶长鸣,霎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韩凌掀开了车帘,瞧见是陆颜召,微有些讶然的问:“陆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颜召向她微微一笑,抱拳施了一礼,回道:“是想请问,徐世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韩凌哦了一声,略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徐舒玄,徐舒玄想了一会儿后,示意她留在车上,自己先走了下去。 他倒是真想到了一件事情想要问陆颜召,便将陆颜召叫到了一边,问:“我大婚那一日,丰臣泷一所杀的那个邵云辰,他的尸体现在还找得到吗?” 陆颜召疑惑了一瞬,答道:“能,邵云辰的尸体就停留在义庄,还有很多与他一样的尸体都留在了那里等待检查。”(未完待续。) 第194节 带她去找父亲 韩凌在马车上久等徐舒玄未回,便撩开了车帘,寻望他们所在的方向,就见两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立于枫树成林的山坡之上,落叶随风在他们身周飞扬,两人似乎还很谈得来,神情恬淡,偶有相视而笑。 待徐舒玄转身回来的时候,韩凌赶紧放下了帘子,端坐在了车内。 徐舒玄拂开青帷车帘,看到的就是她双手紧握于膝前,羽睫微垂玉靥生嫣的心虚之态,这一看,忍不住又笑了,他提步登上马车,一个优雅的转身,便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刚才跟陆公子说什么了?我看你们还聊得挺开心的。”韩凌不禁问道。 徐舒玄将她的双手捧了过来,顺势的又将她整个娇躯拥进怀中,习惯性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覆下了一吻,这才回道:“我请陆公子帮了一个忙,正好在这件事情上他与我不谋而合,便一口应承下来了,我们这也算是合作愉快吧!” 韩凌深感质疑,且不说陆颜召与他也算是有夺妻之恨,就横在陆丙与舒玄之间的蒋家之案来说,陆颜召似乎都不可能会和他成为朋友。 陆颜召人品不坏,也称得上是个正人君子,可若是要他做到大义灭亲似乎有些不可能。 于是,韩凌好奇的问:“那你请他帮了什么忙?” 徐舒玄抿了抿唇,笑而不答,神神秘秘的将话题一转:“今天我们暂且不谈其他事,我带你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你身子有些畏寒,那里的气候宜人,应该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说完之后,也不问她是否真想去,便对车夫下了命令:“无双,带我们去护城河以北的桃源谷去吧!” 桃源谷? 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名字,韩凌便讶然出声,睁大了幽黑纯澈的双眸望向徐舒玄。 “怎么?你也听说过这个地方?”徐舒玄微笑着问。 韩凌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地方,前世她在徐舒玄死后曾一度郁郁寡欢,本身也有寒症的老毛病,伤寒发作后很长时间都不好,师傅也是带她到这个地方来修养的,足足养了半年,在这期间,她跟师傅学了琴棋书法、排兵布阵以及星象学术聊以打发时间,后来师傅说他要去远方游历便一个人走了,自此之后,她再也未见过那个鹤发童颜的男子,也曾多次来到桃源谷里寻找,但那个人就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无迹可寻。 难道舒玄今日也是想带她到桃源谷寻找师傅?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师傅会在桃源谷呢? “阿凌,还记得端阳节的那一日,你也到这个地方来找过我,可惜那天我没有带你进入到真正的桃源谷,不过,你能找到我应该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是不是它也是在你梦中出现过?”徐舒玄问。 韩凌点了点头,反问:“那你又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呢?” “我……”徐舒玄微顿了一刻,看着她一笑,“你也许想不到,这个鹤发童颜的男人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傅,我所会的机关学术与奇门遁甲之术也是师承于他,只不过,我与他只见过一次,而那一次,他便救了我的命,并用七天时候冶好了我的脚伤。” “难道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一位将你从冰河中救出并为你接好了筋骨的世外高人?”韩凌想到了他曾对她说过的八岁那一年所遇到的一场刺杀,那时候舒玄只有八岁,也不知是谁对他下如此毒手,他至今都不知道那天割断了他脚后跟筋脉的凶手是谁。 母亲早逝,父亲不在身边,最后还亲眼目睹了自己唯一的亲姐姐死在发场上,自己差一点死于刺客之手,并掉进冰河里落下了病根,韩凌想到此处,心里只觉隐隐作痛,也将双臂一紧,让自己柔软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右耳正好挨着他的胸口,能清晰的听到他节奏有力的心跳。 这时,头顶上又响起徐舒玄的声音道:“端阳节的那一天,我来到桃源谷见到的那个人也是他,是他将那一本重要的证据交给了我。” 韩凌听着这一句,心中大为震惊,又呆呆的望着徐舒玄良久,小巧樱润的唇瓣微翕,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芸娘将那么重要的证据竟然是给了师傅保管吗?也就是说七年前师傅也是知道外祖父入狱之事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母亲和她呢?他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吗? 韩凌掀开了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发现马车竟然这么快的就行至了护城河边,若是再往北边去,经过那一片梧桐林,大概离桃源谷就不远了,可这一刻,韩凌竟然有些害怕见到那个人,她害怕师傅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甚至害怕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她宁愿永远保持着对师傅的敬畏和爱戴,也不想去猜测他为何对她们母女弃之不顾的原因,她更不想将他与一个无情冷漠的人联系起来。 仿佛下定了决心,韩凌放下车帘,坚定的说道:“舒玄,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去了!” 徐舒玄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又紧搂住了她暖了暖她的双手,安抚道:“阿凌,你相信我,师傅绝不是始乱终弃之人,如果我们不去查个清楚,问个明白,便永远都不知道十五年前师傅将你母亲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恰恰他遇到师傅的那一年也正好是蒋家灭族之后她母亲遭遇到这一起意外的这一年。 韩凌心中一团乱麻,在徐舒玄的劝慰下终于还是妥协答应了。 秋风飒飒,将已然变得金黄的梧桐叶吹得沙沙作响,马车在铺满落叶的林间碾过一段细碎轻快之音,时间就这样如细沙般一点一点的在指缝间流去,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徐舒玄将车帘再次揽起,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大大小小正汩汩冒着清泉的泉池,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不小的峡谷,而且已是深秋,可这里的景致却如同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一般,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漫山遍野,泉池上还蒸腾着氤氲的雾气,整个桃源谷仿若遗落在人间的洞天福地。 韩凌在徐舒玄的牵引下,走过了一块又一块在水池中冒出来的石墩,来到了这桃花遍布的幽谷之中,谷中是有一个竹屋的,竹屋前还有一个圆形的石桌,两棵巨大的老槐树,一切竟然还是和记忆中的前世一样,没有变,师傅平时就爱坐在这石桌旁弹琴。 当徐舒玄正要推开竹屋之门时,韩凌微有些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两相对视一刻后,在徐舒玄的鼓舞下,那房竹门嘎吱一声推了开,可是进去之后,里面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什么都没有,屋子里并无蜘蛛网或厚土尘灰,还算整洁,就连被褥都是折叠好了的,可是那墙壁上却插了数支箭,而且地上还有一团一团深红色的血渍。 韩凌看到地上的血渍,脸色便大变了:“师傅前不久定然还在这里住过,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竟还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血是师留下来的吗?难道有人想要杀师傅?” 徐舒玄制止了她的话道:“先不要下此定论,也许是别人留下来的也说不定。” 目光在整个竹屋里寻视了一周,徐舒玄的眉头也紧拧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他的眸子陡地雪亮,牵着韩凌来到了一张十分简陋的竹床边,徐舒玄蹲下身,从床下边拾起了一根指头大小的竹片,竹片上能看到一个清晰的“石”字,而另一个字被削去了一半,但也不难猜出是个洲字。 “师傅平时就是用竹简写字的,他倒是不习惯用堂纸。”韩凌解释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去翻床下面的一个圆形按钮,果然如同前世一样,那按钮一陷,一个暗格便弹了出来,里面全是一些竹简写的书,韩凌再将这些书抱了出来,大部分是兵法战略与星象占卜以及医书,是了,这便是师傅前世教给她的这些东西。 徐舒玄看着这些竹简所写成的各类书籍,不免心中大动的缩了缩瞳孔,在翻到其中一本墨家机关术时,更是骇异的盯着它怔怔不语。 韩凌就笑道:“舒玄,七年前我给你的那本墨家机关术也是我抄写师傅的,不过,我抄写的肯定不如师傅编写的完整。” 见徐舒玄凝神注视着这满格子的书简久久不语,韩凌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徐舒玄摇了摇头,只轻叹了一声:“总感觉师傅还真不像是凡尘中人,我们不知他年龄多大,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可是他竟然有这么多的本领,而且每一项本领都十分精通,有的人一辈子所学都学不到他十分之一,而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容颜根本没有私毫改变……” 韩凌听他说这番话,也觉得十分匪夷所思,不过,她也从不信世间那些神鬼奇谭之说,便笑道:“也许是师傅这个人不太想让人知道他的过去,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太神秘了。” 徐舒玄想想也是,他也十分敬重师傅那样的人,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过往,那种自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不容谛视的风骨气质终是让人无法忘记的,若非大智慧高品格的人很难修养成那样的气度出来。 “阿凌,真对不起,本来是想来给你一个惊喜,却最终还是让你失望了。” 韩凌连连摇头,抚了抚他的眉眼,轻声道:“没有啊!你若不带我来这里,我还以为梦里的那个师傅是不存在的,现在我们看到了他所留下来的书简还有这个竹屋,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活在这个世间,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我相信以后还是可以遇到的。” “舒玄,我知道你带我来是为了让我心里高兴,现在我觉得心中释怀很多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是真的能释怀吗?恐怕这竹屋里的几滩血渍又要在她心里留下阴影了,徐舒玄知道她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便含笑点了头,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竹屋。 赶马车的车夫无双其实也是他的一名隐卫,在回去的路上,徐舒玄便吩咐道:“以后世子夫人的安全就由你来负责了!” 无双道是,抬起头来与韩凌见了一礼,韩凌也记住了这一张平庸无奇但眼神却冷得惊人的脸。 两人回到魏国公府的时候,竟然看到秦妈妈命人将一车又一车沉甸甸的物品往府里拉,问过之后,才知道大部分是购来的米粮,还有冬天所用的银炭,以及一些裁制冬衣所用的布匹貂皮。 虽然说天气转寒即将要进入严冬,但按以往的章程来看,长公主还从来没有这么早的就开始囤积粮食以及购制冬衣,而且长公主虽然爱面子,但也没有大方到拿自己的陪嫁去大额的置办这些。 这一切在徐舒玄看来都十分的蹊跷,与韩凌一起回到听雨楼后,他便狐疑的猜测了起来。 “据我所说,长公主的陪嫁这些年大部分用在了修建寺庙与香火之上,她根本不擅经营,坐吃山空,如今所剩的也不过是皇上赏赐的几庙良田罢了,现在竟然有这么多钱高价收购粮食与银炭,不知道她是得知了什么消息,舍得花这样的血本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韩凌听了徐舒玄的话后,便越觉不对劲,还特地去看了一下还躺在床上的韩瑄,余嬷嬷正命人给她喂着药,见了韩凌,便回禀道:“几剂药服下后,气色好多了,只是人恹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开始的时候还会不停的流眼泪,现在似乎连哭都不想哭了,小姐,我看这丫头成了这个样子,大约自己都不太想活了。” 韩凌从门外看了一眼韩瑄,还是有些余心不忍,让余嬷嬷给她最好的吃穿用度,派两个细心的丫头好生照料着,万不可让任何听雨楼外的人有机可趁。 巧儿就说道,今日长公主还派了几个丫头过来说是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送裁制冬衣的貂皮布匹,都被春莲赶出去了,不过,貂皮还是留了下来。 巧儿将那些貂皮拿给韩凌看了,韩凌只在那洁白的绒羽上轻抚了一下后,便让余嬷嬷帮忙收了起来。 “就放在这里,以后也不要再拿出来了。”韩凌这般说道。 晚上就寝时,韩凌便紧紧的抱着徐舒玄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用自己的小腿去蹭他的肌肤,直到他全身都升起温来。 “舒玄,那个冬天你掉进冰河里一定很冷吧?”她忽然低声说道,眼睛晶亮亮的,只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心窝。 徐舒玄也将她揽得极紧,连同厚厚的被子将她一同捂了起来。 “哪有你怕冷,你体虚畏寒,以后也一定要多注意保暖。”他说道,捧着她的脸颊就开始细细的亲吻了起来。 韩凌嗯了一声,又说道:“长公主今天送来的两匹雪狸皮,上面都撒有啼血杜鹃的花粉,舒玄,你以前是不是也有穿过长公主给你制的衣裳?” “啼血杜鹃?”徐舒玄微有些讶然,他看着韩凌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摇头道,“没有,我的衣裳大都是我姐姐亲手制的,她在出嫁之前给我裁制好了从八岁到二十岁每一个年龄段的衣裳,一共有二十四件,虽然我现在不能穿了,但也没有去接受长公主送来的衣裳。” 顿了一声,他又道:“我现的衣裳也大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婢仆们帮我制的!” “你母亲留下来的婢仆?” “是,有空我带你去见他们。” 韩凌道了声好,忽然又嗫嚅着唇瓣嗡声道。“我……我好像不太会做衣服……” 看到她黑亮嗔嗔的眼中所露出来的窘迫之色,徐舒玄好笑道:“没有关系,我娶你又不是让你帮我制衣裳的,只要你能时刻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未完待续。) 第195节 给那个女人的教训 韩凌缩在徐舒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但徐舒玄却已无法入眠,他脑海里还在回响着师傅留在那个竹屋里的书简,那些书他全部都有一一翻过,就拿那一篇《战国策》来说,就是当代名士大儒恐怕也写不出如此精僻的策论来,而且那每一份书简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可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除却琴曲、诗赋以及养生论、医书之外,那本墨家机关术与奇门遁甲之术一旦出世不知道能让多少军事家们眼红争夺,而最让他好奇的还是那些床下面的碎竹片,他能十分肯定的推断出,定是有人想要抢夺这份竹简,所以师傅才会将它临时削毁掉,那么那份毁掉的竹简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会让师傅宁可毁掉也不愿给别人呢? 徐舒玄反复的回想着那一个“石”字以及削去了一半但勉强可以猜出来的“洲”字,幽深的瞳孔深处也越来越亮,他想,他大概可以猜出来了——石洲是边关要塞的一个地名,竹简上有勾勒的轮廓痕迹,由此可推断师傅极有可能是在画一张舆图。 那么又是什么人想要抢夺这张舆图呢? 窗外凉风习习,树影婆娑,屋顶上突地传来好似脚尖点过的窸窣声响,徐舒玄眸中灵光一闪,便悄然的起了身,下床之后,还小心翼翼的给韩凌掖了一下被子,他便披着一袭玄色大氅出门了。 果然就见南楚正在屋顶上与一个黑衣人搏斗着,两人的内息都不错,所以并未惊扰到其他人,要说这院中有什么被殃及了渔池,那便是树叶落得更勤了,大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之感。 “南楚,不要再打了,让他下来吧!”徐舒玄忽地对南楚命令道。 声音不大,但清晰入耳,南楚立刻便收了手,降落在了徐舒玄的身前,以长剑隔挡着来人。 “她怎么样了?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人一开口,便问了这句话。 来人是丰臣泷一,他问的也是韩凌在宫中晕倒之事。 徐舒玄平静的答道:“拙荆身体无碍,但此事便不能罢休。” 丰臣泷一闻言便笑了起来,他抖了抖自己墨青色的道袍服,有些明知故问似的说道:“你是打算与我成为盟友了吗?” 徐舒玄浅浅一笑,请他到书房中坐了下来,美酒佳醇奉上。 “你既想得到我的帮助,也应该对我坦诚相待,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从你这里得到最为准确的答案。”他说道。 丰臣泷一接过了他奉上的琥珀佳酿,笑道:“请说。” “第一,我想知道你是否还在为日出之国的关白大人丰臣秀吉效力,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我大婚的那一日,你杀的那个人真的是言藩吗?” 丰臣泷一的眼神变了变,也有些奇怪看着徐舒玄道:“你是怀疑那个邵云辰根本不是言藩?” “如言藩那般狡猾的人,明知刺杀事不成,又何必再现身出来送死?” “言藩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在修罗场上经过东瀛武士的残酷训练之后,他能勉强与我打成平手。”丰臣泷一说完这一句后,也似想到了什么,语气轻顿,既而看向徐舒玄,“你为何有此怀疑?” “你了解言藩吗?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十分风雅的癖好,喜好用各种香料制成的香水来保养他的一双手。”说到这里,他看向丰臣泷一微变的表情,续道,“他平时喜好练字,曾经因太过用力而差点折断了一根指骨,所以他的右手还有一个特征,就是食指的骨关节特别突出。” 见丰臣泷一的脸色越来越下沉,徐舒玄又解释道:“今天下午我随陆颜召一起去过一趟义庄,看了你杀的那些东瀛武士,这其中当然也有包括邵云辰,邵云辰的手与常人无异,而且他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并不是真正的男人,换而言之,他们其实是一群太监假扮的东瀛武士,不然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挥刀自宫……” 这番话顿时令丰臣泷一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沉默下来,也许是有些不敢置信,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受挫,他看着徐舒玄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竟然被人当猴子耍了吗?丰臣泷一陡地想起在韩凌与徐舒玄大婚的前一日,那个女人对他说的话。 “师哥,师妹我有个好消息送给你啊,咱们的那个好师弟言大公子明日就会去执行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了,你猜他们会做什么呢?” “我听说明日也正好是魏国公世子大婚之日,世子定然要到安国公府里去迎亲,如果要设下埋伏定然也是在他迎亲返回的路上了,若是这样的话……嘻嘻,你一定舍不得杨凌那个小丫头死的,是吧?你看师妹我多贴心,怕你会心疼,特地出卖了这个消息给你,你以后可别忘了师妹我的这一份恩情哦!” 徐舒玄见丰臣泷一紧抿了双唇沉思不语,而手中握着的那只酒杯已发出碎裂般的咔嚓声响,便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羽,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并不是嘲讽于你,而言藩这个人,我想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也许他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东瀛武士,但是他绝对没有宁死不受其辱的武士精神。他其实很惜命的,不然七年前也不会跟着你一起逃到日本去了。” “是吗?”丰臣泷一微微讪笑,眼眸中所透露出来的神色意味不明,顿了片刻,他才说道,“我承认我的确不如你了解他,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你又知道真正的言藩现在何处吗?” 徐舒玄笑了笑道:“真正的言藩在哪里,我想只有宫里的那个女人能给出最为准确的答案,那天,她送给了拙荆一匣子的头面作为新婚贺礼,檀香木的匣子,却在开匣子的一瞬间能散发出诸如沉水香、莞香、女儿香、蓬莱香、檀香、细辛、龙涎香、零陵香、麝香等十八种香料的气味,拙荆的身体微寒体虚,这十八种香料中有七种香料混合之后能够引发拙荆的寒症,轻则只让她晕迷一时,重则可能会让她永远沉睡不醒……而且那匣子上面还留下了与言藩的那一双手极为相似的掌印!” 随着他的这番话道出,丰臣泷一的眸子渐渐微缩,目光也逐显寒冽。 这时,徐舒玄又问道:“羽,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丰臣泷一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制住内心一股莫名的烦燥,他玩弄着手中的一只酒杯,十分散漫的答道:“焦婉婷,算是我玩的第一个女人吧,你要问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之间除了相互利用外,没有任何关系,她愿意陪那个昏君风流快活,我也正好乐见其成,等待收获我的成果,待那昏君死后,所有罪责正好也能记到这个女人身上,就让她过一把红颜祸水的瘾。” “那么,依你之见,皇上还有多少时日?” 丰臣泷一顿了顿声,看着徐舒玄的眸子,揶揄的轻答道:“皇帝终日沉愐于酒色,还服用着我给他炼的那些壮阳丹,你觉得以他这幅老态龙钟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徐舒玄陡地肃容道:“羽,如果你想让我协助于你,那你现在就得答应我的一个要求,暂且留住皇帝的命,先对付焦婉婷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心思歹毒、诡计多端,留她在世上一日便是祸害。” 丰臣泷一忽地诡异的笑了笑,说道:“你是为了阿凌吧!是不是尝过阿凌的滋味之后,越发觉得爱不释手?舍不得她受一丁点伤害?” 徐舒玄顿时就拧紧了眉头,眸子里露出怫然不悦。 “你说话能不这么下流吗?” 丰臣泷一便笑了起来,满不在意的说道:“表弟,我没有你们文人般的高雅,说不出太过动听的话,但我也是句句肺腑之言,你既然提出这个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你可是想好了用什么计策来对付她?我想,刺杀这种下下之策应该不是你的风格!” 徐舒玄道:“当然,其实对付这个女人并不难,以皇上的多疑,她失宠也是早晚之事,我担心的是她身后那一股蠢蠢欲动的势力!” ***** 与丰臣泷一商量完事情之后,徐舒玄便回到了寝房,悄无声息的钻进被窝之后,正要入眠,身旁的人却突然动了,一双微凉滑腻的手向他胸膛上抚摸了过来,猫儿一般挠得骚痒。 徐舒玄抓住了她的手,又顺带着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也起来了?手这么凉?” 韩凌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他道:“我,还去偷听你们说话了。” 徐舒玄笑了笑,一幅就知道的了然神情。 “舒玄,难道你真的要帮丰臣泷一夺嫡么?”韩凌忽然万分不安的小声问。 徐舒玄温柔的吻了吻她还有些冰凉的脸蛋,只道了一句:“这不是你所关心的事。”然后又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捂起来了。 次日一早起来,韩凌便发现天气变化真快,一阵北风刮来,檐角的风铃叮铛作响,而她身上的那只铃铛也不知是不是让风给吹的,也叮铃铃的轻快响了起来。 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唱起了一些较为凄凉的童谣,说的竟然是天作罚,女妖降世,弑兄杀母,欲食帝王之精气。 有一些忠义的大臣将这则童谣又改写成了奏章,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列举了从妲己、褒姒到赵飞燕、贾南风等祸国红颜,建议皇上将香妃赶出西苑,又道近来京城之中多出诡异之事如护城河边浮出多名面目全非的死尸、许多十七八岁正值壮年的男儿离奇失踪,都与宫里的这只妖物有极大的关系。 甚至广宁伯府一家在东集市被斩首之时,韩老夫人还大喊冤孽,说那个香妃根本就不是韩家的女儿,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妖孽附身,蛊惑了帝王,要杀他家男儿,毁了整个广宁伯府韩家。 皇上看了这些奏章之后,觉得十分头疼,这一天,他又没有上朝,却在御书房内将青瓷碧玉的茶盏摔了好几盏,地上全是青白相间的碎渣。 秦公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见皇上稍微平息了下来,才连忙叫一美貌的宫女送上了一杯热茶过来,那茶水中还泡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丸,再加上青花碧玉的瓷盏,使得那杯茶水看上去十分的润泽可口,皇上再一看端茶的宫女肌肤莹润,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蕊一般,顿时又心情大好,就着宫女端着的茶盏一饮而尽,之后又与那宫女春宵一度风流快活了一场。 待他一觉睡醒之后,从养心殿走出来,又见陆颜召站在殿下的玉阶之下,手中抱着一大叠卷宗之类的纸帛。 “颜召是何时来的,怎么没有人向朕通传?”皇上有些不悦的问。 秦公公满头大汗,心道这皇帝春宵一度之后大概什么都忘了,明明就是他下令今天谁也不见的,却也只能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连忙下跪道:“奴婢该死,奴婢不忍扰了皇上的美梦,故而让陆指挥佥事大人在殿外候着的,耽误了军机要事,还请皇上降罪,奴婢甘愿受罚!” 皇上摆了摆手,让秦公公退到了一边,再命陆颜召走了上来。 陆颜召单膝点地,将手中的卷宗夹带着供词呈上了头顶,沉声道:“皇上,这是韩陌在诏狱中招供所写下来的供词,请皇上过目!” 皇上嗯了一声,懒懒的接过陆颜召手中的供词,大致的翻了一翻,直到翻到一页,上面写着香妃娘娘真正的生辰八字与姓名时,皇上的眼睛陡地圆睁,几乎吓愣了! “颜召,这的确是韩陌所写下的供词?”皇上不敢置信的问。 陆颜召面不改色,点头答是。 皇上忍着一肚子的怒火,又觉面子上过不去,低声道:“现在韩陌的这个案子都已经结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将这些供词给朕看!” “回皇上,供词之中事关香妃娘娘清誉,臣在未查证之前不敢呈交皇上,如今韩陌已伏法,韩家也满门抄斩,此事应不会再流传出去,但臣心不安,不敢欺君,还是要将这些供词交给皇上,让皇上明白其真相。” 陆颜召的这番话让皇上听得十分悦耳,皇帝是九伍之尊,若是让人知道有人给皇帝戴了绿帽子,皇帝的脸往哪儿搁,皇家的颜面何存? 而且那个女人竟然还一心想要杀了他! 皇帝内心纠结,勃然大怒,又赞陆颜召办事谨慎为君分忧有功,赏了一些银两及绫罗绸缎给他,便叫他赶紧回去了,而且还再三吩咐陆颜召将韩陌的这些供词也要消毁掉。 陆颜召应是,如皇帝所愿照做了。 皇帝待他一走,便立刻传辇摆驾于凤栖宫,也不知是他心中多想了,还是错听,竟然在宫外听到了一阵鱼水、游欢般的声音,皇帝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脚踢开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名宫女,便向着凤栖宫偏殿后的一处暖阁大步行去了。 香妃正好从那暖阁里走了出来,她着一身雪白色的霓裳,表面上看上去甚是纯洁无害,胸前一抹雪白的肌肤在略显透明的白纱下若隐若现,洋着让人面红耳赤心魂俱醉的靡荡之色,一张美艳无瑕的脸上也似染了朝霞一般,春意盎然,尤其是那张嘴,叫人一看就恨不得抱上去狠狠的咬上几口。 皇帝的心醉了,这个女人就是个妖物,哪怕已有无数次的床塌间嬉戏,他见了还是心痒难耐。 “皇上今日到臣妾宫里来,怎么都没有叫人通传一声呢?难道是想给臣妾一个惊喜吗?” 焦婉婷见皇帝像是看痴了一般,更是勾魂摄魄的一笑,摆动着柔软的腰枝向他走了过来,那双手抚在皇帝的胸前,身上所飘出来的香味顿时又叫皇帝身子一酥,整个人都似要软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196节 她身上的特殊血脉 这女人一声莺沥婉转的娇滴唱吟,还有这双狐媚眼睛里温柔得能滴水的风情,以及这软若无骨的身体里所散发出来的越来越浓烈馥郁的香味就像是给皇帝吃了灵丹妙药一般,将皇帝心中窜起来的那一股子怒火霎时间冲刷得荡然无存。 皇帝又和她亲热了起来,抱着这香得醉人的身体,就在她裸露出来的水嫩肌肤上啃了个遍,暖阁之中烧了地龙,外面即使是北风冽冽,这里也温暖得狠,袅袅熏烟扑鼻,皇帝只觉自己整个人都似要飘了起来,这个时候万分的感激那国师给他吃的丹药甚是灵验乃无上之宝,他的精力就跟怎么也用不完似的,瞧这怀里的小女人软得就像是一滩春水,吟吟哦哦的叫个不停,这还不是他的杰作和功劳。 这兴奋劲一来了,皇帝突然就想起了他的爱臣徐舒玄的小娇妻,那小女人也像是集了山间之灵气万物之精华一般肌肤滢润得好似能掐得出水,楚楚纤腰软得跟细柳似的,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又亮又媚,美得实在不像话。 只可惜啊,那小女人心里只有那个倾华绝代的少年,他堂堂一国之君,赐给她至高无上的尊荣她还不要呢!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昨天给您说的事吗?这魏国公世子总是呆在京城,做一些编修、检讨的工作,是不是太屈才了,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大眳第一才子呢,臣妾听闻他还会制造神兵利器和机关,让西北的那些鞑子和南边的那些倭寇都要害怕呢,您放着这样一个聪明能干的才子老呆在京城任闲职,多浪费人才啊!” “爱妃最近怎么帮魏国公世子说起话来了,徐舒玄确有大才,朕也十分欣赏他,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太过聪明有才干,朕才不敢给他委以实权之职,再说了,朕也很喜欢听他谈玄讲道,这朝中的那些文官,还没有谁能比得上他深谙老庄玄道,他说话很合朕的心意,朕也喜欢将他放在朕身边。”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给您说的那个鹤发童颜的男人吗?昨日臣妾派出去的人还寻到他了呢,只可惜那男人本事也很大,让他给跑掉了,不过臣妾刚刚得知,原来那男人就是徐世子的那个小娇妻杨氏阿凌的亲生父亲呢!她父亲能容颜不老,臣妾想这杨凌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定然对炼制长生不老药多有助益,就算皇上您舍不得杀她……得了她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您难道没有发现徐世子自从娶了她之后越来越精神焕发、年轻风华了吗?臣妾记得徐世子从前好像是有顽疾在身的……” “是啊!徐爱卿以前身有嬴疾,连江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今年了,他好像是自从娶了这个杨凌之后,身体便大好得差不多了,朕见他现在也不咳嗽了,难道真与这个杨凌有关?你刚才说,她亲生父亲就是那个鹤发童颜的男人?” 最先听香妃说到这世上有一个真正容颜不老的男人时,皇帝也是十分惊讶且不敢相信的,但是他也听说过南宫世家有出过这样一个人,那个人服用了自己所炼制出来的长生不老药,从此以后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丁点的痕迹,也许是因为他不老不死的样子吓坏了族里的人,且因流言四散给族人带来了灾祸,所以那个人从此便在世间消失了,再也没有人寻到过他,有关于他那个传说也逐渐的销声匿迹。 皇上想到此处,不由得眼前大亮,似有什么贪婪的光芒在眸中闪烁,他笑了笑道:“不错,如果这个杨凌真的是南宫族的后人,她身上的血能冶好徐舒玄的病,也是能说得通的。”说到此,不禁抚着焦婉婷圆润的肩头低笑,“爱妃这提议也不错,是应该安排个差事让徐舒玄到京城外面去历炼历炼,毕竟这小子还年轻,有的才华也只在腹中,还缺少实战经验。” 焦婉婷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得意而阴鸷的光芒,手指在皇帝胸前勾划着,发出如同银铃般的妩媚轻笑,而就在这个时候,屋顶的瓦片也似被她的笑声震动了一般,发出咔的一声响。 焦婉婷的脸色倏然大变,还没有穿好衣服,便站了身来,就要跑到偏殿外去看。 “爱妃,你怎么了?” 皇上还在兴头上呢,看到焦婉婷神色大变跟见了鬼似的,不免心里不高兴,可这话刚一问出口,这偏殿的后面竟然响起了一片惊恐喧闹的呐喊声,有人喊着:“走水啦!”而有人又喊着:“有刺客!”一时间跟炸开了锅似的,热闹非凡。 皇上跟着跑了出去,数名侍卫赶来护驾,就见这凤栖宫的后院滚烟滚滚,火光冲天,一群宫女太监正赶着从井里打水,一桶一桶的提去泼那迅速曼延起来的火舌,可能是因为了人多了,手忙脚乱,你撞我,我撞你,竟是一个接一个跌倒在地,叠罗汉似的堆在了一起。 而就在这被烧起来的小厨房前面,竟然还有几名太监和一名黑衣蒙面的刺客打了起来,看样子身手还不错,打着打着还拔出了身上的佩刀,那佩刀明晃晃的,简直要闪瞎人的眼。 皇上是亲身经历过一次走水的,那一次他差点葬送于火海走不出来,若不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丙救了他,他哪还有今日。 从兴献王府走到如今的至尊宝座上,他这一生也算是极尽荣耀,却也命途多舛,几次差点死于非命。 皇帝自然是怕死的,看到怎么也扑不灭的冲天大火,直吓得腿脚发软,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些大臣们奏折上所提到的民间歌谣以及京城里最近所发生的诡异事件,大家都觉得宫里的香妃就是一个妖孽,而他就像是中了毒一般,只要一来到这凤栖宫就挪不开脚步,只要一亲近这女人就跟上了瘾似的********。 而这个时候的香妃却根本没有从前那般小鸟依人的模样,神情十分的冷静,还有一丝怨毒,她那双妩媚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个正与太监打斗着的黑衣刺客。 侍卫们无法靠近,那黑衣刺客只将手中的一把短刀当空一扫,嗖地一下,两名太监的裤子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后院之中立刻又响起宫女们此起彼伏的尖叫! 她们都看到了什么?那两个人不是太监么?那雄纠纠昂起来的是什么? 皇帝也看傻眼了,就在此时,老天也似为了嘲笑他似的,突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火势渐渐的被扑灭了下去。 那名刺客逃走了,两名假扮太监的男人被挑断了手上的筋断而滚落在地,连提裤子遮羞的力气都没有了。 焦婉婷的脸色迅速的苍白而扭曲,她望着那刺客逃走的方向,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这分明就是一场预谋,那个刺客的身形对她来说是如此的熟悉——他是故意的,故意演这一出让皇帝看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之间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他,到头来他竟然先出卖了她? 而皇帝的大脑已经是嗡嗡作响,除了这周围的吵杂之音,还有大臣们的愤慨指骂,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是妖孽附身,她是红颜祸水!她甚至是以假冒的身份欺君瞒上!这个女人****无耻,在广宁伯府的时候就与自己几位兄长有染…… “皇上,香妃娘娘在宫中窝藏男人,****不堪,您还在等什么,这个女人就该千万万剐!”一个女人的声音将皇帝的思绪打断,皇帝顿时觉得一张老脸好似被抽打得生疼,红了白,白了又青,回头一看,竟是尚寿妃带着几名宫女太监们正向这暖阁里走了进来,他恨不得一巴掌朝这女人的脸上扇过去!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若不是这周边的吵杂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她是不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香妃给他戴了绿帽子? 紧接着,杜康妃与卢靖妃也相继赶了过来,这两个女人倒是会做人,很快就命人将尚寿妃先带了下去,捂住了嘴让她不要乱说话。 “皇上龙体要紧,还不快将皇上扶到香妃寝宫里去,速传江太医到御前来就诊!”卢靖妃井井有条的安排着这一切,忙又款款行到皇帝身边福礼道,“皇上受惊了!” 外面的火势终于被完全扑灭了,那聒噪的尖叫鼎沸之声也跟着熄灭了下去,两名假扮太监的男人被侍卫提了进来。 “香妃,你得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杜康妃殷切的问道,仿佛是认定了香妃定是遭诬陷,引导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自己开脱。 焦婉婷朝杜康妃看了一眼,立刻跪倒在地,拉着皇帝的衣袍泣声哀求道:“请皇上明察,这两个人是怎么混进到臣妾宫里来的,臣妾不知,真的不知,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在皇上的示意下,两侍卫也抽出剑来压在了两名假太监的脖子上,逼问他们的来历、身份与企图,谁知这两人二话不说,就抓着他们的剑刎颈自杀了! 而就在这时,香妃的寝宫里立刻又传出一名宫女的尖叫,皇上与卢靖妃、杜康妃听闻叫声后立刻大步走到了香妃的宫里去,就见那宫女失魂落魄的看着地上一个扎满了针的布偶,布偶上面似乎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清晰的字体。 卢靖妃叫那宫女拾起来了看,竟骇然的看到那纸上所写的竟然是皇上的生辰八字。 “大胆,香妃,你竟然用这种魇魅之术来对付皇上?皇上对你宠爱有加,你为何要加害皇上?” 卢靖妃一声厉喝,杜康妃眼见这人偶都赶紧掩住了自己的嘴,倒是那先前还吓得尖叫的宫女此刻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不说话了。 焦婉婷的目光却是死死的盯在了这名宫女身上,这是卢靖妃身边的宫女,也就是说,刚才是卢靖妃趁乱让这名宫女混进来的,那么这个人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用猜想也知道了? “皇上,臣妾冤枉,这个人偶绝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享受皇上的宠爱多年,对皇上也是真心的,臣妾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于皇上,定然是有人嫉妒臣妾想以此来陷害臣妾!”焦婉婷一边扯着皇上的衣袍说着,一边还指向了那名宫女,恶狠狠的斥骂道,“是她,一定是她刚才将这个人偶放进臣妾寝宫的,臣妾记得这名宫女就是刚才卢靖妃带进来的!” 卢靖妃一听,也立刻跪倒在皇上面前,十分委屈的说道:“皇上,臣妾也冤枉,这名宫女小呤的确是臣妾带来的,但臣妾只是让她搜查一下香妃妹妹的宫里是否还有可疑之人,却不想她搜出了这个,臣妾也万万没有想到的!” 皇上听得头痛欲裂,他的目光在这寝宫里四处一睃,竟还在那张拔步床下面看到了一只男人的袜子,皇帝走过去,将那袜子捡了起来看,脸色越变越黑,越变越难看,竟然没能强撑住,一口鲜血喷溅就晕了过去! 杜康妃与卢靖妃又是一声齐喊尖叫,忙将皇帝扶到那张拔步床上,屋子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太医院的提点江太医走进来,方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 天气越来越凉了,听雨楼的院子里秋菊也渐渐凋零,那金黄色的花瓣落了一地,余嬷嬷就吩咐了几个负责洒扫的丫头们打扫着院子。 韩凌坐在炕上看着琴儿和巧儿打络子,两丫头的手脚十分的灵活,韩凌本来也想学的,可是她竟发现自己对这女红方面的针线活实在是没有天赋,手指扎破了几个洞之后,余嬷嬷也不让她学了,道是夫人给她陪嫁过来的丫头又不是白拿月钱的,春莲的绣工就很不错,还有玉枝和玉秀那是夫人交待了专门来给世子和世子夫人裁制衣裳的。 韩凌很高兴的将这个月的月钱以及赏银发了下去,吩咐她们给世子多做几件厚厚的雪狸皮大氅。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晏紫姹了,自从上次韩凌安排了她去跟踪徐青玄以及那个还不明身份的神秘男人,这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回来向韩凌禀报过消息,也不知是否出了事情? 南楚已经跟着舒玄一起出去了,墨玄也和四舅舅、逸之表哥一起去了西北,不知途中是否还安顺,韩凌突然想到了舒玄交给她的隐卫无双,便将无双叫来了问:“最近京城之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无双答道:“回世子夫人,最近京城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命案,有人在护城河边发现了许多面目全非的死尸,因不能辨别其容貌,竟无法查出其身份,此案现在还是刑部、大理寺的联合审查之中。” “那京城之中难道就没有人失踪,让失踪之人的亲人来认尸,难道还查不出身份?”韩凌讶然的问。 无双又道:“倒是有人失踪,皆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其亲人也去认了,无一能认得出来!” 竟还有这样的怪事?全部都是面目全非吗?韩凌锁紧了眉头一想,便又想到了焦婉婷那个女人。 “那宫里可有传出什么事情?”韩凌再问。 无双道:“有,今日一早,宫里便传出香妃娘娘的凤栖宫失火,而且有人从她的寝宫里搜出了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人偶,皇上当场就晕了过去,有传言说,香妃娘娘本就是妖孽转世,蛊惑皇上也是为了吸食帝王之精气!” 听到这个消息,韩凌还真是意外了一把,看来是老天都想收了这个女人,还没有嚣张多久,竟然闹出了这些流言,巫蛊之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自古以来为帝王所恨,既然有人在她宫里搜出了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人偶,看来这个女人这一世也快要走上头了,就是不知是否还会有人去救她? 韩凌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好似重物落地的钝响以及无双的一声厉喝,韩凌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晏紫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无双用刀指着她,韩凌立刻制止道:“不要伤她,她亦是我们听雨楼的人!”(未完待续。) 第197节 长公主的密秘 看到晏紫姹全身上下或深或浅的剑伤,一袭红衣被染得鲜血淋淋,韩凌也吓得慌了神,连忙叫无双将她扶进了房里,再叫了两名婢子来给她清洗包扎伤口,巧儿去听雨楼的小库房里取一些药来。 “晏紫姐姐,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是谁伤的你?”韩凌低下声音颤抖的问,又连忙叫无双到屋子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晏紫姹忍着伤口的疼痛,咬了咬牙,一手伸进怀中,拿了一份卷轴出来递到韩凌手里,韩凌打开看了,和之前徐青玄的那幅画卷一样,这里面所画的也是一名男子与各类人来往交谈的场景,起初的时候只有这名男子细碎的剪影,之后便慢慢放大到背影直至正面那细微的表情,因晏紫姹的画功不好,韩凌暂时还看不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但是她却能通过服饰很快的判断出与他交往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身着亲王服饰与头冠,身形魁梧高大,国字形的脸,五官算不上有多俊朗却有一种粗犷凌厉之气,这个人韩凌是见过的,他十有八九就是裕王殿下。 除此以外,他还与徐青玄以及长公主都有来往,而最让韩凌感到惊诧的是,韩嫣也与这个人见过面,画面上所描绘的是韩凌向这个男人福礼之后,将一只锦盒交给了他,男人打开之后,从中取出来的便是厚厚的一沓白纸。 韩凌蓦地想到了归宁的那一天从安国公府返回途中,正巧就看到了韩嫣鬼鬼崇崇的走进樱士馆,之后韩瑄便受了长公主的刑罚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韩凌突然间仿佛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小姐,这一次晏紫姐姐可能会给你惹麻烦了,我跟踪了那个男人七天七夜,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他身边也有身手不凡的隐卫,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通过他们说话的口音,我现在基本可以判断出他们是鞑靼人,而这个男人在蒙古草原上的身份地位一定也很高。” “鞑靼人?”韩凌蹙了蹙眉头,脑海里瞬时通亮,像是一根断了的弦终于接上了,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与裕王殿下及徐青玄都有来往的神秘男人到底是谁了…… 但这个猜测同时也让她万分害怕起来,如果是这个人来到了京城,那么这京城将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平了! 她忽然间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这段时间会大肆的囤粮及购买银炭?如果有万千铁骑踏破京城,那么这个冬天一定也是血雨腥风、生灵涂炭、百姓食不果腹的冬天。 只是长公主怎么就这么有信心魏国公府不会遭受其难,而敢大胆的将粮食囤集在魏国公府中? 对了,这幅画卷上好像还有长公主与这个鞑靼人见面的场景,韩凌再仔细的看了看一身白衣道袍服的长公主的表情,竟发现这个从来端肃着一张脸的女人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会露出少有的温婉恬笑,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直寡淡无欲的长公主脸上实在是有些怪异不相称,给韩凌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见到久别重逢的情郎一般…… 想想又觉得可笑,长公主与景熙帝一样,痴迷于仙道,几乎练就得心如止水,又怎么会怀春呢? “小姐,小姐!”巧儿忽然撩开帘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余嬷嬷赶紧打断:“怎么还在叫小姐,该叫世子夫人了!” 巧儿羞愧的笑了笑,来到韩凌面前说道:“世子夫人,那个徐二小姐到咱们听雨楼来了,说是自己亲手制了两件袍子,要来送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呢!昨天长公主殿下就差人来送过了,春莲还将那婆子给赶了出去,今日怎么又来了?” 巧儿说完便撅起了小嘴,眼睛里露出十二分的鄙夷。 徐明烟对舒玄暗藏情愫,韩凌早已心知肚明了,却也想不到她竟然还能真的抛开世俗礼教,对舒玄做到这个份上。 韩凌叫余嬷嬷好好照看着晏紫姹,再带着巧儿一同走了出来,就见徐明烟亦披着一身雪狸毛的大氅,俏生生的站在秋风中,面容沉静看上去十分安静温婉,她手中端着一只较大的玉盘,上面放着质地润泽绣有金丝线的雪白袍子。 “大嫂,很抱歉,今日又来打扰你了!”见韩凌迎面走来,徐明烟莞尔含笑,礼数做得十分周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韩凌也向她回了一礼道:“没有关系,二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徐明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托盘,却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顿了半响才说道:“听说大嫂在宫里晕倒了,想来了身子有些虚弱,现在大哥不在家,明烟便想着来和陪大嫂说说话,顺便带了两件明烟亲手制的袍子过来,还希望大嫂不要嫌弃。” 她将托盘向韩凌递了过来,韩凌不接,就让巧儿接了过去。 徐明烟伪装好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 “大嫂难道不请我到屋子里喝杯茶吗?”见韩凌许久不请自己进屋,徐明烟终于忍不住自己开口问,同时,她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在院子四周扫了扫,发现地上竟然有一些血渍,又惊讶的问,“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事吧?是有刺客进来了吗?这地上怎么会有血?大嫂你没有受伤吧?” 一连串的追问终于让韩凌明白了她的来意,韩凌的心中也微微一紧,想来是晏紫姐姐跟踪那个鞑靼人时被人发现了,又逃到了这里,长公主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特地让徐明烟来刺探情况。 韩凌想了想,微笑的回道:“多谢二妹妹关心了,刚才的确是有刺客闯了进来,不过已经被无双打伤了,那刺客已经逃了,这是刺客身上留下来的血,我没有事。” “是吗?那大嫂可看清了,那刺客长什么样?”徐明烟又问。 韩凌摇了摇头道:“刺客身着青衣蒙面,我并未见其容颜。” 徐明烟哦了一声,又笑道:“那大嫂以后要多加小心,千万保护好自己,可别让大哥担心了!” 韩凌点头,徐明烟踌躇了片刻,正想要走时,又回转身道:“对了,大嫂,母亲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你现在可有空随我到丹阳殿走一趟?” 长公主有事要交给她?自她嫁进来的这些时日,长公主倒是从来没有叫她到丹阳殿去过,甚至还免了她的晨晕定省,从前舒玄佯装有腿疾也是极少到丹阳殿去请安的,估计那个女人也不想看见他们,韩凌也就没有厚着脸皮去刻意彰显孝道了。 她刚刚从晏紫姹这里得到了一张画卷,长公主就立刻派了徐明烟过来刺探情况,这会儿又说要见她,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既然她提出了这个要求,韩凌也是不得不去见一见的。 在整个魏国公府里的楼阁院落中,也就数长公主的丹阳殿最为富丽堂皇,韩凌在徐明烟的带领下,绕过了几处院落才走到丹阳殿的偏殿之中。 长公主坐在偏殿的正中间,身旁依然是秦嬷嬷侍奉着茶水。 见韩凌走进来,秦嬷嬷斜睨着眼神朝她阴狠狠的看了一眼,长公主细细的品着一杯茶,半响都没有理她。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不知长公主殿下叫我过来有何事?”韩凌福了一礼道。 长公主这才抬起眼眸,细细的打量着她,说道:“本宫听说你为了救济西北的那些将士与难民,将自己的嫁妆都捐献了出来送作边防军需,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颂扬着魏国公世子夫人你的大义与贤德,你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深明大义,给我们徐家也增添了不少荣耀。本宫如今也要敬你三分啊!” “长公主殿下言重了,儿媳是晚辈,所做之事也是尽心尽力而为,实与长公主殿下不相干的,又何谈令公主殿下敬之一理,怕是被嘴碎的人听了去,还要说儿媳不敬长辈呢!” 韩凌话一说完,长公主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心,眼里似有怒火直冒,不过,韩凌现在得了名声,她是万不敢为难于她而落下话柄的。 不但不能为难这个儿媳,她还要努力的彰显她的慈母之心。 “你嫁进国公府来也有一段时日了,国公爷也有跟本宫提过,让你来接手府里的庶务,本宫也听说过你是个能干的,不过你年纪还小,要一下子接手整个国公府里的中馈,恐怕你也忙不过来,现在本宫正好有一件事情交于你去做,马上要进入冬至,今年的年节礼也要开始准备了,你便从这一件事情开始做起吧!” 竟是让她来操办今年的年节礼,长公主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恐怕自己的钱财用来高价收购粮食已经掏空,现在就要将这等差事交给她。 韩凌默了默,道了声好。 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后,再次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问道:“本宫听说你和昌国公府里的张小姐关系要好,如今她马上就要与景王殿下定亲了,你便提前准备一份大礼给景王府送去吧!” 韩凌道是,又沉默了下来。 长公主嘴唇动了动,竟然又再一次的朝她浑身上下细看了一遍,过了许久之后,才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韩凌福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不过长公主今天看她的眼神实在是令她心里发毛,从她踏进丹阳殿里开始,这个女人的目光就一直不停的朝她打量过来,就像是猎人看着想吃又吃不着的猎物一般,既隐忍又贪婪。 韩凌刚走出丹阳殿的大门时,就见徐舒玄神情惶急的走了过来,一见了她,便揽了她的身体,抚着她的脸颊问道:“我一回来就听巧儿说你被长公主叫到丹阳殿里来了,没事吧?她有没有为难你?” 韩凌看他一幅紧张的神情,连忙笑着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无事,她叫我过来只是要将今年年节送礼的差事交给了我。” 徐舒玄微蹙了一下眉头,似乎对长公主的此举也甚为不解,但转念一想,大概是看阿凌嫁妆丰厚,想让阿凌掏用自己的嫁妆来准备年节礼罢了。 但见韩凌完好无恙,他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紧紧的牵起她的手向听雨楼中走去了,徐明烟就在他们身后痴痴的看着,看到徐舒玄低头看着韩凌时的温柔浅笑,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交融缠绵,徐明烟便觉得好像有什么堵在了胸口,既憋得慌又气得难受。 而丹阳殿里,长公主亦是神色阴晴不定,一脸莫名的兴奋与疑惑。 “这丫头的身上难道真的流有那个男人的血?”她自言自语的说道。 韩凌与徐舒玄回到听雨楼后,便立刻叫了余嬷嬷摆饭,两人在花厅中用了晚膳之后,便到寝房里休息去了,这一天,徐舒玄也觉得挺累,但心里却犹为开心,终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舒玄,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操控的,是吧?”韩凌为他更衣的时候,不禁小声的问了这一句。 徐舒玄微愕道:“什么事情?” “就是香妃娘娘的这件事情,凤栖宫内失火遇刺客,应该只是导演的一出戏,最终的目的也只是让人从凤栖宫里搜索出那只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布偶,以此来坐实她祸国弑君的罪名,其实,我不相信焦婉婷会这么愚蠢的做这件事情,她荣宠加身,犯不着还耍这种手段来要皇帝的命。” “你是在帮她说话?”徐舒玄微笑着反问。 韩凌便嗔怪道:“自然不是了,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舒玄,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冒这个险……” 徐舒玄轻抚了她的脸颊,笑道:“阿凌,我并没有冒险,而且这件事情也并非我一人促成,那个女人也是罪有应得,她将自己身边的太监换成了给她传递消息及保护她的东瀛武士,我只是让丰臣泷一在皇上面前揭露了这个真相。” “至于她宫中的那个巫蛊偶,并不是我安排人放进去的,那是卢靖妃想借此机会将她除掉!”(未完待续。) 第198节 她的前夫之死 徐舒玄看完晏紫姹所画的那幅画卷之后,神情也难掩凝重之色,他将画卷收了起来,并让韩凌以后也不要再拿出来让任何人瞧见,这幅画卷虽然可以直指长公主与鞑靼人勾结,可毕竟只是一幅画,要想让长公主承认实有艰难,而且一旦坐实,便是通敌之罪,以长公主的身份连皇上都要失颜面,一母同胞,皇上定然也不想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被以大奸大恶之罪论处。 可是韩凌此刻想到的是,前世徐墨玄就是以七大罪状将长公主抓进诏狱、折磨至死的,而那七条罪状里,其中有一条便是通敌,另外还有两条让韩凌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弑夫杀子、篡权欺君,当徐墨玄将所有证据摆放到皇帝面前时,一向对长公主宠信到极致的景熙帝连声都没有吭便同意了将长公主交给徐墨玄处置。 而徐墨玄又是如何处置长公主的呢?完全没有顾及到长公主皇家之女的身份,他将这个女人关进诏狱之中命人对其百般折磨,不仅打断了她的一双腿,还挖掉了她的一双眼睛,最后才将她的头颅砍下来放在大少爷的坟前祭奠。 所以前世的墨玄才会传出残暴不仁、无视礼法、大逆不道直令小儿止啼的恶名。 韩凌想到此处,心中略有些伤感,前世她离开魏国公府后,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其真相,只知舒玄死后,墨玄就完全变了,他的余生大约就是在仇恨中度过的,不畏皇权、杀伐果断,手上沾染无数鲜血。 长公主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让墨玄如此痛恨于她? 韩凌又想到了画卷上所描绘的长公主与那个身份高贵的鞑靼男子面对面相见时脸上所露出来的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便问道:“舒玄,你可知道长公主在嫁入魏国公府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过往?她那个前夫……” 长公主是以寡妇的身份嫁给舒玄的父亲徐睿的,韩凌只知道她前夫叫钟磬,并与长公主生下了一女那便是徐明烟,至于她那个前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后来又是怎么死的,韩凌一概不知。 徐舒玄想了想,说道:“长公主的前夫钟磬是景熙六年的科考进士,据说还是前五名,在当时所有进士当中,钟馨算是最年轻的,皇上看了他所写的文章都赞不绝口,很赏识于他,不过,钟磬的出身并不是很好,钟家子嗣单溥,几代人都是一脉单传,虽然也称得上是皇亲贵族的后裔,可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然没落得只剩下门面了,好像是钟家的老太太卢氏和兴献王妃也就是皇上的生母有什么交情,皇上才下旨将钟磬招为附马,赐了这桩婚姻的,之后钟磬便一直住在长公主府,也有传出这位附马对长公主十分敬爱有加,两人十分恩爱,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孩子,也就是徐明烟。” “钟磬娶了长公主后也一直没有再纳妾,但自生了徐明烟之后也一直再无子嗣,可就在六年之后,钟磬突然就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全身都瘫痪了,长公主也有在床前侍疾,但也没有撑过一年,钟磬就死了,更奇怪的是,钟磬死后,钟家的族长老太爷与老太太也相继去逝,钟家的人也全没了。” 说到这里,徐舒玄有些涩然的笑了一笑,续道:“至于她为什么会嫁给我父亲,那也是皇上对她的仁慈和怜悯,钟磬死后,长公主守了寡,皇上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心生愧疚,便让她嫁进了魏国公府,反正我父亲也只是娶一个续弦,她虽然是寡妇但也有着皇家高贵的血统,皇上也并未觉得这桩婚姻有委屈了谁,甚至还将自己御用的尚方宝剑赏赐给了长公主作为陪嫁。” “但尚方宝剑不是用来赐给钦差大臣办差所用的吗?皇上怎么会将尚方宝剑一直放在长公主这里?”韩凌疑惑的问道。 徐舒玄也无奈的一声笑:“不错,我大眳开朝以来,皇上都不会将尚方宝剑轻易赐人,可是他竟然将它作为陪嫁之物送给了长公主,可笑的是,长公主还时常拿着它来滥施淫威。” “御用之器,臣庶不得私用,依我看,皇上赐她这把剑也不过是给她玩玩而已,未必就有先斩后奏之权!”韩凌肯定的说道,又冷讽了一句,“皇上恁地太荒唐!” 两人反正是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韩凌这一句斥责天子之话说得有些太过,徐舒玄也只笑笑作罢,没有如从前一般苛责于她,其实在他看来,皇上荒唐的又何止这些,再一想到这昏君居然对阿凌动有龌龊的心思,心中就无法容忍。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韩凌又似想到了什么,蹙紧了眉头道:“舒玄,你说,钟磬是得了一种怪病,全身瘫痪在床?而且他死后没多久,钟家的人也全没了,那老太爷与老太太又是怎么死的?” “唯一的子嗣没了,长公主又没有为钟家诞下嫡长孙,两位老人应该也是伤心过度去逝的吧!总之钟磬死后,皇上给钟家追封了爵位,钟家的这件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人道是钟家人福溥,也没有人将这事儿怪到长公主身上,以长公主的身份,亦无人敢说三道四。”徐舒玄说着,幽清澈亮的目光投到了韩凌的脸上,忽地问,“怎么突然问起长公主的过去了?你是怀疑什么吗?” 韩凌也说不清自己在怀疑什么,但通过徐舒玄所描述的钟家之事,她竟觉得钟磬以及钟家老太爷与老太太之死都是有些蹊跷不正常的。 “舒玄,我敢肯定,晏紫姐姐给我的这幅画卷中所画的那个鞑靼人就是番蒙的塔罗王子,现在俺答汗占据了蒙古右翼,而塔罗王子是察哈尔宗主汗之子,察哈尔宗主汗现在被逼至辽东,他必定是到大眳来请求支援的。”韩凌说着,眼眸中也渐渐渗出了深深的忧虑。 “塔罗王子?”徐舒玄闻之更是一惊,对于这个有着蒙古第一智囊之称的男人,他并未有过多的了解,但是蒋七郎的死却多半是这个人阴谋策划而成的,这个人行事诡秘,不知安插了多少细作在中原。 “你是说,他想借助大眳的军力帮助他的父亲重回蒙古?那么他又会向谁请求支援呢?”徐舒玄说着,眼前一亮,低声道,“是裕王殿下?” 韩凌点了点头,说道:“是,晏紫姐姐的画卷上已经画出了,塔罗王子与裕王殿下、徐青玄以及长公主都有来往,阿凌觉得他们所谋划的事情定然与裕王夺嫡有关,现在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想来也是焦婉婷那个女人的功劳,倘若立储之事定下来,皇上必然过不了多久就会驾崩,到时候这个被立下的太子就会迅速的登上帝位,新君继位,有功之臣必会大肆嘉奖,而塔罗王子也会得到他想要的赏赐,他会先假意归顺于大眳,执掌大眳的兵权,夺回他父亲的领地,成为下一任的草原霸主,甚至他还会再次率军攻进大眳。” 韩凌越说到后面,越觉不安和忧虑,前世她死于二十五岁时,有二年的时候被丰臣泷一囚禁在日出之国,对于中原之事也有所耳闻,她是听说过的,塔罗王子在裕王登基之后,亦被委以锦衣卫千户之职,甚至后来还带兵攻打俺答汗,那场战争,他胜利了,成了新的草原霸主,后来假意归顺于大眳,让大眳新君同意开通马市,可马市没开通多久,蒙古骑兵又再次越过边境,差点踏进京城。 “舒玄,我看画卷上,长公主与塔罗王子见面的情形,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韩凌踌躇半响,终于还是将这一句话说了出来,既然这句话说出来是多么的尴尬难为情,如果真是那么一回事,那魏国公岂不是…… 徐舒玄的神情也变幻闪烁了片刻,似乎也渐渐的有所明悟起来,他枕着一臂望着头顶上的幔帐想了许久,才侧过身子,对韩凌说道:“无论京城里发生何事,只要你无事就好,长公主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查清楚的,你那个隐卫晏紫姹,最近就不要安排她出去办事了,让她好生休养着,也不能让长公主的人发现了她。” 韩凌嗯了一声使劲点头,忽地又想起去了西北的墨玄和舅舅、表哥来,不禁怅然叹了一声:“也不知四舅舅和墨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能否赶在春节前回来过年?” 徐舒玄见她睁大着眼睛,秀眉间凝着一丝担忧,又不禁吻了吻她的眉心,安抚道:“没事的,阿凌,你不是教了墨玄阵法吗?你舅舅们常年驻扎在西北,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又有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一定能凯旋而归的!” 说到地形,徐舒玄脑海里又突现出师傅削毁掉的那张舆图来,师傅到底是在被什么人追杀,他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韩凌依然想着的还是长公主之事,这些天她虽然也偶有想起那个极有可能是她父亲的白发男人,但却也不急于想见到他了,如果他想见她和母亲,自然会来找她们的吧! 想着想着,韩凌便抱着徐舒玄的一条臂膀睡着了,这一夜无眠,一直睡到了辰时大天亮的时候才醒来,睁开眼睛时,徐舒玄已经不在身侧了,可是被子里还留有他身上的一缕清冽气味。 韩凌起床后,便将巧儿叫了进来,巧儿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她传唤,连忙就命几个丫鬟将梳洗的工具一并端了进来。 “世子夫人,世子爷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他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夫人,以后若是长公主再叫夫人过去,也得让我们跟着,世子爷还说了,长公主那边的人,叫我们不要害怕,无双会保护我们的。” 韩凌还没有开口问,巧儿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韩凌听了也觉心中甚是宽慰。 梳洗完后,巧儿给韩凌换上了一件月白色兰花纹的交领褙子,配了件烟霞色的综裙,韩凌想到张玉瑶与景王的定亲之日似乎就在今日,便又叫余嬷嬷将一架凤尾冰丝弦的琴给搬了来。 张玉瑶酷爱弹琴,韩凌便想着送她一架好的琴作为她的定亲之礼。 余嬷嬷见韩凌看着这张凤尾琴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禁问道:“世子夫人,怎么了?这琴是有问题吗?” 韩凌猛一惊醒,摇了摇头道:“没有,琴很好,拜贴,嬷嬷已经替我送到昌国公府去了吧?” 余嬷嬷道了声是,眼中却微露出少许担忧。 韩凌依然想着的还是长公主之事,这些天她虽然也偶有想起那个极有可能是她父亲的白发男人,但却也不急于想见到他了,如果他想见她和母亲,自然会来找她们的吧! 想着想着,韩凌便抱着徐舒玄的一条臂膀睡着了,这一夜无眠,一直睡到了辰时大天亮的时候才醒来,睁开眼睛时,徐舒玄已经不在身侧了,可是被子里还留有他身上的一缕清冽气味。 韩凌起床后,便将巧儿叫了进来,巧儿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她传唤,连忙就命几个丫鬟将梳洗的工具一并端了进来。 “世子夫人,世子爷今日一早便出去了,他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夫人,以后若是长公主再叫夫人过去,也得让我们跟着,世子爷还说了,长公主那边的人,叫我们不要害怕,无双会保护我们的。” 韩凌还没有开口问,巧儿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韩凌听了也觉心中甚是宽慰。 梳洗完后,巧儿给韩凌换上了一件月白色兰花纹的交领褙子,配了件烟霞色的综裙,韩凌想到张玉瑶与景王的定亲之日似乎就在今日,便又叫余嬷嬷将一架凤尾冰丝弦的琴给搬了来。 张玉瑶酷爱弹琴,韩凌便想着送她一架好的琴作为她的定亲之礼。 余嬷嬷见韩凌看着这张凤尾琴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禁问道:“世子夫人,怎么了?这琴是有问题吗?” 韩凌猛一惊醒,摇了摇头道:“没有,琴很好,拜贴,嬷嬷已经替我送到昌国公府去了吧?” 余嬷嬷道了声是,眼中却微露出少许担忧。(未完待续。) 第199节 落胎 穿过遂道,我手举朝阳剑刺破眼前最后一袭黑暗的维幕,然后,不出我所料,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女人,我的母亲。 和她交缠在一起的男人,长发覆盖了整个身躯,阴暗中,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如玉一般的光亮透明,恍惚间,我竟能看到他的玉臂上照映出了我的剪影。 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他们尽情的沉浸在情意绵绵的欢愉之中。 “给我停下来!”我羞恼的大怒,横掷而出的剑光在半空中扫过一道烈焰光圈,“骨碌碌”,昏暗的密室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到我的脚边,我愤怒的将那一物猛踢向了那纠缠着的两个人。 “蝶衣,你还真是淘气。”那个女人一边抚摸着男人的肩,迎合着他的吻,一边媚声的叹息,而那男人仿佛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依然忘我的继续,对于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感到不可思议,再也无法睁眼去看他们,我侧过头,讽刺道:“既然知道我来了,娘,请你马上停止你的游戏,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哦?”对于我说的话,她似乎很惊讶,又似乎很惊喜,将那男人轻轻的推向一边,她理着自己凌乱的红裳,站了起来,走向我道:“我的蝶衣,终于想到要跟我说话了,好久了,蝶衣,我记得好久你都没有主动来找娘说说话了。” “别再喽喽嗦嗦!”我厉声打断,“我只问你一句……”望向她的眼睛,我一字一字问道,“我,到,底,是,谁?” “你是我的女儿呀!蝶衣,你是不是头脑发烧了,有些神志不清呀!”她居然还笑得那样娇媚。 “你这个疯女人,你才神志不清呢!”我不耐烦道,“别再给我装了,我再问你一次,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她掩口大笑,“蝶衣,你果然已经开始成长起来了,很快,你就可以变成我了。” “你在说什么?”我又惊又惑,脚步逼向了她,“变成你?我,变成你?” “点灯吧!”她蓦地转移话题,“蝶衣,最后的时间了,我们母女不应该躲在阴暗之中说话,你点灯吧!娘让你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 “这里?”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手指伸出,点出去的内火燃烧了整间密室,然后,这里的一切布局都展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红幕挂满了四壁,一个巨大的祭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祭台上摆满了檀香,轻烟如同幽魂一般的飘了出来,而祭台的两边各立着一尊狰狞的泥琢雕像,一黑一白,似乎是来自阴间的黑白双使,我望着他们的眼睛,竟似感到有森冷的寒意透骨而来。 抬头望向天空,那顶上竟悬挂着数根尖锐的法杖,仿佛随时可能落下来贯穿我的头颅。我不禁骇然的挪了一下脚步。 原来这就是我的噩梦?这个地方就是我噩梦的根源? “娘.”脑海里再次泛起剧痛,我痛苦的问,“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诅咒?” “诅咒?这并不是诅咒。”“诞生于白昼黑夜交替之时,你本不应属于人类,是魔神助我赐予了你完美的身体与灵魂,也因此,我们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那就是伴随我们一生的梦魇的折磨。”娘的声音传至耳畔,带着哀痛与悲怜,“蝶衣,知道么?一直以来,娘都与你做着同一个梦。” “同一个梦?”我讶然,“是因为魂祭么?是不是因为那个魂祭,因为你杀了一百多个无辜的婴孩,所以,我们也必须遭到报应。”我猛抓住了母亲的衣襟,“可是,娘,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我来接受这种惩罚?” 与她四目相对,我从她眼里看到了属于我的悲凄,她的眼神让我感到如此的不安,仿佛这两道目光能轻而易举的穿透我的内心。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不了解她,她却总能猜出我心中所想,我原以为这是因为存在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是,现在不以为然。 母亲在笑,即使我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依然还在笑。 “娘,你笑什么?”我忍不住问。 “我笑,笑你现在已经变得跟我一样了。”她诡秘的眨了眨眼,话锋又转,问道,“是为了那个男人么?蝶衣,告诉娘,是不是因为御风,你也将灵魂献给了魔?” “是。”我怒声道,“但就算是邪魔,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真以为你很强?”母亲笑道,“你真以为,那个男人会在意你么?你真以为,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值得?蝶衣,真的为爱就可以任意的牺牲么?哪怕是自己的灵魂,也可以出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冷道。 母亲又是娇声一笑,忽然唤道:“御郎,到我身边来。” 我诧异,就见她身后的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抬起头,向她身上靠了过来。 自我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时,我就觉得这人异常的古怪,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连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都不会,全凭着母亲的差使,便木偶般的动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正眼看这个男人,然而,此刻,我的目光里照出他的脸时,震惊如雷般轰进了我的大脑。“御风?”我不禁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母亲揽紧了他的脖子,瞅道,“难道你真以为,你给了一个男人,他就会娶你了吗?蝶衣,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男人贪财好色,都是伪君子,他们说过的话不可信的。” “你给我住口!”我怒极生悲,将剑托起,从下至上,压上了母亲的脖颈,“娘,你在跟踪我?你跟我抢一个男人,不觉得可耻么?” “可耻?”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半响,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了出来。“什么是可耻?他本来就是我的男人。”她整了整御风的衣袂,忽而对我笑道,“千年前他属于我,千年后,他依然属于我,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耻!”再也忍不住心中火焰燃烧的愤怒,我的手微微施力,剑尖在她纤细的雪颈上挑出一道血痕,“娘,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是不是对他下了蛊,是不是?”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是用衣袖轻轻的拭了一下自己流血的脖颈,笑道:“这一天终于是要来了,我的蝶衣,你今天是来取你娘的性命的么?” “如果,你没有给我合理的解释,我会杀了你。”我斩钉截铁道,“一定会!” “什么解释?”她装作懵懂的问。 “先把御风还给我!”我冷冷道。 “好,给你!”母亲突地将御风推向了我,一道凌厉的光向我胸口刺来,我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回剑隔挡,却是一只手击到了我的剑上,又闻“咔嚓”的一声,那只手迎着剑刃而断,仿佛断碎的琉璃落在地上化为了碎沫。 “这是什么东西?”看到眼前的御风目中并无神采,而肌肤也是不同于常人的光洁明亮,他只是机械般的保持着站立,无表情,也无言语。我恍悟,原来这并不人,可他的容貌却被雕琢得与御风别无二致,我恼怒的将这物推开,逼向母亲问道:“你做的什么东西?” 母亲莫测的一笑,道:“偶人。” “偶人?”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里突地闪现青衣少女说过的话,“姐姐,你难道不知道,你和我一样,受了诅咒的么?我们都是偶人呀!” “那么,我又是什么?”我问,“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偶人?” 她怔了怔,大笑道:“你怎么可能是偶人,我给了你人的身体以及灵魂,你又怎么会是偶人。”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我逼问,“再不说,我真会杀了你!” “哈……你,你就是我,蝶衣,你就是我。”她拉着身后的帷幕,俯声大笑,笑够了,望着我道,“或许你不明白,我可以这样跟你解释,你,是我的替身,或者说,是我的分身。” “什么?” “很难置信么?蝶衣,你还记不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全部的美与善,你的灵魂就是我,是我善的一面。在那场魂祭之中,我只不过用了自己的一滴血,施用转生轮回的分身之术,便创造出了你!蝶衣,你说我的创造是不是很伟大?” “我,就是你?”如五雷轰顶,我的意识渐渐呈现出模糊的迹象。 “是,你就是我,你的灵魂,就是我。” 我看着母亲的眼睛,精神几近崩溃:“我的灵魂就是你,那么,为什么要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将你的灵魂寄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创造出我,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你的情郎,御风他很喜欢这个身体呀!他很喜欢那个女人,无论是几世轮回的转世,他都要找回那个女人。所以,我让他来找到了你。” “那个女人?”御风喜欢的那个女人,阿影?我问,“那么,那个女人的灵魂在哪里?你将那个女人的灵魂禁锢在了哪里?” 母亲笑了笑,半响,忽问道:“有听过蝴蝶泉的故事吗?” “我没有兴趣听你说故事。”我立刻打断道。 “你必须听,如果,你想帮助御风救那个女人的话,你就要听这个故事。”母亲道,“因为这是御风和那个女人的故事,是他们第二世轮回转世的故事。” 我默然不语,听她道:“在一百多年前,苍山云弄峰下的一个羊角村里住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名雯姑,雯姑自糼聪慧善良,心灵手巧,是村里所有小伙子心中寤寐求之的爱情女神,但小伙子们的追求并没有取得雯姑的芳心,她一直在等着一位能走进她梦与心的王子,直到有一天朝山会上,她遇见了让她一见倾心的白族少年霞郎,与霞郎的相识到相知,很快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有情人本该终成眷属,却不料好景不长,当地的霸主虞王得知了雯姑的倾城美貌,命人将雯姑强娶宫中,霞郎冒生命危险将雯姑好不容易救出却还是惊挠了宫中的官兵,二人遭虞王追杀而逃至蝴蝶泉,便已穷途末路,面对四处包围的官兵,二人知无路可逃,既然生不能相守,那么死亦相随,于是二人紧紧相拥,纵身跳下蝴蝶泉,双双身亡,当村民们打捞二人的尸身时,不见尸身,却见一双巨大的彩蝶飞出蝴蝶泉,相嬉追逐,引来数千蝴蝶共舞。” 母亲说到这里,我打断道:“这就是御风和那个女人的第二世?雯姑和霞郎?” “是。霞郎就是御风,雯姑就是那个女人,只不过,他们死后并不是真正的双双化为了蝴蝶,毕竟,御风是人,而那个女人不过是千年前修行的蝶妖罢了。蝶本来就是那个女人的原形。” “蝶妖?”我惊讶的问,“那个女人是蝶妖?” “当然,她夺走了我的身体,又骗取了哥哥的感情,难道还不是妖?”母亲愤然,几近怒吼。 “原来你就是阿影。”我问道,“娘,你就是御风前世的妹妹阿影么?” “千年前,我是……”母亲黯然神伤,“但是自与魔尊达成了契约之后,我便不是了。在哥哥的心目中,阿影永远都是那个女人。那只蝶妖。” “所以,你嫉妒那个女人,你禁锢了她的灵魂,夺来了她第二世的身体,用雯姑的身体以及你的灵魂创造出了我,是不是?” “是。”母亲哭笑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想要将那个女人的三魂七魄打散,没想到那个女人意志这么强,居然宁愿承受着十八层地狱的痛苦,也要凝聚魂魄,梦想与御风重逢。” “那么,她的灵魂到底在哪里?” “呵……”母亲突然脸色一变,笑道,“蝶衣,你真想救那个女人,要知道救出了她,御风就不会再选择你了。” “这不关你的事!她的灵魂到底在哪里?”我再次追问。 良久,她轻轻的道了一声:“蝴蝶泉深潭底。” “蝴蝶潭底?”我喃喃,不觉她此刻眼里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意。 突然,她身形一变,胸口撞上了我的剑尖,血如喷泉般的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猝不及防,就见一袭红衣渐渐委顿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200章 温馨夜不祥梦 听到这一则消息,韩凌不可能不惊讶,宫中守卫何等森严,就凭焦婉婷一个女人如何能逃得出去?除非有人为她打掩护,可以给她充足的时间装扮易容,然后来个李代桃彊,兴许还有可能,不过宫中人员出入检查严格,即使她换了容,也需要有个方便出宫的合适身份,谁又能给她这个身份和机会? “那是什么人劫走了她,又是谁在宫中施的这场火?”韩凌不禁狐疑的问,“而且凭着焦婉婷那个女人所犯下的罪,卢靖妃与杜康妃没有在当时处决了她,还让她在掖幽庭内留了一晚?” 韩凌想得到的问题,徐舒玄同样也想得到。 “当时是杜康妃求了情,说是待皇上醒后,听凭圣意再对香妃进行论处。”徐舒玄答道。 韩凌不禁唏嘘:“杜康妃竟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糊涂,她难道没有想过,她为香妃求了情会让皇上对她也产生怀疑吗?” “也许这个女人手中有杜康妃的什么把柄……”徐舒玄轻声接了一句,看着韩凌讶异怔忡的表情,又微微一笑,“不过,杜康妃这个人为人倒是十分仁慈的,她从不与其他妃嫔交恶,再说了,有方皇后的例子在前,卢靖妃与杜康妃也确实不敢擅作主张将香妃处死!” 是了,景熙二十一年的宫女弑君之案,方皇后借此机会矫诏凌迟处死了皇上最宠爱的曹端妃,五年之后坤宁宫失火,皇上竟命宫女太监们不施以营救以致方皇后被活活烧死。 如果皇上对香妃还有情,她们擅自处死了香妃必会遭到皇上的厌弃,说不定还会步方皇后的后尘。 不过香妃的这一逃,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杜康妃不但会遭人话柄甚至极有可能被怀疑有同党之嫌。 “阿凌,我猜不出一年,大眳就会改年号了,而蒋家的案子也将会大白于天下!”徐舒玄忽地说道。 蒋家之案!是啊!和母亲一样,舒玄也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为蒋家翻案,如今证据已足,就等着辅佐新皇登基了!可那个未来的新君又真的值得他们信任吗? 韩凌不免担忧的问:“舒玄,还是选择了景王吗?或是……丰臣泷一?” 徐舒玄便抬起了眼眸,烛光照进他的眼中,有些幽深谲艳,却是光华流转,潋滟不可方物。 他笑了笑道:“其实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不管谁继位,这个案子都可以翻!我们就先坐看时局的变化好了!” 韩凌有些错愕,脑海里还在细细的思索着他这句话,却不料身子陡然一凌空,竟是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身后,将她横抱了起来。 “该睡觉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说着,韩凌整个人就已被他扔到了床里侧,一床厚厚的被子向她盖了下来。 外间传来巧儿低笑的声音,韩凌不禁脸色微红,就这么睁大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他,不知道是否因为这被褥实在太沉太厚,韩凌只觉全身发热,连耳后跟都烧起来了。 那滢润白嫩的肌肤就这样在徐舒玄眼中逐渐变得粉致而剔透,徐舒玄微微一笑,便褪下外衣,钻进被窝,将她紧搂了起来。 “阿凌……”温热的气息吹进韩凌的耳洞,韩凌感觉到似有发丝从颈上拂过般的微痒,但徐舒玄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也不动了,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着身体的隐忍,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舒玄再将她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一些,也就这么紧了一会儿,似乎又怕她难受,才又轻轻的放开。 “没什么,就是只想抱着你。”他说完,似乎怕自己忍不住,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去睡了。 韩凌只觉心里好笑,明明很想要,为何又要忍着呢? 于是,她也翻了个身,竟是从床的里侧直接跃过他的身体翻到了外侧,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都是极美的,沉静时幽深绝澈如碧潭般能照出彼此的内心,笑起来时又如同万千星辰光影闪烁。 韩凌用手勾勒着他的眉眼与鼻梁,微微笑了一笑,便将唇瓣印了上去,那纤细温暖如同丝滑般的长腿也压在了他的腰间。 “你在顾及什么呢?我现在不已经是你妻子了吗?”她轻声说道,小舌顽皮的勾勒着他氤氲的唇瓣。 徐舒玄哪里惊得起她这样撩、拨,双手伸到了她馥蜜温暖的腰间,又渐渐摸索到了她的柔软处,就这样忘我的和她交、颈缠绵起来。 本来是很温馨的夜晚,可是韩凌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白袍,手握着长枪,坐在一匹踏雪白马上,却一个人在茫茫雪山中慌不择路的策马奔跑着,她明明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听到了士兵们的呐喊,甚至她还听到了四舅舅的声音,他在喊着宁死不降,他在号令着士兵们往前冲,可是她为什么就找不到人呢? 就像是有浓浓的迷雾拦住了她的去路,天空乌云密布,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她还在寻着那声音奔跑着,越过了一丈宽的悬涯,终于站在了另一峰的峭壁旁,然后,她垂目下瞰,竟然看到那山谷中硝烟未尽,尸横遍野,而一身玄色铠甲的男子就站在那些堆成山的尸体前面,他的周围站满了如同鬼魅一般的红衣人,那些人就如猛兽一般的向他冲了过去,不多时,一颗头颅就在一把亮堂堂的大刀下落了下来。 她大喊着想要冲过去救他,可是她竟然无法动弹,而山谷中却传来了一人阴鸷又得意的大笑声,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知道那人身形十分高大,也骑在一匹骏马上,手中却托着一颗拳头大的血红色宝石,那宝石散发出来的红光让她眼前一黑,她便好似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往一个无尽的深谷中坠落……最后她还听到了一只铃铛在风中叮铛作响的声音。 “阿凌,阿凌……”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却挣扎着一时醒不过来,脑海里一直反复出现那颗被砍下的头颅,她想要去看清楚,可是面前却连续闪现出四舅舅、墨玄或是逸之表哥的面容。 “不,不,不!”韩凌在梦魇中叫喊着,突地腾身而起,就看到了徐舒玄饱含关切和担忧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吗?”他问。 韩凌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甚至沁出了冷汗,心里却暗暗发憷,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难道是预示着四舅舅他们这次去西北真的会……如上一世一般有去无回吗? 韩凌忧心如焚,将梦中的场境向徐舒玄说了出来,话刚说完,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阿凌,你是太过忧心了!” 在他一番劝慰之下,韩凌勉强定下了心,可是却发现那只放在桌上的风铃也响了起来。 清脆的声响仿佛穿透了层层夜色传来,徐舒玄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两人竟是再也无法入眠,就这样躺到了天亮。 一大早,外院便传来消息,说逢莱阁的二少奶奶竟然突然病倒了,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连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府里头开始流言四处,说二少奶奶恐怕是得了什么瘟疫,二夫人柳氏怕她过气给别人,命人将她抬去了府里一处最偏隅的地方夜凉轩,两个孩子也被禁止与张氏接触,暂由柳氏管着。 韩凌闻之大为吃惊,忙**莲提了药箱,随她一起去夜凉轩,巧儿却是在一旁急坏了,非要阻止她不可,可连世子都同意了,巧儿只好也跟着一起去,但韩凌并不知道夜凉轩在哪儿,便叫了琴儿去带路,一路上,府里的丫头见到她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原来夜凉轩就在漪澜水榭里面,之前舒玄举办生辰宴的那一日,韩凌就与杨歆来到过这个地方,当时还看到这里种植有大片的啼血杜鹃,不过,现在隆冬将至,花也谢了,只余一些枯萎的花枝在这里,还有好几只乌鸦停歇在这里凄凄的叫着。 巧儿不禁打了个寒颤,躲在韩凌身后低声说道:“这里阴森森的,好凄凉哦,夫人,咱们真的要进去吗?万一是二少奶奶真得的瘟疫怎么办?” “我昨日见二少奶奶都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韩凌不以为然。 巧儿连连道是。 夜凉轩的门被推开时吱呀作响,里面甚至还有密织的蜘蛛网,而张氏就躺在一张破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溥溥的被子。 “她们……她们也太过份了吧?张氏就算是得了病也是府里头的二少奶奶,怎地扔到这里不但没有安排个丫头照料,就连被子都舍不得给一床厚点的,天气这么冷,她就是没病在这个地方也得呆出病来吧!”连素来没心没肺的巧儿都生出了怜悯之心。 张氏闻声,就侧过头来,一夜不见,张氏的眼黛极深,竟是憔悴不已。 见了韩凌,张氏连忙扶着床沿坐起身,低哑着声音说道:“世子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凌走到床边,赶紧让她躺了下来。 “你这样子并不像是疫病,让我帮你看看吧!”韩凌说着,也不容张氏多言,便为她把起了脉,之后还看了她的眼睛,最后用银针扎进她的手腕,取出来一看,银针竟然是黑色的。 “你昨天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吗?”韩凌微蹙了眉头问。 张氏轻咳了一声,回道:“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我被罚禁在筱竹院里,柳氏禁止了别人给我送饭,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我都未进过食,哦,也就是喝了点水!” 难道是有人在她水里面下了毒? 张氏再次咳了一声,因怕自己的病真的过气给韩凌,便捂着嘴扭过了头去,而就在她侧头的瞬间,韩凌又似发现了什么,将她的脖颈处细细检查了一番,最后又将她的手指翻过来看,指甲青紫,脖颈处微红,竟然又是啼血杜鹃花所致,而且张氏的发丝间似乎都残留有花粉。 “昨天是谁服侍你的?”韩凌又问。 张氏答:“我的陪嫁丫头杏儿昨晚上有来服侍我梳洗更衣,说是二少爷叫她来的!” “杏儿是你的陪嫁丫头?那她怎么说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呢?”韩凌狐疑的问。 张氏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对韩凌说道:“世子夫人应该也知道二少爷如今风流成性,我身边那些有姿色的丫头都巴巴的跟了他去,杏儿也是最近趁着我不在时爬上了他的床,这才成了他的贴身丫鬟,他还等着我松口抬这丫头为姨娘呢!” 说到这里,张氏的眼神陡地一黯,又露出深深的惶惧,突地抓了韩凌的衣袖道:“世子夫人,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可否帮我照顾一下我的两个孩儿?” 韩凌错愕,心道:就算张氏不在了,她的两个孩子还有父亲,何况二老爷和二夫人都在,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照顾吧? 可是张氏的眼中明显的透露着对其他人的不信任和恐惧不安。 “你心里有什么疑问,不妨都跟我说了吧!你的孩子还是由你自己照顾的好,你放心,你身上的病,我一定能给你冶好!”韩凌宽慰的说道。 张氏却摇了摇头,似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才对韩凌说道:“世子夫人,不瞒你说,我总觉得青玄已经不是从前的青玄了,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仍然对我尊重有加,可是他现在几乎不进我的房,我身边的那些丫头也几乎被他染指了去,从前青玄虽然也风流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对女色……毫无节制,而且他原本很喜欢孩子的,可现在他竟然连多看一眼孩子都不行……我有时候觉得……觉得他就像是被恶魔附体了一般,十分的可怕……” 张氏的这番话顿时让韩凌心中咯噔一跳,一个怀疑已久的猜测就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真的会是他吗?徐青玄其实根本就不是徐青玄,他是…… 张氏为什么会中血杜鹃花粉之毒?难道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密秘,所以他才会想杀了张氏灭口? 韩凌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但需要张氏的配合才行,于是,她对张氏道:“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夫君到底是不是从前的那个夫君,那你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会救你,但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这个过程或许会很长,你可愿意?” 张氏有些迷茫的踌躇了一刻,待韩凌说出了那个计划后,她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韩凌从夜凉轩中出来后,便觉得浑身发冷,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和畏惧,幸好她一出来便看到徐舒玄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小桥上等着她,她便加快了脚步,朝徐舒玄奔了去。 “舒玄——”扑到他怀中时,韩凌只觉得这份温暖还不够,便抱着他紧了又紧,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一抹清香味。 徐舒玄愕然,温声问:“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怕,原来那个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韩凌低声答道。(未完待续。) 第201节 竟然是他 韩凌将张氏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徐舒玄,徐舒玄的神色也沉静了下来。 “其实我也早该想到了,青玄与以往是有所不同,张氏应该早就对他有所怀疑了。” “舒玄,我担心他会对张氏下毒手,张氏并不是生病,她也是中了血杜鹃的花粉之毒,倘若张氏不死,他是否还会出后招?”韩凌虽然是疑问,但心中却已十分笃定,那个人心狠手辣,何事做不出来?没有直接杀了张氏恐怕也是不想引人怀疑,但若是张氏身中剧毒却还不死,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徐舒玄神情肃穆的想了一会儿,忽地轻笑了起来,他将徐青玄最近所做的事情全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曾经被他疏忽掉的疑团现在也逐渐变得明朗——早就怀疑过以徐青玄户部主事的身份如何能攀上朝中那么多身居高位的一品大员,原来那许多官员曾经都属于言菘一党。 言菘如今行事非常低调,但他盘根交错散布在朝中的势力却不减,没有想到他表面上只和皇帝一起求仙修道,却在暗中安排自己的儿子操纵着这一股势力。 不愧是有鬼才之称的言藩,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以徐青玄的身份藏在魏国公府中,而且这个身份还是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舒玄,你同意我的做法吗?”他想的入神的时候,忽听到韩凌在耳边紧张的问。 徐舒玄这才回神,看着韩凌担忧而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道:“是救张氏一命吗?都听你的。” 韩凌知道他刚才失了神,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两人在桥上迎风站着,不远处还有乌鸦的叫声传来,桥下水声淙淙,间或着有雨打湖面的轻响,巧儿在他们身后尖叫了起来:“呀!怎么下雨了,快回去给世子和世子夫人拿伞来!” 巧儿说着,来到了韩凌的身旁,说了一句:“世子爷、世子夫人,快到那颗大树下先躲一会儿吧!巧儿回去拿了伞,马上就来!” 韩凌笑着应好,叫巧儿赶紧去了,而就在她转过身时,徐舒玄早已拉了她的手,来到了小桥另一边的一颗常青树下站着,风中夹着雨丝打在身上凉凉的,徐舒玄便将他颀长的身影罩在了她的身前,宽大的氅衣几乎可以将韩凌纤细的身躯裹在里面,于是两人的身体贴得极紧,暖暖的呼吸声在彼此之间流淌,这一刻,韩凌又觉得自己心中很静很安稳,什么也不再害怕了! 是啊!都已经打败过那个人一次了,还怕什么呢? 雨声好像越来越大了,滴滴嗒嗒的从树叶间落了下来,徐舒玄干脆脱下自己的外氅,披到了韩凌的身上,连同着她那精致小巧又飘着两朵红晕的脸颊也罩在了里面。 韩凌记得徐舒玄身体也是受不得寒的,连忙就要去扯,却又被他握着双手阻止了。 “你要是生病了,怎么办?现在的雨很寒的!”韩凌嗔怪道。 徐舒玄却答道:“若是你病了,我会心疼,但若是我病了,不是还有你给我医冶吗?” 韩凌不禁又羞又恼的嗔了他一眼,忽而想到一事,关切的问道:“舒玄,你现在真的感觉好多了吗?虽然景王给我的那几味药有很强的解毒效果,但我还总是担心余毒除不尽,而且你小时候在冰河里浸泡过,身上也留下了一些病根的……” 徐舒玄就笑道:“你每天跟我在一起,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身体状况?” 一句调笑的话,让韩凌既气又无奈,这个人在她面前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总爱打趣她了。 就在两人拥在一起享受着这一份聆听风雨的温馨宁静时,一个丫头抱怨的嘀咕声从桥上传了来。 “二少爷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雨,还让我来给那快要死的病人送饭……” 韩凌抬头一望,透过树叶的缝隙能看到桥上一个娇小的身影,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提着一只食盒,正匆匆的向夜凉轩的方向赶着! “那个丫头是徐青玄身边的贴身丫鬟杏儿!”韩凌认出了这道身影,不禁瞳孔一缩,肃然道,“舒玄,你觉得这个杏儿给二少奶奶送饭,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徐舒玄沉默了一瞬,竟斩钉截铁道:“当然会,可能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 韩凌神情变得愕然又忧虑。 “你来到这里给张氏看病,这消息只消片刻就能传到徐青玄的耳中,他现在定然也是着急了,不想给张氏留一丝开口的机会!”徐舒玄说了一句后,便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南楚叫了出来,然后在他耳边吩咐了一些话。 南楚应命去了,在杏儿走进夜凉轩的时候,南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那间屋子里面,杏儿才一进屋就被他一记手刀砍晕倒在了地上,张氏正要一声尖叫,又被南楚捂住了嘴。 “我是世子派来的,那饭菜里有毒,你现在马上跟我走!”南楚说完之后,松开了张氏,见她惊魂稍定的点头,又大步走过去,将那食盒中的饭菜塞了一些到杏儿口中,然后再让张氏与杏儿互换了衣裳,杏儿吃了那些饭菜后顿时脸色发青并生出许多红斑,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去了。 张氏吓得脸色惨白,就见南楚将杏儿的尸身放在了床上,拔了她的头饰让满头乌发将她整张脸遮住,然后再用被子将其裹着,造成真得瘟疫而死的假象。 南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徐舒玄已牵着韩凌重又走到了那小桥之上,巧儿和春莲给他们打着雨伞,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碰到了徐青玄。 徐青玄见到他们时,先是一愣,旋即展颜笑道:“听说世子夫人来给拙荆看病,青玄真是感激不尽,未想连大哥也来了这里,大哥今天是休沐吗?” 徐舒玄轻声一笑,目光落在他的一双还包着绢布的手上,问道:“你的手还没有好吗?” 徐青玄尴尬的一笑,答道:“这不才几天吗,哪里就能好得这么快?” “好像已过半个月了吧!” 徐青玄又低头笑了一笑:“是,这伤让五弟打得甚是严重,恐怕没个把月好不全,还请大哥不要见笑,二弟身子比较弱!” 韩凌听了这话几乎要噗哧出声,徐青玄就向她看了一眼,又是看得双眼痴迷,心魂俱荡,便问了一句:“不知大嫂能否冶好拙荆的病?” 韩凌嗯了一声,答道:“我暂时还查不出是什么病因,不过我想这病还是能冶好的,二少奶奶是个心慈柔善的好人,两个孩子也不能没了母亲,我会尽力!” 徐青玄就笑着道是。 韩凌又问:“二少爷这是要去看二少奶奶吗?” 徐青玄想了想,若是张氏真的死了,自己又去过这夜凉轩,那么张氏的死必然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大不了就将张氏的死推在那丫头杏儿的头上,而他自己却是万万不能去的。 于是他笑道:“我就在门外看看就走!” 韩凌也笑笑作罢,就拉着徐舒玄绕开他向前走了,其实她也料得到徐青玄此时也不敢进夜凉轩,既然派了杏儿来做这件事情,他又何必再进来掺合,也不过是来从她这里试探一下看他们是否从张氏口中得知了些什么。 果然徐青玄见他们二人走远,自己也遥望了一眼夜凉轩便回去了,他今天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便换了一身官服去衙门。 这一日,韩凌也被卢靖妃的一道懿旨召进了宫中,说是请她给皇上冶病。 徐舒玄不放心,便陪着韩凌一同进了宫,在养心殿里,韩凌给皇上诊了脉,如实告知皇上是因女色所致,并给皇上施了金针,开了一些养身的药。 皇上感觉那金针扎过之后,精神很快就好了许多,心中大喜,给了韩凌许多赏赐,并因香妃之事对韩凌说了好些愧疚的话,之后皇帝似想起了什么,又将杜康妃抓了来,斥其与香妃狼狈为奸,并将香妃逃走一事交由了卢靖妃去查。 卢靖妃高兴不已,又将韩凌叫到瑶华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竟然还面露出遗憾的对她说道:“没能让你成为本宫的儿媳真是可惜,不过,看到世子夫人与徐世子伉俪情深、琴瑟合鸣,本宫也为你们这一对璧人深感欣慰!” 说完之后,还赏了韩凌一套镶有许多石榴花红宝石的头面,寓意着多子多福。 韩凌笑着收下了,并谢了恩。 可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卢靖妃忽然又道:“听说世子夫人与玉瑶曾经是好姐妹,还希望世子夫人以后能与玉瑶常来常往,别断了这份难得的友谊。” 说完之后,还给了韩凌一张请柬,让她于一月之后到景王府中去参加景王的婚礼。 韩凌见罢大吃了一惊,她昨日才刚刚给张玉瑶送去定亲之礼,这么快连婚礼都要操办了,不是说等到昌国公凯旋归来后再举行大婚的么? 卢靖妃似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皇上也说了,景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正妃陪在他身边了,所以这才将婚期定在了一月之后,也正好是年关之前,图个大吉!本宫也是爱热闹的人,希望你到时候能和世子一道前来!” 韩凌笑了笑,道了声恭喜,便拿着请柬离开了! 从瑶华宫出来之后,走过一段宫道,就见徐舒玄在宫门前等着,韩凌对他一笑,两人便上了马车。 “卢靖妃都跟你说了什么?”徐舒玄在车厢中问。 韩凌将手中的一份请柬拿到了他面前,答道:“卢靖妃想让我们去参加景王的定亲之礼!” 徐舒玄便是一笑:“现在因为香妃娘娘负罪潜逃之事,杜康妃也受到了牵连,卢靖妃正是盛宠之时,她也想趁此机会多拉拢几个朝臣,让皇上能下定决心立景王为太子。” “那我们……”韩凌扑扇着长睫,眼中露出一份忧虑。 徐舒玄揽了她的身子道:“静观其变吧!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是怕即使景王登了基,他未必就能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而且一旦景王被立太子,裕王很有可能会被逼谋反,是吧?” 韩凌呆呆的望向徐舒玄,她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裕王的野心,她是知道的,虽然他前世没有造反,而是顺顺利利的登上了皇位,可是当了皇帝的裕王却还是要对景王赶尽杀绝,她记得前世她与景王一同去杭州封地的途中就遇到塔罗王子的追杀,而那个人却是奉了裕王之命来的。 而这一世,裕王依然在与塔罗王子勾结,韩凌想到塔罗王子这个妖魔一般深不可测的男人,心中就有些不自禁的发寒。 突然之间,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所做的那个梦,那个手中托着一颗血红宝石的男人,那个大笑着命那些黑衣人砍下了那位玄衣铠甲将军头颅的男人!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塔罗王子?他命人砍下的那颗头颅会是四舅舅吗?还是墨玄抑或逸之表哥? 韩凌越想越觉得心中畏惧,身体发寒,不禁就瑟缩进了徐舒玄的怀里。 马车一路行到了魏国公府,两人一进府中便有人给他们传来消息,说是二少奶奶殁了,因为得的是瘟疫,全身散发恶臭溃烂不堪忍睹,长公主安排人用被子裹了其尸体直接掩埋,连整个夜凉轩都烧掉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去检查那一具死尸是否就是张氏。 讣告发到远在福建的张家之后,张家来了几个人来悼唁,丧事也匆匆的办了。 也没有人去怀疑张氏的死因,二房的人也轻松自在,反倒是徐青玄心中忐忑甚久,因为他发现杏儿不见了,他也怀疑过杏儿是不是被徐舒玄发现后抓了去,甚至害怕杏儿会被徐舒玄逼供出什么来,可是两天过去了,也没有发现徐舒玄有任何举动,他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念又想,他掩藏得如此之好,即使杏儿被抓了去又能招供出什么?就是那一碗下了毒的饭菜,杏儿也是不知情的。 真正的张氏就被韩凌藏在了听雨楼,本来韩凌是想将她送去自己陪嫁的一个茶庄的,但张氏惦记自己的两个孩子,所以韩凌只好给她易了容就以丫鬟的身份在听雨楼中呆着。 张氏想要去衙门告徐青玄,韩凌就劝她等一等,如今还拿不出证据证明徐青玄毒害嫡妻或是他并非徐青玄的证据,就算去告了也未必会成功。 而心中认定了张氏已死的徐青玄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按理说妻死丈夫需服制一年,可是不到一个月,徐青玄就抬了韩嫣做平妻,还收了好几位姨娘。 徐青玄的这一举措又是让韩凌大吃一惊,他真的就这么宠幸韩嫣,还是韩嫣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与此同时,府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让韩凌大为不解的事情,那就是徐明烟和长公主莫名的大吵了一架,之后要求魏国公将其除名,她要离开魏国公府自立门户! 且不说她是一个还待字闺中的未嫁女了,她有什么资本去自立门户? 更让韩凌惊奇的是,长公主竟然答应了将其除名,还请魏国公亲自将徐明烟的名字从徐氏族谱上划了去。 徐明烟就真的离开徐家了,她再也不是徐家二小姐,以后也不会再叫徐明烟这个名字。 徐明烟的离开让韩凌想到了韩嫣小产的那一日,到底是不是她与韩嫣吵架后将韩嫣推倒在桌子上后滑了胎,她们又因何而吵架?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韩嫣能给她答案,但她也知道如韩嫣这般狡猾的人不会给她真正的答案,于是,她又派了已伤好的晏紫姹去跟踪韩嫣,直到有一日,韩嫣再次来到樱士馆去见了那个神秘的鞑靼人,晏紫姹就藏在那屋顶上,竟然听到韩嫣对那个鞑靼人唤了一声:“父亲——”(未完待续。) 第202节 韩嫣成平妻了 “咳咳,你说什么?父亲?”听到晏紫姹的回禀,韩凌刚饮下的茶水顿时就呛了出来,巧儿连忙拿了帕子来给她拭唇角,又**莲拿件干净的雪狸皮鹤氅给换上。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飘飘簌簌的,屋瓦树枝上皆是银妆素裹的一片,檐角还挂着冰凌,一根一根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北风呼啸,甚至还能听到有树枝被吹断的声音。 巧儿也知道韩凌是极怕冷的,生怕这一点点茶水在她领上结了冰,便赶紧给韩凌换了一身新的。 晏紫姹也甚觉歉意,没想到这突兀的禀报却是惊吓到韩凌了! 她停顿了片刻,待韩凌止了咳声,才答道:“是的,她的确叫那个鞑靼人为父亲,而且现在的樱士馆已被那个鞑靼人买了下来,他们父女俩现在都是樱士馆里的老板。” 所以韩嫣才会经常跑去樱士馆,原来是到这里来收银钱的,顺便还给这个鞑靼人递送点情报! 可真没想到韩嫣竟然会是塔罗王子的女儿,难不成当年姚氏作为塔罗王子训练出来的细作还和他有过一段私情?可那姚氏不也是赵文华的姬妾么? 真是可笑!韩陌头顶上的绿帽子戴得可真高的! 韩凌低声冷笑了起来。 外面有敲门声响起,就听琴儿的声音道:“世子夫人,二少奶奶带着坤儿到咱们听雨楼来了!” 二少奶奶就是韩嫣了,自从半个月前,徐青玄将她抬为了平妻,韩嫣少奶奶的架子就摆得十足了,知道韩凌挺喜欢小孩子,便经常带着坤儿来窜门。 韩嫣的孩子没了,张氏一“死”,张氏的两个孩子便交给了她来抚养,若不是因她明面上还是罪臣广宁伯之女的身份,恐怕徐青玄都会直接娶她为正妻了,不过这个平妻的身份与正妻也差不多,韩嫣还是很知足的,尤其还有了子嗣伴身,那份洋洋自得就毫不掩饰的从她脸上表现出来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她需要这子嗣伴身,所以坤儿的身上也不再见有血杜鹃的花粉,这一点韩凌倒是可以放心了! 巧儿一听是韩嫣来了,一张小嘴顿时就撇了下来! “瞧她那幅得意样,真是见着就烦!” 春莲不会发牢骚,就直接问:“夫人,要不要直接将她撵出去?” 韩凌看了看在一旁默默煮着茶的“绿衣”也就是丫鬟打扮的张氏,只见张氏的一双眼睛犹带期盼的望着门外,便轻声道:“不必了,让她进来吧!” “是!” 春莲应了一声,撩开帘子出去将韩嫣请了进来,不过,韩嫣还没有走进屋子,首先就是一个圆嘟嘟机灵可爱的男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大伯母,坤儿来看你了,坤儿还给大伯母带了好多好吃的,你看看!” 男孩子抱了满怀的窝丝糖及糕点之类的东西,捧到韩凌的面前,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看着十分可爱,张氏在一旁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小孩子总归是好骗的,许久不见母亲,府里头的人也只会告诉他,母亲是到哪里哪里去了,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所以坤儿虽然吵闹过一段时间要娘亲,但这日子一长,也就渐渐淡忘了。 连韩凌也想不到,现在坤儿最喜欢的人竟然是她,一旦自己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第一时间与她分享,有时候碰到她不在家里,还会十分失望,但也一定会将自己得来的东西留下来给巧儿或琴儿收着。 见到韩凌收下了他送来的东西,坤儿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就要在韩凌脸上亲一口。 韩凌蹲下了身,就让坤儿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坤儿开心极了,连忙拍手道:“大伯母笑起来真好看,坤儿若是能跟大伯母住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就能天天看到大伯母了!” 听到这一句话,张氏的嘴唇动了动,真恨不得就替韩凌答应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坤儿毕竟还是徐青玄之子,万没有搬过来和世子世子夫人一起住的道理。 韩凌摸了摸坤儿的小脑袋笑道:“坤儿以后可以天天到大伯母这里来啊!大伯母随时欢迎你!” 韩嫣见这孩子和韩凌热络得跟什么似的,俨然就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咬了一般格外不是滋味。 “世子夫人这么喜欢孩子,也赶紧给世子生一个吧,那便是咱魏国公府的嫡长孙了,魏国公也一定盼着,想来世子夫人和世子如此伉俪情深,应该也快有了吧?” 这话落在张氏的耳里极不顺耳,韩凌听着自然也觉得万分别扭了,看来韩嫣在广宁伯府受到的教养真不怎么样,如今竟然还一朝飞身成了蒙古塔罗王子的女儿,说不定还能在金国封个县主什么的了! 韩嫣尽管在这里唠叨,韩凌都但笑不语,韩嫣也觉得无趣了,就提议道:“姐姐今日可有得空,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可好?听说樱士馆最近推出了一个新的游戏,可好玩了!而且那里的茶与点心都是味道极好的,姐姐整日呆在家里也闷……” “你叫谁姐姐呢?”巧儿叉腰气势汹汹的吼道。 韩嫣立刻便住了嘴。 韩凌的眼眸却露出极为灿烂的光芒,心道:韩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鼓动她一起出去玩了,既然樱士馆现在已成为了塔罗王子的地盘,莫不是他们父女俩已经准备好了什么陷阱等着她往里面跳?不过,她倒是真想找机会去见一见那个塔罗王子一面。 “那好啊!我也许久未出去玩过了,今日就出去放松一下,那现在就走吧!”韩凌爽快的说道。 巧儿急着皱起了眉头,韩嫣心中一喜,眼珠子不知又转了好几圈,见韩凌起身就走,忙又拉着她道:“世子夫人就这样出去吗?难道不换一身衣服吗?我们现在已是内宅妇人,怕是……” “哟,原来二少奶奶还知道自己是内宅妇人呢,那怎么还怂恿咱们世子夫人出去玩,我一看你就是不安好心,还不快滚!”巧儿气呼呼的骂道。 韩凌却拦了巧儿:“行,我等你回去换一身衣服,你再来找我!” 被巧儿过激的反应吓到了的韩嫣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然后带着丫鬟雨露逃也似的去了。 “夫人,您怎么能答应跟她一起出去玩呢?”巧儿不明白韩凌的心思,只替她感到着急。 韩凌却吩咐道:“去给我拿一套男装的衣裳出来吧!” “啊?” “你要是也想出去玩,便也换上一套男装!”无视巧儿愕然的表情,韩凌又补充了一句。 巧儿摸着头思索了一阵,想明白后立刻眉开眼笑,赶紧去衣柜里寻衣裳了,从前小姐在安国公府的时候也有经常女扮男装过,要找一套男装并不难。 很快,巧儿拿了一件雪白色的袍子出来,还笑眯眯的问:“这件好看吗?我记得小姐以前穿这件男装可帅气了,玉树临风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春闺少女呢!” “你当我出去玩是为了勾引良家少女去的?”韩凌白了巧儿一眼,但也没有拒绝穿上这件白袍,看到这件白袍,总能让她想起前世自己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时候,那也算是值得她骄傲的回忆吧! 不过,她现在更为担心的还是西北的战事,前几****身上的风铃一直响个不停,就总担心墨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舒玄告诉她前方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安好,只是两军交战愈见激烈,鞑靼人这一次像是发了疯似的不达目的绝不休战,所以两军都驻扎了阵营,准备要打一场持久战,在年前四舅舅他们定然是回不来了! 换上了男装之后,韩凌又到后罩房里去看了一眼韩瑄,现在韩瑄基本能下床了,手指也勉强能动一动,只是人变得如同木偶一般,经常会看着一样东西发呆,余嬷嬷也将她这样的情况跟韩凌说了,韩凌照常吩咐她安排人照看好韩瑄,等到她手指完全能动能写字的时候。 “世子夫人,那件事情还查下去吗?”出了后罩房,到韩凌的内室之后,余嬷嬷忽地悄声问。 这段时间韩凌也一直让余嬷嬷查着七年前桂嬷嬷之死以及阿姝失踪之事,余嬷嬷也算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最起码从一位妈妈口中得知,当年五少爷在听雨楼的小厨房里彻查下毒事件时,桂嬷嬷很主动配合着他的检查,也未见她有一丝求死之心,不过是过了一晚上,大家就看到桂嬷嬷悬梁自尽了。 “桂嬷嬷得知大少爷的膳食中有毒,当时还悄悄的落泪了,她是随南宫夫人陪嫁过来的,也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对大少爷感情笃深,又怎么会害他呢?其实我还经常听嬷嬷提起南宫夫人,说她是很好的一个人,医者父母心,桂嬷嬷的一个儿子患了重病,就是南宫夫人给冶好的,而且南宫夫人还将自己的一个药铺交给了桂嬷嬷的儿子打理。” 余嬷嬷将那位妈妈所说的话转述给了韩凌,又道:“至于阿姝,是收到了一封信,说是家里人出了事,所以她才急急忙忙的告假回去了,我也派人去查了阿姝在通州的老家,好像她家里人都已经不在了,倒是邻居说从未见阿姝回去过!” 这其中的蹊跷可想而知,韩凌也知道阿姝多半已不在人世了,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回来。 “嬷嬷,我总觉得桂嬷嬷的死和阿姝的失踪很有可能会与婆婆的死有关,所以,哪怕是这两个人不在了,也要从她们的家人查起,你刚才不是说那个桂嬷嬷有儿子吗?” “是的,但是桂嬷嬷死后,她那个儿子也没有在药铺里做事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所以这线索就是全断了? 韩凌想到了前些日子舒玄带她到南宫夫人的陵墓前祭拜,竟然发现那坟前还有一些烧过的残灰以及酒水洒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去偷偷的去祭拜过。 舒玄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和她的一位胞姐一起四处行医、悬壶济世,还是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和爱戴,想来应是受过她恩惠的人来祭拜过她吧!” 可韩凌的直觉告诉她,能冒着风险悄悄的到南宫夫人坟前祭拜的人定然不是一个普通受过南宫夫人恩惠的人,如果能将这个人找出来,是否就能查知一些真相?可是又要从何处去找? 难怪连舒玄都查不出南宫夫人真正的死因?还真是无从查起! 韩凌正苦恼时,门外又传来春莲的声音:“世子夫人,二少奶奶来了!” “好,我知道了!” 韩凌正要出去,余嬷嬷又叫住了她道:“世子夫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小心一点,夫人最近也捎了信过来,再三叮嘱了我们要照看着世子夫人的安全。” “嬷嬷放心吧!世子给了我无双这个隐卫,相信他能保护我的安全的,我玩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看到韩凌一副轻松豁达的样子,余嬷嬷只得不再多劝,收起了想要说的话。 她没有告诉韩凌,最近安国公府又遭窃了,杨夫人甚至差一点让那贼人给劫了去,幸好是有五爷和二少爷在家里,没有让那贼人得逞,若不是她前一阵子特地送了一些年节礼到安国公府去,恐怕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夫人不想让小姐担心,便将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 韩凌出去以后见到韩嫣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心里便笑了,看来是准备充分啊! “世子夫人与妹妹我可是不谋而合,心有灵犀呢!”韩嫣奉承的说道。 巧儿立刻就呸了一声:“谁和你心有灵犀,你将咱们世子爷置于何处?” 韩嫣俏脸一红一白,赶紧又拧了帕子不再说话了,两人一路走出魏国公府,上了马车,便向着樱士馆去了! 撩开帘子,能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繁华的街道上还有人在铲着雪,但已经有了一条干净的道路直通向前方了,樱士馆的门前停了许多豪门勋贵徽制的马车,人来人往的似乎比从前更加热闹了! “世子夫人,哦不,应该叫公子,我听人说,只要到这樱士馆里来玩过一次的人都会对这里流连忘返,以后也会常想来玩,而且这樱士馆里的老板也很大方的,里面的茶酒和点心都是不要钱的,只管大家玩得开心就好!”韩嫣在车上絮絮叨叨的说着。 “那不要钱,这樱士馆的老板做什么生意啊?我一直相信天上是没有馅饼掉下来的,除非这老板图得不是钱?”韩凌说道。 “就是!夫人说得太对了!”巧儿就在一旁附合,韩嫣却是脸色一白,好似被说中了什么,紧张得不再说话了。 两人进樱士馆的时候,韩凌就注意到门口有两个丫头悄悄的朝她们看了一眼,然后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同往樱士馆的二楼去了。 还和从前一样,樱士馆里来的都是雅客,玩的也都是曲水流觞、琴棋书画等风雅的游戏,只是今天馆中确实比以往不一样,高朋满座,喧声哗然,四处漂着的都是“仲夏之雪”的樱花瓣,映着那琉璃瓦上的雪色,红白相间,当真是美极了! “公子,您里边请,是想到哪个房间,玩什么游戏?”一名满脸堆笑的男子走过来问。 韩凌便好奇的问道:“还是先跟我说说,你们这里做生意的规矩吧?” 男子看了韩嫣一眼,笑道:“规矩很简单,这里的游戏随客主选,也随客主玩,所有的茶酒吃食都不要钱,只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可能需要客主掏钱押注。” “怎么押?是和赌场一样吗?”韩凌斜睨过眼神,一双明眸似笑非笑,直看得那男人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皮。 “也不能和赌场相比,我们这里的贵客大都是贵族子弟,玩的是风雅,比如说投壶,若是公子投中了,在场的所有贵客押的钱都是公子的,但若是公子输了,那之前赢的所有钱也都要全部还回去!” “投壶?”韩凌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们这里最难的游戏是什么?既然要玩,那本公子就玩最有挑战性的游戏!” 男人笑了笑,眯眼答道:“是一个精妙的棋局之阵,九曲八卦阵!”(未完待续。) 第203节 游戏里的圈套 男人一说完,韩嫣便斜眼睨向了韩凌的表情,只见她眼眸微眯,眸光晶亮闪动,明显的透露出了极大的兴趣,果然不出她所料,韩凌立刻表现出跃跃一试,高声道:“好,我就要玩这个九曲八卦阵!” 而韩嫣却装出一幅甚为惶恐的样子拉住了她,极小声说道:“公子,我听说这个九曲八卦阵赌赢非常之大,赢了是双倍,输了也是双倍,有的人甚至都输得倾家荡产了呢!咱们还是不要玩这个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韩凌挑起了眉,她今天所画的眉锋略高,这一挑犹显凌厉。 “别人会输,不代表我会输,赌赢大才好呢,本公子正好差钱!就要玩这个赌赢最大的!” 韩凌一本正经的说,韩嫣心里几乎喷笑,就知道她这个姐姐性子好强,绝不认输,可那些输得倾家荡产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像她这样的狂妄自大,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 韩嫣的小心思,韩凌不可能想不到,只是这个九曲八卦阵听起来是如此的耳熟,她倒是真想去见试一下! 男人看了韩凌一眼,眼底也掩饰不住笑意,连忙叫了一名侍者前来,将韩凌带去了樱士馆的二楼,与一楼那些玩投壶游戏的喧闹不同,二楼的环境更风雅清幽,四围皆是仕女屏风隔成的小包厢,而中间便是一个十分阔朗的厅堂,厅中熏香袅袅,亦少不了盛开着“仲夏之雪”的樱树植于盆景之中摆放四角。 除了景致的优美,还少不了美人的点缀,就见四围的栏杆处站了好几名犹抱琵琶的乐姬,弹奏着铮铮古曲。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厅堂之中所摆的一个巨大的棋局之阵,整个棋局又设在一个五行八卦的棋盘之中,几乎是以整个地面为棋盘,上面摆放着数个绣墩,分黑白两色——竟然是以绣墩为棋子。 一名年轻的小伙计正抱着其中一个绣墩满头大汗的跑到棋盘上的另一个位置,就听正北一包厢中有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说了一声“巽九,十五日,镇!”,棋盘的另一方又有个小伙计抱着另一个绣墩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那位公子所说的位置——这就是在走棋? 还不把那两名伙计给累死!不过,听韩嫣说这樱士馆中的茶酒都是不要钱的,老板这么阔气,给这两名伙计的工钱应该也不少,不然,何以这般卖命! “震十七,十六月,飞!”另一公子神色有些焦急的接道。 “艮十八星、十七!” “离十四闰、十五!” 随着一阵逐渐紧张如鹤唳般的乐声响起,两名公子的走棋似乎也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然而也不过片刻间,其中一位公子就认输了,神情颇为遗憾和哀伤。 “只走了四步就输了,那之前走了两步所赢的钱就要双倍赔下去了?”韩凌问道。 韩嫣答道:“这位公子能走四步已经不错了,以前还从未有人能走过三步呢!” “这么说,岂不是没有人赢过,那这些人还这么心甘情愿的在这里投钱?”韩凌揶揄的问。 只输不赢的赌注谁愿意赌? 那侍者便笑眯眯的对韩凌说道:“也不是只输不赢,客主可以事先估计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你说能走过三步棋,事实上你也做到了,那么这三步棋赢的棋全是你的,输了当然是赔双倍。” “原来如此!”韩凌想了想,又问,“那你说的赢了得双倍又是什么意思?是我每走一步棋就翻一倍吗?” 侍者略思忖了这句话,觉得与老板定的规矩出入不大,便点头答了声:“算是吧!” 韩凌哦了一声,然后凝视看了一会儿大厅中所摆的棋局之阵,这时,已有另一位包厢的公子出来挑战了,周围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押注声! “甲十一包厢贵人押五十两郭公子三步连胜!” “丁七包厢贵人押一百两郭公子三步必输!” 就在韩凌沉思的时候,巧儿突地扯了扯韩凌的衣袖,指着南边的一个包厢,惊讶出声:“小姐,小姐,你看,那南边十二包厢里坐着的好像是二少爷啊!” 韩凌顺着她的手指望了去,就见斜对面的一个包厢中坐着一位身着靓蓝色袍子的少年也正在摸着下巴思索着下面的棋局,那少年正是她的表哥杨曦之! 韩凌笑了笑,对侍者说道:“那好,我们也押吧,我就押这位郭公子能走三步败在那位罗公子手下,如果他输了,我就下场!” 侍者眉开眼笑,点头答是,于是喊道:“乙十五包厢贵人押一百两郭公子三步连胜!” 巧儿希望侍者的这一声喊能引起杨曦之的注意,可没想到这二少爷就跟入了迷一般的只盯着棋局。 郭公子已走到场下,与那正北面包厢中的公子对阵,果然只走了三步,就败下阵来。 有人欢喜鼓掌,也有人哀声叹气。 这时,韩凌低声在侍者耳边说了一句,侍者听完后陡地双目圆睁,随即又暗自发笑,高声对外宣布:“乙十五包厢贵人杨公子说,她要在五步之内下赢这位罗公子,解了这个棋局之阵!” 侍者口中的罗公子就是那坐在正北包厢里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了。在场的公子哥们听到后不免哄笑,樱士馆开个这棋局之阵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还从来没有人敢狂妄的说在五步之内下赢这位罗公子,更没有人能解开这个棋局之阵。 “我出五十两,押这位杨公子三步之内必输!”南面包厢一位公子喊道。 “我出一百两,也押这位杨公子二步之内必输!”西面包厢另一位公子也笑呵呵的接道。 巧儿听到这周遭对韩凌不屑和鄙夷的喝声,气得脸颊通红,就呸了一声:“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呆会儿让我家夫人赢了,输死你们!” 就在韩凌从包厢之中走出来的时候,杨曦之终于抬起了头,看到韩凌的一刻,难免会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因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即使他这个表妹再怎么改装换容,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更惊讶的是韩凌竟然说要在五步之内赢了罗公子解开这个棋局!这个棋局,他回去之后都思索了甚久,却仍是无法解开。 当然惊讶的也不只他一个人,就在他隔壁的一个包厢中,另一位青衣的公子也禁不住放下茶杯站起了身来,而这个人就是陆颜召。 陆颜召看到韩凌身着一袭白袍,如同芝兰玉树一般倚在玉栏杆之上,时而神情肃穆,时而嘴角微翘,她看了一会儿棋局之后,便轻声吟道:“坤十一位,十五望,断!” 那边的罗公子也开始走棋:“乾十二位,十五月,关!” 韩凌想了想,这虽然走的是棋局,可是却被那五行八封的阵图所困扰,这个棋局与阵法的结合甚至于与师傅教她的那个太虚八卦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到底是谁设计出来的棋局之阵? 会是那个塔罗王子吗? 但既然是与师傅所教的太虚八卦阵法相似,便也难不倒她,于是,韩凌也从容不迫的继续走棋,走到第四步的时候,都尚未分出输赢,周围已有许多公子发出了雀跃的欢呼和调笑声! 要知道,这在场的所有公子中十之有九都是押了她会输的,而在这一片呼输声中,唯有一两个声音是押她能赢! 这两个人就是丙十七号包厢的杨曦之和丙十九号包厢的陆颜召。 “丙十七号包厢贵人押一千两杨公子五步连胜!” “两十九号包厢贵人押二千两杨公子五步连胜!” 韩凌抬起头来,向对面的两个人各看了一眼,微讶之余也抿嘴轻轻一笑。 这时,韩嫣叫人送了一些茶水和点心来,看韩凌一幅凝神倾注的样子似乎很费神,便殷切的说道:“公子,不如先喝杯茶,吃点水果,再来思考这最后一步吧!” 说着,她还拿了一颗樱桃递向韩凌,却被巧儿抢去丢进了盘子里。 “装这么殷情干什么,我家公子要吃,那也是我喂给她吃!”巧儿说着,也从盘中拿了一颗樱桃递给韩凌,韩凌接过之后,想也不想的便含进了嘴里,却又在下一瞬间微皱了一下眉头。 “公子,怎么了?这樱桃不好吃么?”巧儿着急的问。 韩嫣一脸惶然之色。 索性韩凌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这个季节还能寻到樱桃已经很不错了,有一点点苦味没有关系!”然后,又接过了巧儿递过来的茶,微微抿了一口,心道:果然,真是煞费苦心的耍出这种伎俩来! 陡地,她装出一幅茅塞顿开的样子,霍地起身,那杯茶水也就被她丢到了一边,正巧泼到了韩嫣的手臂上,烫得她哎哟一声,可韩凌似乎浑然不觉,对那搬棋子的小伙计喊了一声:“坤位,十八相,十七,冲!” 这一招棋走下,场面便是静了一静,旋即满场的贵客都望向了那位半遮半掩坐在屏风一侧的罗公子,却见那位罗公子坐着一动也不动,半响无声。 “罗公子,怎么啦!继续下啊!你不下,我们怎么赢啊!” “是啊!是啊!快下吧!就这最后一步了,你要是赢了,那我们就大赢了!” 可就在这一片哗然声中,罗公子的人完全从屏风一侧走了出来,他再仔细的看了厅中的棋局一眼,怔忡半响后,竟是将目光惊异又好奇的打量向了与他斜对角站在栏杆处的韩凌。 “就是她吗?这就是主公要找的人?”罗公子心中暗忖,然后对着侍着说道:“我输了!” “什么?输了?”有宾客不敢置信,从来没有输过的罗公子竟然输给了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六岁的小白脸? “是,我输了!”罗公子再次说了一声,然后对侍者悄声说了一句,再径直走进包厢里去了。 场中立刻有不满和抱怨声响起,唯有杨曦之和陆颜召脸上露出了赞赏和欣慰的微笑,刚才也只有他们二人押注她会赢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有信心,但能给予这份支持他便已觉得内心舒畅开心极了,陆颜召此刻便这样想着,当他再次寻望向韩凌时,却见一位侍者向她走了过来,然后给了她一张银票,谁知她眉头轻轻一蹙,很是不解的说了一句:“怎么才这么多?” 那侍者一脸的不高兴,这话什么意思,是说他们樱士馆诓骗了客人? “这位小公子,刚才下注的几位公子银两加起来确实只有这五千两。”侍者解释道。 韩凌却站起身来说道:“刚才你是不是说,我每赢一步所赢得的银两都会翻倍?” 侍者答了声“是!” 韩凌又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欺负我不会算术,我记得刚才押注我二步会输的人有五位,一共是一千六百两,一千六百两翻倍就是三千二百两,押注我三步会输的有六人,一共是二千八两,再加上第一步的三千二百两,就是六千两,六千两翻倍就是一万二千两,押注我四步会输的也有六人,一共四千两,加上前面的一万二千两,就是一万八千两,一万八千两翻倍就是三万六千两,为何侍者才给了五千两,是你们这里的人不会算术,还是老板所定的规矩不明,想要临时反悔?” 侍者被韩凌这一连串连喘息都没有所计算出来的数字吓得目瞪口呆,半响都吱不出声,而这时,杨曦之接了一句:“是啊!这位杨公子算得不错,莫不是你们欺负这位杨公子年纪小,想诓骗了她赢的钱,或是背着老板赖帐,从中掏一点油水?来到这樱士馆里的客人都是雅客,老板可不能这么小气!” 杨曦之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宾客忽然都觉得自己受了骗,以前也有赢过,但赢的总没有输的多。 愿赌服输,输了不要紧,但若是输得不明不白就有些内心不服了! 于是,许多宾客都已附合着杨曦之指责起樱士馆里的老板玩抽千,欺骗客人,场面一时失控。 那侍者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跑到走廊深处的一个包厢,韩凌也在韩凌身边劝道:“公子,公子,咱们又不缺钱,别这么较真了,好不好?” 韩凌一本正经道:“谁说本公子不差钱,本公子养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需要给你们发月钱?” 韩嫣被驳得哑口无语,巧儿就在一旁偷笑,另一边杨曦之与陆颜召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从走廊深处走了来,高声说道:“给她三万六千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投向了韩凌,而他身旁有两名身形魁梧的男人悄然穿过走廊里的人群,朝韩凌这边走了过来! 韩凌拿了银票正要起身,就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输了钱不服气,想绑架我家公子啊?”巧儿拦在韩凌身前,高声喊道。 于是,所有宾客又朝韩凌这边望了过来。 无数道目光射向那两个男人,再如何气势凌人也变得腿脚发软。 两男人立刻便恭恭敬敬的拱手说道:“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老板想见公子一面,希望公子能赏这个脸,与我们老板在室内对奕一局!” 这么快就想要迫不及待的诱她入圈套了! 韩凌笑了笑,就要道好,却在这时,杨曦之急匆匆的赶到了她的面前。 “表妹!”杨曦之担忧的唤了一声,又肃容看向那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要带我表妹去哪里?这偌大的一个樱士馆难道还是黑店不成?” 两男人面露尴尬与慌张之色。 这时,那锦衣华服的男子也走了过来,向杨曦之客气的施了一礼,解释道:“杨公子误会了,我们老板只是很欣赏这位……”看出了韩凌是男扮女装,又笑道,“这位姑娘的棋艺,就是想单独与她切磋一番!” “那你们老板可知道这位姑娘是谁?”杨曦之不悦道。 韩凌立刻拉住了杨曦之的衣袖,小声道:“曦之表哥,没事,我就去见见他们的老板,若是一刻钟我还没有出来,你便去找我!” 杨曦之犹豫再三,但看韩凌坚定的眼神,又勉强点了头。 在跟着侍者走的时候,韩凌回过头朝藏在人群中的无双看了一眼,无意中又迎上了陆颜召投来的目光,这才向那走廊深处走去。 韩凌被带进了一间布置得非常雅致的客房,当那扇门一打开时,还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虽然是冬季,但这个客房里却犹为温暖,几珠君子兰放在窗前微微摇曳着。 客房的四周都罩着帷幔,就在韩凌的等待中,又有一名伙计端着茶水送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的老板何时出来见我?”韩凌问那伙计。 伙计吞吞吐吐的不知作何回答,就在这时,房间西侧的帷幕被撩了开,一个穿着青皮皂靴,身披褐色大氅的高大男人从那帷幕后面显身了出来。 韩凌的第一反应便是,莫非那帷幕后面还有相通的密室? 但下一瞬间,韩凌的目光便愕然的定在了男人的脸上……(未完待续。) 第204节 塔罗王子的挟持 韩凌有想象过这个即将与她见面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容貌,可是当她的目光如此近距离的落在男人脸上时,心中的惊诧简直无以名状。 有着高大而魁梧的身材,却长了一张略带女气的脸,妖冶诡魅,邪气入骨。 而且这张脸好像还与韩凌记忆中的某张脸有相似之处,韩凌想了想,她前世并没有见过塔罗王子的真容,可是这幅容貌却并未给她陌生之感,反而是无比的熟悉! 像谁呢?韩凌正努力思索着的时候,男人说话了。 “你就是魏国公世子夫人?”他问道。 虽然说的是中原话,但明显有着鞑靼人的口音,男人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韩凌点头答:“是,我是魏国公世子夫人,你便是这樱士馆的老板?” 男人也微笑着点了头,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粗鲁,很懂礼貌,就是不知他会不会一直这么礼貌? “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单独与你对奕?你既然知道我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就应该知道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魏国公府的人定然会立刻找上门来。”韩凌很平静的说道,倒不是为了威胁,而是为了看看这个男人的反应以及探清他的底细。 他真的会是塔罗王子么?可这个男人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很出名了,在她的猜测中,应该是与蒋七郎同辈的人,那么算起来现在至少也应该有四十岁了,但是从这男人的一张脸上根本看不出四十岁的年纪。 男人笑了笑,又以一口带着蒙古口音的语气回道:“世子夫人的棋下得很精妙,甚至连走棋的步法都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似,我请世子夫人来,也就是想利用世子夫人见上这个人一面。” 韩凌便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了,她问:“你要见的是何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意味不明的一笑,似乎对韩凌所问出来的话很满意,便也卖了个关子,走到上首的一把圈椅上坐下来,他的姿态很随意,甚至有些慵懒,手轻抚着桌上的一只青釉绘牡丹的瓷瓶,莫名的对韩凌说了一句:“难道世子夫人没有听你母亲提起过,她其实是有一位大师兄的吗,我与你母亲杨夫人可是师出同门。” 韩凌微微一怔,男人的话倒是真有些让她意外?如果母亲和他真是师出同门的话,那么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那个白发男人也是他的师傅?那他想利用她去见的人也会是师傅吗? 韩凌注意到男人的手一直在那只瓷瓶上摩挲着,而且那只小瓷瓶也一直没有挪开位置,仿佛固定在了桌面上一般,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韩凌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那瓷瓶里面是否有什么玄机? “是吗?那我母亲还真没有提起过。”韩凌有些揶揄的苦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这与你请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阁下请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件与我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次轮到男人哈哈的笑了,他的笑声十分粗犷响亮,与他这一张阴柔的脸甚为不符,可是他的神情仍然很闲适,仿佛看着一个极为天真浪漫的小孩子一般看着韩凌。 “我是你母亲的师兄,那就是你的师伯,怎么能和你没有关系?”男人轻眯了双眼,说道,“哦,对了,刚才我说想要利用你见一个人,这个人便就是我和你母亲的师傅,也就是……你的父亲!” 韩凌闻声一怔,突地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你胡说些什么?”即使韩凌心中也有这样几乎肯定的猜测,可是母亲的清誉终是不能让别人诋毁,那天韩陌告知她这个真相时,也只有舒玄、墨玄以及陆颜召在场,这个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看到她如此剧烈而戒备的反应,又极为欢畅的笑了。 “世子夫人是不是觉得这师徒不伦之恋,无媒苟合终究是让人面上无光的事情,所以即便是韩陌告知了你这件事情,你还是不愿意相信?” 男人这越来越不客气的话终于让韩凌怒了,只听韩凌指着他的鼻子问道:“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世子夫人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人吗?你派来的那个隐卫跟踪了我那么久,难道还没有查出来我的身份?”男人仿佛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人知晓,又站起身来对帷幕后面打了一个手势,瞬时间便有许多身着红衣的蒙面人从那西侧的帷幕后面涌了出来,并将韩凌包围。 “原来你真的是金国的塔罗王子殿下!” 韩凌看了看这周围的一群红衣人,眼中又露出了无比的惊诧,这群人的装扮竟然与她前段时间所做的梦中那些围攻四舅舅的红衣兵士一模一样。 看到韩凌眼中的惊慌,男人却是安抚了一句道:“不错,我是塔罗王子,世子夫人也不必如此害怕,本王子没有恶意,不过是想留世子夫人在这里多呆一天,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既是请我做客,却叫了这么多的人出来又是何意?难道你就不怕我大喊一声,让这樱士馆里的所有宾客都知道你挟持了我吗?” 韩凌愤慨的说道,同时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她已经让巧儿守在门外了,若是一刻钟她还没有出去,巧儿必会告诉曦之表哥,让他叫人进来! 男人听到韩凌的话后又是一阵揶揄的大笑,指着外面说道:“你说的那些宾客就是外面这帮只知道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吗?其实不瞒你说,在你走进这个九曲八卦阵的厅堂时,我已经安排了人在这里所有客人的茶水中下了一种叫作神仙醉的药,喝过这种茶之后,他们只会更亢奋更高兴的玩乐,甚至玩过之后,还会忘记这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世子夫人大可以放心,没有人能听得到你的叫喊,也没有人会有这份闲心来管你的事,而且你这一身打扮,也无人知道你就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啊!” “你……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韩凌干脆冷静下来,平心静气的套问道。 塔罗王子见她很快便恢复一幅从容不迫的样子,也颇为赞赏的笑了起来。 “我刚才说了,我就是想见你父亲,也就是我的师傅,我找了他很多年了,他一直不肯见我,一个多月前,我终于在桃源谷找到了他,可是却被他一剑刺伤了,他还挑断了我的一根筋脉……”男人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极度的愤忿与忧伤,“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都是他的徒弟,他就要这样对我?” 原来桃源谷那间竹屋里的血果然不是师傅留下的,韩凌听到这话后心里倒是很宽慰,可转念一想,这个男人说的话也十分不对劲,他竟然对师傅有满腔的恨意,而且这怨恨的理由似乎是因为师傅对他的不公平——塔罗王子竟然也是师傅所收的其中一个徒弟,这已经就令她十分惊讶了,但他又是什么事情非要见师傅不可呢? 男人似乎犹在某种回忆之中,看了韩凌一眼,又笑道:“世子夫人知道为什么你母亲会和自己的师傅结下这露水情缘吗?其实这其中还有我的帮忙,韩陌给你母亲杨秋璇所下的蛊其实是我给他的,原本我就没有打算让韩陌得到你母亲,师傅的出现也是一个意外,不过,如师傅那般高洁出尘太上忘情的人竟然对自己的徒弟做出如此不轨之事,他一定会非常的痛苦自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不是人……” “这样也很好,虽然我没有得到你的母亲,但是能看到他这样的人从一个高贵的云山之颠坠入俗尘中的淤泥,这种感觉其实也很美妙,尤其他现在还有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儿,那么要想逼他出来见我一面,就容易得多了!” 韩凌听到他这一番话简直觉得不可理喻,目瞪口呆,这是一个正常人说的话吗? 但旋即也明白了,原来这个男人是想拿她当人质,来逼师傅的现身,可师傅又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他现在又真的在京城吗? “好了,世子夫人,我也算是解了你心中的一个结,告诉了你一些连你母亲都不知道的隐秘真相,我知道你也想见见这位弃了你们母女十几年不顾的亲生父亲,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跟我走一趟,去一个地方!” 塔罗王子说完,竟是抬手于胸前,向韩凌行了一个十分优雅的大礼,然后示意她向帷幔后面走去,那里面果然是有一间密室的。 可韩凌却突地喊了一声:“等等,你既然已经告诉了我这么多,可否再跟我说说蒋七郎的事情,十五年前,蒋七郎被诬有通敌卖国,是不是因为你出卖了他?” 塔罗王子回过头来,看着韩凌,喃喃了一声:“蒋七郎……”只是默念了一遍名字,他便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很有趣的一个人,可惜不是我的对手,听说他的死震惊了整个京城,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说罢,他似乎已不耐烦再说下去了,便抬起手来,用力向下一砍,便有两名红衣人迅捷的向韩凌飘移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那个久立于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红衣女子也从袖中吐出了一把匕首,直朝着韩凌的面门突袭而来! 塔罗王子的脸色一变,直喝道:“住手!” 但那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落刀之下毫不迟疑,一张面戴溥纱的脸由远及近,韩凌就看到了一双妙目里极为不甘和怨恨的神情,几乎是在这一刹那间,韩凌脑海中的灵光一闪,便认出了这名女子,而与此同时,这间屋子的梁脊上也有一道寒光劈了下来,直接打落了女子手中的匕首。 一道黑影降落在韩凌面前,极为紧张而关切的问了一句:“世子夫人,没事吧!” 电光石火间,无双手中的剑横扫四周,便将几名红衣人击退了数步,韩凌已被护在了身后。 韩凌摇头答:“无事!” 这时,外面也传来了巧儿的声音喊道:“不好啦!不好啦!这家樱士馆原来是黑店啊,老板想要绑架我家公子啊!” 也就在巧儿话落的一瞬间,陆颜召与杨曦之同时破门而入,闯了进来。 看到房中七八名红衣蒙面人持刀而立,而韩凌的面前,无双也正横着一把长剑与他们对峙,杨曦之面露出惶恐,也将目光投射到了一身华服的塔罗王子身上。 “干什么?你们这里果然是开黑店啊?因为我表妹赢了不少钱,就想绑架不让她走了吗?”杨曦之怒喝道。 而陆颜召却讶然的看了这个长相女气且妖异的男人甚久,才肃容说道:“我是锦衣卫,还请樱士馆的老板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不然,只要我发出信号,一柱香的时间之内,锦衣卫的人必会赶到,到时候本大人就会公事公办!” 塔罗王子看了看这两位年轻的公子,可能是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在饮过神仙醉后还能如此的清醒,他的眸中也闪过了少许的惊讶。 “杨公子与陆大人若是不怕坏了这位魏国公世子夫人的名节,大可以叫许多人进来看一看!” 塔罗王子这一句话顿时让杨曦之与陆颜召蹙紧了眉头。 “你——”杨曦之愤然出声。 “和气生财,我是生意人,既然能开这么大的樱士馆,做的又是贵族子弟们的生意,又何必为了三万两银子而毁了整个樱士馆的名誉呢?” 塔罗王子微笑着说道,人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刚才他坐的那把圈椅旁,摆在圈椅右边的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桌子上除了一只青釉绘牡丹的瓷瓶,别无他物! 塔罗王子的手便有意无意的向那只瓷瓶伸了过去…… 韩凌暗道不好,立刻大叫了一声:“都快出去!” 而几乎是在她话落的一瞬间,脚下突地一空,竟是大块地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降,韩凌的耳边传来杨曦之的一声惊呼,与此同时,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柔荑……(未完待续。) 第205节 他来救她了 整个身子已经悬空,而且就在刚才紧要的关头,无双将她从旁边推了一把,自己已然坠入了地下面的一间暗室。 韩凌抬起头来一看,见是陆颜召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且陆颜召也只是用一只手攀附着一边的沿角,看起来十分的吃力! 杨曦之在上面喊道:“快将我表妹拉上来!” 可是韩凌却看到陆颜召额头上沁出了冷汗,眼神迷离似有恍惚,那只攀附着沿角的手也在一点一点的往下移。 糟糕!难道陆颜召也喝了塔罗王子所说的神仙醉,现在药性开始发作了? “陆公子,你放开我吧!还不如出去以后叫人来救我!”韩凌焦急的喊道。 “那怎么可以,绝不能让表妹一个人留在这里,陆公子,我拉你上来!”杨曦之喊了一声,同时也抓住了陆颜召的手腕,而就在这时,陆颜召似乎陡然清醒,只是手上猛一加力,便将韩凌甩了上去,杨曦之接住了韩凌,可陆颜召也精疲力筋掉进了下面的暗室。 “陆公子——”韩凌看着下面阴暗的密室喊了一声,又抬头望向还握着那只青釉瓷瓶站在圏椅旁的塔罗王子,“快放他们出来,你想挟持的人是我!” “那世子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放了他们出来,你就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做客?”塔罗王子反问了一句。 杨曦之冷声喝道:“我劝你还是赶紧住手,倘若我去报了官,恐怕你这个樱士馆会开不下去!” 塔罗王子看了杨曦之一眼,目光陡地变冷,竟是说了一句:“被杨公子这么一提醒,我恍然觉得杨公子也不必再出去了!” 说完,又朝那身旁的几个红衣人递去了一个狠厉的眼神,只见其中两名红衣人腾空一跃,如同离弦之箭飞快的向韩凌与杨曦之射来! “曦之表哥,你快走!”韩凌慌忙的将杨曦之推了开,与那两名红衣人交起手来,可是不过四五招,便已被两人牵制了手臂。 杨曦之见之骇然,正要冲过来时,却听韩凌叫道:“先不要管我了,你赶紧回去,叫五舅舅或是世子来救我!” 塔罗王子却笑道:“世子夫人以为他现在能走得出这个樱士馆吗?我既然想留你在这里做客,又怎么会做毫不把握的事情,等着你请人来相救?” 韩凌心中也突地一跳,生怕这个阴诡的男人会杀了曦之表哥和陆颜召灭口,便也含笑低下声音和谈道:“好,我答应你留下来做客,不过,你不能伤害我表哥,也要将陆公子和我的护卫放出来!” 塔罗王子想了想,笑道:“这个条件很合算,我本来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来到这里的都是我的客人,和和气气的谈生意多好,刀光见血也并非我所愿!” 说罢,他又转动了一下那只青釉瓷瓶,地上空了一大半的地方瞬间又被一块地板封上了,竟是毫无丝缝的痕迹。 “我会让你的护卫以及陆公子在下面的暗室里呆上一个时辰,等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后,便会有人将他们放出来!至于这位杨小公子……”他笑了笑,转向杨曦之道,“我也可以放你回去,不过,你只能让杨夫人拿一样东西来换你,若是有其他人来,那么很抱歉,我可能会让你们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你——”杨曦之气极的用手指着这张阴柔妖邪的面孔,又看了看被两名红衣人抓住了手腕的韩凌,终是害怕这两个怪异的人伤了韩凌,便只好忍下怒气,压低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杨家有的都给你,你千万不要碰我表妹一分!”说到这里,又冲那两红衣人喊道,“赶紧叫他们把手放开,这么拉着我表妹是什么意思?” 塔罗王子听罢十分有趣的笑了,他摆了摆手,也真让两红衣人放开了韩凌,而改为那脸罩面纱的女子将韩凌揽了过去。 “名门贵族的女子重贞洁,我知道,那就让我的女儿好好照顾一下世子夫人了!”他说道。 “多少钱?或是金银珠宝,你赶紧说,我马上回去叫人送来!”杨曦之又接着问,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这个樱士馆的老板挟持韩凌就是为了财。 可塔罗王子却摇头笑道:“我不要钱,就要杨夫人的人以及她从韩家拿回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枚血红的宝石,本来也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现在只要杨夫人完璧归赵!” 血红的宝石多了去了,为什么一定要姑母送过来?杨曦之来不及多想,只点头答了声是,便转身朝门外跑去了,可才跑出几步后,又回来向韩凌看了一眼,不放心的对塔罗王子叮嘱了一句:“你千万不要伤害我表妹,碰一下都不行!” “好!我知道了!”塔罗王子又好笑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到杨曦之走后,还忍不住说了一句,“没想到杨家的小公子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可比你那几位在西北战场上狠戻拼杀的舅舅们有趣多了!” 这后面的一句话自然是对韩凌说的,可是韩凌脑海里想的却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一枚血红宝石,她记得陆丙将母亲和清落姑姑送回杨家的时候,母亲是有告诉过她,她们从韩家拿回了一枚血玉石,说是当年蒋七郎从塔罗王子手中偷来的,用于控制间谍的武器…… “我都已经答应你留下来做人质了,为什么你还要我母亲来?”韩凌试着问。 塔罗王子却是十分诡秘的弯了弯唇角,笑道:“人质又不嫌多,何况你和你母亲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有你们母女在手,还怕你父亲不会来找你们吗?” 韩凌就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恐怕你的目的不只是利用我们逼我父亲来见上你一面吧?你还想从我父亲手中得到什么?” “世子夫人这便已经承认他就是你父亲了?”塔罗王子不答反问。 韩凌耳根一红,不便回答,便干脆住了嘴,她再看了一眼正押着她一条手臂的红衣蒙面女子,狐疑道:“你真是他的女儿?” 女子迎上她的目光,似乎怕被看穿什么一般,赶紧别过了头。 “这不关你的事!”她冷声道。 虽然声音很沉也很冰冷,可是韩凌不会听错的,这名女子就是她,没想到她离开徐家之后竟是投靠了塔罗王子,是和韩嫣一样么?如果她真的是塔罗王子的女儿,那么长公主岂不是…… 韩凌正想着这些时,却忽闻楼下面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声势有些浩大,好像是来了一群官兵已将这个樱士馆包围,有极为严肃的声音喊道:“都让开,都让开,别妨碍了我们大人查案!” 塔罗王子的神情一紧,刚想要将韩凌带进密室,却在这时,又有人敲门如雨点,慌张的喊道:“主公,不好了,一位大人带了很多羽林军过来,将我们这个樱士馆包围了,说是来……来查案的!” “羽林军?是谁带来的羽林军?”塔罗王子皱眉急问。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便被一名军士拖至了一旁,房门敞开,两行军士守在门前,就见一个身穿玄衣长袍的俊美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而就在他走进来的一刻,挟持韩凌的那名红衣女子差点脱口出声,连忙退到韩凌的身后,似乎想要用韩凌的身躯来挡住她的脸。 塔罗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低声下令道:“放开她,你先下去吧!另外将下面的事情处理好!” “是!”女子颔首行了一礼,便掩面逃也似的向帷幔后面跑去了。 韩凌狐疑的看了那女子一眼,便欣喜万分的赶紧向站在门口的玄衣男子跑了去,却在这时,两名红衣人上前拦住了她。 “让她走!”塔罗王子陡地厉声下令道,“这位可是她的夫君魏国公世子!” “是!”两名红衣人立刻颔首让了开,韩凌便飞快的来到了徐舒玄面前,明眸善睐间,露出少许愧疚,杨曦之也在这个时候从徐舒玄身后钻了出来,看着韩凌焦急的问道:“表妹,没事吧?” 韩凌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传来塔罗王子的声音道:“魏国公世子大驾光临,是我樱士馆的荣幸,却不知为何会带这么多的羽林军过来?” “你挟持了魏国公世子夫人,还明知故问!”杨曦之指着他怒声道。 塔罗王子便笑了,他摊开手反问道:“你们这里人有谁看见我挟持魏国公世子夫人了?世子夫人棋艺精湛,在下不过是请她到这里与我手谈一局,并将她所赢的三万六千两银子给她,应该不为过吧?” “你在狡辩!刚才你挟持我表妹要我找姑母拿东西来换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了?”杨曦之再次厉喝道,然后指了指那金丝楠木桌上的青釉瓷瓶,“而且这地下面还有陆公子可以作证,你赶紧将那个机关打开,放他们出来!” 杨曦之一说完,塔罗王子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杨小公子在说笑呢,陆公子怎么会在地下面呢?像陆公子这样的贵客,我樱士馆一定会用最上等的厢房招待!”说到这里,他还佯装想了一会儿,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才陆公子还特地押了二千两的银子赌世子夫人能赢这九曲八卦阵的棋局,他所在的包厢应该是丙字十九号包厢,你们可以派人去看看,他是否在那里?” 塔罗王子说这番话的时候,韩凌有注意到他的手似乎在那瓷瓶上略施了一点力,心里便明白,这机关定然是打不开了,便干脆拉了一下杨曦之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追问下去。 徐舒玄已抬手示意人到丙字十九包厢去查看,不一会儿,查看的人就回来了,禀报道:“大人,陆公子的确在丙字十九号包厢,只是人……似乎睡着了。” 杨曦之的脸色骇然一变,韩凌心中也有些担忧,但也知道定是那神仙醉的药物令陆颜召昏睡不醒,可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陆颜召转移地方,那么无双呢? “我的护卫呢?”韩凌问。 塔罗王子又摊开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世子夫人身边的护卫应该也不是三教九流之辈,他会在什么地方世子夫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 “你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刚才就是因为你打开了这里的一道机关,所以世子夫人的护卫和陆公子才会掉下去的!” “是吗?那杨小公子过来打开这里的机关试一试?” 杨曦之就要过去,又被韩凌拉住了衣袖。 “算了,曦之表哥,我的事情暂且放下!”韩凌小声的说了一句,再看向徐舒玄,问道:“舒玄,你是来办公事的吧?” 徐舒玄含笑点了头,就在这时,又一名军士跑了过来,向他禀报道:“禀大人,樱士馆二楼所有宾客现在都已睡着了,他们所饮的茶水也拿去做了检查,好像是放了一种能使人亢奋的药物,而且我们也拷问了一名侍者,侍者招供说樱士馆自开了这个棋局以来,每日给宾客们的茶水中都会放这种药物,这种药物不但能使人兴奋,也能使人上瘾!” 徐舒玄点头,看向了塔罗王子,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便是金国的塔罗王子殿下,很抱歉,殿下并非使臣,却潜伏于我大眳皇城之中,实为居心叵测,而且现在有人状告樱士馆的老板也就是塔罗王子殿下您有用药物毒害宾客之嫌?护城河边的浮尸一案,殿下也有脱不开的嫌疑?” “现在皇上命我彻查此案,还希望塔罗王子殿下能随我到官府里去走一趟?” 徐舒玄话一说完,几名军士已经向塔罗王子走了去,而与此同时,几名红衣人持刀向前,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原来世子是奉了皇命来查案的,那在下就是不配合也不行了,不过世子有一句话说错了……”塔罗王子说到这里,却忽然意味不明的一笑,不再说下去了,他招手让两名红衣人让了开,便提步朝徐舒玄走了过来。 就在徐舒玄面前时,他又顿下了脚步,眸光阴诡闪烁晦黯不明的在徐舒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又扬起唇角朝门外走去了! 韩凌不知道那目光与笑容里透露的到处是何意,心中隐有些担忧的打鼓,事实上,她的担忧也并非多余,就在他们走到樱士馆的一楼时,却迎来了另一位身份高贵的客人——此人便是裕王殿下!(未完待续。) 第206节 逼韩嫣招供 这是韩凌与裕王为数不多的第三次见面,但她不知道,裕王也可谓是这樱士馆里的常客了,只不过,他从前来的时候,都只是一身常服打扮,身边带着三名护卫就算最多的了,但现在站在樱士馆门前的裕王殿下不但身着亲王的服饰头束七珠玉冠,而且身后带了数十名亲军府兵,气势凛然让街上路过的百姓都纷纷退到了一旁。 气氛很紧张严肃,樱士馆里的客人们所看到的就是裕王殿下带来的府兵与魏国公世子带来的羽林军两相对峙,有兵刃相接的紧迫之感,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裕王殿下带兵来此是为何意?”在裕王一番谦逊的问候施礼之后,徐舒玄率先问道。 裕王含笑看了塔罗王子一眼,十分温和的对徐舒玄说道:“听闻徐世子要将塔罗王子殿下抓到官府里去问罪,本王便紧赶慢赶的来了,徐世子办差,本王本应不予干涉,可是这位塔罗王子殿下是向我大眳来投诚的,而且还向我大眳递交来了大金议和的国书,皇上与几位内阁元老大臣商议后,决定同意议和,本王现在就是受了皇命而来迎接大金的使者塔罗王子殿下!” 大金议和,按照流程,怎么说也要经过几朝朝议,等内阁送出同意议和书之后,使者才会来京城,怎么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而且还在这京城住了好些日子! 这话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单纯无知的百姓罢了,裕王与塔罗王子勾结早就是韩凌所预料之事,却也没想到这两人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勾结在一起。 塔罗王子明明是叛逃潜入的大眳,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金的使臣,议和这么大的事情舒玄怎么会不知道?按理说,内阁的文书也是会经过他之手的,舒玄也有票拟之权。 韩凌望了望徐舒玄的表情,但见面色虽平静但也难掩一丝不忿与讶然之色,他果然没有见过什么议和的文书! 裕王仿佛也看出了徐舒玄心中的疑虑,又解释了一句:“徐世子,塔罗王子向我大眳投诚乃是机密之事,之前并未对外公布,前段时日徐世子告了假,自然也不知道此事。” 见徐舒玄久不回应,他又得意的笑了一笑,便对塔罗王子抬手施了一礼。 “皇上有旨,请塔罗王子殿下随本王入宫面圣!” 塔罗王子也付之一笑,便绕开了几名羽林卫,向裕王那边走了去,谁知就在这时,徐舒玄突地冷声喊道:“等等——” 裕王的脸色顿时一沉。 就听徐舒玄道:“塔罗王子殿下既然是来向我大眳投诚,那以后就是我大眳的子民,殿下若在我大眳的国土上犯了事,一切就要按我大眳的律法来办,殿下今日可以进宫面圣,但是若让我查出了实证,你有杀人越财草菅人命之罪,本大人也会公事公办按律论处!” 裕王就忍不住喊了一句:“徐舒玄,你这是什么意思?塔罗王子殿下今后便是我大眳的朋友,你是想要毁了两国结盟的友谊吗?” 裕王的陡然发怒令韩凌不由得心下一紧,就忍不住伸出手来,拉住了徐舒玄的一根指头。 “裕王殿下言重,倘若塔罗王子殿下是真心投诚代表金国来议和,微臣自然以礼相待!”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弦外之音也深击要害,只见裕王皱紧了眉头,一幅感觉不可理喻的样子,高喊了一声走,便拂袖离去,殊不知,他这一慌张的举动正好也暴露了他的内心。 塔罗王子却是一幅看好戏的闲散之态,在跟着裕王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回头朝韩凌看了一眼,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世子夫人,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说完还略带挑衅的看了徐舒玄一眼,韩凌神情愕然,就向徐舒玄摇了摇头,暗示回家以后必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裕王殿下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去后,樱士馆的客人们也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徐舒玄神色肃冷,又下令让羽林卫去搜索了整个樱士馆,而二楼那些被茶水迷晕的宾客们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到四处翻箱倒柜捣弄着的羽林卫,也一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小声的问。 陆颜召清醒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便立刻冲进了那间有机关的厢房,也四处翻找了一遍,除了一间空荡荡的密室外,倒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连那桌上一只小瓷瓶所控制的机关也打不开了,他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的惶恐和焦急,以飞一般的速度奔至了楼下,就见韩凌正与徐舒玄并肩站在樱士馆的门口,韩凌的一只小手正被徐舒玄紧握着。 还是杨曦之先看到了他,十分关切的打招呼道:“陆公子,你醒了,没事吧?” 醒了?这个词用得让陆颜召感到一丝意外,不过,旋即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在将韩凌从机关暗室里甩上去时的确是有些头晕目眩,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樱士馆的老板太可恶了,竟然在客人的茶水中下了药,幸亏我来这里的时间短,一口茶也没喝,陆公子定然是喝了这里的茶所以晕睡过去的!” “哦对了,听说这里的茶水喝过之后还能上瘾,以后陆公子不要再喝了!” 杨曦之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堆,陆颜召依旧神情愕然且冷静,只是目光若有深意的朝韩凌看了一眼,韩凌向他莞尔一笑,竟让他有些微微失神。 杨曦之从这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端倪,再一想到表妹差点坠入那机关暗室时,陆颜召竟是比他反应还快,奋不顾身的就冲过去拉住了她,心中不免唏嘘感慨,原来这陆小阎王对表妹是动了真心,可如今表妹已嫁了人,这份真心再显露出来就是负担了。 “陆公子,刚才十分感谢你急中生智救了我表妹,这份恩德我想我杨曦之不会忘,魏国公世子也会铭记于心的!”杨曦之干脆扯回了他的思绪。 陆颜召这才赶紧收回目光,赧然又强装淡定的道了一句:“举手恩情,无须回报,我也是为了查一桩案件的线索,才会闯进那间厢房去的,正巧看到世子夫人遇险,便顺手帮了一下忙而已。” 连拉了表妹的手都不轻易说出来,陆颜召这个人果然是个真君子,杨曦之正在心中赞叹着,就听陆颜召又说了一句:“其实要说报恩,陆某才是真正欠世子夫人一条命!” 这句话却是不得不令人遐想了,毕竟那一桩旧事也是传遍了全京城的,表妹为了他不惜挡了徐墨玄的一剑差点就香消玉殒。 杨曦之登时无言以对,但陆颜召已极为自然的将目光转向了徐舒玄。 “如今皇上已将护城河边浮尸一案交给了徐世子,如若徐世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原为驱遣!” 为了避嫌,陆颜召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心道:既然徐舒玄已来到了这里,也就不怕她再被人算计了,只是他走的时候,看到了正藏在樱士馆外面一颗樱树下正左顾右盼神色慌张的韩嫣。 在看到徐舒玄带着一批羽林卫过来时,韩嫣便知道塔罗王子的计划定然是落空了,索性他已被裕王殿下搭救了去,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 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她身后没有任何靠山,此番计策失败,她回去以后肯定是要受到阿九的质问的,徐世子又这么宝贝阿九,不知道会不会怪到她身上来? 去找徐青玄想办法……不,这绝对不行,徐青玄这个人,她现在也算是看透了,无情无义,这个时候不杀她灭口就已经很不错了。 父亲现在是顾不上她了,她也指望不了谁能帮她?是去向阿九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打柔情牌求得她的原谅吗?韩嫣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便准备下定决心去向韩凌道明原委并道歉了,却在这时,又看见杨夫人正带着几名护卫朝樱士馆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杨秋璇是巧儿带来的,安国公府离樱士馆并不远,在刚才韩凌在厢房中遇险时,杨曦之临时便安排了自己的小厮阿虎和巧儿一起到安国公府搬救兵去了。 可是杨曦之没有想到这两人搬来的救兵是杨秋璇,不禁扶额道:“巧儿,我不是叫你去将这儿的情况告诉我父亲,让我父亲带人来的吗?你怎么将我姑母叫来了?” “二少爷,五老爷上衙去了,我这不是一着急寻不到人,就告诉了夫人吗?夫人担心小姐,急着就赶来了!”巧儿一股脑儿的说道。 杨秋璇一看见韩凌,一颗悬着的心就已落在了韩凌的身上,连忙走上前去,拉了韩凌的手上下打量,问道:“阿凌,没遇到什么事吧?” 韩凌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和樱士馆的老板起了一些争执,现在已经解决了,这不,世子也来了吗?” 杨秋璇看向徐舒玄,徐舒玄立刻含笑道:“母亲不用担心,阿凌确实无事!”门前站有这么多的御林军,知道杨秋璇不会相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带这些人来也是为了办差的,自然也不会让阿凌受到伤害!” 杨秋璇哪里肯相信这些话,只当他们是宽慰自己,就对韩凌小声的训导了一句:“阿凌,你现在是当家主母了,世子不在你身边时,你怎么能一个人出来呢?以后没有世子的允许,可不能再独自外出了!” 巧儿听了连忙气呼呼的接道:“夫人,小姐原也没有打算要出来的,是那个二少奶奶诓小姐出来的!” 杨秋璇还在想这位二少奶奶是谁时,就见巧儿突地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去,并指着一个人喊道:“韩嫣,你给我出来,你诓我们世子夫人出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那人身材娇小,头上倭堕髻斜插了一支金镶玉坠珍珠的簪子,穿着粉蓝绣梅花的百褶裙,外罩一件米白镶边的大氅,容貌楚楚妍丽,可不正是韩嫣。 原来巧儿口中的二少奶奶竟然是她,杨秋璇也听说过魏国公府二房的事,徐青玄嫡妻一死,便马上抬了韩嫣为平妻,还纳了多名妾室,就冲这一点来看,那徐青玄的人品便不怎么样了。 有这样的亲戚妯娌,杨秋璇不免为韩凌担心。 可韩凌想着的却是塔罗王子今日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很想告诉母亲真相,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现在身在外面也不便相谈,便只好忍下道:“娘亲,你先回去吧!我过两天就和舒玄一起到安国公府去看您!” 杨秋璇含笑答应了,走的时候,还不停的回头望了望韩凌和徐舒玄。 待回到安国公府后,才问杨曦之道:“曦之,你如实告诉姑母,今日在樱士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曦之经不住她的一再追问,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当说到塔罗王子要她拿血玉石来换表妹时,杨秋璇骇然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塔罗王子怎么到京城来了?”她惊诧的问。 杨曦之点头道:“是啊!本来世子是要抓了他去官府问罪的,可是那裕王殿下竟然将他接走了,还说他是金国的使臣,来向大眳讲和的。” “讲和?你大伯和四伯还在西北与鞑靼人交战,这个塔罗王子不过是被俺答汗逼至辽东的孛而只斤之子,他来讲什么和?”杨秋璇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不禁担忧起来,这个人当初用如此阴诡的手段离间蒋家与皇帝,致使整个蒋家覆灭,现在又不知道在使什么阴谋手段谋图些什么竟然还混进大眳的皇城! 杨曦之不知道杨秋璇此刻心中的这些忧虑曲折,只叹了一句:“谁知道呢,裕王殿下说他是带了国书而来的,而且国书都已上交到了内阁,可见这使臣的身份也不假,不过此人也确实有些怪异,他还在那樱士馆里安置了机关呢……” 话一出口,便知失言,索性杨秋璇似乎没有将他这句话听进去,而是一脸忧心忡忡的赶回了汀兰苑,将她放在床头暗格中的一枚血玉石给拿了出来。 另说韩凌回到魏国公府后,心中也甚是惶惑不安和焦虑,就想等着徐舒玄办完了差事回来后,将心中的疑问全部道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处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那便是韩嫣之事。 现在,韩嫣就跪在她面前再次发扬着她的演技,哭得是肝肠寸断梨花带雨,好像她比窦娥还冤。 “世子夫人,我真的不知道那樱士馆的老板为什么要设此圈套来劫持你,我,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去那里开心的玩一下的。” 韩嫣才说了一句,巧儿便诮声骂道:“你说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又怎么知道那樱士馆的老板设了圈套要害我们世子夫人,二少奶奶,你还真是好雅兴,诓了我们夫人去那里喝茶下棋,实际上却是玩赌,世子夫人进了那厢房之后,你又去了哪里?别告诉我,你是去赏花去了?” 韩嫣还真是想说她就是赏花去了,但看到韩凌犹为冷诮凌厉的眼神,那即将出口的话赶紧又咽了下去,她支支唔唔的嗫嚅了半天之后,又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姐姐,我真的没想过会害你,我也是被那樱士馆的老板逼的,是他要我将你引到那里去,说是只想和你下一盘棋而已,我觉得这要求不过分,没有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你这话说了谁信呢?就想跟我们世子夫人下一盘棋,就如此大费周张的要你来引她去?若不是世子爷赶了来,世子夫人现在……”不吉利的话,巧儿也不想再说下去。 这时,韩凌才说道:“韩嫣,你现在说谎骗不到我,韩瑄已经告诉了我,当初你将她买到魏国公府的时候,就曾与长公主一起逼她拿出了她母亲留给她的所有私产,后来,你将那些房契地契交给了塔罗王子,并用剩下的钱买下了整个樱士馆,你现在是樱士馆的老板,今天诓我去那里也没人会逼你,最多你就只是那塔罗王子的同谋。” “哦,对了,现在你还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爹给你当靠山,你这个爹就是塔罗王子殿下,是不是?” 韩嫣一听,脸色一白,正想说,那韩瑄只是个哑巴,又是如何告诉她这些的? 可是韩凌那犀利得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又让韩嫣胆战的低下了头去。 “你和那塔罗王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兴趣关心,现在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那一胎到底是怎么没了的?张氏在临终前,我去夜凉轩看过她,她告诉我,她并未碰过你,那天她在进入你的宅院之前,有听见你与他人吵架,而徐明烟就从你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能告诉我,你和徐明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以至于她会如此恨你要了你孩子的命?”(未完待续。) 第207节 徐明烟的险恶用心 被问及她滑胎一事,韩嫣眸子中的神情也是瞬息万变,夹杂着或痛苦或不甘又或怨恨的光芒。 即使她再怎么痛恨徐青玄,甚至也有想过流掉那个孩子,可是怀着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了割舍不掉的感情,她甚至都已经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她腹中跳动,可是就因为徐明烟将她这么一推,那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她还记得那一日地上所留下来的触目惊心的红,那种身体以及心灵上所受到的痛苦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对徐明烟,韩嫣自然是恨的,可是心里再恨,她都不能将那个女人怎么样,谁叫她是长公主之女,甚至还是那个人的女儿呢? 在这些身份高贵的人面前,她永远都是被利用的那一颗棋子,甚至活得跟蝼蚁一样。 既然自己不能为自己死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那就借助别人的手来报这个仇。 韩嫣心思百转间,眸光烂滢,终是咬了咬牙,膝行到韩凌面前哀求道:“姐姐,我若是说了,你可一定要保我性命。” “闭嘴,你若再叫我们世子夫人一声姐姐,我就撕烂你的嘴!”巧儿在一旁喝道。 韩嫣连忙改口颤颤的唤了一声:“世子夫人。” 韩凌见她一幅极为害怕的样子,也猜得到她当初的撒谎必然是受了长公主的威胁,当下也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自然能保你性命。” 韩嫣知道韩凌和那些男儿一样重君子气节,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心中一喜,便开始措辞道:“张氏说得没错,那天我和徐二小姐之间的确是吵了架,我的孩子也是因为她而落下的,那天,她突然跑到月影风荷院里来找我,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话之后,就动手打起人来,我躲不过她,才被她一把推到了桌角上,正好撞到了肚子,所以才……” “当时我肚子疼得厉害,求她叫大夫来救我,可是她却转身就跑了,后来张氏来到了我的月影风荷院,叫了杏儿去请大夫,并将我扶到床上,之后长公主、婆母以及陆三夫人都来了,我也不知道杏儿怎么就请了世子夫人来给我看诊……但是就在世子夫人给我看诊的时候,长公主一直在以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说实话,若是说了,她一定会为了她的女儿而杀了我的!姐姐,你也知道长公主的狠辣手段,我不想落得跟韩瑄一样的下场,所以就……” “所以你就将这罪责推给了张氏!”这些话也都在韩凌预料之中,所以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收获,但这其中也是有破绽可寻的,“徐明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韩嫣默默的转了一下眼珠子,露出一幅难以启齿的委屈状。 “她说,她堂堂一位县主,凭什么就比不上一个弃妇所生的女儿,到头来还要跟我这样一个卑贱的罪臣之女争夺一个父亲的宠爱……” 这一句话中透露的信息量很大,韩凌便不自禁的微翕了眼眸,冷冷的看向韩嫣。 韩嫣知道她定然是不高兴了,心中便是一阵快意,她刚才话中所指弃女所生的女儿就是直指韩凌,她不相信以韩凌的聪慧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可是韩凌对此并不十分关心,她关心的是后一句“争夺一个父亲的宠爱”。 “你和徐明烟拥有同一个父亲吗?” 听到韩凌一语问出关键,韩嫣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整理好思绪,继续道:“不瞒世子夫人说,我也是在广宁伯府抄家之前,有个人突然来找我,告诉我说,我并非韩陌亲生,那个人还十分殷勤的带我去见了亲生父亲,也就是你所称呼的那位樱士馆的老板塔罗王子,是他让我从韩瑄手中取得韩家三房的私产的,而长公主殿下也在那时知道了此事,并协助我逼迫韩瑄交出了那些房契地契和金银珠宝,那时我并不知长公主殿下为何要帮助我,也是在一次去樱士馆找父亲时,碰巧看到了他与长公主殿下见面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原来徐明烟也是塔罗王子之女……” “那日徐明烟到月影风荷院里来找我,或许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个真相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情绪失控对我又是辱骂又是拳打脚踢……”说到这里,韩嫣咬着唇瓣也露出十二分的怨恨来,“可是她的身世与我又有何相关,她凭什么要将这气撒到我的身上?世子夫人也给我评评这理……” 原来今日在那厢房里想要一刀杀了她的那个红衣女子真的就是徐明烟,是长公主和塔罗王子的女儿,那是不是说,长公主早在嫁给钟磬之前就已经和塔罗王子暗环珠胎了呢? 徐明烟之所以会和长公主大吵一架并坚决离开了徐家便是因为这件事吧? 不过,韩凌没有想到,徐明烟离开徐家绝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能够放弃徐家嫡女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没有所图? 韩嫣看了看韩凌神情的变化,赶紧又加一把火,续道:“其实今天也是长公主逼着我引你到樱士馆去的,她和塔罗王子设此一局,就是想将世子夫人永远的留在樱士馆,而让徐明烟来顶替世子夫人留在世子的身边。” 这句话倒是让一众人惊得不小,只听巧儿一声低呼道:“你说什么?让徐明烟来顶替世子夫人,怎么顶替?” 韩嫣对巧儿的咋咋呼呼实在是有些心理阴影,她挪了挪身子,踌躇了一会儿,才极小声的对韩凌说道:“世子夫人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什么? 韩凌自然想到了一点,但是又不敢置信,难道那塔罗王子也懂得易容之术?但若非真正的换一张脸,又怎么可能会骗得到舒玄? 原来塔罗王子以父亲为由将她诓骗了去,实际上是想杀了她,再让徐明烟易容成她的容貌来顶替她世子夫人的位置么? 好一招阴毒的想法!韩凌在心里冷笑,浑然不觉,那听雨楼的门前已经站了一道人影也正安安静静的凝神听着韩嫣所说的这番话,直至听到这最后一句,那道渊亭岳峙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凛然之势的身影才慢慢从那道月形门外走了进来! “世子爷,您回来了!”琴儿诚惶诚恐的唤了一声,看世子爷的表情也知道二少奶奶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一定是被他听了去,要不然,从来温润清泽脾气甚好的世子爷神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冷峻可怕。 韩凌被琴儿这一声扯回了神思,便看着徐舒玄一笑,但韩嫣的心情就不会有这么轻松了,她甚至都能从那平稳的脚步声中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从后心袭来,生怕徐舒玄一不高兴,就会要他身边那个暗卫南楚一剑要了她的命。 于是,颤抖着身躯的韩嫣便一下子扑到了韩凌的脚边,使足了劲的扮可怜哀求道:“世子夫人,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长公主那里若是起了疑心定然不会放过我,就是徐二少爷也不会管我死活,你刚才答应了我一定会保我性命的,可不能食言。” 这话是说给韩凌听也是说给徐舒玄听的,她总还是希望自己能激起徐舒玄的怜悯之心,男人不都是有保护欲的吗?何况阿九若是过河拆桥的话那就是德性问题了。 可她没有想到,就是她这般夸张的举动却激起了徐舒玄的反感,只听身后那如冰玉落盘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将她拉出去!” 两名婆子答了声是,便一人架起韩嫣的一条臂膀强行的将她拖了出去,韩凌有心阻拦,但见徐舒玄一副肃然略带责备的表情,便只好改为吩咐那两名婆子道:“此事不要声张,让她回去就行了!” 两名婆子答了声是,便将韩嫣推至院外后,就将门关上了。 韩凌再将晏紫姹叫了来,吩咐道:“晏紫姐姐,这段时间我想让你帮我盯着韩嫣,若是有人想杀她灭口,一定要将她救下来,保她一条命!” 晏紫姹抱着双臂,有些愕然的看了韩凌一眼,似乎对她下达的这个命令不太理解,但也没有多问,答了声是,便走了。 听雨楼的院子里陷入片刻的沉默,巧儿见世子脸色不太好看,都有些吓住了,莫不是因为世子夫人这次擅自外出真惹他生气了,可在樱士馆见面时不都是好好的吗? 就在巧儿担心受怕胡思乱想的时候,徐舒玄突地抓了韩凌的手,就大步朝着内室里走了去。 吩咐余嬷嬷就将晚膳摆在了内室,徐舒玄一进屋子就将韩凌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衣袍从她肩上滑了下来,徐舒玄目光极为紧张的盯在了她肩头下一颗极小的红痣上,他曾经有检查过她的身体,所以几乎可以记住她身上的每一个记号,当看到这颗红痣时,他刚才油然升起的恐惧之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怎么了?舒玄,我真的没事,那个塔罗王子是想要挟持我,但幸好你及时赶到了,所以没有让他得逞。”韩凌安慰的说道,又笑了笑,“你知道吗?他挟持我竟然是想逼我父亲出现,他告诉我,母亲的师傅真的就是我的父亲,真的是他!”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确切的消息,她心中倒是十分欣慰的,可是塔罗王子想利用自己逼师傅出来相见的这一行为还是让她内心不安——师傅能一剑将他筋脉挑断,可见他们师徒之间是有解不开的仇怨的,塔罗王子想见师傅必定是有所企图不安好心! 然而,徐舒玄听了她这话后不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阿凌,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听了韩嫣所说的话后心里有多害怕,若是我晚来一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不是就……” “哪有这么严重,我又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何况还有无双保护我呢!”韩凌还是一幅不以为然的轻松模样,转而想到无双掉进了那个机关暗室,又问,“对了,你带去的羽林卫可有在那樱士馆里找到无双的人?” 徐舒玄明显的还没有从刚才的后怕中回过神来,他捧起韩凌的脸颊,仔细端详起来,像是永远也看不厌似的,凝视着她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怔了很久很久,后来干脆就朝那微张的樱唇重重吻了下去,这一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又融合了他宠溺温柔的情怀,不用再多说,他胸腔中有节奏的剧烈心跳便已说明了他此刻的忧惧紧张及不舍。 直到晚饭摆好后,徐舒玄这才结束了对她的惩罚,拉她到一张梨花木的小桌旁用饭,期间,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其中鸡腿就有两只,韩凌便嘟囊着小嘴道:“照你这样将我喂养下去,我以后定然会长成一头肥猪,又重又难看,看你怎么办?” 徐舒玄就被她逗笑了,这是他今天从府衙回来难得的一次笑,韩凌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感,后来就聊起了他办差之事。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皇上还将那么大的一个案子交给了你去查?”韩凌问道。 徐舒玄答道:“这桩案子陆颜召查了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是没有进展,而京城之中还有人在失踪,皇上总觉得我心思比别人灵敏,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来查,想让我尽快查出一个结果,抓了凶手好结案,不然这个年全京城的人都过不好了!” 韩凌总觉得皇上的心思不会这么简单,连陆颜召都查无果的案子,却交给了舒玄,还让他尽快结案,便担忧的问道:“那皇上给了你多少天时间?” 徐舒玄笑了一笑,轻声回答:“七天!” “七天?”韩凌几乎是惊呼出声,陆颜召查了一个月的案子就只给舒玄七天? 徐舒玄知道她心里担忧,便握了她的手轻轻揉捏道:“你不用担心,七天对我来说足够。” 韩凌随即便想到了他对塔罗王子所说的话,便问:“你是认定了凶手就是塔罗王子吗?” “他一个人肯定做不来这件连环杀人的凶案,最多也只是谋后主使者,那些死者的身上都有一种毒,世间罕见,现在尚还不知这种毒的名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种药物的控制精神错乱血管爆裂而亡……”说到这里,徐舒玄又赶紧打住了,转而自责道,“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平白的影响心情和食欲,总之,你相信我就是了,这个案子我已有了线索,要寻找到证据不难。” “倒是你,跟我说说看,那塔罗王子挟持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突地话锋一转,问道。 韩凌便将她与塔罗王子之间的对话全部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徐舒玄听,最后还提到了那个密室里的机关,徐舒玄听了之后也很震惊。 “没想到他也是师傅所收的其中一个徒弟,难怪他也懂得机关之术。”徐舒玄感慨了一句,又深深的锁紧了眉头,“他想要见师傅会不会就是为了那一张舆图呢?” “舆图?”韩凌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后,也讶异的重复了一声。 徐舒玄便认真的看向了她,似在思忖着有些事该不该说给她听,但在韩凌那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彻底认输了。 “阿凌,其实有件事情我一定没有告诉你,就在你四舅舅出征后的第十天,墨玄寄了封书信过来,他在押送粮草路过大同驿站之时,曾经遭到了一批不明身份的红衣人的劫掠,那些红衣人的战斗力似乎比常人高出好几倍,墨玄与他们交战甚久力不能敌,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白发的男人救了他,才保住了那一批粮草,而且那个白发男人还给了墨玄一张舆图,那张舆图之详尽囊括了整个北漠之地以及边境的各个小山小径,墨玄说,有这张舆图在手,西北之战胜利在望。” 韩凌听到这里不可谓不激动,连眼里都闪泛出泪光来。 “你是说,救了墨玄的那个白发男人就是师傅吗?”她低颤着声音问。 徐舒玄顿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也露出了一个极为欣喜的眼神,他说道:“几乎可以肯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那桃源谷的竹屋里有看到地上一些削断的碎竹片,那上面是有字的,石州是一个地名,那些竹片上所绘的定然也是一张舆图,定是塔罗王子想要得到它,便被师傅给毁了!” “然而,师傅又毁了另一张舆图给墨玄,这说明什么?师傅知道墨玄押送粮草,甚至知道他的行程,所以他才会这么及时的救了他,其实在你四舅舅出征之前,师傅很有可能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也许是有未完成的心愿和志向……” 韩凌有些控制不住的泪泉涌出,下一瞬间便又落进了徐舒玄的怀里,就听他说道:“阿凌,我相信他终有一日会来找我们的!” 韩凌只顾着抱紧了他,用泪水磳湿了他的衣襟,却又听到他忽地道了一句:“父亲的事我们都可以暂且放下了,但长公主与徐明烟之事,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我绝不能再让她们动到你的头上!” 但徐舒玄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这对母女就给了他一个炸雷般的晴天霹雳……(未完待续。) 第208节 逼他献妻和亲 雪停了,糊了高丽纸的窗棂上可以望见阳光斜射而过的光晕,金灿灿的带着一丝暖意,外面的风声也小了,隐约可听闻窸窸窣窣有扫雪的声音。 韩凌起床之后,就听巧儿说道,世子卯时初的时候就出去了。 卯时初是去上朝了吗? 韩凌的脑海中略闪过了塔罗王子投诚之事,昨日裕王殿下将他带去陛见了皇帝,却并没有召集大臣们进行朝议,可能今早的朝堂之上便是正式与这位所谓的使臣和谈条件了吧? 今日便是景王与张玉瑶大婚的日子,韩凌让巧儿给自己换了一身海棠色的贮丝褙子,藕荷色的绣兰枝湘裙,梳了高高的凌云髻,斜插了一枝缀着兰花的簪子,想等着舒玄回来,就一起去景王府参加婚礼。 可刚刚用完早膳之后,琴儿便给她传来消息说:“秦嬷嬷带人来了,说是长公主殿下请世子夫人到丹阳殿里去一趟。” 一听说是长公主找世子夫人有事,巧儿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这会儿连无双和晏紫姹都不在听雨楼了,若是长公主发起疯来对世子夫人不利,该怎么办? 巧儿不知道,其实徐舒玄另外又安排了多名暗卫在听雨楼里守着,并下令无论世子夫人去哪里,都要暗中保护,寸步不离。 韩凌道了声好,便在镜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出去了,巧儿拉着春莲一起跟在了身后。 出了门,看见秦嬷嬷一张阴恻恻的脸,韩凌也知道长公主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定然是因为昨日暗算不成的事情,现在便要来探一探她的口风了。 可到了丹阳殿之后,韩凌被长公主的行为举止搞得有些懵了,这个一惯自恃身份骄傲跋扈的女人竟然变得十分客气起来,不仅对她殷情备至嘘寒问暖,还专门让人给她搬了把椅子就坐,并上了不少点心,竟然都是她爱吃的,韩凌有些讶然,长公主变化如此之反常,甚至连她的喜好都打听起来了,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昨日听说你去樱士馆出了点儿事情,本想去听雨楼里看看你,可正巧看到世子回来,就没去打扰你们了,今早世子就去上了早朝,我也正好得空,便叫你过来聊聊,怎么样?没受到什么伤害吗?” 这语气倒是像对同辈人说话了,韩凌自然是感觉十分的不习惯,便笑了笑,回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有世子派去的护卫保护,我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长公主似乎对她这个答案不以为意,仿佛慈母般的教导道:“不管有没有受到伤害,世子夫人毕竟也是有着高贵身份的内宅妇人,若是与外男共处一室让别人说了嫌话去,这对世子夫人以及世子的名声都不好。” 原来还是来寻她错处的,韩凌就笑了笑道:“长公主殿下教训得是,不过,您说的与外男共处一室的话也不知是听谁说的,正所谓眼见为实,长公主殿下也是顾大局识大体之人,应该不会偏听偏信了这些谣传。” 这个死丫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长公主在内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朝秦嬷嬷看了一眼,那秦嬷嬷便躬身默然的退了下去。 韩凌从这婆子离去之时的眸光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光芒,便隐约明白了,原来长公主这招玩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也不知把她引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 长公主难得的和颜悦色对她回道:“说得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管那些子仆妇们乱嚼舌根的谣传作什么,不过,昨日之事,你到底是受了委屈,本宫又听说是二少奶奶诓了你到樱士馆去的,这事儿定要有人担起责任,不然你身为世子夫人又如何在国公府的后宅之中树立威信,这奴大欺主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说罢,又吩咐了身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去将二少奶奶带到本宫的丹阳殿来!” “是!” 那婆子领命出了丹阳殿后,长公主就一直注视着韩凌脸上的表情变化,当看到她如此泰然无波的表情时,便心叹不妙,暗想,那韩嫣是不是将她的密秘全部告诉了韩凌,若真是这样的话,韩凌今天也别想再出这个丹阳殿了。 可就在这时,韩凌却起了身,说道:“长公主要怎么处罚那韩氏都行,横竖我与她并无任何关系,该给她的教训,我都给了,若是我一味的再追究她的过错,倒显得我这个世子夫人太过小心眼,同样在这个国公府里也无法立足,儿媳这便告辞了,呆会儿还要去给国公爷请安,就不打扰长公主殿下了!” 韩凌说着便真的要走了,这时,长公主还是不放心的喊道:“等等,本宫还有一些话要问你,国公爷也不是小心眼之人,你一天不去请安,他也不会对你这个儿媳有什么偏见!” “那长公主殿下还想问什么?”韩凌有些不耐的坐了下来。 长公主端起茶杯,看着她道:“你知不知道世子最近在忙些什么?本宫听说他现在在查什么案子,皇上只给了他七天时间,可有什么进展没?” 韩凌听罢就愣了一下,这么快就道明了她的意图,原来还是关心舒玄所查的那个案子,看她这幅强装镇定也掩饰不住心虚的表情,莫不是这件案子和她也有关系? 长公主见她眸光微亮颇带审视的打量着自己,不免更为慌张了起来,就拔高了声音道:“世子夫人也不用多想,本宫问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世子的前程,他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虽然没有做上什么大学士的位置,可到底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富贵荣宠,倘若真因为这一桩案子而丢了官,那可是太不值得的事情,若是这案子棘手,你便叫他将这差事给推了,本宫也会到皇上那里去求情。” 怎么越听越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何况这皇上钦点的差事也能推吗?这个女人还真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我行我素惯了。韩凌睁大着眼眸,一时间目不转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内心里只有嘲讽,待她说完后,才勉强笑着应了一声:“好,长公主的建议,我会跟世子说的,至于是否还继续查下去,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其实准确的说,这也不是世子想不查就能不查的!” 韩凌话一说完,长公主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十分锋利,这时,她派出去的那个吕嬷嬷也回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进丹阳殿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极慌张的说道:“长公主殿下,二少奶奶好像也病了,这全身都长了红斑,怪吓人的,二夫人说这病状和前面的那个二少奶奶张氏挺像的,所以奴婢怕将这病气带了来,就没有将二少奶奶韩氏带来了!” 韩嫣病了?是真病还是假病?连韩凌一时都被懵了头。 紧接着,那婆子又哆嗦着嘴唇道了一句:“还有坤小少爷也病倒了,虽然没有像韩氏那么吓人,可是就这样晕睡过去了,气若游丝的,好像连大夫都说不行了!” 婆子话还未完,就见这年纪轻轻的世子夫人脸色大变,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便向丹阳殿外跑了出去。 长公主起初也是一惊,但看到韩凌急奔而去的身影,唇角又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 也好,就趁此机会,将听雨楼中的那些有可能的“证据”全部清扫干净!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之中,殊不知,她安排的一出戏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被扼死在了摇篮之中。 一名小丫鬟蹑手蹑脚的走在听雨楼的后院之中,就对着一堆干柴生了火,可就在她刚喊出“走水啦”三个字时,就被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一名男子捂住了嘴,用麻袋一装就拖进了一间柴房。 但走水的呼喊声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传了下去,正在几个丫鬟仆妇朝着后院那滚滚浓烟飞奔而去的时候,有几名黑衣蒙面人从院墙外跳了进来,陆续朝着徐舒玄的书房里闯了进去,只不过,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一个能走出来。 而秦嬷嬷见着听雨楼中乱成了一片,嘴角一勾,高高兴兴的就回去复命了。 听雨楼里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韩凌已经来到了蓬莱阁中,并直奔进坤儿所在的房间,不管旁人如何劝阻,她都执意在坤儿的床边坐了下来,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坤儿的身体。 二夫人柳氏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本来泪眼婆娑悲痛哀泣的她这时候也被韩凌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府里请来的大夫都说她这个嫡孙可能没得救了,更有甚者说这病有可能就是瘟疫,可是这位与二房毫不相关的世子夫人竟然不怕被过了病气,就这样在病人的身体上乱摸乱捏起来。 自然她也听说过这位世子夫人的医术是很高超的,但是再高超不是也没冶好张氏吗? 柳氏还在心中腹诽着,韩凌就站起了身来,神色严肃的吩咐着春莲回去拿她的药箱。 春莲应声去了,没过多久就将一个红木匣子的药箱给提了来,韩凌陆续给坤儿和韩嫣施了针,并用了药,然后对柳氏说了一句:“病人需要隔离静养,我暂且带坤儿到听雨楼去,至于二少奶奶韩氏,也给安排一个清静的地方住着。” 柳氏没有任何异议的就答应了,毕竟这事对她们二房来说没有坏处,不但隔离了这病气,而且坤儿的生死还拴在了世子夫人身上,万一是有个什么意外,这世子夫人的名声也能受到一定的影响,柳氏觉得自己心里都想发笑,虽然她也是极不舍得坤儿这个孙子的,可惜生老病死天灾人祸的也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 韩凌回到听雨楼后,才知道院子里刚才发生了走水之事,索性火势及时给扑灭了,没有烧毁多少财物,但余嬷嬷告诉她,世子爷安排了一些暗卫在院子里守着,就在刚才走水的时候,那些暗卫在世子爷的书房中活捉了几个黑衣蒙面的死士。 韩凌听完后,就道了一声好,赶紧叫人将坤儿安排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叫张氏自己照料着,至于抓捕到的那些死士,也等舒玄回来处置。 但她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徐舒玄才回到府中。 本来她是想将坤儿身中血杜鹃花粉之毒以及听雨楼中走水的事情告诉他,但见他脸色极为不好,便又不想给他本来已经很糟糕的心情添乱,便暂时将话压了下去,将一张莞尔俏笑着的娇靥凑到了他面前,轻声问:“怎么了?是今天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徐舒玄看着韩凌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狡黠,心情更是一窒,就暗暗的捏紧了拳头,塔罗王子提出来的议和条件不可谓不过分,但是胆敢提出这个条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想让韩凌不开心,徐舒玄终是没有将朝堂上的事说出来,只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今天我们不是要去参加景王的婚礼吗?现在我们就去吧,怕是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现在才去固然已经是很晚了!但已经收了卢靖妃的请柬便也不能不去了。 可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萧云出现了! 萧云就是徐舒玄安排在府中保护着韩凌的暗卫,只见他神情凝重的向徐舒玄施了一礼,禀报道:“世子,刚才后院之中走水,有几个黑衣人想在您的书房之中偷东西,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有两个已经咬舌自尽,不过我们还是让其中一人开了口,他说,是长公主让他们到世子的书房里寻找一些什么证据的,他也说不出是什么证据,只说,长公主的命令是如若找不到,就将世子的书房整个烧了!” 韩凌听完后心中倏然一紧,立时就想到了早上长公主将她叫去丹阳殿所说的那些话,难不成她是怕舒玄查出了什么,而想要干脆一把火烧了舒玄的书房,以求毁灭掉那些所谓的证据? 徐舒玄也眯了眯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幽深澄澈的眸子里就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光芒。 而此刻的丹阳殿中,长公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然落空,正处于自己得意的盘算中时,紧接着宫中又传来了一个既令她欢喜又不忿的消息。 “塔罗王子在文华殿上已经正式提出了那个议和条件,两国结盟,亦可结两姓之好,大金国可以马上停止休战,但两国须各派出一个女人来和亲,塔罗王子殿下已带来了金国的一位公主,可是大殿之上,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公主所选中的附马竟然是魏国公世子徐舒玄。” “当然,还有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塔罗王子殿下要求大眳让魏国公世子夫人杨凌来和亲。” 前面的一段话,长公主听着还好,但后面一句话听完之后,脸色就黑了——怪不得,怪不得即使将杨凌那个丫头引到了樱士馆中,他还是留了她一条命,原来竟然是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未完待续。) 第209节 景王大婚 长公主脸上的表情黑了一阵之后,转瞬又低笑了起来,声音似哭似泣,让旁观的人听了甚是感觉不寒而栗。 “也好,让杨凌这个丫头离开国公府也好,本宫面前也少了一个添堵的人!” 那个逆子这么喜欢这个丫头,定然也快被气疯了吧?她现在都能想象得到,在文华殿的大殿之前,百官的面前,当塔罗王子提出这个议和条件时,他脸上又急又怒又无助痛苦的表情。 皇兄是不喜欢打仗的,那西北边关又是长年征战,又是暴民判乱的,为了给军士们发粮饷,国库的银钱是一拨又一拨的发了下去,现在户部的官员们是隔几天就哭一次穷,谁不想国泰民安,过富足安康的生活,倘若这种生活只需要一个女人就能换来,这怎么说也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情。 就是那些文武百官们也巴不得世子将这个女人给献出去吧,倘若议和不成战争不休,杨凌这个女人不仅成了红颜祸水,就连徐舒玄也能遭到千人指骂——算算这还真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于是,长公主迫不及待的问:“那世子答应了吗?”他就是不答应也不成吧?我就不信他能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他的拒绝就能直接导致两国结盟的瓦解。 长公主还在心中得意的想着,那个给她传达消息的线报却埋下了头,支支唔唔的说道:“世子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却是在朝中大骂了那位塔罗王子和缄口默然的朝臣们!” 徐舒玄那样的人还会骂人?长公主惊讶之余不免唏嘘,就追问道:“他骂什么了?怎么骂的?” 那人就答:“世子说,我大眳是礼仪之邦,就是和亲,也不可能让一个有夫之妇去和亲,大金国提出如此要求,到底是可汗之意,还是塔罗王子殿下的一己之私?用江山换美人,如此不明智之举,应不是一个草原上的枭雄所为!” 长公主不由得眉梢一挑,这个逆子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是一语道中要害,那大殿之上,也不知塔罗王子是否露出了破绽。 当然,她还有更想不到的,就听那人战战兢兢的又续道:“世子还说,我大眳又不是无人可用,将士们还在西北奋勇杀敌,且有捷报传来,此战并不是不可胜,而且世子夫人在一个多月前还捐出了万贯家产以资军用,现在胜败未定,就要将她送去他国,是否助长了他人之气,又寒了战士们的心?” 长公主听完,差点没将一口鲜血喷出来,这个逆子,好一张舌灿烂花的嘴。 “那皇上怎么说?他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词,那就是对圣上的不敬,皇上没有冶他的罪吗?” 那人正想说,当时的情形,就连皇上也被驳得哑口无言,呆了甚久才闪烁其词的说了一句话。 “容朕再考虑几日,徐家卿和塔罗王子殿下也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这便是留有余地?但皇上的言外之意已经是站在了徐舒玄的这一边,只是让他好好想办法解决掉塔罗王子这件事情罢了! 这样一来,便对塔罗王子不利了! 长公主有些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她后面的寝殿里钻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高挑婀娜,面罩轻纱,显然是呆在屋子里许久了,又听了这线人与长公主之间的对话,便有些呆不住了,一出来就对那线人急着问道:“那世子可有答应娶那位金国的公主?” 那人朝这名蒙面女子看了一眼,眸光中闪烁一丝疑光,既而结结巴巴的答道:“世子……拒绝得很干脆,他说两邦友谊,结的是皇亲,他又非皇室宗亲,不敢代为受此尊荣。” 女子的眼神立时就黯了下去,漆黑的眼珠如同暗夜一般诡谧,那人不禁就吓得一哆嗦,低下了头去。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再回到宫里去吧!”长公主也有些垂头丧气的摆手道了一句。 那线人便施了一礼后就快速的走了。 他一走,那个面罩轻纱的女子眼圈一红,便刷地一下掉下了泪来,她十分的不甘心,就埋怨长公主道:“我就知道,塔罗王子的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行,大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上他的当同意和亲,他说得对啊,他又不是皇家的人,凭什么要代皇家人娶大金的公主,我早就说过,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杨凌,让我来代替杨凌守在大哥的身边,你们就是不听,塔罗王子在樱士馆阻止了我去杀她,可为什么母亲您刚才明明有机会的也没有动手?” “是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你们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母亲,你骗得我好苦,我原本以为自己是钟磬的女儿,可是竟然有一天,你告诉我,我的父亲另有其人,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下定决心离开了徐家,过着不见光的日子,现在我只想要得到一个人,你们却都不肯帮我!”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婉端庄的女儿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长公主呆愣了一刻,随即便有些慌神,说了句:“明烟,你胡说些什么,你……你赶紧跟我到内室里来!”就迅速的将女儿拉进了自己的寝房。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做别人的替身?明烟,你相信你父亲,他绝对有办法能让徐舒玄答应娶你的,皇上不是说了给他们七天时间考虑吗?皇上没有当场拒绝,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皇上还想议和,那么他就不得不答应你父亲的议和条件……” 长公主说到这里,眸光微微一闪,似想到了什么,竟勾起唇角窃笑道:“是啊!你大哥不是说,现在西北战事状况很好,已有捷报传来吗?他不过是仗着大眳有希望赢得这场战争,才会这么狂妄的在朝堂上斥骂朝臣。若是这场仗,我大眳军败,皇上和朝中的大臣们就会有新的想法,皇兄本来就不是喜好打仗的人,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议和,何况在西北作战的人还是杨家军,要知道杨家军这三个字就跟当年蒋家军一样,都是皇兄心头的一根刺!” 徐明烟听到“大眳军败”,心头略微咯噔了一下,似有怯惧和犹豫,可是只要想到若是能让杨家在这一场战争中受到重创,最好是多死几个杨家儿郎,这对杨凌一定是最好的打击! 只要杨家落败,杨凌没有了她这个外祖家来作为靠山,她在这个魏国公府里势必就会成为了一个孤立无援之人,不但府中妯娌们不会再敬她,魏国公不会再看重她,就连大哥一定也会厌弃她吧! 真正靠美色又能拴住男人多久? “母亲,您是有什么想法了吗?可我听说,杨家军十分的骁勇,自从昌国公与杨茗钰带了援军去后,那捷报传来了已不止一两次,只是那俺答汗不肯停战认输,便一直与我大眳军周旋着!” 长公主笑了笑道:“要想让杨家落败,当然不能干等着他们自己战败,最近是有捷报传来不假,但是我们也可以让那捷报不再传来,或者说让它多一些其他的内容。” 长公主说得意味深长,徐明烟不甚理解,母亲所说的是在军情传送上作文章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正想着时,就听长公主又含蓄的说了一句:“这次皇上派去的援军中,其实也有我们自己的人。” 徐明烟就看着长公主,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时,寝房之外传来了秦嬷嬷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焦急,低声喊着:“长公主殿下,大事不妙,奴婢,奴婢来给公主殿下请罪来了!” 长公主脸色一变,立刻掀了帘子,走出去,就见秦嬷嬷哭丧着脸,一副极为惶恐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长公主问。 秦嬷嬷双腿一软,立刻跪到了地上,就答道:“今日奴婢按长公主殿下的吩咐,安排了一些死士到听雨楼中办事,原也是下达了死令,若是寻不到公主殿下想要的东西就一把火烧了大少爷的书房,可是奴婢派去的那些死士一个也没有回来,就连那个负责在后院放火的小桃也不见了。” “你先前不是说事情都办好了吗?”长公主愕然之余,有些气愤的问。 秦嬷嬷又哆嗦着磕了一个响头,泣声道:“奴婢该死,当时奴婢是看到听雨楼中有浓烟滚滚,且一群仆妇小厮们叫喊着走水,慌慌张张的忙成一团,就以为事已成了,可没想到这些人……”说到这里,她又立刻摆出一副担保的肃容,“不过,长公主殿下放心,那些死士是开不了口的,绝对不会将公主殿下的密秘说出去,就算他们落在了大少爷的手里,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不如奴婢再寻一个机会,下次一定亲自将事情办成了再回来向公主殿下禀报!” 一听说再寻一个机会,长公主登时就来了火。 “你以为这种事情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恐怕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乐观,他身边的那些暗卫也是极不好惹的,还有杨凌这个丫头,自从她进了这个魏国公府,那听雨楼就跟铜墙铁壁一样,本宫想安插个人进去都不成,今天能将她叫到丹阳殿里来是出其不备,怕是以后她心里有了防备,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 长公主这一番话立时让秦嬷嬷面如死灰,只得连声赔罪。 长公主心中虽有失望和不耐,但一想到秦嬷嬷毕竟是跟了自己二十多年,从兴献王府到钟家又到魏国公府,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情,这主仆的情份似乎比之自己亲生母亲还要亲一些,至少她还是忠心的,便也干脆算了,暂不追究责任。 此时此刻,她正好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 “今日好像是景王与昌国公府张小姐大婚的日子,本宫听说世子与世子夫人都收到了卢靖妃的请柬,现在他们出去了吗?”长公主转而问另一名仆婢,命令她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那婢子应命去了,不消片刻就回来禀报道:“世子与世子夫人刚刚上了一辆马车往东走了!” 长公主点头一笑,挥手让那婢子退了下去,再整肃了面容,对秦嬷嬷命令道:“一次事情办砸了不要紧,本宫现在就给你代罪立功的机会,多带上一些死士,去一趟安国公府,给本宫将杨秋璇抓来!” 徐明烟听罢,就提醒道:“父亲前段时间不是到安国公府去抓过杨秋璇吗?连父亲都没有成功捕获她,现在安国公府中已加派了守卫,岂不是更难了?” 长公主就笑道:“你父亲上一次的确有些鲁莽,不过,这一次本宫会想办法将她引出安国公府,只要她出了安国公府,身边又没有杨茗轩的庇护,要抓她一个女人又有何难?” 秦嬷嬷听完立时便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答道:“是,公主殿下,奴婢这一次定然不辱使命!” 秦嬷嬷领命走后,长公主才暗暗的握着拳头,心焦如焚起来,也不知道那逆子到底有没有查出什么,她必须在他找到确凿的证据前,给他下一个圈套让他分不了身,那就拿杨家来开刀好了! 长公主在谋划着这些的时候,韩凌与徐舒玄已经到达了景王府,下了车之后,韩凌看到那府门前所停着的一长排的马车有些惊讶恍神,要说,景王大婚之日,门前车水如龙,宾客满盈再正常不过,可是韩凌却想到了前世她与景王成亲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多的宾客,前世除了她名声不好,也有许多大臣为了不落下话柄而避着景王,只派了几名女眷来观礼。 不过,如今的景王也确实不比从前,经香妃从掖幽庭逃走一事,杜康妃至今仍在审查之中,裕王隐有落败之势,皇上也越来越偏向于景王,故而以前再怎么保持中立的大臣也渐渐靠向了景王一方。 卢靖妃大概也是想趁此景王大婚之日,想要多结交一些朝臣与勋贵吧! 若不是因为张玉瑶,韩凌是真不想到这景王府来的,因为太过熟悉,她实在是不想再激起那些无意义的回忆,于是,当徐舒玄牵着她的手走进景王府的时候,她还真是有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但舒玄的身份还真是不想让人注意到都不行,只听耳边不但的有奉承之语聒噪得不行,还有人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让她不明所以。 后来还是有人说漏了嘴,就在韩凌被分到与一些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在一起时,有一位夫人用帕子掩了嘴笑说道:“都说魏国公世子是个爱妻如命的,我今日也可算是见识到了,想那能在朝堂之上为了自己的妻子怒斥皇上与众臣的又有几人,世子夫人可真是一个有福之人,说是倾国红颜也不为过!” 这话乍一听上去像是奉承人的好话,可是到了最后一句就有些严重了。 韩凌就问了一句:“卢夫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叫作在朝堂之上为了自己的妻子怒斥皇上与众臣?谁做过这样的事?” 卢夫人当时哑了口,正要说什么,就听另一妇人的声音道:“卢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世子哪里只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而分明是维护我大眳的尊严,若是让一个番蒙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在朝堂上立了上风,丢失的又是谁的颜面?” 卢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一红,就见一个梳着堕马髻身穿秋香色对襟小袄,配同色综裙的妇人牵了一个长相英丽的小娘子正向这边走来。 有人对她说道:“这位便是兵部侍郎杨大人的夫人卫夫人!” 韩凌看见来人后不禁也是一笑,正朝她走过来的两人不正是五舅母和杨歆表姐吗? 韩凌再朝她们二人身后望了一下,不免有些失望,五舅母和杨歆表姐都来了,可是娘亲却没有来,难不成因为她是和离过且至今未嫁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是无福之人,所以便不在受邀之列,转念又想,也罢,娘亲习惯清静了,也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 “找什么呢?你是在找姑母吧?”就在她失神的一瞬,杨歆已来到了她的身后,故意打趣道,“姑母可不愿凑这热闹,她让我来陪你好好聊聊天,咱们表姐妹也好久不见了,是该叙叙旧了!” 韩凌就笑了一笑,这时,杨歆又将她拉到一旁,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听说了吗?西北那边已传来捷报了,四伯已将那些鞑子赶出了大同,而且四伯寄回来的书信上说,三哥和徐五少爷立了不少战功呢?徐五少爷可是深入腹地,才将那所谓的奇门阵法给破解了的!”(未完待续。) 第210节 他心痛了后悔了 杨歆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墨玄立了军功对她来说都是极为开心的事情。 韩凌也跟着笑了,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惊了一下,刚才杨歆表姐说什么,深入腹地? 但杨歆很显然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又从怀中拿了个荷包出来,在韩凌眼前晃了几下。 “咯,这是姑母叫我给你的,姑母可是心心念念,时刻不忘送你一些好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韩凌的手中,那荷包上所绣的一对比翼鸟让韩凌甚为熟悉,这不正是娘亲曾经给蒋七郎绣的荷包吗?韩凌记得那荷包里所放之物便是塔罗王子想要的血玉石。 于是,韩凌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开来看,却被杨歆阻止了。 “这么急着打开干什么,回去以后再看呗,姑母说了,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杨歆笑嘻嘻的说道,又挽了她的手向前厅走去,这时候的前厅非常热闹,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好像是新娘子已经到了! 在这喧闹又喜庆的氛围中,韩凌也来不及多想,就跟着杨歆一起去了前厅,这里就是新郎与新娘拜堂的地方了。 景王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眉目清俊一如往昔,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与他这一身喜服不相符,虽然也含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随着新娘子迈进喜堂,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嗡嗡的热闹起来,谁都知道景王所娶的是昌国公府的嫡三小姐,而这位三小姐不但才貌双全,知书达礼,曾经还是京城贵圈中许多世家子弟求娶的对象,因着曾有媒人踏破其门槛,所以在这里观礼的夫人当中,认识张玉瑶的人也不少。 就听有人小声说道:“几日不见,张小姐似乎长高了一些,身姿越发玲珑了!” “谁说不是呢,这女大十八变,张小姐原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过了二八年华,那还不是更加倾国倾城了!” “那倒也是,这张家小姐与景王殿下可真是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在这一片嗡嗡的嘈杂声中,韩凌的眸子却是渐渐的冷凝了下来,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与景王并肩而立的新娘,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身凤冠霞帔太过贴身,韩凌也觉得张玉瑶的身形似乎越显凹凸了。 因为想得入神,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新人已经开始拜堂,而当司仪官唱着“夫妻对拜”时,堂中的热闹似乎停滞了一刻,杨歆就在这个时候暗中掐了一下她的手。 韩凌猛然惊醒,抬头望去,却正好对上了景王的视线,只见这时候与新娘子面对面站着的景王好似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入神。 有人就开始议论起来:“这是怎么了?新郎这是怎么了?” 坐在上首的两位可是皇上与卢靖妃,这短暂的迟疑势必会引起人胡乱的猜想和议论。 杨歆觉察出了不对劲,赶紧又拉着韩凌退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 “这景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拜堂的时候还看着你,若是让别人觉察到了,又不知道那些人该怎么说你了?”杨歆不服的小声嘀咕道。 韩凌就朝那男宾所在的地方望了去,但见徐舒玄也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两人也算是心有灵犀,很快,他也觉察到了她投来的目光而回望过来,溥唇扬起,微微一笑。 那笑如春雪初绽,暖而清澈。 韩凌心里刚刚生起的一丝烦恼很快也被驱散了去,好在这个尴尬又僵持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在司仪官再次高唱声中,景王还是与张玉瑶对拜了下去。 司仪官解释到,是刚才他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景王殿下没有听到。 杨歆就嗤笑了一声:“这么牵强的理由,骗谁呢!不过,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新郎新娘入了洞房之后,韩凌便想着要走了,这次本也只是想来看看张玉瑶,可是今日的张玉瑶给她的感觉已经非常陌生了,总觉得那道身影不太像从前那个纤细单溥端庄大方的张家小姐。 可是就在韩凌要走的时候,突然有人来请她去观礼,于是,她又被引导去了景王府的暖香阁,看着景王拿着一根福寿双庆的白玉如意挑起新娘的盖头,那一刻,景王也有迟疑一瞬,然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下子将盖头揭了开。 韩凌看到了新娘子的面容,靓妆丰容,烈烈红唇,任谁见了都会说新娘子十分的美艳。 韩凌也不得不承认,今日的张玉瑶确实艳丽得夺目,那双眸子在扫过她的一瞬,却是让她心头一惊,这目光是韩凌不曾在张玉瑶眼睛里见过的,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冶诡谲。 而景王见到这张脸时,也有一刻的惊讶失神,大约也是没想到今日的张玉瑶会这么惊艳,可是,他看着看着,脑海里却涌现出了一些似曾熟悉的画面,仿佛他曾经也这样挑起过一个女子的盖头,也这样凝神看着她,和她喝下并蒂合欢的合卺酒,对她许下海誓山盟,那时候的他感觉无比的幸福,像是得到了最好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并不开心,面对眼前这张精致美艳的脸,他竟有莫名的烦燥之感。 总觉得坐在这个新房里的人不应该是她的,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是谁给他留下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景王不自禁的就朝新房外看了过来,在众多身份尊贵的妇人中,韩凌站得是最靠后的,而且她也有些漫不经心,目光只是略微在张玉瑶身上闪烁了一下,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可是就这么一眼,景王的心就如同掀起巨浪一般的翻涌,他想起来了,那个身穿凤冠霞帔站在他面前的人本应该是她的,他们曾经那么的相亲相爱令全天下的人羡慕,他们在一起生活得明明很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似乎一切都变了——他手上沾满了血,那到底是谁的血?竟会让他如同剜心一般的疼! 景王看着韩凌失神,就连全福人都看出来了,以至于在喊出“新郎新娘喝合卺酒”时,那声音有意拔高了一分,却也略显尴尬和慌张。 景王几乎是象征性的拿起其中一盏就一饮而尽了,然后对新娘说了一句:“你先自己休息下,我出去前院宴客了!” 新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怫悦之色,但也十分温贤的点头道了声好,就这样目送着景王出去了,韩凌就看到她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的绞了一下。 而就在韩凌观注着张玉瑶时,景王一阵风似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了一句:“魏国公世子夫人可否随本王来一下,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一口清冽的酒气扑鼻,韩凌忍不住眉头轻皱,错愕一瞬,可下一瞬间,景王却是飞快的朝前面一条曲折的回廊上走了去。 韩凌有些莫名奇妙,从来温和知礼的景王竟然在她面前摆起了架子,还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但是又惊不住那后面的一句“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会是什么事情? 韩凌踌躇了片刻,再次向张玉瑶望了一眼,便还是向那回廊上走去了,就在她转过身去的一刻,坐在喜床上的张玉瑶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阴鸷的冷笑。 走到回廊上正中一道曲折处时,韩凌看到了景王,他斜倚在栏杆住,凭风吹着他身上的酒气,他似乎自己也不太喜欢这种酒的气味,眼神中有些失落和怅惘。 “景王殿下有何事相告?”韩凌开口问,语气是明显的淡漠。 景王眸光似水,就这样专注的看了韩凌许久,直到她不耐烦了,才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出卖了你,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出卖了你?” 韩凌立刻便起了防备之心,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景王殿下也说那是一个梦,我早已忘却了,不过虚妄之事,提及有何意义?” 韩凌说完就要走,可是景王却不罢休,他几乎是脚步一迈,就挡住了她前去的道路。 “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阿九,我以前是不是这么叫你的,在那个梦里,我很爱很爱你是不是?我为了你放弃江山,只想和你过平安顺遂的日子,为了你我一生不再纳妾室,我是真的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今生今世,你为什么会这么狠心拒绝我而嫁给别人?” 韩凌蓦然一怔,就睁大了眼睛,目光冷冷的看着景王:难道他现在也拥有前世的记忆了? 可是他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而不甘心么? 可笑啊!朱城昀,你的真心到底能有多少?前世的我对你来说又有几分份量?说得那么好听,到最后你还不是为了江山而出卖了我? 不过,那都是前世了,早在她嫁给舒玄时就已经全部忘得差不多了,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景王殿下,我想你是不是有些昏头了,你的妻子是张玉瑶,我是魏国公世子夫人,现在我夫君就在外面等我,殿下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那我就要走了!” 韩凌说走就走了,再去纠结那些事情,她自己都嫌烦。 可是万没有想到,景王竟不管不顾的就去拉她的手腕,韩凌一躲,他便扯住了她的衣袖。 “你干什么,朱城昀,今天可是你的大婚之日,可别做出越礼之事有损了你的贤名!” 看着韩凌盛怒的冷漠表情,朱城昀的眸子好似有泪光一闪,犹为凄伤迷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韩凌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本王失礼了!” 韩凌垂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便抬起脚步从他身旁走去,直走了几步远之后,才顿下来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既然娶了张玉瑶,就对她好一点,不要再做出让你后悔之事!” 后悔之事!这四个字几乎是砰的一下敲击在他内心,是啊!他后悔了,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而后悔,他只是觉得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再也寻不回来,很失落很痛苦也很迷茫! “那就让世子夫人代为转告世子一句,本王会一切配合他的安排行动。” 景王忽然郑重的说了一句,让韩凌似懂非懂的怔了半响,最后她也只回了一个好字,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景王都恍若在梦中一般无法收回视线,他只觉心如同在冰火两重中煎熬——那道身影明明是属于他的,甚至她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了麻痹自己,不去面对眼前的事实,景王今天宴请宾客的时候喝了很多酒,以致于最后喝得不醒人事,直接晕倒了,还是两名小厮将他抬进了新房,而这个洞房花烛夜也就在一场虚无的梦中渡过了。 此为后话! 另说韩凌走到那回廊尽头的时候,正好也碰见了徐舒玄站在廊道处等着,他今天穿了一身洁白的狐裘,那袖口上的几片竹叶还是她绣的,歪歪扭扭很不像样子,当时她还觉得很可惜,这件衣服算是在她手里毁了,可是他却毫不在意,还视若珍宝一般穿了来参加景王的婚礼,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索性那绣纹只在袖口上,不甚引人注目,韩凌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的想了。 可是看他站在这里等候的样子,不像是才来遇巧和她碰上的,难道…… “舒玄,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韩凌一见他,便高兴得如同小鸟儿般的跑上前去,笑着打趣道,“是不是还偷听了我和景王说话?” 徐舒玄就哈哈一声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你这是不打自招!” “我们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吧!我做什么你都知道,你做什么我也……”话说一半,又歪了头道,“好像不甚全了解,不行,今晚回去,你得全部跟我招了!” 徐舒玄就连连道好,挽起了她的手向前厅走去,这个时候,他们也是该回去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尽头处的身影远远的落在了景王的眼里,除了羡慕,便是无尽的怅然失落。 但就在马车驶到半途中时,韩凌蓦地又想起了什么,将杨歆给她的那个荷包拿了出来,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颗血玉石。 “娘亲为什么要将这颗血玉石放在我这里?” 塔罗王子想要利用她从娘亲那里得到这颗血玉石,她也是告诉过舒玄的,现在两人看着这颗血玉石,越想竟越是紧张起来。 “舒玄,我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们去一趟安国公府可好,现在就去!”(未完待续。) 第211节 给长公主下圈套 韩凌只是心中很不踏实的有一种不祥之感,不幸的是,这个预感果真灵验了! 当他们赶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就被告知,杨夫人未时三刻的时候就出了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五老爷和三少爷都亲自出去找了,家里就剩下一些女眷和仆婢们。 杨歆都急得快要掉眼泪了,在屋子里来回跨着步,就对着汀兰苑里的仆妇们劈头盖脸的训斥起来:“你们是怎么回事?姑母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你们都不知道,四叔早就跟你们再三交待过了,一定要仔细跟着姑母护着她的安全,前段时间家里还进贼了,姑母险些被人掳走,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一个丫头就被批得哭了起来,耸动着双肩道:“六小姐,夫人她不让我们跟着,夫人说她只是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 韩凌连续听到“家里进了贼”以及“夫人是去见一个人”,便忍不住问杨歆道:“表姐,你刚才说什么,家里进了贼?我娘亲险些被人掳走?” 杨歆连忙捂了捂嘴,心道:这事儿姑母不让我乱说的,可我还是一心急就说出来了! 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余地了!杨歆干脆坦白道:“是啊!自从你嫁进魏国公府后,我们家就已经进了三次贼了,这头一次,被父亲发现得早,他们偷盗未遂就逃走了,第二次,来的那些蒙面人跑到父亲的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最后也是被父亲逮住了人,可没想到父亲还没问什么,那人就自己服毒自杀了,这第三次,也就是几天前的事了,来的几个红衣蒙面人,武艺更高强,来势更凶猛,竟然闯进了汀兰苑,使用迷香,想要将姑母掳走,还好姑母的警觉性强,没有中那迷香,叫了这汀兰苑周围所布防的侍卫进去救援,才没有让那些红衣蒙面人得逞。” “因为这三次进贼的事情,五叔已经很谨慎了,派在姑母身边保护着的侍卫都是身手不凡的,可没想到,这次姑母竟是自己被人引了出去!” 杨歆一边说着,韩凌的脸色就一点点的下沉,杨歆不知道那些红衣蒙面人是什么人,可韩凌心里如明镜一般,那就是塔罗王子身边的那些死士,她在樱士馆见过的,甚至在梦中也有梦到过的,塔罗王子训练的这些死士有十分高强的应战能力,就像是比常人增强了一倍的迅捷和勇力,十分可怕。 原来塔罗王子早就对母亲下手了,因为没有成功抓到母亲,所以才会想到让韩嫣将她引至樱士馆,再行劫持,可是这一次,母亲出了安国公府,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韩凌转向刚才那哭哭啼啼的丫鬟问:“夫人为什么突然要出去见一个人,可是有人送了什么书信过来?” 那丫鬟连忙点头道:“是的,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信,阿顺没有防备,就将信给了夫人,可谁知夫人看完信后就脸色大变,然后吩咐我们给她梳妆更了衣,最后硬是没带上一个人就出去了,子砚和子墨想要跟上去都被夫人给赶了回来!” 母亲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带出去?这句话却是真的将韩凌吓到了,直觉这次母亲很可能已经落入了塔罗王子的手中,可是塔罗王子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见到师傅,还有得到她手中的这一块血玉石…… 师傅……此时此刻,她是如此渴望师傅能来救母亲,可是舒玄已经告诉了她,师傅也去了西北,并与墨玄见过面,这个期盼怕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不过,这一次还真让韩凌给期盼到了! 大约戌时三刻的时候,杨秋璇就回来了,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有五舅舅和曦之表哥。 五舅舅和曦之表哥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杨秋璇更是失魂落魄。 杨歆见到他们,率先欣喜若狂的跑上了前去,拉着杨秋璇问:“姑母,没事吧?你都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吓死我们了,咯,您看,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来了!” 杨茗轩和杨曦之见到徐舒玄后,自是郑重的施了一礼,语含歉意道:“真是抱歉,还惊扰了世子爷前来探望,舍妹毫发无伤,让世子和世子夫人担忧了!” 徐舒玄就认真的回了句:“五舅太客气了,母亲有事,我们岂能不来?” 接着又正色问:“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舅可否告知详情?” 看杨秋璇失魂落魄的样子,定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而且他也不好当着杨秋璇的面问。 而这个时候,杨秋璇已经将韩凌拉到了一边,握着她的双手问东问西的有些语无伦次,却是极尽担忧和关切,有时候还有片刻的失神。 杨茗轩将徐舒玄请到了一间待客的暖阁,命人沏了壶茶上来,两厢落座之后,才认真的说道:“舍妹是收到了一封书信,被诓骗去了樱士馆附近的一家茶楼,说是去见一个人的,舍妹不肯说,我也没有追问,可是,她还没有走进那家茶楼,就在一条巷子里受到了一群人的突袭暗算,多亏一位江湖侠士正巧路过时救了她,才没有让她落入贼人之手。” “江湖侠士?”徐舒玄喃喃了一声,又问,“那些突袭母亲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五舅可知道?” 杨茗轩面色微凝,看着徐舒玄露出一丝难处。 犹豫片刻后,他终是开口道:“我们跟踪其中一名受伤的刺客,找到了为首的人,是一位年过四旬的老嬷嬷,我们本想拉她去见官,可这位嬷嬷威胁我们说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徐舒玄几乎可以肯定的猜到,这位嬷嬷一定就是秦嬷嬷,而长公主如此不计后果的打起了杨秋璇的主意,是否也与那颗血玉石有关呢? “五叔应该没有将那位嬷嬷放了吧?”徐舒玄再问。 杨茗轩脱口就道:“自然不会,我倒想知道长公主这是何意,为何要劫持舍妹?” 眉宇间难掩怒气。 徐舒玄便有些愧然道:“五舅,对不起,母亲恐怕也是受了我的牵连。” 杨茗轩听罢起初一怔,既而轻叹了一口气,他心里自然也明白长公主与世子之间绝非外人所见的母慈子孝,原也想不过就是内宅里小闹小斗一下,可未想长公主竟然将手伸到了安国公府来。 “五舅,可否将那那位嬷嬷交给我一下?”徐舒玄见他发怔,又提出此要求。 杨茗轩没有私毫犹豫,让阿顺去将子墨和子砚叫了来,不一会儿后,子墨与子砚便将一个用黑布袋套了头的婆子给押了进来。 婆子还在挣扎哼唧着,头上一物唰地一下揭了开,嘴里的东西被拿掉后,她正要破口大骂,就被一双手强行的抬起了脸,这一看,一双珠黄的眼睛立刻睁得滚圆——那坐在紫檀木桌旁的狐裘男子不正是世子爷吗? 原本她还想以长公主的身份来压一压这个杨茗轩,可是一看到徐舒玄,那满目的跋扈猖狂瞬间便转化成了惊惶畏惧,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长公主的密秘是不是已经被世子发现了? 不过,她立刻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安慰的理由,那些死士的妻儿性命都掌握在她的手中,谁敢说漏嘴! “大少爷,老奴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要教训老奴,也要看看你母亲的面子吧?” 这老婆子到了这时候还敢在世子面前狗仗人势的充长辈!子墨与子砚都不禁在内心唏嘘,连长公主身边的奴材都敢如此叫嚣,那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在魏国公府里岂不是更加举步维艰? 就见徐舒玄还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一只碧玉茶盏,饮了口茶,冷笑了一声道:“谁是我母亲?” 秦嬷嬷一时哑口,直觉告诉她,这个素来脾气甚好温润如玉的少年也已经不想再伪装下去了,他是不是也想开始清算了?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徐舒玄已慢悠悠的起了身。 秦嬷嬷这才发现,这少年身姿挺拔如玉如松,竟无半分病态的样子,以前她安插在听雨楼的婢子不知给他灌了多少毒药,竟然也没能毒死他! “世子爷,虽然长公主殿下不是您的生母,但她也是国公府里的主母,名义上,您还是要尊称她一声母亲的,而且公主殿下自嫁到国公府来,可曾有溥待过世子爷?倒是世子爷屡次拒绝长公主的好意,还多次言语相激惹您的母亲生气,你就不怕,老奴也去官府告世子爷不孝!” 徐舒玄就笑了,他负手而立,根本也没有看秦嬷嬷一眼,只道:“那倒是,自长公主嫁入魏国公府以来,还真没少往我听雨楼中送东西,有毒的衣物以及专门负责在我饮食中下药的丫鬟婆子,按照你们的推算,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秦嬷嬷听罢,身子一抖,目光就有些躲闪,连忙低下了头去,反驳道:“谁说那些衣物有毒了,世子爷莫要冤枉长公主殿下,那些贱婢想要毒害你,你告诉长公主殿下将她们处决就是了,何必奈在长公主的头上?” “这么说,嬷嬷还是承认那些婢子在我饮食中下毒了?”徐舒玄反问。 秦嬷嬷登时一愣,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就干脆不耐烦的说道:“那不是世子爷自己刚才说的吗?跟老奴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连子砚和子墨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这个婆子到底没有多聪明,世子只是稍稍一诈,她的话就漏洞百出,越是想赖得一干二净,就越显欲盖弥彰。 “秦嬷嬷,其实我还是懂一些药理的,一般有毒的药材,我也能辨别得出来,不然我也不会吃了七八年的毒药还不能如你们所愿。” 徐舒玄笑着,又从容的提步,走到了离秦嬷嬷一个较近的位置坐下,整肃了面容,续道:“既然今天都把话说开了,那我们就来算算总账,可好?” “你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老人,她做过什么事情,应该都不会瞒过您,更有甚者,有些事情就是您亲手去办的,就比如说今天对我母亲的劫持……” 他说到母亲的时候,秦嬷嬷愣了一下,反应了好半天似乎才明白原来他口中的母亲指的是杨秋璇。 “长公主让你来劫持母亲,就是想得到她手中的一颗血玉石吧?” 秦嬷嬷一听血玉石,立刻叫道:“什么血玉石,老奴不知道,世子莫要无中生有!” “那就是怕我会查出什么证据,你们想利用母亲来威胁我?” 原来真正的陷阱在这里!秦嬷嬷脸色一白,面对徐舒玄那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赶紧又躲闪着低下了头去。 “什么……什么证据?世子在说什么,老奴怎么听不懂?”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却更加肯定了徐舒玄内心的猜测。 “秦嬷嬷,你现在没有必要再装无知,今天听雨楼中走水一事你办砸了,现在又没能劫持到我母亲,回去以后,你怎么向长公主交差?难道还想戴罪立功吗?” 很显然,依长公主的脾气,哪里还会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 秦嬷嬷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心一横便道:“不错,老奴劫持杨夫人确实是为了一颗血玉石,不过,那与长公主没有多大关系,就是老奴自己想要,世子若是想替你母亲出气,就杀了老奴好了!” “那秦嬷嬷可知道那颗血玉石是用来干什么的?”徐舒玄没有理会她的激将,继续正色问。 秦嬷嬷哪里知道,她只是按长公主的吩咐抓了杨秋璇回去复命就好了。 “你不知道,却为什么要那样的东西?又怎么知道我母亲手里就有这样东西?” 徐舒玄这样一问,更是让她心虚得无以复加。 秦嬷嬷面如死灰,就梗着脖子喊道:“世子爷别想从老奴嘴里问出什么,老奴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既然落到了世子爷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这老婆子还逞起了英雄!子砚与子墨不由得在内心好笑。 本想看看这位世子爷会怎么惩罚这个老婆子,可谁知竟听到一句:“秦嬷嬷说得对,你是长辈,又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我应该敬你,其实我不喜欢杀人,若是杀了你,长公主必会来找我夫人的麻烦,我并不想闹得后宅不宁,这次就放你走,而且,你想要的那颗血玉石,我也会向母亲讨了来让你带回去!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长公主若是喜欢,那就送给她好了!” 秦嬷嬷听完心中登时一喜,又有些不相信的看向徐舒玄,心道:他会这么好心的将那颗血玉石给他? 可就在这时,徐舒玄真的走出了这个待客厅,不一会儿,就和杨秋璇以及韩凌一起走了回来。 韩凌将一颗血玉石抛到了秦嬷嬷的手中,就对杨茗轩说道上:“五舅舅,放她走吧!” 杨茗轩轻皱了一下眉头,但见他们三人似商量好了一般,必然是另有计策,便也点了点头,命子砚与子墨将秦嬷嬷送出了府外。 而离开玉树胡同走了很远的秦嬷嬷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世子竟真的就这样放了她,而且还白白的送了她一颗血玉石,世子一向足智多谋,莫不是对她设下了什么圈套?可是直至回到魏国公府,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便又仔细将徐舒玄的话琢磨了一遍,从中总结出了一个理由:是了,世子疼媳妇疼得不得了,他是怕长公主日后会给世子夫人找麻烦,所以才想着借此缓和一下她们的婆媳关系。 秦嬷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就将这颗血玉石交到了长公主手上,主仆二人自是高兴得意了一场。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待客厅中,杨茗轩也问起了徐舒玄:“为什么要将那颗血玉石给她?” 徐舒玄如实答道:“五舅应该知道护城河边浮尸案,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其实我现在手中已经有了一个人证,他原也是此案的受害者,可以证明此案的幕后主使者就是樱士馆的老板所为,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位老板就是大金国的塔罗王子,经那位受害者的口供可知,塔罗王子似乎抓了不少身强体壮的男子,对他们进行药物控制和训练,有的人承受不了就发狂而死了,那些尸首被毁去了面容之后丢至护城河边。” “我现在就是想找到他训练这些死士的巢穴。上次他在樱士馆意图劫持阿凌,就想得到母亲手中的一颗血玉石,听母亲说,那颗血玉石正是他训练间谍和死士的武器,所以我就想干脆以此为饵,让长公主帮我们找到那个巢穴!” “你又怎么知道,长公主一定会知道那个巢穴?”杨茗轩反问。 徐舒玄便是一笑。 韩凌就插了一句话道:“五舅舅,长公主与塔罗王子似乎关系匪浅!上次我去樱士馆,也是长公主授意了韩嫣引我去的!” 杨茗轩的脸上一时间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顿了片刻后,才继续问道:“塔罗王子以议和为名,潜伏在我大眳皇城之中,又掳我大眳之人用来训练死士,他是想干什么?” 徐舒玄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凝重,让杨茗轩也有了不好的预感,过了好久,才听韩凌说了一句:“舅舅,塔罗王子与裕王殿下私下来往密切。” “难道他们……” 杨茗轩放低声音,尽量不让自己打颤:“是要谋反?”(未完待续。) 第212节 查出来的真相 任谁听到这两个字,心中都会惊起涛天巨浪,而表面的平静,更能昭显出那种爆风雨来临前的紧张骇惧之感。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后来还是徐舒玄以别的话题来打破了这种氛围,但也没有聊多久,便和韩凌一起回去了。 临上马车的时候,杨秋璇忍不住追上来问了一句:“关于塔罗王子所提出来的和亲之事,世子是怎么打算的,万一是皇上真同意了……” “母亲请放心,没有这个万一,皇上给了五天的时间考虑,而我只要在五天之内将护城河边浮尸案结了,皇上自有英明的决断!” 徐舒玄说得很干脆,那神情也昭示了他的成竹在胸,杨秋璇再怎么担忧,听了他这句话,也能稍稍放心了一些——至少他看阿九的眼神还是让她十分欣慰的,而关于他在朝堂上斥骂群臣的话虽然也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到底还是为女儿感到高兴。 男人是否真心疼一个女人,平时的温柔宠溺并不算什么,还得看关键时候,他是否能够用尽全力的去庇护自己的女人? 徐舒玄这一点是真的做到了!杨秋璇觉得她从来没有哪一时刻为自己所做出来的决定感到自豪而高兴,她到底是没有让女儿嫁错人! 而放下了帘子的韩凌便睁大着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徐舒玄,黑亮嗔嗔的双瞳就像漾着无边秋波一般,盛着询问的天真和狡黠,只让人看一眼,就要深陷了进去。 这双墨宝石般的眼睛真美!徐舒玄就忍不住在她眼睑上覆上了一吻,韩凌不由得将眼睛一闭,只感觉眼皮上温温的,有些麻酥,而下一刻,她整个身躯又落进了一个温暖又带着好闻气息的怀里。 “你难道不跟我解释一下吗?”听了许久的心跳,韩凌没有听到他说话,便率先问道。 “解释什么?” “你明知故问!”说这句话时,韩凌的小脑袋从他怀里磳了出来,刚一抬头,就发现他正极有趣的垂目注视着她,溥而氤氲的嘴角咧开了一丝戏谑而得意的笑。 韩凌有些羞恼,觉得他越来越不正经了,就嗔怪道:“关于塔罗王子在朝堂上所提出来的和亲之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害得我像白痴一样在景王的婚宴上还被一位夫人笑话了!” “哪位夫人敢笑话你?我猜想,最多也就是说了一些酸话,羡慕嫉妒你罢了!” 徐舒玄话还没说完,韩凌就要伸出爪子来挠他,却又被他抢先攥住了手腕,硬是在她那雪白的手背上亲了个遍。 最后,他还意犹未尽的说道:“我早就说过,谁想要从我身边抢走你,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韩凌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耳根一红,掩饰不住一丝羞赧。 “那位金国的公主呢?你可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转而问,原本以为没有答案,可谁知徐舒玄竟答了一句:“那位公主,我在朝堂之上有远远见到一个身影,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就是……徐明烟!不,她现在已经不姓徐了,以后就以金国公主来代称她好了!” 韩凌登时又睁大了双眸,不为别的,只因徐舒玄的猜测简直与她不谋而合。 既然是和亲,为什么不选大眳的皇子来和亲,而非要选中舒玄,金国公主的这一要求虽然不算太奇葩,但也很值得人去怀疑,而据韩嫣所说,徐明烟本就想杀了她之后代替她留在舒玄身边的,怕是刺杀不成,又改变了主意,想要以两国结盟和亲为由来嫁给舒玄吧! 不得不说,徐明烟对舒玄的这份感情真的很执着的,但这种执着同样也十分的危险。 “又在想什么呢?”见她呆呆的出神,徐舒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帮她拉回神思。 “想不到徐明烟真的是长公主跟塔罗王子所生的女儿,那她嫁给钟馨之前是不是就……” 徐舒玄截断她的话道:“这件事情,我去问过三叔,早在二十多年前,塔罗王子就以质子的身份来到我们大眳学习过,因他也精于玄道,很得皇上的心,皇上经常将他召于宫中秉烛夜谈,而当时的长公主也正值妙龄,又得皇上信任,便也常和皇上一起听塔罗王子讲道。”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长公主与塔罗王子互生了情愫,不过,塔罗王子也没在大眳皇城呆多久,当时的首辅杨庭认为皇上这是不修正道,且担心年幼的他被人误导而走上歧途,有失国君之身份,便集结大臣们劝皇上将塔罗王子送回蒙古,而塔罗王子走后,长公主似乎和皇上有闹过一次,之后没过多久,皇上便下旨将长公主嫁给了当时的科举进士钟磬,长公主的确是嫁入钟家不到七个月便生下了徐明烟。” “原来如此!”韩凌轻吁感慨了一声,心里不知是何感想,大约是没想到年轻时候的长公主还能这般任性的追求自己的爱情,“皇上大概也是为了顾及皇家颜面,掩盖长公主与塔罗王子之间的私相授受,而将她下嫁给了钟磬的吧?” 徐舒玄笑着点头:“不仅是皇上,可能当时的首辅杨庭也不会同意让长公主嫁给塔罗王子。” “为什么?” 在韩凌催问下,徐舒玄顿了一声,才答:“因为,杨庭在一次进宫给皇上送奏报时,有发现塔罗王子在禁宫之内四处行走,并作下标记,杨庭怀疑他有暗中绘制皇宫地图。” 韩凌骇然一惊。 徐舒玄续道:“不过,很遗憾的是,杨庭没有任何证据去指证塔罗王子,之后没过多久,他也被迫致仕,在回老家的途中郁郁而终。” “塔罗王子真的绘出了皇宫地图么?”韩凌最担心的还是这一点。 徐舒玄只摇了摇头道:“不确定,毕竟连杨庭也没有找到证据,事隔多年了,也无从所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塔罗王了的确有狼子野心!” “他利用言菘父子的奸诈和贪得无厌将刚正不阿的夏首辅赶下台,又陷蒋家于不义,致使当时镇守边关的蒋家全族被灭,现在又和裕王勾结在了一起,你四舅舅与昌国公一起出征去西北,其实也是裕王向皇上的建议,恐怕他们是想借此机会,利用孛尔只斤除去杨家,同时,趁皇城现在军防溥弱,发动判乱逼宫篡位!” “倘若裕王殿下真的逼宫,舒玄,你有把握打破他们的计划吗?” “裕王那边的动向,我已经让景王时刻盯着了!”徐舒玄坦然从容的说道。 提到景王,韩凌便想起了今日在那回廊之上,景王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让世子夫人代为转告一句,本王会一切配合他的安排行动。” “你和景王之间可是有什么周密的计划?”韩凌又问。 徐舒玄含笑点了点头。 “至少不能让皇城中的所有兵力都被裕王笼络了去!”他说道。 韩凌听得越发紧张,忽地又想到今日在景王府观礼之事,便问道:“舒玄,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张玉瑶有些怪异?不,她已经是景王妃了!” 徐舒玄想了想,便反问:“为什么会觉得怪异?” 韩凌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在嫁给你之前,与张玉瑶还是多有接触的,在我印象中,她是一个身量纤纤且十分知书达礼,端惠淑德的女孩子,今日我见她好像比几个月前出落得更丰腴了一些,而且她看我的眼神也十分的不自然。” 听到丰腴两个字,徐舒玄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问:“她看你的时候是什么眼神?” 韩凌就答:“总觉得带着一丝冷诮、不屑还有一丝轻佻!我知道没有促成她和逸之表哥的姻缘,她到底还是有些怨我的,可是以张玉瑶的性格,不应该会这么轻浮,记恨!” 徐舒玄沉默了一刻,似也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其实她今天在迈火盆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那火盆有些高,她迈过去的时候险些跌倒,景王也没有过去扶她,可是她竟能从容自如的稳立起身来,像是有些武艺防身的……”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得都是心头一惊——张玉瑶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但绝不会武。 “难道……她不是张玉瑶?”韩凌低声说着,陡然感觉不寒而栗。 景王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时,她是有见到张玉瑶的面容的,虽然妆容浓了一些,可还是看得出,那是张玉瑶的一张脸,面容未变,可是人的气质发生了太大的变化,那真的是张玉瑶吗? 韩凌只希望自己的这个猜测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但徐舒玄不敢抱这种侥幸的心理,那个在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谁知道这个女人又会潜伏在何处? “对了,舒玄,你真的觉得长公主会上我们的当吗?倘若秦嬷嬷将我们逮捕了她的事情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必然也会对那块血玉石产生怀疑吧?”不想去胡乱的猜测,韩凌突然转移了话题问。 徐舒玄笑了笑道:“且不说秦嬷嬷难得有这么一次邀功的机会,她也没有胆量将劫持母亲未遂反而被抓的事情告诉长公主,而且,那颗血玉石放在我们手里也没有好处,蒋七郎不就是因为那颗血玉石和一些冒名的假信而被诬陷通敌的吗?” 想到蒋七郎的命运,以及和母亲那一段未果的情缘,韩凌还是有些心里难受,便沉默了下来。 徐舒玄便搂了她的身子道:“好了,咱们不提蒋七郎之事,对秦嬷嬷,我不会让她有对长公主说出事实的机会的,明天应该就会有刑部的人来将她抓去问审!” 韩凌便好奇愕然的看向了他,只听他解释道:“其实你之前猜得不错,长公主的前夫钟馨以及钟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是病逝的,钟磬是中毒而亡,而老太爷与老夫人也是因为得知了儿子真正的死因,而被秦嬷嬷灭了口,两位老人大概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所以在之前就将收集到的证据交到了一位婢子的手中,然后将那婢子放了奴籍,并嫁了人,她嫁得还不错,给一位秀才做填房,现在那秀才已是朝中五品大员了,就在刑部担任郎中!” “你的意思是,钟磬根本就是长公主害死的?”韩凌骇然的问,虽然有过这种猜测,但得到确切的答案时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就算长公主不爱钟磬,但竟能恶毒到弑夫,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是,据那位婢子所说,钟磬体弱多病,需要常年喝药,而长公主那时候就一直在钟磬床边侍疾,钟磬的药全是由秦嬷嬷吩咐人熬的!钟磬的病一直不好,钟老太太便叫厨房里的一个人收了些药渣给她,钟老太太私下里四处寻医,才查出了那药渣中果然有一味药材是有毒的,但很不幸的是,钟老太太四处寻医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长公主的耳中,才会遭至最后的灭口。” 韩凌默了默,不免为钟家感到一丝不值,钟磬待长公主也不溥吧? “难道就是因为钟磬得知了徐明烟不是他的孩子,所以长公主才会想要杀了他?”韩凌狐疑的问。 徐舒玄又摇头道:“以长公主的身份,钟磬即使是知道了也不会对她怎样,我想真正让他送命的应该另有原因!他死的时候,好像正好也是蒋家灭族的前一年……”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层联系,徐舒玄也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同样一脸若有所思惊讶着的韩凌笑说道:“好了,今晚我们好好休息,待明天等好消息的传来吧!” 回到魏国公府的时候,都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两人沐浴之后便躲下休息了,这一觉也能睡到次日天明,果然就在两人在小花厅里用早膳时,刑部便有人来抓人了! 长公主还在镜台前梳妆,就听到外面一阵吵杂声,秦嬷嬷赶紧带了人出去瞧,谁知道一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一个肃冷的声音喊道:“哪位是秦嬷嬷?现在有人状告你杀害钟家一家三口,请速速与我到刑部公堂上对证!” 秦嬷嬷听到钟家两个字起初就是一懵,然后仿若被人敲了一闷根,浑身一震:早八百年前的案子了,怎么现在还会有人到刑部击鼓名状?谁有这个胆子去告她?她可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素不知主审此案的可是景王殿下,早在几天前,刑部便接到了好几个人的密秘状告,告的都是同一人,那就是长公主,而其中有一条还是状告长公主以毒谋害魏国公世子,案子捅大了,刑部很快将卷宗奏请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起初也是一阵暴怒,后来还是卢靖妃劝皇上道,刑部为大眳最公正严明的三法司之一,此案不得不审,要想保长公主,就必须有一人顶罪…… 于是皇上就将此案交给了景王,并吩咐一定要将所有罪源都归结到秦嬷嬷身上。 皇上想要保住长公主,为的是皇家颜面,但同时也为她所做的这些事情感到气愤不耻,既然已经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那就让她身边的人来顶罪吧! 秦嬷嬷不敢置信,惊恐不安的大喊道:“胡说八道,钟家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关我什么事,是谁告的,她是在诬蔑我?” 秦嬷嬷的怒吼反抗没有起到丁点作用,很快她就被两名官差给架走了! 长公主急冲冲的跑出来时,就见秦嬷嬷一直回望着她喊“救命”,本来想用自己的威仪镇一镇这些官差的她顿时也傻了眼,尤其是听到“杀害钟家三口”几个字时更是六神无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找塔罗王子想办法,他一向鬼点子很多! (未完待续。) 第213节 谁在皇上面前告的状 心慌意乱失了分寸的长公主赶紧回到自己的丹阳殿命丫鬟卸了满头的珠钗玉饰,然后换上了一身较为素雅的米白色袍子,吩咐陈妈妈备好轿后就准备要出门了,谁知,就在她脚步刚踏出国公府的大门时,就见徐青玄站在了她的面前。 “大伯母这是要去哪里?侄儿劝大伯母切莫心慌,越是心慌便越容易中了别人的圈套!”他说道。 徐青玄话中有话,长公主不可能听不出来,心中也略有了些猜疑,便低声问了句:“什么意思?” 徐青玄压低了声音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大伯母不妨换一身较为隆重一点的装扮,出来以后,到附近的兰香阁来,侄儿有事与您商议!” 长公主也知道徐青玄与塔罗王子之间的来往,心中忖度了一番,便点头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徐青玄到底要跟他商议什么,但也能预感到定然与自己去见塔罗王子的事情有关,于是,长公主又重新换了一身金边琵琶襟外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外披一身亮金色牡丹纹的大氅,梳着高高的凌云髻,插了枝赤金镶石榴的步摇,便光明正大的出门了,刚走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碰见魏国公也穿了一身官服出来,两人竟打了个照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从来在魏国公面前端着架子的长公主此刻竟十分谦卑的施了一礼道:“国公爷这是要去上衙了?” 魏国公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长公主这身华丽的打扮,似乎还有些不习惯的晃眼,点头嗯了一声,又问:“公主殿下盛装打扮,可是要去哪里参加宴会?” 只字未提秦嬷嬷为什么被抓走之事。 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这不,马上又到了祭祀大典的日子,皇上命我协助太常寺卿李大人准备今年祭祀仪程的安排。” 每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皇上都会举办一场隆重的祭祀,问国运苍生以及自己的命运,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装神弄鬼给皇帝灌迷魂汤的道士,就比如说长公主。 魏国公心中冷啍,满不在意的哦了一声,应付了一句:“那便辛苦公主殿下为皇上分忧了!我这也便上衙去了!” 长公主让了道,待魏国公走远之后,才领着婢子出了门,匆匆的赶到了魏国公府后面的兰香阁,徐青玄果然已在那里等着她了。 长公主见四周无人,便快步走了进去,对徐青玄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宫商议?” 徐青玄转了身,就向长公主颔首施了一礼,不紧不慢的回道:“大伯母,秦嬷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告发,难道您真没有想过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长公主眉头一皱,就听他续道:“您现在出门就是想去樱士馆找塔罗王子吧?” “钟家之事,告的虽是秦嬷嬷,但是谁都知道秦嬷嬷是长公主您身边的人,如若您现在还出了什么岔子,就是皇上有心想保您,恐怕都有些难了!” 顿了一声,他又道:“皇上是宠信公主殿下,但是若是有什么事情涉及到了皇家的颜面,恐怕最先想冶您罪的人就是皇上了!” 徐青玄话还未完,长公主便怒喝了一声:“大胆!你这是在诋毁本宫!”吼出这一声本就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惧,但很明显的就是欲盖弥彰。 徐青玄也不完全点破,只是意味不明的扯着唇角轻笑了一下,而这一笑更是让长公主心虚得无地自容,明明知道徐青玄这么说已经是很委婉了,但为了端着架子也不敢承认。 不过长公主还是从徐青玄的话里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如若她现在去找塔罗王子很可能就会被人人撞破,到时候她和塔罗王子之间的私情便再也掩盖不住,皇兄当初就是为了帮她掩盖这件事而将她下嫁给了钟磬,如果再被揭出来,那她就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了,她的名声坏了不要紧,让皇家丢了颜面,皇兄又岂能容她? 这是一个陷阱! 长公主眉梢一挑,连忙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告秦嬷嬷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徐青玄答道:“秦嬷嬷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不知大伯母心中可有数?” 长公主眼中厉光一闪。 “你是说,舒玄?” “我听说大伯母昨天派了人去烧大哥的书房,晚上又让秦嬷嬷去劫持了杨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杨夫人并没有落在大伯母的手中,但是这些账,大哥是一定会记在心里的!”徐青玄顿了顿,说道,“人一旦被逼急了,报复的火焰将会是铺天盖地的!” 长公主不免瞳孔一缩,难掩惊惧。 这时,徐青玄措了措词,换了一个较为轻松的姿态,继续说道:“告秦嬷嬷的人是刑部一位郎中阮大人的夫人,听说那位夫人原来只是一位婢女,是钟老太太给放了奴籍并收为义女,后来以官家小姐的身份嫁给了阮显做续弦,这位阮夫人感念钟老太太之恩,便将当初秦嬷嬷在钟磬汤药里下毒的证据留了下来,保存至今。” “前段时间,大哥一直在命南楚查钟家之事,南楚不负所望,找到了这位阮夫人,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击鼓名状。” 听到这里,长公主不免有些恼怒:“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本宫?差点让本宫乱了阵脚!” 徐青玄就笑道:“大伯母,实在报歉,我也是听刑部的一位朋友说,阮夫人敲了名状鼓,才知道此事的。” “那现在可有挽救办法?”长公主不耐烦的再问,同时在内心将徐青玄评为了无用之辈,能力永远也不及他大哥。 徐青玄自然不知道长公主心中的想法,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有!” 长公主脸上的表情便微有缓和,急道:“快说!” “幸好阮夫人告的只是秦嬷嬷,大伯母只要心狠一点,先稳住秦嬷嬷不要让她将您招供出来,然后找个人混进刑部大牢,将她杀了,这案子到了这里也就可以结了,另外,皇上定然也不希望长公主会牵涉到此案当中,长公主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进宫去向皇上赔个罪就行了!” 杀了秦嬷嬷么?长公主觉得自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身边的人,除了秦嬷嬷以外,她还真不敢去相信任何人,杀了她,以后的自己是不是会更加的孤立无援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徐青玄又道了一句:“大伯母,侄儿觉得,钟家这个案子倒不值得大伯母这么头疼,现在您还有更棘手的事……” 长公主就愕然了:“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了!” 徐青玄正色道:“阮夫人只告了秦嬷嬷毒害钟家一家,但是还有人直接状告了长公主以毒谋害魏国公世子!” “胡说!”长公主惊恐的双目圆瞪,两个字就脱口而出。 徐青玄笑道:“大伯母,这可不是侄儿胡说的,奏报都传到了皇上那里,言大学士才知晓的,侄儿可是好不容易从言大学士那里买来的消息。” 长公主不由得再次慌神,心道:徐舒玄这个逆子,还真是来跟她算总账了,连状纸都告到了皇上那里,他能有什么证据? 她的第一反应,就认为这必定又是徐舒玄告上去的,正当心中慌乱彷徨不定时,徐青玄又道:“大伯母,既然大哥告你一状,你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空口白牙,皇上到底信谁还不一定!” 长公主一听,竟如醍醐灌顶,嘴角一扬,便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颗血玉石踏上马车奔往皇宫的方向去了,留下徐青玄望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暗自出神,脸上阴晴不定。 而与此同时,兰香阁上的一道红影也悄无声息的飞行而去,快速的回到了听雨楼。 “晏紫姐姐,可有偷听到徐青玄跟长公主说了些什么?那血玉石,她给了徐青玄吗?” 当长公主与徐青玄见过面的消息传到听雨楼后,韩凌与徐舒玄便感觉到不妙,立刻派了晏紫姹出去跟踪,这会儿见晏紫姹回来,韩凌便迫不及待的问。 晏紫姹摇了摇头道:“血玉石仍在长公主手中,但徐青玄已暂时阻止了长公主去见塔罗王子,并建议她进宫在皇上面前告世子一状。” “告世子一状?告什么?”韩凌不免诧异道。 晏紫姹摇头道:“徐青玄没有明说,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告了长公主以毒谋害世子,所以徐青玄建议长公主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韩凌与徐舒玄不由得面面相觑,虽然长公主安排细作在听雨楼下毒之事,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到底是谁去告的,他们并不知情。 而此时的皇帝也正在西苑的御花园内,选了个十分幽静的地方敲磬打坐。 自上次韩凌给皇上扎了几针之后,皇上的身体也不再如从前一般颓废无力了,而且因为香妃之事也不再纵情于声色,但是求仙问道就像是皇帝心中的一颗毒瘤,怎么拔都拔除不掉,上朝对他来说依然是可有可无之事,各省传上来的文书奏报若不是非常紧要,基本都不会到他的手中,也全由内阁说了算,他身边的秉笔太监代为划个勾就行了。 所有事情交给了内阁,皇帝也乐得清闲,所以“潜心向道、修炼功法”成了他全部的理想和追求,而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道士依然是蓝道行,也就是丰臣泷一,最近丰臣泷一研究出了一种新的养心闭气的方法,那就是一早起来,面向东方的日出,潜心打坐,纹丝不动。 对丰臣泷一来说,这个皇帝可真是听话得不行,连姿势都是由他说了算。 后宫的妃子们斗来斗去,却没有一个人能斗得过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尤其是看到他这一张桃花般妖孽绝美的脸,一个个心中都不禁升起了怪异的妒嫉和不忿,私下里那些酸溜溜的流言就更不用说了。 丰臣泷一自然不在乎那些流言,对他来说,皇帝的娈宠算什么,他谋的可是皇帝的命以及这个大眳的天下,只可惜有的人偏偏就不信这个邪,总是往他的刀口上撞! 这不,一个不怕死的女人正朝这边赶来了! “皇兄,你可不能信了那些奸佞之徒的话,冤枉了皇妹!”长公主一跑过来,就急冲冲的扑到皇上面前,一脸委屈的喊道。 皇上正神游物外,突然之间被拉回来,有些不情愿的就皱了下眉头,看到珠钗满头锦衣华服的长公主正跪在自己面前,顿时也明白了她是为何而来? “皇兄什么事冤枉你了?”他不悦的说道,然后抬了抬手,“你起来再说吧!” “是,皇兄!” 长公主站起了身,看到丰臣泷一在一旁站着,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防备,她看了皇上一眼,希望他能将这个道士支开,可皇上却说:“蓝爱卿非凡尘中人,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俗事,你尽管说吧,他不会将你的话传出去的!” 长公主暗暗心惊,这个国师才来皇上身边没多久就已经这么得皇上器重了,不过,虽然不太信任这个人,该说的她还是要说的。 “皇兄,皇妹听说有人在你这里状告我谋害魏国公世子,这纯属子虚乌有,是诬告,你千万别被那奸诈的小子给骗了,他这就是在离间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长公主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却发生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本以为长公主是因为秦嬷嬷之事而来,想着她们主仆一场,定然会为了那婆子来向他求情,可谁知她一开口说的竟然与她自身安危密切相关的一件事,这是不是说明她做贼心虚急于想撇清与秦嬷嬷之间的关系呢? 皇帝的眼中晦涩不明,看着长公主问道:“你听谁说的,有人在朕这里状告了你?” 长公主顿时一噎,听谁说的?不是刑部都将诉状递交到你手中了吗? 皇上就说道:“刑部所接到的诉状是匿名的,但是也确确实实有人在朕这里将你告了一状,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难道不是徐舒玄那个不孝子吗?”长公主生怕皇上手里有什么证据,赶紧又将徐舒玄的种种行为都控诉了一遍,“皇兄,你是不知道皇妹嫁进魏国公府受了多少委屈,那个不孝子不愿认我这个母亲,就处处与我做对,我是送了些婢子和衣物给他,那也是出于我的一片关心,可是他却污蔑我说我叫人在他衣物上放了毒药,还总是对那些下人们宣称,我要害死他,我又没有子嗣,我害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有他娶的那个媳妇杨凌,也是个牙尖嘴利的,自从她进了魏国公府的门,就与那不孝子同仇敌忾,视我为眼中钉,从来不给我请安,对我安排的事情也置若惘闻,我若是说她一句不好,她必定会以十倍的话来反唇相讥,皇妹几次被她气得差点吐血!” “皇兄,这对夫妇就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想气死我,我念在那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没有与她一般计较,他们倒好,先来告我一状,皇兄,你一定要为皇妹做主,切莫上了他们的当,要冶罪也该冶他们一个不孝之罪才对!”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昴,痛彻心肺,素不知漏洞百出,险些让丰臣泷一笑出声来。 说自己没有子嗣?那徐舒玄不算她的子嗣吗?说他们不孝,你这个母亲做的又如何? 皇帝的脸色更为不好看,一则,状告之人从来没有说长公主在世子的衣物上下毒,而是在饮食中下毒,二则,那个状告之人也不是徐舒玄。 “皇妹,魏国公世子从来没有在我这里告过你的状,这次告你谋害世子的人是魏国公!” 皇上突然的一句话让长公主如遭电击? 魏国公徐睿?他竟然还有这个胆量在皇兄面前告她? “皇兄,魏国公他这……这也是诬告,他能有什么证据?他就是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从来都不顾念我们之间的夫妻情份……” 长公主语无伦次的话还未完,皇帝突然就怒了:“你也说他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那他为什么要为他这个宝贝儿子来诬告你?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他在朕的面前告这一状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的这一怒登时让长公主哑了口。 “皇妹!”皇帝突地站起身来,语重心长的道,“朕下旨将你嫁给魏国公做续弦,是要你们夫妻二人好好在一起过日子的,不是让你闹得天翻地覆,之前钟家三口之死已经让你背上了克夫的名声,你若还想对魏国公世子下手,就算旁人不知道这事是你做的,你也免不了再背上个克子的恶名!” “舒玄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若对他好,他不会不孝敬你!” “你实话告诉朕,那钟家人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皇上陡地话锋一转,长公主便霍地一下抬起了头,面色惨白,哆嗦着双唇半响无语。(未完待续。) 第214节 秦嬷嬷的招供 “皇兄,你难道也不相信我了吗?那都是小人之言,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也许秦嬷嬷……秦嬷嬷也是遭人陷害的,那阮夫人说她曾经是钟家的婢女,试问,一个小小的婢女她有什么资格能成为朝中五品官员的妻室?那刑部郎中阮显一定也是让人给买通了的,她夫人才会制造那些假证来诬蔑秦嬷嬷,实际上也是为了对付我将我拉下水。” 长公主竭力争辩着,皇上已是十分不耐的摆了摆手道:“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他有什么理由要对付你堂堂一位长公主,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很可能连乌纱帽都不保,就为了陷害你,他豁出去连命都不要了吗?” “皇兄——” 长公主还要说什么,皇上继续道:“你别再说了,刑部提交上来的案卷朕已经看过了,阮夫人从前的确是钟老太太身边的婢女,钟老太太膝下只有一子,对阮夫人甚是喜爱,最后才收为了义女给换了官籍,她的身份,顺天府都有留档证明,造不了假!而阮夫人所提供的药渣以及钟老太太临终前所写下来的手书皆有经过证明,冤枉不了秦嬷嬷,阮夫人没有直接指证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对你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包括魏国公对你也并非是诬告,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李嬷嬷,那李嬷嬷已经对魏国公全部招供,从前世子久病不愈,就是因为你叫人在他饮食中放了对他身体有害的金莲花和夹竹桃,你还几次三番的派刺客去刺杀世子,包括世子大婚的那一日也没有放过机会。” 长公主便是一阵惊诧错愕,皇上怎么知道她在那逆子大婚之日派人去刺杀过他? 就听皇上续道:“芳宁,你是不是忘了,你身边的那些护卫也是朕赐给你的,你做过什么事情,朕只要问问他们便能一清二楚!朕从前是不是太纵容你了,才会导致你如今行事越发放肆不计后果!现在连魏国公都来求朕要判与你恩义绝,否则你谋害他儿子的事情,他非得闹得全天下皆知不可!” 恩义绝?长公主陡地眼眸张大,抖动着嘴唇,似不敢置信,又无可辨驳。 皇上就叹了口气道:“魏国公,朕替你暂时劝住他了,至于秦嬷嬷之事,你以后不要再管了,你今日在朕面前控告世子与世子夫人不孝的话,朕也当没有听过,你现在,便回去反省吧!” “皇兄——” 长公主低唤了一声,仍踌躇着不肯离去,她本来还想求皇上另外一件事的,这时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皇上已继续坐回蒲团上打坐,长公主无奈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宫道上走去了,她心里清楚,秦嬷嬷是一定保不住了,而且多留一刻对她来说都是凶险,尤其一想到在她背后捅刀的人竟然是魏国公徐睿,长公主心里的一团火就怎么也消不下去! 恩义绝!呵,从来没有过夫妻之情,又何来的恩义绝!徐睿呀徐睿,你既然对我无情,那也就别怪我对你无义! 匆匆的登上马车,长公主吩咐车夫紧赶紧慢的向魏国公府奔去,途中还特地在刑部衙门外逗留了一会儿,就见门外竟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人甚至指着刑部大堂的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声音或多或少的传到了长公主耳里,诸如“黑心肠,歹毒,遭天遣,活该有些报应”之类的话,有的甚至还冒出了一句“一个奴仆竟然有如此胆量毒害了钟家一家,也不怕冤魂索命!”之类的话。 长公主听后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钟磬临死前那一双圆瞪着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一起拉进地狱。感觉到背后好似有一阵阴风吹过,长公主立刻放下轿帘,又催着车夫赶紧向魏国公府的方向赶去! 冬日的风吹着帘子不停的翻滚,那声音也像极了那一个寒冷的晚上,长公主只觉得毛骨悚然。 回到魏国公府后,就立刻叫人唤来了徐青玄,问:“怎么样,刑部将案子审得如何了?秦嬷嬷是招了还是没招?” 徐青玄答道:“目前为止,秦嬷嬷算是自己认了罪,承认钟家一家都是她所杀,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件案子就能结了。” “你什么意思?她都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这案子不能结?”此时的长公主恨不得秦嬷嬷立刻死了才好,那些议论声还在她耳边嗡嗡的响着,她也很害怕那些骂声最终会落在她的身上。 徐青玄又答道:“因为主审此案的是景王殿下,大伯母,你也许还不知,大哥与景王还是有些来往的,裕王殿下几次拉笼大哥,他都婉言拒绝,难保他现在不是在为景王谋划,而景王也下令将秦嬷嬷关押在了刑部最为坚固的密牢之中,说是待案子呈交了皇上,再作定夺,可这明显的就是缓兵之计,大哥一定还想从秦嬷嬷的口中诈出什么来!” 长公主便急了,连忙拍案厉声道:“那就赶紧想办法趁早将秦嬷嬷解决了,让她永远也开不了口,你在刑部不是有朋友吗? 徐青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被吓得这般失了理智,便问起了她进宫瑾见皇上的事情,这一听之下,便感觉不妙,觉得这似乎又是大哥设下的一个圈套,先让他们以为状告长公主下毒之事是他做的,待长公主去皇上那里诉求了一番,结果竟然自己成了诬告。 “徐睿竟然一声不响的就狠狠的捅了本宫一刀,本宫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如你也替本宫想个万全之策,将他也毒死算了,最好是能将他的死算到世子和世子夫人身上!” 长公主话刚说完,徐青玄便立刻反驳:“不可,大伯母,若是魏国公现在一死,那爵位就一定会让徐舒玄承袭了去,我们要作长远计,先忍下这口气谋大局!” “谋大局?怎么谋大局?”长公主眯了眯眸子问。 徐青玄便笑着走近一步,让长公主低下了头,以耳语般的声音说了一句话,长公主神情大变,便低喝了一声:“这怎么能行?这是大逆不道!” “大伯母,这怎么会是大逆不道,长子继承皇位那是遵从祖制,只是皇上这些年受了那卢靖妃的蛊惑一直不肯下决心,那么大伯母就帮皇上下定决心好了!” 见长公主神光聚敛,尚在犹豫之中,徐青玄又道了一句:“不过,为了以妨万一,这之前我们还得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徐青玄唇角一勾,阴笑着道了一句“让杨家军回不来,并让杨家彻底从京城消失!” 长公主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这大概是她今天听到的一个最愉悦的消息了。 “你有什么办法?”她问。 徐青玄却卖关子道:“明天,大伯母就会知道了!” 长公主便笑了笑道:“好,本宫等你的好消息,不过为了以免夜长梦多,本宫还是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将秦嬷嬷的事情给办好了!” 徐青玄拱手答了一句:“当然。” 秦嬷嬷已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她被关在了一个十分明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刑部大牢最底下的一层,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地,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如同莹火一般照亮着,像极了夜间鬼魅的眼睛。 秦嬷嬷还是很害怕的,毕竟杀过那么多人,手上沾满无数人的鲜血,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会怕那些所谓的阴魂,可是现在一个人呆在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便随时感觉那些枉死者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突然有铁锁的声音传了来,一阵脚步声在地牢之中显得犹为沉重,不一会儿,那人走近了,将一盏微弱的油灯给递了过来,那凑近来的一张脸几乎吓了秦嬷嬷一跳。 “秦嬷嬷,有人来让我送你上路!”那人阴恻恻的说道,接着就打开了牢房之门,将一根粗麻绳扯着向秦嬷嬷的脖子套了过来。 “不,不——”秦嬷嬷喊着,“长公主殿下手中有尚方宝剑的,她一定会来救我的,你是什么人,也敢到这里来杀我?” 那人讥诮的笑了一声,回道:“嬷嬷,长公主让小的代为转告一句话,主仆一场,你就当是最后为长公主尽忠了,你的那个姘头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她会替嬷嬷好生照料的!” 秦嬷嬷顿时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她从小伺候到大的长公主真的在这个时候放弃了她,也是,钟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好待也有皇上追封的爵位在,而且钟磬还是朝中官员,钟老太太也有诰命在身的,若是他们的死的真归根到了长公主身上,她背负着弑夫的罪名,就算有长公主的尊贵身份,也要是受极刑的。 所以,主仆一场,这便是要送她最后一程了! 粗绳勒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感到一阵痛苦的窒息感,就在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那根绳子松了,她眼前的人也如同一瘫烂泥一般的软倒了下去。 秦嬷嬷就看到眼前有火把举起,地牢之中红彤彤的变得大亮起来,她恢复神志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洁白的狐裘,身姿挺拔,如玉如松,美华得不似人间。 不是世子徐舒玄又是谁? “刚才是世子救了我吗?”秦嬷嬷喃喃,有些像做梦一般,看到眼前倒下的尸体,以及那个站在徐舒玄身边的如杀神一般的男人南楚。 刚才就是南楚将这个意图要勒死她的人杀了的吧? “秦嬷嬷,我能救得你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如若你还不肯说实话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做这个替罪羊了,而且杀害朝廷命官和诰命夫人可是重罪,你的家人也无一可能幸免,长公主这个时候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会去保住你的家人?” 秦嬷嬷顿时颓然的蹲下身去,双手掩面,痛哭流涕,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好,如果下次开堂公审,我愿意说实话!” 徐舒玄便含笑点了头,听秦嬷嬷将话说了下去,待他问到长公主为什么要杀钟磬时,秦嬷嬷的回答简直如同惊雷一般炸在他头顶,实在是让他难以置信。 他回到听雨楼的时候,韩凌正好命余嬷嬷在花厅里摆好了饭,本来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但韩凌就是怕他肚子会饿,硬是让余嬷嬷做了些点心备着。 徐舒玄看到满桌精致的点心,再看了看韩凌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觉得心中一缕哀伤无以名状,又感觉这幸福确实来之不易。 他将韩凌拥进了怀里,又像从前一样极为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轻吻。 “舒玄,你怎么了?从秦嬷嬷的嘴里,有套问出什么来了么?” 徐舒玄点了点头,说道:“秦嬷嬷对我招供了长公主曾经让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长公主之所以要杀钟磬,是因为钟磬曾经亲眼目睹了她和塔罗王子之间的来往,而且钟磬还知道了塔罗王子与言藩一起陷害蒋家之事,所以钟馨便屡次劝长公主 穿过遂道,我手举朝阳剑刺破眼前最后一袭黑暗的维幕,然后,不出我所料,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女人,我的母亲。 和她交缠在一起的男人,长发覆盖了整个身躯,阴暗中,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如玉一般的光亮透明,恍惚间,我竟能看到他的玉臂上照映出了我的剪影。 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他们尽情的沉浸在情意绵绵的欢愉之中。 “给我停下来!”我羞恼的大怒,横掷而出的剑光在半空中扫过一道烈焰光圈,“骨碌碌”,昏暗的密室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到我的脚边,我愤怒的将那一物猛踢向了那纠缠着的两个人。 “蝶衣,你还真是淘气。”那个女人一边抚摸着男人的肩,迎合着他的吻,一边媚声的叹息,而那男人仿佛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依然忘我的继续,对于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感到不可思议,再也无法睁眼去看他们,我侧过头,讽刺道:“既然知道我来了,娘,请你马上停止你的游戏,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未完待续。) 第215节 婆媳交锋 翌日,徐舒玄起床后依旧去上朝了,韩凌一早让巧儿梳妆后便去了灵钥宫给魏国公请安,昨天长公主去了宫中之后,魏国公就特地派人到听雨楼来传过话,说了徐青玄和长公主在兰香阁中密谈之事,并叮嘱他们夫妻二人要格外小心,当时韩凌还挺意外的,原以为魏国公对长公主之事一无所知,没想到他心里早如明镜一般,只是不说破不点破罢了。 魏国公已是年过六旬之人了,虽然犹能保持着精神抖擞,但头发已经花白,坐在上首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看着她满目含笑,面容慈祥。 韩凌给他递上了一杯茶,这也是最近她跟舒玄所学的茶艺,用冬藏雪水加腊梅花瓣煮出来的茶水喝下之后格外的沁人心脾。 “你和舒玄最近都还好吧?”魏国公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问。 韩凌不知道魏国公为什么突然问这一句话,按说,这个国公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内宅之中发生了一丁点小事都会被迅速的传开,她和舒玄的事,魏国公也能听了有不少吧,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现在没有一个不敢敬她的,舒玄宠妻的名声甚至传遍了整个京城,尤其是朝堂上闹的那一出更是让他名惊四野,有的人甚至还嘲笑他惧内,不然为什么连金国公主都不敢娶呢? 于是,韩凌笑吟吟的回了句:“父亲不用担心,我们都挺好的!” 魏国公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凄然。 “舒玄比你大了很多,他宠着你是应该的!”魏国公轻叹了一声,“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不亲厚,倒是视他姐姐如母亲一般,我知道他姐姐的死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他一直能忍,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向任何人倾诉,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确实是知之甚少,没有陪伴过他成长,也没有教导过他什么,实在是对不住他!” 韩凌觉得有些心酸,尤其是看到魏国公两鬓斑白,已如迟暮老人,那满目凄伤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奈与懊悔,以及对亲情的一种期盼,便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多代舒玄来灵钥宫尽孝。 “父亲实在是太言重了,儿媳以为,每个人对子女的教养与宠爱方式都是不同的,而恰恰是父亲的这种方式,让舒玄得到了更好的教育和成长,儿媳非常感谢父亲,培养出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魏国公便哈哈一声笑了,叹了一声:“也怪不得舒玄这么爱护你,年纪虽小,却知礼聪慧明大义,他娶了你,也是我们徐家的福气!” 韩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却见魏国公笑着笑着,眼神又变得怅然起来。 “也许我过不了多久就会致仕了,有件事情以前一直没有胆量去做,也是我心中的遗憾,在致仕之前,父亲会帮你们一把的!” 韩凌不明所以,怎么又说到这里来了,可将这句话仔细思索一遍后,她方才隐约想到了那话中的深意:“父亲现在还年轻,怎么就谈到致仕了?” 魏国公便笑了笑道:“你这句话就说得有些不尽实了,父亲都已过花甲之龄了,哪里还年轻?” “可那言大学士都快八十岁了,都还没有致仕呢!” 魏国公的脸色便是一凝,韩凌暗道不好,她不该在父亲面前提及言菘的,父亲所悔的事情便是因为言菘父子陷害了蒋家致使蒋家倾覆全族而亡,而他当时却选择了保自家利益而逃避吧! “对不起,父亲,儿媳这句话说错了!”韩凌赶紧道歉。 魏国公却又噗哧一声笑了:“你这孩子,还很会逗人开心。”说完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突地问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查舒玄的母亲当年……之事,可有查出什么眉目了?” 韩凌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将秦嬷嬷的招供之词告诉了父亲,他会不会一冲动就去找塔罗王子算账? 想念及此,魏国公又接道:“塔罗王子现在住在了皇家外馆的新荔宫,有宫中护卫保护着,如若想行刺他,恐怕会有些难?” 韩凌便是咯噔一下,倏地抬眼,难道魏国公都已经知道了南宫夫人之死的真正原因? 谁知魏国公又说了一句:“最近朝中风云变幻有些剧烈,你也不必一直拘在国公府里,和你外祖家杨家多走动一下,提醒提醒你五舅小心防备。” 防备什么,韩凌正想问,魏国公便解释道:“我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好像有人对你四舅舅在南京驻守期间所做的事情不满,怕是有些人会上折子弹骇……” 看到韩凌一脸的震惊和担忧,魏国公忙又安慰道:“也只是极少数人妒忌你四舅舅在西北立了军功,便私下里抱怨诋毁发泄一下罢了,无凭无据的,应该也没有人有胆量真的去弹劾,你别太过担心了,父亲说这些也不是让你担心的,就是怕有小人趋机钻空子,让你外祖家多加小心,毕竟欲加之罪……” 魏国公不再说了,只是摆了摆手,十分温和的对她说道:“好了,你快回到听雨楼去吧,莫要在这里站久了,舒玄该心疼你了!” “我也该到衙署去了!” 韩凌道了声好,本来还想露出一个微笑来的,但却只勉强扯出了一丝僵笑,走出灵钥宫后,她满脑子里便一直回响着魏国公最后的一番话——有人对四舅舅在南京驻守期间所做的事情不满? 四舅舅在南京驻守七年无战事,会出什么纰漏? 可韩凌想不到的是,偏就有那些人就在杨茗钰驻守南京七年无战事上作了文章! 就连魏国公也想不到,他刚到衙门时,关于弹骇杨家的折子就已经满天飞了,听说奏折都已经内阁传至了皇上手中,皇上龙颜大怒,立刻召集朝会,杨茗轩身为兵部侍郎首当其冲,本来这次西北战争粮草后方补给之事也是他监督的,竟然也被那些监察御史官员们拿来说事,说什么杨家兄弟沆瀣一气蒙骗皇上,现在西北已是杨家的天下,杨茗义已在西北拥兵自重,就地称王,对和议之事违旨不遵,当地百姓已只知杨将军而不知有皇上! 还有御史官将京城之中出现RB间谍的事情拿出来了说,道是杨茗钰当年在南京驻守时的疏漏,更有甚者直接指控杨茗钰通倭,这最后的一条自然是让皇帝雷霆大怒了,立刻就要下旨去安国公府彻查! 消息是无双带给她的。 韩凌刚回到听雨楼时,就见一道人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般从书房屋顶上飘了下来,她原以为是刺客,就要喊人时,这人便扯下了脸上的蒙布,一脸焦急的向韩凌禀报道:“世子让我传信回来,道是,若长公主到听雨楼来跟世子夫人说了什么,请世子夫人切莫惊慌,一切以保护好自己为重,其他的事他自会应付的!” 韩凌见是无双,起初有些惊讶,自从无双在樱士馆为了救她而掉进塔罗王子的机关暗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暗卫了,没想到他会在此刻出现,而且所报之事又是如此紧急而突然。 一问之下,竟得知朝中已掀起了如此大的巨浪,无论是拥兵自重,还是通倭对皇上来说都是不可容忍之事,看来那些弹骇大舅舅和四舅舅的御史官们是豁出去了要将杨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听到这一则惊雷般的消息,韩凌不可能不心慌担忧,这一急之下难免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有什么证据来弹骇我四舅舅与通倭?”韩凌怒道。 无双便垂下了头,回道:“据南楚送给我的消息是,因为京城之中最近出现了许多日出之国的间谍、东瀛武士,那些御史官们指控说这些倭寇都是杨将军放进大眳来的,还有人甚至说,杨将军驻守南京七年无战事就是因为与倭寇私下里达成了协议,目的就在于放任一些RB间谍进来,挑起我大眳的内部战争,以此来达到腐化并削弱大眳兵力的目的。” “他们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到底是些什么人弹骇的?”韩凌到底还是太紧张,不然也不会刨根究底的问无双,毕竟无双也不是朝堂中人,而且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舒玄能告知的也很少。 “如果世子没有猜错的,那些人就是曾经与徐青玄有过来往的官员。” 那就是说,也都是言党一派的人,难怪……这一对奸诈的父子七年前没有以一场宫女弑君案扳倒杨家,现在竟然孤注一掷来了这么狠绝的一招。 韩凌越想越焦急,怎么还会记得无双进来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连忙叫了晏紫姹就要到安国公府去,无双拦住了她道:“世子夫人,世子说,现在这个时候,你绝不能到安国公府去!” “为什么?” “因为世子已经请求了皇上让刑部、大理寺以及锦衣卫的人一起到安国公府去搜查杨将军通倭的证据,无论是黑是白,有三司之人在场,必能力求一个公正严明!而世子夫人现在只需要呆在听雨楼中等候消息!还有……” 见无双面色凝重欲言又止,韩凌急忙再问:“还有什么?” 无双迟疑了一下,终是答道:“还有在这一次弹劾之中,世子和徐五少爷也未能幸免,有人竟然弹劾世子窝藏了判臣蒋家余孽,而徐五少爷更是擅离职守,贪功冒进,并与杨逸之一起闯入鞑靼人的阵营之后无所踪,被告有投敌之嫌!” 这些,南楚本来是交待了让他不要说的,可是无双还是忍不住道了出来,果然在这些话说出来后,韩凌就是再怎么心忧如焚,再怎么惊慌无助,她也平静了下来。 原来这一次,他们那帮人不仅想要彻底整垮杨家,还想一并将舒玄与墨玄也置于死地! “墨玄和我逸之表哥真的是闯入敌军阵营失踪了么?”韩凌喃喃的问。 无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韩凌,便照实回答:“据刚刚传回来的西北军情,好像是这么说的……” 韩凌顿时觉得一颗心猛然下沉,如坠冰窑,要不是一只手竭力的扶住了身旁的那张檀香木桌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晕过去? “世子夫人……”无双抢了一步过来,想要扶她,却终因礼节而垂下了手,本想说句安抚的话出来,就听韩凌说道:“我无事,世子还交待了些什么?” 无双见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心中暗叹,世子夫人果然不一般,年纪还这么小,心性却是锤炼得如同世子一般临危不乱。 “世子说,如果长公主带人到听雨楼中来搜查,世子夫人一定要拖着她直到皇上派的人到来!”无双答道。 “你是说,皇上也会派人到听雨楼中来搜查?”韩凌反问了一句,“来搜查什么?” 无双点了点头:“世子是这么说的,但不知道皇上会派人来搜查些什么。” 韩凌知道再问下去,也是为难无双了,便让他退了下去,再仔细琢磨着舒玄带过来的这些话,既然他们是弹劾舒玄窝藏了判臣余孽,那必然是要找出他藏了这个人的证据,也不知道那个弹劾之人有没有直指这个人就是墨玄,但不管怎么说,舒玄这里都是不可能有证据的,也许唯一的证据就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那一本医书上有记载一个能使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之血相融的药方,但即使是这个证据,舒玄也已毁掉了。 来搜查的人必定会出其不意,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才会打她个措手不及。 也难怪舒玄会让无双来知会她,以免她乱了阵脚。 但是同时提到了长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韩凌正想着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震响,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韩凌不觉心中冷笑,看来也果真让舒玄猜对了,长公主这是来给她送“藏判臣余孽”的证据来了,恐怕还想将舒玄所查到有关塔罗王子以大眳之人训练死士的证据一并找出来吧! “世子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长公主带了一帮人马过来了!” 在巧儿的一声疾呼中,韩凌便赶紧打开了书房之门,从中走出来,而这个时候,听雨楼的前门处已经发生了最为惨烈的一幕,长公主带了数十名护卫大驾于听雨楼,但遭到了守门小厮的阻拦,那小厮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就挨了长公主身边护卫的一剑,胸口的一剑对穿而过,血就这样喷溅了出来。 巧儿哪里见到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吓得一声尖叫,差点就要晕倒下去,她也听说过后宅之中那些明争暗斗,尤其是婆媳之间那种人前装和睦背后耍阴谋的都是使的无形之刀,像长公主这样直接持剑而入实施血腥暴力行为的,她还是头一次见,恐怕以后传出去也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这是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真就这样跟自己的儿媳明晃晃的拿刀对干了! 直觉告诉她,如果世子夫人今天违逆她的话,她是不是还会大开杀戒? 巧儿浑身都开始哆嗦了,看向自家主子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是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长公主已带人冲进了大门,就这样气势汹汹的站在她面前,后面数十个身穿墨黑衣裳的人林立着,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把尚方宝剑! 韩凌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尚方宝剑,冷声问道:“长公主殿下为何事而闯进我听雨楼,是儿媳做错了什么事吗?” 长公主竟是连半句客套话都没有,刷地一下就将长剑拔了出来,指向韩凌。 “本宫早就怀疑过,徐墨玄就是蒋家余孽,可是世子竟然以一招滴血验亲骗过了皇上,如今连朝中的监察御史林大人都有证据证明世子分明就是欺君以保徐墨玄,现在本宫就是代表皇上,来这听雨楼中搜查证据,所有人都不得阻拦,否则,本宫手中的剑代君执法,先斩后奏,绝不留情!” “就是世子夫人也不例外,让开!” 巧儿一听,更加吓怕了,连忙拉着韩凌,生怕她会向前走一步而撞上了那把尚方宝剑,可是不管她怎么拉,韩凌依旧纹丝不动。 “既然林大人都已经有了证据,却为何还要长公主您到我听雨楼来找证据?”韩凌冷声反问。 长公主怒喝一声:“休要狡辩,林大人所指的证据就在你听雨楼中,你若是不让开,本宫就先将你给杀了!” 韩凌便是一声冷笑:“真没想到,长公主殿下上次命人在我听雨楼中纵火烧世子书房不成,现在竟然拿了尚方宝剑来强行施威,长公主手中的尚方宝剑就真的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吗?” 长公主登时柳眉倒竖,气得一把剑就真的朝韩凌刺了过来,却在这时,另一把明晃的大刀袭来,硬是将她手中的尚方宝剑给击落了下去。 长公主被震得踉跄后退,待站定身形后,就愤怒的看向了无双:“你胆敢击落皇上的剑,你这是冒犯圣上,当诛九族!” 无双仍旧冷着一张脸道:“我不知道什么尚方宝剑,我只知道谁敢冒犯世子夫人,我就会饶不了谁!” 这个没长脑子的人,只知道忠心护主,竟然连尚方宝剑也不认识! 长公主气得无语,连忙又将尚方宝剑捡了起来,又要指向韩凌时,却看到韩凌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从袖口中露出来,慢慢举至了她的眼前。 长公主不禁呆愣,只见韩凌手中握着一物——竟然是一张金书铁券!(未完待续。) 第216节 长公主的落荒而逃 金书铁券!还是皇爷爷所赐的金书铁券! 徐家竟有这件东西,她怎么没有听皇兄提起过! 而且这东西竟然还在韩凌的手中!那个逆子还真是将这丫头当宝了,连这样的东西都舍得给她! “长公主殿下,先不说你手中的这把尚方宝剑是否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就算有,那我手中的这张金书铁券是否可以保我一命?” 韩凌轻笑着问,一双如远山含黛的新眉,寒潭秋水般的杏眼,以及那娇艳似三月桃花的唇瓣,在这样一张肌如凝脂的脸上,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美得如同画中人一般,本是何等赏心悦目之景,可在长公主看来,竟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她原本是真的打算用这把尚方宝剑杀了韩凌,之后再从听雨楼中找出她想要的“证据”,然后呈交给皇上,那么韩凌的死也算是违逆不尊、罪有应得,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可是这丫头竟然拿出金书铁券以示对抗! 在皇兄派来的人赶到之前,徐舒玄的书房,她是一定要进去的,她就不信真找不到他以滴血验亲帮徐墨玄掩盖身份的证据,而且倘若徐舒玄真的查到了塔罗杀人的证据,且放在了这个听雨楼中的话,那她就绝不能让皇兄派来的人找到! 念及此,长公主也豁出去了,对手下的护卫们下令道:“给我杀了她们,到世子的书房里去搜!” 可是那些护卫们却仍面面相觑的呆在原地,踌躇不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宫叫你们进去搜,谁敢阻拦,你们就杀谁?”长公主再次厉吼了一声。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护卫就有些为难道:“长公主殿下,魏国公世子夫人可是皇上所赐的一品诰命夫人,真的杀了她,咱们这个罪也担当不起,而且皇上也有训斥过属下,不能听凭长公主殿下胡来!” “你说什么?”长公主目眦欲裂,暴怒之下竟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反手一剑就划破了这位护卫的喉咙,使得她身后的那些护卫们都不禁瑟然的倒退一步,噤若寒蝉! “现在谁还敢违抗本宫的命令!本宫叫你们进去搜,你们就进去搜!” 听雨楼中的所有仆妇们都骇惧的退到了一旁,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公主这么可怕的一面! 疯了!她真的是疯了! 长公主的一张脸已是极度的扭曲,她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剑,有些茫然后悔的看了那倒在地上的护卫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便马上又转过身去,持剑冲向徐舒玄的书房。 “给我拦住她!” 韩凌一声厉喝,人已飞快的拦在了她面前,长公主顺势将剑砍向了韩凌,还好无双抢先一步,及时的将韩凌从长公主的剑下拉了出来,而在无双的一声令下,许多藏在听雨楼中的暗卫都显出身来,将长公主所带来的护卫重重包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秦公公来了!” 秦公公现在是皇上的司礼监禀笔太监,皇上批阅奏折时,就是他在旁边念着,然后代为执笔,珠圈一点,可以说他那一笔就代表了皇上的决策,现在司礼监的权力已然盖过一切,就连内阁首辅杨奕清也要敬之三分。 长公主见了他,自然也是要客气几分的。 听到秦公公的到来,长公主的那些护卫已是肃然起敬,再也不敢有半分举动。 韩凌也让无双命那些暗卫退了下去,然后上前给秦公公见了礼。 秦福便呀哟一声笑道:“世子夫人这可是折煞我了,皇上口谕,让我来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听雨楼搜查一点东西,还望世子夫人莫要见怪!” 韩凌便笑了笑道:“秦公公是替皇上办事,臣妇又怎么好见怪。”说着,对秦福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世子的书房就在这里,秦公公这便请吧!” 秦福看着韩凌,十分和蔼的笑了笑,再抬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见有数十名太监向听雨楼中走了进来,使得这个原本宽敞的院子变得拥挤起来。 而长公主手中还提着一把滴血的尚方宝剑,私毫没有带着护卫离开的意思。 秦公公看了地上一名护卫的尸体,亦是惊吓得哎哟一声:“这怎么闹出人命了?”然后再对着身后的那些太监尖声吩咐道:“都给我仔细点,皇上命咱们来搜世子的书房,是来检查一些东西的,若是闹出了人事,让世子夫人受了惊,就别怪咱家不给你们留情面!” 没有人比秦公公更清楚皇上的心思,即使杨凌这个女孩已经嫁了人,但皇上对她还是有一些念想的,尤其自上次世子夫人给他扎了一针之后,皇上身体康复已是对她心存感激。 现在皇上只不过是想查清楚世子到底有没有欺君,徐墨玄到底是不是蒋家余孽,说实在的,这与世子夫人没有半点关系,若是因此伤及了她的性命,恐怕他们这些来办差的奴材一个个都得替她偿命。 那些太监们齐声答了声是,然后陆续进了徐舒玄的书房,于各个角落搜索起来。 长公主的神情越来越着急,拿着尚方宝剑的手已禁不住开始颤抖。 秦公公便向她施了一礼,笑嘻嘻道:“长公主殿下因何事而与世子夫人闹得不愉快,要不要咱家来替你们做个和事佬。” 长公主此刻心中紧张到了极致,哪里还听得进秦公公的话,脸上再怎么挤也挤不出一个笑容来,就干脆冷着脸道了声:“不必!” 徐舒玄的书房里已被翻了个底朝天,那些太监们或惊或乍所闹出来的一丁点声音都会刺激到她的情绪,就这样什么事也不能做的干等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太监捧着一本书送到了秦福的面前。 “秦公公,奴材在世子书房里找到了一本医书,像是南宫夫人所留下来的!”那太监说道。 长公主不由得大喜,一本医书,是了,这本医书上肯定有记载能使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血脉相融的方子,这便是证据确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倒要看看那个逆子怎么在皇上面前解释? 而秦福接过那本医书后,眼中也是大放异彩,他跟随皇上多年了,知道皇上一直都想得到南宫世家那传说中可以炼制出长生不老丹药的密方,南宫夫人竟然还留下了这么一本医书,说不定这里面就会有这么一张神奇的方子。 若是他将这本书送到皇上面前,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对他大肆奖赏,不,倘若真有这个方子,他怎么会不去分一杯羹。 秦福越想越觉得心情畅快,脸上不知不觉的笑成了一朵花,待意识到韩凌在看着他时,才勉强收敛住了那极为夸张得意的笑容。 “秦公公是觉得这本医书上有问题吗?”韩凌也能隐约猜到秦福的心思,便故意懵懂的问。 秦公公见韩凌一副浑然无所知的样子,心道:莫非世子没有将这本医书给世子夫人看过?也是,这么好的东西,世子又怎么会轻易给别人看,哪怕是自己的夫人也不例外吧! 于是秦公公也装作懵懂的答道:“哦,是这样,咱家看不懂这医书,便想将它带回宫中,由宫中的太医来检查一下,世子夫人不会不舍这本医书吧?” 韩凌就笑道:“自然不会,秦公公是拿去检查,肯定是要还回来的,我又有什么不舍的,再说了,这是世子的东西,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要查什么,但我想世子定然也不会介意的!” 秦公公便笑着欣然收下了,再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名太监从书房中跑了出来,拿着一幅画卷送到了他面前,说道:“奴才从世子的书房收到了这幅画卷,见上面所画之人颇为怪异,不知道是否是皇上所要之物,请秦公公过目!” 长公主一听说是画卷,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劈手就将那太监手中的画卷抢了去,还没有打开来看,就几剑将它劈了个粉碎,还理直气壮的训斥道:“不过是世子夫人压箱底的画册,你们这群太监,有什么可看的!” 那太监脸色刷时羞成了猪肝色,他也知道所谓压箱底的画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看到的那画卷上的人物动作哪里像是那种新娘子陪嫁时的画册,哦,也不能说完全不是,起码最后那几幅像是妖精在打架的几个动作挺像那么回事的,他也没怎么细看,这时被长公主说出来,顿时羞愤难当,偏又不敢辨解。 而脸上的表情最为尴尬且莫名奇妙的便是韩凌了,可真没想到这长公主为了毁掉自己与塔罗王子还在继续相交的证据,竟然连这种慌言都编得出来! “这是胡说,我们世子夫人怎么会将这种东西放在世子的书房,长公主殿下,你刚才看都没有看吧?怎么就知道这画卷是……”巧儿却是见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连忙争辩了一句。 韩凌便赶紧让她住了口,这事不能顺着说下去,越说便越对自己不利,也就真如长公主所愿了! 而秦公公很显然从巧儿口中听出了端倪,这画卷上到底有什么,他是猜不出,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长公主这是在趁机诋毁世子夫人的名誉。 他正要捡起地上的一张碎片拿起来看时,这时,还有一名太监抱着一个卷轴走了出来,这个太监不像先前的那名太监性子急,没有给长公主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就已将画卷送到了秦公公的手中,待他拿稳后才禀报道:“这是奴才从世子书房所找之物,请秦公公过目!” 怎么还有一幅画卷?长公主傻眼了,因为有了前一次的冲动和谎言,她总不能再编一次谎说这也是世子夫人的画册吧!何况,这画卷还在秦福的手中,她也不敢去抢! 秦福将画卷稍稍打开,瞄了一眼,然后从容的收起来,笼于了自己的衣袖中,然后对长公主笑眯眯的说道:“长公主殿下,咱家刚才看了,这副不是什么画册,公主殿下莫要再冲动了,咱家现在还得赶紧拿回去复命!” 接着招手对还在书房里搜寻的太监们喊道:“动作快一点,搜到什么没有,若是没有,现在马上跟咱家回去向皇上复命!” 那些走出来的太监们纷纷道没有什么可疑之物了,秦福便立声道:“没有,就走吧!” 对他来说,有了一本医书和那一副画卷也足够向皇上交差的了,秦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毕竟那位世子爷也是不好惹的,便又笑眯眯的对韩凌说了一句:“打扰到世子夫人了,咱家这便走了!” 韩凌笑着道了声无碍,待秦公公的人走后,便立刻叫出所有暗卫,将长公主赶出了听雨楼。 长公主本来还想逼问韩凌,秦公公拿去的那幅画卷到底是什么,可是她根本没有再一次靠近韩凌的机会,被无双剑指着一步一步退出听雨楼后,她只能看着那个姿容绝世的女孩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视线,那披着雪白狐氅的纤长身影竟是如此高华不可一世,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女孩眸中所透出来的冷诮犀利之光。 她的无理取闹甚至于她的残忍狠毒都能证明,她彻彻底底的输给了这个女孩子,当她走出听雨楼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些护卫甚至因为畏惧她而四逃而去。 也是,因为属下的一句劝谏,她竟然拔剑杀了曾经替她死心踏地卖命的人,以后谁还敢呆在她身边为她效命! 长公主走后,韩凌便有些怆然的看向了地上的两具尸体,默了片刻,才叫无双将他们用席子卷了起来,丫鬟们端了些水来,将院子里冲洗干净。 “将小丁的尸体送回他的老家吧,再给他家人百两银子,至于这名护卫,就找个地方埋葬了吧!”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韩凌便走进了徐舒玄的书房,看到四处被翻得凌乱一片,又叫了几名丫鬟进来收拾整理了一下。 听雨楼里的丫鬟婆子们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恐惧中回过神来,长公主持剑连砍二人的一幕直到现在还令他们心有余悸,可是当他们看到世子夫人竟然能从容自若的面对长公主那把染血的尚方宝剑,并化解了她的再三挑衅,每人的心中都有不小的惊颤震憾。 “世子夫人,奴婢们以后一定会忠心耿耿为世子夫人办事的!” 跪在韩凌面前的是听雨楼之前的一些仆妇,这其中只怕也有不少曾经是被长公主收买了的,但现在她们似乎都商量好了一般,都齐齐的下定了决心,以后就跟着世子夫人,绝不再存二心! 韩凌笑了笑,叫她们起了身,各司其职去了! 赶走了长公主,她的心情并没有多少轻松,那些官员弹劾大舅舅和四舅舅的事情还在她脑子里盘旋,可是舒玄却让她留在家里等消息——是啊!她现在除了等还能做什么? “大伯母,你怎么了?刚才长公主那么凶巴巴的拿剑指着你,坤儿见了好害怕。” 在韩凌怔神的时候,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钻进了她的视线。 韩凌见是坤儿,便笑了一笑:“刚才吓着你了吧?以后大伯母不会再让长公主进这个院子来了!” 坤儿便也天真的笑道:“坤儿不怕,坤儿长大了也要像大伯母一样勇敢,以后就能保护大伯母了!” 韩凌便摸着他的脑袋笑了一下,张氏见她的笑容里明显有焦急和惆怅,便问了句:“世子夫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需要我的帮忙吗?” 韩凌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眼中大亮,就在她刚要跟张氏说什么的时候,巧儿便欢欢喜喜的给她带来消息:“世子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舒玄回来了! 韩凌几乎是腾地一下起了身,便飞快的向听雨楼的大门奔了去。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一张如玉无瑕的脸颊上盛满了如春风拂煦般的微笑,韩凌一颗浸在冰窑里的心也渐渐的暖了起来。 “怎么样了?我舅舅他们……”(未完待续。) 第217节 判恩义绝 冬日夹着雪花的寒风吹得韩凌的脸颊通红,徐舒玄心疼的抚上了韩凌的脸颊,在她的一片希翼中,呢喃般的轻声道了一句:“没事了……” 仅仅三个字便如同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一般,令这整个世界都因他的笑容而变得温暖。 韩凌顿时热泪盈眶,一滴又一滴的晶莹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巧儿见韩凌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不禁也跟着哭了起来。 “世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跟着快要急死了,您不知道,刚才长公主到听雨楼大闹了一场,她拿着尚方宝剑险些就……” “巧儿,你别说了!”韩凌赶紧打断,又对徐舒玄笑盈盈道:“我这边也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徐舒玄的脸色便是一沉,眼神中盛满了心痛和担忧,他蓦地将韩凌横抱而起,径直走进烧了地龙的暖阁之中,仿佛将她当成是易碎的琉璃娃娃一般轻放到了一张梓木拔步床上坐着,然后再对她的身体进行着全方位的检查。 看到世子对世子夫人紧张得不行,巧儿就不禁掩嘴偷笑个不停,关了门之后,连忙吩咐了一个二等丫鬟到厨房去安排烧水,她也和余嬷嬷忙着给世子和世子夫人做起点心来——因为今天的事情,世子夫人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胃口进食,现在世子爷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应该能吃下一些东西了吧? 而暖阁之中的温情也在以不可预见的速度升温,两人不过是大半日未见,竟好似劫后余生一般,彼此都觉得相处的每一刻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徐舒玄不停的问:“长公主有没有伤到你,伤到哪儿了?” 韩凌都被徐舒玄这般小心翼翼而紧张的动作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就小声的嗔道:“我没有那么娇贵,上一世我还上过战场呢,经历过战争沙场上的残酷,又怎么会惊不起这后宅中的折腾呢?” 上过战场么?听到这一句,徐舒玄哪里还会像她这般轻松,而只觉得更加心酸疼痛。 “阿凌,真对不起,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给你安定的生活!” 韩凌见他深情款款的星眸中明显含满了愧疚,不禁也捧起了他的脸颊,笑吟吟道:“什么安定不安定的,有你在,日子怎么过都是好的,再说了,经此一事后,我想长公主以后定然也没有机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秦福拿走的那副画卷必然就是那幅描绘有长公主与塔罗王子私会的画卷,虽然这不能成为他们暗通款曲最有力的证据,可是就凭着那私会的一幕,也能让多疑的皇帝好一通琢磨了。 “你还是跟我说说我外祖家的事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让我在家里等着,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解决的?”韩凌干脆转移了话题,语气略带嗔怪。 徐舒玄被她这般亦嗔亦怒的神情逗笑了,不禁也卖起关子来,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如何能找到真正的证据?” “可是言菘父子集结了这么多御史官弹劾,必定是早有预谋,并做好了万全之策,难道他们没有制造出假证以此来栽脏?” 徐舒玄又笑了一笑,回道:“假证自然是有的,但又怎么及真正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还在给我卖关子,韩凌佯装不高兴的瞪向了他。 就听他更为得意的笑道:“他们的确是在杨家找到了一些通倭的密函,不过,那不是杨家通倭的密函,而是言菘父子通倭的密函!至于他们想嫁祸杨家的那些假证,早已经被你五舅舅处理掉了!” “这一次你五舅舅的确是被人坑了一把,应是他的同窗好友兵部郎中李付言在一次拜访他的时候,将那些假证放在了他的书房之中,但这些所谓的通倭信函恰好就被你曦之表哥胡乱翻了出来,当场就烧毁掉了,这本来是昨天所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一上朝,言菘一党的官员便集结在一起进行了如此大力的弹骇。” 曦之表哥的确是很爱翻箱倒柜的,尤其是四舅舅和五舅舅的书房,韩凌不禁心中发笑,好险,这一次竟是曦之表哥误打误撞解了危机。 不过,韩凌很快又将思路转回到了徐舒玄前面的一句话:言菘父子通倭的密函? “你刚刚说,他们找到了言菘父子通倭的密函?”韩凌惊愕的问。 徐舒玄点了点头,那双慧黠的眸子里满是意味深远的得意。 “是芸娘从言府中偷出来的那些密函吗?是你从师傅手中拿到的那本书吗?” 徐舒玄再次点头。 韩凌突地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将那本书放在了我外祖家的?我听无双说你不是请奏皇上请了三司之人到安国公府中搜寻,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能将那本书放在杨家?” 徐舒玄见韩凌一副紧张又欢喜得不行的表情,更是有趣的笑了,不禁戏谑道:“谁说我是今天才放到杨家的,早在我到安国公府向你四舅舅和母亲提亲的时候,我就将那本书作为小定聘礼送给了你四舅舅,你四舅舅和母亲都觉得我这聘礼送得很有诚意,所以才同意将你嫁给了我。” 韩凌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顿时又张大了一分,不由得羞赧的嗔怪道:“好啊!原来你那天就……可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可嗔怪归嗔怪,又怎么能掩饰住内心的激动狂喜,那本书可是言藩自己记载下来的陷害忠良以及通倭的所有证据啊!就这样在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大法司的众目睽睽之下搜寻了出来,铁证如山,言菘父子的罪行再也无法掩饰,现在就算是皇上也不得不重审旧案了吧! 一想到这对奸诈的父子陷害杨家不成反被舒玄算计了,韩凌就不禁笑哭了,说道:“难怪你会请求皇上要求三法司之人共同到杨家搜查证据,原来你也是早有预谋的,你就是想让大眳最公正严明的三法司共同目睹到这一本记载言菘父子罪行的证据,让皇上面对三法司的力量再难退缩,让他们所有人来做这个公证!” “舒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其实你也挺腹黑的……” 徐舒玄便乐得笑了,忽然又戏谑般的说了一句:“是啊,其实我也算不上一个好人,也许与你梦中的那个大少爷并不是一个人,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 韩凌愣了一愣,旋即嗔怪道:“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责怪你,你不好谁好呢?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看到韩凌脸颊上染了两朵红晕,徐舒玄更是欢喜得乐开了花,只是心中略有些伤感的暗忖道:也许我真的与你梦中的那个人不一样的,官场上与奸佞相搏,难免会污了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这一场智搏之后,还能不能维持本心,但是阿凌,我算计谁都绝不会算计你,这辈子能娶到你真好啊! 徐舒玄的这番心思,韩凌是猜不中的,她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墨玄和我逸之表哥的事情怎么办?我听无双说,他们深入敌营不知所踪,那些御史弹劾说他们有投敌之嫌,皇上本来就生性多疑惑,对杨家又颇为忌惮,会不会……” “不会的……”徐舒玄立声打断,认真说道,“这个军情奏报是假的,首辅大人已经查出了那个假传军情的人,已经上奏皇上了!” “军情奏报是假的?这怎么可能会有假?”韩凌难免诧异。 徐舒玄答道:“是昌国公所带的几名将官中,有一名姓卫的参将盗取昌国公的私印而写的一封假的军情奏报,真正的军情奏报是捷报,你四舅舅带领墨玄他们是闯入了敌方阵营,不过,已经破了俺答汗的阵法,大败了敌军,如果来得及的话,可能在年前能赶得回来!” “真的吗?我舅舅他们……胜了!”韩凌简直不敢相信,前一世杨家战败,全军覆没,俺答汗几乎攻进京城,兵临城下,可这一世,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打赢了这场仗吗? 韩凌不由得喜极涕零,就扑进徐舒玄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巧儿端着一盘点心进来的时候,就正巧看见这一幕,不禁心中暗叹:原来她家小姐还有这么小儿女情态的一面。 哪怕她再轻手轻脚,韩凌也听到了声音,便又赶紧从徐舒玄怀里钻了出来。 巧儿见韩凌不好意思,连忙道了一句:“世子与世子夫人请用晚膳,巧儿这便出去了!”说完,兔子似的飞跑了。 韩凌无奈的笑了一笑,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点心时,竟是忍不住大块朵颉的吃了起来,徐舒玄就看着她笑,韩凌被看得不好意思,便嗔怪的道了一句:“光看着我笑什么,我又不能吃!” 谁知徐舒玄竟回了一句:“可我觉得你比这满桌的点心都好吃!” “你——”韩凌羞得无言以对,干脆埋头不看他,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点心,偶尔再悄悄的将他爱吃的翡翠芹香虾放在了他碗里。 待一顿晚膳完毕后,韩凌才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舒玄,我突然想到,虽然言菘父子的罪行即将要揭露,可是言藩这个人还顶着徐青玄的身份藏在我魏国公府中,我们是不是要……” 徐舒玄很快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是,该让张氏去申这个冤了!”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真正的徐青玄在哪里?”韩凌又问。 徐舒玄却笑了笑道:“我知道……” ***** 和听雨楼的轻松气氛不同,此时的丹阳殿中,长公主是忧心惶惶,坐立不安,尤其听说徐舒玄平安的从朝堂之上回来,便更是焦急惶恐的马上就派人去将徐青玄找了来! 一见徐青玄,她就劈头盖脸的问:“怎么样了?杨家人现在有没有被抓进刑部大牢,皇上有没有下旨将他们族诛?” 可是被问的徐青玄脸色很不好看,应该说自从他听到三司之人离开杨家并未带走杨家任何一个人的消息开始,他的内心里就狂烧了一把火,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致命的一搏,孤注的一掷,如此周密的计划,最后竟然还是败了,就如同七年前一样,败得惨烈,败得防不甚防。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而且还不止做了一次! 七年前的那场祭祀,他本来也是想借助神灵之语让皇上诛灭了杨家,可是那张写着神灵之语的纸条传到皇上手中后,竟然变成了“分宜父子,祸乱朝政”。 七年后,他将那些通倭的密函印上杨茗钰的私印之后暗藏到了安国公府,最后被搜出来时那些密函上的签字竟然变成了他自己的名字——言藩!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是老天都在跟他作对! 徐青玄不禁握紧了拳手就朝旁边的一张梨花木桌子上狠捶了一拳,那桌面顿时凹陷下去了一个洞,长公主吓得浑身一抖,大概是从来没有发现这个表面文弱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长公主的眼中盛满了惊诧和不敢置信。 而此时的徐青玄也没有了心情继续装文弱,只阴恻恻的笑着反问了一句:“大伯母这边的事情又办得怎么样了?” 若是从前,长公主所提的问题,徐青玄不敢不答,而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力大无穷好似吃了火药一般的男人,长公主却怯弱了,竟是鬼使神差般如实照答了出来:“你所说的那本医书,秦公公已经拿回宫去交给皇上了,倘若真如你所说,里面有记载那样一个药方的话,那徐舒玄包庇罪臣余孽欺君罔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徐青玄可没有长公主想得这么乐观,今天的这个教训对他来说太大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还顶着这么一个假身份,他或许早就被抓进刑部大牢了。 “那大伯母可有进过大哥的书房?”徐青玄转而问。 长公主的脸色便铁青了,她总不能将听雨楼中与韩凌一番僵持不下最后又被赶出来的事情道出来,自己也觉得丢脸,当然她还有更惶恐不安的事情,那就是秦公公拿走的那副画卷——到了现在,她只能报着一丝侥幸心理,那不过是徐舒玄的随兴之作而已,与她和塔罗王子的事情毫不相干。 但到了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她的这个希望便彻底破灭了。 辰时正,她刚刚起床梳妆,秦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没有别的,就是让她带着尚方宝剑进宫见驾。 寝食难当一夜无眠的长公主便挂着一对黑眼圈,抱着那把御赐的尚方宝剑跟随秦公公进宫了。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秦公公没有将她带进西苑,而是直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远远的她就能看到御书房门外站立着数名锦衣卫,而刑部尚书王信、大理寺卿程靖以及都察院的索大人似乎刚从御书房里走出来。 三位大人与长公主相见行礼时,脸上都是肃穆的神情,这让长公主的一颗心也忐忑不安的悬了起来。 而就在她刚好走到御书房门外时,就听到了里面瓷器被砸碎的声音,还有皇帝愤怒的雷霆斥骂。 “是不是你联合言大学士故意陷害杨家,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朝中一大半的官员都被你们俩人给收买了去,如若不是看到这幅画卷,朕岂不是要被你们继续蒙在鼓里,毁了朕的一世英名!” “父皇,儿臣冤枉,您不能单凭一张画卷就断定这次杨家之事就是儿臣做的,兴许这画卷就是有人要陷害儿臣才故意画下的,这都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难道朕不会分辨吗?作画之人笔法并不精妙,但是她却能如此精准的画出每一个地方,场景,甚至每一个人的小动作,神情,你敢说,这上面画的这个人不是你?” “原来你早就与塔罗王子私交甚深,难怪这一次会主动向朕请求迎接大金来使,他到底来京城多长时日了?” “父亲,您真的冤枉儿臣了,儿臣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画下这样一副画卷?但儿臣保证,儿臣之前与塔罗王子并无来往,只是在将他迎接进使馆之后,才偶有过几次交谈,并非父皇所想象的那样!” “那你说,朕想象中的又是哪样?” 皇上的一句话问得玉案下跪着的人惶恐哑然,房中沉寂一会儿后,只听皇上厉吼了一声:“滚,回去好好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你以后绝不能再踏出裕王府一步!” “是,父皇!” 在听到这一声颓丧的哭腔之后,长公主就见一身狼狈连头上的玉冠都有些歪了的裕王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那一脸隐忍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郁愤。 看到长公主后,他也只怏怏而讥诮的打了声招呼,便心思忡忡的向宫外行去了。 御书房中立刻又传出了“让长公主进来!”的话。 长公主内心惶惶,打开御书房的门后,就见皇上一脸肃色的坐在龙案之后,他手中正捧着一幅画卷。 一幅画卷?长公主顿感不妙,面色铁青,就听皇上问道:“告诉朕,金国公主是什么人?徐明烟现在又去哪里?” 她想象过无数种皇兄召见她的情形以及他的问话,却没有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皇兄——”长公主内心发抖,低声喃喃,却不料又迎来皇帝的一声厉喝:“朕现在问你话,你就给朕据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朕也会以欺君之罪论处!” 长公主还从来没有见过皇兄在她面前如此暴怒过,吓得登时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皇兄,明烟已经从徐家除籍了!” “为什么会被除籍?” “是魏国公他……他说明烟毕竟不是他徐家的人,而且也这么大了,他也不想替别人白养女儿,所以就……” “你胡说八道!”皇上陡地又一声厉喝,打断了长公主的话,“魏国公替你养女儿都养了十几年了,既然不想养,何必当初还将她记入徐家族谱?你到现在还反咬魏国公一口,不知悔改!朕已让秦公公到魏国公府里去问过了,是徐明烟自己要求的除籍,她为什么要求离开徐家?” “明烟……明烟……”长公主开始语无伦次。 皇上便愤然而冷笑的替她接了一句:“因为她想做金国的公主吗?想借和亲的机会嫁给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吗?” “你们母女俩都是如此的悖礼犯义,不知伦理纲常吗?直到现在,你还在与塔罗王子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你不想要这张脸了不要紧,朕还想要!” 听到最后一句,长公主吓得赶紧争辩道:“皇兄,我没有!请你一定要相信皇妹,我真的没有!” “那这是什么?” 皇上拂袖一甩,一张画卷便滚落在了长公主面前,那最前面所描绘的一对人影正好就是塔罗王子来京城后第一次邀她相见的情形。 “皇兄,这画卷上的内容不可信!”长公主再次喊道。 皇上便摆了摆手,眼中对她已露出了极其失望和厌恶的神情,这神情让长公主感到恐慌害怕。 “难怪魏国公求朕一定要判你和他恩义绝,芳宁,红杏出墙是每个男人绝不能容忍之事,别说是魏国公,就是朕,对你也是极度的失望,刑部已将秦嬷嬷的供词交到了朕这里,她指证钟家一家确实是你授意秦嬷嬷所杀,此事朕已让城昀和刑部尚书王信替你保守了密秘,秦嬷嬷必会马上处决,但是你也绝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皇兄——” 长公主刚想问,皇兄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便叫了秦福过来,下令道:“派个人去将魏国公请过来,另外,给朕砚墨,朕要拟旨!” 秦福答了声是,出了御书房后,便叫另一名公公去魏国公府请魏国公了! 半个时辰之后,魏国公被请进了御书房。 “臣参见皇上!” 皇帝抬眼见魏国公进来之后,便将他写好的圣旨交由了秦福念出来。 “芳宁长公主德行有失,行事无状,兹事体大,不堪再为魏国公之妻,朕特准你们夫妻二人和离,长公主褫夺其封号,从今以后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踏进京城!” 长公主的眼睛立时睁得滚圆,对这张圣旨的内容,她自然是不敢相信的,她从前可是皇兄最宠爱的妹妹,皇兄怎么可能? “皇兄,我同意与魏国公恩义绝,但请皇兄不要将我贬为庶民,求求你了,皇兄,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 殊不知,就是因为一母同胞荣辱与共,皇上才会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下这一道旨意。 “朕还听说,你拿着朕的尚方宝剑闯进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听雨楼,不仅连朕赐给你的护卫也杀了,还差一点砍伤了魏国公世子夫人!朕当初赐你尚方宝剑不过是怜惜你孀居孤苦,不是让你打着朕的旗号乱施淫威!” “秦福——”皇上突地高喊一声。 秦福答:“在!” “将长公主手中的尚方宝剑给朕取回来!”(未完待续。) 第218节 旧案重提,再审言藩 秦福应命去拿长公主手中的尚方宝剑,未想长公主突然拔剑出来指向了他:“是你!是你在皇兄面前告本宫的状,你是不是也被世子收买了?” 秦福吓得连连向后倒退,皇上也惊得骇然失色,魏国公便急忙对门外高喊了一声:“救驾!” 两名锦衣卫闻声破门而入,立时将长公主手中的尚方宝剑抢了下来,并押着她跪到了地上。 “你大胆!” 皇上怒不可遏,顺手就****一方墨砚朝长公主的额头上砸了去,浓黑的墨汁顿时染黑了她半边脸颊。 从前高贵清冷的长公主如今看起来竟像个泼妇,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喊道:“皇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算芳宁有再多不是,但对皇兄你却是忠心耿耿,总好过徐舒玄那个阴险狡诈之人仗着你对他的宠信而对你百般欺骗,芳宁可以用人头来担保,徐墨玄一定就是蒋家余孽,而徐舒玄筹谋至今,也是为了给蒋家翻案!” “皇兄你忘了吗?在蒋家灭族之时,你可是毫不留情的下令诛杀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她就是徐家的嫡长女,魏国公的女儿,徐舒玄的姐姐徐舒蕴!” “他们父子俩一直都在算计你,如今更是想借你之手杀了我,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皇兄!” “够了够了够了!”皇帝已是忍无可忍,气得双目圆瞪,胸口憋闷,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秦福道,“还不快将她给朕赶出去!朕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她!” 秦福答是,表情有些为难的走到了长公主面前,小声的劝道:“公主殿下,皇上还在气头上,您就少说两句吧!按您所犯下的罪,这贬为庶民还是轻的了,皇上正是因为还念着兄妹之情才没有将您……” 长公主便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的阴诡邪异,秦福只怕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在两名锦衣卫将她拖出去时,她便凄厉而尖笑着喊了一句:“皇兄,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魏国公只觉得心乱如麻,生怕皇上信了这个女人的话,而事实上,他担忧的事情很快也摆在了眼前,皇上只不过抚额休息了一会儿,马上肃容再次对秦福命令道:“去将魏国公世子也请到朕的书房来,朕有话要问他,要快!” 秦福微愣了一下,旋即答是,然后拿着拂尘出去了! 就在出宫的路上,他正好遇见了身着官服正向宫道上走来的徐舒玄。 徐舒玄本来也是来向皇上复命交差的,不料途中遇到了一脸乌黑、浑身狼狈的长公主,长公主见了他后竟发疯般的大笑了半天,直到那两名锦衣卫将她一路拖至宫门外后,那凄厉的笑声才慢慢飘远。 是故,此时的徐舒玄有些怔忪出神,不明所以。 若不是秦公公哎哟一声将他拉回了神智,他估计还得思索上好半天。 “咱家正也要找世子呢!皇上要问你话,你赶紧随咱家去御书房吧!” “秦公公可否告知刚才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长公主她……” 徐舒玄话还未问完,秦福便叹了一声道:“世子这就别为难咱家了,这次咱家可帮不上你说话了,长公主可是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告了你一状,待会儿皇上问起什么,你就随机应变吧!” 徐舒玄便是一声轻笑,长公主这也不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了吧! 走进御书房时,徐舒玄便已感觉到氛围有些紧张,再看到父亲望着他时的那幅担忧的眼神,心里大抵便有了些猜测——能让皇上如此动怒的若不是蒋家之案就必是长公主与塔罗王子勾结之事! 果然他还未施礼,皇上便拿了一幅画卷让秦福递到他手中。 “这幅画卷是秦公公从你书房里搜出来的,你告诉朕,这画卷从何而来?”皇上肃声问道。 徐舒玄打开看了一眼,见其的确是晏紫姹跟踪塔罗王子时所画下的那一幅画卷,便答道:“此画是臣的一名护卫跟踪塔罗王子时所画,也是臣吩咐他去做的!” 皇上又问:“为何要作这样一副画卷?这幅画卷又是何时所作?” 徐舒玄答道:“此画卷完成之时已是两个月前,臣亦是在派人跟踪徐青玄时,偶然发现了他与塔罗王子之间的交往,故而对塔罗王子来到大眳的目的有所怀疑,所以才命自己的护卫对他进行跟踪而作下了这幅画卷。” “徐青玄?”皇上疑惑的低喃一声,又问,“那你现在查出了塔罗王子有何异常之处?” 徐舒玄便半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奏报与卷宗举过头顶,正色答道:“臣已查明,护城河边浮尸一案便是塔罗王子幕后主使,塔罗王子用药物训练死士,致使一些不能承受药力者疯颠发狂而亡,而且塔罗王子曾经派人在韩家抄家之前胁迫韩家三房韩庸交出数万家财,在京城买下樱士馆,藏数千铠甲兵器于地下密室之中,臣还查得,塔罗王子与京城许多豪门勋贵皆有深交,私底下亦有生意上的往来!” 徐舒玄越往后说,皇上的脸色越是黑得严重——劫财、杀人、私藏甲胄,收买士族子弟,塔罗王子做这些事情意欲何为,答案呼之欲出! “快将奏报拿给朕看看!” 皇上焦急的一声令下,秦福便立刻将徐舒玄手中的奏报呈到了他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之后,皇上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便立刻又唤人将陆颜召叫了来。 “马上带人去搜查樱士馆,将塔罗王子给朕抓来!” 陆颜召领命答了声是后便翩然离去,走出御书房时,不禁朝徐舒玄看了一眼。 皇上也看着徐舒玄,眸光阴睛不定,心中暗道:竟然在短短的五日之内,他便已查出了这桩凶杀案的最魁祸首,而恰恰这个幕后凶手便是一心想要以和亲之由夺取他娇妻杨氏的塔罗王子,是真的事实如此,还是他有意设下的这一局? 而如果真是他所设下的这一局,那么这个年轻的宠臣该是有多么深沉可怕的城府? 皇上立刻就想到了他的妹妹芳宁长公主刚才所说的话——这对父子真的是在借用他的手来除去他的妹妹吗?徐舒玄真的是在筹谋着为蒋家翻案吗? “舒玄,朕还有一事问你,徐墨玄,他到底是不是蒋家之子?” 秦福给他的那本医书,他已经看过,也让太医院的提点专门给他研究解读了一番,很失望,既没有提到过能使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血脉相融的方子,也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密方。 但是多疑是他的本性,别说是众口一词,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也绝不能放过! 徐舒玄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仍旧坦然从容的答了句:“皇上,臣已经向您证明过了,如果您还是怀疑,臣也无话可说。” “你可知道这个直指徐墨玄就是蒋家之子的人是谁?那一份弹劾你包庇叛臣余孽的折子最先是由谁递上来的!” 韩堂上诸位御史官众口烁金,的确已看不出谁是带领这一帮群臣的始作甬者。 皇上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讥嘲。 “最先给朕这一份弹劾你的折子的人就是你二叔徐智,连你二叔都来指证徐墨玄的身份可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道。 原来是二叔啊!那倒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徐舒玄便笑了,他答道:“皇上,即然监察御史徐大人弹劾臣有窝藏叛臣余孽,指证徐墨玄就是蒋家之子,那么想必他应该也给皇上看过足够的证据,皇上又何必再问臣一遍呢?” 皇帝一愣,被他气得无言以对,徐智的确是说过有证据,可证据就是徐墨玄与蒋家七郎容颜相似,可谁都知道蒋七郎一生没有娶妻,只与杨秋璇有过婚约,哪怕是退一万步讲,杨秋璇曾与杨七郎私相授受,可是众所周知,杨秋璇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徐舒玄的妻子杨氏阿凌。 单凭容貌来断定他的身份有假,这确实不能成为充分的证据,而且徐诺也说过,徐墨玄就是他与蒋家的女儿所生,容貌有几分像蒋家人并不为奇。 皇上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再问下去也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便转而问道:“言藩所记载下来的收贿卖官,贪脏枉法、陷害忠良的那些证据以及通倭密函,是你放在杨家的吗?” 皇上会怀疑到他,也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舒玄没有否认,仍是十分平静的答了声:“是!” “所以你才会请求朕命三司去杨家搜索证据,就是为了给三司以及朕看到这些证据?”皇上再问。 徐舒玄依旧面不改色,答:“是!” “你可知道,朕一样可以冶你一个栽脏陷害之罪!”皇上厉声责问。 徐舒玄却微微一笑,答:“谁清谁浊,谁忠谁奸,其实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连皇上自己都不会相信杨家会通敌,又怎么会怀疑臣拿出来的这些证据有假呢?” “那你可有想过,言藩所留下来的这本证据足以让朝中大半的官员下狱,这天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清正严明,就是你徐家又敢说没有贪污受贿一分?”皇上说到这里,有些讥诮的冷笑,“为了让言菘父子的罪行公诸于天下,你宁可得罪朝中大半的官员,树敌上百,徐舒玄,你觉得这样的代价划算吗?何况言藩已经在七年前伏了法,你还做这样的事情对自己有何意义,难道就是为了给蒋家翻案吗?” 蒋家之案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皇上说到最后,眼眸中已明显的闪动着杀气凌厉的冷芒。 徐舒玄不躲不避,仍是从容不迫的回应着他:“臣只是想还天下一个公道!” “公道?”皇上喃喃一声,忽地大笑,“徐舒玄,朕以为你这几年在官场上已磨练得够圆滑,没想到你现在还敢在朕的面前谈公道!” “倘若朕要你的命来换你所说的公道,你可愿意?”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一直焦急等待着的魏国公大惊失色,这时的魏国公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就站到了徐舒玄面前,请求道:“皇上,小儿所做之事全都是老臣授意而为,皇上若要责罚,便叫老臣代小儿受过,老臣愿意以死谢罪!”说罢,以额触地,发出沉重的钝响!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大理寺卿程靖求见!” 皇上眉头一蹙,微有些不悦,大理寺卿程靖可以说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自昨日在杨家查出那厚厚的一本言菘父子作恶多端之罪行后,他的手就一直在发抖,直到今早御前奏禀之时也没有停过,早上离开才不过一个半时辰,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殊不知程靖这次真的是被吓坏了,致脚步踏进御书房时,浑身还在哆嗦个不停,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一份奏报举过头顶,说道:“皇上,今早有一位妇人在大理寺门外敲响名状鼓,竟状告言藩杀她夫君,并以她夫君之名藏于府中,毒她子嗣,欺她公婆,奸臣不除,世间难安,望朝廷能将他绳之以法,还天下公道!” 皇上听完后有些懵懂:“你说什么?言藩都死了七年了,怎么还有人在告他行凶作恶?他是阴魂不散,留在人间了吗?告他的那个妇人是什么人?” 程靖也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阴魂不散,如何还能死而复生?可是他真的在世子夫人的带领下于魏国公府的一处偏隅角落里挖出了一具遗骨,而与那具遗骨埋在一起的衣物中确有一物是徐青玄身前之物,就连徐二老爷和二夫人柳氏都作了证明。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程靖也吓得毛骨悚然,抖耸了半天才理清思路禀报道:“告他的那个妇人正是户部主事徐青玄的妻子张氏!” “张氏?张氏不是已经死了吗?”连皇上都知道二个月前,徐家有给张氏发过丧。 程靖继续道:“张氏说,她之前是诈死,因徐青玄想杀她灭口,故而她才装病假死,那个被当作张氏埋葬的是她的一名婢女,徐青玄想要毒害她,结果误杀了她的婢女,于是张氏将计就计,就让那婢女代替了她的死亡而蒙骗过徐青玄!” “张氏所告的凶手言藩,正是她现在的夫君徐青玄,也就是易容假早徐青玄身份的言藩!” 皇上虽然听得有些晕头,可大致上也算听懂了是怎么一回事,至少,他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言藩还没有死! 言藩为什么还没有死?也许只有陆丙才能告诉他答案。 于是,皇上又下令传召陆丙。 张氏是在韩凌的带领下于辰时一刻去大理寺敲响的名状鼓,若非有韩凌的庇佑,程靖也不敢受理此案,然而即使受理了此案,程靖依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将折子递到了皇上这里。 皇上自然是怒不可遏,将程靖递上来的奏报甩在了陆丙的脸上,厉声责问言藩为什么还活着? 陆丙曲膝下跪,只得回答:“七年前言藩的确是死在了锦衣狱中,臣将他的尸首仍至山岗,不知为何他到现在还活着?” 无非也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七年前言藩的确已死,那个妇人状告的徐青玄根本就不是言藩,二就是七年前的言藩也是诈死而躲过了锦衣卫的视线。 那么,只要证明徐青玄到底是不是言藩就够了! 于是,皇上下旨让陆丙即刻捉拿徐青玄,然而当锦衣卫赶到魏国公府时,徐青玄早已不在府中,户部衙门也未见其踪影,皇上本来也想密秘处决了徐青玄,杜绝言藩未死的传言,但他没有想到,不出一日,言藩未死并以徐家二少爷藏在魏国公府中杀妻毒子的消息又传遍了京城,使得满城哗然,许多文人士子站在了大理寺门外,请求朝廷必捉拿言藩,绳之以法,大理寺门外每日喧闹,人声鼎沸。(未完待续。) 第219节 徐青玄之死 柳氏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那具在漪澜水榭中挖出来的骸骨就是她儿子徐青玄,几日以来都发疯般的对张氏撒泼大骂,骂她是扫把星,骂她谋害亲夫,甚至骂她怎么没有真正的死掉,张氏都默然承受着,仍在公婆面前尽孝尽礼,还要细心安抚照料着一双儿女。 张氏的女儿都被傻吓了,坤儿也时常抱着娘亲哭,有时候会悄悄的跑去听雨楼找韩凌,韩凌便叫张氏还是在听雨楼里暂住着,张氏心中十分感激,可既然自己已经揭露了真相,作为二房的嫡媳,哪里还有在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听雨楼中住下的道理——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却是更加要避嫌了。 张氏说:“我不能再麻烦世子与世子夫人了,总不能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以此为把柄反诬了世子夫人,何况以后的生活我还得自己来过。这件事情是我心甘情愿要做的,哪怕婆婆再难接受,可夫君去了就是去了,难道一定要欺骗自己去接受一个冒名顶替的假夫君吗,早在半年前,我就觉得他已经不太对劲了,那时候我也说服自己,他只是变了,不再懦弱有了自己的主见,只是多了一些冷漠和坏脾气,可是当我发现他竟然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时,我便觉得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不管他是谁,我也一定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张氏的一番话让韩凌心中十分难受,虽然他们已成功的揭露了徐青玄的真实身份,可是却苦了张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张氏还这么年轻就守了寡,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而且徐二老爷和二夫人柳氏似乎对张氏都颇有怨念,徐二老爷甚至认为就是张氏阻碍了他的前程! 徐智的前程与张氏又有何关?韩凌不禁觉得好笑。 后来才从徐舒玄口中得知,原来就是徐智煽动了一些御史官对他进行弹劾,并在御前告状,直指墨玄是蒋家之子的身份。 徐智为什么要冒着与徐家一起被灭族的危险做这样一件事情,若非是言菘父子或是裕王殿下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能这么大着胆子的弹劾舒玄? 本来皇上已经对舒玄起了怀疑,结果因为张氏这么一告,言藩未死的消息传遍京城,以及言氏父子所做的那些恶事都从杨家之中翻了出来,弹劾舒玄的事情反而显得那么小题大作不那么引人注意了,皇上的心思现在全放在了全城搜捕言藩与塔罗王子的事情上,裕王府现在也被羽林卫每日监视着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难飞进去。 皇上到底是顾念着父子情意,没有将裕王殿下从暗道中逃出去与塔罗王子勾结的事情昭告于天下,只当他一直在裕王府中禁足,而私底下也在命锦衣卫的人四处搜寻。 和七年前的杨家之案一样,京城每日都沉浸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仿佛只要触及到了某根弦,就会引起惊天动地的爆炸。 而就在这种朝局动荡人心惶惶的急度紧张之中,朝堂之上那些望风的御史又对徐智以及徐青玄进行了弹劾,道是徐青玄在户部担任主事的期间,多次贪贿诸边军粮,而徐智知其子贪污受贿密不告发,父子互相勾结亦与塔罗王子有勾结之嫌。 还有一封密折竟是弹劾徐智不孝,明知其父亲病而不能食鹅,却将一只鹅当成鸡送给父亲吃,以致于父亲旧疾复发而猝亡,后又将徐四太太萧氏叫到父亲床边侍疾,借此将父亲之死推到萧氏身上。 老魏国公的死因,以前韩凌就有听逸之表哥说过,传言都道老魏国公的死便是庶子徐谦所为,后来徐谦也因此被分出了徐家,并除了籍。 现在竟然有人将这件事情拿了出来,韩凌听到这则消息后不可谓不惊讶,就问徐舒玄:“写这一封奏折的人是谁?” 徐舒玄的眼中也闪泛着不可置信的愤怒之光,他答道:“写这封奏折的正是户部左侍郎徐谦,也就是我四叔,他在昨天就来找过我,并送给了我祖父留下来的一件遗物,那正是祖父生前为我准备的满月之礼……” 他看着韩凌,眼神清澈中渗着一点哀凄,轻声道:“是一把写着我名字的长命锁,四叔说,祖父临死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我长大……” 韩凌便问:“为什么四叔现在才将祖父的真正死因说出来?” “四叔势单力溥,也是怕二叔得知他知道祖父的真正死因后会对他下手,因此而一直装傻隐藏自己,说白了也是为了明哲保身,如今看到二叔所依附的言党一派大势已去,才敢将当年之事的真相说出来!” 韩凌便想到了他们成亲的那一日有收到过一份没有写明是谁却来自京城的贺礼,当时她查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是谁所送,现在想来,大概就是这位已被徐家除了籍的四叔徐谦所赠。 “你真的相信四叔所说的吗?祖父真的是被二叔……”韩凌问。 徐舒玄的目光变得十分冰冷而坚定,他答道:“我信!阿凌,我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能够通过一个人所说的话来判断出真假以及还原当时的情形,四叔所说的祖父当时死的情况与三叔告诉我的一模一样,而且三叔也告诉我,祖父临死前专门有拉他到床前,虽然当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但却在他手心上写了一个‘知’字,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祖父想写的应该是二叔的名‘智’字。” 韩凌听得心中悲怆,却甚为不解:“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祖父到底是他父亲啊!” 徐舒玄沉默了一会儿,也是一声苦笑道:“按照三叔的说法是,二叔从小性子就好强,跟谁都想争个输赢,偏偏在他们四兄弟之中,二叔的资质是最差的,祖父对他的教育也就严厉了一些,然而二叔却一直觉得祖父是偏心,宁可将好的东西给四叔一个庶子,也不愿意给他,祖父死的那一年,二叔正好入仕,他想要留在京城任职,便叫祖父想办法给他谋差事,但祖父觉得初入仕者需在外历练,便向皇上奏请让他去南京任职,从一个小小的令史开始做起,二叔觉得祖父是轻视他放弃了他,曾和祖父有争吵过,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二叔对祖父起了杀心……” 韩凌听着越发觉得凄怆:“也许祖父只是想磨练二叔急躁的性子,可是二叔竟然不能明白祖父的心意,而错将其当作是轻视偏心!” 徐舒玄也点了点头,旋即眸中盛满冷芒。 “若是让祖父知道二叔如今为了自己的仕途竟陷徐家名誉而不顾与奸臣勾结,祖父泉下有知,还不知道……” 徐舒玄说到一半,便又抿紧了唇,沉默下来,而这个时候,萧云给他传来消息道:“世子爷,陆颜召来了!” 最近,徐舒玄一直命萧云暗中监视着陆府,怕走投无路的言藩会趁此机会再将陆丙拉下水,所以陆颜召与陆丙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徐舒玄点了点头,和韩凌一起来到了前院。 陆颜召便是因为朝中弹劾徐智不孝弑父且包庇徐青玄贪污受贿之事来了,自然也是受了皇上的命令,可是在他正要命人将徐智带走时,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一直单念陆颜召的徐二小姐徐绯烟也疯了,自从得知自己的兄长早已被杀而埋于府中的徐绯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都没有说话,不知不喝,早已饿得是形销骨立,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听,就像是失了魂儿,而当陆颜召要带走她父亲时,她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下子扑到陆颜召面前,竟然说了一句:“陆公子,不要抓我父亲,我父亲什么也没有做,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哥是我杀的,你带我走吧!我求你,你带我走吧,你问我什么,我都愿意招供!”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在场人的眼,几个丫头吓得连忙瑟缩不敢着声,尤其是她那四个贴身丫鬟就像是见了鬼似的躲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陆颜召自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只当她是为了保自己的父亲才这样说的,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徐青玄是她所杀,又与她父亲贪污受贿有何关系?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陆颜召将她推到了一边,大步流星的就要带徐智进诏狱,可是徐绯烟却不依不饶的再次扑到他身后,并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脚。 “陆颜召,我没有骗你,我哥真是我杀的,那天是七夕节,家里人都出去参加灯会了,我本来也是想精心打扮一番后再去找你的,可是突然有个人闯到了我的寝房,他蓬头逅面的,全身上下都是血,非常可怕,我以为他想要杀我,或者是侵犯我,所以我……我毫不迟疑的将一支簪子插进了他的胸膛,他当时用眼睛瞪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倒在了地上,我看到了他的样子,他的样子……的确有点像我哥……不,他应该就是我哥,当时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那个时候,我哥出现了,不,是那个假冒我哥的人出现了,他说,叫我不要害怕,会帮我处理好一切,所以他就将那个人拖出去了,并将他留下来的血清洗了干净。” “后来……后来他回来了,告诉我说,人已经埋了,叫我不要担心,忘记那晚上的一切,也叫我不要将这件事情与任何人说,他说他会保护我的,我便听了他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身边的四个丫头,我也让她们闭口不说一个字……” “陆颜召,我哥真是我杀的,我求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 徐绯烟说到这里,人已如痴傻一般呆呆的望着陆颜召,陆颜如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这个时候,他已然不能再将她当成一个疯子,从她的每一句话,以及说这些话时眼神中透出来的悔恨,都不容置疑,这绝不是一个疯子所说的话,也就是说,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被她一簪子插进心窝的人就是她哥,也就是真正的徐青玄! 柳氏听到这番话,却像是真疯了一般,跑过来就一巴掌打到了徐绯烟脸上:“你胡说些什么,你哥还活着,我早说过,你哥还活着,那具骸骨不是你哥,绝不是的!” 徐绯烟便流着泪失声痛哭道:“娘,认清事实吧,你不会不认识哥身上的那块玉佩,大嫂是最熟悉哥身体的人,难道她会认错?就是连韩嫣那个贱人,在得知现在的徐青玄根本不是我哥之后,她也装病逃走了。” 韩嫣真的逃走了,在府里装了几天病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还拿走了不少财物,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府里竟然没有人知道。 “哥真的死了,现在的那个徐青玄不是我哥,不然,为什么大嫂到大理寺去状告他,他却要躲起来不见人,他这就是畏罪潜逃,已经承认了他就是言藩,是害死了哥的凶手!” “不,杀死哥的凶手是我……是我!”徐绯烟魔怔了一般的喃喃,陡地,抓着陆颜召的手道,“陆公子,你带我去诏狱吧!或者你杀了我吧,替我哥报仇,替我哥报仇!” 陆颜召陡然感觉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凄从心头涌上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活泼开朗现在却状若疯颠的女子,竟然无端生出一丝怜悯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绯烟便讪笑了起来:“怎么了,陆公子,你同情我了?这可真不像你啊,你对我不是一直都很无情的么?如今只是让你带我去诏狱,让我一命偿一命,你却迟疑了,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答不出来,只是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是欠了这个女子很多,他已经伤过这个女人的心并且伤得很深,难道最后还要亲自动手杀了她么? “陆公子,你可不可以最后抱一下我?我这一辈子都只在做一个梦,一个能嫁给你的梦,到最后,我只想让你抱一下我,好不好?” 徐绯烟的请求非常的卑微,这份卑微却没有让任何人瞧不起,反而叫人顿生怜悯。 陆颜召知道韩凌在一旁看着,迟迟不肯伸出手,也没有叫人将徐绯烟抓起来,所有锦衣卫的人都似看好戏般的看着他。 陆小阎王真是艳福不浅啊!有个女人死皮赖脸的追求了他一辈子,到最后快要死的时候都想着能被他抱一下。 看到陆颜召眼中的迟疑,徐绯烟便苦笑了,她竟一脚迈向前去,主动的抱紧了陆颜召,索性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的陆颜召也没有反抗排斥,而徐绯烟却觉得十分欣慰的朝着正看着她的韩凌笑了一下,那笑是苦涩的,嫉妨的,羡慕的,到最后竟然成了欣慰而绝望的…… 韩凌陡感不妙,徐绯烟的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她记得前世的自己在面对景王的背叛,丰臣泷一的侵占时,有过多少次的绝望,就是这样的眼神。 “不好——”韩凌叫出了声,“快拦住她!” 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瞬间,徐绯烟竟拔出了陆颜召腰间的绣春刀,众人以为,她想要杀了陆颜召,所以一个个都喊着让陆颜召躲开,却不料,徐绯烟反手一刀就抹过了自己的脖子——血如灿烂的烟花飘飞到了陆颜召的衣袖上,他伸出去想要阻止的手终究是迟了一步。 徐绯烟含泪看着他,在倒下去的一刻竟笑着说了一句话:“陆颜召,我后悔了,如果这辈子能重新来过,我再也不要爱上你,这一生我为了你毁了我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我未必就不如杨凌……” “陆颜召,我恨你!” 陆颜召,我恨你! 这是徐绯烟最后说的一句话,直到死,她也没能闭上眼睛! 柳氏见到女儿死不瞑目,这才是真正的彻底疯了,儿子没了,现在连女儿也没了,她觉得这都是自己当年做错了事遭到的报应,她先是将陆颜召骂了一通,然后又跑到徐舒玄的面前,跪下来哀求道:“舒玄,我知道二伯母当年做了很多错事,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妒恨你娘,不该让产婆在你娘生产的时候动了些手脚,不该在你娘月子里的时候还带她去看杜鹃花,一切都是我不对,是我该遭至报应,但是我求你……绯烟是无辜的,我求你救救她!” 听到柳氏说这番话,韩凌与徐舒玄的表情都是数度惊变,柳氏这便是承认了,当年南宫夫人的死血崩而亡便是与她直接相关,是她害死了南宫夫人! 别说这种杀母之仇本身就绝不能原谅,何况现在徐绯烟都死了,她求舒玄又有什么用?舒玄又不是神,难道还能让徐绯烟起死回生? 谁知柳氏竟然真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舒玄,我知道你母亲给你们姐弟留了一颗药丸,那药丸是可以让人能起死回生的长生不老药,当年你姐姐没有用,一定是给了你,你手里一定有的,是不是?我求你看在绯烟小的时候那么喜欢粘着你的份上,求你拿出来救救她!” 长生不老药?韩凌与陆颜召以及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惊呆!世间真有长生不老药? 尤其是韩凌,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件事情不大对劲,于是她惊疑的望向了徐舒玄。(未完待续。) 第220节 用他的儿子来控制他 徐舒玄动了动手指,暗暗攥紧了衣袖,当然他的这一小动作没有人会注?34??到,大家能看到的只是他的面色越来越沉,眸光越来越冰冷。 “二婶在说什么呢?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他说道。 柳氏不相信,她还在为他找理由,不停的拉着他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姐姐临死前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也许她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就会有的,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与二婶也可以说是师出同门,她曾经对我说过的,只差一味药,一味昆仑山上的七星莲,也许她就能练制成起死回生的良药,我知道她后来一定找到了,也一定炼制成了长生不老药……” “舒玄,二婶求你,只要你肯拿出来救绯烟一命,二婶愿意一命偿一命,哪怕是千刀万剐我也毫无怨言……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当年做错的事情,不应该报应在他们身上!” 柳氏哭得肝胆俱裂,声嘶力竭,作为一个长辈,为了自己的子女卑微到向低一辈的侄子下跪,柳氏也是怪可怜的了,可是让一个割断了脖子而死去的人复活,这又怎么可能呢? 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传说,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听说过,别说是秦始皇一生追求长生都未能如愿,就是当真圣上吃了半辈子的仙丹,也没有听说他返老还童年轻上十岁,反而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大家都既期待又好奇的看着徐舒玄,反倒是陆颜召和韩凌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露出了不一般的震惊,而徐舒玄面不改色,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便牵着韩凌的手离去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魏国公世子如此无情过,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能对一个女孩子如此的关怀备至。 只见他为韩凌扯好了鹤氅,温声说了句:“这里风大,我们快回去吧!”然后便揽着她的娇躯,一步一步向前迈去,风中还夹杂着雪花,两人的脚步声在雪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二人无关。 柳氏只见徐舒玄不再回头,二人身后飘飞起来的衣袂翻卷如云,便彻底绝望了,她抱着徐绯烟似哭似笑的仰天长啸了一场,之后便也彻底的晕过去了! 徐智看着妻疯子亡,人也变得有些傻了,就随着陆颜召去了诏狱,没有任何刑讯逼供,他便将自己与言氏父子勾结暗中辅佐裕王殿下的事情全部招供了出来,并提供了许多与言氏父子一起贪污军饷的帐册,陆颜召将这些证据全部交给了皇上,皇上见后自然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就要去抄徐智的家,后来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劝才改变主意,让魏国公自己派人去搜查徐智的家产,将其贪污的银钱全部交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也因此而没有追究牵连到徐家。 徐家二房的事情很快也在京城传了开,大儿子早逝,小女儿却成了杀死兄长的帮凶而愧疚自刎,柳氏更是变成了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婆子,整日抱着两个人偶娃娃喊着“儿子,女儿!”,有时候见了自己的孙子孙女也会惊喜的喊着“青玄,绯烟!” 张氏本来想带着儿子女儿和婆婆分出去单过,最后被韩凌留住了。 韩凌也不是菩萨心肠,只是恩怨分明,徐智与柳氏做错了事自然要接受应有的惩罚,但这与张氏以及她的俩个孩子无关,余嬷嬷就劝她,就怕两个孩子长大了受人蛊惑,将他们的父亲和爷爷奶奶的死怪责到世子与世子夫人身上,韩凌便笑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人教的?我相信张氏,她是一个不错的母亲!” 府里给徐绯烟办起了丧事,因柳氏已然疯颠,长公主也已从徐家除了长媳之名,三夫人陆氏是个不管事的,府中的中馈便落在了韩凌身上,自然此事便由韩凌与张氏一手操办。 看到徐绯烟躺在棺木中的遗体,韩凌心中总有一丝怅然愧疚,旋即便想起了柳氏求徐舒玄所说的那番话,那番话让她内心也感到一丝恐慌,终于到了晚上了的时候,韩凌便忍不住问徐舒玄:“柳夫人说的话应该不是胡诌的吧?我记得你曾经也给我吃过一颗药,那颗药救了我的命,是不是那颗药就是二夫人所说的……” 说真的,韩凌挺怕的,害怕那颗药真的会让自己长生不老,那样漫长的人生,若是没有至亲至爱之人相伴,将会是何等的寂寞? 所以韩凌在问这句话时,目光几乎是惶惑而忧惧的,她担心从徐舒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而徐舒玄也似看透了她心思似的,十分宠溺的抚了抚她的脸颊,就笑道:“她说的话你也信,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绯烟死去的事实罢了,人是无法摆脱掉生老病死这些自然规律的,哪里就能得到永生?我给你吃的那颗丹药也不过是延缓你生命的枯竭,不让血流得那么快罢了,那时候你还顽强的留着一口气,我便可以救你,可是绯烟……绯烟是报了必死之心的,心已死之人,无药可医!” 心死之人,无药可医,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句话时,韩凌还是觉得十分怆然伤感。 不过,不是长生不老药就行了,韩凌笑了一笑,便安心的在他怀中睡去,可是徐舒玄却无法入眠了。 谁说这世上就没有长生不死之人,师傅不就是那样一个人么? 他最近一直在打探师傅的踪迹,现在终于也得知到他的消息了——师傅已经回到京城了! 同时,墨玄也来信说,他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而这个大年前夕,京城却是动荡不安的,时刻担心着兵乱一触即发,毕竟塔罗王子与言藩以及裕王殿下至今都没能找到踪迹,而那些被塔罗王子训练出来的死士亦未寻到藏身之处。 徐舒玄之前找到了一个装死而侥幸从塔罗王子手中逃出来的一个药人,但那药人现在也是神智不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韩凌的要求下,徐舒玄将这个药人交给了韩凌研究冶疗,同时韩凌也是想知道塔罗王子到底是用何种药物来控制着这些死士药人,不过,至今也是未果。 同样在这个夜里无法安眠的还有陆颜召。 自从言藩留下来的那一本罪证从杨家翻出来后,陆府里的人每天也是诚惶诚恐,死气沉沉的,只因为父亲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蒋家之案如同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铡刀,一直悬在他父亲的头顶上,虽然皇上久不愿提及此案,但父亲又怎么能扛得住朝中清流一派的弹劾以及百姓们的议论。 陆颜召也曾求过父亲自请认罪,毕竟在蒋家这个案子上,他也是被言氏父子欺骗利用了的,原以为只是弹劾搬倒夏言,谁知言藩竟然将蒋家也牵连了进去,抛出去的炸药无法再收回,在那个时候,陆丙也不可能为保蒋家而得罪了言氏父子,故而便随了这对父子一直设局陷害下去,至于最后蒋家全族覆灭恐怕也不是他预料到的结果。 “父亲,抓了言菘父子,指证其当年陷害蒋家的罪行,将功补过吧,哪怕您将来不能再身居高位,总比史官在您这一生中记下污点要好的多吧!”陆颜召这样说道。 可是骄傲不可一世的陆丙又怎么会听进去儿子的话,竟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冷声喝道:“你到底是姓陆,还是姓蒋!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一再为蒋家说话?如果你是恨我当年杀了你母亲,那么你就滚吧!以后也不要再回到陆家来!” 陆颜召被喝斥得无言以对,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严厉甚至无情,可是听到叫他滚的这一句话后,他还是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是了,他不过是个丧母之子,从小就不得父亲喜爱,说白了,父亲也只是将他当作一把刀,只要训练得足够强大就可以了。 以前不愿意离开陆家,是因为对父亲的那种天生孺慕之情,可是现在……他竟觉得释然了! 父亲定然就是因为他身上还流有蒋家的血而对他如此冷漠不喜的吧! 那么,便离开好了! 陆颜召不再说话,只是十分恭敬的向陆丙磕了三个响头,算是答谢了他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然后说了一句:“父亲保重!”便走了! 以后也不用再看继母崔氏的脸色了! 崔氏自然乐得心中十分畅快,亲自倒了杯茶来,一口一个老爷叫得甚是莺沥婉转,可是下一刻,她便发现陆丙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可怕。 “别以为这些年来,你背地里对颜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陆家要倒,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吧!” 陆丙说完这句话后,便大步迈进了自己的书房,崔氏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茶杯就掉到了地上! 老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会听那个蒋氏留下来的野种的劝而去自请认罪?他之所以会赶走陆颜召就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儿子? 崔氏觉得心里如火烧般不是滋味! 趁陆丙呆在书房里久不出来的时候,崔氏差人去给言菘送了一封信,信上就写了一个字——反! 崔氏原就是言菘送给陆丙的一位贵妾,蒋氏死后,陆丙也没有再去娶别的女人,而直接将崔氏再娶为续弦,在言菘的帮助下,崔氏也有了大家世族崔氏嫡女的身份,又懂得邀宠献媚,也算是称了陆丙的心,久而久之,崔氏也做惯了这个陆家主母,也就忘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只想着在后宅里斗一斗,好好为人妻为人母,可是现在……陆丙竟然要拉她一起陪葬,凭什么? 当言菘收到崔氏的这封信后,眼眸里冷光一闪,立刻就打定了一个主意…… 陆颜召离开陆家之后,无处可去,便来到了以前和徐墨玄一起常来的风琴阁,听着雨潇潇弹琴,自顾自饮,有时候还遐想着和徐墨玄一起谈笑对酌,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羡慕,若是他也能和那小子一样上战场,多杀几个鞑子该有多好! 都说沙场快意,袍泽之情最让人难忘,比起他这样总是暗中偷窥又身不由己的做一些事情要光明正大的多啊! 锦衣卫这个职务,他真的是做厌了! 一杯接一杯的连饮着,他又想起了韩凌,甚至想起了徐绯烟,想起韩凌时,他会笑,可是想起徐绯烟,便会觉得透骨的冰凉,即使他不爱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在他面前自刎的一幕却是让他无法忘记,他甚至都不敢再穿那一件染了她鲜血的飞鱼服——都说情之一字最难偿还,他到底还是欠下了这一世无法偿还的情债! 当陆颜召喝得有些晕了的时候,便从风琴阁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他的酒量不如徐墨玄,刚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子,就不停的呕吐了起来,而就在他将胃里的东西全部都吐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巷子里风声一动,突然涌现了无数身穿红衣的蒙面人。 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腰间,他就听到一个声音阴恻恻的在他身后说道:“陆公子,老朋友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 “你说什么?公子不见了,我叫你一路跟着他,你现在跟我说他不见了?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丙在书房里呆在深夜的时候,便有他派出去跟踪保护陆颜召的人回来禀报说,陆颜召失踪了,其实他是不敢说,陆颜召是被人劫持了,而劫持他的那群红衣人简直就形如鬼魅一样,他们那么多的锦衣卫都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 公子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不然以公子在京城中的威名,谁还敢来劫持他! 陆丙还在发着脾气,外面又有一人气喘吁吁的跑来道:“老爷,刚才外面有个人送了封信,说是让老爷亲启,老爷若是不看一定会后悔的!” 陆丙急忙抢过了这封信,打开来看,果然这上面写着的便是:如果你想你儿子能好好的活着,就到悦来客栈来见我!不许带任何人来,也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陆丙二话不说就冲出陆府了,也没有叫上任何人跟上他,便一个人一直跑到了定安大街上的一个小客栈——悦来客栈! 根据信上所指定的房间,陆丙来到了甲字十二号房的一间厢房,这个厢房在拐角处,在整个客栈里来说算是较为隐蔽之处。 陆丙一推开房间,就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这几日在全城搜捕的徐青玄,也就是被张氏指证的假扮徐青玄的言藩! “我儿子在哪里?你快将我儿子交出来!”陆丙一见这个人,便什么都明白了,言藩这是想要利用他的儿子来再一次的威胁利用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言藩冷笑了一声,答道:“陆大人,你和你儿子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我若是这么愚蠢的让你们父子这么快就见面了,那我岂不是很快也要去见阎王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没有多余的废话,陆丙直接问。 言藩更是欢畅的笑了,他知道自己这么一赌还是赌对了,陆丙几乎没有别的缺点,心狠手辣又很狡猾,他想要什么,几乎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手得到,不需要别人的给予,不过,他到底还是输给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陆颜召! 即使他表面上表现得多么不喜欢这个儿子,可是极少人知道,他其实心里最在乎的就是他这个儿子。 陆颜召就是他的软肋! “与陆大人说话就是轻松,完全不需要一句多余的废话,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应该也能猜得到!” 陆丙神色一变,就听言藩继续说道:“我要你辅佐新君继位!你有了从龙之功,你儿子自然就会无事,不但无事,还是有功之臣,你们陆家也可以继续辉煌下去!” “怎么样?指挥使大人觉得这笔买卖是否很划算?难道你还真听你儿子的话,自请认罪,为蒋家翻案,让陆家从此在京城之中消失吗?”(未完待续。) 第221节 宫变前夕 墨玄归来 陆颜召失踪了,这个消息同样也由萧云传到了徐舒玄这里,但是陆丙却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沉默,只是去衙门给陆颜召告了假,就当他是在家休沐了! 陆丙的态度让徐舒玄顿生不妙之感,若是陆颜召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言藩劫持,那么言藩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挟陆丙与他们一起逼宫甚至起兵谋反。 但是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呢?再过二日,便是年终一次的祭祀大典,皇上会率皇室宗亲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到北邙太庙前一同祭祀,而这一次主持祭祀的便是景王,如今裕王明面上还在禁足,自然是无法参与这一次的祭祀大典,何况皇上也在命锦衣卫私下搜捕他,他定然也无法潜入到宫里去。 难道他们会在这一日包围北邙太庙而兴兵篡位么?靠谋反而得来的皇位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裕王真的敢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对皇上忠心了一辈子的陆丙最后真的会受他们的威胁而选择与裕王一道谋反吗,而一旦连陆丙也倒向了裕王一方的话,那后果自然是无法想象的! 徐舒玄想要与陆丙再好好的谈一次,可是韩凌不允许,她拉住了他,劝道:“这个时候的陆丙是十分危险的,你若是真猜中了他的想法,能劝得了他固然是好,若是劝不了,他很有可能会杀了你的!” “舒玄,不要去冒这个险,也许我们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那就是找到陆颜召,只要陆颜召还活着,他必然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做出谋逆之事来的。只有他才是唯一能打败并攻破陆丙弱点的人!” 对徐舒玄说这番话的时候,韩凌也是极度紧张的,前世的那个梦还有时常回旋在她脑海中,她总怕自己一不留神,放任他离去,就会成为生死相隔的永别。 虽然长公主已彻底的离开了魏国公府,可是她总感觉那种隐忧还在,她不能让舒玄去冒一丝一毫的危险。 徐舒玄似乎也感觉到了她内心的不安,捧了她的小手后就将她揽进了怀里,柔声说道:“好,我听你的,不去亲自找陆丙,不过,我还是要差人去给他送一封信,这样你总不会担心了吧!” 韩凌便含着泪笑了,鼻子酸酸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就将他的腰身抱得极紧。 “舒玄,我有时候挺害怕的,害怕以后的自己会很孤独,我甚至有个自私的想法,这一世,就让我死在你前面好了,这样的话,我便永远也体会不到孤独的感觉了!” 韩凌这句话是埋在他胸口处说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徐舒玄听到她这一句话后眼中有闪泛出一丝黯淡愧责之光,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原来她最害怕的是孤独啊! 之后的两日,韩凌与徐舒玄都在派人在京城四处寻找陆颜召的下落,自然这事情也是密秘进行的,同时,韩凌也在翻阅各种医书,研究无数种有毒的草药,想要对那个药人身上的毒进行化解,但直到年终祭祀大典那一日到来的时候,韩凌才对那药人身上的毒有了一丁点眉目。 问题竟然又出现在了血杜鹃的花上,就在韩凌采用了一些血杜鹃的花粉,吩咐春莲帮着一起捣弄药材的时候,不知是谁通过围墙扔了一枚石子进来,正好砸到了韩凌的面前。 晏紫姹闻到风声后便立刻追了出去,韩凌就见那石子上竟然还绑着一张字条,于是便打开了来看,那上面竟写着:如果你想见你父亲,请到玉泉山后的香樟别院里来! 在看完这一行字后,韩凌的手轻轻一抖,几乎是按捺不住的就想要起身往玉泉山后面去,但旋即她也想到了这也许是别人对她所设下来的一个饵,就如同上一次长公主也是以此为饵骗母亲出了安国公府再令秦嬷嬷对母亲进行劫持一样! 可是她终究是与母亲的心思一样的,就算明明知道这也许是一个圈套,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个究竟,万一是师傅真的出现了呢? 徐舒玄已经去了北邙太庙,与皇上以及那些皇室宗亲、朝中重臣们一起参加着这年终一次的隆重祭祀大典,韩凌十分不放心,便叫南楚与无双以及他们所带的两支暗卫一并随去了北邙山保护着舒玄,并一再向舒玄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离开国公府,一定会好好保护着自己,再说了,长公主已不在府中,现在整个魏国公府的后宅,就数她最大了,她能有什么事? 在她的几番劝说之下,徐舒玄答应了,带走了南楚与无双这两名身手最好的隐卫,而将萧云留在了听雨楼,并再三交待,一定不能让世子夫人独自出府。 所以韩凌现在想要出去,便受到了萧云的阻拦,因萧云之前有办砸过事,现在是格外的谨慎固执,无论韩凌怎么说,他都绝不让她出府了! 最后韩凌只得很无奈的撒了个谎,说是要到后院里去赏梅,直到了后院一处梅花林后,才使了点小计寻了个机会让晏紫姹带着自己从后院墙上飞了出去,索性晏紫姹的轻功好,没有让他们听到动静,待到萧云发现世子夫人已不在梅花林时,韩凌已和晏紫姹向玉泉山赶了去。 香樟别院,顾名思义,也确实是种了香樟树的一个小院子,虽然是寒冬腊月之际,叶已落尽,但那树上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是十分清幽馥郁的,如果不是因为看到站在那颗香樟树下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韩凌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值得多留一刻的赏景之处! 她没有看到师傅,而是看到了另一个人——徐明烟! 徐明烟今日竟然身穿着凤冠霞帔,手中拿着一只玉箫,就这么仪态万方的站在香樟树下,目光带着讥诮冷厉的甚至有些快意的看向了她。 “听说魏国公府的徐三小姐也死了,徐二老爷进了诏狱,二夫人柳氏疯了,世子夫人可真是好本事啊,才进了魏国公府不到一年,就能将国公府里二房的人整冶得家破人亡,如今连我母亲也被赶出了国公府,这天下之大,竟无我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徐明烟一见了她,便絮絮叨叨说着这一通讥诮而冰冷的话,面容也不复从前的端庄清明,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凌厉。 说到这里,她竟是手持着那一只洞箫,一步步的走向韩凌,骂道:“你这个连自己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野种,有什么资格陪在我大哥身边,还做了这一品的诰命夫人!要不是你,我也许能以金国公主的身份嫁给大哥,是你独占着他,蛊惑了他,他才会宁可得罪皇上得罪群臣也不愿意娶我!” “杨凌,你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凭着一张脸会勾引男人罢了,我若是毁了你这张脸,看大哥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疼宠你!” 话毕,她倏然瞳孔一张,手中的洞箫顿时吞吐出利箭般的暗器,激射向了韩凌,韩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就要闪躲,与此同时,一袭红衣飘降在了她面前,将她推向一边。 电光石火的刹那间,韩凌只觉眼前厉芒一闪,耳边传来叮叮叮的几声响,徐明烟从洞箫中所射出来的暗器尽数打在了晏紫姹手中的那把软剑之上,并以加倍的速度反射了回去! 徐明烟闷哼一声,也踉跄着退到了那颗香樟树上,震得无数雪粒子如雨一般落了下来,掉进她脖子里冷硬而生疼。 徐明烟不禁一哆嗦,怨毒的看着韩凌以及保护着她的晏紫姹,蓦地尖声笑了起来:“杨凌,你这几天不是在找陆颜召吗?难道你现在不想知道他在哪里?” 韩凌闻声一惊,立刻就让晏紫姹住了手,退到一旁。 徐明烟见到她这般反应,十分满意的笑了起来:“原来你果然还没有忘记陆颜召啊,竟会如此紧张他,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如何对得起我大哥?” 晏紫姹一听,立刻就举起剑,真想一剑割了这个女人的舌头,嘴贱! 可是韩凌依然阻止了她,现在不是跟徐明烟斗嘴的时候,她很清楚徐明烟之所以将她引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想利用她来威胁舒玄,现在舒玄掌管着羽林军,早在两日前,他就命羽林卫的人对北邙山进行监视和巡查,以确保可疑之人在北邙山上埋下炸药或私藏兵器,今日之早,更是在那山庙附近设下了周密的布防,恐怕连只苍蝇也难飞进去! 如果塔罗王子想要攻破羽林卫的布防而攻上山去,就必须得先过舒玄这一关! 然而,陆丙所掌管的锦衣卫也是关键,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卫,一旦锦衣卫有变劫持了皇上,到时候局面一样会失控,所以,她必须要找到陆颜召! 这是唯一能控制陆丙的希望! “陆颜召在哪里?”韩凌冷声问。 徐明烟便是轻蔑的一笑,说了句:“好啊!我叫他出来!”言罢,竟是拿起洞箫吹出一阵沉闷的声响,随着这一曲断促的箫声,那香樟别院中陡地传出一声男人痛苦的长啸。 只见那别院前的一扇门如同朽木一般的四分五裂,里面就走出了一个身披红色大氅的男人来! 男人手中提着一把绣春刀,长发披散而轻扬,面容清俊儒雅,可是他的眸子竟如同他的嘴唇一般红得鲜艳而诡异。 这个人正是陆颜召!却是与从前那个冷峻而风流的公子浑然不同。 韩凌预感不妙,就听徐明烟对陆颜召喊道:“陆公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得到杨氏阿凌这个女人么?现在她就站在你面前,去将她抓来吧!抓来了他就是你的了!以后她将会永远属于你!去抓她吧!” 陆颜召抬起眸子,直直的看向了韩凌,那样诡异而瑰丽的红瞳里似有什么波澜的情愫在涌动,就在这时,又听得一声沉浑的洞箫之音,陆颜召竟然痛苦的挣扎了一下,然后举起手中的绣春刀,只是一步朝前,便如同飞跃而起,向着韩凌猛扑了过来。 晏紫姹以剑隔挡在了韩凌身前,陆颜召眸色一变,不禁大怒,手中的力道便更加强了一分,就与晏紫姹拼命的搏斗起来,一刀一剑在空中交击出无数绚丽的火花。 徐明烟再次望向了韩凌,得意而阴鸷的笑。 韩凌不禁失声问:“你们竟然对陆公子也用了药?就算你们控制住了陆丙又能怎么样?若是让他知道你们将他的儿子当药人一样利用,陆丙岂会放过你们!” 徐明烟便是一声大笑:“杨凌,你太天真了,若是我父亲成功了,裕王登基成了皇上,陆丙是去是留是生是死,那还不是新皇说了算,他有这个机会替他儿子报仇吗?” “徐明烟,你到底是在大眳长大的,还是大眳之人,竟能跟着你母亲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来!” “哈哈哈……大嫂训导起人来,还真是义正严辞啊,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塔罗王子的女儿么?既然我是他的女儿,我忠于他,孝于他,那不是很尊崇你们所谓的儒家大义么?” 韩凌知道以徐明烟现在对她的恨意,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她只是紧紧的攥紧了手中的一只小瓷瓶,那是她刚刚研制好的一种可以以毒攻毒的药,这种药她还没有试过,不知道是否对陆颜召管用! 她看着晏紫姹与陆颜召打得影成了一团,晏紫姹渐渐处了下风,而陆颜召却毫不知疲倦,刀法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就在晏紫姹一剑隔挡不成反被一刀砍在手臂上滚落在地时,陆颜召身轻如燕,从晏紫姹身上跨过,径直的将一刀刺向了韩凌。 韩凌被逼得速速向后退去,直到最后退无可退的用背抵在了另一颗香樟树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韩凌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把绣春刀下,却未料到,那刀尖刚刚触及到自己的胸口时,陆颜召竟奇迹般的停滞了脚步。 陆颜召看向了她,红瞳中似有泪光闪烁,诉不出的愁肠。 他仿佛记起来了,曾经也有一把剑就这样刺向了他,而就在那时,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孩子将他推倒在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记得这个女孩子的,他曾经逼迫自己想忘都无法忘记,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阿凌——”他不禁喃喃了一声。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徐明烟再一次的吹响了洞箫,陆颜召的神情陡然间变得十分痛苦,手中的刀不由自主的加力了一分,韩凌痛得一声嘤吟,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匕首,直打中在了陆颜召持剑的手上,而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清朗的男人的声音:“陆颜召,你干什么?” 韩凌不由得一惊,就像是做梦一般,似有恍惚之感。 她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穿着一身玄色凯甲身披白袍的高大男子正疾步朝她这边奔了过来! 不是墨玄,又是谁? 只不过是二三个月未见,这个曾经玩世不恭还有些孩子气般的男子好像长大了许多,眼神里多了一些坚定而沧桑的沉淀,身姿笔挺因为一身凯甲的陪衬而显得雄姿英发、威风凛凛了许多! 徐墨玄几步迈过来之后,便将韩凌拉开,抢到了自己身后,对陆颜召喊道:“阿凌曾经救过你的命,你怎么狠得下心对阿凌下手!” 韩凌便解释道:“墨玄,陆公子只怕是被塔罗王子的毒药给控制了,徐明烟手中的那只洞箫对他很有影响,也许将那只洞箫抢来,陆公子应该就不会受他们控制了!” 徐墨玄道了声好,便立刻足尖一点,腾空一跃,便落在了正要逃走的徐明烟面前。 “五弟,你要干什么?” 徐明烟被逼得步步后退,就要拿起洞箫继续吹奏,却被徐墨玄倏地夺了过去。 没有任何迟疑的,徐墨玄将那只洞箫从中一折,便折成了两断。 “二姐,我真想不到,你为了能嫁给我大哥,竟会如此不知廉耻的与塔罗王子勾结,你和你那个高贵的母亲简直就是一路货色,如今还想要杀了阿凌,再代替她去骗我大哥么?” 徐墨玄冷诮的说道,“你以为大哥会那么容易被你骗么?真正爱一个人,爱的不是她一副皮囊,哪怕你与阿凌长得一模一样,大哥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在哪里吗?就是虚伪、阴险、狠毒,还有和你母亲一样的自以为是,轻视生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早就与那个日出之国的间谍勾结吗?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暗中算计我,想要以蒋家之子的身份置我于死地吗?” “你们母女二人,就连我在西北与杨家一起抗击鞑虏时都不放过一丝陷害我们的机会,收买敌人,假传军报,还与鞑靼人勾结,你们当真以为我头脑简单什么都不懂吗?” 徐墨玄说到这里,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白帛,那白帛里所包着的正是长公主的一枚私印。 白帛上是有字的,徐明烟记得,这正是母亲送去西北给监军鲁大人的一封信,那信里写着什么内容,徐明烟虽然不知道,但是也能想到必与前段时间弹劾杨茗义在西北拥兵自重有关。 徐明烟吓得脸色苍白,一个字也不敢说,她慌忙的大喊了一声,顿时又有许多红衣人从林子里现出身来! 为首的一位正是长公主。 长公主冷眼看着徐墨玄,厉声喝道:“杀了他们!”(未完待续。) 第222节 兵变谋反 被长公主命令的一群人自然是塔罗王子送给她的药人,这一群人除了听从主人的命令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意识,动作也是十分的迅捷而凶猛。 而就在这些人持刀包围向韩凌与徐墨玄的时候,徐墨玄也吹哨了一声,高举起一只手来,在他的命令下,数名与他一样身穿凯甲的军士也从玉泉山背后奔涌过来。 士兵们是训练有素的,来势也十分的迅猛,纵然这些药人武艺高强勇力过人,但毕竟比不上军阵的严谨和灵活多变,很快,那几个红衣人就被包围在了数十名军士所围成的兵阵之中。 萧云也在此刻带着一队暗卫赶了过来! “五少爷!”萧云来此后,首先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站在徐墨玄身旁的韩凌,不禁长舒一口气,再将目光投向了正对阵厮杀在一起的军士和红衣人,向徐墨玄恭敬的行了一礼。 徐墨玄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肃声下令:“这里便交给你,切莫再让这一对母女逃脱,若是不能将这一对奸夫**的罪行公诸于天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我就不姓徐!” 你本来就不姓徐! 萧云闻声一怔,心里却是偷笑,他自然明白五少爷口中的奸夫**到底指的是谁,只是没有想到刚从西北大营回来的五少爷好不容易有了点军人的气势和威严,又开始不着调了! “是!” 萧去应命一声后,便又差使身后的几名暗卫向已面露惊恐之色的长公主和徐明烟包围了去! 徐墨玄要带韩凌走,韩凌却拉着他的手,神色忧急的来到了陆颜召身边。 陆颜召的神情依然很痛苦,不是因为挨了徐墨玄一拳,而是体内药物的发作已让他热血沸腾。 韩凌见这个昔日风度翩翩的公子变成如今这样,毕竟余心不忍,犹疑半响之后,她还是将藏于袖中的那只玉瓷瓶拿了出来,从中倒出几粒早晨刚刚炼制好的药丸——可是将这些药丸托在手心,韩凌还是有些害怕的颤抖了! 这里面毕竟有啼血杜鹃这一味毒药,倘若失败的话,她不能保证陆颜召是否还能活下去! 但时间不允许她有再多的犹豫,情急之下,她终是将心一横,便拾起地上的一把匕首在皓腕上划开了一条口子,很快便有嫣红的鲜血淌了出来。 徐墨玄见之大惊,忙拉了她的手腕道:“阿凌,你干什么?” “墨玄,我们必须救他,让他马上赶到北邙太庙前!”韩凌正色道,“裕王与塔罗王子及言藩勾结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在今天发起兵乱,而塔罗王子劫持了陆公子就是为了要控制他父亲陆丙的!” 如今京城是什么局势情况,他从大哥的信中也得知了一些,也能预感到将会有一场大的变乱发生,但是塔罗王子利用陆颜召来威胁陆丙之事是他没有想到的,因此听到韩凌这么一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也难掩心中的疼惜和惊讶。 “救他就救他,你何必要自残身体?” 韩凌看了看手心的药丸,解释道:“我不知道这颗药丸是否能解了陆公子体内的毒,这是我刚刚才研制出来的,还没有试过……” “墨玄,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挡了你一剑后,舒玄给我吃了一颗药丸,他说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良药,我便想,我的血应该也有一点用处!” 韩凌说到这里,也不管徐墨玄眸中所闪泛出来的痛苦之光,急忙将淌着鲜血的皓腕送到了陆颜召嘴边,谁知陆颜召见到鲜血后瞳中红光大盛,就抓着韩凌的手腕猛吸了起来。 “陆颜召,你赶紧给我住口!”徐墨玄大惊失色,又是一拳击在了陆颜召的胸口。 陆颜召吃痛之下很快便松开了口,眸色也变得渐渐清明,他看到韩凌雪白的皓腕上淌着鲜血,红瞳中闪泛出潋滟的愧责之光。 “对不起,阿凌!” 喃喃的说了一句后,陆颜召生怕下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而对韩凌造成伤害,竟然抓起手边的绣春刀就往自己的胸口刺下去。 韩凌骇然失色,急忙喊着住手,与此同时,徐墨玄也一脚将他手中的绣春刀踢了开。 “陆颜召,你是懦夫么?不过是一点点痛苦的折磨,你就受不了想要自杀,你的志气都到哪儿去了?从前那些豪言壮语都是放屁的么?” 徐墨玄这么一骂,似乎又将陆颜召骂得清醒了一些。 “可是我不想被人控制,更不想我父亲因为我被人控制,徐墨玄,你能帮帮我?” 陆颜召说道,神情里透露着极度痛苦的隐忍,徐墨玄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忍。 “不想被人控制,就拿出你的勇气与毅力来!”他说道,从韩凌手中拿来了那只瓷瓶,就向陆颜召抛了去,“吃了它,这是阿凌研制出来的解药!你必须好好活着,马上跟我去找你父亲!” 徐墨玄的话虽然说得很生硬,但语气里的豪迈与情义却是毋庸置疑的,凭着他与父亲之间的灭族仇怨,此刻的他能顾全大局,暂放私人恩怨,陆颜召对此心中是极存感激的,他微微一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将那瓷瓶的药丸尽数倒入了口中。 韩凌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就见陆颜召扶着一颗香樟树,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陆公子!” “陆颜召!” 韩凌与徐墨玄同时脸色惊变。 而此时的北邙太庙前,景王带领着数十名皇室宗亲与朝中大员们已完成了七十多次的三跪九拜,祭祀之礼便已算完成。皇上年迈体衰,便歇在了一旁,一切皆由景王代劳,陆丙便陪在皇上身边。 最后便是皇上最为关心的祭法问国运,同样是烧一份青词以示与神灵通语,这一次负责施法的道士便是丰臣泷一假扮的蓝道行。 当丰臣泷一将皇上所问的天神之语送到皇上手中时,站在太庙前的数十名官员中有一大半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请皇上册立太子!” 这已经是这一年以来第九次逼他册立太子了,皇上内心自然不悦,却也没有了以前的反感,便问:“众卿以为,朕的皇儿之中,谁最有这个能力堪当储君?” 谁知那些官员们竟异口同声,固执的喊道:“按祖制,该立裕王殿下为太子!” 皇上不由得大怒,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迂腐不堪的官员们竟然还在喊立裕王为太子,而裕王那个逆子此刻不知道逃向了何处,和塔罗王子密谋了些什么? 却没有人发现,此刻的景王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怪异而得意的轻笑,下一瞬间,他便朝皇上身边的陆丙看了一眼。 陆丙按着腰间的绣春刀,手指动了动,眼神复杂变化着,始终未能有任何举动,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跑到山上来,神情焦急的跪在徐舒玄面前:“世子,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宁大人以及掌管五军都督府的武定候郭勋带了数千人马过来,说是景王要谋反,让尔等一同勤王!” 徐舒玄听罢,目光一沉,就看向了景王,但见景王眸色淡淡,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但升起一丝怀疑——景王谋反?这招贼喊捉贼的游戏谁信? 可是站在这里的景王竟然私毫不反驳,反而步步紧逼到皇上身旁,冷声道:“父皇,裕王兄已是下落不明,您现在也没有办法再立他为太子,不如就将此重任交到儿臣身上!反正你现在每日修道也无瑕关心朝政,就让儿臣为父皇分忧如何?” 皇上看着眼前的景王,瞪着眼睛万分的不敢置信,他原以为谋反的人会是裕王,竟未想到到头来却被这个看似无欲无求贤明了半辈子的景王给坑了! “你这个逆子!”皇上一声厉喝,竟是猛然咳嗽了起来,忙指着身边的陆丙命令道,“给朕拿下他!” 可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竟然连陆丙都不听他话了! 陆丙迟疑着纹丝不动,只定定的看着这个还在向他暗示的景王,眼神挣扎变幻莫测。 景王便大笑了起来,继续对皇上说道:“父皇,忘了告诉您了,现在不但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是儿臣的人,就是连锦衣卫,也是十分支持儿臣登基为皇的,我大眳国朝需要贤君,在您在位期间,南倭北寇,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民众起义就多达四十八起,内忧外患,百姓民不聊生,现在儿臣便是顺应天意,恳请父皇退位,让儿臣来创立一个新的大眳盛世!” “你——”皇帝气得吐血,忙又唤禁军统领宋毅,可是宋毅竟然也似受到了威胁和禁锢一般,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峦之上被几个红衣人挟持住的妻儿,暗暗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父皇,怎么样?您现在是不是该写下诏书了?”景王再次逼问。 这时,徐舒玄竟高喊了一句:“皇上不要相信他,大家也不要相信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景王!” 一句喊出,众声哗然,“景王”便猛地回头,目光如利刃一般的射向了徐舒玄! “都出来!给本王先杀了他!” 在他的一声喝令下,北邙太庙的附近丛林之中,竟然跳出了许多形如鬼魅的红衣蒙面人!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徐舒玄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景王”的唇角边还挂着阴鸷的笑,他也从腰间取下了一只玉箫,就这样放在唇角边,随意而优雅的吹奏了起来,在他的吹奏下,那从丛林中飞出来的红衣人便如同饥饿的猛兽一般攻向了徐舒玄,而与此同时,隐藏在附近的南楚与无双也如箭般的飞来,数十名暗卫包围在了徐舒玄身旁,与那些红衣人迅速的厮杀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山下的羽林卫也被打破了一个缺口,五城兵马司与五军都督府里的人也陆续攻上了山来,一只飞鸽从山顶上飞出,很快便落在了正往北邙山赶来的徐墨玄手中。 徐墨玄立刻取下了这只飞鸽足上所系的字条,打开来看,不禁神色骇变。 与他一起赶来的韩凌和陆颜召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徐墨玄答道:“大哥来信说,北邙山上有变,主持祭祀的景王根本不是景王,而且五城兵马司与五军都督府都已受了裕王以及塔罗王子、言藩的控制!” 韩凌的神色顿现担忧:“那舒玄在北邙山上岂不是十分危险?墨玄,你和陆公子赶紧赶去北邙山救驾,我去一趟景王府,将真正的景王找来!” “那怎么能行?我绝不能让你一人去冒险!”徐墨玄阻止道。 陆颜召便劝道:“让我一个人先去北邙山吧,只要父亲见到了我,他是不会背叛皇上的,有整个京城卫的锦衣卫护驾,应能拖延一段时间!只要我能拖到你带援军前来!” 陆颜召所说的援军便是现在驻扎在城外的三千军士,徐墨玄手中有一块兵符,所代表的正是当年蒋家在西北长年征战时所带出来的一支十分强锐的铁骑军士,也号称蒋家军,据他所说,这块兵符还是一位白发的男人所赠,徐墨玄跟着杨家在西北作战时十分勇猛,重现了当年蒋家的威名,许多被打散了编织入其他军队的蒋家兵士重又聚集在了一起。 徐墨玄也是从徐舒玄的信中得知,京城局势将变,即将会有内战触发,所以重又召集了这三千军士赶回京城,现让他们驻扎在城外! 陆颜召的提议没有错,徐墨玄也果断的同意了。 “也好,那你要小心,你现在还撑得住吧!”徐墨玄关切的问了一句。 陆颜召服下韩凌所给的解药之后,虽然不再像之前一样觉得难受无法自控,可是剧毒攻心也让他身体伤损不小,他现在的身体就有些虚弱。 “我没事!你保护好……世子夫人吧!”陆颜召笑着道了一句,与徐墨玄达成了一致的默契,便迅速的向北邙山上赶去! 而徐墨玄和韩凌也从另一个方向赶到了景王府,此刻的景王府大门紧闭,无数府兵侍卫肃立在府外,徐墨玄便带领着一队军士命其开门,那领头的侍卫不屑的喝道:“你是谁,竟敢在我们景王府门前来撒野,你不想活了!” “混帐,如今你们景王被人囚禁于府中,而另一个人却冒充你们景王殿下在北邙太庙前发动兵乱,谋反,你还不开门,叫景王出来救驾,我看是你不想活了!” 说罢,手起刀落,便是一刀砍下了那侍卫的头颅,门前的侍卫见罢皆变脸色,尽露惶恐,再看徐墨玄身后的一众铁骑兵威慑凛凛,踌躇片刻后,终不再多言,便打开府门,放了徐墨玄和韩凌以及一众铁骑兵进去! 景王府的东暖阁中,景王朱城昀正躺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双目微翕,手指微动,身体却是怎么也无法动弹,只能平视着前方的一片梅花林,听着身边的女子柔声絮叨:“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看,这梅花多美,都说梅花最为傲骨清霜,臣妾也是极喜欢呢!”(未完待续。) 第223节 景王哭了 邙山救驾 “哇靠,本少爷还是头一次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是想当武则天么?啧啧,理想还真够丰满的!” 焦婉婷还在细细品啄着景王的唇瓣,耳边忽传来一阵戏谑之音,天生的戒备让她倏然转过了身来。 北风呼啸,绒雪飘扬,站在暖阁之外的男子一身玄衣凯甲,白袍烈烈当风,五官英挺,溥唇边含着一抹诮笑,整张面容如同战神般的魔魅俊朗不凡,似乎与生俱来就带着一股能消融冰雪驱除寒冷的烈焰,叫人见之难忘。 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徐墨玄的一刻,焦婉婷便预感不妙的紧张起来,尤其是想到这少年曾经对她语出无状的侮辱,这心中便蹭地一下升起熊熊怒火。 “徐五少爷,好久不见,你这么风风火火的跑到景王府里来,想干什么?不会是特意来找本王妃叙旧情的吧?”她嘻笑道。 “我呸!本少爷与你有什么旧情?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无敌的程度!”徐墨玄说道,目光转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盖着一袭绒氅纹丝不动的景王,厉声问,“你把景王怎么了?” 焦婉婷便是一声柔媚的轻笑,涂着嫣红豆寇的指甲轻轻的抚了抚景王的脸颊,说道:“徐五少爷也是风琴阁里的常客了,怎么还这么不懂风情?景王是我夫君啊,你说我还能对他做什么?” 徐墨玄啼笑皆非火冒三丈的蹙紧了眉,这时,韩凌拉了他的手,站到他面前,对焦婉婷问道:“那张玉瑶呢?你把张玉瑶怎么样了?” 焦婉婷看着韩凌,眸中闪过一丝讥诮。 “张玉瑶的这张脸都属于我了,你说我把她怎么样了?” 韩凌顿时心中一寒,哑声问道:“你杀了她?” “哈哈哈……韩凌,你别说是我杀了她,其实张玉瑶还不是因为你而死的,她根本不想嫁给景王,曾经她求过你,要你从中牵线,让杨逸之去昌国公府提亲,可是你没有把她的事情记在心上,张玉瑶把你当朋友,你对她可曾有过半分情谊?” “在她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她还想要来找你,可是当她听说你和魏国公世子恩爱缠绵,如胶似漆,所以她最后又退缩了,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很痛苦,她甚至觉得你的幸福就是对她身不由己的人生最大的嘲笑和讽刺,她痛恨你,却又不得不敬你魏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活得倍受煎熬,所以我就帮她结束了这种痛苦,代替她嫁给了景王!” “你胡说,这不过是你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臆想猜测,张玉瑶怎么会是你这种人!”韩凌怒斥,可是张玉瑶去魏国公府找她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而且连拜帖都不曾看见,莫不是这拜帖让长公主给拦了下来。 焦婉婷见她发怒,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她长袖一摆,姿态妖娆的坐在了景王的身边,对景王柔声说道:“夫君,你看,你日思夜想的这个女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了,只可惜,她现在对你的情意还远远比不上一个张玉瑶,你一定也很失望很难过,是吧?不如,我帮你杀了她可好,就像前世一样,让她死在你的怀里,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景王的眼神微微一亮,露出一丝痛苦的挣扎来。 徐墨玄也颇为吃惊,就在这时,焦婉婷又倏然起身,竟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脱下了一身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只留下一身苏绣月华锦衫,配盘金彩乡棉衣裙。 徐墨玄立刻挡在了韩凌的面前,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我又不是男人,又不会非礼她,徐五少爷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眼眸微翕,神情诡异,唇角边的笑容带着莫测而妖魅的深意,陡地,她将目光投向了韩凌。 “韩凌,你也知道我就是这种人啊!知道我和张玉瑶一样曾经孤独、无助、痛苦,活得连狗都不如的倍受煎熬,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前世的时候,你也是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最好的姐妹,可是你真正是怎么对我的,你夺我所爱之人,让我一辈子都依附于你寄于你之下,把我当奴隶一样使唤!” “你活得骄傲、恣意潇洒,风光无限,却还要霸占着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宠爱,你嫁给景王,景王宠着你,你跟了丰臣泷一,丰臣泷一宠着你,而这一世,不但魏国公世子徐舒玄将你当宝一样,就连陆颜召和徐墨玄都处处庇护着你!而我呢?被人玩弄、侮辱、贱踏,没有一人会怜惜我,爱护我或者说是有一丁点的怜悯我!” “为什么?因为我出身低贱吗?我天生就该被人践踏吗?可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野种!” “你给我住口!”徐墨玄终于听不下去了,指着她厉声喝斥了一句,若不是韩凌拉住了他,恐怕他就要一拳头盖在焦婉婷那张写满了怨毒的脸上。 “我不甘心,韩凌,你不过就是仗着有这几个男人护着你罢了,你敢单独与我挑战一次吗?” 焦婉婷说着,竟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来,风吹着这把软剑摇曳出冰冷而诡异的锋芒,雪花漫天飞舞着,如同柳絮一般的四散飘扬! 徐墨玄的神色一紧,忙要拔腰间的长剑。 韩凌却神色坚定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墨玄,就让我来吧!” 她再转向立于寒风中拔剑出鞘冷眼看着她的妖娆女子,在陡然得知这个女人心思的同时也觉得不可理喻、痛心疾首,这个女人果然也是如她一样记得前世的。 “焦婉婷,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想我的,你口口声声说我夺走了你所爱的人,那你又真心的爱过谁?”她厉声问着,也从徐墨玄手中夺过了长剑客,“以己之心度他人之意,你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又如何能得到别人的真心?若想让他人爱你,你就必须学会怎么去爱他人,而你爱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你所求的永远比付出的要多,所以你才会不甘心、痛苦、可怜又可悲的折磨着自己!” “这世间,谁不是在与命运作抗争,谁不是在磨难中煎熬,谁又没有经历过悲欢离合和苦楚,你若恨命运的不公,命运只会待你更加的不公!相反,你若是能以积极的心态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也许你的命运又会不一样!” “焦婉婷,这世上没有谁天生的就该欠谁,你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有什么理由去怨天尤人!” 在韩凌一句又一句义正言辞的斥问中,不仅焦婉婷的神色在变,就连徐墨玄与景王的神色也在变。 “都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倘若你还是执迷不悟,那么就让我们之间做一个了断也未偿不可!” 韩凌也拔出长剑出鞘,剑芒划过长空,带着无数的雪粒子在她身周簌簌飞落。 “既然你如此恨我,那就来吧!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杀了我?”她指着焦婉婷冷声道。 “阿凌——”徐墨玄神情紧张的想要阻止。 韩凌却坚持道:“她想要磨时间,可是我们没有时间跟她磨磳,墨玄,请相信我,我虽然久未拿过剑,可是并不代表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我先拖住她,你带景王走!” 徐墨玄仍是不放心,还想要说什么时,却未料到焦婉婷竟是突然一剑向韩凌刺了过来,几乎是闪电般的一瞬间,徐墨玄将韩凌推了开,一手紧抓住焦婉婷握剑的那只手腕,另一手便狠狠的击在了她的腹部,焦婉婷一吃痛,忙弃剑而退开,看着徐墨玄冷讽了一句:“都说君子不趁人之危,徐五少爷就是这么欺负女孩子的?” “你也是女孩子?脸皮跟城墙一样厚的女人,本少爷觉得也没必要讲什么君子之德,而且如你这样的女人留在世间不但会祸害别人,还会污染了这大好的空气!” “谁说我是欺负你,我是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要你的命!” 徐墨玄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把飞刀,猛射向了焦婉婷,而焦婉婷见之瞳孔巨张,也只来得及向右侧了一下身子,那刀便在她手臂上划过一条深深的口子,火辣辣的刺痛令焦婉婷呲牙裂嘴的呻、吟了一声,她蓦地抬头,冷眼望向徐墨玄,只道了句:“想不到你还练成了我师哥丰臣泷一的刀法!是韩凌教给你的?”说罢,又看向韩凌揶揄的冷笑,“重活一世的你已经没有了前世那般阵前杀逃兵的凌厉风采,韩凌,你要一直躲在男人的身后吗?总有一日,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到时候我一定会叫你生不如死!” 说罢,竟是将地上那把带血的短刀踢向韩凌,然后如离弦之箭般的朝着暖阁外的围墙上飞了上去。 徐墨玄抱着韩凌躲过了那把短刀,转眼见焦婉婷逃走后,就要去追,韩凌又拉住他道:“算了,墨玄,她不过是为了钳制景王拖延我们的一颗棋子,当务之急,我们应该立刻让景王赶往北邙山!” 若是迟了一步,真等到裕王去勤王,只怕景王就真的成了这次兵变的罪魁祸首,而北邙太庙前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也难有活路! 舒玄此刻就在北邙山上啊! 韩凌思忖之余,又急忙的来到景王面前,为他查看了一下眼睛和嘴唇,最后将一指放在了景王的唇瓣间,然后轻放进自己口中尝了一尝,这才微松一口气道:“还好,不过是一些麻痹人神志的曼陀罗花粉而已!”说着,又将随身携带的一只护套拿了出来,从中取出几根银针刺于景王的手指间,而就在她急急忙忙做着这一系列动作时,殊不知,景王此刻的心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看着她想哭又想笑,痴痴的失了神。 “朱城昀,我现在救你不为别的,只希望你能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在你做了这大眳的皇帝之后,一定要为那些被言松父子所害的忠臣烈士沉冤昭雪,以后,你也一定要做一个明君,不要如先祖皇帝一样诛杀功臣,你可能做得到?” 说完之后,抬起头来一看,竟发现景王的眸中似有潋滟的泪光闪动。 景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韩凌手上的动作也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又将他刺破的手指用力的挤出一些毒血来,片刻之后,景王果然有了知觉,渐渐的也恢复了说话和行动的力气,只是在他刚刚有力气站起身来的时候,却突然伸手抱向了韩凌,徐墨玄眼疾手快,立将韩凌拉了开! “景王殿下,你干什么?”徐墨玄十分不悦的问。 朱城昀伸出去的双手有些无所适从,却是眸光滢滢的注视着韩凌,像是有千言万语无尽的忏悔想要诉说一般,嗫嚅了半天的唇,最终也只划为一句:“阿九,你能回到我身边吗?其实我当不当皇帝无所谓的,我不在乎,我只想……” 说到这里,他发现韩凌正在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于是又解释道:“最近这些天,我也在做一个梦,我梦见我终于坐在了皇位上,可是我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我并没有一丁点的开心,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我很痛苦也很懊悔,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是什么了……” “阿九,我想要你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只想你能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景王说着,如同魔怔了一般,不自觉的脚步又向韩凌迈近了一步,他发疯了般的想要抱住眼前的这个人,甚至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可是一把长剑却挡住了他们之间仅仅一步的距离! 韩凌手握着那把长剑,抵在了他的胸口,以他极为陌生的冰冷态度问:“朱城昀,你是想反悔么?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梦,我现在只告诉你,你的梦与我无关,我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不……要说有一点点关系的话,那便是我们曾经约定过的一份协议!” “我要你现在对天立毒誓,他日你登基为皇,若是为君不仁,必遭天遣,我也不会放过你!” 景王怔怔的看着她,隔着风雪,隔着一把剑,就这样如失了魂着了迷一般的凝视着她,脑海里仿佛又忆起了一幕,那天,天空中也是飘着白雪,她在西湖边断桥上与他送别,长风凌烈的吹过,吹落了她头顶上的斗蓬,卷起她那一头暴布般的三千青丝。 她笑了,用匕首削了一缕秀发装于锦囊中,放在他怀里,柔声说道:“有它在你身边,就如同我在你身边一样,我们夫妻不会永别的,我等你回来!” 然而她却不知道,那一次送别就真的是永别,他永远不会再回来,而她也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不敢想象,那以后的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皇位,多久至高无上的帝尊之位啊,他坐上去了,可是却享受不到一丁点的快意! 因为受不了良心上的遣责,受够了那些人的利用,也忍受不了那些冰冷孤寂的夜晚,所以他最后才会杀了她的吧! 他怎么舍得啊!怎么下得去手! “阿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徐墨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是以后偶尔想起的时候也觉得难以想象,这位高贵的皇子殿下,日后的一国之君,竟然向阿凌跪了下来,哭得像个孩子一般,除了不停的说对不起,就没有了其他! 最后他真的在阿凌面前起了誓,若为君,必为仁君,甚至韩凌提出来的废除族诛之刑律,以及不杀功臣,善待罪臣之后的所有条件,他都一一应承了下来! 韩凌与徐墨玄将景王带到北邙山的时候,那里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皇上被塔罗王子逼进了太庙,半步都不敢踏出来,而太庙的外面禁军与羽林军正厮杀在了一起,还有那些形如鬼魅的红衣死士,在一阵阵箫声的吹奏下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声,而他们手中的刀是更加凶猛不留情的,有几名官员不幸挨上一刀,半截身子便躺在了一旁,血洒了一地! 山下已被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的兵马重重包围,陆颜召是带着一小队身手狡捷的金吾卫从山后面抄最为危险的近道赶至山顶的,不到一百人经过拼命的搏杀和浴血奋战,终于赶到了北邙太庙前。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当陆颜召浑身是血的跪在皇上面前时,陆丙的神情大恸,父子二人只是暗暗交流了一个眼神,陆丙便立刻发出号令,大喊了一声:“裕王谋反,众军听令,护驾,擒拿裕王!” 裕王正带领一队府兵前来勤王,蓦地听到这一声喊,又看到许多锦衣卫已倒戈相向,和那些被塔罗王子所控制住的药人打了起来,立时便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再朝前近一步。 而此时假扮景王的塔罗王子在看到陆颜召后,脸色更是愤怒阴沉得可怕,怎么可能呢?陆颜召不是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吗? 塔罗王子再次吹响箫,就见陆颜召眼瞳中红芒闪动,不禁唇角一弯,就对他命令道:“陆颜召,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 塔罗王子指的是陆丙,陆颜召闻声举起绣春刀,不由自主的指向了陆丙,可却在下一瞬间,他又突地将刀锋转向了塔罗王子,塔罗王子猝不及防,忙拉了身边的一位死士挡在身前。 那刀就贯穿了死士的身体而过,塔罗王子怒不可遏,立时也从那死士的身上拔出一把武士刀来,看向陆颜召道:“没想到你竟然不受控制!也好,棋不受用,就让本王来解决了你!” 说罢,大刀凛然生辉,就向陆颜召砍了过来。 这边陆颜召与塔罗王子缠斗在了一起,而徐舒玄身边却聚集来越来越多的红衣死士,甚至还有箭矢飞来,南楚和无双与那些死士们厮杀着分不开身,却在这时,又一个人杀进了重围,并直逼徐舒玄而来,而这个人正是言藩。 “徐舒玄,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可是你却不给我留活路,一次又一次的将我逼至绝境,那么,我也只好忍痛割爱,让你死在我的刀下了!”(未完待续。) 第224节 师傅来了 琴动天下 言藩所用的是武士刀,而且他的刀法亦是极快,几乎是话落的一瞬间,他的人便如魅影一般的疾飞而过,长刀过处,数名暗卫都倒了下来! 南楚与无双见之骇然变色,可是两人的速度竟然都及不上言藩,眼看着那把带血的武士刀就要插进徐舒玄的胸口,就见一把飞刀倏然飞过,凌厉又霸道的打在了言藩的手腕上,言藩不由得倒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可他竟然还能紧握着手中的那把武士刀,浑然不觉疼痛的抬头看向前方,看到站在徐舒玄面前的一个人,他的瞳孔狠狠的一缩,禁不住就冷笑了起来…… “丰臣泷一,你真的要站在徐舒玄这一边吗?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自认为对你还是有所了解,你也是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人,既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又如何甘心默默无闻?无论是从你母亲的死还是南宫世家的灭族之仇来说,大眳的皇帝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现在不趁乱杀了他,反而要来救这个根本就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徐舒玄,你以为你救了他,他就会帮你登上这大眳的皇位吗?” “徐舒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完全能猜得一清二楚,他不会拘于个人恩怨私情,哪怕你和他有表兄弟之间的亲缘关系,哪怕你有正统皇嗣之血的身份,但是你杀戮太重、生性残暴,在他眼里,就不可能会成为一代明君,而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勤政爱民、心存仁道的君主,百姓们想要的也是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的仁慈君王,这一点,你永远也比不上景王,即使景王这个人也有些虚伪,可是他修德济善,懂得体察民情,至少他这一生在贤明这两个字上花的功夫不少,便足以堪当大任!” “不信你问问他,看我说得对不对?”言藩诮笑低声说着,故意将手指向了徐舒玄,目光紧紧的逼视着丰臣泷一,捕捉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往往高手对决,输赢就只在失神的一瞬间,他便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只要丰臣泷一将注意力转向了徐舒玄,哪怕只有一秒,他也能有把握一刀将丰臣泷一击毙! 可是他没有想到,丰臣泷一本身就是一个极理智的人,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紧张时刻,如果还有心思去琢磨他这一番话的话,那他也不至于还能活至今日了! 没有半分的犹豫,丰臣泷一亦是倏然的从地上踢起了一把绣春刀,冷笑道:“难得言大公子提醒了我,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表弟,别说我这个人本来就不会去相信任何人,就是论亲疏来讲,我也不可能会站在你这一边,南宫世家到底是被谁灭族的,我当然已经查得一清二楚,那个将南宫家的人赶尽杀绝,并派人去杀了我母亲的人,不正是你言大公子的父亲言菘吗?” “你说这个仇,我到底要找谁报?” 丰臣泷一眼眸眯了眯,言藩的脸色便是骇然大变,他怎么知道父亲曾派杀手去对南宫世家的人赶尽杀绝?要说放火烧了南宫世家的人不是陆丙吗?他难道不知道这笔账要算也要算到陆丙身上? “你说得也没有错,南宫世家灭族之案,也的确要算上陆丙一份功,不过,我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对南宫世家的感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深,反而是我自己以及我的母亲,我永远难忘记的是我母亲的死以及我幼时所受过的那些罪,这些是谁赐给我的?那就是你们言大公子的父亲!” “还有,我很不喜欢被人骗,上一次被你和焦婉婷那个女人一起骗的滋味,让我直到现在都觉得甚是憋屈,正好今天也让我好好体会一下手刃仇人的快、感!” 说罢,丰臣泷一也不再啰嗦,一把绣春刀划出,快如闪电,很快就与言藩厮斗得影成一团! 南楚和无双一边隔杀着那些红衣死士,一边迅速的退至了徐舒玄身旁。 就在这时,有无数身着玄衣铠甲的军士纷纷从四周涌上了山顶,而为首的一位高大英朗的少年手中正提着一个滴血的黑色包裹,就这样当空一抛,一颗头颅就骨碌碌的滚到了禁军统领宋毅面前。 宋毅认得此人,正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宁大人!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宁浩犯上作乱,罪同谋逆,本大人已经将他就地正罚,现在五城兵马司所有人都皆已归降,正协同本大人一起来勤王,大家也不要再被裕王与塔罗王子、言藩之言所蛊惑,真正的景王殿下在此,请大家好好看清楚!” 高喊着这番话的人正是徐墨玄,他手中高举着一面旗帜,吸引着所有官员们的目光皆朝他这边望了去,众人就见这少年身后聚集了许多身形高大如泰山而立的军士们,这些军士不同于驻扎在京城之中的卫兵,个个神情严肃身姿挺拔,一股威严凛然之气扑面而来! 有些眼尖的官员不禁就缩了瞳孔,眼中流露惊诧以及惊喜之色,这些军士必是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甚至他们的脑海中还闪现出了曾经传得十分响亮的三个字,那就是“蒋家军”,无论是长年驻守西北的蒋家军还是杨家军,其战斗力都是十分骁勇的,不知比这些京城卫兵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些官员之中,有许多都是被塔罗王子及言藩控制其家眷而身不由己的站在了裕王这一边,又听说五城兵马司及五军都督府甚至禁军统领都已受其收买和控制,所以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就等着这一场兵变战乱尽快结束,这会儿看到徐墨玄带着这么多的精税骑兵包围了这里,而景王就站在这些精税骑兵的前面,一个个都似如获新生一般痛哭流涕的跪了下来! “景王殿下千岁!请景王殿下平叛乱,安天下!” 众声齐呼!这一句话便是已经一致认同了景王便是这大眳朝未来的储君! 景王身上也披了银色凯甲,站在山顶的雪风之中,此时的他目光也犹为犀利,就这么四处一扫,便很快发现了藏在北邙太庙附近一片树林之中的裕王,便抬起手来,叫了一众军士朝那方向追去! “活捉裕王,其他叛乱者,若是负隅顽抗,一律就地正罚、格杀勿论!” 景王一声下领,禁军统领宋毅也急忙号令收手,喝令:“保护皇上,保护景王殿下,捉拿逆贼言藩!” 与此同时,锦衣卫的人也将太庙围成了铁桶,保护着皇上,没有让一个死士靠近! 然而,那些死士们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识,一声又一声的啸声嘶吼在山间回旋,听上去十分的凄厉,而就在这些死士与士兵们不倦不休的拼杀时,在场的官员中竟是有人喊了一声:“那个人好像是我孙儿啊!我孙儿失踪了二个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不要杀他,他是被人控制了的!”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喊了起来,这些死士原就不是塔罗王子及言藩的人,他们有的是普通士兵,有的是平民,而有的甚至还是世家子,因为被塔罗王子炼成了药人,所以才会失去了自我意识。 而箫声便会让他们更加痛苦的嘶嚎,更加的不由自主。 其实连陆颜召都有点承受不了塔罗王子所吹奏出来的箫声,而韩凌给他服下的解药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除掉他体内的余毒,他虽能控制自己,可是听到箫声后依然觉得有些难受。 就在他难受得倚着绣春刀半跪下去时,又有两名死士提着大刀袭击向了他,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反抗,眼看着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朝着他的脖子砍来,突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就将他从刀下拉了出来,他抬眼一看,就看到了父亲的一张脸。 “颜召,快到太庙里去,这里交给父亲!”陆丙说道,眸中露出少有的慈爱和关怀。 而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的时间,塔罗王子便趁这个机会,一刀砍向了陆颜召,陆丙情急之下忙将陆颜召推开,却未料到那一刀直斩向了他伸出去的手。 一条手臂就这么被齐肩斩了下来。 陆丙还没有来得及叫疼,陆颜召已惊恐万分的叫出了声! “父亲!” 塔罗王子不由得尖声朗笑,足尖一点,便跳到屋檐上,专心握着玉箫吹奏了起来,在这空谷回荡的箫声之中,那些原本已经躺在地上的药人竟然又活生生的站了起来,一个个眼中红芒大盛,如同猛兽一般的对着周边的人乱砍乱杀! 眼见此情况的官员们尽皆恐慌的瑟缩成了一团,所有的悲伤、愤怒以及刚刚看到数千铁骑兵的惊喜皆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茫然! 人怎么可能不死呢?哪怕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是这些不死之人的对手啊? 冷风如同万千刀子一般的凌迟而过,北邙太庙前的厮杀战斗也愈演愈烈,有那些胆小的官员们甚至害怕得抱头蹲下了身去。 韩凌也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望向了站在太庙屋顶之上白袍鼓动竖箫而吹的诡异男人,手中不禁也暗暗握住了一枚银针。 就在她想要将这枚银针射出去的时候,徐墨玄已将一把飞刀甩向了塔罗王子,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清越而古雅的琴声,那琴声低低诉诉,曼妙而空灵,如云兴起,如松风啸,仿佛穿越了时空而来,叫人陶然忘言! 令人惊喜的是,这琴声好似能抚平人内心的烦燥与恐惧一般,就连那些疯狂拼杀着的死士们都渐渐的放下手中的刀剑而安静了下来! 塔罗王子不由得脸色大变,目光就寻视向了四周,这琴声别人不识得,他却怎么也不会听错,当今之世,除了师傅还有谁能弹出这般出尘绝俗到太上忘境般的绝妙琴声! 琴至佳境,便如同风月一般与天地之间融合,而弹奏者更是将自己的灵魂付诸于琴弦,所以这琴声便是带着他所有的情感演奏了出来。 “师傅,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塔罗王子闻声,禁不住有些颠狂,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空曼的琴声中时,塔罗王子竟是突然腾身而起,如同利箭一般的射向了景王! 许多军士齐齐挡在景王面前,就连徐墨玄也以为塔罗王子的目标是景王而警惕的拔刀而出,却没有想到,塔罗王子突然身形一转,一把抓过韩凌的手臂,就将她紧紧的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阿凌——” 几个声音同时惊呼而出,徐墨玄、徐舒玄、景王以及陆颜召,就连正在与言藩搏斗着的丰臣泷一都不由得紧张的将注意力转向了韩凌。 言藩趁机想要给丰臣泷一致命的一刀,却不料丰臣泷一反手就砍掉了他的一只手腕! “哈哈哈……”看到这些人紧张害怕又有趣的神情,塔罗王子忍不住得意而疯狂的大笑,一条胳膊紧紧的套在了韩凌的雪颈上,就这样一步步的往后退去! “你快放了阿凌,只要你放了她,我马上放你走!”徐墨玄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低下声来去求他。 景王也道:“放了她,本王也绝不为难你,你可以回到金国,继续做你的王!” 就连陆颜召都不自禁的赶了过来,求道:“塔罗王子殿下,今日之事,你大势已去,拿一个女孩子来做人质并非大丈夫所为,只要你放了她,你可以马上走,我们都不会为难你!” 塔罗王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几个既小心翼翼又步步逼近的年轻男子,更是觉得兴奋的笑了起来,他看了看直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徐舒玄,诮笑的问道:“那你呢?魏国公世子,好像你才是她的夫君吧?怎么本王觉得你还不如这几个男人紧张她?” 徐舒玄的脸上的确看不出紧张之色,那也是他一惯的修养所炼就出来的处变不惊,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惧害怕过,以致于这一刻都失去了言语表达的能力! “你想要什么?”胆战心惊的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问。 塔罗王子微怔一刻,旋即低声而笑。 “你果然比他们都要聪明得多,知道我劫持你的女人,绝非只有逃命这么简单,我若想逃走,你们谁拦得住我?” 徐墨玄神情一紧,忍不住愤怒的骂了一声:“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塔罗王子低笑一声后,竟是附在韩凌耳边轻声道:“你也知道的,是不是?聪明的女人!” 韩凌被扼得一阵窒息感袭来,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的想要劫持母亲,后来又在樱士馆对她设下一局,为的不就是见师傅一面吗? 刚才的琴声是谁弹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定然就是师傅吧! 师傅也在这北邙山上吗?他真的会出现吗? 就在韩凌这样想的时候,塔罗王子蓦地高喊了一句:“师傅,您的女儿现在生死在我的手中,您也该出来见见徒儿一面了吧?” 话音一落,就闻得那缥缈回荡的琴声嘎然而止,一袭白袂的人影从林间走来,寒风萧瑟,吹得那人一头的银发凌乱而舞,远望之竟如同一口气就能吹散的幻影一般。 待那人渐渐及至眼前时,众人才看清,这身材颀长仙风道骨的男人竟然长了一张清朗得绝世出尘的面容,神情无悲无喜,一双眸子如古井深潭,整个人就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不真实。 男人怀中抱着一张焦叶琴,哪怕是这极寒冷的冬天,他身上也只有单溥的一身白衫,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草鞋,浑然不知冷暖。 当他走到塔罗王子的面前时,塔罗王子更是乐得开怀的大笑了起来。 “师傅,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是永远都不会认你这个女儿的,说起来,她可是我送给师傅最好的礼物啊!是不是?” 男人的眸光闪动,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看了韩凌许久,才对塔罗王子说道:“非要执着如此?塔罗,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想要得到什么?师傅,你知道我的,我一直以来都想做师傅最得意的门生,可是您却不想给我这个机会,你总是跟我说,人不可太贪心,能学得一技之长便应知足,却又将天下无双的剑术以及琴技教给了蒋七郎,后又收了徐舒玄为徒,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本领倾囊相授!” “我不过是想向您学得长生不老药的炼制方法,而您却要废了我的一只手,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你收的第一个徒弟,你却要对我如此不公平?” 听到塔罗王子的这番话后,白发男人的神情微微一动,半响才道:“我说过,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长生和永恒,人的生命无法摆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可是您呢?师傅,为何您能得到永生?难道您不是有吃过长生不老药吗?”(未完待续。) 第225节 沉冤昭雪 言藩伏法(终局) 此言一出,众声哗然,许多人的面部表情都发生了惊讶而丰富的变化。 这世间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当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那白发男人身上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油然的升起了倾羡与膜拜之情,此人虽满头银发,但身姿清朗,卓然绝世,美风仪,其容止可堪比日月之光辉,难道不正是不老不死的仙人吗? 感受到从四周所射来的灼热贪婪之光的白发男人神情动了动,微抬起了眸子,溥唇轻启,缓而有力的说道:“我并非可以长生不死,塔罗,你不曾了解我的过去,我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你根本就不知道,而有关于我的传说,也都是你散布出去的谣言,是那些人以讹传讹神化了的结果。” “天道轮回,众生亦然,如果人真的可以摆脱生死,超脱众生之外,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退一万步讲,哪怕你真的得到了永生,当你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苍老、死去、长埋黄土,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你想想看那时候的你会是什么感受?你将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被世人认可,永无止境的活在孤独与痛苦之中不得解脱,这样活着的你又会有什么乐趣?” 塔罗王子神情变了变,仍是诮笑了一声,不服道:“那么师傅,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我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你了,为什么这二十多年来,您的容颜一点也没有变,如若不是得到了永生,您为何不会像常人一样苍老?” 白发男人神情微黯,沉默了下来,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时,徐墨玄抢先道:“师傅平时注重养生,又戒七情六欲,容颜比常人苍老得慢了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自有公道,像你这样的人,即使真的炼出了什么长生不老药,我看老天也要劈个雷下来,让你趁早去见阎王!” 塔罗王子看了看徐墨玄,眸子中神光聚敛,蓦地嘴角一弯,便是讥诮的大笑了起来:“没想到,死了一个蒋七郎,还会有第二个!” “师傅,这又您新收的徒弟么?” 徐墨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曾经得这个白发男人救了一命,后来又收了他的舆图,向他请教了一些兵法战略上的知识,便从心底上认了这个男人为师傅,可事实上,人家还没有同意收他为徒呢! 就在这时,白发男子突然问道:“蒋七郎之死、蒋家的冤案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徐墨玄闻声不由得神情一怔,目光直逼向了塔罗王子,就见他抬眼看着他,十分怪异的冷笑:“不错,正是我造成的!师傅,你从不理世事,难得今日还有这般兴致关心起了蒋家之案,是因为您那最为骄傲的徒弟蒋七郎所以才会打破了自己的戒律吗?” 白发男子面色微变,神情黯然。 提起蒋家之案,徐墨玄不由得愤怒的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蒋家与你有何仇怨?” 塔罗王子嗤笑了一声,看着徐墨玄摇了摇头,仿佛看着一个极为天真的孩子,满目的嘲讽和冷诮。 “仇怨?不,你说得太简单了,自蒋家驻守西北以来,杀我金国勇士,阻我千秋霸业,家国大义、国仇家恨算不算仇怨?而蒋七郎……” “哈哈哈……”塔罗王子蓦地失声尖笑,“蒋七郎更是可恨,他屡次闯我军营,偷盗机密,破坏我计划,一次又一次的对本王进行挑衅,不就是仗着师傅所传授于他的琴剑双绝的本领么?” “所以我要向师傅证明,我比蒋七郎要强,我才是最有资格去继承您所有本领的人!” “蒋七郎不过是一个狂娟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论聪明才智,他还不及我十分之一,我只需要稍稍用一点计谋,就能借大眳的皇帝之手,杀了他并灭了他整个家族!” “怎么样?师傅,我是不是比他厉害得多?” 竟然是这个原因,徐墨玄听罢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就向塔罗王子的脖上了抹过去,可就在这时,他竟看到塔罗王子的身后已经没有了路,纵然这北邙山上还有枯枝败叶杂草丛生,但那后方仅有两步的距离便是万丈深渊! “不要再退了,快给我站住!”徐墨玄不由得紧张的厉声喝道。 所有逼近塔罗王子的人都骇然的止了步。 塔罗王子也似听到了有石子滚入空谷许久坠地的声音,便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果见是深谷悬涯,神情绝望之余突地又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也好,既然你们将我逼至了这万丈深渊的绝境,那么不如痛痛快快的做个了断!师傅,要么您就教我长生不老药的炼制之术,带我离开这里,要么我就拉着您的女儿和我一起陪葬!说起来,您这个女儿国色天香,徒儿也很乐意黄泉路上有她作伴,怎么样?” 说罢,竟是拉着韩凌就势要往山涯下面跳。 “不要——”徐墨玄急得一声厉喝,连声音都在发抖,景王与陆颜召更是惊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时,徐舒玄竟道:“你要长生不老药,我这里有,我给你,放了她!” 看到徐舒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怯惧之色,塔罗王子嘴角一咧,更是兴致嫣然的笑了起来。 “难得,终于看到峻清高洁的魏国公世子也低头了,不过,本王现在已经不太相信你说的话,你也是一个心机城府极深的狡诈之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比蒋七郎厉害了许多,我大金国不怕骁勇善战的莽夫,就怕像你这般太过聪明的谋士,但是倘若你能用你的命来换这个女人,本王倒是可以考虑!” “你这是得寸进尺!”徐墨玄不由得怒道,但见塔罗王子嘴边挂着诡异的笑,又赶紧低下声音肯求道,“好,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命换一命,那就用我的命来换,你放了她,我来当你的人质,行不行?” 徐墨玄话刚说完,就被徐舒玄拉住了一臂,他自己径直走上了前去! “好,我跟你走,但前提是,你要立刻放了我夫人!”徐舒玄说道,目光极柔和的投向了韩凌,韩凌看着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此时的她正在暗中积蓄着一股力量,徐舒玄目光微微低垂,就看到她手中握了一枚银针。 当他紧张的向前迈出一步时,白发男子突地厉声道了一句:“舒玄,退回去!” “所有人都往后退!”他再次命令。 “师傅——” 徐舒玄与徐墨玄同时唤了一声,就见白发男子缓步向前,一手抱着焦叶琴,一手缓缓抬起,伸向了塔罗王子,说道:“塔罗,你过来,师傅教你长生不老之术,但是能不能理解就靠你的悟性!” 塔罗王子的眸子瞬间一亮,露出几近颠狂的惊喜。 “师傅请说!”他道。 白发男子目光深沉的看了韩凌一眼,缓缓说道:“长生不老之术并不是靠吃丹药而炼成的,而是一种心术,人以神为根本、神灭则形灭,耽于色,溺滋味,七情太过,则易夭折,勿以益小而不为,勿以过小而为之……” 在白发男子一句一句的念出时,塔罗王子紧圈着韩凌脖子的手臂终于微微有了些松泄,就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白发男子吸引过去时,韩凌竭尽全力的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了右手中的一枚银针上,几乎是突然地就朝塔罗王子的头颅上刺了去,而就在这同一瞬间,白发男子也蓦地将焦叶琴横于身前,指尖在琴弦上猛然划过,便有一道白芒如剑一般的自他指间射出,直中了塔罗王子的胸口! 兔起鹘落间,众人的神情剧变,韩凌也挣脱了那一条手臂的禁锢,奔向了徐舒玄,可没有想到,塔罗王子竟然在垂死之际,还不死心的将一袭白袍席卷了过来,再一次的将韩凌拉进了怀中。 “师傅,我想不到连你也算计我?好,很好,至少在我临死之前,你让我看到了绝世无双的一剑!别怪我,用你的女儿来报复你这一剑!” 语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劲风吹过,两道人影就这样倏然消失在了悬涯边! 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 所有人的脸上出现了一刻的呆滞,而徐墨玄更是惊呼出声,想都不想的就要往下跳,却不料一颗石子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使得他身不由己的退后数尺,而就在这时,他竟看到一道白影已然从涯边坠落! 师傅? 跟着跳下去的那个人竟然是师傅! 徐舒玄也站在了悬涯边,神情空洞而茫然的望着幽幽深谷,他怀中正抱着刚才师傅突然扔给他的焦叶琴,仿佛并不相信就在刚才还来不及回神的刹那间,他便同时失去了自己最深爱和最敬重的两个人! 就在他绝望的垂下眸子想要追着韩凌的身影而去时,却突然间看到了奇迹—— 他看到师傅抱着阿凌正在以极为平稳的速度向空中升上来,而师傅的手中似乎牵着一根银丝线,那线正系在了悬涯边的一颗巨大的老槐树干上! 是了!师傅怎么会没有任何准备的就跳下去,他是为了救阿凌啊! 徐舒玄内心狂喜,在雪风的吹啸中,禁不住也渗出了潋滟的泪水。 而当师傅抱着阿凌从山涯边渐渐腾身而出,如同天外飞仙般的落在众人面前时,山顶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似的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仙人啊!”有人禁不住低叹,倾羡得狂喜莫名。 皇帝闻声也从北邙太庙里赶了出来,看到鹤发童颜的男子,眼中即刻迸射出了难以言喻的惊喜与贪婪,他一直在寻找南宫世家那个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仙人,都已经找了二十多年了,原以为那真是只是一个传说,是他一辈子不可实现的梦,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让他在这里遇见了! 皇帝像看见了绝世珍宝一般的颠着臃肿的身子向白发男子奔过来,未想到,还有些不长眼的死士持刀向他砍了去。 禁军统领宋毅连忙喊着救驾,提起一刀就将那突袭过来的死士头颅砍了下来。 没有了塔罗王子的箫声控制,那些死士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撞着,丝毫没有减轻痛苦。 白发男子朝这些人看了一眼,重重的叹息一声,眸中透出不一般的愧疚和悲悯。 他将韩凌送到了徐舒玄面前,徐舒玄连忙将韩凌抱进了怀中,失而复得的激动狂喜之情令他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师傅,谢谢你!” 白发男子目光温和的看了徐舒玄一眼,又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去触碰韩凌的脸颊,却始终只悬在半空,就这样饱含愧痛与慈爱之光的看了韩凌许久,最终才哑着声音赞扬了一句:“舒玄,你很不错,凌儿交给你,为师也能放心了!” “师傅!”徐舒玄轻唤了一声。 韩凌也转过身来看向他,因为前世一直将他当师傅一般的尊敬,她也一时间无法将“父亲”二字叫出口,只喃喃的低唤了一声:“师傅!” 白发男子涩然一笑,忽地转身来到徐墨玄面前,以十分悲悯歉意的目光注视着他道:“墨玄,师傅对不起你七叔,对不起你们蒋家,师傅最后能补偿给你的,便是引领天下学子、有志之士,通过各省上疏渠道,于刑部大理寺门前为你们蒋家申国士之冤,而且现在言氏父子罪行已然公诸天下,相信这世间公道天下人心定能还蒋家清白!” 他说的是这天下人心还蒋家清白,而不是皇上! 听到这番话的皇帝脸色一沉,略有些郁愤的看向了这个白发男子,可当他迎上白发男子的目光时,竟然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令他无地自容。 徐墨玄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不明白师傅为何要跟他说对不起,这种感觉让他既受宠若惊又难受。“师傅为何要这样说,蒋家之事,与师傅何干啊?都是言氏父子的罪孽,这仇我一定会为蒋家报的!” 白发男子并不解释,只静静的看着徐墨玄的一双眼睛,忽地温声笑道:“你与七郎的容貌性情都十分相似,七郎于剑术一道悟性极高,我相信你应该也不错!当年,为师只教了七郎琴技与剑术,他便能以琴剑双绝之名独步天下,闯出一世英豪之名与胆气!” 说罢,他又从徐舒玄手中取过那一架焦叶琴,十分爱惜的抚了一下琴弦,幽幽叹道:“舒玄,除了你之外,蒋七郎的确是为师这一生中所收的最为得意的门生,只可惜少年英才,却因为师傅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他以及蒋氏一族的性命……” 这份罪孽身重,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白发男子沉吟片刻后,忽地轻声一笑道:“如今就让为师最后再抚一次琴吧!也最后再教你们一次什么是真正的琴剑双绝!” 说完,他抱着琴,就要往前走,韩凌突地心中直跳,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就脱口叫出了声:“师傅!” 她追出了几步,动了动嘴唇,终于唤了一声:“父亲!” “父亲,您可以为我娘亲而留下来吗?” 璇儿吗?那一张明艳而开朗的笑靥,在听他弹琴时总是专注而神往的眼神,有时候会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般跟他说着她所见所闻的趣事,甚至还会将她对七郎的那点小心思说给他听,可是后来竟变得如同失了生气的木偶一般,不再爱说话,也不再爱笑,甚至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 都是谁造成的呢? 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如电流一般猛然窜过身体一般,师傅突地止了步,韩凌就这样满怀期翼的看着他一身白袂迎雪翻飞,希望他能回头,但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凌儿,师傅会以琴音先压制住这些药人,你便用你炼制出来的药来救他们,刮骨逼毒,七七四十九日,余毒便可除尽!” 师傅只说了这样一句与娘亲毫不相关的话,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太庙的屋顶上,盘膝而坐,就这样抱琴于膝上,合着眸子用心的弹奏了起来,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再也与他无关! 而他弹奏的这一曲,直令天地萧杀,雪花乱舞,一股浩然正气充斥于天地间,仿佛从无形之气化为了有形的利剑,就像是让人亲眼目睹了魏晋名士嵇叔夜临刑时的一曲《广陵散》,萧萧瑟瑟、荡气回肠,直叫人永生难忘。 在琴声无慰之下,那些药人果然停止了厮杀与咆哮,一个个安静的沉睡了过去! 皇帝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竟是命令着禁军统领宋毅:“快,快去给朕将这位仙人请下来,朕要带他回宫,朕要他教朕长生不老之术!” 宋毅迟疑着不敢去,皇帝便拿刀催促,百官们尽皆大惊失色,露出对昏君的失望之情。 韩凌、徐舒玄以及徐墨玄都忍不住愤然变色,徐墨玄甚至按紧了身上的佩剑,却在这时,他们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惊骇的高呼,而当他们再次看向师傅时,竟看到万千雪花在他指尖上凝结为一束又一束的剑气,那些剑气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尽皆穿透了师傅的身体而过…… 这便是琴剑双绝,惊天动地的琴音以及无形化为有形的剑气,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然而从今以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不——父亲——” “师傅——” ***** “这世间不可能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就连那传说中唯一不会死的人最后不也是死了!” “是啊!听说他死的时候就坐在那太庙的屋顶上弹琴,最后还跟皇上说了一番话,而皇上听了他那番话后,竟然当场跪了下来,后回到宫中之后,亦是夜不能寐,每每到了临寝之时便痛哭不已!”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就是天子也不例外,会遭天遣的!” “嘘——这话你也敢说,不怕杀头啊!” “我怕什么,皇上自己都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并诏告于天下,他当年错判了蒋家之案以致于一门忠烈惨遭灭门!那时候的蒋家多辉煌啊,却因为奸臣所害,竟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还好这桩冤案终于得以呈冤昭雪,蒋家的那些忠臣烈士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好什么呀!呈冤昭雪了又怎么样?蒋家一个人都没了,多惨啊!我听说,那时候言藩去抄蒋家时,照着蒋家的族谱,将蒋家所有子嗣都清点了出来,别说是几岁的小孩子了,就是连一个孕妇也没有放过,对了,那孕妇还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魏国公世子的姐姐呢!” “所以说,魏国公世子这么不遗余力的想要翻蒋家之案,其实就是为了给他姐姐报仇啊!不过还真没有想到,那言藩竟然还活到现在,并以徐青玄的身份藏于魏国公府,还害得徐家二房家破人亡!” “也是罪有应得,不是听说那徐二老爷徐智还弹劾过魏国公世子吗?说什么徐家五少爷徐墨玄是蒋家余孽,诶,你们信吗?” 信啊!凭什么不信啊!那就是说,蒋家还是后继有人啊!这是好事啊! “如果徐墨玄真是蒋家后人的话,言藩落在他的手中,一定会死得很惨!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自从北邙太庙兵变一事结束之后,北邙山上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蒋家之案便成了京城的茶馆之中不变的话题。 当然,听闻者永远没有亲身经历者感同身受。 韩凌自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父亲用他的死来向世人证明,人的生命不可能得到永恒,而真正能得到永恒的只是人的灵魂。 皇帝做了一辈子长生不老的梦,也因为师傅的死而彻底破灭了,所以,他在那一日回去之后,便有些精神失常的疯掉了,不久之后就缠绵于病塌,在多日夜不能寐的折磨之后终于梦醒觉悟,立刻写下诏书立景王为太子,并命太子监国,将朝中之事全权交于景王处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蒋家之案。 蒋家之案再次轰动京城,国子监祭酒徐诺带领三千学子在刑部大理寺门前为蒋家申冤,还有各省各部所上疏的奏折全部传到了内阁。 太子朱城昀当机立断,命三司重审此案,并将言氏父子抓到刑部堂前公审。 与言氏父子一同公审的还有长公主与徐明烟。 刑部拿出了余嬷嬷所留下来的供词,并叫余嬷嬷与长公主对簿公堂,余嬷嬷当即便指出是长公主指使她杀害钟磬一家,并道出她与塔罗王子密谋陷害蒋家之事,以及她嫁进魏国公府以来对魏国公世子多次下毒加以谋害,还有那数不清道不明的腌臜事。 刑部最后判了长公主弑夫杀子,通敌判国等七大罪状,并处以绞刑。 而言氏父子根本就不需要审,所有的证据摆在了他们面前,其罪行可谓是磬竹难书,直令人深恶痛绝,那一日,刑部的大门前挤满了人,无一不喊着:“非凌迟不足以偿罪!” 于是,言氏父子果然就判了凌迟之刑。 行刑的那一天,发场上亦是人山人海,骂声一片,臭鸡蛋烂菜叶如铺天盖地般的砸向了他们二人。 从只手遮天的权臣,到人人唾骂的阶下囚,言藩也许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连死都死得毫无尊严!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负责监刑的人竟然是徐墨玄,徐墨玄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更何况他还是蒋家的人! 不共截天之仇,让这个英朗而狂娟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时更多了一分不可一世的狠戾之气! 只听他冷声问:“蒋七郎死的时候挨了多少刀?” 言藩看着他,竟是没有了丁点的恐惧,而失声大笑! 那笑依然如同钝刀子一般割在徐墨玄的心口。 徐墨玄忍不住就提起了他的衣领,再次厉声问:“蒋七郎死的时候到底挨了多少刀?” 言藩自然是不会回答,但很快也有人告诉徐墨玄道:“一百零一刀!” 一百多刀啊!他的七叔,蒋家最为骄傲的男子竟是那样死的么? 徐墨玄的眼睛顿时一润,一股悲怆之感从胸中涌来,他慢慢的松开了言藩,有一刻钟的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沉声下令道:“父子二人,一共二百一十刀,只许多不准少!行刑!” 发场上一片欢呼,甚至有的人还奏起了乐曲,言藩凄厉的惨叫声就在围观百姓们的欢呼声中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 终于死了!看到这对父子二人的尸身被拖下去,徐墨玄并未感觉到半分的快意,蒋家那么多人的命,他们父子二人怎么够还! 而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么 蒋家的英魂是不是就可以安息了? 突然感觉到一股凄凉的空茫之感,他将目光透过人群,看到阿凌和大哥望着他笑,他竟如释重负般的笑着哭了! 因为北邙山上的救驾之功,徐墨玄领了朝廷的封赏,被单独从徐家分出去赐了府邸,也许是太子朱城昀的意思,他虽然并没有公开恢复蒋家之子的身份,但是朝廷却给了他定远候的爵位,而他所得的候府也正是以前蒋家所居住过的府邸。 徐墨玄这是第一次来到蒋家曾经住过的定远候府,里面的院子很大,但因为许久未住人显得十分空荡,这几日,他已经安排了人对这里进行重新修缮,并将蒋家所有人的牌位都摆在了灵堂前。 最后,他在杨秋璇和韩凌的带领下去了蒋七郎的陵墓前祭拜,因蒋七郎是行刺皇帝不成而死的,死的时候也是判臣,别人不敢为他立碑建墓,杨秋璇便将他的尸身埋葬在了这里,并立了碑,几乎每到他的祭日都会来悄悄祭拜。 这里很安静,正处在半山腰上,也不会有多少人来打扰,还有林木丛生、参天大树作伴。 可是他们还没有走到墓前,却听到了一阵嘤嘤的哭声,徐墨玄与韩凌相视对望了一眼,立刻赶到了墓前,就见一个素服打扮的女子正在蒋七郎的坟前哭泣。 “七哥,蒋家的仇终于报了,言氏父子伏了法,被凌迟处死,你一定想不到,是我们的小侄子靖轩为蒋家报了这血海深仇吧!靖轩长大了,和七哥你长得好像啊!” “阿灵好想你啊!七哥,蒋家洗刷了冤屈,不再是罪臣,你们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吧!阿灵觉得好孤独好累,就让阿灵下来陪陪七哥好不好,你一定还会像从前一样护着阿灵的吧!” 蒋灵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碑上那几个朱红色的大字,抚着抚着便轻轻的笑了,是啊!大仇已报,她活着的意义也就结束了!也可以下来和你们一起团聚了! 想着,蒋灵端起了放在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晃荡着里面如琥珀一般的佳酿,就要一口饮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端着的酒杯夺了过去,并狠狠的抛向了远处! 她睁眼便看到了与七哥十分相似的脸,错愕的一瞬间,又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如同做梦一般的喃喃的唤了一声七哥,蒋灵怔怔的看着徐墨玄,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徐墨玄便任由着她抚着自己的一张脸,也呆呆的看了她许久,才涩然的说了一句:“姑母,我们回家吧!好吗?跟靖轩一起回家吧!” ***** 次年,皇帝还是没能熬过初春三月,便已驾崩,太子朱城昀在众臣的拥护下顺利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建德。 新皇登基之后,立刻对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徐舒玄继续呆在内阁被提升为武英殿大学士,徐墨玄代替了陆丙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兼左军都督,陆颜召继续掌管着金吾卫,而杨茗义也因在西北的战功而获得了镇北将军的封号。 在新皇的统冶下,徐、杨、蒋、陆四大家逐渐成为京城势头正盛最大强大的勋贵。 倏忽五年之后,倭寇再次打进福建,皇上任命徐舒玄为福建巡抚,前往福建督战。让徐舒玄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带领倭寇侵袭大眳的首领竟然是丰臣泷一。 看到两军对峙中,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影,徐舒玄顿觉五味杂陈,五年前的那一场兵变之后,丰臣泷一来找过他,问他为什么要背弃他们之间的承诺而选择了帮朱城昀。 他只答了一句:“羽,你不适合做皇帝,慕容冲虽然报仇血耻做了大燕国的皇帝,可是他因为杀戮太重性情暴戾依然不得善终,当初姨母为什么会在怀着你的时候就逃出了皇宫,那是因为她也不希望你在皇位上勾心斗角,挣扎一生,姨母只希望你能像平常百姓一般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所以,羽,放弃吧!做回南宫羽,将南宫世家的医术传承下去,救死扶伤,也能赎回你之前所犯下的那些杀戮罪孽!” 丰臣泷一听了他这一段话后,只讥嘲的朗声笑了。 “你以为就算我不想当皇帝,大眳的新皇朱城昀就会放过我?”他问道。 徐舒玄沉默下来,无话可说,而的确事实如此,朱城昀遵守了对韩凌的承诺,励精图志,减赋税冶贪官污吏,平冤案,安天下,并废除了族诛之刑律,可是唯一让他无法放下并记恨在心的就是丰臣泷一。 丰臣泷一几乎是被朱城昀逼到日出之国去的,而他在最后与徐舒玄的一次见面中,也预感到了这一切,因为不甘心和被欺骗的愤怒,本来他是想要杀了徐舒玄的,可是他想到了韩凌。 “我不能杀你,重活一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她得到幸福,前世虽然我得到了她,却从来没有见她笑过,这一世,我不想再看到她带着对我的仇恨而活下去!” “不过,五年之后,我会再回来找你算这笔帐!” 最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走了,之后就是新皇所下的命令对他永无止境的追杀,以他的本事,他自然能逃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可大眳却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于是,他再次回到了日出之国,在那里去开展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那一方天地的霸主! 是了,丰臣泷一又怎么会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他天生就是一个驰骋杀场的强者,而征服一个又一个的强者便是他人生唯一的理念。 “徐舒玄,该是我们之间算这笔帐的时候了!很好,比起那些阴谋算计,战场上的快意恩仇会简单许多!我们就比比谁在军事才能方面的能力更强!” 一声令下,策马奔腾,两军交战,声啸九天……(未完待续。) 番外 陆颜召 陆颜召觉得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父亲,就如同他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在北邙山上塔罗王子将利刀砍向他的时候,父亲会不顾一切的将他推开,并替他挡了那一刀,因为那一刀,父亲自此以后便成了独臂,而北邙山兵变一事结束之后,他才发现父亲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如从前那般冷酷桀骜不驯,而是像一个苍白而孤独的老人,形单影只,显得十分可怜,有时候能独自坐在一把椅子上安静的呆上一整天,而有时候会忽然唤他一声,又欲言又止,眼中露出不一般的愧责和关怀。 陆颜召便知道,父亲一定是后悔了。 蒋家之案的重审在京城闹得声势浩大,徐诺带领着三千学子在刑部与大理寺门前为蒋家申冤,几乎惊动天下,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刑部门前第一个击鼓鸣冤的会是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放走的女人! 从他第一次在北邙山的祭祀大典上看到父亲看这个女人的眼神时,他便知道父亲对这个女人的感情不一般,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父亲是被这个女人的美色所惑,后来才得知,原来父亲之所以会关注她全是因为她的容颜和母亲有几分相似。 而这个女人果然也是蒋家留下来的遗孤——蒋灵。 父亲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母亲,哪怕是下人们偶尔提及,都会受到他严厉的惩罚,而这一日,父亲却突然将他带到了母亲的坟前祭拜。 母亲是被陆家除了籍的人,因此她的牌位也没有进陆家的祠堂,所以,这还是陆颜召第一次见到母亲真正的埋葬之地! 看到那墓碑上写着“陆丙之妻蒋氏之墓”时,陆颜召的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竭力的忍住才没有让泪水涌出来,只因为父亲常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不得因任何事任何人而落泪。 然而,他没有流泪,父亲的眼睛却有些湿润了。 他在坟前为母亲插上了一束极清艳的蔷薇,然后抚着那坟碑沉吟了良久,才哑着声音启唇说道:“你母亲死的时候很恨我,她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拼了命的与我拔刀相向,那时候,父亲也很任性,觉得她从来就没有信过我,所以也执拗着没有跟她说一句软话。” “其实我也只是想赌,赌她会不会真的下得了手杀了我,结果当然是我赌赢了,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会用自己的死来惩罚我……” “不错,蒋家的灭族,的确也算得上父亲的一份功,可是那时言氏父亲把持朝政,父亲深陷其中也没有力量与他们作对,而且诛灭蒋家也是皇上的意思,父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皇帝的心腹,能怎么办?父亲是绝不会背叛皇上的,在那种情况下,能保的也只有你母亲和你。” “蒋七郎的确是父亲杀的,而在这之前,父亲也确实答应过你母亲保蒋七郎一命,我不是没有去努力劝过,可是蒋七郎那小子就是一根筋,他宁可死也不愿意隐姓埋名的活下来,他说,如不能为蒋家翻案,那就让他成为皇帝记忆里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阴影。” 说到这里,陆丙一声苦笑:“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用那种方式来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路过关斩将,直冲进文华殿,与皇上仅有五六步的距离,就只为了质问皇上一句话,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用他的死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甚至在他死后,皇上便有些心软后悔了,言藩想要将他千刀万剐,但皇上却免了他的刑罚,并写下赞词,后叫我将他葬于蒋家陵墓。” “不过,皇上到底还是极看重自己的面子,哪怕心中有那么一丝悔意,他也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想看到我去翻这个案子,揭开他的错误!” 陆丙一下子说了很多,陆颜召很诧异,但听得很用心,这是父亲第一次与他交心,听完之后,他才从父亲的眼神中明白了父亲那时候的无奈与苦衷以及对母亲的感情。 “颜召,我很爱你母亲,却不敢将她的牌位放进陆家祠堂,这一切也的确是因为父亲的自私与懦弱,怕皇上猜忌,不过,今后不会再怕了!在父亲的心里,自始自始也只有你母亲蒋氏一个妻子!” 说完这一句后,父亲让他在母亲的坟前拜了三拜,之后便带他回到了陆府,就在那一天便将母亲的牌位放进了陆家的祠堂,并赶走了他的继母崔氏,崔氏拉着他的衣袍痛哭流涕,父亲便将崔氏曾经写给言菘的信拿了出来给她看,崔氏一看到信上的内容便傻眼了,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恨不得立刻便奔出陆府去。 可父亲却忽然反悔了,他冷笑着说了一句:“我本来想,念在你这么多年尽心服侍我的份上饶你一命,可是现在一想,倒是便宜了你,你从前对颜召做了些什么,我可以不再计较,但是这一次,你差点让言氏父子要了我儿子的命!” “你要他的命,我就得要你的命!” 崔氏吓得连忙哀求:“老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我到底还是河东世家崔氏嫡女,您就是为了陆家,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能杀我啊!” 陆丙便笑了。 “崔氏嫡女?不过是言菘送给我的一个冒牌货,你还有脸说你是崔氏嫡女,如今言氏父子已死,你也可以下去向他们交差了!”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陆丙便命身边的一个护卫将崔氏拖了下去,至于崔氏之后死在哪里,怎么死的也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了! 如今,他最关心的却是儿子的婚事,就算他要替蒋家偿命,但也希望能在死之前看到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吧!以前他没怎么管儿子,倒是让崔氏在儿子的名声上做了许多文章,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没有说到一门正经的亲事! 但现在陆颜召是有功之臣,并担任了金吾卫指挥使,不再是从前人见人怕的陆小阎王,再来说亲,应该会好多了! 不过,让他深感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据青儿告诉他,颜召自从与杨氏阿凌退亲之后,似乎对任何女人都不太感兴趣,甚至连那些风月场所也去得少了。 青儿还说,公子现在特别念床,有时候会躺在他那张床上一整天都不起来,而且……而且公子有一件白袍上面染了那位杨家小姐的血,一直都不肯让她拿去洗,还让她将那件白袍好生叠着放在一只匣子里珍藏了起来。 要知道公子以前可是有洁癖的啊! “公子还叫奴婢不要随便触碰他房间里的东西,尤其是他那张床还有……还有一个木桶!” 是了!曾经那位杨小姐还在那木桶里沐过浴呢! “总之,凡是杨小姐用过的触碰过的东西,公子都不让其他人去碰,所有一切都按原样摆着!” 从青儿口中得知这些时,陆丙的心情是极不爽的,他的儿子怎么能养成这种怪癖! 于是,他便问陆颜召:“你是不是仍然很喜欢杨凌那个女孩子?” 提到阿凌,陆颜召心中总有满满的喜悦和怀念,他当然喜欢,而且现在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喜欢,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她现在已经是世子夫人了,而且徐舒玄那般宠着她,他们二人相知相爱,过得很幸福。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去破坏她的幸福吧! “父亲,杨凌现在已经不是女孩子了,她现在是魏国公世子夫人!”陆颜召低声回答了一句。 陆丙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要从他眼中找出真正的答案来,作为父亲,儿子的心思不能全懂,也总归是能看出一些的。 “嗯。”他也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用他那只独臂去端桌上的茶杯。 因为断的是右手,陆丙现在都是在用左手吃饭喝茶。 陆颜召便立刻上前去,将茶水端到了他面前,说道:“父亲,以后就让儿子来孝敬您吧!” 陆丙看着他失神很久,便笑了,而在这一刻,他心中便腾起了一种极为强烈的自私想法,他从来没有为儿子做过什么,是不是可以想办法让颜召得偿所愿? 于是,他便向魏国公府发下了请帖,请世子与世子夫人到陆府中做客,以答谢世子夫人这几日对陆颜召的医冶救命之恩。 其实这几日,韩凌都有偶到陆府中来,为的是给陆颜召逼出体内残余的余毒,塔罗王子所训炼出来的那一些药人都需要她研制出来的药物医冶,陆颜召也在其中之一。 韩凌便是陆丙请来的给陆颜召医冶的,也因她一直觉得亏欠了陆颜召的一份情,并将他当朋友,所以来陆府中替他专门冶疗,也是她自愿的。 陆丙没有逼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仍是提着药箱轻轻松松的来了,做着她医者的本份,为陆颜召施针清除残毒! 可是她没有想到,就在她与陆颜召独处一室的时候,门却突然关上了。 同时,陆丙将徐舒玄也困在了待客厅,遣散了一些丫鬟婆子,只让护卫们在门口严密看守。 徐舒玄突遭此变故,也有些莫名奇妙气愤不已,便问:“陆丙,你想干什么?” 陆丙现在已经不是都指挥使大人及三少三孤,所以,徐舒玄一生气,也没有对他客气。 然而,陆丙却是一本正经的提要求道:“对不起,徐世子,我想跟你谈一个条件,如果你肯将你的夫人休了,我就不会为难你!” 徐舒玄但觉好笑:“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休了我的妻子?” 陆丙竟然面不改色的答:“因为我想让她做我陆家的儿媳,徐世子,只要你肯答应我这个要求,我陆家与徐家便永不为敌,不管朝局如何变化,我陆家都会谨守此言,保你们徐家!” 徐舒玄啼笑皆非,揶揄的一声笑了,半响之后,只问:“这是你儿子的意思吗?陆丙,你到底了不了解你的儿子,他希望你这么做吗?为什么你在失去了你的嫡妻蒋氏之后,直到现在还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你是在帮你的儿子要女人,那么就叫你儿子出来跟我谈!” 陆丙瞬间被驳得羞愤难当,无言以对,他也知道在口才上驳不过徐舒玄,但既然软的不行,就只有来硬的,于是,他便一声喝令,叫了门外的护卫进来! 却在这时,陆颜召带着韩凌冲进了待客厅,看到厅中剑拔弩张的场面以及徐舒玄脸上愤怒的表情,陆颜召也觉得十分难堪愧疚,就对陆丙请求道:“父亲,放了他们,放他们夫妻二人走!” 陆丙定定的看着他,纹丝不动。 陆颜召就跪了下来,坦白的诉说道:“父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儿子承认,儿子的确很喜欢杨凌,可是儿子喜欢她并不一定非要得到她,如果得到她后,会让她不开心甚至是恨我怨我,那么我宁可永远也不要跟她在一起。” “对儿子来说,她不但是红颜知己,更是恩人,是朋友,是儿子一生中最值得去尊敬和爱护的人!” “所以,父亲,我们不能恩将仇报,放他们走,颜召会听父亲的,马上定亲成婚,不管父亲替儿子相中了谁家的女孩子,儿子都不会再拒绝!” 陆丙被儿子的一番话说得神情大恸,紧接着脑海里又反复回响徐舒玄所说的话,他竟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大错特错了,正如徐舒玄所说,他直到现在还不懂得去爱一个人,而只是一味的将自己所认为的好强加在了自己所爱的人身上,无论是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对嫡妻蒋氏皆是如此! 而他一辈子都没有觉悟到的问题,就在这一刻,被他的儿子以及徐舒玄给指了出来,深中要害。 陆丙听了陆颜召的话,将徐舒玄与韩凌放走了,并郑重的道了歉。 待蒋氏一案落定之后,陆丙便为陆颜召定了一门亲事,而且就在次年的五月便成了婚,韩凌与徐舒玄都应邀去参加了陆颜召的婚礼。 在新房之中,当陆颜召揭开新娘子盖头的时候,许多人都发出了一阵唏嘘。 因为谁也没想到,新娘子的容颜竟与魏国公世子夫人有些许的相似,尤其是一双灵动明澈的大眼睛。 陆颜召在看到新娘的面容时,也有些诧异的怔住了,不过,也只是有一片刻的失神,他便已经清醒,世上只有一个阿凌,哪怕面容相似,但也绝不会是第二个阿凌,他到底还是分得清的! 只是父亲的这一片良苦用心…… 想着,他涩然的笑了,但也豁然开朗了,本来他就答应了父亲,无论娶谁家的姑娘都不会拒绝的,那就将她当成是阿凌,好好的去爱护,过完这一辈子吧! 看着新娘子巧笑嫣兮的娇靥,陆颜召微微的笑了。 陆颜召本来人就生得丰神俊朗,这一笑,便更是神采飞扬,新娘子看着他这一笑,也呆呆的怔住了,心中生出不一般的欢喜之情,原以为自己所嫁之人会是传言中不苛言笑且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人,却竟未想到他笑起来竟是这般的温柔好看。 手足无措间,女孩子的面色一红,神情显得有些娇憨,便低低的唤了一声:“夫君!” 声音极软极糯,有着江南女子的娇嗔柔情。 是了,这一点便与阿凌是完全不一样的! 陆颜召轻轻的将手抚在了她的眼睛上,并亲吻了上去,低声说了句:“以后,我们便在一起好好过吧!至少我能护着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未完待续。) 番外 徐墨玄 定远候府修缮完成之后,徐墨玄就正式要搬进候府里去了,有关于他蒋家之子的身份如今也不再是密秘,在京城里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从前就顽劣跋扈令人又怕又恨的他如今更是耀眼夺目得直令人不敢仰视。 现在只要他一上大街,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喊大哥的公子哥儿们简直能排成一条长龙阵,而女人们就更是疯狂了,香花密桃锦囊帕子能砸得他身后满地都是,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公子哥儿们无一不享受着这非人般的沾光待遇。 当然,自然是没有人敢用果子砸他的,遥想当年他与景王也就是当今圣上一起在定安大街上行走之时,有姑娘家不知轻重的拿硬果子将他额头上砸了个包,他便尽数给还了回去,导致那姑娘自此以后都羞愧得不敢出来见人了。 徐墨玄的威望与女人缘魅力可谓是水涨船高,他还没有搬去定远候府,前来魏国公府找三房陆夫人说亲的官媒们可谓是络绎不绝,都快踩破魏国公府的门槛了,以致于陆三夫人几乎都没有时候喝茶,干脆就称病闭门不再见客了,然而,却还有聪明一点的媒人甚至找上了韩凌,表面上说着长嫂如母的客套话,可心底却是打着最明显不过的主意,谁不知道当年徐家五少爷为了和陆小阎王争女人,都闹得你死我活拔刀相向不可开交了。 他们争的那个女人不就是魏国公世子夫人吗? “所以只要是过了魏国公世子夫人这一关,这门亲事可谓是八九不离十了!刚刚才及弱冠的年轻候爷,雄姿英发,长相那也绝对是能与后魏八大柱国之一侧帽风流的孤独信相比,这样的少年英才,朝中最年轻的重臣,哪个姑娘不想嫁啊!”有媒人私底下讨论时这样说道。 然而,陆三夫人可没有享受到这种殊荣,自从徐诺的这个所谓的私生子飞黄腾达之后,她的日子也一天天的不好过了,徐墨玄可是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还让她帮忙应酬着,可光应酬却坚决不定下亲事。 陆三夫人问他:“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给我说清楚吧,不然,我就请画师来,将这全京城的世家贵女一个一个的画下来,你自己选,你看成不成?” 若是再应酬下去,非得把她累死不可! 原以为这样总算是给出了个好主意,哪知徐墨玄竟满目揶揄的嗤笑了一声道:“我就说吧,陆夫人您就是有些肤浅,光看容貌有什么用,有的女人虽长了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可却心如蛇蝎,本少爷我现在正值青春年少,还不想英年早逝做风流鬼,就让我风风光光的再多活上几十年吧!” 陆三夫人当场被气了个半死!之后也不敢称病了,每天笑得跟花儿似的与那些夫人们应酬,听着那些“夫人真是好福气,夫人可真是捡了大宝了,有了个做候爷的养子,夫人以后的日子铁定是荣华富贵享受不断”这些酸溜溜的奉承话,可到了晚上,就得让身边的丫头给她揉上半天笑僵了的脸,顺顺憋了一天的气,这心情才稍微愉悦一些。 徐墨玄知道这一切后,心里只有冷笑,以前他只是徐家私生子的时候,那些身份高贵的世家女们可是躲他都还不及,现在看到他封候加爵,倒是一个个的都巴结上来了!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在乎的事情,马上就要搬出徐家了,他心底还是有些不舍和失落之感,从来没有跟父亲谈过心的他,今天也找到了徐诺的书房,但见他翻着一本史书,就问他道:“父亲,您为什么会想到带领三千学子到刑部大理寺门前为蒋家申冤呢?” 他本来想问,这件事情是不是师傅叫他做的?父亲是不是也认识师傅? 徐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还用想,其实父亲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你大哥一直觉得时机不成熟,才让父亲等到了现在。” 徐墨玄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就听徐诺继续道:“你平时不太爱读史,可有听你大哥说过,竹林七贤之首的名士嵇叔夜因吕安事母案含冤入狱,当时太学院三千学子在刑部门前击鼓为其申国士之冤,天下有志之士为其奔走疾呼,震慑朝廷。” 徐墨玄点了点头:“倒是有听大哥提起过这个故事,可是大哥说,即使如此,最终还是没能救得嵇叔夜,只因他太过得民心还是被司马氏朝廷所杀,所以七年前杨将军被言藩陷害入狱后,大哥始终没有用这个方法来求杨家!” 徐诺先是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道:“不错,虽然叔夜最终未能逃过朝廷忌惮而被杀的命运,可是却让叔夜之名深入人心,流传千古,使得司马氏朝廷受到百姓的唾骂,此千古奇冤案有其一,便不可再有其二,何况蒋氏一门……”顿了顿,续道,“都已牺牲,死者为大,只要有足够的证据,景熙帝大势已去,这桩冤案便能够大白于天下了!” 原来是这样啊!魏晋名士嵇叔夜……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师傅呢? 师傅那样的人,风骨奇佳,又能弹奏本已绝迹的《广陵散》,多智多才,容颜绝世,他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人呢? 想到他最后对塔罗王子说的话,徐墨玄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想到他最后的死,又感到一股空茫的悲怆和惋惜,干脆就不想了! 他可是阿凌的父亲啊!阿凌也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父亲,他便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了,阿凌的心中岂不是更痛! “小子,今天怎么想到来找父亲了?”见他发怔,徐诺又轻拍了他的肩膀,说道,“哦,对了,父亲还得恭敬你现在加官进爵了,过几****搬进了定远候府,父亲还要去恭贺你乔迁之喜!”说着,又叹息一声,“其实话又说回来,现在真相大白,你也恢复了蒋靖轩的身份,叫不叫我父亲都无所谓了!” 本来这话说得挺伤感的,谁知徐墨玄满不情愿的反驳了一句:“谁说的,你当初将我捡了回来,就别想着再把我扔出去!” 徐诺微微一愣,徐墨玄又凑了过来,孩子气似的问道:“对了,父亲,我一直对一件事情很好奇,你当初对皇上说的那一番话是不是真的?你和陆丙的嫡妻蒋氏,也就是陆颜召的母亲,有没有那个什么……” 话还未说完,一个爆栗就响在了头顶上,脑壳生疼,就听徐诺斥喝道:“胡说些什么,那是蒋仙,蒋仙,什么陆丙的嫡妻,他也配!幸好他那儿子不像他,像仙儿……不然,我真就觉得……” 徐墨玄立刻摆出一副又惊又羞的大彻大悟之情,低声道:“不是吧!真让我猜中了?那陆颜召不会是您的儿子吧?” 徐诺登时气得傻眼,再次想要在他头顶上敲响一个爆栗,不过被徐墨玄有先前之明的伸手挡住了。 “胡说八道!你怎么听话的,这话你可不能对人乱说,不然陆丙火气一上来,还不得马上提刀过来杀了我!说不定杀了我还不解气,连他儿子也一块儿杀了!” 徐诺气极的说道,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解释,“其实当初父亲跟皇上说的,也是一半真一半假,我与蒋仙小的时候的确有定过亲,后来也确实是陆丙将她抢了去,不过,父亲知道蒋仙心里对陆丙还是有感情的,既嫁为人妇,她也会坚守妇道,对父亲年少时的情谊也就渐渐的淡了,之后也从未见过面,而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蒋家灭族之时,她曾有求过我帮忙,但不是救蒋家为蒋家翻案,而是让我相助蒋家的一个媳妇子,帮她收养一个遗孤……” 徐墨玄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眼眶一热,心中瞬时便涌起了一阵感激之情,不用问,那个遗孤便是他了,徐墨玄顿了片刻,才郑重的对徐诺说了一声:“父亲,谢谢你!” “谢谢您当初收留了我,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更谢谢您最后为蒋家申冤所做的一切!”说着,徐墨玄拜跪在了他面前,沉声道,“父亲,我以后还是姓徐,是您的儿子,一辈子都是!” 徐诺心里也不可谓不感动,他这一生因执爱蒋仙,没有与别的女人生下一个儿子,也的确对徐墨玄倾注了全部的感情。 “但是,蒋家不能无后!墨玄,你现在是蒋家唯一的子嗣,得为蒋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才是!”他将徐墨玄拉了起来,又笑道,“以后多生几个儿子,给父亲送一个养着,就当是回报父亲了!” 徐墨玄登时打了个激灵,儿子?媳妇都还没有呢!就已经扯到儿子的话题上面去了! 徐墨玄觉得必须得赶紧打住,不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但徐诺却不依不饶了,一个劲儿的问他:“亲事什么时候定,有没有看中的女孩子,如果陆氏搞不定,干脆父亲去帮你挑好了!” 徐墨玄呵呵几声笑,说了一句:“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诶,父亲,我还有一点事,家里的那张床,我想重新换个位置,我走了啊,以后再聊!” 说罢,飞也似的逃了,徐诺便在他身后诶声叹气。 “怎么就跟蒋七郎一根筋呢,还是喜欢上了杨夫人的女儿!”轻轻的叹了一声,徐诺又翻开了他摆放在书桌上的那本晋史。 徐墨玄搬进定远候府的那一天,十分热闹,很多人都去送了礼,不过,他也只请了徐家与杨家的人到府上做客,摆了几桌酒宴,就当是一家子人庆祝了! 自然在他心里,徐诺还是他父亲,徐舒玄还是他大哥,而杨家的人就杨茗钰与杨逸之来说,有一起在战场上杀敌的袍泽之情,这份感情也是十分深厚的了。 几个肝胆相照的男儿聚在一起,便聊起了在西北战场上杀敌的那些事情,聊得甚是欢畅,酒过三旬,便都有了些醉意。 而女眷这边,韩凌隔着一扇绞绡屏风,很是用心的听着徐墨玄说着那些或惊或险又痛快淋漓的场面,心中也跟着紧张了好一阵。 深入敌营取敌将首级,多么凶险的事情啊!而在他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言氏父子以及长公主还在朝中搬弄风云,弹骇他们投敌。 那是多么可怕的敌人潜伏在了他们身边,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惊胆战,如果与言氏父亲及长公主的那一场仗没有打赢的话,现在杨家军是不是就像前世那样全军覆没了? 不过,索性这一切都结束了! 韩凌望着徐墨玄脸上的笑容,有种极欣慰却又恍若隔世的疏离之感。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目光的注视,徐墨玄也不自禁的朝她看过来,一看,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怔了神。 索性这个时候,一名小厮急匆匆的闯进了这间客厅,将一封拜贴递到了徐墨玄的面前。 徐墨玄接过后,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杨茗钰问他怎么回事,徐舒玄便将他手中的拜贴拿过来了看,神情也微微一敛—— 竟是陆丙来了! 陆丙是一个人来的,而且仅有的一只左手中还提了一把绣春刀,他约了徐墨玄就在蒋家的灵堂前见面,初春的寒风料峭中,陆丙只穿了一件单溥的青衫,冷着一张脸,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直接开口就说道:“想要为蒋家报仇的话,不如今天就做一个了断吧!” 徐舒玄、徐诺、杨茗钰、杨茗轩、杨曦之、杨逸之以及韩凌、杨歆、杨秋璇还有蒋灵急着都从客厅中赶了出来,紧张的看着徐墨玄。 徐墨玄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忽地讥诮的说了一句:“陆大人,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还断了一条手臂,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你是瞧不起我?”陆丙眼中厉芒闪动,“你这狂妄的个性还是一点也没有变,既是报仇,还谈什么占不占便宜,你不就是想要我的一条命么?” “来吧!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陆丙说完,竟是提起那把绣春刀便向徐墨玄飞刺了过来。 蒋灵害怕得就要往徐墨玄身前挡,谁知,就这眨眼般的一瞬间,徐墨玄便推开了蒋灵,只手握在了陆丙的那把绣春刀上,只是暗暗的一用力,那把绣春刀竟断成了两截。 陆丙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只有半截的断刀,再看向徐墨玄。 “谁教你的功夫?你竟能这么快的接住我的刀,而且将它折断?”他问道。 徐墨玄溥唇一启,只笑着答了一句:“既然是有人教的,那自然是师傅教的,这还用问吗?” 陆丙被气得无语,干脆甩开了断刀,说道:“那好吧!我们就赤手空拳的打一场,你打赢了我,就算是替你们蒋家复了仇!” 没有给徐墨玄半分思索的时间,陆丙便已经先进攻了,用他一条断臂和徐墨玄打了起来,徐墨玄也确实没有占他便宜,仅用一只左手去应付他,但不过十招的功夫,陆丙就被他打得浑身是伤,倒在了地上,最后,徐墨玄捡起那把断刀,指向了他! “你娶了蒋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与言氏父子狼狈为奸,害蒋家所有人都死在奸臣手中,甚至还杀了你的嫡妻蒋氏,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感情?”徐墨玄厉声问。 蒋灵更是泪如雨下,看着陆丙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陆丙便深深的看了蒋灵一眼,只说道:“我无话可说,你动手杀了我吧!或者让蒋灵动手也行!” 徐墨玄有一丝犹豫,蒋灵便抢过了他手中的断刀,一刀砍到了他的肩头上——很疼,但要不了他的命,因为刀口是钝的。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喊了一声:“父亲!” 蒋灵心中突地一跳,抬头一看,就见是一个与她姑母蒋仙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赶了过来。 来人正是陆颜召。 陆颜召赶到陆丙身边时,连忙扶起了他,挡在他面前道:“徐墨玄,你要报仇的话,还是找我报吧!对蒋家之案,我父亲当年的确是身不由己,他也后悔了,现在还断了一臂,也算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如果你们觉得还不够,就用我的命来抵,我愿意!” “关你什么事!”陆丙一声厉喝,连忙将他推到了一边,并将蒋灵手中的断刀夺了过来,就要斩向自己的头颅,未想,他的左手到底是不够快,或是徐墨玄的动作太快,瞬间又抓住了刀柄,并再次将这把断刀折断,陆丙手中就只剩下一截刀柄了。 “言氏父子已死,蒋家的仇就已经报了,你走吧!我和你儿子还是朋友,以后不想因为你还生出仇恨来,怨怨相报何时了?” 陆丙看着他不敢置信,再看了一眼周围旁观着的人,以及自己的儿子陆颜召,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也流出了眼泪。 “对不起……” 蓦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陆丙便在陆颜召的搀扶下走了,之后便是等到陆颜召成了婚,再过不久,他便自杀在了他妻子蒋仙的坟前,并留下遗言,叫陆颜召将他与他的母亲一起合葬。 陆颜召虽然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到底是没有怪到徐墨玄的头上,如他父亲所愿,他将父亲与母亲合葬在了一起,之后守孝三年。 发丧的那一天,徐舒玄与徐墨玄也去了,甚至杨家的人也去了。 几个月之后,陆颜召便主动到定远候府找徐墨玄,和他一起去风琴阁喝酒,去富林玉春堂玩牌。 徐墨玄便打趣他:“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敢跟着我到这烟花柳巷来,也不怕你家中的那位娇妻会吃醋?” 陆颜召笑了笑道:“拙荆性情很柔婉,应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如此,什么事情都依着自己的夫君,以夫为天,倒是不会为这些小事情跟我置气!” “你看,你这就是不知足了吧?家中娇妻事事都顺着你,你还好意思往这里跑?” 陆颜召就道:“我那不是也为了你吗?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我听说京城的那些闺阁少女们都已经要排到山海关了,你不会挑到现在还没有挑中吧?” “还是直到现在都放不下阿凌?” 最后一句直中要害了,徐墨玄突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而是一个劲儿的饮酒,连喝了三杯之后,才道:“陆颜召,我跟你不一样,我在感情上有点洁癖,哪怕是找了与阿凌长得一样的人,我都没办法骗自己把她当成阿凌。” 我何偿又不是? “可是,你身为蒋家唯一的子嗣,还是要尽快成亲,延续蒋家香火才好!徐墨玄,不要再执着了,你的执着只会成为阿凌的负担,让她一辈子活在对你的亏欠之中!” “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都要这么说?父亲这么说,姑母这么说,现在就连你陆小阎王也变得婆婆妈妈的跟他谈起成亲生子了!” 徐墨玄不耐烦的说道,陆颜召不禁一笑,然后话锋一转:“我突然想,你再等上几年也没有关系,等到我儿子出世了,就可以和你大哥的女儿定娃娃亲了!” 徐墨玄一愣,似反应了半天,才听出话里的意思,蓦地就是一个拳头打在了陆颜召的脸上。 “陆颜召,你这个混蛋,你追不到阿凌,就打起她女儿的主意了!” 女儿都还没出世呢!就打起女儿的主意了,简直禽兽不如! 徐墨玄怒气冲冲的吼道,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陆颜召气得羞愤难当,就跟他打了起来。 不过,打完一架之后,两人还是说说笑笑,一如往昔。 但是陆颜召的话到底在徐墨玄心中留下了一些印象,尤其是那一句,你的执着只会成为阿凌的负担。 真的是这样么? 回到定远候府之后,蒋灵也拿了许多女孩子的画像给他看,跟他说着,这位苏小姐的绣艺特别好,那位唐小姐知书达礼精通六艺等一些话。 待她喋喋不休不厌其烦的说完之后,徐墨玄才道:“姑母,你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嫁给杨四叔杨茗钰吧?” 蒋灵蓦然一怔,就嗔怪道:“胡说,我在给你挑亲事,你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徐墨玄便笑道:“我的亲事就由姑母来定,我还是喜欢性情爽直活泼开朗一点的女孩子,知不知书达礼懂不懂琴棋书画或绣艺,都无所谓的!” 说完之后,最后才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杨六小姐杨歆就挺好的,她的性情应该与我合得来!” 蒋灵一听,高兴得快要哭了,其实她一直打心眼里就希望徐墨玄能娶杨家的女儿,而杨歆的性子她也是极喜欢的,更何况,歆儿那丫头对靖轩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一眼就瞧得出来! “好,好,那姑母就代你去杨家提亲!”蒋灵喜道。 徐墨玄也笑了,阿凌也曾经跟他提起过杨歆,只是他一下子还无法适应去对另一个人好罢了!以后他会努力的吧,努力的学会去爱上另一个人!(未完待续。) 番外 景王朱城昀 苏贵妃是建德二年的时候经选秀进的皇宫,因着自己父亲的官职并不高,那时她还仅仅只是一位才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原本也没有打算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帝身边最亲近信赖的女人,宠冠六宫,执掌凤印,可偏偏上天就是待她不溥,让她得到了这个机会,享受到后/宫之中许多女人争了一辈子都争不来的荣宠。 那还是一次她在一个开满了牡丹花的院子里正细心浇灌着一束含苞待放的“洛阳春”时,偶遇见了身着月白色常服闲逛而来的年轻皇帝,当时她见着男子眉清目秀笑起来湿润如玉没有丁点的架子和威严,并没有想到他就是当今圣上,于是十分轻松的和他聊了一些关于怎样培植牡丹花以及古人那些歌咏牡丹的诗词话题。 也许是她的才情打动了这个年轻的皇帝,很快,她便由才人升为了昭仪,连续一个月的被传召侍寝,陪伴圣驾,不知眼红了多少和她从前一样渴望等着皇帝的女人。 因着她的荣宠太盛,宫中几位有权势的妃嫔耐不住寂寞便开始了对她的百般刁难和陷害,而她们的刁难陷害却只会让皇上对她更加的疼惜和宠爱,不过两年的时候,她就已经由昭仪晋升为嫔、妃直到现在成为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掌管着凤印。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是多少后/宫女人的梦想,按理说,她也该知足了,不过,人大概都是这样,得到得越多,便越是不甘于现状,想要更多,就比如说,她现就有一个郁结在心中许久都解不开的疙瘩,那就是无论皇上如何宠她,却从未提过想要封她为皇后。 皇上自登基以来,都已经四年了,除了他在做景王时娶的那个妻子张玉瑶被追谥为婧元皇后之外,他至今也没有再立第二个皇后。 百官们也有上疏劝谏,但他都将那些奏折扔在一边,漠然处之置若罔闻,有一次被逼急了,就说了一句话:“朕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朕追谥的婧元皇后!” 就这一句话突然间如同一盆凉水般将苏贵妃泼醒了,她开始不甘心的着人调查着婧元皇后张氏的过去,只听人道,那也是一个端方知礼颇有才情的世家贵女,但红颜溥命,嫁进景王府后不到两个月便因为一场兵变而香消玉殒。 有人说,张氏便是因为保护当时的景王殿下而被判军所杀,所以皇上对张氏也多存着一丝怀念和愧疚,才会坚持保留着她元后嫡妻的位置不容任何人逾越。 但直到有一天,苏贵妃在侍寝之时一不小心发现了皇上的密秘,她竟听到皇上在睡梦中唤了一个女子的闺名“阿九”,于是,她又去查婧元皇后张氏的乳名是不是叫阿九,但答案却令她更加的扑朔迷离了,皇上心中另有其人,这让苏贵妃变得越来越神经质的心细如发,几乎观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终于让她发现皇上身上有一只锦囊,无论是上朝还是夜寝之时都绝不离身,有一次她趁着皇上睡着之际忍不住打开看了,那里面竟藏着一缕乌青的秀发。 而就在当时,皇上突然间梦醒,看到她拿着那一缕秀发,当即就夺了过去,并扇了她一巴掌,立刻叫内侍将她赶回了自己的栖霞宫。 苏贵妃失宠了,这让她更加的不甘心,更加疯狂的查起了那个叫阿九的女子,以及那一缕秀发的来历,只要有线索,查起来并没有多难,很快,她身边的人就从皇上身边的汪公公口中探知了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那就是皇上在登基后的第二天,曾让太后下了一道懿旨特召魏国公世子夫人在慈宁宫瑾见,并请求魏国公世子夫人削下了一缕秀发留给他。 魏国公世子夫人自然是不肯的,但当时皇上只说了一句话:“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以世子夫人的一楼秀发为警戒,时刻的提醒朕,以后绝不再做后悔之事,朕承诺世子夫人的事情,以后也会一一做到,朕一定会做一位明君,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世子夫人最终答应了,取下发簪,削了一缕青丝给他。 于是,皇上便将这一缕青丝藏于锦囊之中,日夜不离身,有的时候批阅奏折累了,就会对着这只锦囊自言自语。 有几次,汪公公还看到,皇上坐在龙椅上睡着之后,眼角还渗出几滴晶莹的泪。 皇上心中的苦楚,别人不知道,汪公公心中却是十分明白的,有时候连他都禁不住叹息,身为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就对已嫁为人妇的臣妻难以忘怀,尝尽相思之苦。 苏贵妃之所以能这么得宠,无疑她的容貌自是在后/宫嫔妃之中脱颖而出,而另一大半的原因便是因为她的眉目甚至是某些性情与世子夫人有些相似。 在得知自己所得来的荣宠皆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甚至自己做了那个女人的替身时,苏贵妃心中自是不甘的,于是,在年初朝贺的时候,她便特意的召见了这个能让皇上深藏内心无比珍视的女人——魏国公世子夫人! 魏国公世子夫人的名声,她是有听说过的,但初次见到这个女人的真容时,苏贵妃还是有些惊讶,她惊讶的不是这个女人绝艳出尘的容颜,而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的年轻,但年轻却又不失气势凌人的风仪,身着一品诰命大妆的她站在众命妇之中,只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甚至她的眼神都是无比灵动而犀利的,看着她的一双眼睛,苏贵妃甚至觉得自己无法长久的与她对视。 但为了讨得皇上的欢心,苏贵妃也忍着心中莫名的妒恨厌恶之感,与韩凌热络的攀谈了起来,最后还赏赐了她不少头面首饰与一匹价值不菲的流光缎。 事实上,苏贵妃这一赌还真是赌赢了,在特意命人将此事传到皇上耳中之后,于次日晚上,她便接到圣旨到皇上的紫凌宫侍寝,之后的宠幸依旧不断。 不过,即使重获龙恩,苏贵妃心头上还是扎了一根刺,尤其是看到皇上在与她恩爱之时,依然握着那一只锦囊甚至不让她触碰,她的心中就特别不是滋味。 时间一长久,苏贵妃便已经控制不住对韩凌的恨意,她甚至想让韩凌永远的离开她或是皇上的视线,当这种欲望在心里头一滋生,便日益膨胀一发不可收拾,无奈她是没有办法为难韩凌的,别说皇上不允许,就是韩凌魏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她也是绝对碰不得挨不得的。 不过世事变化无常,机会总是会降给有所准备的人,建德五年,偃旗息鼓了多年的倭寇再次侵入FJ,这次的倭兵侵袭是大规模的,几乎有成千上万的人马,皇上派了安国公杨茗钰去FJ抗倭,并任命魏国公世子徐舒玄为巡抚前往FJ督战。 苏贵妃觉得这是一个对付韩凌最好的机会,尤其是当她娘家的一位堂妹告诉她,世子夫人与一般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宗妇不一样,是一个不屈于内宅极要强的女人,而且与魏国公世子十分相爱伉俪情深,如果你让她知道世子遇到了什么凶险,她定然会奋不顾身舍弃一切的奔往FJ去救她的夫君。 苏贵妃虽然不十分相信她那位堂妹所说的话,但是也报着一试的心态向韩凌透露了一个消息,她告诉韩凌,大眳的军队在海上遭到了倭寇红衣大炮的突袭,杨家军伤亡惨重,而世子更是落入海中下落不明,但为了不动摇军心,杨将军没有将世子失踪之事没有对外宣扬,军情奏报是密送到皇上手中的,皇上因对她宠信有加,便私下里告诉了她这则消息。 “本来皇上不让本宫将这件事情告诉世子夫人的,但本宫就是觉得心里不安,这万一是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世子夫人却还不知,那日后想起,心里岂不是更加难受?不过,世子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已经加派了援军去寻找世子了,何况还有世子夫人的舅舅杨将军在那里,一定能找得到他的!” 苏贵妃话还未说完,就如愿看到了韩凌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几乎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韩凌便倏然起身,颔首道了一声告退,就走了! 不出一日,她便探听到魏国公世子夫人带领了数十名护卫前往FJ的消息,而更让她觉得窃喜且没有料到的是,韩凌竟然还没有到达FJ,就已被隐藏在大眳的日出之国间谍所擒,后来,日出之国的关白大人丰臣秀吉,还拿了她当人质,要求大眳的皇帝割地赔款以赎人! 这个要求不可谓不过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她有什么资格值得大眳拿土地和万千金银财物去换,就算皇上愿意,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也不可能会同意。 果然,在经过一番朝议后,皇上没能争得过朝中诸位大臣,终于只同意增派援军去搭救魏国公世子夫人,而他的这个提议一出,朝中几位年轻的将领竟是纷纷响应,其中徐墨玄与陆颜召执意自请让皇上下旨派他们去救援。 朱城昀知道徐墨玄与陆颜召对韩凌的心思,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立刻拟旨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带着数万水师军赶往了FJ,到达FJ之后,他们才知道劫持了韩凌的人并非丰臣泷一,而是一个他们谁也不陌生的女人,那就是之前以日出之国间者身份藏匿在大眳的焦婉婷。 丰臣泷一得知此事后,也立刻停止了与徐舒玄之间的战争,与他们一起去寻找韩凌。 以韩凌为人质,焦婉婷与他们玩起了钓鱼的游戏,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引诱到一艘巨大的海船之中,在那里,他们与这个女人展开了一场最为激烈的决战。 朱城昀并不知道在那一场决战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只听说了最终的结果,那一战之后,韩凌最终和他们一起从敌船中走了出来。 而当他们出来之后,整个船体都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焦婉婷就在那嫂船中,与她在一起的还有日出之国的关白大人丰臣秀吉。 当得知焦婉婷终于已死的消息时,朱城昀的心里都是极为痛快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恨透了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伤害和耻辱,本来这几年来,他也派了人私下里在寻找并追杀这个女人,未想到这个女人竟和丰臣泷一一样逃到了日出之国,如今竟还能带着上万倭寇敌军侵袭大眳! 索性这一次她终于死透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于他的恶梦中了! 此战大获全胜,朱城昀十分高兴,对徐墨玄、陆颜召、徐舒玄以及杨茗钰进行了大力的封赏,甚至还封赏了韩凌,特赐了超一品的诰命大妆! 韩凌以无功不受禄且不符合规制之由拒绝了他的封赏,除此以外,就连徐舒玄也向他提出辞去武英殿大学士一职,卸甲归田,朱城昀自然没有同意徐舒玄的请求,便允了他告假一段时日休养。 自此以后,朱城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韩凌,只听说,她似乎病了一段时日,魏国公世子便每日守在她的床边,两人几乎足不出户。 朱城昀也想过去魏国公府探望韩凌,但却遭到了徐舒玄的拒绝. 种种迹想让他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于是便想到了在FJ的那一场战役,总觉得在这场战役中发生了什么他想不到的事情,便叫了陆颜召与徐墨玄过来相问。 徐墨玄十分的生气,没有告诉他缘由,倒是陆颜召对他说了一句话:“皇上有没有想过,世子夫人为什么会急着赶去FJ,又为什么会在去往FJ的路上遭遇到日出之国间者的偷袭,世子夫人是被焦婉婷掳走的,也是在与焦婉婷的一战中,她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 流失掉了一个孩子?朱城昀想到前世,韩凌也为他流失过一个孩子,从此子嗣艰难,没想到今生她还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她为什么会去FJ,这消息又为什么会这么快的传到日出之国间者的耳中?朱城昀很快对此事进行了彻查,最后终于查到了苏贵妃的身上,原来便是因为这个女人向韩凌撒了谎,以莫须有的军情密报骗得韩凌赶去FJ,而且韩凌在去往FJ的路上,也是苏家的人将此消息出卖给了日出之国的间者以致于她被焦婉婷所擒。 朱城昀问苏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苏贵妃起初自然是不承认,还是在他的连番逼问之下,才不甘心而幽怨的说道:“皇上,你把我当成是谁了?臣妾也深爱着皇上,想做皇上心中挚爱之人,而不是一个替代品,魏国公世子夫人已经有徐世子了,凭什么还要占着皇上的一颗心?” 朱城昀听闻之后愕然的怔了半响,之后便是冷声笑了。 “你难道不知道,从你进宫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可能会成为朕心中唯一的女人,帝王的心从来就不专属于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女人!” 朱城昀说道:“不错,朕宠你,的确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点她的影子,但如今,你身上连这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了,朕也就没有必要再宠着你了!” 苏贵妃听罢倏然惊醒,满目恐惧和失措,哭求着向皇上认错忏悔并承诺以后绝不会再算计魏国公世子夫人,梨花带雨的她想要得到皇上的一点怜惜,可惜皇上再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了,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原来她与后/宫中的所有女人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在享受到荣宠的时候,就应该会料到会有失宠的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罢了! 苏贵妃被打入了冷宫,而苏家的男子也被流放到了辽东,女子充为官伎,如果不是因为朱城昀曾经答应韩凌废除了族诛之刑律,恐怕苏氏一族因通倭之事还会被判处灭九族之刑。 处置了苏氏之后,朱城昀觉得自己更加的孤独了,这一天,汪公公又看到他手捧着那只锦囊自言自语起来,隐隐约约他只听清了一句话:“对不起,阿九,朕因贪念你身上的一点点温暖,差点又害了你!” 从此以后,朱城昀便没有独宠过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女人,而那些聪明的女人再也不敢跨跃雷池一步,去触犯他的禁忌。 建德六年的时候,韩凌利用南宫夫人所留下来的那本医术上的法子,再度有了孕,这一次,她便不敢再出门,整日留在魏国公府中小心安胎起来,偶尔杨秋璇会送些补品来看她,还有定远候夫人也就是她的表姐杨歆会专程到府中来陪她聊天解闷,就连陆颜召的妻子谢氏也偶有登门拜访,送来一些求香拜佛保平安的东西。 次年三月,终于到了临盆之时,徐舒玄请了最好的产婆来给韩凌接生,未想到中途还是出了状况,孩子难产,产婆吓得不敢接生,最后竟然还提出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 杨秋璇与杨歆吓得痛哭,徐舒玄坚持要先保她性命,韩凌便将他叫进了室内,央求他一定要先让她生下孩子。 韩凌说道:“舒玄,你听我说,一定要先保住孩子,我怕这次之后,我们便再也不会有孩子了,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活下来的!” 在她几乎哀求的目光注视中,徐舒玄含泪点了头,之后便是熬过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孩子终于平安生了下来。 “还是双生子,孩子生下来后,世子夫人大出血,还好世子懂一些医术,还有皇上所派的多位御医帮忙,世子夫人总算是脱离了危险保住了性命,母子平安!” 次日,谢氏从魏国公府打探到了消息,便与陆颜召说道。 陆颜召一听母子平安,也由衰的替韩凌感到高兴,便叫谢氏准备好礼品相送。 “不要送太花哨的礼品,就送她一些调养身体的补品以及能保她一世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的东西。”陆颜召还特地交待了这一句。 谢氏望着夫君满面的笑容以及那眼神中透出来的紧张温柔,有些怔忡的愣住了。 陆颜召见她久不说话而发怔的表情,蓦地想到了苏贵妃,就对谢氏解释道:“芷儿,你不要误会,我与魏国公世子是多年的朋友,他夫人出了事,我难免会担心一些。” 谢氏便笑了一笑,十分温婉的说道:“夫君不要这样说,芷儿心里明白的,其实芷儿听说过夫君从前与世子夫人的一些事情,芷儿不会计较这些的,芷儿只是觉得夫君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的?”陆颜召不禁打趣的问道。 谢氏微微一笑,露出一丝娇羞:“外人皆传,夫君是人见人怕凶神恶煞的小阎王,可是芷儿跟着夫君这几年,觉得夫君不但一点也不凶狠,反而十分的重情重义,心地善良,芷儿能嫁得这样的郎君才是芷儿几生修来的福气!” 陆颜召听罢,也怔了一怔,小阎王么?的确他以前有这样一个绰号,只是从来没有在意过罢了。 想着,他也微微扬起唇角,笑了。 谢氏便试着用双手去环抱他,轻声呢喃了一句:“夫君,芷儿再给你生一个儿子好不好?” 紧张的等了片刻之后,谢氏终于听到陆颜召十分温柔的说了一声好,她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由从前对陆颜召的敬畏与害怕慢慢变成了真正平等的深入骨髓的爱。 建德七年的时候,徐舒玄还是辞去了武英殿大学士之职,因韩凌生了一对双生子后身体亏损太大,徐舒玄便带着她以及两个孩子到桃源谷避世隐居了起来。 韩凌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进过皇宫,朱城昀也没有再见过韩凌。 时光任茬,又过了两年,西北战事平息,俺答汗终于向大眳朝贡称臣,被建德帝封为顺义王,而沿海一带也未再有倭寇侵袭,大眳国泰民安,海内升平,朱城昀终于也可以歇息一阵子了,这一歇下来,他便又不可遏止的想起了韩凌,于是,在五月春光明媚的一天,他便暂放下了朝中政务,换了一身常服微服出巡,来到了桃源谷。 在桃源谷外,隔着数道如伞状的喷泉,朱城昀看到了正在和两个小孩子嬉闹一起的韩凌。 二十二岁的韩凌已然脱去了从前的青涩,身姿玲珑曼妙,面容清绝而英媚,越发像他前世的阿九了,只是与前世那个眼中总是含着一抹遗憾和失落的阿九相比,她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也幸福了许多。 朱城昀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在谷中回荡,顿觉心中那个让他痛了多年的伤口终于愈合上了,他也觉得安心了! 远远的望了一眼后,朱城昀便唤了汪公公一声,转身离开。 汪公公不解的问:“皇上,既然来了,不进去和魏国公世子,世子夫人打声招呼吗?” 朱城昀轻声笑了,柔声说了一句:“不了,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走吧!朕的皇宫的确不适合她!”(未完待续。) 番外 孩子们以及杨秋璇的梦 庭前芍药妖无格, 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建德十三年,京城繁华依旧,歌舞升平,人间四月芳菲尽,却是到了士族们游赏牡丹的最佳时期。 而在整个京城之中,要数牡丹品种最多最令人流连忘返的就是可与富林玉春堂齐名的凌玄馆了。 凌玄馆以前不叫凌玄馆,而是众所周知的樱士馆,自十三年前樱士馆被查封之后,这里也久未来过客人,然而就在五年前,这家樱士馆又被另一位主人买了下来,里面除了冬日可赏的“仲夏之雪”外,还有四季赏不完的各种奇花异草,其中最能吸引京城士族子弟来此赏玩的自然是那十八品种珍奇斗艳的牡丹! 紫凤朝阳,玉楼点翠,墨楼争辉、桃花遇霜,冰罩兰玉,乌金耀晖,还有姚黄,魏紫,白莲香,无论哪一种都是极难栽种存活得极品。 美酒、美景、美人往往都是这些文人雅客们借此来抒发情怀吟诗作赋的对象,此时的凌玄馆中便已是妙句连连,热闹非凡。 徐墨玄与陆颜召也是这里的常客了,两人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那些文人们对着满堂争奇斗艳的牡丹花天花乱坠的赞扬比拼才华时,两人都不自禁的笑了。 “大哥总是跟我说一些文绉绉的大道理,我是听不明白的,不过,看着他现在和阿凌在桃源谷也过得甚好,我倒是明白他当初为什么要弃官了!”徐墨玄微微感慨了一句。 陆颜召也叹道:“是啊!老子的道德经里不是有句话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么?等到一定的时候,我们也该卸甲归田了!” “陆颜召,你又在跟我耍文,欺负我读书比你少么?” 看着徐墨玄一脸戏谑不满的表情,陆颜召也微微一笑:“你也老大不小了,性子还是这么顽劣,可不许将你大哥的女儿给教坏了,我以后还得帮我儿子讨回去做儿媳妇呢!” 徐墨玄便嗤了一声,笑道:“那还得看你儿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再说了,你当我儿子是空气啊?” 建德二年的时候,徐墨玄便与杨家六小姐也就是杨茗钰的女儿成了婚,于第四年的时候,两人之间终于有了第一个儿子,而杨歆也的确是个能生养的,后来陆续又给徐墨玄生下了一子一女,蒋家现在终于不再是人丁稀落了。 徐墨玄也应该放了下心中的执念。 陆颜召想到此,不禁笑了一笑,旋即又想起了韩凌,似乎自从韩凌为徐舒玄生下那一对双生子后,于子嗣方面艰难了许多,两人之间至今也就只有两个孩子。 如今六年已过,那一对双生子现在应该也有六岁了吧! 六岁!陆颜召还能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在杨家见到韩凌的时候,那丫头也是六岁! 一个很有趣却又十分坚强聪慧的女孩子,从小就给人不一般的惊讶和震憾。 正当陆颜召这样想着的时候,楼下的堂中突地响起一个稚嫩的孩童之音,说着:“礼记有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庄子也说,齐万物,齐是非,人无贵贱之分,佛曰众生皆平等,既然众生平等,为何男人与女人之间不能平等,大人与小孩之间亦不能平等?” 此一言立刻引得众位世家公子的诧异回头,堂上的宾客们就见一位身穿白狐裘头束白玉冠长得十分灵秀漂亮的小孩子站在人群中,正从容的摇着一把玉骨折扇,对几位公子哥高声辨驳道。 其中一位公子似乎被驳得面红耳赤了,就不悦的轻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这是谁家的小孩子,这么不懂事?” 那小孩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在那位公子面前十分轻巧的踱了一步,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大哥哥辨不过我,就说我不懂事,那大哥哥你岂不是比我更不懂事?” 小孩子的话音一落,立刻引得满堂哄笑,被驳得无语的公子哥脸色更加青红交加成猪肝色了。 陆颜召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小孩子,蓦地就笑了起来,问徐墨玄:“这个是那对双生子中的男孩,还是女孩?” 徐墨玄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个调皮又趾高气昂的孩子,微抿了一口酒,眯眼笑道:“你猜?” 陆颜召再次将视线转向了那个站在堂中的孩子,回道:“他和你大哥长得很像,但是一双眼睛却几乎与阿凌一模一样,还有这骄傲又不服输的个性,也像极了阿凌,我猜……应该是个男孩子吧?” 徐墨玄只笑而不答,放下手中的酒杯,他也倏然站起身来,走到廊边的玉栏边,对着楼下的孩子招手唤道:“千泷,到楼上来,墨玄叔叔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孩子闻声猛然抬头,看到是徐墨玄,眼中晶亮晶亮的一张樱桃小嘴立刻就笑咧了开来! “墨玄叔叔!”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便兔子般的从楼下奔了上来,扑到徐墨玄身边,甜甜的唤道:“墨玄叔叔今天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倒是要问你呢?是不是又趁着爹爹和娘亲不注意,偷偷的跑出来了?刚才又做什么坏事了,和那位公子争辨成那样,要是闹出了事让你娘亲担心了,墨玄叔叔都饶不了你!”徐墨玄故意虎着一张脸斥责道。 小孩子立刻摆出一幅可怜巴巴的表情,拉着徐墨玄求道:“好叔叔,可千万别告诉我娘亲,我又跑到这里来与人谈玄了,娘亲可不喜欢我与人谈玄论道了……”小孩子嘟囊着嘴,说了一句后,话锋立刻又一转,眉清目秀的脸上漾出一丝愤怒的红晕,解释道,“是刚才那位公子恁地不讲道理,他们在谈名教与老庄的异同,那位公子说了一句将无同,我就只辨了一句,一言可辟,何假于三,那位公子就不高兴了,与我争辨了起来,后来辨不过了,就干脆来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凭什么女子与小人就难养了?他这是性别歧视与年龄歧视,我实在是气不过,所以就与他辨成了刚才那样……” 小孩子的话说得徐墨玄一愣又一愣的,陆颜召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笑,立刻就引起了小孩子的注意。 “咦,这位叔叔又是谁啊?他和墨玄叔叔的眼睛长得好像哦,难道也是我另一位叔叔吗?” 小孩子天真的问,徐墨玄便笑着将她牵到了陆颜召身边,说道:“你忘了吗?你小的时候,这位叔叔还抱过你呢,他的确是墨玄叔叔的兄弟,你可以叫他召叔叔!” 陆颜召吓得喷出一口茶水,连忙摆手道:“召叔叔多难听啊?还是叫我陆叔叔吧!” 话音刚落,不料那小孩子很快便机灵的凑到了陆颜召身边,竟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状,说道:“哦,我想起来了,陆叔叔小时候抱过我,我记得的!陆叔叔今日来可是给千泷带了什么礼物,明日就是千泷和弟弟的生辰了!” 徐墨玄瞬间傻眼,记得?记得什么?你那时候还不到一岁好吧?一岁不到就记事了啊,你天才啊! 陆颜召也有些傻眼,看了看孩子一双灵动慧黠的眼睛,以及与徐舒玄极为相似的面容,心道:原来是个女孩子啊! 的确,明日就是这对双生子的生辰了,陆颜召从怀中拿出一对他精心雕刻的木偶玩具,徐墨玄又不屑的嗤了一声,拉过千泷,塞了个长命金锁给她道:“干嘛找陆叔叔要礼物呢?你看陆叔叔那礼物多寒碜啊!还是墨玄叔叔的这把长命金锁好!” 小孩子看了一眼长命金锁,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墨玄叔叔每年都送我长命锁或是寿桃,这分明就是送老太太和老爷爷的东西,太俗气了,我喜欢陆叔叔雕刻的这对木偶!” 抱起陆颜召手中的一对木偶后,小孩子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徐墨玄的表情,转而狡黠的说道:“不过,如果墨玄叔叔肯教我骑马射箭的话,我就不嫌墨玄叔叔送的礼物俗气了!” “女孩子家学什么骑射,再说了你现在还小,万一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我怎么向你爹娘交待!” 徐墨玄话还未完,就见小孩子十分委屈的嘟囊着嘴,指着他道:“墨玄叔叔你也有性别歧视与年龄歧视,看不起女孩和小孩!” 徐墨玄登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陆颜召便在一旁捂着嘴暗自憋笑个不停。 结果自然是徐墨玄与陆颜召一起带着千泷一起去骑马了,两人带着小孩几乎围着护城河跑了一圈,最后累了,在一片草地上休息时,陆颜召便故意打趣问她:“是你爹爹好还是墨玄叔叔好?” 小孩子便天真的答道:“爹爹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我还是喜欢墨玄叔叔与陆叔叔这般有烟火之气又很幽默风趣的,而且爹爹可宠着娘亲了,他一个人宠还不行,还要让我和弟弟一起宠着娘亲,爹爹说娘亲生我们的时候可辛苦了,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我们都要对娘亲好。” “有一次,我还偷听到爹爹跟娘亲说,女人就该宠着,越宠才会越有福气!不过呢,我还是比较赞同娘亲的一句话……” 徐墨玄便道:“你爹爹话说得没错啊!你们是该一起宠着你娘亲!” 转而又问,“不过,你娘亲又说了什么话?” 小孩子蓦地雀跃的跳了起来,拿起一把弓箭,开弓拉弦,指着空中大雁,答道:“娘亲说,女孩子首先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连累到别人,而更好的去爱护自己所爱之人!” “所以,我长大了,要做像娘亲那样的女人!” 小孩子的话一下子便让徐墨玄与陆颜召怔住了,便是这一句话将他们的思绪拉到了七年前建德五年的时候,那一场战役中,焦婉婷以阿凌为诱饵,将他们一个个的骗到了海船之上,并将他们擒获,囚困在了一个密室之中。 也就是在那密室之中,焦婉婷竟然反过来以他们的性命为威胁,要求阿凌与她单独一战,那时焦婉婷就说了一句话:“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对她的百般爱护和宠溺只会让她更快的死在我手里!女人保护好自己最好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去依靠一个强大的男人,而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韩凌,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得了多久,如果你让我失望了,或是不能让我得到满足和尽兴,那我就将这几个男人一个又一个的杀了,你看好不好?” 那个游戏是残酷的,阿凌不知道挨了她多少刀,却还能毅然坚强的站起身来,而他们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乎撞破了头也无能为力! 那一刻,他们绝望的连想死的心都有吧!而更令他们自责而痛苦的是,那时候的阿凌竟然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她和大哥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落了下来,地上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有阿凌绝望而痛苦的眼神……至今想起来都会宛如一把刀子一般的剜在心口,疼得令人无法呼吸。 “对了,墨玄叔叔,陆叔叔,我听说,七年前,你们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起到福jian一起去抗击过倭寇,听说你们可英勇了,还打死了一个可厉害又凶狠的女人,后来还将那倭寇的海船都给炸了,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你们那时候抗倭的故事啊!” 徐墨玄与陆颜召一时间心情沉重都不知如何回答,就摸了摸千泷的小脑袋道:“时辰不早了,得先去找了你爹爹和娘亲,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徐墨玄所说的那个地方便是桃源谷中一个开满了杜鹃花的小山坡,在那山坡上有一座被修葺得十分光秃干净的坟墓,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 南宫羽之墓! 徐舒玄、韩凌、徐墨玄、陆颜召以及杨逸之都对着这块碑牌肃然起静,洒下酒水,各自行拜施礼。 南宫羽便是丰臣泷一,只因丰臣泷一在临死前对徐舒玄说了一句:“我以后可以做回南宫羽了,麻烦你将我带回大眳去,我以后还是大眳之人!” 七年前的那一场决战中,焦婉婷最终是死在丰臣泷一手上的,就连他们也想不到,丰臣泷一到最后竟然会选择了背叛日出之国的关白大人丰臣秀吉而去帮助他们。 他是杀了丰臣秀吉之后,赶到那间密室里来的,当看到韩凌满身是血,丰臣泷一陡然间也如同发了狂的狮子一般,与焦婉婷打了起来,而那个时候的焦婉婷竟然武力已与他不相上下,在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战斗之后,他才用自杀的方式将手中的那把武士刀刺进了焦婉婷的心脏。 焦婉婷在死的那一刻,一双眸子十分怨毒而直视着丰臣泷一,蓦地就颠狂般的大笑了起来。 她说道:“师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吗,为什么要这般痛恨韩凌折磨她吗?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对我的羞辱,对我感情的玩弄与践踏,所以我要报复你,报复你所爱的一切!我原本是很爱你的,可是你为了韩凌这个贱人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杀了我,真是可笑!” “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前世连死都要抱着韩凌一起死的你,今生却和我这个被你看不起的卑贱之人死在了一起,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天意就是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我淫、荡、无耻、下贱,可是师哥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呢?其实说起来,我们也是属于同一类人啊!” 在焦婉婷怨毒的大笑声与咒骂声中,丰臣泷一竟然拔出了她插进自己的胸膛的武士刀,一刀就将她的头颅砍了下来,最后甚至还砍掉了她的双手! 这样,他们便彻底的分开了。 胸口的血汩汩涌出,他却好似浑然不知一般,就这样走到了韩凌的面前,给她包扎伤口,并喂下冶伤的灵药,然后用那双染了血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着韩凌的秀发,最终只说了一句。 他说:“阿凌,前世的债,我今世是不是算还清了,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韩凌几乎被丰臣泷一这副样子吓傻了,看着他胸口上那个洞穿的血窟窿,嘴唇颤抖着半响都说不出话,过了许久之后才喃喃低语了一句:“前尘往事,过眼云烟,哪里还来这么多的恨?早就不恨了!” 当韩凌说完这一句后,丰臣泷一涩然笑了一笑,便倚靠在一根巨大的木柱旁,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韩凌的眼眶倏然一红,眼角的晶莹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因为那只海船中埋了炸药,他们在逃出去的时候最终没能带上他的尸身,后来还是拿了他身上一块代表着他身份的南宫世家的玉佩,在这个山坡上建了一个衣冠冢。 “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在日出之国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大眳太平了!” 徐舒玄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牵起韩凌的手,低叹了一句:“她也很好,我会一生一世的爱护她,你也该安心了!” 祭拜完之后,几人从山坡上下来,便听到了一曲铮铮琴音,从悠扬到萧肃,浩然而空灵,虽然不够熟练,却已隐有《广陵散》的气势。 众人就见一个小孩子正坐在一泉池旁的石矶上抚琴,孩子闭着眼睛,梳着垂髫发髻,一张侧颜粉嫩而清透,像极了韩凌小的时候。 几人走到他身旁时,他却浑然不知,还在一心一意的用那一双小手执拗的拨弄着琴弦。 待一曲完毕,他才睁开眼睛,陡然发现身后站满了人,微微一惊,便站起身来,向徐舒玄与韩凌行了学子礼,稚嫩的声音轻轻唤道:“爹爹,娘亲!” 然后又看了看徐墨玄与陆颜召,也乖巧的行了一礼:“墨玄叔叔,还有这位是……” “是陆叔叔!”另一个换了女装的孩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望着陆颜召一脸笑容的指着抚琴的小男孩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徐千夜!” 陆颜召一怔,再次细细的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竟发现,男孩子的容貌极像韩凌,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沉静如水瑰丽明亮与徐舒玄别无二致—— 原来这便是他们的儿子! 韩凌蹲下身来,轻抚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脸颊,轻声问道:“夜儿为何在此抚琴啊?是谁教你的《广陵散》?” 她和舒玄可是没有教过的,因为父亲的死,她一直不想触及那样的回忆,也不想母亲去回忆,便从来没有将这一曲教给自己的子女。 千夜眨了眨眼睛,答道:“琴曲是逸之舅舅教的,外祖母说她很喜欢听这一曲,所以夜儿便跟舅舅学了来,每日弹给祖母听。” “娘亲,外祖母刚才好像做恶梦了,夜儿很担心……” 孩子口中的外祖母便是杨秋璇了,自从韩凌与徐舒玄带着孩子搬到这里来隐居后,便将杨秋璇也接了来,杨秋璇是非常喜欢孩子的,也乐得在此享受儿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 韩凌与徐舒玄听了孩子的话后,也赶紧来到了杨秋璇的房间,就见她手握着一只狼毫,眼神直愣愣的正望着书案上的一行垂云体的字迹发呆。 韩凌便问:“娘亲,你怎么了?听夜儿说,您刚才做恶梦了?” 杨秋璇便笑了一笑,回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了,娘亲最近总爱做梦,梦见的都是从前的事情,只是从前的时候,娘亲梦得更多的是七郎,可是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梦见了师傅!”说着,她又含笑对韩凌解释,“也就是你师公!” 一提到师傅,韩凌与徐舒玄心中都是极为震恸的,就连徐墨玄与陆颜召也不例外。 十三年前,师傅死在那一场兵变中的事情,韩凌是没有告诉杨秋璇的,因为师傅已死,她也并没有将师傅便是父亲的真相告诉娘亲,心想着:反正娘亲也不知道,那就让她一辈子也不要知道真相好了! 没想到娘亲还会梦见师傅? 韩凌不禁问:“那娘亲梦到了师……师公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杨秋璇喃喃,脑海里的画面却是无比的清晰。 师傅坐在树下弹琴! 师傅教她读书练字! 师傅认真的听着她讲故事! 还有师傅偶尔看向她时,那一双仿若沉淀了千年智慧的眼眸中所跳跃出来的明灿含笑之光! 师傅的身上总是透着一种神秘而幽远的气质,让人无法看透,无法走近真正的去了解,有一次,她就忍不住问师傅:“师傅有家吗?有妻子儿女吗?璇儿以后可不可以去师傅的家中登门拜访啊?” 师傅只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都没有,若是璇儿想师傅了,师傅会来找璇儿的!” 杨秋璇想了想,又问:“那师傅总该告诉璇儿,您姓什么吧?” 师傅拨弄了一下琴弦,在琴音的颤动中,他微微一笑,声音如同空谷回音一般的传来,只答了三个字: “我姓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