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童 - 鬼祖宗 - 疵厾 “太好了!”进门的男人体粗面黑,此刻喜形于色,挥手将正在歇息的另外四个人招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雀跃的声线:“那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儿,靠着他爸妈是初级感染者才一直活到现在,今天不走运一家子出去觅食的时候遇上仇家了,就他逃了出来,胡乱跑到咱们这儿了!” “你确定?”一身形娇小容貌平平的女人闻言眼睛一亮,不由得舔了舔干涸枯裂的唇角,“当真是只迷途的小羊羔?” “肯定是真的!那么丁点大的小孩,单纯得很,我一问什么都抖出来了。而且据我观察,他还没有被感染,脸色没有发青的迹象。”体粗面黑的大汉想起什么,转身把门关好,粗眉间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现在那小孩儿正呼呼大睡呢,大好机会啊!” “瞧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一看就是有人护着的,原来是这样。倒是可惜了他爹妈,呵拼死救下的宝贝儿子结果转眼就落在了我们手上……背后没有什么大人物就好,这可真是大白天掉大馅饼啊!”另一个鼠眼身形瘦小的男人嘿嘿一笑,兴奋的时候双手习惯性掌心相对地搓两下,鼠眼里透着赤-裸的贪欲:“事不宜迟,过不久其他感染者肯定嗅着食物的味道就要过来了,现在就去把他做掉?” 未等其他人应和,体粗面黑的男人身后突然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的滋啦声,五人顿时一凛!无需多言,下一秒钟全员便快速闪身退后远离铁门,动作之一致仿佛事先早已操练过千万遍。 五人不发一言皆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分散在铁门周围的各个方位,暗中摸出贴身带着的暗器做足准备,不错眼地注视着发出声响的铁门,蓄势待发。 就像是故意被放慢的动作,伴随着不紧不慢却不绝在耳的尖锐扭曲的金属声响,五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铁门的门把手位置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逐渐扭曲成螺旋状。 这种骇人的力量…… “ron病毒感染者……”鼠眼男人颤抖的音调泄露了其内心的惊惧,话音未满就被挟带着强劲气流冲他极速冲击而去的物体狠狠地撞上了身后五米处的墙壁之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太突然也实在太快了,余下四人的肉眼只来得及在模糊中捕捉到有一股近乎实质化的气流以强悍无匹的气势极速虚影夺掠而过,而近乎在同一时间便听见鼠眼男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四人应声惊恐回头,这才发现原来那速度惊人飞驰而过的东西是那扇铁门,看样子竟是被人生生拆下reads();!早已腐朽生锈的铁门在门把手的位置赫然保留着刚才目触的被扭曲而成的螺旋状变形,更瘆人的是在这个角度,他们分明瞧见那位置还有五个分布不均宛如人类五指洞穿的小窟窿,此时正汩汩涌出鲜红的血液。鲜血自五个小孔处喷涌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些微晕开,远看竟宛如竞相绽放的血色玫瑰,铁门之下一滩刺目的血水无声无息地缓缓渗出,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狭小的空间。 霎时间,剩余四人的呼吸都像被攥住,惊恐万分之际室内仅剩血液渗透地板的窸窣之声,铁门之下的人再无任何声响,而其是何下场…… 四人中戴着眼镜、身形不高较为胆小的男子见状是腿抖如筛,脸色发白,一时不支瘫软在地,惊慌的眼中似乎看到了自己不久后的下场。 面黑体粗的男人名唤周烽,到底是五人之首,虽然内心亦是震撼但他还是在惊惧之后压住了发慌的情绪,强自镇定地扭头看向门口。 他并不知道他们是惹了哪方大人物,对方竟是一出手就直接灭掉了他们其中一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支队伍?这种狠辣的攻击手法……周烽在脑海里快速将近日打过照面的厉害人物粗略想了一遍,但都找不出有谁具有如此强劲的实力,莫非真的是ron病毒感染者? “不知是哪位朋友来了?”粗犷的声调低沉而带着防备,周烽的目光锁定在门口处,右脚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略退一小步,姿态已全然警戒。 “谁跟你是朋友?” 周烽瞳孔骤缩!这声音! 只见已失去铁门遮蔽的门口处缓步走进一个……小孩。的确还是个娃娃级别的小孩,按照身量看还不足一米高,小小的身子十分瘦弱异常单薄,最惹眼的是那张苍白至极却又玉雪可爱的小脸,那精雕细琢的五官放在平时怕是任谁见到都要赞一声可爱,但此时,周烽却觉得一丝寒意从脊背缓缓爬上,麻痹了神经,寒意彻骨。 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仿佛浸透了血腥的黑暗,小孩儿殷红的嘴唇微微扬起,像是无比傲慢又像是在讥讽什么,在无丝毫血色的苍白脸上愈发显得诡异魅惑,那笑意充斥着难以细述的妖冶与邪-恶。 周烽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给他这种感觉的却是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小孩儿!而这小孩儿分明是白天误闯他们阵营的“小羊羔”! “天天天啊……”早已瘫软在地的眼镜男看见小孩儿的瞬间面如土色,看着这场景他哪里还不知道,被他们当成食物的“小羊羔”原来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他们中计了! 仿佛对四人恐惧的神情感到兴趣,小孩儿的笑容添上几分兴味,在其他人眼中却更显得邪狞。小孩儿每走近一步,四人便慌张地退后几步,说出去都令人难以置信,四个大人竟像是见了鬼似的对一个小孩儿畏惧到了极点。这种恐惧如同缠身的冷蛇,寒意直直从脚底缠绕上脊背,近乎冻结血液。 五人队伍中唯一的女性看见小孩儿那诡魅的笑容瞬间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在后退中惊叫出声:“鬼..鬼童!” 闻言余下三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在这个秩序早已崩坏的世界里,一切法律与规则都成虚妄,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与大自然之间,甚至与同类之间相互争夺着生存的领域。似乎倒退回到了原始社会,一切以实力为尊,也以实力为尺,将人类分为三六九等且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 这个世界被新型病毒席卷,不可控的病毒加速了一部分人的死亡,却也改变了一部分人的dna构造,那一部分未在病毒侵袭下死亡的人类十之*被寄生的病毒赋予神奇的力量,非但不会死还会比普通人更为强悍。 六年来,爆发的病毒以令人惊骇的速度遍布全球,已然将整个世界的人类重新洗牌,不适应病毒寄生的人纷纷死去,数量占了人类总数的五分之一,不可谓不可怕reads();。人类在短短几年间数量锐减,剩余的活人中还未被病毒感染的普通人终日惶惶,已被病毒赋予新生的人类不甘再屈于人下,恐慌与罪恶并存,社会秩序悄然崩溃。 而近两年,大部分人体内的病毒都在“进化”,体魄强悍比之前更甚,而其中更有极小一部分人“异化”,若说初级感染者只是体魄力量强大了的人类,那么异化者便是“超人”,这一小部分异化病毒的寄主拥有曾经只在科幻片中才会出现的超能力,或有风一般的速度或有瞬间腾空跳跃的能力等等超能手段。 异化者被统称为ron病毒感染者,数量极少也极为可怕,普通的初级感染者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遇上唯有死路一条。而眼前这阴沉可怖的小孩儿不由得让人想起在ron病毒感染者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人物,“鬼童”。 “鬼童”成名是在两年前,据说那时候鬼童以一人之力干掉了十五个初级感染者,这放在现在并不算什么,毕竟ron病毒感染者之强悍深入人心,仅仅如此也谈不上多么让人震惊,但是,做出这一切的人是个年仅三四岁的稚童,且当时还没有ron病毒感染者的出现,也就是说“鬼童”以三四岁之幼龄,在被初级感染的时候就干掉了十五个人!力量强大骇人是一方面,最主要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平时不哭闹就不错了竟狠辣凶残成这样……想想就让人毛发生寒。 那一战非常激烈,引来围观的感染者不计其数,周遭的观望者顾忌鬼童那十分诡异又极端可怕的实力,所以尽管对方只是小孩子并且只孤身一人也没人掺和进去做那个主动招惹的出头鸟。小孩儿苍白精致的面容加上宛如来自地狱般索命的邪笑模样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看着那个在战局中浴血厮杀的小孩儿,有人颤抖着脱口而出“地狱鬼童”四字,此后“鬼童”之名便在众人口中相传。 不论是“进化”或者是“异化”,人类因病毒拥有神奇能力的同时却也不得不面对那可怕的后遗症,嗜血,仿若西方玄幻故事里的吸血鬼,以血液为生,以普通人类为食,在大部分感染者的认知中,孩子跟老人都是最容易捕获的猎物,而其中又以小孩子的血液最为生嫩新鲜,是感染者最为喜欢的食物。周烽一行人皆是普通感染者,觅食已经越来越难了,动物的血液没有人类的美味且无法帮助他们“进化”,为了生存他们自然不愿意顿顿只能喝普通动物的血,却不曾想,这以为天赐的食物竟是夺命的死神。 周烽强撑着看向小孩儿的右眼,果然仔细端详之下便能瞧见那阴森的黑瞳之中有一丝诡魅的金色。传说中的“鬼童”便是右眼黑瞳带金!这人果然是鬼童! “哦,你们认识我。”诡异的小孩儿嘴角一扯,瞥见铁门下渗出的那滩血水,苍白的脸上蓦然露出一个蔑笑,弧度阴沉至极,他一步一步走近铁门,周烽等人因其的靠近防备地连连向四周退去。 似乎对铁门之下感兴趣,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鬼童的靠近,覆盖在鼠眼男人之上的铁门就被一股不知名的诡秘力量给操控着飞落到几米之外,随意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这种力量……果然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 鼠眼男人的下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可怖,起码身体跟脑壳都是完整的,没有被压扁爆开,只是从额头到脚踝,满目尽是血色,烂泥般瘫在地上。 容貌平平的女人紧张地咽了口水,攥紧手中的匕首,看着鬼童尽量语气冷静地道:“虽然我们有想要把你当食物,但,但这个世道谁不是这样呢?杀了我们只是白白浪费你的力气,我们的血液对你毫无用处,我们的人已经被你杀了一个了,能否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保证我们绝不透露你的行踪!” 鬼童幽深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死尸”上,殷红的薄唇浮现一丝讥讽,小脚轻抬状似轻巧地踩在鼠眼男人软在地板的手上,就听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伴随骨骸碎裂的声音响彻室内。 “她说你死了,嗯?”鬼童仿似没有听见惨叫声般看着鼠眼男人奄奄一息的濒死脸孔,轻挑一抹诡笑,弯下腰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骗小孩子可不好,你说是不是?” 暗深的黑瞳中金光一烁,面色如灰的鼠眼男人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咙,惨叫声戛然而止,目瞪如铜铃,气绝当场reads();。 这人究竟哪里像个小孩子?! 现场呈现死一般的窒息感,鬼童却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轻巧地挪开了脚,幽幽抬眼向剩余的四人看去,四人霎时间如坠冰窖,阴寒刺骨之感席卷全身,浑身僵硬如铁。 突然,鬼童神色一顿,狠厉的神色极速染上眉梢,苍白精致的脸上浮现一丝扭曲而残忍的笑意,森寒地睨向门口,这么快就追来了。 不多时,因速度极迅猛行动近乎成虚影的五人先后抵达现场,随着行动停滞,真身显出。 为首的高壮男子脸色肃穆,声音冷漠:“鬼童,你再挣扎也没用,要么跟我们走要么死在这里。” “我们五个人,你一个。”矮而胖的男人似乎成竹在胸,看着小孩儿神情轻蔑:“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来者五人竟是直接将周烽等人给忽视掉了,只呈警惕的包围之势将鬼童围困,在场的周烽等人却在看到那五人的时候被震撼到说不出话。 竟然是五个ron病毒感染者! 尽管如今病毒盛行,但在全球范围内,ron病毒感染者也仅仅占据其中极小一部分人,z国国内已证实具名的ron感染者更是只有区区九个!那九个人谁也招惹不起,但打不过遇上跑总是可以的,那九人的面貌也因此在国内是无人不晓,而如今,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里竟然来了五个?! 周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向那个身量不足一米高的小孩子,简直难以置信,鬼童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五个ron感染者同时出动?! “就为了抓我一个小孩子居然这么大张旗鼓,也是,单打独斗又打不过我,只好臭不要脸围攻了。”鬼童低低地笑,眼神却森寒如冷冬:“你们的实力不怎么样,脸皮倒是天下无敌。” 小孩儿的话就像当众给了他们几巴掌,矮而胖的男人眼里的狠毒一闪而过,似乎想起了什么,满脸横肉的脸上贪婪的食欲呼之欲出,看着小孩儿的目光骤然热烈,滑腻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等你被我们吸干了血,就知道我们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要吸鬼童的血?! 这下不光周烽,余下的几个普通感染者闻言都是万分震惊。众所周知,感染者的血是不能喝的,普通人贸然喝了会爆体而亡,而同为感染者喝了不至于死但也会浑身难受就像生病一样,他们怎么会想要喝鬼童的血?!除非…… 周烽的脑子里有一个想法骤然冒头,却又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过荒诞,但看向鬼童的眼神却已是切切实实地有着惊恐与匪夷所思。 z国国内具名证实ron感染者有九个人,但名单中并没有鬼童。一直以来因为鬼童的年龄以及力量皆不能以普通小孩的标准衡量,普通大众们都是默认其ron病毒感染者身份的,虽然并没有得到具名证实,但知道鬼童存在的大众一直觉得是国家方面忽视了,毕竟地方这么大,消息偶尔不灵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要不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强悍成这样完全解释不通吧?! 可是根据那个ron病毒感染者的说法,又想起鬼童毫无发青迹象的脸……周烽眸光闪烁,觉得这世界简直奇幻了。 难道鬼童竟然是普通人?!没有感染病毒的普通五六岁小孩子?! 周烽侧过脸低头看着地上已然死得透透的鼠眼男人,僵硬着抬眼跟其余几个同伴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简直毁灭三观的难以置信。 这开什么玩笑啊我的妈!!! 第2章 穿越 - 鬼祖宗 - 疵厾 就像应验周烽等人的难以置信,ron病毒感染者之一的矮胖男人看着鬼童的眼神愈发贪婪,好似对方已是他腹中之物一般带着傲慢缓声开口:“待会儿就让我好好品尝品尝你血液的味道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普通人中压根不该存在的……怪物!” 被冠以“怪物”之名的小孩儿低垂着脸,眼皮却向上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矮胖男人,精致的小脸上慢慢爬上一抹近乎冻人入骨的森然邪笑,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更衬得那唇瓣嫣红得太过不同寻常,仿佛刚吮吸过人类鲜美的血液,嘴唇渗透涂抹了猩红的血液,红得艳丽又透着难言的不详。 现场的氛围因鬼童这抹狞笑在瞬间仿若淬了坚冰,阴冷得连呼吸都在错觉中凝滞。周烽等人只感觉到身体好像刹那间就被什么束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连喉咙都像是被人紧紧掐住般紧涩难言,无法发声。 他们被封住了行动!这又是什么鬼能力?! 周烽只见那诡异的小孩儿嘴边还停留在一个森冷又妖冶的弧度便成虚影一晃而过,心脏被震撼骤缩之际就听见矮胖男人一声凄厉的惨叫。 毫无防备的鲜血四溅,一段残肢豁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夺掠眼球的惊心血痕,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磕碰的声响,一路滚落带出斑斑血迹。众人回过神时只看到矮胖男人面目狰狞地捂着仍在汩汩流血的右残肢蜷缩在地,万分痛苦的模样。 见状,其余四个ron病毒感染者几乎同时动了,被鬼童夺了先机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别人不清楚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鬼童的可怕程度丝毫不亚于ron病毒感染者,不,应该说这小孩儿比ron病毒感染者还要更可怕,不然他们也不会拉下脸面五人暗地结盟决意杀掉这个小孩儿,说出去大概很多人都不相信,但只有跟这小孩儿真实交过手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这小孩儿……我靠简直是以凶残无人道的方式狠狠刷新了他们对“小孩子”的认知! 这小屁孩究竟是从哪个疙瘩跑出来的,武力值简直太惊悚了好吗?!他们三四个围着他一个人打也好,打到小孩儿累他们也累紧接着来车轮战也好,足足追着打一个星期都愣是没能将其斩杀!越想越是惊悚,不管怎样,梁子已经结下,今天可是来了五个ron病毒感染者,若是今天他们还杀不了鬼童,日后必成杀身大患reads();! 想到这里,一时间室内杀意四起。 但仿若有鬼童在的地方一切都无法用常理解释,四个ron病毒感染者齐齐发难,按理说本该引发一场激战,但眼前的场景却是切实地给了科学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见四人皆高速夹杂着骇人的杀气往中间的鬼童击杀而去,却在靠近鬼童的不足半米处毫无理由地再难前进分毫!就像以鬼童为中心的方圆半米之内有一个无形的屏障生生隔绝了四人,竟是任凭四人手段用尽都无法接近。 真是见了鬼了! 围攻小孩儿的四人咬牙暗恨,心脏上如有万斤重担,压得人心情沉重而焦躁。 鬼童半抬眼眸,殷红的嘴角微微扬起,说不出的讥讽,四人在目触这个笑容的瞬间一阵恶寒弥漫周身。 这个小孩儿,的的确确是太诡异了! 四人在鬼童森然可怖的眼神扫视中不安愈演愈烈,就像在挑选什么似的,小孩儿突然冲其中唯一的女人抬起手臂,女人呼吸一窒,这种被无形锁定的感觉简直要命,她的反应极快,在鬼童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便仰头利落翻身,下意识地转身逃跑。 似乎早有预料,鬼童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向逃跑的女人眼神阴冷,抬起的瘦小手臂伸得很直,目光盯着前方,五指慢慢收拢,女人逃跑的动作在同时被-操纵了一般戛然而止,浑身动弹不得,停留在一个慌乱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突然,小孩儿苍白的脸上一僵,五指收拢的动作稍有停顿,女人霎时感觉到周身被压制的感觉一轻,心下顿时狂喜,脚下生风极速逃离,再回过头时却不见鬼童的身影。 “怎么回事?” “他跑了!快追!” 眨眼的功夫,包括被断肢的矮胖男人都站起来追了出去,室内就剩周烽四人和一具死尸……噢不。 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冷汗淋漓的胆小眼镜男突然感觉到异样,机械般僵硬着头部,慢慢、慢慢地侧过头。 一张惨白至极五官却又十分精致的小脸赫然出现在他的右肩之上,小孩儿的嘴唇红得触目惊心,此时他歪了歪脑袋,伸出惨白色调的小手将男人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动作像极了不谙世事、充满好奇心又爱搞恶作剧的小孩子――如果忽视那阴冷诡魅的笑容的话。 “哪里有……” “啊啊啊啊!”小孩儿这堪比恐怖片的出现方式,霎时间就将胆小的男人三魂去了七魄,肾上腺素狂飙,爆发力立马上来了,哪顾得上鬼童说什么,连滚带爬速度极快地逃离所在地。 我的妈!鬼童根本就没走,居然就藏在他的身后! 该死的……小孩儿嘴角一抽,男人这么一喊肯定会把其他人引过来。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眼镜,片刻后默默收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小孩儿抬眼看向在场的四个初级感染者,毫不意外地看见四人眼中皆是满溢的恐惧与惊慌,他们看着他,惊恐又戒备地一步一步往后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真是怕极了他。 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四人只见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童突然大笑,然后止住笑声悠悠转身往后走了两步,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三秒,然后弯腰伸出小手很是耐心地扫了扫满是碎石块的地板。 四人:“……” 小孩儿就着扫完的地板慢悠悠地坐下,背靠墙壁,曲起一边的腿,露出一截毫无血色又极度瘦弱的小腿,干瘦纤细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之上,仰头靠墙,看着他们的神情说不出的嘲讽reads();。 鬼童:“啧。” 四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五个ron病毒感染者果不其然都闻声回来,小孩儿却毫无动作,本就瘦小纤细的身子因为姿势的原因远看像是蜷缩成一个小团,错觉中竟觉得这小孩儿无害又无辜。要不是知道鬼童狠辣的真面目任谁都会卸下防备把他当成普通小孩儿那样对待吧? 小小的身子依旧靠坐在墙边,面色苍白的鬼童只挑着殷红的唇,一副嘲弄的模样看着来人,竟有些悠闲的模样。 被突袭断了一截手臂的矮胖男人看着眼前的鬼童,眼神已是淬了毒般的恨意滔天。早前碰见孤身一人的小孩儿还以为是送上门的食物,出手之后才赫然发现小孩儿绝非常人的实力,若不是当时有相识的ron感染者也在附近赶来帮忙,他估计能把命都搭进去!作为能力超群的ron感染者,一向被人簇拥追捧,他哪里尝过这样的挫败感,说出去简直奇耻大辱,他居然会打输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五六岁未感染病毒的普通人类小孩儿?! 矮胖男人一想到这个,面目都扭曲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论,但是上次的围堵行动让鬼童受了伤,小孩儿血液的味道是真真切切未感染病毒的,散发着跟普通人类一样的甜美香味! 毫无疑问,鬼童只是个普通人类小孩儿。 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屈辱,若不是他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察觉突袭,现在命都没了,而此时右臂断肢处一直持续抽搐着的剧烈疼痛不断提醒着他已经再次被这个普通人类小孩儿所伤的事实,羞愤的怒火在胸膛烈烈燃烧,大喊一声,矮胖男人被气愤引导了动作,忍着痛楚眼神凶狠地朝着坐在地上的小孩儿极速出手! 黑瞳中隐晦的金光一闪,随着小孩儿嘲弄的一抹森冷笑意挂在唇边,众人只见矮胖男人涨红了脸,脖颈的青筋全数暴起却仅仅像跳梁小丑般在距离鬼童半米处像被什么隔绝了似的只能在原地挣扎,前进半步都不得。 又是这样! 池炀嗤笑,看着那个男人滑稽又丑恶的面目想嘲讽几句,身体却慢慢僵直,呼吸不可控地渐渐急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脊背也已满是冷汗。 一周之内被围堵了七八次,上一次是三个ron病毒感染者围着他打,这一次更绝,直接来了五个。要打也行,但能不能先让他吃点东西啊……其实他刚刚只是想问那个男的知不知道哪里有吃的而已结果对方跟见了鬼似的大喊大叫,现在好了,东西没吃到,人倒是来了不少。 自我感觉很纯良的池炀外表笑得邪魅狂狷,内心铺天盖地的草泥马奔腾,被这几个臭不要脸的大人追着打了一周,上次就因为肚子饿分了神一不小心被踹了个正着还被抡起来怼了几下,腹部饿得内里痉挛,那一踹几怼的倒是疼得他瞬间肚子就不饿了,可那几个ron病毒感染者也不是吃素的,是吃人的,力气大得离谱,这几天缓过劲儿来肚子更饿,更糟的是伤越来越严重还没空休息,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更别说他只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六岁小孩子啊! 池炀粗喘着气,脑海里如同刮起了漩涡,眩晕浑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惨白如纸,鬓角被汗水浸湿,眼前的场景都开始有些失真。 这可真不是好征兆。 矮胖男人羞怒交加,被一个普通小孩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已经突破了他的忍耐极限,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愤怒只愈加汹涌强烈,他就不信这个鬼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小鬼!就在此时,矮胖男人惊喜的发现眼前阻碍他前进的不知名屏障竟似乎开始有所摇晃,原本如磐石一般阻挡他靠近的隐形屏障在他的奋力一推下竟是向前进了一些,虽然很细微,但他的的确确是察觉到了,绝不会错,这个诡异的屏障力量正在削弱! 抬眼看向鬼童,虽然依旧笑得邪异但其惨白的脸色和冒着汗的额头坚定了矮胖男人的想法,连续一周的围攻以及车轮战,果然再强悍也支撑不住了吧,恨意弥漫上脸愈发显得来人面目可憎,断臂的男人近乎笑得癫狂:“哈哈哈你就等死吧reads();!我一定要吸干你的血!” 说话间那人竟是又前进了几分,这一次靠近的距离已是肉眼可见。 池炀平缓着呼吸,腹部剧烈痉挛的疼痛与脊背腰肢的隐隐作痛就快夺走他的神志,脑子里刮着十级飓风一盘狼藉,要不是背靠着墙壁他一定支撑不住身体,可如今背靠着墙壁他也快撑不住了。瘦弱的小手不为人知地悄然触地,好歹给了身体些微支撑,果然身体已经严重超负荷,他的招数都快失效了,啊他真是―― 好饿啊。 一瞬间,阻挡的屏障悄然消失,池炀脱力地仰头靠着墙壁,感觉浑身发冷,浑浑噩噩之中听见耳边传来的近乎癫狂的笑声,神志倒是清醒了一点。轻侧过脸,掀开眼皮斜睨来人,薄红的唇瓣微扯一个弧度,仿似嘲讽,就算今天他要死在这里,这几个臭不要脸的他也会一并带下地狱! 呼吸因为剧烈的疼痛已不甚畅通,小巧精致的下巴却依旧扬起一个蔑视的弧度,一抹如鬼魅般的狞笑带着骇人的气息席卷而来,室内突如其来地掀起一阵凛冽的狂风,伴随着森寒的冷意一寸一寸侵蚀僵硬众人的身体。 池炀垂在地上的细瘦手臂五指收紧,蓦然睁大眼睛。 六年前一个似乎与平日无异的夜晚,z国上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劈开一道规模极其庞大、色彩光线极亮、蜿蜒形状如无数或粗壮或细短的枝桠疯狂曲折蔓延的紫金雷电,随着气势磅礴、轰然近乎要将整个大地震裂的雷声爆响,这道不同寻常的紫金雷在炸裂耳膜之时刹那间将z国的黑暗尽数驱散,似乎在一瞬间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璀璨缤纷令人迷醉的紫金视觉盛宴之中,明艳华丽的璀璨紫光点缀着漫天熠熠闪烁的耀目金点,让见证者无不哗然惊叹! 那天晚上,在众人惊叹瑰丽艳美的奇景之时,一处毫不起眼的垃圾废品收集地,一个婴儿沐浴着明艳紫光腾空出世,骤然睁开了眼睛。也是那晚,美到极致如童话世界的绚丽场景成了一切噩梦的始端,z国就此进入了病毒纪元。 尽管那是地狱末日的开始,但包括周烽在内的所有人都永远忘不了那晚奢华绝艳如同迎来只在梦幻中才可见的紫金盛宴的旷世奇观。周烽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让他回想起六年前那紫光之夜的会是这么一个小孩儿。 殷红的唇瓣,惨无血色的脸颊,妖冶邪肆的笑容以及黑如点漆却仿佛蕴含漫天熠熠闪烁金光的眼眸,那黑瞳里蓦然大盛的璀璨金点――像极了那晚魅紫笼罩下漫天绚丽夺目的金光。 z国病毒纪元六年。 一道如六年前劈开夜穹的诡魅紫金雷电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紫金雷带着毁天灭地般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顷刻间将k省某区域的地界一分为二,地面骤然断裂抬高呈分崩离析之势。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是某不知名的废料区一带,那里是紫金雷正正劈落的地方,以其为中心,方圆十里尽皆化为一片焦土,无一人生还。 据说这场天雷导致五名ron病毒感染者丧生,连尸骨都化为灰烬,而传说中来自地狱的鬼童也丧命于此。 不为人知的是,紫金雷轰然劈落的瞬间,紫光乍现的刹那,废料区一带某间平平无奇的屋子被轰成碎渣的同时一道幽深混沌的裂缝蓦然在池炀背靠的墙壁右侧呈撕裂状出现,裂缝中不急不缓地探出一只手。 手指根根笔直修长,指骨分明无任何瑕疵,洁白无染仿若上等寒玉,隐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凛然冷意。 池炀早已用尽力气疲惫地晕了过去,于是昏迷的他没有发现这突然伸出的手,也没有察觉到那只手仿若长了眼睛般轻巧地打了个弯,径直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进了裂缝之中。 第3章 生吃 - 鬼祖宗 - 疵厾 时近晌午,坐落在集市的一个不足四十平米的客栈里音量不小的议论声如潮水而至,楼下靠后的一席方桌坐着两名素衣少年。 “你肯定不知道吧,传闻中的鬼仙出岛了!”布衣少年放下茶杯,拈起一颗花生往嘴里塞,眸里带着三分兴奋地看着友人,颇有些小道消息急于分享的模样。 “鬼仙?鬼仙三骨?”另一少年郎嗤笑一声,端起青面茶壶倾斜着将二人的茶杯满上,“那个传言说已经活了八百多年的?你逗我呢吧,哄三岁小儿的人物你也信。” “欸。”布衣少年见友人不信便有些着急解释,俯身倾耳一副很是隐秘的模样,低声道:“这可不是唬你,内部消息,从那个骨族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骨族?此话当真?”友人似极为惊讶,眼珠子都瞪大了些许,随之也压低了声音:“嘶,这样说来,传说中的鬼仙真的存在?” 瞧见友人在听闻是骨族传出的消息后明显信了七八分的样子,布衣少年有些得意地笑,随手抓了几颗花生抛进嘴里嚼着才悠悠地说道:“那可不,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你也知道我爹是骨族人,昨晚家里突然冒出了好几个人拉着我爹就进了里屋谈事,神秘得很,我一时好奇就使了点小手段去偷听。这可是第一手消息,肯定错不了,那鬼仙就这两天出岛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爹他们那么重视。” “那……” 异变突生reads();。 只听门外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被波及有短暂震动,客栈房梁因震感摇晃,掉落积厚的灰土,同一时间外面哗声一片。 布衣少年在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的时候就瞧见门里门外灰尘沙土纷纷扬扬,外面灰蒙蒙的烟尘甚至都涌进了客栈内,店内靠门的客人都已起身后退,手掩口鼻,躲避灰尘。 另一少年话未尽就被门外这突生的大动静打断,愕然与布衣少年对视一眼便同时起身,边挥散迷眼呛鼻的烟边走向门外,想要一探究竟。 发生事故的是客栈正对面的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家店铺两处摊位。 听到异响人群很快涌了上来,听围观人群中的目击者谈论是有什么物体突然从天掉落,那家铺子不走运被砸了个正着,门面之上的屋檐直接被洞穿,覆盖的黑砖从中段碎裂就此掉落。且许是修葺时用料就不甚牢固,掉落的大块砖瓦撞上一侧的柱子竟是将整根柱子都砸偏了,失去平衡支撑,铺子摇摇欲坠片刻便不堪重负地轰然坍塌,声势浩大之余牵连了两旁摆卖的摊位,好在坍塌前须臾的晃动让店内三三两两的女伴以及掌柜抓紧时机逃了出来,两位摊主也都及时避开,并没有出现伤亡。 周遭人群又是震惊又是奇异,纷纷围在坍塌的铺子前好奇观望,偶有几个还不解地抬头望天,这事儿着实新鲜,好端端地这天上怎的还就掉东西了?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布衣少年曲铭高也被挑起了好奇心,仗着身姿轻巧、动作灵活,一股脑钻到了最前面,尚未站定就恍惚听见前面塌方之处似乎有什么声音传出。未及细听,已成砖瓦废墟的某塌陷处突然被拱起一个半圆弧度,覆盖其上的小碎块由于重心倾斜哗啦啦地掉落在地,而后不久,一小截苍白又布满鲜红血道道的纤瘦手臂突然顶砖而出! “啊啊啊!”靠前的围观者霎时被这突兀出现的半截手臂吓得魂儿都没了,连连惊恐失措后退,有些胆小的早已面色惊慌地跌跑出围观圈。 曲铭高比较倒霉,钻上了前排结果脚还没站稳就被人群躁动一阵推挤,诶诶诶几声后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撑在地上的手还被慌乱的踩上一脚。哀嚎一声,曲铭高忍痛将手迅速收回,顾不上揉,未免被踩踏受伤他只好赶紧朝前爬了几步,回头看,舒缓了一口气,总算是远离人群,这下该安全了吧。 放心扭头,眼前不足半米处正对的是一张从额头开始便鲜血淋漓的不足巴掌大的惨白小脸。 曲铭高:“……” 池炀:“这……” 呼吸一窒,眼球翻白,布衣少年瞬间晕了过去。 池炀:“……” 默默合上嘴巴,沉默半晌,池炀低头左右瞄了一眼。他的左手以及整个下半身还埋在砖瓦堆里,上半身也只勉强露出了头部以及肩膀,伸出能动的右手摸了一把脸,手掌满是粘腻鲜红的血,血腥味重得熏人,不用看镜子也知道他现在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 池炀眨眨眼,后知后觉地了解到他现在大概是以一副满脸血污还伸出手企图从坍塌的废墟里爬出来的形象。 看了一眼晕倒在他面前的布衣少年,又抬眼瞧了瞧一丈开外的群众……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一丈开外的群众尖叫声骤起,紧接着脚步声哒哒,眨眼的功夫剩余的群众皆作鸟兽散,以池炀为中心的方圆几十米,除了那晕过去的,空无一人。 池炀:“……” 搞不清目前是什么状况,但暂时顾不上其他,当务之急是先自己把自己挖出来。吐气酝酿,腹部腰椎传来刺骨的疼痛感,池炀连眉头都没皱,动作毫无停滞地把被压在砖瓦下的左手慢慢呈拳头攥紧,手臂的筋脉也霎时绷紧,与此同时黑瞳蓦然一闪reads();。 砖瓦堆就像被什么操控了一般,在表层覆盖着的大块小碎很快地同时悬浮在半空中,然后一层紧接着下一层,很有条理又很颠覆常理地飘飘忽忽悬空,仿佛失去了重力控制,直到最后露出池炀全部的身体。 在一片由漂浮的碎石砖瓦组成的背景中,一个衣衫破烂伤痕累累、面容惨白却难掩精致的瘦弱小孩儿慢慢走出,踏出砖瓦堆范畴的刹那,小孩儿身体一晃,背后悬空的石砖瓦块同一时间轰然掉落,一切又恢复了废墟的模样,只有纷纷扬扬的灰蒙尘土证实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皆非虚幻。 似乎对背后的声响毫无所觉,池炀稳住身体,小手慢慢抚上肚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悠悠地朝前走了两步。 啊,肚子真的好饿。 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个昏迷的布衣少年。 池炀:“……”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想了想,池炀最终还是蹲下去,盯着那晕倒的少年从脚到头看了一会儿。黑色短靴,纯灰色的厚长袖,唔这布料大概是毛衣?布衣?好吧不管什么衣,这也太……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散发火辣辣热度近乎要将人烤熟的太阳,池炀沉吟: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而且,池炀目光落在了少年的头发上,现在的男同胞们也玩长发及腰?池炀沉吟:这人不止有毛病还娘炮。 在心里迅速给布衣少年下了个该吃药的小娘炮批语,池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紧接着开始动手扒小娘炮的外衣。 布衣小娘炮还挺深藏不露,这外衣看着朴素但细看会发现袖边以及衣襟有精细美妙的花纹点缀,不浮夸也不华丽但看着很有质感,而且这衣服没有一处线头,针线很紧密看起来质量不错——就是太热了。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嫌弃的了,池炀想要的是少年里面那件衣服,打底的白衣,看着就薄很多。 没有耐心慢慢扒,池炀采取了最为方便快捷的取衣方式——撕毁外衣。三两下的功夫,池炀眼睛都没眨就直接将布衣少年的布衣给撕成了条条,许是动作有些大了,昏迷的少年开始有些转醒的迹象。 池炀停下了动作,曲铭高睁开了眼睛。 曲铭高:“……” 这时候,池炀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小孩儿看着还发懵的布衣少年,慢慢咧开一个笑脸。 眼前的小孩儿面色惨白到惊人的地步,嘴唇却红得妖异,眼睑之下的青黑透着一股难言的邪恶,这抹阴森的笑容更是将人衬得仿佛是从地狱爬上的厉鬼般骇人。曲铭高回过神来时心脏顿时一阵抽搐,头皮都发麻了,脊背好像缠上一条蜿蜒向上的蟒蛇正嘶嘶地冲他吐着蛇信子。 “我想吃了你。” “……” 呼吸骤止,眼球翻白,布衣少年再次晕了过去。 池炀满意地看着小娘炮再次昏迷,低头毫无愧疚感的继续进行扒衣动作,醒着肯定添乱。 很快,池炀就顺利地将布衣少年变成了裸-露小娘炮,并不着急将衣服换上,池炀侧过眼睛看向巷子的拐弯处,缓缓挑起了嘴角。 手里抓着衣服慢慢站起身,肚子又抗议地叫了两声,池炀冲着巷子的方向幽幽开口:“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去给我买吃的,三分钟内你没买来给我,我就把这人给吃了。”顿了顿,微笑着补充:“生吃。” 第4章 抓捕 - 鬼祖宗 - 疵厾 “咚”巷子拐角处传出一声闷哼,各种动作凌乱摩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面色惶然的绿衫少年从弯道处半遮掩身子的缓慢探出头,这人赫然是在客栈与曲铭高闲聊的那位好友。 心里害怕但又担心好友安危,进退两难间只好选择旁观暂且看下情况,不料竟被发现了!方宇抓着墙壁的手不住的颤抖,探出的额头中央处有明显发红的印记――刚听完小孩儿的话慌乱中一脑门直接磕墙上去了。 唔恐吓太过待会儿又晕一个怎么办?他还想让这人去帮他拿吃的,不行,不能晕了。池炀内心想法一闪而过,面上便尽力冲神色惶惶的少年展开一个自认为安抚的微笑。 “啊啊啊!妖怪!”方宇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从拐弯处逃出奔跑着大喊。 池炀:“……” 逃跑途中不察,方宇被崩飞散落在地的砖瓦碎块绊了个四脚朝天,慌乱地翻身打算继续逃跑,但由于害怕,全程闭眼只憋红着一张脸四肢在地上不停地折腾却又被砖瓦堆阻碍着无法前行,身着绿衣的少年看上去就像在旱地上表演游泳的青蛙。 池炀默默看着那人扑腾,结果十几秒钟过去了那人还在扑腾。 池炀:“……” 忍不住上前轻轻踢了一脚方宇的腰企图制止这愚蠢的行为――然后人飞出了三米开外,吐了一口血,脑袋一歪,晕了。 池炀:“……” 现场万籁俱寂。 这两个人怎么都那么废物,池炀很严肃地想。 站在陌生的街道,池炀抬头到处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来不对劲。这里的房子都很矮,而且造型很古朴,与z国到处高耸的摩天大楼相差甚远,连街道摊位等也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年代感,虽然刚才也就看了一眼但也足够看清楚,这里的人虽然衣着古怪但面色红润,没有感染病毒的迹象,都是一些普通人。 目光看向被踢晕过去的绿衫少年,最后定格在那头与布衣少年同样乌黑及腰的长发之上。 池炀沉吟:难道娘炮是抵抗病毒的终极解药? 有些迷茫地抬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间废弃屋里他最后一搏想要跟那几个臭不要脸的同归于尽的场景,之后他就晕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睁眼就到这儿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所熟悉的,这里的一砖一瓦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明显不同于k省。 这是哪儿? 池炀敏锐地感知到这里不同寻常却又无法找出其不寻常的根源。 一出生,z国就步入病毒纪元世界大乱的池炀并不知道z国古代是什么样子的,古装剧也没有机会看到,若是他看过大概还能感叹一句他穿越了的话,可惜如今他只是一脸懵逼reads();。 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放弃求解,池炀摸上空空的肚子,吃饭最重要,摇晃着小小的身子缓步走向人烟寥寥的街道。 反正没死,到哪里都一样。 整齐摆放的精巧小玩意儿,五彩缤纷的丝绸布料,浓墨重彩的书画卷轴还有花式百出的各色灯笼……池炀撇撇嘴,就是没有吃的。 突然,一阵香味飘进了鼻子里,池炀止住脚步皱鼻子使劲嗅了几下,眼睛一亮,有吃的!循着香味一路晃悠过去,最终停在了一家小店门前,池炀仰头看门牌匾……增什么面什么……嗯两个字不认识,小腿一跨踏进了店内。 这是一家面馆,此时店内不见半个人影,客人走得匆忙,几张圆桌之上筷子放置得很是凌乱,桌上也都还搁置着未吃完的汤面。池炀咽了咽口水,忍住想把桌子都给吞了的饥饿感,嗅着香味撩起了隔断帘,来到了后厨房。 扣着锅盖也无法隔绝香气的超大型号黑锅,底下还烧着火的灶台,密密麻麻的碗盆还有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大胖墩。 池炀:“……” “我的天老爷,千万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这家面馆就是曾寿开的,他只是想回来把钱财收拾好,没想到这从废墟底下爬出来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小祖宗居然进来店里了!他可是从窗边探头看到了这祖宗使了妖术让砖瓦在空中飘啊!块头那么大的都给飘起来了啊!这还能是人吗?!我的天老爷,曾寿越想越是害怕,缩在角落抖擞着身上的肥肉都无法让恐惧缓解一二。 想要踢一脚让人醒醒神但又想到那个穿绿衣服的下场,池炀的脚在快要碰到面馆老板时瞬间僵住,默默收回又退后了几小步,放低音量轻声对那坨肉团说道:“我想吃面。” 曾寿觉得自己幻听了。 池炀见人没反应有些纳闷,轻声又说了一遍:“我饿了,想吃面。” 曾寿停止了颤抖的频率,抬头一脸呆愣的看着小孩儿,他应该……没有听错吧? “不要拿碗装。”池炀小手指向那个超大型号的黑锅,很认真地说道:“要那个。” 曾寿:“……” 见人还是没反应,小孩儿有些不高兴,眼睛盯着曾寿一字一顿地道:“不做,就吃了你。” 曾寿:“……”立马直起腰身! 满意地看着那胖老板慌张烧水的动作,池炀转身掀开隔断帘想到外面找个地方歇会儿。目光落在快跟他一样高的长条凳子上,沉默。将手里的衣服随意搭上凳子,池炀双臂抬高,掌心撑在凳面上,深呼吸,一二三,上! ……没上去。 一二三,上! ……没上去。 池炀:“……”算了,凳子不太干净。 曾寿虽然第一次遇到会使妖术还声称要吃他的小孩儿心里忐忑不安,但他拥有着坚强勇敢的优良品德硬是颤抖着浑身的肥肉也很是妥帖的把面做好了。添上些许独家秘制的酱,撒上几撮翠绿的香菜,曾寿想了想这锅的面积,又默默再加了两勺调料。 被热气蒸出一身汗的曾寿端着超大型号的锅出来的时候,有些纳闷地到处看了一眼,嗯?那小祖宗呢?然后就被脚下发出的声音吓得差点尿裤子reads();。 “我在这儿。” 坚持认为凳子不干净拒绝上座的池炀最终选择了席地而坐,至于地面明显比凳子更脏的事实……小孩儿表示毫不相信。 曾寿抖着手差点把锅给吓飞了,挪开大锅就见底下的诡异小孩儿仰头慢慢眨了几下眼睛,竟有几分天真稚嫩的模样,然后曾寿就见小孩儿扯起殷红的嘴角笑了。 血痕未干的惨白小脸一笑就带出阴寒的邪恶,曾寿瞬间毛孔炸开,一个激灵把锅放在桌子上然后迅速躲进后厨房。太可怕了!他刚刚居然会觉得这小孩儿挺可爱的!我的天老爷!这明明就是地狱来的索魂鬼童! 像是习惯了别人对他的畏惧,池炀对于面馆老板夺命而逃的行为毫无所感,他是冲那锅面笑的。按着又开始痉挛的肚子慢慢站起身,池炀眼前蓦地晕眩发黑,身子一晃有些站不稳,消瘦的小手摸索着抓住身旁的桌子外沿才勉强定住身体。池炀闭上眼睛,等眩晕过去后才睁眼扭头嗅着那锅散发着袅袅香味的面――然而他并不能看见那锅面长什么样。 池炀仰头盯着那黑锅圆弧状的侧面,无语半晌然后默默踮起脚,嗯还是半点都看不到。小孩儿的脸立马跟黑锅一个色。 黑瞳变得幽深,一丝金色在瞳孔中若隐若现,与此同时大锅底端开始脱离桌面呈现悬空状态,可就一会儿的功夫,锅重重回落与桌子碰撞溅起汤水,圆桌及地面皆有斑驳的水痕弥留。池炀身体失衡,手抓着桌沿急促喘息,皱紧眉头无意识地在木桌上遗留几个深陷的指印,额头冒着冷汗像随时能晕过去的模样。此时如果细看便能发现池炀瞳孔里那抹金色已经消失于无形,幽深驱散,黑瞳弥漫上深棕色,看上去与普通人类一般无二。 等呼吸渐渐恢复平稳,池炀仰头眼巴巴地看着那锅面,目光极度渴望。 好想吃。 踮起脚尖,池炀伸手分别握住两边锅耳,不能操控那就只能靠力气了。抿唇,用力往上抬,抬不动,缓了一口气继续用力,这次锅终于动了。憋住一口气不放松,瘦能见骨的纤细手臂条条筋络暴起,因重量难以负荷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池炀抿着唇,终于在脱力的瞬间成功将锅砸放在了地上,汤水左右剧烈摇晃,从锅边满溢泼落于地面。 迅速撑起身体俯视大锅里的食物,池炀的眼睛闪闪发亮,喉咙发出难以抑制的吞咽声响,舔了舔嘴唇慢慢低头凑近锅。足有小孩儿脸十倍大的锅里是八人份的面量,虽看着简单无多少用料且油花也零零星星,但这对饿到极点的池炀来说无异于山珍海味,不惧滚烫甚是急切地啜了一口汤,小孩儿霎时享受得眯起眼睛,两眼弯弯。 正想胡吃海喝一顿,池炀的耳朵却在此时动了一动,眼皮倏尔一抬,随即动作极快地闪身于门后,侧眼凝神看向门外。 长年浸淫在危机四伏的病毒世界里,这种野兽般感知危险的直觉让池炀不得不提起警惕。 小小的身体紧贴着门扉只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街道,小孩儿的动作谨慎利落只是不稳的呼吸到底泄露了身体的虚弱。 由远及近,众多马匹凌乱的踏地声以及嘶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池炀瞳孔一缩。远处几十匹马纷扬起浩大的沙尘,马蹄哒哒声势汹然,马背上的人清一色都穿着一身白衣,正驾着马朝他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来者不善。 毫无缘由的,池炀只看一眼便在瞬间下了结论。 脚下意识挪动却又很快停住,池炀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地上还冒着氤氲热气的那一大锅面。莫非…… 这些人是来跟我抢东西吃的?! 眼神瞬间布满杀气。 第5章 一口大锅 - 鬼祖宗 - 疵厾 “白道士,就是这里。” 追随马匹狠跑一路终于赶上来的周老四手撑着膝盖紧喘了几口气,抬手用衣袖擦了额头的热汗,脸被晒得通红,仰头望向为首的白衣男子眼神里充满敬畏。 勒住马绳,马匹扬起前蹄嘶鸣两声便停下,一行人止步于已然坍塌的铺子砖瓦堆前。 白敬云头束发带,着一身白色劲装端坐于马背之上。鹰目一扫,瞳仁紧缩,随即利落翻身下马往某处快步走去。周老四顺着白敬云走去的方向忍不住好奇的探头,结果看到了一具裸-体。 周老四:“……” 白敬云拨开下摆,曲膝下蹲,迅速伸出两指探了探曲铭高的呼吸,神色一松,轻拍其脸颊。曲铭高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尚未清晰脑子已然恢复运转,于是神志清楚的少年还没看清来人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转身就想跑。 “妈呀!有鬼!” 与此同时,白敬云出手迅疾如闪电,眨眼间便探出一手擎住曲铭高的右肩,力度之大是任凭少年如何折腾都无法前行半分。 “是我。” 听到声音,曲铭高扑腾的动作僵住,瞪大眼睛回头,看清来人即时惊叫出声:“云叔!” “发生什么事了。” “鬼!有一只从废墟里爬出来的鬼!太可怕了,满脸是血!那脸还惨白惨白的,太可怕了!”曲铭高看见熟悉的人心下稍安又马上攥起白敬云的衣袖急忙将看到的囫囵说了一遍,惊魂未定:“真的云叔!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真的是鬼!” 白敬云下颌方正,剑眉斜飞,一身凛然正气,安抚地拍拍曲铭高的肩膀,鹰目巡视了一遍废墟周遭,这才微抬下巴意有所指地说道:“鬼会扒你衣服?” 曲铭高一愣,然后低头,入目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抬头,周围几十双明亮的眸子正关爱地看着他。 曲铭高:“……” 其实并没有□□,被撕成条条的外衣还是欲说还休地帮忙遮掩到一部分,当然了,池炀也还是很有道德底线的,扒人衣服但里裤有给留。然而锦衣玉食的少年哪曾在众人面前如此失礼?曲铭高脸瞬间涨红。 周老四见少年羞愤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干咳几声上前解围,语带恭敬地说道:“白道士,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那小孩儿的确不像人像鬼怪,把我都吓坏了!”说着往前走了几步,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靠太近,只虚虚指着一处血窟窿道:“那鬼就是从那儿爬出来的。” 小孩儿?白敬云眉梢一挑有些诧异但并未说什么,只利落起身在周老四所指的地方细细勘察。 食指轻揩一点瓦砾上的血迹与拇指摩挲,色泽鲜红无暗色,粘度也无不妥,理应是普通人,但是,锐利的目光落在满是血痕的窟窿处,若仅是个普通小孩儿,出血量如此大还能以一己之力从这儿出来…… 不可小觑reads();。 白敬云肃然抬手,当机立断地下令:“分开搜捕,务必将人带到我跟前。” “是!” 曲铭高接过白敬云抛来的衣服,把被撕成条条的外衣扯下来迅速换上,整理衣襟的时候不期然瞥到什么,动作一顿,睁大眼睛然后一阵飞跑,在一处墙角急刹脚步,弯腰扶起昏迷过去的人,拍打脸颊着急地大喊:“方宇,醒醒,方宇!” 白敬云闻言也跟了上去。 许是被打疼了,方宇皱起眉慢慢掀开了眼皮,突然身体一颤,视线尚且模糊便蓦然瞪大双眼,慌乱扑腾着双手一把曲铭高将推开,翻身就爬地而逃。 “妈呀!有鬼!” 曲铭高急忙擒住方宇的衣领硬生生把人扯了回来,“是我。” 方宇扑腾的动作一停,猛地回头,惊呼:“铭高!” 白敬云:“……”这场面似曾相识。 渐渐缓过神,方宇抬眼看见在一旁的白敬云,怔愣片刻,这周身气度非凡的模样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啊……瞳仁随着意识到什么慢慢瞪大。身穿白裳,束金腰封,领口前襟处还镶着金边! 方宇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着白敬云半晌才站起身慌忙鞠躬,弯腰动作引起腰腹一股剧烈疼痛却忍着没发声依旧敬重地将躬鞠完,语气激动难以自抑:“白道士!你你你好!” 抬眼看向白敬云的目光满是憧憬与敬佩。 如雪般纯白无垢的白衣裳是骨族人的统一标配,在受骨族庇佑的村落里,平民为表对骨族人的尊重轻易不会穿白衣,经年累月,平民不穿白衣也算约定俗成,在这已然蒙受骨族庇护上百年的埠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这人领口前襟处还有金丝刺绣,是被骨族领袖赐了白姓的标志啊!整个大陆有幸被骨族领袖赐姓的也不过区区五百余人! 这也是即便周老四以及方宇不知白敬云姓名也依然能脱口尊称“白道士”的缘由,前襟绣金边的白衣道士肯定是骨族人里被赋予“白”姓的天之骄子,是拥有神术一直保护他们这些平民免于怪物袭击的头号功臣! 白敬云鹰目瞥了一眼方宇,略点头,态度不热络也不算冷淡。方宇激动得悄悄攥紧了下摆的布料,脸激动得发红,白道士居然对我点头了! “啊!” 听到声音,白敬云很快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家铺子前一名白衣人捂着腹部状似痛苦的瘫倒在地,周遭瞬间围上闻声而来的七八个同样身着白衣的骨族人,其中一名抽出随身佩戴的剑刃,与同伴相视一眼便谨慎小心地先走进铺子。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名刚踏进店内的白衣人也呈被踹飞状而出,倒地不起。 无迟疑,白敬云吹响一声口哨,一匹毛色黑棕的马随即疾驰而来。白敬云翻身上马,夹紧马肚,马匹便朝那铺子方向疾驰而去,而就在这时,从店内突然冲出一口大锅! ……一、一口大锅? 白敬云呆住了。 池炀在铺子里吃了半刻钟的面。 任外面马蹄纷乱脚步声密集也半点没影响到店内人的食欲reads();。耳听有脚步声逼近也没停下嘴,吸溜一大口面,三两下咀嚼下肚,低头喝汤,池炀砸吧砸吧嘴,这才抽空扭头幽幽盯着门口。身形一动,眨眼人便出现在门前,抬脚就是毫不留情地一踹!于是将刚进门的人还没缓过神来便瞬间身体凌空一脚被踹飞出去,惨叫声听着就很痛。 池炀眼眸一亮,有力气了! 于是回去继续吃面。 但很不走运,明显那一踹惊动了其他人,池炀蒙头吃面的同时耳听八方,脚步声愈发密集了,而且就在这家铺子门外。 又进来一个! 池炀恋恋不舍地放下捧着喝汤的大锅,侧过头时清澈的深棕色眸子渐渐晕染上幽深的黑,右瞳一丝金光隐隐乍现。 于是门外的人只见刚踏进店内的同门被一矮小的虚影瞬间踢飞,然后那一团黑影极快地在他们身侧闪过,紧接着他们便惊悚地看见一口超大型号的黑锅像自己长了翅膀一样灵巧地绕过人群飞了出去! 众人:“……” 一、一口大锅? 白敬云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待看清会飞的大锅后还有一团小黑影的时候瞳孔微缩。眼见带着大锅而出的小孩儿就要突出重围,白敬云抿出一道冷然的唇线,眸光锐利,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健壮的左臂前伸,右手由前往后缓慢作拉弓状,一支通体泛着幽蓝的箭矢竟是凭空出现!转瞬锁定目标,右臂肌肉拉紧,白敬云鹰目微眯,通体幽蓝的箭矢便在同时挟裹着强劲的气流飞离而去! 眼见就要拐弯躲进巷道,身侧骤然传来的箭矢破空声却在瞬间让池炀一惊,千钧一发之际阻止已然来不及了,池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锅被一支幽蓝发光的箭射穿,而且蓝箭洞穿黑锅并未停下攻势而是以未削弱半分的强横气势继续推进,箭头直冲池炀的门面! 足尖轻点地面,池炀顺势往后闪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锅并未采取任何反击措施,箭矢却在他后退约二十米后突然消失,池炀没刹住脚步,只瞪大了眼睛无措地看见他的锅停滞在空中半晌便垂直坠地,冒着热气的汤面拌着青翠的香菜随着锅重重地一声“哐当”齐齐洒落一地。 我的面! 池炀眼睛都红了。 “在那儿!” “快追!” 余下的三十三名身着白衣的骨族人终于回过神,纷纷抽出佩剑,衣袂扬起,身随意动,不多时便呈包围之势将池炀团团围住。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池炀低垂着头颅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良久才微微仰起头,惨白的小脸血痕凝结之上却无法掩饰五官的精致,本该赏心悦目的精致面孔却是让见者不由得毛骨生寒。 泛着金色的黑瞳犹如流淌漂浮的暗流又如吸人的黑洞,幽深到可怖,眼睑下一圈深沉的青黑更衬得往上抬的眼神诡异骇人,刺目血红的唇瓣轻扬起一个堪称邪恶的弧度,在惨白无色的脸上更是添上七分阴森。 围住池炀的三十余白衣人便被齐生生吓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止住那出于本能想逃离的脚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更加谨慎地握紧手中的剑刃。 池炀慢慢环视了一圈这群想抓他的人,语带不善地开口:“你们这群殡仪馆的不去奔丧跑来跟我抢吃的?!” 众人:“……” 奔、奔丧的?! 第6章 鬼仙三骨 - 鬼祖宗 - 疵厾 白敬云刚穿过人群走上前就听到小孩儿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方脸变得更方了。 池炀的目光随着人群开出一条道移落在白敬云身上,上下打量片刻,顿悟:“你就是奔丧队的头头。” 白敬云:“……”你这话我没法接。 苍白的小脸处处透着阴郁,一看就是心情很不好,池炀盯着白敬云语气很不耐烦:“不管你们要去哪里奔丧,你必须先赔我一锅面!” 众人:“……” 人群都安静了。 曲铭高并未受伤,因而跑得比方宇快些,但到包围圈时已是稍晚了。他没听到池炀说的话,只是察觉到周遭的氛围有些古怪,没来得及细想,透过层层人群现出的间隙,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孩儿胡乱绕在手臂上的白衫。 “啊,我的里衣!” 少年一声惊呼打破了现场诡异的僵局,池炀顺着声源目光看向曲铭高。嗯?布衣小娘炮?又顺着曲铭高灼灼的眸光看向缠在手上的衣服,抬眼又透瞄了一眼少年。 于是众人就见那诡异的小孩儿慢悠悠地将缠绕在手腕上的衣裳一圈圈松开,拿过手抖了几下,然后……穿在了自己身上。 池炀的神情认真而肃穆,语气不容置疑:“我的!” 曲铭高:“……” 其余众:“……” 看着小孩儿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还愣是面不改色地说是他的……众人的脸都有些抽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小偷! 白敬云皱眉,往前跨进了几步,看向池炀的目光森然锋利:“你究竟是何人?来埠县有何目的?” 语调沉稳,声线冷静,让余下的骨族弟子闻言瞬间迅速回神,于是皆抛开杂念,提神握剑,一脸警惕地看向池炀,包围圈也在若有似无地缓慢收紧。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池炀轻飘飘地睨了白敬云一眼,语气幽幽:“你欠一锅面的债主。” 见人毫不配合,饶是稳重如白敬云都有些恼意,目光一冷,这妖童来历不明,既然不肯说那就抓捕回去慢慢审问,肃然挥手:“骨族弟子听令!将人抓捕收押地牢!” “是!” 话音刚落,三十三名白衣人便突然发起攻势! 池炀迅速侧头,单手顺着迎面袭来的拳风抓住一人的手腕,旋身快速伸出另一只手同样擒住另一人的手臂,凌空半跃起一脚踢中前方袭者的头颅同时两手狠狠一折!三个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而这转眼的功夫,池炀已如鬼魅般如幽若影地蹿到了白敬云眼前,一抹森冷的厉笑爬上殷红的唇瓣,消瘦的五指呈坚硬的利爪状裂开空气直取白敬云的头颅! 白敬云一惊,匆匆侧头避开,利爪般的五指扑了个空却在下一秒钟瞬间下落直接洞穿他的肩膀!一声闷哼,白敬云忍痛右手翻袖而上,与池炀在转瞬间过了数十招,越打越是心惊不已。 且不论这小儿年龄极幼,这招数确是他前所未见的怪异刁钻且招招致命直取心肺要害,稍有不慎便有丧命的危险! 当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妖童reads();! 白敬云被五指洞穿的肩膀鲜血汩汩喷涌,很快便浸透了肩部的衣料且极快地将周边也晕染成一片血红,至白的衣裳上大片鲜红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池炀的眼神惊惧不已。 这是、这是何等狠厉可怖的妖孽! 必须擒下! 随着围攻的人越来越多,形势越发严峻,池炀跟白敬云过招之时还得时刻防备着其他数十人的偷袭,正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白敬云目光冷厉,不再藏拙,出手快如迅雷,掌风猎猎,气流澎湃而起,悉数涌向池炀!正捉襟见肘,池炀便生生受了这一掌,蹙眉抿唇,无心恋战,又与白敬云匆匆过了几招之后瞅准时机旋身就逃。 “妖童逃了,快追!” 周身素白的骨族人提剑蜂拥后追,白敬云一时不察让人逃走亦是蹙眉,运气提息紧随池炀之后。 纵使已匆匆入食汤面几许,但到底身体还是虚弱,接连十几天的杀斗与逃杀,池炀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加之方才与白敬云的打斗更是用上了十分的精力,原本恢复些的体力又迅速耗空。池炀捂着被刺伤的右臂,忍着疼痛闪身进了一条隐秘的巷子。 霉运当头,竟是死路。 转身瘫软地半倚在墙壁上,池炀面无表情地看着已追上来的白敬云等人。 黑压压的人头,看向池炀的几十双眼眸都充斥着不善,气氛随着白衣人渐渐逼近池炀愈发剑拔弩张。 白敬云扬手挥袖,几十名骨族弟子便得令停下了向前的步伐静候在原地,只是都不错眼地盯着池炀,只要这妖童有一点异动必除之! 白敬云鹰目冷肃地觑向池炀,知他已到极限,想抓活的审问一番于是开口道:“跟我走你或许还可以保命。” 惨白的小脸阴郁森寒的气息愈发浓重,新换上的白色里衣早已是血迹斑斑显得褴褛又狼狈,本就十分瘦弱的小孩儿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白衣人里越发显得瘦小无害。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身量不足三尺高的瘦弱幼童伤了他们十几名同门!连白敬云都被狠狠重伤! 此童必是妖物! 池炀喘着不匀的气息,冷冷地看着白敬云又看向其余白衣人,眼神森冷又嘲讽。 他没想到自己刚躲过了五个ron病毒感染者的追杀,吃个面又招来这不知哪家殡仪馆的奔丧队伍……这殡仪馆规模还挺大,一来就是几十个,而且上来就拿着剑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把他的锅给射穿,不赔就算了还一直追着他跑说让他束手就擒,谁会傻傻跟他们走啊简直莫名其妙,原本以为是来抢吃的结果又好像不是,看着也不像是想要吸他血的,那抓他干什么?殡仪馆缺人? 池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仰头虚靠着墙壁,这群人对他有顾忌所以暂时并不会群攻,眼神便有些失焦地看着天空。 苍白的脸颊消瘦无半点肉感更衬得那双眸子像架在眼眶里随时要掉落般突兀的大,此时瞳仁里的黑色泛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澈仿能见底的褐棕色,看起来跟普通小孩儿并无两样,只是眼睛空洞洞的失神,看起来无助又彷徨。 好累,不想逃了。 虽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让池炀留恋的,他也一直过着杀人和被追杀的不怎么美好的生活,但说实话,他每一天都忙到不行,忙到从没想过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不热爱这个世界,似乎也不畏惧死亡,但他也没曾想随随便便的去死,那多没意思啊,所以他逃亡,杀人与被追杀,一直用力地挣扎着活下去reads();。 但是,他真的有些累了。 池炀眨眨眼睛,看着天空的白云朵,很认真地想:要不我试试去死吧。 毫无征兆地,巷道出口处突然传来一道气势极为强烈的凛冽寒意,磅礴浩大的威压如巨山压阵,铺天盖地的肃杀冷酷径直破开了层层空气,以一往无前的锋锐气势在瞬间占据了巷道的每个角落,仿似天地间所有事物皆在一瞬间被笼罩于极致的恐怖森寒中,巷道里包含白敬云在内的几十余骨族人被骇得肝胆俱裂,这冰冷至极的强悍威压错觉中都要将他们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尽数冻结粉碎! 在仿佛每一寸石地都淬了万年寒冰般的巷道里,天地都变得死寂。 池炀思维一僵,几乎在同时周身寒毛乍然竖立,每个毛孔都猛地炸开,从脊椎迅速漫上的冰冷感让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刹那间爆起,黑瞳近乎在瞬间便泛闪出熠熠金光。 不甚远的巷口处,有一道墨绿身影挟裹着无边的凛然寒意缓慢靠近,随着那抹墨绿愈发接近,无尽冰冷威压悍如海倾几近要将人的骸骨摧折,极为磅礴骇人的冰冷气息霸道无匹,纵横于每口呼吸的空气。 池炀五指收拢,缓缓攥起拳头,眼眸定定地看向巷口。 人影渐渐于巷道的阴影处现出真容,池炀瞳孔蓦然一缩。 那是个高超八尺的男子,一身墨绿袖袍,周身气息冰冷骇人如万年寒冰般死寂,冰雕般俊美无匹的五官轮廓却是处处透着寒凛的凌厉,长发披垂,一双浅灰色的瞳仁深得无底可测,无波无澜,像幽暗无底的深海,无焦距的空茫。 但池炀却无比清晰的知道,他,在看他。 周遭的一切都随着这个男人的到来凝滞于一片悚人毛骨的冰寒之中,愈发凛然的磅礴威压气势无可抵挡,让身着白衣的数十人皆面色惨白脸带惊骇、身形僵硬且丝毫动弹不得,一时竟似是被寒冰冷冻。 死寂中,一袭墨绿的男人突然动了。 宽大的袖袍慢慢扬起,随之一只手缓缓从袍中显露,带着冰寒之气极慢极慢地朝着池炀伸出。 那是一只难以描述的手。 指骨分明,手指根根笔直修长,但从指甲到骨节再到覆盖其上的皮肉,甚至连若隐若现的脉络皆是近乎透明的白色,如千年寒玉般透彻无暇,散发着凛然的冰冷。 但的确极为好看。 池炀看着那只手,几近怔愣。 “你……” 话音未满,池炀的视线蓦然模糊,识海一阵昏沉不久便进入了浑噩。 他想说你的手真好看,也想问你是谁,但最想问的果然还是―― 你为什么要朝我伸手? 凛然强悍的冰冷威压转瞬间如排山倒海席卷这条隐秘的小巷道,犹如万万斤重的巨山压阵在刹那间将白敬云等几十数人齐齐骇出一口鲜血,几十骨族子弟更是已然被威压震晕齐齐倒下不省人事。 白敬云脚下的石地崩塌下陷,脊背也被压弯却强撑着没有倒地,又涌出一口鲜血,白敬云呼吸粗重、双眸斥血,在背后不错眼地注视着那个怀抱小孩儿逐渐远去的男人。 颤抖着声线,启口: “鬼仙……三骨。” 第7章 月夜烤鸡 - 鬼祖宗 - 疵厾 月凉如水,迷雾层叠,树影忡忡。 池炀骤然睁眼,手触石面,极速翻身跃起,屈膝弓腰,五指曲爪,敛息竖耳,一双警惕环视周遭的幽黑瞳仁里金光烁烁。 没有人reads();。 片刻后,确定这一片黑暗里并无人息,池炀才稍稍懈了防备。忽觉有哪里不对,左手抓握右腕,顿了顿,又迅速往上摸索,手臂、胸膛、下巴、脸颊、额头,来来回回探查。 真是奇了怪了,除却被那奔丧队头头打伤的胸口还有些疼,右臂被利剑划伤的以及脸上磕磕碰碰的伤口都没了。 不信邪,小手又上上下下把周身都拍摸了一遍。 傻眼。 身上的皮肉伤居然都消失了。 要不是胸口处还隐隐作痛,池炀都要以为自己被奔丧队追捕的事是在做梦。 傻眼片刻,池炀缓过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虽然这里除出口处有幽幽的浅光投射,内里并无任何光线,但是池炀却能在一片漆黑中将周遭的环境尽收眼帘。 这是个狭小的洞穴,高约一丈,约莫六丈外的洞口是唯一的出口也是唯一的通风口,洞穴地面潮湿且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内里很简陋,除却满地的碎石泥块就只有池炀身躺的这一块大石头。 池炀从石头上跳下,缓步向亮光处走去。 月色清浅,大地镀银,月光斑驳于树影,晚风习习,枝叶窸窣。 树下,一道冷寂的身影席地而坐,背靠虬结的树干,被树影掩去了面容却愈发显得那人挺直的脊背都透着冷色,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一人,世间纷乱皆为虚妄,身处尘世却带着隔绝万物的疏离感,冰冷飘渺,不甚真实。 是那个古怪的人,果然不是在做梦。 池炀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有些怔愣,五指拢了拢,脚步很轻地向那人走去。 在距离五米的地方,池炀停下。 随着靠近,男人冷厉的五官渐渐在月色下显露。过于锋利的下颌线气势逼人,淡色的薄唇抿出一条肃然的直线,月光的虚影于高挺的鼻梁投下,隐隐绰绰却更显得刀削斧砍的五官轮廓是少见的深刻,但这本极为出挑惹眼的容貌却因其周身冰冷死寂的气息添上几分骇人的威压,让寻常人轻易不敢多看。 但池炀明显不属于寻常人,他瞪大了眼睛不错眼地盯着人看。 似有所觉,男人在树影下极慢地侧头,因池炀的身量实在不高,一双浅色的瞳仁就这么直接地跟池炀的对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池炀:“……” 有些忍不住,池炀脱口叫了一声:“喂。” 浅色的瞳仁毫无生气,只空茫无焦地朝着池炀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无波无痕。 没得到回应,池炀只能干瞪眼,然而就这么又盯着过了半刻钟,男人还是毫无反应,只维持着半刻钟前侧头看池炀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眨过,一动不动。 池炀近乎要认为那人是个死人了。 有些纠结,但池炀最终还是忍不住慢慢又走近了一些,但神情防备,于距离三米处停下。 大眼瞪小眼半晌。 池炀:“……” 默默又向前挪了几小步reads();。 一刻钟过去了。 池炀:“……” 屏息凝神,黑瞳泛闪,金点熠熠的眸子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分外诡谲,树影婆娑,树下的人无声无息。小孩儿五指曲爪,步伐微小,一步一步挪动着缓慢靠近那人,神情警惕,微微前倾的身体姿态戒备。 只要那人稍有异动就杀了。 月光在池炀的脸上虚投一片黑影,尖尖的下巴之上唇瓣是极度的殷红,嘴角似有一抹冷笑,配衬着于阴暗处发出幽幽金光的眸子愈发显得阴森。 一米,半米。 浅色的瞳仁静静地望着池炀,树下的男子动静全无,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站在离男子半米处,周遭的空气似乎一瞬间都变得寒冷,池炀下意识敛息,神情阴冷,定定地看着那双在月下淡色一片的眼眸。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池炀:“……” 有些迟疑地抬手,又很快放下,目光遍布森冷的狠厉死死盯着男人,半晌,那人依旧毫无反应。小手再次慢慢试探性地抬起,防备的目光不曾移开,在接近男人脸颊处又突然快速放下,旋身迅疾地后退,五指呈爪,惨白的小脸上厉色阴阴。 “你是谁?” 烟灰色的眸子无波无澜。 池炀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古怪的男人,怎么着都不说话而且周身的气息冰冷入骨完全不像活人,但明明在巷道里气势那么惊人,那强悍的绝强威压池炀更是从未见过,一个死人总不可能自己会走去巷道吧?而且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男人理应是以一人之力就从那几十个奔丧的包围圈中将自己带出来了,一个死人总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吧?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的确一动不动。 鬼使神差地,眼见男人还是毫无生机的模样,池炀又回到了距离其半米处,惨白的小脸上黑瞳幽幽盯着这个坐着跟他站着等高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男人的鼻息。 频率极度缓慢也极轻,但的确有温热的呼吸。 无焦距的淡色瞳仁静静地看着池炀。 活的! 池炀寒毛乍起,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几个呼吸间就又逃离男人身边,半蹲在地面之上,十指屈起,不足巴掌大的惨白小脸爬上阴森的狠辣,躬身前倾,呈随时暴起攻击的姿态。 然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池炀:“……”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还带着经久未散的饥饿尾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响亮。 池炀:“……” 树下突然传来动静。 碎石摩擦沙地的声音淅淅沥沥,着墨绿袖袍的男子于清浅的月光下缓慢站起,身姿极端修长挺拔,带着冰冷的气息从斑驳的树影下踱步而出。 一步一步,轻若无物,却带着如影随形的寒意,目光淡淡地朝着池炀缓步走去。 周身寒毛竖立,池炀瞪大了眼睛,冰冷的气息愈发接近。 一丝凛然的冷风随着袍服下摆扬起轻拂过脸颊,池炀僵直着身体忍住没有贸然攻击,男人却是径直穿过了池炀,脚步毫无滞留,夹带着寒气逐渐远去,似乎池炀只是地上的一块石头reads();。 池炀:“……” 有些恼地扭头,瞪着眼睛看那人,小孩儿想扑上去咬几口。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浑身冰冷的男子蓦地止住脚步,转过身,浅灰色的眸子冷淡地看着小孩儿,半晌,缓缓抬起手臂。 池炀只觉得意识在瞬间陷入了混沌,身形一晃,黑瞳蔓延上深棕色,小孩儿脑袋一歪,晕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火星子爆开噼里啪啦的声响。 池炀瞳孔一缩,迅速跃起,视线瞬间捕捉到不远处端坐在火堆旁的男人,面色森冷阴寒,身形一闪,眨眼的功夫便如鬼魅般极快地蹿到男人的身边,利爪破空!几乎在同一瞬间,冰冷的眸子看向池炀的方向。 小孩儿一惊,竟是被发现了! 男人却仅仅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池炀有些错愕,但攻势一触即发便有些刹不住,匆忙卸下了五指屈张的力度,身体却眼见着就要直直撞上! 虚影一晃,突然凝滞。 池炀眨眨眼,然后幅度极小地缓慢回头。 冰雕般的俊美侧脸锋利如刃,在暖红色的火光下摇曳,不动如山。 一袭墨绿的男子面不改色地端坐着,只是右臂伸直,五指攥着某小孩儿的衣领,将人整个提在半空中。 池炀:“……” 衣领一松,池炀瞪大眼睛,扑腾着摔在了地上,羞愤起身回头,就见眼前横着一只香喷喷的鸡。 池炀:“……” 明火灼灼,火星子滋啦声响起,池炀如梦初醒,才惊觉这周遭……好香的肉味!特别是眼前这只鸡,色泽金黄,肥嫩多汁,香气扑鼻! 池炀咽了咽口水,瞪着那只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一根细长的竹枝贯穿整个鸡身,但包括竹枝以及整只鸡却是悬空着的并无人拿在手上,却像自己有生命般漂浮在半空横在池炀的面前。 池炀抬眼呆呆地看着那双浅色的冷眸,又呆呆地侧头看着眼前的鸡,良久,小手慢慢抬起,轻轻握住了眼前伸出的竹枝,就在握紧的刹那,池炀感受到了香喷喷的鸡那蓦然沉甸甸的重量。 火堆瞬间熄灭,摇曳的暖红火光戛然而止,连浓烟都消失无踪。 月色下,一袭墨绿的男子慢慢站起,不发一言,身姿冷冽,径直步入了树下,席地而坐背靠树干,婆娑的树影遮挡住他的容貌,气息冰冷,无心无情。 池炀看着那人隐约的身影,慢慢攥紧了竹枝。 他不是全无印象的,在巷口尽头昏迷的时候他没有直直坠地而是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那人的身体太冷了,毫无温度,让快昏迷的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冰冷至极,就像那个人一样,毫无人气,死寂冰冷。 但是…… 池炀呆滞地看着手里散发着袅袅热气香味扑鼻的鸡,一时有些失语。 他,给我,烤鸡? 第8章 悬赏画像 - 鬼祖宗 - 疵厾 近日,埠县人流蓦然增多,且大多数身着劲装,脚步匆匆,神情肃然。 马蹄声纷乱,由远及近,集市摆摊的店家纷纷好奇往声源方向张望,于客栈里饮茶的也偶有探头reads();。 打头的青年一身白衣着实惹眼,但前襟处并无如白敬云的金丝刺绣,身后跟着数十个身穿藏蓝色劲装的人,只见白衣青年肃容抬手并无言语,身后的数十人便动作一致地下马,步伐稳重、动作利落,后将卷在手中的白纸铺开,面色凝重地分别张贴在公告栏以及各大店铺门扉上。 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白衣青年便率领着身后数十人骑马而去。 等到连马蹄声都听不见的时候,集市里的人已按捺不住躁动,争先恐后地挤往公告栏处。 “于昨日晌午时分,有一妖物化以孩童模样侵入埠县意图不轨,妖童手段狠辣且生性狡诈,袭击防城护卫队且趁乱出逃,至今未寻其踪……” 围在最前方处的青衣人嘴里碎碎念叨着公告上的文字,越念越是心惊,嚯!有妖物进县了! “为抓捕工作顺利进行,现特将妖物化为的妖童模样公之于众,望诸位平日多加留意,事关重大,任何有关妖童的消息皆可上报防城护卫队,若消息属实,必有重酬。” “此妖童画像也将广布于浜县、阴鄟县以及昆汾县,请诸位近日尽量少外出,以防遭受妖物袭击……以上。” 围观人群霎时哗声一片,议论声如浪潮席卷。 “这这这,这画像上的莫不是昨日从周老四化成废墟的铺子里爬出来的那位?” “是了是了,那鬼就是这模样的!” “嚯,妖物竟已经能化成人形了?” “那可不,昨日可是亲眼所见,而且这告示是骨族发布的还能有假?” “竟连各大临县都张贴告示了……” 平民们聚首议论纷纷,越谈论越是忧心,而这忧心也并无道理,算算日子,再过五日就到鬼兽倾巢而出的血色之夜了,再回想昨日妖童侵袭入县的事件,众人内心皆惶惶然。越想越是不安,很快,大部分铺子掌柜都匆匆关闭店门挂上暂停营业的标牌,连小摊贩们也都面带惊恐地收拾摊位回家。 一时间,埠县市集上已是早早闭门谢客,人烟寂寥。 曾寿见人群渐散,有些烦躁地挠头,来回踱步,庞大的身子肥肉抖擞,终是踌躇着上前。 定睛一看,画像上的人果然是昨日那小孩儿。 “不会吧……妖、物?”曾寿失神地喃喃道,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曾寿有些迫切的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地浏览告示内容。 “居然没有……” 曾寿内心泛起了一股难言的困惑不安感。 虽然那怪异的小孩儿的确曾言要吃人也的确会使妖术,但最终也仅仅是吃了他一锅面并未伤他分毫,那小孩儿果真是那骇人的妖物?妖物何时变得不吃人爱吃面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曾寿想起什么,眼眸有些闪烁。 因骨族道士们轻易不会现身,他们的到来象征着必有重大事情发生,普通平民为不影响骨族人办事也怕惹祸上身,基本都会选择于家中暂避,但曾寿昨日惦记着他的钱财后又被池炀胁迫着做面便一直身处他的面馆里,时间流逝,待耳听门外的动静渐小才在迟疑再三后踏出店外。 他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一袭墨绿的男子长发披垂,身姿颀长,貌若九天谪仙,周身气息却是冰冷骇人死寂一片,其怀抱一小孩儿于巷道口缓步踱出却像游离于尘世之外,带着飘渺不实的疏离感,那种超脱于世的感觉着实有些难以描述,在曾寿不由得看呆之际,那男人竟似是察觉到百米开外的人息,一双无波无澜却又分明泛着冰冷的浅色瞳仁就那么直直朝着曾寿望去reads();。 只一眼,就像有无尽刺骨寒雪将曾寿冰冻成霜。 那男子仅仅看了他一眼便缓步离去,曾寿却僵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太可怕了。 许久,那耸人毛骨的冰寒之感才逐渐褪去,曾寿拢了拢衣服前襟,惊觉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袖,狠咽了一下口水,心里后怕不已。在原地内心挣扎良久,曾寿终是搓了搓手,屏息缓步走向那条隐秘的巷道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他看到了三十余名身着白衣的骨族道士面容犹带惊惧,僵直着四肢瘫倒在地的场景。 曾寿吓傻了。 颤抖着双手探向其中一人的鼻息,身子一软,曾寿顺着心脏呼出了一口气,没死,又急切地连探数人发现皆有呼吸,这才冒着冷汗跌跌撞撞地逃离巷道。 回想昨日,那名男子冰冷无温的眼眸仿佛还能将今日的他四肢百骸尽数冷冻,那人也将众多骨族道士骇晕还将那诡异的小孩儿带走,防城护卫队该抓捕的不应该是他吗? ——这告示之上,却无半点那神秘男子的消息。 无声无息,毫无痕迹,倒像是刻意被人隐瞒其存在般……曾寿思及此,目瞪圆滚,冷汗淋漓,像是隐约触碰到什么禁忌,心中的不安愈发盛了,左右环视一番,曾寿惊疑不定地快步回去,将面馆大门紧紧关闭。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 艳阳天,洞穴外,大树下。 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垂目,面无表情地隐于树荫之下,不言不语。其半米开外,有一面容精致却透着森冷的小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手里还抓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天气炎热,二人间的氛围却极冷。 池炀要疯了。 他就从未遇到过性情如此古怪的人! 三天了! 足足三天了! 天天面对这面瘫!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最重要的是,特么的他还走不了! 回想起这三天的心酸经历,又看看手里的鸡……池炀有了杀生的欲-望。 自那浑身冒着冷气的古怪男人将他带到这个洞穴的那天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池炀过的简直从头到尾都透着莫名其妙。 那一袭墨绿衣衫的男人基本整天都坐在树下,不搭理人也无任何动静,浑身一股寒气就好像死人一样。池炀尝试过无数次跟男人搭话但都被其沉默是金的回应给气得刨树泄愤,而且气愤归气愤,想打架特么的还打不过他! 那男人面若冰霜冷漠至极,好像从不关注池炀的动静,但只要池炀有任何异动,他都会在池炀行动的那瞬间侧头静静地看着,那双烟灰色的眸子冰冷无波却像是早就看穿了池炀的心思。 前攻! 男人虚影一晃,小孩儿便被一手擒住衣领提溜离地reads();。 左袭! 男人虚影一晃,小孩儿便被一手擒住衣领提溜离地。 右击! 男人虚影一晃,小孩儿便被一手擒住衣领提溜离地。 池炀:“……”心好累。 头天晚上便尝试过数十次偷袭,结果都已失败告终,池炀心灰意冷,最终决定……打不过还不准我逃吗! 于是出逃。 第一次出逃,池炀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周遭静悄悄一片唯有风吹树摇以及飞禽落枝桠的声音,那男人隐于树影下依旧毫无动静。池炀跑了,并且跑了很久,喘息着回首,身后没有发现任何人,于是小孩儿松了一口气。然后,天蒙蒙亮之际,衣领就突然被提溜而起。 池炀瞪大眼睛回头,一双浅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他:“……” 第二次出逃,池炀选择在清晨时分,树下的男子垂目不语毫无声息,池炀屏住呼吸收敛脚步,轻手轻脚地慢慢挪动着,眼见着男人毫无动作,池炀黑瞳一烁,身姿快如闪电疾驰而去!然后,晌午时分,衣领就突然被提溜而起。 池炀:“……” 第三次出逃,池炀选择在黄昏之时,残阳似血,彩霞满天。树下的男人半边脸颊被暖黄的夕阳照射,不动如山。池炀偷偷摸摸地接近男人,那人气息冰寒,安静敛目。睡着了?池炀大喜,于是再次飞跑出逃!然后,夜幕降临,衣领突然被提溜而起。 池炀:“!!!”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池炀都在不信邪地在找打架跟出逃中度过,当然了,不管小孩儿怎么偷袭或者逃跑,最终结局都是一袭墨绿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提起他的衣领,像提一只兔子似的,特别无悬念。 这人特么的没毛病吧?! 无数次出逃皆以失败告终后,池炀额头青筋乍起,坐在洞穴中的那块大石头之上,神情扭曲地在内心里暗自仰天咆哮。 而池炀倒也是有所收获的,他在每天水深火热的逃跑之中总结出男人抓他回去的时间节点。 特别有规律,特别定时!那就是—— 该吃饭的时候。 得出这个结论的池炀:“……” 不管小孩儿什么时候出逃,男人都不予理会,但只要一日三餐的饭点到了,不管池炀逃到哪里去,男人都会准时出现带他回去洞穴处吃鸡。 简直莫名其妙! 简直匪夷所思! 简直不可理喻! 不跟他说话也不搭理他,还不让他跑?!究竟救他干什么?! 池炀死死盯着树下的男人,好吧那人肯定毫无反应,于是愤恨的目光落在手里每天定时奉上的色泽金黄的烤鸡,嘴角一抽。 救他回来吃鸡?! ……又特么的吃鸡?! 小孩儿气愤得又咬了一口鸡肉。 第9章 扒衣 - 鬼祖宗 - 疵厾 池炀,今年六岁,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如今报应当头……被迫吃了五天的鸡。 烈烈火堆前,一只插在竹枝上的鸡自行悬空,滋油声吧唧。 被火光照亮的小孩儿静默站立,面色阴沉。 来了来了来了! 又得吃鸡了! 内心腹诽刚落,香喷喷的烤鸡就自行漂浮着横搁在池炀跟前。 池炀:“……”真是已经吃出经验了呢。 瞪着烤鸡片刻,池炀扭身就走,眼神布满扭曲的森冷,气势汹汹地来到树下,深呼吸酝酿,气沉丹田,冲男人大喊道:“你究竟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无反应。 “你是不是哑巴!说话!” 无反应。 又靠近了些许,池炀快速俯身在男子耳边大吼:“你是不是哑巴啊!!!”然后旋身快速逃离,于距离男人三米处停下,扭头。 无反应。 池炀:“……” 这下池炀倒真是有些拿不准了,看着男人眼皮都没抬高的冷峻面容难得有些犹疑,挠了挠头,莫非这人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reads();! 一袭墨绿,长发披垂,斜眉入鬓,五官轮廓极深刻,面容冷峻到锋利,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池炀攥了攥拳头,缓步重新走近男人,步伐很小很轻,一双熠熠闪金的黑瞳依旧带着戒备,只不过瞳仁里那抹狠厉渐消。 止步站定,池炀沉默半晌在距离其半米的地方盘腿坐下,与男人面对面。 眼皮微掀,一双浅灰色的眼眸直投池炀的眼睛,深不见底,冰冷无波。 黑云倏尔遮蔽半轮明月,隐约的浅色月光被掩去些许,隐匿于树影之下的男人面容越发显得冷漠,周身寒气惊人,在炎炎夏日中突兀非常,一对毫无波澜的眸子于黑暗中隐隐泛着清冷的光。 “我身上的伤都是你治疗好的对不对?” “之前还痛的胸口昨晚也不疼了,也是你治好的是不是?” “你为什么救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感激你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都想去死了,你为什么偏偏要救我? 池炀抿唇,其实他也没想得到男人的回应,他就是不吐不快,憋得慌。 长年生存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病毒世界里,不防人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世道险恶,谁都想活下去,说不准哪天身边的谁就会给你一刀子,可能是想吸你的血,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你挡了他的道,很多时候与本性善恶无关,只是生存使然。 生来就不同于平常小孩儿的池炀天性非恶,却也绝非是以德报怨的好人,想对他不轨的人都已经被他杀了,心狠手辣其实也没说错,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你不曾想过害人别人尚且还要来害你,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已属不易,这世界上还会有平白无故的好意?起码池炀是不相信的。 但这几天…… 池炀陷入了一个困惑的漩涡,还有些隐隐的失措。 虽然折腾得慌,男人救他回来之后也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不说话也并未搭理他,但不能质疑的是,这个面瘫的的确确是在照顾他。 给他烤鸡,帮他疗伤……虽然他并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治好他的,但池炀就是有这个强烈的直觉,他的伤一定是被男人治好了,要不然不可能好得这么快。他的伤势有多严重他很清楚,而现在短短五天时间,他的身体却已是完全好了,悄无声息地就好了,如果不是被那男人治好的还能怎么解释?而且就算平日他逃跑了男人也仅仅是到饭点的时候抓他回来吃鸡,过后他就又不管人了,平时不管自己怎么攻击对方,对方也从未伤他分毫。 明明那么冰冷的一个人,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实力,看似对他冷漠无情却又真的是对他毫无恶意,甚至说,一直是善意的。 为什么? 池炀的心里有太多问题,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也能了解到这个地方并非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病毒世界,但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个男人又为什么要救他,池炀太困惑了,他想要解开疑惑,想要知道真相。 ――偏偏这个人是个哑巴兼聋子。 池炀定定地看着那双浅色的眸子,无波澜的眸子也在看着他,时间缓缓流逝,不知道怎么地,池炀心里的烦躁居然奇异地逐渐消褪reads();。 大概是这个人周围太冰冷了,连焦躁都被冻结了。池炀这么想着,边眨了眨眼睛。 哑巴聋子,好像还不错。 月夜静谧,虫鸣二三声,池炀便这么盘腿坐在距离男人半米远的地方,四目相视,彼此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池炀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坐麻了这才站起身来,拍落身上的尘土,看见白衣裳血污斑斑很是褴褛的模样,有些嫌弃的蹙眉,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嘀咕道:“啧,一个星期没洗澡了。” 转身准备回洞穴,衣领却突然被提起。 池炀:“……”这熟悉的感觉。 扭头,果然那袭墨绿已在身边,抬眼,烟灰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他。 “喂喂喂,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小孩儿开始不安分地扑腾四肢。 如霜似冰的脸面无表情,在小孩儿扑腾越发厉害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眼皮微敛,眸子冰冷,男人看着小孩儿然后缓缓抬起左臂…… “我不动我不动我不动,你别又弄晕我!”眼见男人又开始要使妖术,池炀瞪大眼睛,立马四肢于空中僵住,老实了。 这面瘫每天都会出去三次,嗯,每次回来身后都虚空飘着一只还咕咕叫的鸡。 而这五天时间,除却逃跑被抓回来的,只要池炀是待在这里等“开饭”的,男人出去抓鸡之前都会先将他弄晕。起先池炀还很不解,明明平日不管他跑哪里男人都不管,只是该吃饭的时候才会突然冒出来抓他回去,那么为什么每次男人出去抓鸡前,要是池炀在洞穴处没跑的话铁定要让他晕呢?! 特别古怪吧,特别莫名其妙吧! 当然了,这一点疑惑池炀后来也自己摸索清楚原因了,多半是男人觉得自己抓鸡回来就快到饭点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跑出去了还得费工夫去抓他回来,一不小心就错过了饭点,干脆弄晕算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池炀:“……” 男人每次让他晕过去都是相同的动作,虚虚抬起手臂,然后不知道怎么着池炀就晕了,以至于现在池炀条件反射特别不乐意看到男人抬手臂! 不知是否听到了小孩儿的话,面色冷峻的男人顿了顿,眼见小孩儿真的不折腾了袖袍倒是轻轻垂下了,而后便就着提衣领的动作一路将小孩儿提溜着走。 像只兔子似的池炀就这么一路颠簸盯着男人的黑色短靴看,啧,这人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没动静,真不像个人。 不像人的男子停下了脚步,池炀睁着眼睛感觉到……衣领松开了,于是瞪大眼睛,黑瞳里金光一亮,随之池炀眼见就要落地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隐形的物质撑住,凌空一踏,池炀于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姿势潇洒,随之帅气落地,身体平稳。 小孩儿微扬唇角,侧眼看向男人的眼神颇有些挑衅的味道,然后就见男人伸手……二话不说开始扒他衣服。 池炀:“……” 池炀瞪大了眼睛,而就这么一瞬间,上衣就离他而去了,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动作一顿,随之就将小孩儿的裤子也给脱了。 感觉底下蓦然一凉的池炀低头一看:“……” 抬头,傻眼。 脱、光、光?! 第10章 怪物 - 鬼祖宗 - 疵厾 “你……啊啊!” 池炀刚开了个口,忽觉身体失去控制,瞪大眼睛之际已是脚下一空,身体骤然径直往旁边飞速而去! “哗啦”重物坠水的声音响起。 月光虚虚投射,粼粼波光若隐若现的水池里突兀地探出一个*的头,波纹以其为中心圈圈漾开,在灿若斑斓的水池中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池炀顶着一个*的头:“……” 清浅的月色下,池边那一抹挺拔修长的墨绿身影透着一股仿若深海无底的冷冽幽寒,如利刃雕刻而成的五官立体而深邃,半隐于一截月光,只余那锋利的下颌线不断吸引池里人的目光。 男子背过身,缓步走进树影下,挺直的脊背虚靠于树干,敛目不语。 这是…… 让他洗澡?! 待人彻底隐匿于黑暗中池炀才把眼珠子收回来,左右看了几眼,终于反应过来。 唔,这面瘫倒是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啊,我就那么轻轻一说……池炀思维突然一顿,猛地抬头。 不对! 说好的哑巴聋子呢?! 我靠,这听力简直没谁了好吧还聋?! 池炀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而在水池中深深体会到世道险恶需谨防被骗的池炀愤懑片刻后……开始愉快地洗澡。 一个星期没洗澡的身体简直没法看。 伤口倒是都结痂了,淤青也都散了,但是血迹斑斑的都干涸粘在池炀枯瘦皱巴的皮肤上,时间隔得久了颜色都呈暗红,在惨白色的肌肤上愈发显得刺目,更有些伤口出了大量的血,干涸后凝结成血块,顽固得很,简直抠都抠不下来,特别是在背后的,刀伤抓伤啃咬伤,各类伤口应有尽有,血痕也是纵横交错,随水流逐渐流淌清洗,暴露出狰狞的伤疤。 池炀借着月光,姿态十足扭曲地拼命搓着自己的身体,污垢伴着血色慢慢于池中散开,他清洗得很认真于是没发现树下有一双冰冷的眸子缓缓睁开,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血液凝结在头发上纠结成团,虽然池炀的头发很短但也足足有十几处小撮的发块,真是洗头洗得泪流满面,而洗脸就得用搓地板的力度……月色大好,于是池炀洗个澡都洗出了生无可恋的人生感悟。 洗澡洗了大半个时辰,正当池炀想起身之际,突而林中数量繁多的鸟雀成群展翅腾飞而起!无数翅膀煽动的声音夹着飞禽嘶鸣的声音于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成群鸟雀凌空呈铺天盖地之势,明月都几近遮掩,池边月色渐淡,深林处似有动静,氛围因飞禽的哀鸣声隐隐透着不详reads();。 池炀耳朵一动,本惬意的脸色已收敛,目光刹那间变得狠厉,直直往林中看去。 那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视线下意识地投向树冠之下,池炀瞳孔一缩,那男人不见了! “哗啦”水声骤起。 一道黑影掠过,池边随意放置的斑驳血衣便消失无踪,再回眼时池中哪还有半个人影? 夜色如墨,暗林幽深,林中层层迷雾弥漫愈发显得氛围诡异可怖,池炀闪身飞速掠过,一双泛金的黑瞳于黑暗中熠熠生辉。 太不对劲了。 刚刚虽一路是被男人提着领子过来的,但周围的环境也是看了个七八分,且不说这乍然而起的白色迷雾有多诡异,单单这林中突而连飞禽走兽都不见半只且处处透着死寂的诡谲氛围就足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池炀皱眉,那人跑哪儿去了? 耳朵倏尔一动,池炀身体骤顿然后旋身快速往右后方疾奔而去。 身还未到动静声源处,鼻间已然嗅到微风中夹杂着的浓烈血腥之气,与此同时,耳际轰然炸响起状似野兽嗥叫之声!池炀微睁大眼睛,循着那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加快了速度。 很快,池炀于林中某处止步,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手指不自觉抓握住身旁细长的竹子,力度渐大。 那是……什么? 黑云渐散,半遮的明月投射清浅的冷光,照射出林中几十数……怪物的模样。 身体如人形却足有三丈高,体型粗壮巨大,如被烈火焚烧般通体呈焦褐色,四肢坚硬且覆盖黑麟,其上有无数尖锥体于皮肉乍然而冒。头顶一对血红蜷曲的犄角,仿若人类的面部惨白无色,眼骨凹陷,毫无眼白的猩红眼珠泛着嗜血与残忍,尖利无比的獠牙直接撕裂口腔足有一尺长。掌背处紫红的脉络暴起贲张,足比常人体积大三倍的五指粗壮坚硬亦有黑麟覆之,扭曲似兽爪。 几十头人形怪物巨大的眼珠于眼眶激-凸,仿若滴血,森然的獠牙滴落黄浊的液体,顺着一路遍布下颌又逐渐断续滴落于地发出腐蚀的嘶嘶声,滚动的喉咙不断传来压抑的凶狠嘶吼声,猩红嗜血的眼珠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气氛诡谲而弩张。 林中晚风习习,落叶飞卷盘旋而落。 一道冷寂的身影静静矗立。 月色下,冰雕似的五官凌厉如寒霜,锋利的下颌线仿能切割虚空,烟灰色的瞳仁眼波粼粼却是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如竹柏般笔挺的身姿仿若一柄冲天利剑,并无任何动作却周身气势逼人,其方圆十丈内皆像挟裹着无边凛冽的寒气,冰冷骇人。 那人竟是孤身立于怪物包围圈内。 喉咙紧涩,池炀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就见其中一头怪物忽然仰头咆哮,黄浊的液体顺着下颌滴落侵蚀地面,疯嗥声似虎如狼,震耳欲聋,带着压抑的可怖嘶鸣于林中阵阵回响。那头怪物的嗥叫声像触发的导-火-索,战局突而激发! 只见怪物齐齐举头嘶吼,随之四肢肌肉贲张像几十只暗夜捕猎的野兽极速跃起,闪烁着血红的瞳仁,利爪獠牙皆朝着中央那一袭墨绿的男子! 冰寒的罡风骤起大作。 面色冰冷的男子不动如山,脚若磐石,打头冲他飞扑势如破竹的凶狠怪物却瞬间哀嚎着被罡风刮起掀翻于五丈开外reads();!余下的人形怪物亦是被罡风逼迫得连连后退,似是被刺激不浅,一双双血色兽瞳戾气滚滚,转眼又是五头纵身腾空,扭曲的人爪坚硬如铁破空声猎猎,伴着嘶吼声朝着男人凶狠袭击,速度奇快无比。 那人动了,仿若足下生风,斜退丈许,虚影一晃,身姿轻巧地便躲过几头怪物的猛攻,却又是几只嘶吼着飞扑而来,体型巨大粗壮的怪物亮着尖利的獠牙一只接着一只飞扑向男人,气势汹然,如遮天蔽日的巨山,眨眼间,池炀就只能耳听怪物嘶吼眼见男人被层层包围困住! 池炀狠狠瞪大了眼睛,心脏骤缩,垂于地面的手缓缓攥紧,几次步伐挪动着就要上前却终是停在原地,薄唇一抿却是旋身就走。 那些怪物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不逃就是傻子。 那人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脚踩虚空,小小的身体于一片黑暗中急速转行,黑瞳闪烁金点于暗夜中流光溢彩,身姿灵动,轻若无物,血腥气渐行渐远。 虚影骤止。 脚踩落叶发出细碎的声音,池炀一手抓握竹节于黑暗中胸膛急速起伏,眼眸闪烁,抿唇厉目,消瘦的手指缓慢收拢不断发出碎裂的声音,不一会儿,手中的竹子竟是从中折断,由下及上整根倾斜歪倒,枝干旁落,与临近的竹子发出碰撞的淅沥声然后整根不堪重负,直直坠地。 尘土飞扬。 池炀于黑暗中不发一言,浅色的月光不甚明亮却投射出苍白的小脸上有一抹扭曲的纠结。狠攥拳头,池炀随即极速回身! 左右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待池炀急速喘息着回到原地时,战局却已然大变。 只见林中沙地无数树木断枝,数十只身形巨大的怪物已然目瞪血珠瘫倒于地,更有无数粗壮坚硬的断臂残肢血肉模糊地散落在地,零零碎碎,血迹斑斑,鲜血淋漓的心肝脾脏等更是骇然零落于地,风中吹带的血腥气味浓烈得几近让人作呕,场面甚是可怖。 一袭墨绿的男子面容冷峻,于血腥扑鼻的林中长袖飘飘,姿容冷冽,遗然独立。 竟毫发无损。 池炀怔愣在原地,半晌,缓步向前走了几步,却见男人蓦然侧头,一向无波澜的浅色瞳仁里杀气凛冽,冷目如芒如无数利利冰刃直直朝他射来! 眼前突然被投射出巨大阴森的黑影,强烈的压迫力夹杂着欲让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骤然升腾!与此同时,池炀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怪物咆哮。 只来得及瞪大眼睛,池炀只见眼前一道冷冽的虚影带着森然冰寒的杀气迅疾擦肩而过,又是一记凄厉无匹的嗥叫。 池炀愕然回头时恰见不足一丈内一头巨型怪物狰狞着鲜血刺目的獠牙,沉重的躯体摇晃片刻,怦然倒地。 万籁俱寂,一轮明月脱离黑云遮蔽,寂冷的月光惶惶。 池炀右手颤抖着缓缓举起,像是怕碰碎什么东西似的,手指蜷了又蜷,极慢、极慢地往前探去,颤抖的声线听着竟似惶恐不已。 “你……” 没事、吧? 身姿冷冽的男人面朝池炀,烟灰色的浅眸无波无澜,周身寒意煞人,冰雕的五官俊美凌厉如常,只是―― 胸膛以下,腹部被洞穿了一个人头大小的血窟窿,血洞洞的,鲜血淋漓。 第11章 失措 - 鬼祖宗 - 疵厾 池炀知道自己是个异类。 六年前,他还是个小婴儿但却并不像其他婴儿那般懵懂无知,他是有知觉的。他的头脑自睁眼那瞬间起便相当清醒,他能确切感知周遭的一切,他有思想,他能思考,他能看清眼前的每个人每样东西,他能将每种感觉准确地刻入脑海,他的意识太清醒了,清醒到不像刚出生的婴儿更像是睡醒的成年人reads();。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种难以描绘的玄幻感觉,就仿佛“池炀”两个字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随着他的睁眼,神志清楚的刹那,潜意识如影随形。“池炀”是他的名字,他叫做“池炀”。 但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记忆。 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拥有“父母”,他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以大地为父,以空气为母。 算是好运,在他仅有意识却无行动力的婴儿时期被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抱回了家,供吃供住,两岁前的生活也算是有惊无险。但随着病毒扩散的范围渐广,池炀有惊无险的生活也变成了时刻惊险。 抱他回去的女人死掉了,在他快满两岁的某一天夜里,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爆体而亡――这是扛不住病毒寄生的人特征一致的死亡方式。 他开始了杀戮与逃杀的生活。 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了他一直长不高而且很瘦小的现状,但能活下来已属不易,池炀知足。或许求生的本能太强烈,在血腥与残忍并存的世界里,极度瘦小的池炀拼命挣扎着、无声地嘶吼着,在不断逃亡与杀人中伤痕累累却也练就了一身狠辣而致命的功夫,他没有染上病毒却身具异能,而他的异能也是在那么一次濒临死亡的战斗中被激发出来的。 褐色的瞳孔瞬间被黑色浸染,只要眼中那抹金色不消退他便能操控气流。所有喊他“鬼童”的人只知道他右眼黑瞳泛金,却不知道其实双眸皆有,只是左眼的金色太微弱了容易被人忽视,他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接近他的人都死掉了,所以这个不算秘密的小细节也成了真正的秘密,除了他以外再无人知晓。 所有好意皆是对方掩盖背后企图的幌子,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毫无私心地对一个人好。池炀一直坚信这点并拒绝所有对他似有善意企图接近的人。 他永远记得,养他近两年的那个人在某天夜里笑意吟吟地对一群初级感染者说道:“做个交易,你们负责我的安全,我为你们提供新鲜的食物来源。我是普通人别人对我的戒心没那么重,这个福利院也算有点名气,陆续有被送来的小孩儿,等这一批拿去配种生出几个小孩,我可以给你们!” 大概以为一岁多的小孩儿听不明白,池炀被女人随意置放在沙发上,于现场目睹了这一切。 这世界上所有的好意都是有原因的,哪有可能毫无私心呢,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池炀死死瞪着眼睛,惨白的小脸上近乎是凶狠的表情,像只被入侵领地的小兽浑身炸毛而起,眼角发红的眸子定定地瞪视着眼前的男人,拳头攥得很紧,缓缓从左手心处沁出一滴鲜红的血下落晕开于沙地。 被捅穿一个血窟窿的腹部犹如被破开的幽暗黑洞,于沿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血腥味随着微风飘荡于池炀的鼻尖,眼前的画面看着骇人又惊悚。 “你究竟是谁?”池炀压抑不住颤抖的音调缓缓响起,“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吸我的血,也似乎并不需要我去做什么,那么,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救我? 血浸染墨绿色的袖袍于暗淡的光线下透着幽黑,一脸冰霜的男人微睁着眸子看着池炀,眼眸无波无澜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他静静地看着池炀,抿紧的淡色唇瓣须臾缓缓阖动。 几声狠厉的疯嚎声于四周乍然响起。 池炀一凛,迅速将周遭环视一圈,随即一抹阴森的嗜血笑意爬上眉梢,伸出手想要把男人拉过来又似乎有所顾忌,手缩了缩最终力度很轻地搭上男人的右腕,语调有些僵硬:“你,过来reads();。” 烟灰色的眸子看向池炀抓握他的手上,眼皮微敛,静默无言,脚下却是跟随小孩儿牵引的方向缓慢挪动步伐。 将人置于一处断裂的树桩附近,池炀瞪着那个滴血的窟窿半晌终是没敢让人坐下,只目露凶狠地朝男人干巴巴地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我的伤口你能治好,自己的伤一定也能解决。”虽然这伤口也太夸张了,池炀抿了抿唇,下意识忽略掉内心里生出的那一丝内疚,语气生硬地道:“我去砍掉那几头嗷嗷叫的,你待在这里别动!别……死。” 说完,池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声源疾奔而去。 一袭血袍的男人身姿冷冽,脊背依旧挺直,腹部被破开一个血洞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一双浅色的眸子只静静地注视小孩儿远去的身影,良久才收回目光,缓缓敛目。 池炀不知道心里为何会升腾出不安的情绪,他只知道他很不愿意看到男人死在他面前,伤口那么严重,真的能治好吗?池炀皱着眉头不愿深想,心里压抑的激烈情绪汹涌却又不知名,一来二去只觉得烦躁得很,于是……狠揍怪物。 数只怪物狰狞着血盆大口,每一步都像能踏碎大地般声势可怖地朝池炀直扑而去,池炀目光一冷,笑意却越发邪肆,足尖一点凌空翻身,脚踩竹节旋身一记猛踢,足有三丈高的怪物竟是被生生踹飞!急速后退,三息后池炀刚所在之地便被一头怪物踏碎,见扑空有些恼恨,怪物亮着森森獠牙便拔地而起朝池炀追赶!忽觉身后有异,池炀眸光一闪,眨眼已成虚影,由后急袭的便霎时与前方的怪物猝不及防地便撞到一处。 池炀杀心渐盛,五指曲折关节噼啪响,正好烦着呢,拿这些练练手! 于黑暗中一道闪影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池炀面带森寒的笑意出手狠辣无情,血淋淋的断肢在半空抛落,沐浴月光砸在沙地上,激起灰尘纷扬。 待周遭已成死寂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池炀急速狠喘了几口气,捏了捏拳心,眼睛往斜前方远处看去。 天亮了,是死是活也差不多有个结局了。 摇晃着已然有些脱力的身子,池炀一路抓握着竹节缓步走去。 微光下,树桩旁,一袭袖袍被血浸成墨色的冷峻男子垂目无言,仅仅站在那里,周身气息已然寒冷逼人,如切割出仅余他一人的尘世,寂冷而飘渺,无情又孤寂。 那人还保持着池炀离去时的姿态。 池炀于十米开外怔怔地看着男人,有些紧张地攥着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墨绿色的袍服于腹部处破开一个不规则的大洞,露出内里结实紧致的……池炀骤然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般,池炀瞪大了眼睛快步奔去,脚步因为急切显出几分慌乱,随即睁着震惊万分的眼睛轻轻将手抬起,于半空中停顿片刻,不敢眨眼地将小手缓缓覆盖在眼前那一片赤-裸的肌肤上。 紧实坚硬线条流畅的腹肌,还有隐隐传来的……温热。 活的。 血洞洞的窟窿消失了。 池炀仰起头,目带震惊地看着男人,一双烟灰色的冷眸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孩儿。 “池……炀。” 第12章 传说 - 鬼祖宗 - 疵厾 耳畔传来的声音孤冷而暗哑,带着亘古悠远的冷硬与寂寥,如无数沙粒碾磨,音节断续,嘶哑难辨。 像是怕池炀没听清楚,烟灰色的眸子微阖,薄唇轻抿,缓缓又流泻出几个音节,声线冰冷,沙哑依旧却一字一顿地较之前清晰了许多,与本人气息如出一辙的冷冽音色如幽然森冷冒着寒气的千年冰池,清冽凛凛,在池炀耳边却轰然如惊雷。 “池,炀。” 瞳孔在肉眼可见地逐渐放大,池炀眸里的震惊难以掩饰,心跳在那一瞬间如鼓击笛鸣。但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面上突现一片冰冷杀机,池炀踮起脚极快地抬手用力攥握男子的衣领前襟,力度大到带着七分凶狠,猛地将人往下一拉,男子眸光轻闪,顺从地没有反抗。 池炀身量极矮,踮起脚也仅到男人腹部,纵使揪着前襟将人往下压,男人也依旧居高临下。 冷眸淡淡。 惨白的精致小脸上已布满森寒可怖的狠厉,小嘴殷红妖异,整个人的气息骤变诡魅,仰头死死盯着距离极近仿若彼此呼吸都在交错的男人,眼带冰冷杀气凝视那双浅眸,池炀压低嗓音:“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我来到这里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说,不然……”笑意森冷,消瘦如枯枝的小手不知何时已擒上男人的脖颈,缓缓收紧:“我杀了你。” 与怪物激战良久,池炀不可避免地又添新伤,脸颊、手臂、腰背以及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血痕血水交错配衬着脸上诡魅的冷笑,愈发显得阴森。 烟灰色的眸子看着池炀半晌,缓缓有了动作。 池炀眼眸微眯,收紧了手上的力度,只要男人有任何危险动作,立马捏碎喉骨。 从袖袍中缓慢探出的手指骨节修长,皮肉如寒玉剔透,只轻轻于小孩儿流血的大腿、手臂等地方虚空缓慢拂过,殷红刺目、皮肉外翻的伤口便肉眼可见的逐渐愈合。池炀只觉得大腿等地方开始细细密密地疼,像千万只蚂蚁正细细蚕食啃咬,有些刺痛但尚在接受范围内,还有些痒。 一只如玉般无暇的手在虚空中凝滞,裹着寒气在池炀额头前约一尺的距离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垂下,隐于袖袍reads();。 有些怔愣,池炀掌握男子喉咙的手指力度一松,揪衣襟的手虽没彻底松开但也缓了劲。 左手有些犹疑地缓慢往自己额头摸去,触摸到一片平整无痕的皮肤,不甚置信般反反复复触摸,池炀呆住了。 他就看到那面瘫朝向他额头的掌心突然发出一团极淡的银白色浅光,然后就觉得额头的皮肉开始疼,那种疼很微妙,细细密密地,能让人明显感知到是肌肉收紧在缓慢愈合,一摸,果然,被其中一头怪物爪风割伤的额头伤口不见了。 ……什、什么情况?! 此时池炀的脑子里被“这面瘫会变魔术!复原伤口的那种!”“之前的伤口果然是被这面瘫治好的!”以及“我要杀他他还给我疗伤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三行大写加粗的字体呈弹幕状疯狂占据循环播放,一时间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呆滞。 待缓过神来,池炀才匆忙敛了神色,凶狠地瞪视:“你、你给我疗伤干什么!我是问你知道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我名字?你认识我?” 浅色的眸子微垂,良久:“嗯。” 等了一阵,见人果然再无下文,池炀终于忍无可忍,揪起那人衣襟,咬牙切齿:“嗯?!你就给我嗯?!嗯是什么鬼?!你给我说清楚啊。” 四目相视,无声无息。 池炀:“……” 林中空寂,熙光缕缕,弥漫鼻间的浓烈血腥之气渐渐消散,忽而马蹄声哒哒自空旷静谧的林间深处响彻,渐趋渐近,如潮水漫涌,纷乱嘈杂,踏碎了周遭的寂静。 池炀却似没听到般不错眼地盯着男人看,黑瞳里固执的神色分明,颇有点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劲头。 此起彼伏的马匹嘶鸣声于林间乍响,伴随着声势浩大的沙尘纷扬,几十数来者将两人重重包围。 熙光晃晃,白渝忻的身影随着骏马前踏缓缓露出。 年过四十却身形矫健,白衣猎猎,前襟于暖光下熠熠生辉的金丝刺绣分外惹眼。方正的面部轮廓三分冷硬七分严肃,狭长的眼眸厉厉,眼角抿出的皱褶纹络都带着肃然。 他看着树桩旁的一大一小,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与他同期被骨主授予“白”姓的白敬云五日前在埠县身负重伤,如今尚且卧病在床。所受的伤极其怪异,于外表丝毫看不出端倪,唯有探其脉搏,悉其内息才得知一二,伤得着实匪夷所思。 外伤全无,五脏六腑却似被覆上寒霜般僵硬,血液的流速都在减缓,心脏跳动极为缓慢,脉搏微弱,情况不甚乐观。 而与白敬云同去的一干骨族弟子情况则更为严重,除却五脏六腑皆似被冻结,更是内息全乱,筋脉阻滞,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等他接到骨主命令快马加鞭前来支援时为时已晚,而白敬云意志坚强,于重伤中强撑着意识清醒,昏迷前攥紧他的袖子声音微弱地说了几个字。 “埠县,鬼……仙” 白渝忻大惊,若他没有听错,白敬云所说的可是“鬼仙”?!惊诧之际,心情也蓦然沉重如巨石沉淀。 在这片臧殷大陆上有不少传说,而其中关于“鬼仙三骨”的骇人传说可谓家喻户晓,能止小儿夜啼。 据称在臧殷大陆开始之初,大陆上便有两个极为神秘的隐世之族,一是骨族,二是殷族reads();。 骨族之人受上天眷顾被赋有神术,能驱使鬼魅、操纵白骨,以神术化解死人骨骸的戾气,护平民不受妖物侵扰,天生使命守卫一方。因鬼魅寻常人皆不得见之,唯操控白骨能肉眼所见,久而久之,那被赋有神术的隐世之族便被平民敬称之为“骨族”。 殷族之人长居殷山,极少现世,传言殷族之人无论男女容貌皆极为俊秀,与大地同寿享无尽岁月,长生不死,姿容永驻,且天赋异禀身怀异术,但却似妖物要以人血为食,杀戮成性,因而与平民和骨族人势如水火。 一方天生正气,一方恣意邪性,骨族与殷族仿若天生克星不可避免地罅隙丛生,终于在八百年前,骨族领袖以铲除妖物为名聚千万之众上攻殷山,将殷族之人一网打尽,尽数灭族。 本该就此落下帷幕的战役却出现了变数。 殷族之祖天人之姿,统领殷族无数岁月,恣意潇洒尚有通天之能,纵使骨族人多势众也一时僵持不下,但一人之力终归非神,殷祖连战五天后终抵挡不住各方来袭,负伤累累出逃十二囚莲山,于十二囚莲山又是激战三日,正困境难解,鬼仙三骨出现了。 无人知晓其从何而来。 冰冷骇人、无心无情,仿若出窟的神魔只身于十二囚莲山乍然而现,而战局也因这一人而彻底颠覆。 时间过去了八百年,当时的情形究竟如何除却当事人已无人知晓,只传言当年之役惨烈至极,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泥沙皆裹挟鲜血,血色成山,围绕十二囚莲山的鸟兽哀嚎百年未曾断绝。据说那役之后,十二囚莲山终年瘴气迷雾,其瘴能腐蚀肉身,其雾能令人癫狂,尤其血腥可怖,至今方圆百里内无人敢近。 那场战役,殷族被灭族,殷祖也身死十二囚莲山,骨族元气大伤,只留下极少数弟子,如今八百年的休整也不复当年的全盛之期,鬼仙三骨更是也从此消失不见仿若世间并无此人,只余留当年从十二囚莲山逃生的骨族人面带万分惊惧颤抖出声的“三骨”流传市井,直至演变到后来的“鬼仙三骨”。 时间过去了八百年,“鬼仙三骨”也成了一个传说,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其名号依旧如雷贯耳。骨族有一道也仅有一道由骨主亲自颁布的神令,据传已颁布了八百年,至今未曾撤下,骨族人乃至平民百姓,人尽皆知。 “鬼仙三骨不灭则殷祖不死,骨族子弟见鬼仙如见殷祖,必倾尽全力将其带回族内。” 语意通透却又让人着实费解,鬼仙三骨不灭则殷祖不死?八百年都过去了难不成鬼仙还尚在人间?殷祖没死? 而也因这道长达八百年的神令,纵使已过数百个春秋,鬼仙三骨也一直活在臧殷大陆市井的传说当中。 白渝忻自然也是知道这道神令的,他只是没想到,几近成神话的鬼仙三骨竟真的还存活于世。 虽无从知晓白敬云的话是否真实,但白渝忻还是被心里隐隐泛起的不安预感所驱动,他连日来多方探查不曾停歇,几乎将埠县翻了个遍,终于在昨夜每三年一次的鬼兽倾巢之夜发现了不对劲,一路追查到这儿。 臧殷大陆自八百年前起,每逢三年便有数百上千来历不明的人形怪物于大陆各地倾巢而动,怪物体型巨大,无人性,吃人嗜血,面目狰狞,专捕人类,在骨族内部为其定了个名称为“鬼兽”,因鬼兽出动必流血千里,尸横遍野,便也称鬼兽倾巢之夜为血色之夜。 平民手无缚鸡之力,骨族子弟每逢此时便会现身各地保护平民,因而骨族人极受人民拥戴,而白渝忻对战鬼兽多年,却从未碰见如昨夜的那般情况。 昨日血色之夜,埠县的情形委实古怪。 第13章 旁若无人 - 鬼祖宗 - 疵厾 白渝忻接手白敬云暂代埠县防卫队队长,于三日前便早早遣散群众于就近的骨族分支之地暂且安顿,在埠县的大街小巷排兵布阵,符隶阵法等也准备妥帖,正是严阵以待,可昨晚血色之夜鬼兽却只出现寥寥数只! 这是近十几年来,白渝忻头回遇到的情况。 往年纵使做足了万全准备,到鬼兽倾巢出动之夜都会捉襟见肘,骨族弟子人数不多,分散到各地更显寥寥,而鬼兽的数量从来只多不少,白渝忻身为分支队长,肩负一方平民生命重担,于鬼兽之战负伤更是家常便饭,饶是自诩多年对战经验丰富,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昨夜那般诡异的情形。 整整一夜,袭击埠县的鬼兽不足十头。 , 细数白渝忻近十几年遇上的血色之夜,加上昨夜总共有六次,前五回最少的那次分散到他守卫之地的县区里也足有七十余头,像昨夜不足十头的情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于一个时辰前白渝忻收到来自埠县郊外竹林的骨族弟子盯梢通传,密报称竹林深处有异动,鬼兽嗥声震山却良久未见鬼兽出林,林中有打斗声传出,前方探查的骨族弟子亦声称林中有以一人之力鏖战几十数鬼兽之人,但因光线昏暗看不清脸孔,只觉百米开外都能感受到那人周身布满的冰寒之气,十分骇人。 冰寒之气。 白渝忻一凛,瞬间联想到白敬云等人伤势的怪异之处以及白敬云昏迷前念念不忘的鬼仙,能凭一己之力独挑几十数鬼兽的绝非常人,难道会是……不消细想,白渝忻当机立断,余留十几数骨族子弟于县内以防万一,另率若干人骑马深入竹林进行查探。 林间,白渝忻一路于马背之上所见场面堪称惊悚。 数不尽的鬼兽残体断肢仍鲜血喷涌,四散零落于竹林,越往林中深处断臂残肢越多,竹林被斑驳刺目的血迹覆盖,沙地之上还浸满鬼兽滴落的黄浊腐蚀液,林间微风挟裹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刺鼻的状似硫磺的味道,一路深入,断臂残肢甚至鬼兽头颅竟是悚然遍布竹林,让一众踏进竹林的骨族子弟骇然不已,更有不少不堪场面的血腥呕吐不止。 鼻间浓烈的血腥味也让白渝忻内心倍感不适,但毕竟经验丰富,肃然的面上依旧冷静。白渝忻下马查探,发觉这些鬼兽虽皆死状惨烈,但却有两种不同的致命手法。 一种手法与造成白敬云等人身上所受内伤如出一辙,鬼兽残体仿若五脏六腑皆被无法化尽的寒霜之气覆盖,侵入到血液脉络之内,寒气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冻结四肢。 另一种手法却是不曾见识过的狠辣。招招直取鬼兽弱点,如覆盖黑麟较少的脖颈以及面部,脖颈似是被利爪直接撕裂成两半,头颅与身体被生生分离,血肉模糊甚是骇人,有些则面目全非,爪子直擒头颅竟似生生将头骨捏碎,皮骨崩离,脑浆四溢,鲜血淋漓。 于林间的鬼兽残体略略一计便不少于五六十,莫怪埠县出没的鬼兽数量锐减,原是都折损于此了。 白渝忻的心情不见轻松反而愈发沉重,他几乎能断定使出第一种手法的人就是伤白敬云等人的那位“鬼仙”,这诡异的冰寒之气着实瘆人,飘渺诡谲,防不胜防。而另一人虽不知是谁,但这狠辣无情的手法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不管是谁,都不是好对付的。 白渝忻眉间皱出丘壑,终是翻身上马决意一探究竟reads();。 无论如何,身为骨族人,就该恪守骨主的神令,若两人中真有鬼仙三骨,必倾尽全力将人带回族内! 一路缇骑按剑深入竹林,白渝忻瞳仁蓦然一缩,快马加鞭往某处疾驰而去。 微光浅浅,于竹林间的一处树桩颇为突兀,只因林间各地遍布鲜血浊液,残体断肢更是数之不尽,而这树桩方圆百米却是完好如初,不但毫无血污,连空气都丝毫未闻血腥,好似自成一片天地,竹枝清脆,风叶窸窣,不受外物侵扰。 仅空气中弥漫不散的幽幽寒气有些让人介怀。 白渝忻略抬手,身后几十数白衣人便齐齐鞍马停下。 两人所在方位恰好逆光,白渝忻只依稀看到有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按身量看竟似四五岁的小童,而高的那个…… 白渝忻眼眸有些闪烁,随即抬手抱拳,正声道:“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池炀揪着男人的衣襟不放,黑瞳里那抹执拗近乎化成实质,浅灰色的眸子也只静静看着小孩儿,林间唯柔光斑驳,静默一片。 得不到回应,白渝忻也不恼,只再次抱拳正声道:“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一路追随鬼兽踪迹而来,阁下气度非凡,敢问林间鬼兽是否由阁下杀灭?” 静默无声。 一白衣弟子见人依旧毫无反应不由得皱眉,略驾马靠近白渝忻,语气不悦地道:“白队长,他们这般不给面子,不如直接拿下?” 呵,他们身为骨族子弟,纵然比不上被骨主亲赐白姓的诸位队长能享无上荣耀,但好歹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受人敬仰的,从通过骨族内门测试成为正式弟子至今,他还从未受到这般待遇,况且这还是由队长亲自问询,这两人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不料白渝忻闻言却是肃然抿唇,冷然挥起袖袍,那名骨族弟子霎时面色尴尬,哑然退下。 日光渐浓,两人于逆光处的身影愈发隐匿,白渝忻压下心里的惴惴,第三次抱拳:“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请问阁下,是否为……鬼仙三骨?” 白渝忻话音刚落,包括刚那出声的一众骨族弟子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目瞪圆滚,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鬼、鬼仙、鬼仙三骨?! 他们没听错吧?! 似乎对最后几个字有了反应,气息冰冷的男人终于缓慢地将低垂的头颅略略抬起,浅色的冷眸淡淡地投向白渝忻。 虽然看不真切,但男人抬头的动作白渝忻还是迅速捕捉到了,有反应! “阁下……” “你看别人干什么?看我!” 池炀蹙眉,揪紧了男人的衣襟,面带不悦。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敢走神看别人?! 于是,白渝忻便见那刚抬起的头颅又缓缓垂下。 微风吹过,微光乍暖。 一高一矮四目相视旁若无人,林间一片寂静。 众骨族弟子:“……” 白渝忻:“……”??? 第14章 太帅了吧 - 鬼祖宗 - 疵厾 白渝忻语塞,这才将目光落向那身量极矮的小孩儿身上。 纵使逆光也能依稀分辨出其身上穿着的衣裳到处破烂且血迹斑斑,因为逆光且背对着,白渝忻看不清小孩儿的脸,只是感觉其身材极度瘦小就如同那些因家中清贫长期营养跟不上的四五岁小童,一时间便没有将那另一杀灭林中鬼兽的人与池炀联系上。 莫不是被那男子挟持的?白渝忻心下暗道,但连鬼兽都能轻易灭杀的人转而挟持一小童是何道理?况且那小童照刚才的情形更似是与其相熟…… 白渝忻一时拿不准池炀的身份又顾忌着万一太过唐突,那疑似鬼仙三骨的男人会突然发难,进退两难间不由得眉间微蹙。 不明身份终究被动,贸然进攻又显草率,当下之急还是得先确认那男子的身份,需要找突破口来打破僵局reads();。 就在此时,于两人身侧不远处的骨族弟子突然肃容抬手冲白渝忻致意,白渝忻眸子微眯略点头,那名弟子便下马疾步走来,悄声于白渝忻身侧道:“队长,五日前有妖物从天而降侵袭埠县,那小童十之八-九是那妖物所化,长相与通缉画像之上的一模一样!” 闻言,白渝忻甚是惊诧,不由得又细细打量一番池炀,只不过逆光方位终是障碍仍旧看得依稀。小童竟是那全城通缉的妖物?!白渝忻作为沽阴城分支队长,对旗下埠县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五日前轰动埠县的妖物竟也在此地? 惊诧之后白渝忻颇觉棘手,妖物自是得擒拿的,但如今这妖物与那疑似鬼仙三骨的男子同于一处,这可如何是好?若那人真是鬼仙三骨岂不是……眸光一闪,不,正愁找不到突破口,这不正好? 于是白渝忻驾马又是前进几步,于两人的距离越发近了。 与此同时池炀两耳微动,脸色蓦然一沉,松开揪紧的衣襟,极快地扭头朝白渝忻看去,黑瞳泛金,杀气森然。 找死。 白渝忻终于看清池炀的模样,顿时一凛。 惨白无色的面部,嘴唇却是妖冶的血红,眼睑之下青黑浓重像是充满邪恶的戾气,此刻面容狠厉森寒配衬着那惨白的脸颊更是宛如地狱魑魅的诡恶,加之其骨瘦如柴,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只剩干瘪的皮肉覆盖,看着着实悚然。 果然是妖童! 不再迟疑,白渝忻面色凝重,看向池炀的眼神已是布满不善,冷声道:“骨族弟子听令!妖童祸民已成大患,命尔等速速将妖童抓捕回族内!” “是!”几十数骨族弟子皆齐声应和。 池炀眼见周遭的白衣人越发靠拢,简直忍不住心里沸腾的杀意。 这殡仪馆的奔丧队伍还真是有够阴魂不散的,打翻他的一锅面不赔不说,这突然又冒出来打断他对面瘫的严刑逼供,还一言不合又要抓他?!这里奔丧队的都闲得慌所以改行抓活人了是吧?!还特么的妖童祸民? 池炀越想越是暴躁,一暴躁就想怼人。 刚想发力怼几个,结果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肩膀,那手指的寒气几乎能穿透衣裳冻伤皮肤,池炀愣了愣,刚绷紧的神经不自觉松弛些许,扭头看向那人。 淡色的眸子却是径直投向于周遭缓慢靠拢的骨族弟子,眼中泛出沁人入骨的寒意,周身气息也越发冰冷。 仅是眨眼的功夫,几十数骨族弟子便察觉这周遭的气温猛然直降,方圆百米之内毫无征兆地寒风突起,这夏日里的微风竟匪夷所思地带着深冬的凛冽寒意,竹林草木俱动,呼吸间的空气都泛着冰寒,气氛霎时带上几分诡谲。 白渝忻也察觉到不妥,心上隐隐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蹙眉望向那名周身气息冰冷的男子,斟酌再三,朗声道:“在下并无意与阁下起争端,只是那妖童来历不明且于五日前袭击埠县,埠县已因其闹得人心惶惶!在下身为沽阴城分支护卫队长,指责所在,务必将此妖童带回族内听从发落,还望阁下勿加以阻挠,白渝忻感激不尽!” 话说得倒是很明白,只抓小的,大的那个还是好朋友。 这人倒是挺精,直觉面瘫不好惹就先挑个软柿子捏捏,池炀嗤笑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渝忻,缓缓扭动脖子,手指关节也慢慢捏得噼啪响,一抹森寒的冷笑爬上唇角,很好,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当成软柿子了。 白渝忻不说这话还好,话一说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实在是让池炀忍不住暴躁,用力拍掉搭在他肩膀上的冰手,池炀面色森冷,浑身戾气,看来不打一架来证明一下自己是不行了reads();。 淡色的眸子落向被池炀拍落的手,微敛。 正这时,林间温度骤然降到冰点,无尽磅礴骇人的冰冷威压如海倾山倒,刹那间势如破竹,铺天盖地的席卷整片竹林! 一袭血袍的男子依旧隐于逆光处,并不如何动作却让人分明感受到其气息的剧烈变化,死寂、森冷、无情,以其为圆心的几十丈内,无论是人还是沙地,近乎都似被巨山压阵,那强悍的冰冷威压着实骇人! “哇”首当其冲的几名骨族弟子在瞬间便被绝强的威压生生迫出几口鲜血,毫无抵抗之力被生生压弯脊背瘫软于地,面容尚且惊恐,惨白一片。 白渝忻气血翻涌、面色涨红,强撑着以利剑插地,紧攥剑柄,死死压抑着要往喉咙上涌的那口鲜血,口中血腥却已能尝到七分,心下大骇,肝胆欲裂。 这可怖的威压! 骇然之际,扎地的利剑又被生生压陷入几公分,白渝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眨眼已是满目血丝。 池炀刚挪出一尺的步伐戛然而止。 他刚想出手结果包围他们的白衣人就突然齐齐呕血瘫软倒地,形状还是一个很规则的圆圈,池炀默,看来平时奔丧队还是训练有加的,起码这队伍倒得很整齐,连表情都很同步。 抬眼看向白渝忻,沉吟:这位下盘很稳,还有那把剑挺结实的。 池炀眨眨眼,然后好奇地朝自己身旁看了两眼又皱起鼻子嗅了嗅空气,最后想了想,在原地蹦了蹦。 毫无阻滞感。 这里没有那奇怪又可怕的威压。 一袭墨绿血袍的男子终于缓缓从逆光处踏出,于众人面前显出真容,只是除了池炀还有意识还算清醒的白渝忻,其他人皆失去意识并没有看到。 长发披垂,俊美凌厉的五官冰冷而无情,轮廓深刻透着刀割的锋利,烟灰色的淡眸犹带寒气,衣裳于腹部处被破开一个大洞,血迹干涸于墨绿袍子之上,男子不显丝毫狼狈反而愈添上几分厉色,其踱步往前,每一步都似乎带着能将大地结冰的无尽寒意,风微扬起其下摆,袖袍飘飘,冰冷凛冽。 林间还弥漫着挥散不去的寒气。 未闻身后之人的动静,男子止步缓缓侧过身,淡色的双眸静静落在神色怔然的池炀身上,薄唇微阖,声线冰冷:“随我走。” 转身踱步,余留一个修长而气息冰寒的墨绿身影。 池炀于原地呆滞,良久才缓缓醒过神,步伐不由自主地跟随男人的脚步而去,途中骤停,转身看向沙地。 几十个人四肢僵硬瘫倒在地,连那个好像很厉害的什么队长都动弹不得。 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池炀眸光一烁。 阳光正盛,那人沐浴于暖光之下修长的背影被镀上一层金色,衣袖飘扬,闲庭信步,于几十个昏迷倒地的白衣人包围圈中缓步踏出,视若无物,仿佛地上之人尽属尘埃。 孤冷而傲然。 池炀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嘀咕。 “……这也太帅了吧。” 第15章 怒砸石地 - 鬼祖宗 - 疵厾 目睹男子面不改色地擦肩而过,连一眼都未曾瞥过他,白渝忻攥紧了拳头却只能赤红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莫说追击,能强撑着不倒地已是极限,实力差距太大了。 男子仅用威压就有如此效果,功底简直深不可测!白渝忻心下对男子即为鬼仙三骨的身份又多了几分肯定,除了那几近成神话的鬼仙三骨,这大陆之上还会有人强大如厮? 待两人渐行渐远,白渝忻才感到那股霸道无匹的冷酷威压逐渐散去,撑着剑柄身体却控制不住摇晃,眼前蓦然发黑,一口鲜血终是忍不住从喉咙涌出,白渝忻蹙眉急喘,手捂心脏,面色难掩痛苦。 “呦,这不是咱英勇威武的白渝忻队长吗?这怎么还吐血了呀。” 一姿容艳丽的紫杉女子云袖飘扬,从远处悠然踏空而来,展袖落地,于白渝忻身侧翩然停下,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的情况,美眸微眯却是神色不动,檀口轻启:“许久未见,你们骨族的如今都兴大白天的躺地上了啊reads();。” 不好!白渝忻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心下暗道糟糕,居然是丁沁沁! 时过境迁,如今的臧殷大陆早已不同于八百年前,历时几百年,殷族已然成了历史却有了另一股势力迅速崛起,随着时间推移更是在臧殷大陆上占有一席之地。 此股势力便是如今旗下各门遍布臧殷大陆的莽苍一族。 莽苍一族非本土人士,据传是几百年前由另一片大陆逃难迁徙而来,却是历经磨难与争斗逐渐在臧殷大陆站稳了脚跟并自成一派,如今经由几百年的洗礼和融入,已成了臧殷大陆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势力。 莽苍族人天生体型高大,男子大多剽悍壮硕,即便是女子也很是高挑。其族人生性豪放,不拘小节,行事颇为随性,崇尚武力,以武力为尊,发展至今于族内一切皆靠实力说话,所以一些族人便对于本土身形相对而言显得瘦弱不堪却势力同样广布大陆的骨族人有诸多看不惯,更是觉得骨族人太过自矜反而显得虚伪。 而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在臧殷大陆上,骨族以及莽苍族实力皆颇为强大,两族之间的氛围不可避免地便有些微妙,纵使两族面上尚且保持和睦,但私底下难免各种明枪暗箭,莽苍一族的族人更是常常自恃武功高强欲私下跟骨族人争斗,美其名曰“切磋”。 丁沁沁便是莽苍一族的人,是莽苍一族旗下六门中所属天刹门的分支总领,身材窈窕、姿容艳丽且年纪尚轻,平时也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但能在崇尚武力的莽苍一族中担任上一门总领,其实力自是不可因外貌而小觑。 天刹门总部位于沽阴城十里之外的阴风谷,而阴风谷又与十二囚莲山左近,关于八百年前于十二囚莲山以一人之力便掀起腥风血雨的鬼仙三骨其天刹门人是久闻大名,许是莽苍族人崇尚武力所致,丁沁沁对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八百年却依旧凶名赫赫的鬼仙三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七天前于骨族内部队长及以上级别才有权限开启的密令才赫然写到那鬼仙三骨于近日出岛,而这丁沁沁却不知有何厉害手段竟是也知晓了这个消息!如今竟还找到了这儿! 鬼仙三骨是骨主下了神令要求必须带回族内的人,这丁沁沁又是一向表现出对其极感兴趣的模样,这要是稍有不慎被捷足先登将人带去莽苍族,按骨族与莽苍族一向面和内斗的情况,万一鬼仙三骨与那莽苍族人交好……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白渝忻心下思绪万千,眨眼间已是有了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丁沁沁知晓刚那极有可能是鬼仙三骨的男人出现在这儿! “在下实力不济被妖物重伤,让丁姑娘见笑了。”白渝忻敛容,抬手抹去唇边的一丝血痕,冲丁沁沁抱拳道。 “哦?妖物。”丁沁沁唇畔挑起一抹明艳的微笑,倩影翩翩徘徊于瘫软在地的几十名骨族弟子之间,美眸流转,随即纤手抚簪,柔声道:“是什么妖物如此厉害,竟是让白队长身负重伤且将您底下这么多得意弟子皆弄得倒地不起啊?” “姑娘有所不知,五日前埠县遭妖物袭击,那妖物化作稚童模样到处伤人着实狡诈非常,在下也被其伪装蒙蔽一时不察便被重伤,着实惭愧。” “稚童模样?”丁沁沁娇笑一声,“倒是有趣。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白队长大可提出来,千万别客气。” “多谢姑娘仗义,在下先在此谢过。”白渝忻蓦然瞳孔一缩,喊道:“姑娘……” 丁沁沁却已是将手按上了其中一名瘫软在地的骨族弟子手腕之上,眸光一闪,幽幽起身看向白渝忻,唇角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这伤……也是着实有趣呢。” 白渝忻蹙眉未语。 … 池炀算是服了reads();。 不可否认,这人帅是真帅,但这面瘫也真的是非一般的瘫!不论池炀怎么呲着牙黑着脸威胁着或者掐脖子逼供,那男人就是有办法全程淡定瘫着一张帅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沉默是金,大有一副“你问我话我懒得回答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的所以我看着你表示我在听你说”的模样。 ……打不过就算了,特么掐还掐不死他! 怒砸石地! 池炀心里怄得不行,种种迹象都表明那面瘫是知道什么事的,而且还是关于他的事,但那人就是不说,明明是个大活人却周身冰冷让人感觉像个长年活在坟墓里的。 那个殡仪馆队长怎么说那面瘫来着,鬼仙,鬼仙三骨是什么? 池炀很烦躁,相当烦躁,烦躁到最后肚子就饿了。 好在那面瘫什么都不好,唯独三餐很定时这点非常讨人喜欢。于是…… 池炀又开始吃鸡了。 池炀:“……” ……掐不死就算了,特么的还是让我吃鸡! 怒砸石地! 六岁小妖童池炀内心十分阴暗,时刻扭曲着想要把人这样那样抓打狠揍踹,现实上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的步伐走,只是日常依旧保持着半米到一米的距离。 池炀跟着走并不是因为信任男人而是他想要从那人身上找到真相,他有这个强烈的预感,跟着那人走或许就能知道些什么。况且起码截止目前来看,这个面瘫虽然有点诡异但对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既然那人出声说了跟着他走,那应该是有原因的,跟着去看看大概也无妨。 而且……池炀抿唇,如果不跟着面瘫走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十天之后。 华堰县。 作为沽阴城内最为繁华的县区,华堰县内乃是楼阁飞檐,玉石开道,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只这鼻间弥漫嗅得的暖香便不同一般。 池炀驻步,沉默半晌,然后踮脚将贴于墙上的那纸张撕了下来,默默看了几分钟,然后大步一跨横在一身形高挑的冷峻男子面前,颤抖着将手中纸竖起,瞪大眼睛,面带惊恐地道:“这、这……这难道画的是我?!” 烟灰色的眸子低垂着看了一眼小孩儿手上的人头画像,又微侧头看着池炀。 沉默。 点头。 池炀:“……” 池炀呆滞着扭头又看了一会儿画像,半晌,语带难以置信地脱口道。 “这丑得天崩地裂的……是我?!” 是、我?! 于是,自某日华堰县内有人发现某处石地被不明身份的人砸穿了一个大坑后,只要县内有张贴公告的地方皆陆续出现了诡异大坑现象! 此事惊动了华堰县分支护卫队,护卫队一边忙着捉拿案犯一边还得整天忙于填坑,一来二去甚是疲累,咬牙暗恨且扬言定要恶惩毁坏巷道者! 全程目睹凶犯作案者面色冷峻,随即……携童潜逃。 第16章 狂恶凶徒 - 鬼祖宗 - 疵厾 “都听说了吧,埠县出大事了!”着青色锦缎的一名男子音量不小,在华堰县这远近闻名的仙茗居里与友人小酌三两杯,顺带谈谈八卦。 “妖物作祟是吧,早知道了。”头束缎带,明黄色锦袍加身的另一中年男子执筷夹了两颗花生边随口接道:“嗨,没什么新鲜的,横竖也不会波及到咱这儿来。”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青色锦缎者扬眉道:“还记得咱们这儿连着几天街道都是大坑的事儿吧?我可看出了门道道。” “哦?这里还能有门道?” “那可不,你没发现我可发现了,被砸出大坑的地方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青衫男人刻意顿了顿,眼见友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方才满意续道:“原本贴在墙壁之上那凶神恶煞的妖物画像可都不见了!”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这几天似乎那大街小巷的通缉画像都不见了……” “嘿嘿。”青衣男子得意地笑,然后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摊开,赫然是池炀的画像,“我可是早就看出了端倪,前天就偷偷撕了一张下来,怎么地,也不夸我见识高远?” “厉害厉害,杨兄果然眼识过人啊!” 池炀看着那张画像:“……” “啪!”手中筷子断成了两截。 同一桌上的冷峻男子沉默,然后将自己尚未动过的筷子递了过去。 池炀看都不看的接过。 “啪!”再断一双。 “……” 看着那张画像,池炀简直要暴走。 也不知道是哪个仁兄这么没有画画功底还偏要逞能,拿来作画的宣纸不是纯然白色而是带着点微黄的,那仁兄估计是嫌弃这画质不足以描绘出其心中妖童的形象但又实在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画纸,于是为了突出妖童脸色惨白嘴唇殷红的人物特征――愣是用了纯白色的颜料将画中人的脸给涂了彻底……紧接着便在画中人嘴部位置给点涂上赤红色,额头、鬓角以及脸颊也同样用赤红色的颜料画了几条歪歪扭扭的“血痕”,甚至在眼眶周围加深涂黑了一圈轮廓用以充分体现那妖物的“凶神恶煞”…… 真是不管从何处琢磨都深感作画人用心良苦,绝对是倾其毕生画功的灵魂之作! 池炀深呼吸了一口气,面目瞬间扭曲又有了砸地的冲动。 同桌的冷峻男子垂眼看向那被折断了的两双筷子,沉默半晌,权衡利弊,最终默默把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 池炀冷笑着接过。 “啪!”捏碎了。 “……”嗯,这地算是保住了。 两人来到华堰县已有五天时间。 华堰县在沽阴城算是个特殊的地方,它不同于沽阴城内其他县区非骨族所护即莽苍族所率的单独势力所属,因地界所限,区域难分,华堰县这一百多年来皆属骨族与莽苍族人共同管理的地域。 县中除了诸多普通平民还有两族分支若干人等长居,两族族人皆实力强大,纵使有妖物想要袭击华堰县也要思量再三,对上其一已是棘手,两方皆在那便更是讨不了好,于是轻易不会靠近华堰县reads();。 且尽管每三年一次的血色之夜县内也会有鬼兽前来袭击,但两族人皆在此地便互不甘示弱,已然是你杀一头我便灭一双的争斗模式,只要平民躲于家中不出,外面的鬼兽不出多久便会被灭尽,因而华堰县内长年安乐,商贾通达不受侵扰,饱暖不成问题的百姓便也将更多精力放于追求更好的生活发展上,经年累月,华堰县内已是人民富裕,一片和乐的繁荣景象。 衣衫破烂的两人第一天到达这襟飘带舞,满目繁华的华堰县挺像靠脸吃饭的俩穷酸乞丐,好在两人容貌出众,六岁小妖童池炀不笑的时候除了白得过分显得有些诡异之外倒也是众人眼中玉雪可爱的幼童,四肢极度纤细愈增添华堰县人的怜惜,于是刚刚路过一家装潢精美的丝绸铺子,里面体态丰腴的老板娘见之便心下怜惜,热情的捧着一件锦衣便出来迎面递给池炀。 池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衣服:“……” 抬头,老板娘复杂的目光正落在身旁男人的身上,缓缓移向池炀,圆润的脸上霎时布满心疼,老板娘唉声叹道:“你的爹娘也太狠心了!孩子这么小,怎么可以,怎么能就这么把你给卖出去呢!” 池炀:“……”怎么感觉好像被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扭头看向身旁,才发现男人身上那破了个大洞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完好无损且纤尘不染一丝血迹都无,冰雕似的容颜吸睛非常,周身气度凛然不同常人,很是出众。 池炀:“……”这人会补衣服的卧槽作弊!!! 最终被误会成娈童的池炀面无表情的接过老板娘的衣服,心生无尽扭曲。 五天时间倒是都过得挺安逸。 池炀不清楚男人带他来这里干什么,那面瘫就是每天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带着他出没在各个茶楼里。说来也怪,气息独特的男人居然会没引起多大反响,按照之前男人自带寒风阴冷效果的出场方式,不闹得鸡飞狗跳就不错了吧……池炀纳闷极了,居然会不显眼? 后来也是发现了门道道,池炀发现男人身上那股悚人毛骨的诡异寒气似乎被他刻意收敛了,整个人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而且偶有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较久的,眼睛便会失焦大约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便像有点恍惚般的神色该干嘛干嘛去了。 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池炀啧了一声。 仙茗居虽素来人流繁多,但近几天明显客人数量在激增。 听闻青色锦缎男子和黄裳男人的对话,池炀对桌一脸大鼻宽、下颌方正的壮硕大汉突然发出一声音量不小的嗤笑,青衣男子正想自谦的话头霎时一顿,视线落在大汉身上。 “我道是什么新鲜事呢,还以为自己挺能。啧,就算有妖物又怎么样?谁人不知道咱县内有两尊大佛镇守着,这有什么值当说的?可笑!” 被大汉当场嘲笑,青衫男子面上霎时有些挂不住,冷了神色开口道:“那敢问这位兄弟,你又有什么值当说的新鲜事?说出来也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说就说!”大汉倒是豪爽得很,语音浑厚有力,张口朗声道:“再过三日,凝魂果便结成落地,往次都是骨族人跟莽苍族人比武分获,今年这回可大不一样!此次凝魂果将公开进行争夺,无论何人皆有资格!只要你实力够强,比武得胜,便能将凝魂果收入囊中!” 大汉的声音沉稳广厚,传音颇远,一时间竟是在仙茗居引起骚动。 凝魂果! 垂目不语的男子缓缓抬起头,烟灰色的冷眸望向大汉。 第17章 报名 - 鬼祖宗 - 疵厾 “此话当真?凝魂果当真公开争夺?” “凝魂果居然会拿出来比武争夺?简直难以置信啊……” “说的真是那神物凝魂果?若真是那势必引起轰动啊!这消息哪来的?究竟是真是假?” “我说怎么感觉最近华堰县涌进这么多人呢!看来是要在这儿开设比武场了?” “这可真是大事件……” 不多时仙茗居内便议论四起。 “兄弟,你说的可当真?!”有人大喊道。 “就是,可别唬我们啊!”又有人很快续道。 那面宽的大汉健壮的手臂一挥,声音透着粗犷沉厚,朗声道:“句句属实!这消息很快就将公布!老子是莽苍一族的人,族内的消息还能有假?此次比武由我族、骨族以及那四海商会共同举办,将在华堰县、左凇县、睥睨县以及甫瘟县分别开设四城比武点,沽阴城的比武点自然就设在这华堰县!各分区先赛出前百名再最终四处合一进行最终赛事,最终谁夺第一就得凝魂果,公平得很,绝无二话!” 仿佛是印证大汉所说的话,仙茗居外面喧哗声骤起,嘈杂的议论声如浪潮席卷近乎蔓延进仙茗居内,正当门内人感到好奇之际,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身佩剑刃、头束发冠的人,神情兴奋四处张望,最后似是找到了要找之人,冲着仙茗居一角便大喊道:“凝魂果竟然声称要公开比武争夺!公告贴出来了!华堰县的分区今日起便开始接受报名了,快出来!”话音刚落,人已是匆匆离开,似是万分着急着要去报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仙茗居内霎时间一阵巨大的骚乱,很快从门内便陆陆续续跑出许多神情激动的人皆面带兴奋的朝同一个方向奔去,一时间街道上喧声不断,拥堵之状堪比过节。 那可是凝魂果! 池炀坐在凳子上探着脖子有些好奇地张望,不明所以。 这些人怎么都好像打了激素似的啊跑得还挺溜。凝魂果是什么?这名字像是水果,居然这么抢手?难道…… 很好吃?! 池炀的身体突然坐直了,眸子一亮。 同桌的男子不动如山,只垂眼默默看着桌上十几碟空盘子,再看一眼小孩儿望着外面亮晶晶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那亮晶晶的眼瞳里所蕴含的深刻内涵。 “欸!欸!都还没付账啊!快回来!”仙茗居几名模样青涩的小二见场面失控顿时瞪大眼睛不住地大喊,着急得额头都冒汗可终究抵不住人潮一窝蜂往外攒动。 “完蛋了……”见无法挽回,几名小二皆苦着脸。 “哈哈哈。”仙茗居内尚有十几人未挪步,只听那仍坐在桌凳上的豪迈大汉突然大笑,“小兄弟别着急,凝魂果自是该引起轰动的,大家兴奋难抑也是情有可原。莫慌!今日仙茗居内一切消费我都包了!” 几名小二闻言大喜,不住躬身感谢大汉。 池炀眨眨眼,付账?付账是什么。 正这时,同桌的男子看向池炀,淡色的薄唇微动:“可饱腹?” 池炀果断摇头,“饿!” 开玩笑!好不容易可以吃到除了烤鸡之外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吃到满足,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得开始每餐定时吃烤鸡的生活……真是想想就心塞reads();! 男子微点头,池炀的眼神立马亮闪闪,扭头便兴致冲冲地朝那几个小二大喊道:“再给我来一盘黄金烤鸭!什么什么大桂鱼!大红乳猪!水晶鲜虾!”想了想,刚刚邻桌点的那份甜品叫什么来着,对了!池炀大喊道:“再来一份一品甜品羹!”又顿了顿,补充:”还要一份如意水果拼!“ 焦翁:“……” 小孩儿的声音就这么脆生生的紧接在焦翁豪言买单之后,真是怎么听怎么微妙…… 焦翁望向池炀,眼见那只是个四肢纤细,面色还十分苍白的瘦小稚童,咧嘴笑了笑也不甚在意,也就一芝麻大的小屁孩。目光不期然落在其身旁着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身上,微顿,焦翁眯了眯眼,这是谁?怎么感觉…… 似有所察,烟灰色的眸子淡淡地朝焦翁望去,无波无澜。焦翁眸光一闪,心里突然弥漫上一股难言的感觉,那男子并未有任何动作,眼神也淡淡并无敌意,却在对视的那一瞬间让焦翁的头皮都发麻。 焦翁压下心中那古怪的感觉,不见顾忌反而豁然起身,朝男子扬手握拳,声音浑厚道:“在下焦翁,乃莽苍一族人士,阁下气度非凡敢问师从何门?”莫非会是那骨族人? “他不会回答你的!” “……” 池炀眨眨眼看着焦翁,这大叔虽然长得凶狠了点但给他感觉还不错,刚点了那么多吃的心情大好,池炀便难得好心回了话。虽然是替男人说的。 “他就这样!说话会死!” 焦翁愣了愣,见那名男子对小孩儿的话毫无反驳之意只一言不发地坐于原地……还真是有几分“说话会死”的感觉。移眼看向那小孩儿,半晌,焦翁朗声大笑:“你们二人倒是有趣得紧!”随即抱拳,似是毫不介怀男人的沉默,语气豪迈道:“是我唐突了!你们随意!” 说完便坐下,周身透着一股彪悍肆意的气场。 至此池炀也不再管了,也没心思再管了!他的菜到了! 于是,等到焦翁大快朵颐完前去结完账准备离去时无意瞥向池炀那一桌,两人已经不见了,遗留满桌狼藉以及几十碟不剩一物的空盘子。 ……几十碟! 焦翁:“!!!” 凝魂果将公开比武争夺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极速扩散,很快在臧殷大陆上掀起一阵狂潮,大陆各地的人听闻这一消息无不震撼,而自恃武艺高强的人士更在震惊之后面带喜色快马加鞭地赶去各地区就近的报名点,生怕错过此等盛事。 凝魂果是何物? 臧殷大陆历史颇渊,各类传说也算不少,但能流传至今且家喻户晓的十指能数,而其中还能给大众如今的生活留下深刻影响的更是寥寥。凝魂果便属于那“寥寥”之一。 传说凝魂果是殷族至宝,只长于殷山且世间仅有一株,八年一结果,一次仅结果一颗,是殷族人能永葆容颜的“秘诀”。据传吃一颗凝魂果便能增百年寿命,且让人脱胎换骨,洗髓换颜,堪称神物。 自打八百年前骨族攻上殷山将殷族歼灭,凝魂果的秘密便悄然流传于世,据说当年有一骨族人在那战役中身陷囹圄无食物果腹处境艰难万分,无奈之下只找到一颗果实充饥,却不料伤口竟全数恢复且从此面目一新,武力突增,从那血战淋漓的十二囚莲山逃生!而传言那人至今仍存活于世,在骨族内亦是位高权重,担任一方长老,非重大事情轻易不露面。 凝魂果既是传说中的神物亦是如今仍现世的真实之物,在臧殷大陆可谓是盛名广流,而往次凝魂果皆由骨族与莽苍族人分获,众人虽也心生无尽向往但无奈长年蒙受两族人庇佑,对凝魂果的归属并不敢有所异议,而如今……如今竟是要将这凝魂果公开于世了么reads();! 如何不让人激动?! 华堰县的公告有言,二十天后,华堰县将作为“雄斗大会”的沽阴城分城赛点在此举办比武大赛,先筛选出华堰县区的百强能手再统一按要求送往最终赛点,特号召沽阴城内各地能人异士前来参与,此次雄斗大会的最终获胜者便是那凝魂果的最终归属者!不仅如此,此次大会还言明,雄斗大会前百名者将获得由四海商会奉出的无数珍宝美玉,名次越往前奖励越丰厚,而若是得大会前十名者,除却获赠珍宝无数外更是将被赋予直接进入骨族或者莽苍一族其内门弟子的名额! 内门弟子! 臧殷大陆上谁人不知骨族以及莽苍一族实力强大且底蕴深厚,势力广布不说在臧殷大陆上那可都是声名赫赫,若能进其族内那必是前途无量,生活无忧,还能为自己为家人争得一份荣誉!但骨族与莽苍族轻易不招收弟子,每五年一回的弟子招收大会能被物色上的人亦是极少,而且就算被物色进了族内,要成为正式的内门弟子还要再经过重重考核,若是没通过只能成为外门。外门与内门可并非仅一字之差,其中的差距可是无数资源人脉和光明的前景,可谓是一字之差,差之千里!能直接成为两族的内门弟子……这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算凝魂果无法夺得,能突破重重难关进其前十成为两族之一的内门弟子是多么荣耀的英雄事迹!再退一步讲,不能前十能进其前百已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堂堂四海商会拿来当奖品的还能有俗物?就算仅是为了不砸招牌,那奖励也必是无比的丰厚! 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若能拼上一拼得个名次那便能得了那天大的好处,这等只赢不亏的比武盛事,怎能让人不心动?但凡自恃武力高强想争夺一席之地的能人英才们又怎能不心生一股豪迈之情? 因此种种,雄斗大会的四城分设比武点一时间便成了臧殷大陆各处最为热闹的地方。 黄昏渐浓,夕阳残血。 王祥落笔写下今日排队报名雄斗大会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后终于得空放下手中笔杆,揉了揉酸疼的脖颈,随手将其比武的牌子递过去,然后捶了捶自己酸麻的右手臂。 “真是累死了。”王祥嘀咕一声,重重歇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报名第一天,雄斗大会各地的报名时间将持续十五天,也就是他还有十几天悲惨的生活。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报名了,王祥这么想着便开始整理收拾桌上的报名册。 正当此时。 “我要报名!” 王祥被吓得手一抖,把笔墨都给洒了:“啊!” 惊悚地抬头,眼前空无一人! 不对…… 桌子边沿堪堪冒出了几撮细碎的头发。 王祥:“……” 池炀只听到一声“啊”就再没听到什么动静,有些纳闷又苦于身高不够,怎么仰头都看不到,最终想了想—— 池炀于原地一蹦,终于比桌子高! “我要报名!” 王祥:“……………” 第18章 六岁 - 鬼祖宗 - 疵厾 王祥觉得自己已经累到出现幻听了。 眼前这还不足桌子高的小孩儿说要报名?报名雄斗大会?reads();! 看着池炀一蹦一蹦的稚嫩模样,王祥狠狠抽了抽嘴角,这娃究竟断奶了没有…… 当然了,幸好池炀没有听到王祥的内心吐槽,不然现在就该听到王祥哭着喊爹了。 池炀不知道凝魂果是什么东西,但大家都哄抢的肯定是好东西吧?听名字特别像一种能吃的水果,哄抢得这么厉害,那就是很好吃咯? 已经被饿出阴影的六岁小妖童池炀对吃有种近乎偏执的喜好,通俗说就是……吃货。 而且吧,池炀撇撇嘴,还以为他看不出来,那面瘫十有八-九也是冲这凝魂果来的,虽然表面依旧瘫出自己的冷酷风格,但那公告一出来就直接带他回客栈了,到日落足足几个时辰都不再到处晃悠了只不发一言地在客栈里坐成一尊佛。 这看着就明显很可疑吧! 还死撑着不来报名,听到外面声势浩大的报名阵仗这面瘫的内心一定很躁动吧?一定也很想去报名参赛吧?想报名就去啊还高冷到不行。 啧,小样儿,让你装。 自以为看透面瘫内心的池炀冷哼一声,最终跳下床板径直跑到了这报名点。 你不报我报! 池炀又是往上一蹦,“报名!报名!” 王祥觉得既荒谬又好笑,想了想还是将桌子往侧边挪开一些,“别蹦了,我能看见你。” 池炀不蹦了,仰头面色严肃道:“我要报名雄斗大会!” 因为池炀没有笑,虽然脸色惨白到诡异但总体还是像个正常小孩儿的,王祥便善意地笑了笑:“你是替家里人来报名的吧?” 池炀摇头,“不!” 王祥嘴边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那你……” 池炀倒是知道自己年纪小处境有些微妙,只眨眨眼:“小孩儿就不能报名吗?” 王祥刚想说像你这么小的那肯定不准许啊,但又想到公告上的确没有规定报名者的年龄…… 挠了挠头,王祥有些为难,“这……可你也太小了,参加比武的基本都是大壮汉,一个人的体型能抵得上五个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池炀沉默,然后缓缓退后几步,五指握拳,黑瞳里金光一闪,蓦地一拳干脆利落地砸向了地面。 王祥:“……” 以池炀拳心为点,方圆五尺的石地很快出现了蜿蜒曲折的大条裂缝,且裂缝越蔓延范围越广,足足蔓延开到近一丈的距离才堪堪停下崩裂的趋势。 池炀淡定站直身,“请问我可以报名吗?” 地、裂、了。 石地被一个芝麻大的小屁孩一拳砸、裂、了。 王祥:“……”!!! 感觉自己的三观也碎裂了呢!!! 颤抖着手,王祥将桌上的报名册缓缓摊开,咽了咽口水,拿起笔杆,“名、名字。” “池……塘reads();!” 王祥:“……” 池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潜意识里他将他的名字当作一个秘密,轻易不想泄露。 那个面瘫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池炀想起那男子能脱口而出他的姓名,眼睛眯了眯,不行,还是很好奇,需要回去严刑逼供一下。 王祥硬着头皮将“池塘”两个字写进了报名册,又询问了诸如年龄出生地的问题,池炀半真半假的回答一遍,王祥记录完毕后从桌上拿出一块木牌递给小孩儿,“这是你的比武号牌,到时候有用,收好了。” 池炀点头接过便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回到客栈,夜幕正好将夕阳遮蔽。 池炀蹬着小短腿踩着木阶往房间跑,手一推,张望了一番。 端坐在房间木凳之上的男子缓缓掀开眼皮,抬头看向池炀。 “喏。”池炀慢慢走近,在男子面前站定,将手中的一块牌子递了过去,“拿着。” 淡色的双眸轻垂,又慢慢抬起,静静地看着池炀。 池炀撇嘴,“给你报名了,这是你的比武牌子。” 男子眸光微动,半晌,隐于袖袍中的手缓缓抬起,伸手接过。 见人将木牌拿过去了,池炀莫名有点小开心,看,果然是想报名的吧! ……不对,我为什么要开心?池炀一凛,瞪大了眼睛迅速后退两步,目带凶狠的瞪着男子。 “……”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池炀退后的脚步僵住,看着男人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只迅速移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报名了。”顿了顿,“到时候我赢了一定不把那颗水果让给你!”说完,很快地蹿上床榻,将被子一掀,蒙头盖上。 “……” 池炀没想到自己还真的睡了过去。 突然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大黑,房间里的烛火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周遭一片幽暗静谧。 池炀扭头看向房间里的某个地方,头发摩擦软枕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桌子旁有一道端坐于凳上修长而挺拔的黑影。 绷紧的身体不自觉慢慢放松。 池炀干脆侧过身,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那道黑影,瞳仁里不是极致的森黑而是清湛的深棕色,在逐渐明朗的月光下流转清透。 出生以来,因生存的环境使然,池炀并未有一天能彻底的放任自己睡熟过去,纵使他一两岁的时候有人供吃供住尚且谈得上生活安稳,但行动力欠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婴儿池炀也依旧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尽管那时候若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无力避免。 说不明白为什么,似乎生性便如此,池炀对人对物的防备心时刻提在喉咙眼,而这长年养成的高度警惕心也的确挽救过他无数次生命。 而今天,他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毫无防备的睡过去了——在明明知道房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的情况下。 “喂。” 小孩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蓦然响起,轻微仿若自语reads();。 黑暗中,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睁开。 “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答。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结局,池炀不像刚开始那么气急败坏,他甚至眨了眨眼睛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遍:“你真的睡了吗?” “何事。” 带着点暗哑的冰冷声线毫无起伏,池炀却在听到的时候眼睛一亮,随即气沉丹田,声音响亮—— “没事!” “……” 过了一阵,池炀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睡着了吗?” “……” “你真的睡了吗?” “何事。” “没事!” “……” “你睡着了吗!” “……尚未。” 似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池炀于黑暗中悄悄地弯起了眼睛,半晌,动作幅度有些大的翻过身,床板随之发出嘎吱的响动。 烟灰色的冷眸安静地落在那微拱起来的被单上,小孩儿将自己的脸埋进枕窝里,只冒出一边泛着红的耳朵尖。 月夜静谧。 气息冰冷的男子缓缓敛目,不言不语。 ... 十五天后,华堰县内张贴出报名参加雄斗大会的名单。 因为报名的人数太多,光华堰县区报名的就有五千余人,公告纸足足用了五十张,纸上写了一些报名者的基础信息,名字年龄以及比武时的牌号。人们一看名单贴出来了闲着没事都好奇地聚集在公告栏边上张望。 “你看你看,这个刘仁庆就是前阵子我跟你说的那个单手擒猛虎的!” “欸,那个杀猪的周毅也报名了?” “杀猪的怎么了,他可厉害了,一人能打十个!” “也对啊,呦,刘康也报名了呀!他一卖包子的也去?” 正这时,于围观中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诧至极的叫声,震惊到其尾音都变调了。 “第六百六十五号,池塘……六岁?!” 现场霎时都被这一声震天吼给震得全数安静了。 等下! 什、什么? 六、六岁?! 报名者还有六岁的?! 众人:“……” 众人:“!!!” 第19章 穿衣 - 鬼祖宗 - 疵厾 “开玩笑吧,六岁大的也能报名?” “这是哪家的孩子闹着玩的吧?我的天,还真的写着六岁!” “哪里哪里?我看看……” “池塘”两个字就写在第七张公告纸上第二竖列排中的位置,恰好是一般成年人微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很是显眼。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写错了?” 众人是各种摸不着头脑,更有甚者一次性将五千余个名单都浏览了一遍年龄,结果愕然发现,除了这么一个“池塘”年龄小到离谱之外,其余人的年龄皆在十六岁以上。 在臧殷大陆上十六岁便算成年,也就是说华堰县区报名参赛的也就这么个未成年人,还是个人们印象中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六岁娃娃…… 难不成是写的人漏了个“十”字? 王祥捧着一帧卷轴路过,脚步微顿,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内心真是泪流满面。 你们以为我想写上去吗!我倒也是觉得很匪夷所思啊!但你们倒是试试当面见证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儿“哐当”一下就砸碎地面的惊悚场面啊!你们见过吗!你们倒是能想象吗!这特么的你见完之后还敢不写上去吗!!! ……不写上去下一秒就是他的脸被砸裂了好么。 王祥想象了一下被小孩儿一拳砸脸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才颤抖着将手中卷轴摊开,踩上底下的矮凳,仰头伸手将卷轴挂在临近公告栏处事先钉好的铁钩上。 卷轴上写着的这是此次雄斗大会华堰分区比武的流程。 王祥刚把卷轴挂上就围上来不少人,然后衣服就突然被扯住了,低头,几十双亮闪闪的眼睛正不错眼地盯着他看。 王祥:“……”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报名负责人!请问这名单是写错了吗?” “就是,怎么还有个六岁的啊!” “你是不是写漏了个十字啊!” 最先围上来的几十个人七嘴八舌地询问,搞得王祥头都大了,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怕人们将事情搞得太复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王祥还是决定开口:“那个――” 人群安静了下来,都睁大眼睛仰头看着王祥,等他给出答案。 “我没有写错。”果不其然,王祥这话一出底下人就开始骚动了,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完:“池塘,嗯……六岁,是这次华堰县区年龄最小的参赛者,大家可以期待一下他的表现……” 把话撂下,王祥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动作迅速的钻出包围圈。 所幸群众都被王祥的话给震住了忙着相互表达自己的难以置信并没有去抓着他询问到底,这着实让王祥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人追着问“你为什么会让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儿报名啊reads();!”难不成要回答说他被小孩儿那一拳给砸怂了么…… 王祥回头看了眼那围在公布栏边密密麻麻的人头,突然想起那小孩儿还替人报了一个名,那个名字真是…… 王祥抽了抽嘴角,果然奇怪的小孩儿认识的人都是奇怪的! 比赛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初赛。其实也相当于海选,会在初赛当天将报名的五千余人按牌号的先后先划分出五批,分五天比武,每一批大约千人,再将每一批分成十组,每组大约百人,于大比武台来一场百人大比,每场到最后只会留下二十个人,十组百人比武赛且总有五批那便是最终进入复赛的有千人。简单说初赛便是人太多了,先来一次总的擂台大杂烩,踢掉那些实力最差的,留下稍好一点的进入复赛。 第二个阶段,复赛。初赛一下子便淘汰掉了五分之四的人,但一千人仍旧是数目不少,复赛便采用较为灵活的赛制,只要求在五天内参赛者必须有胜三场的战绩,且对手不可与他人的对手有所重复。赛制规定,进入复赛的参赛者届时每人手中会分发到十张请战帖,想要与谁比武便可去下战帖,若对方接受,双方便可到举办方所给定的十个擂台任挑其一进行比武,战绩将有专人记录,而每一战,其战败者的名字都将被划去,失去进入决赛的资格。 第三阶段,决赛。决赛的赛制就很简单粗暴了。剩下进入决赛的人将随机配对进行比武,打输的直接淘汰,胜者直接晋级。当然,大会中或有意外事件发生,譬如胜者人数超过百人,那么就将在晋级的人中再进行一轮比武淘汰掉一部分,若是胜者不足百,那么便会从参加决赛中的比武落败者里再进行一轮比试,让胜者晋级。总而言之,决赛最终将会留下百人代表华堰县区去总赛点参加最终比武。 赛制非常好懂,比武便简单粗暴地全靠拳头说话,池炀坐在客栈楼下吃早饭听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提起比赛赛制不由暗中点头,很好,直接打,爽。 将最后一口馄饨吃进肚子,池炀双手将脸盘大的馄饨碗捧起,咕嘟咕嘟地把汤水都喝了个精光,打了个饱嗝,随即跳下凳子噔噔噔地跑回楼上房间。 “五天后初赛!初赛就是一百个人在一个大台子上打架,打到台上剩……额就几个人!”池炀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是剩下多少个人,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就是打! 容貌冷俊的男子眸色淡淡的看着池炀。 今日起床池炀便好心情地换了新衣服,上身穿着的是丝绸铺子那热心的老板娘所送的丝质锦衣,布料光滑且轻薄不粘肤,所以尽管是长袖池炀也不嫌弃了,穿着也不是特别热,总归是比那满是血迹的白衣要好很多。只是池炀骨架太小了,身高也比同龄人矮上许多,虽然老板娘很贴心地拿的是幼童款但池炀穿着还是显得很大并不合身,肉没几两,袖子过分宽大显得空荡荡的不说还长了一截,再加上小孩儿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这衣服该怎么摆弄,这边撩上去一点那边摞起来一截,腰带也没束只垮垮的坠在腰上,很是不伦不类。 “池炀。” “……啊?” “过来。” 刚想继续说点关于比赛的事就听到男人突然喊了他名字还让他过去,池炀有些懵。 眼见小孩儿没动作,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也不多言只缓缓从凳子上站起身,修长而挺拔的冷冽身姿在狭小的房间里愈显气场强大。 男人朝着池炀不急不缓地走去。 眼见人越走越近,池炀的神经不自觉绷了绷却仅是仰起头看着来人,心里没有警铃大作,身体也没有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男人的恶意吧。 池炀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就见气息冰冷的男人于他的面前站定,面若冷霜,浅眸无痕reads();。 “怎……” 池炀未出口的疑问胎死腹中,瞳仁慢慢放大。 眼前墨绿镶黑金的腰封一闪而过,随即挟裹着一味冷冽,男子过于锋利迫人的冷峻容颜在池炀仰望的瞳孔中蓦然放大数倍,同一时间,冰冷如冬的凛冽气息席卷池炀的鼻间。 小孩儿睁大了眼睛。 一缕披散的乌发垂坠于池炀的肩上。 呼吸在那瞬间失却,身体僵硬如铁。 一双无暇冷白的手透着寒气,缓缓环过池炀的肩膀徘徊于衣领处,将翻起的领子慢慢折叠整齐,手指未停,将小孩儿前襟大开的衣裳拢了拢又顺势往下环过极度纤瘦的腰肢,拈起坠于腰上的带子缓缓收紧,于侧腰边打了个简单的结。左袖被随意摞起的布料被悉数往下捋顺,寒玉般的修长手指一层一叠的将长出的那截袖子重新方正服帖的朝上挽起,右边亦是如此。 有条不紊,不急不缓。 池炀能感受到有一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身上游离而过,想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成木头,头颅保持着扬起的弧度一动没敢动,眼睛连眨都不会了只直直地看着那距离极近的冷俊面容。 距离太近了,池炀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那冰雕似的容颜之上细小的绒毛。 微敛的冷眸只余睫毛轻颤,错觉中竟不再让人觉得这人很冷漠。 ――那人竟在帮他穿衣服。 将右边的袖子也挽到能露出小孩儿手掌的位置,男子的动作停下,浅灰色的双眸微抬旋即直起身。 “你……” 转身踱步。 “你、你……” 坐回到了凳子上。 “你你、你!” 那人把眼睛闭上了。 池炀:“……” 什、么、鬼! 池炀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随即抿唇,眼睛看着男人,缓步靠近。 “喂。” “……” “喂!” 阖目微掀,烟灰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声线孤冷,“何事。” 池炀张了张嘴,闭上,再张了张嘴,半晌还是闭上。 “……” 最终小孩儿把头很快地别过,只露出一边通红的耳朵。 “没事!!” “……” 五天后。 华堰县内某处人声鼎沸,鞭炮声喧哗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雄斗大会初赛,开始了。 第20章 初赛 - 鬼祖宗 - 疵厾 提供初赛百人大比武场的是此次三大举办方之一的四海商会。 四海商会不属于骨族也不属于莽苍一族,其创始人没有异术加身也没有天生神力,仅仅是一名普通人,但因经商手段实在高明,将四海商会由一个不知名的小铺子逐渐做成了实力雄厚的商业巨擘。 时光荏苒,历史更迭,四海商会纵使换了一任又一任的会长,其至今仍旧实力强大,掌握着臧殷大陆上超过七成的商业往来,上至酒肆茶馆客栈住宅,下至平民家中所用的纸张竹篓等大多都经过四海商会旗下所属建造或生产。 日进斗金已不足以概括其雄厚的财富实力,金财之盛,人脉之广,牵涉之多可谓是动一动整个臧殷大陆都会震三震。 四海商会里虽都是普通人,但因历任会长都是聪明人,深知自己仅是普通人不能与骨族或者莽苍族等天赋异禀的人相提并论,并不与两族争夺名望名声仅老老实实地埋头赚钱,不插手两族间的内斗亦不争抢着当英雄,识趣得很。 手段高明的经商套路及坚决避开敏感站位,再加上四海商会高层及旗下左右逢源、圆滑通达,倒是反之跟两族之人关系融洽和睦。 此次雄斗大会便是有了这四海商会提供的资金资源支持才得以办得如此宏大。 华堰县区的初赛比武点设在了四海商会旗下的一处赌场之内。 说是赌场其实也不尽然,毕竟任谁看见其奢华贵气的装潢都会觉得这更像一处贵族子弟们闲情逸致品茗会友的高级会馆而不是印象中乌烟瘴气多生事故的赌博场合,而其也的确并非仅是普通的赌场。 海晏馆坐落在华堰县最为繁华的集市区,以赌博业出名,占地颇广。平日里一楼供人小食饮茶,有无数美婢佳人襟飘带舞,献上妙舞曲歌,许多新鲜的表演更是让人拍案叫绝。能在华堰县开如此一家会馆,耗费的建造金额及经营成本肯定不低,而海晏馆自开业以来便主打奢华贵气的风格,所以来此馆之人消费金额向来只高不低,而能有如此消费能力的人定非富即贵,海晏馆便针对此在二楼开设了专供富人们消遣玩乐的赌场,自开设以来便深受家财万贯的达官贵人们的喜爱,逐渐将能来海晏馆二楼小赌一场作为彰显己身财力富裕的一种绝佳形式,一时间海宴馆在富人圈中倍受追捧。 赌博牟利数额巨大自是不用多提,眼见二楼的赌场越开越红火,海晏馆趁热打铁,后来也在一楼开设了数个小赌场,不限下注金额,客人能豪赌也能小玩一把,倒也是在平民中受到好评,海晏馆的赌场盛名便也广传。 此次雄斗大会初赛所需的百人争斗比武台便是借用了海晏馆的一楼场所,将其一楼的摆设格局稍作改动,撤离了诸多客桌只余留馆内四边的桌凳,于一楼正中央处增添了规模颇大的比武台reads();。 此比武台长宽皆有十五丈,占据了海晏馆一楼绝大部分的面积,进门者抬眼便看到此规模宏大的比武台皆难掩惊叹,这等规格的比武台真是前所未见,四海商会果然非同凡响,雄斗大会果然大阵仗! 此次初赛,海晏馆自也没有放过如此难得的牟利机会,在比武台正对的前方白板张贴了每场百人大比的名单,在馆内东西南北四角皆开设了赌场,每一场百人大比客人皆可根据自己看好的参赛者进行下注,一次最多可写二十人,最少一人。写的人数越多赔率越高,好比若只写一人,那人进了复赛,赔率是一比二,而若是所写的二十个人皆进,赔率便是一比两千,而若是下注名单人数多且有一人不进复赛便算赌输。 时辰还早,比赛尚未开始,四角的赌场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下注一号跟十三号!一锭银子!” “二十五号、六十六号、七十号、八十八号!五十铜钱!” “一号、八号、九号……” 四个赌场早早就下注声不绝在耳,很是热闹,众人对此次雄斗大会的关注度相当高,海晏馆开设的赌局更是愈发引燃众人的热情,一时间海晏馆已是人声鼎沸。 池炀跟男人的牌号左近,皆是在千人之列却在五百之后,属于第一批的参赛者,今日有他们的百人大比不过是在第七场。 闲着没事,虽然时辰尚早,池炀也早早就拖拉着一个面瘫来到了海晏馆,刚踏进大门就眼睛一亮。 ……好多吃的啊! 四海商会什么都不缺,其中最不缺的就是钱,此次初赛就在海晏馆一楼看客座上放置着诸多美味佳肴供人观看比赛时自由取用,只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大家大多忙着下注去了,很多桌上的食物尚未被取用。 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刚踏进海晏馆大门就见身旁的小孩儿瞬间虚影一晃……已然利落地跳上百米之外的凳子,望着满桌食物眼睛十分闪亮。 “……” 于是乎,一部分客人下注完毕回到看客座位时便惊悚地发现有一桌上赫然只剩下十几碟空盘子!饭菜美食全都没了,嚯!就一会儿的功夫竟像是平白遭了贼,风卷云残连汤水都没剩!何其怪异! 而此时,小孩儿跟男人已经坐在了另一张还未有人上座且食物皆完好的桌子边上。 听着隔壁桌的人惊讶的呼声,冷漠的男子垂目未言不动如山,身旁端坐的池炀神色肃然一本正经,只是嘴角边不慎留下的一抹酱汁出卖了他。 小孩儿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嗝。 焦翁:“……” 作为一个早早入座然后全程看完小孩儿是怎么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速度将那桌饭菜小吃风卷云残全部吞进肚子的目击者,请问他该用怎么的表情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惊悚! 小孩儿身边的男子突然抬头看了焦翁一眼,焦翁顿了顿,然后起身拱手道:“未料在此见到阁下,也算有缘,敢问阁下是否也参加了这雄斗大会?”然后眼睛就不期然瞥见小孩儿的手默默地伸向了眼前的一碟肉食。 焦翁:“……” 男人顺着焦翁显得有些怪异的目光微侧过眼就见池炀的小魔手已经探向了他眼前的一盘鱼肉上,小孩儿手短有些够不着,男子顿了顿,伸手将那碟鱼肉往小孩儿的位置挪动,池炀眼睛一亮然后准备用手抓,突然眼前横过来一双筷子reads();。 池炀动作一僵,撇撇嘴,最终还是接过了筷子,埋首吃鱼。 男子的眼光收回,重新落到焦翁身上,缓缓冲人颔首也算是回答了。 这一颔首终于让焦翁从惊悚中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原本以为男子生性孤僻冷漠会像上次一样不给予回应,不料那人竟会冲他点头。 莽苍族人大多生性豪迈,焦翁对男子的冷漠本就不以为意,大千世界各人的脾性本就不同,介意太多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如今见人有了回应虽只是淡淡颔首但也足够表明其人善意,焦翁咧嘴一笑,开口道:“在下亦是报了名,牌号四零七,今日第五场,阁下是?” 然后男人沉默了。 焦翁:“……”说好的善意呢喂! “第七!” 面瘫代言人池炀总算将脸从盘子上抬起来,嘴里含糊着道。 焦翁看着那已经只剩下鱼骨架的盘子狠狠抽了抽嘴角,实在是……这小孩儿未免太能吃了吧!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小孩儿代男子言语,焦翁毫不介怀只看着小孩儿摇头笑道:“小儿,你的胃口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嗯。”男人突然应声道。 焦翁:“……” 池炀:“……” 他这是在嫌弃我吃太多吗!池炀扭头瞪着男子,面目凶狠。男子垂眼,却是微抬手用衣袖擦过小孩儿的嘴角。 池炀一僵,只更瞪大了眼睛。 正这时,突然从前方传来一声夹带着巨震传音颇远的锣鼓闷响。 海晏馆内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动作,齐齐望向了比武台前方,男子顿了顿,垂下了袖袍,池炀眸光微闪迅速扭头看向声源处,别过去的耳根却慢慢渗入红色。 “抱歉打扰诸位雅兴,在下顾世关,是此次华堰县区百强赛事的总负责人,隶属四海商会沽阴城总办,十分荣幸能担任此次雄斗大会的一方负责人。首先,欢迎各位来到海晏馆!” “众所周知,自今日起便要在此沽阴城内的华堰县区隆重举行雄斗大会的分城赛事大比,海晏馆很荣幸能作为初赛比武点,今日便是在此进行百强初赛。” “初赛赛制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简单说初赛分五日,每日有十场百人大比,每场最终留在台上的二十名参赛者可进入复赛。” “每场比武的百人名单皆会提前一天张贴在比武台前方,大家可以看到馆内四角皆设有赌场,诸位可根据自己的判断,每场下注自己看好的参赛者,小赌怡情,谨代表四海商会希望诸位能在观看精彩的比武赛事时亦能玩得愉快。” “闲话不多说,接下来便正式开始初赛首场百人大比!” 随着顾世关的声音落下,海晏馆内四周锣声骤起,无数妙龄女子长袖飘飘,身姿美妙,翩翩于比武台上云袖飞舞,缥缈美奂,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馆内人声渐喧,叫好声不绝,场面颇为恢宏。 随着一曲妙舞落幕,比武台上缓步走上一位样貌清秀的女子,女子柔声道:“小女子嬛珊,暂任初赛主持,现在有请牌号前一百的勇士们上到比武台!” 底下霎时喧声四起,座位上的看客张头张脑好奇环视馆内,而不多时便有许多人陆续上了台。 第21章 义愤填膺 - 鬼祖宗 - 疵厾 比武台上人数渐多,大多是体型壮硕的男子,但女性也并非没有,只是相对而言少很多。 偌大的比武台上,上场的参赛者分散各地皆下意识地与周围的人先拉开一段距离,神色戒备,也有一些似是相识的三五聚在一块儿,背对着背,想来是要组队共同对敌了。场上的气氛随着人数渐多越发显得紧张。 场上场下都在等待比武开场号令。 池炀的目光却不是落在参赛者上,他在看方形的比武台沿边泛闪的微蓝光线,眨眨眼,那是什么?还有,刚刚就觉得很奇怪,那个叫顾什么关的明明距离观众席这边那么远,为什么他说话的声音还能那么清晰地传到这边来? 第一场百人大比随着一声号令与响彻馆内的击鼓声正式开始了,池炀也逐渐看懂了这里的门道reads();。 比武台场方圆十米是空地,与观看席隔开一段距离,而距比武台四角约莫三米远的地方皆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骨族人,其脚下所站的地面都画有一个圆圈,圈内是繁复而古怪的纹路,正幽幽发着微光。 随着比赛正式开始,陆续有参赛者被打下比武台,而每当有一个人掉下比武台,四周沿边的幽蓝光线就会虚闪一次,竟像是在计数一般。 池炀眨眨眼,有些明白了,大概那些古怪的殡仪馆人也有类似异能一样的东西,绕着比武场的幽蓝光线便是大有乾坤,而那顾什么的能够传声很远估计也是这些人使了什么奇怪的手段,就像那个能射出蓝色箭矢戳穿他一锅面的人一样…… 思维一顿,池炀骤怒。 对了!那人还没赔他的面! 焦翁只见小孩儿突然面色难看,惨白色的精致小脸竟一下子显得十分阴沉,然后就见小孩儿桌上的茶杯突然齐齐爆裂! 齐齐爆裂…… 爆裂! 焦翁:“!!!” 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焦翁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且他还发现与小孩儿同桌的几个人竟然像是没有察觉到异样般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比武台……不对,他们的眼神是空茫失焦的! 焦翁意识到这点,瞳孔蓦然骤缩,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与小孩儿邻座气息孤冷的男人,却是一下子撞进了一双冷若秋水的淡眸当中。 焦翁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唰”地一下很快挪开了视线,眼睛看着比武台,额头上却慢慢沁出冷汗,眸光微闪。 好可怕,竟像是再多看一眼就会被杀了一样。 这一大一小绝非普通人。 半晌,焦翁咽了咽口水,尽力忽视自己内心的颤栗感,幅度极小的缓缓微侧过头,眼角瞥见小孩儿面色阴沉地跟男人低声说着话,面容看起来十分阴森,而这时恰好池炀的目光瞥向了焦翁,嘴边犹带一抹诡笑。 焦翁:“!!!”好可怕! 头很快转回去,焦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这这、看他干什么?难道、难道我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正商量着要杀我? 大壮汉焦翁脑海中的画面很血腥,越想越是心里惶恐――事实上,池炀看了一眼焦翁只是无意,他正怒气难平的跟男人碎碎念。 池炀怒:“前面那几个穿白衣服的也是那家扬言要抓我的殡仪馆里的吧!” “……”殡仪馆。 池炀怒:“他们的头头打翻了我一锅面到现在都没还我!可恶!” “……” 池炀怒:“待会儿打架要是有穿白衣服的,我一定一个个揍下去!” “……” 于是在焦翁冷汗淋漓、池炀义愤填膺的半个时辰后,第一场百人大比有了结果。 池炀就见比武场四周的蓝光蓦然大盛,在底下人群惊呼声四起的时候一声擂鼓闷响,随之刚那容貌清秀的女子未见其人其声却柔美地响彻整个海晏馆。 “第一场百人大比已有结果,胜者二十人,现将这进入复赛的二十名勇士牌号公布如下:一号、十八号、十九号、二十一号、二十二号、四十三号……以上reads();。现请第二场百人大比的参赛者做好准备。”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出,很快便也有人将这二十人的名单牌号等张贴于公布栏上,而随着第一批进入复赛的名单公布,底下群众骚动不止,正是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小赢一把,忧的是赌注输了。喧声不断,陆续从比武场下来的人个个面带喜意,喜笑颜开,连走路都昂首挺胸了,好不威风。不管之后的比赛怎么样,进入了复赛总归是荣誉! 百人大比在海晏馆如火如荼的进行,约莫到了未时,焦翁的百人大比就要开始了。 而此时,焦翁很心塞,非常心塞,因为他看到小孩儿朝他走过来了! 这是要干什么! 身高近八尺的彪形大汉顾忌着小孩儿诡异的能力,不期然想起那男人的眼神……好的彪形大汉有点怂,只眼睁睁地看着池炀朝他走来,端坐在座位上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池炀倒是没太靠近,看着焦翁还挺有礼貌:“大叔!” 焦翁:“……” 池炀:“我看到你这场比武的有好几个殡仪馆的!” 焦翁:“……” 池炀:“你看起来挺厉害的,哼,千万别留情,最好全部打下来!” 焦翁:“……” 池炀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回头严肃道:“加油!” 焦翁:“……” 小孩儿走了,焦翁愕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着池炀远去的背影,焦翁嘀咕道:“加油是什么意思?殡仪馆的又是谁?”沉默一会儿,似是有些郁卒地自言自语道:“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大叔?我才二十啊……” 高大壮硕的焦翁虽然长得硬汉了些,但的的确确今年刚满二十,当然了这体型看起来有点发育过于健康…… 带着阴郁的气场,焦翁上了比武台,然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池炀所说的殡仪馆是什么人了。 比武台上人头攘攘,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几个身穿白衣与别人明显气场不同的骨族人。此次雄斗大会没有门槛,因此骨族人与莽苍族人按道理也是可以参赛的,但由于是东道主,两族位高权重的人自然不会来掺和,来参加比赛的大多是两族旗下的弟子。 看着那几个腰杆挺直、神色矜持却有几分傲然的骨族人,焦翁别过头噗嗤一声,肩膀耸动。 殡、仪、馆。 看样子小孩儿对这骨族人似乎是没什么好感啊。焦翁这么想着咧嘴一笑,正好,作为莽苍族人,他就想跟这骨族弟子“交流交流”呢。 池炀在观众席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焦翁,嘀咕道:“这大叔怎么笑得这么傻啊,真能打赢吗。” 好在傻大个焦翁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在池炀捧着一盘乳鸽当零食吃的时候,那几个骨族人跟焦翁过了几招后就陆续被焦翁扔了出来。 没错,扔。 池炀抽了抽嘴角,这简单粗暴的,大叔力气也太大了吧! 自然了,最简单粗暴的人在第七场,池炀跟男人很完美地跟众人诠释了什么叫做“凶残”。 第22章 黄金千两 - 鬼祖宗 - 疵厾 等到池炀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第三盘肉的时候,焦翁下来了。 焦翁进了复赛,而且台上有四个骨族弟子被他扔下去了。 下台的时候焦大汉远远朝着就近东边角的骨族弟子冷哼一声,随即雄赳赳气昂昂地朗声大笑,那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扁。 池炀看着焦翁那满脸得瑟的傻笑:“……” 傻笑中的焦翁看见小孩儿还得瑟地冲池炀拱了拱手,池炀:“……”真是一个难以言喻的野蛮大叔。 等到池炀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第七盘肉的时候,终于轮到他上场了。连着坐几个时辰,池炀屁股都麻了,他就很佩服那面瘫怎么能那么厉害,天天都这样坐着屁股都不麻! “现在有请今日第七场百人大比的各位参赛者上场,比赛将在顷刻后开始……” 跳下凳子,小孩儿歪歪脖子扭扭胳膊,关节噼里啪啦地响,真舒服,刚好吃饱了可以打架了。 焦翁已经进入了复赛,也就是接下来的四天都没他什么事了,不过他还是暂时留在了海晏馆,别人不说,他很想看一看那男人的实力,他总觉得这一大一小很不简单。嗯,一定很不简单!不简单到焦翁昂首阔步地跑去下注了……那自信的脚步比他下台还有气势。 池炀扭头就看见那傻大叔急匆匆地跑来问他面瘫的牌号是多少,得知之后点头就跑去那人挤人的地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池炀其实一直也很好奇,他们所说的下注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馆内四角的地方总那么热闹? 不怪池炀没见过世面,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光保住性命就已经够忙的了,那里的人为了生存已耗费了所有的精力,谁还有闲心去赌博?而且池炀出生刚好病毒肆虐,那里的“钱”已然“不值钱”,大众交流的货币不是钱而是多少升血液,所以小孩儿还真不知道钱是干什么用的,也不曾听过“下注”这个词。 怀揣着好奇,小孩儿在比赛前偷偷跟在焦翁后面跑去凑热闹了。气息孤冷的男子只略抬眼并不阻止,静静地坐在原位似是等人回来。 “下注六百七十号、六百二十三号reads();!一两银子!” “六六三号!六八八号!六零七号!五两银子!” “下注……” 池炀在人群之后眨眨眼,银子又是什么?能吃的? 在池炀前面一中年男人不经意侧过眼就见衣角边站着一模样精致的小童,肤色极白,很是瘦小,见小孩儿好奇地张望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一时就搭起了话头:“嘿,小孩儿,你也来下注吗?” 池炀左右看了看,好像除了他没有别的小孩儿了,这人应该是跟他说话,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嗯!” 中年男人故意逗池炀:“呦,那你有钱吗?想赌谁啊?” 钱?池炀也不管钱是什么,套中年男人的话套得一丝心虚都没有,重重点头:“嗯!有钱!” “那你赌注压谁啊?我看好那个六六八号!够壮实,肯定能赢!” 这要说看好谁那肯定是看好自己啊!池炀顿了顿,那面瘫也挺厉害的……于是小孩儿回答道:“六六五!六六六!” 中年男子使劲地想还是没想出这牌号的两个人是谁,大约不是什么名人索性也不管了,对小孩儿笑着说:“你看好这两个啊,那你赌多少钱啊?” 正这时,前面一衣饰奢华、大肚肥肠的男人大喊了一声:“赌六百四十七号、六百四十八号、六百四十九号……黄金百两!” “哇!” 难得一见这大手笔,众人闻言都不由惊哗,天哪,这不过是初赛一场小比至于玩这么大?不期然瞅见那下注之人周身华贵……心下一转,暗叹:莫怪如此大手笔,果真是富人作派! 池炀也听到了,但黄金百两是什么?瞥见众人都一脸惊叹的模样,小孩儿眨眨眼,唔好像喊得越大越好?个十百千……于是池炀气沉丹田,放声大喊:“六六五号!六六六号!黄金千两!” 众人:“……” 周遭突然都安静了。 黄、金、千、两。 中年男人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要被惊掉了,其余众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我的天老爷!黄金千两!那可是黄金千两啊! 一阵寂静之后周围蓦然哗声滔天! “下注的是谁啊?我的天,没听错吧?黄金千两??” “这、这,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黄金千两啊!天哪……六六五号跟六六号是谁?真的强大如厮?” 而这时,一脆生生的声音答道:“六六五是我呀!” 众人:“……” 未出口的话都被噎在了喉咙里,众人僵硬着表情循着声源看了过去……嗯?没人? “六六五,六六六!你记下了没有?” 这声音怎么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众人回首低头,只见最后方有一不足三尺高的小孩儿在不停地蹦跶,紧接着便于人群中左蹿右钻的一股脑跑到了最前边! 池炀的小手巴拉在桌子前,仰头蹦跶了一下,道:“记下了吗?” 王祥:“……” 王祥:“reads();!!!” 我的妈!!! 又是这个小祖宗!!! 池炀见是那个负责报名的人,眼睛眨了眨,又见那人跟报名时一样震惊的表情……唔,难道这下注小孩儿不能玩? “小孩儿不能下注吗?” 王祥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孩儿默默退后了几步,双手握拳正要弯腰……这个姿势。 这个姿势!!! 王祥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膝盖都被桌子狠磕了一下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结结巴巴地罢手大声阻止道:“能!能!你能!我我我现在就记!!!” 妈呀海晏馆的地板! 池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拳头松开,直起身点点头,“好!”又脆生生地补充了一句:“黄金千两!” 王祥:“……”咽了咽口水,话说这祖宗真的知道黄金千两是多少吗? 池炀见人又没了反应,不高兴地皱眉,然后右掌成拳…… 王祥瞪大眼睛:“千千两!黄金千两!我记下了!” 池炀这才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扬起脸一本正经地点头,慢慢走出了人群。 王祥看见人终于走了,松了口气跌坐在凳子上,伸手擦擦汗,啊真特么的好心累……黄金千两啊我的天。 他当是一盘烤乳鸽吗?! 而此时,周围人才如梦初醒,等下,六六五号……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有一哥们突然灵光一现,失声喊道:“这,六六五号不就是那个六岁的么?!” 众人:“……”!!! 那个年仅六岁最小的参赛者! 而此时,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六岁小妖童把赌场搞得鸡飞狗跳之后满脸期待地拉着男人上了比武台。 “我跟你说啊。” “……” “待会儿那些穿白衣服的你别跟我抢。” “……” “我吃饱了有力气了,我要把他们一个个揍下去!” “……” “说话!” “……嗯。” 跟男人达成了共识,池炀的心情很好,于是扭动关节噼里啪啦地更起劲了。 深棕色的瞳仁悄然晕染上幽深的黑,熠熠金点隐于森黑中幽然而诡谲,池炀环视了一圈,殷红的唇瓣慢慢扯起,苍白的脸颊上爬上一抹诡笑。 很好,这场一共有九个穿白衣服的,都等着吧。 ——让你们头头不还我的面! 第23章 该吃饭了 - 鬼祖宗 - 疵厾 围观第七场百人比武的人数随着开场时间临近越发多了。 场下人头攒动骚动不止,场上的人交头接耳或面面相觑。群众想看谁大家都心里有数,莫说围观群众关心,连场上的人都暗地里神色复杂又古怪地看向南边一角。 那里只有两个人,更具体来说应该是一大人一小孩儿,与其他参赛者隔开了约莫半丈的距离,自成一角,与周围人群尤为格格不入。 本来参赛名单中有一个年龄六岁的就够突兀又吸睛的了,偏偏这小孩儿还跑去下注,下注也就算了,最主要还是赌自己赢而且这一赌就是出手黄金千两!这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在一角赌场引起骚动之后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海晏馆内众人霎时间都陷入了一阵找六岁小娃娃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浪潮当中。 这小孩儿简直了,不惹人注目才是奇了怪了。 于是乎,浑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的池炀就感觉自己像是脸上长了花儿似的到处受到目光洗礼,这目光来自台下台上四面八方的那真是相当的火辣辣。 好在这古怪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一阵响彻海晏馆的击鼓声带着层层震颤的声波于空气中缓缓传开,池炀在鼓声中悠闲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那两个身穿白衣的骨族人,殷红的薄唇微挑。 象征比赛开始的鼓声余音未歇,比武台上却是霎时响起两声惊叫。 “啊!” “谁……啊!” 观众们耳际还残留鼓声震感,瞳孔却捕捉到半空中迅速划过两道白色弧线,随之便响起重物砸地的闷响,循着声源转头就见馆内南边地板上横躺着两个人……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尘埃落定。 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围观观众停止了喧哗陷入了沉寂,都不由自主地骇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两名骨族人。 比赛一开始居然就淘汰掉了两名骨族人reads();。 观众的震惊尚未消弭,比武台上却是各种惊爆眼球的状况接连不断,直看得台下人震撼到无法言语,海晏馆内竟一时间诡异地陷入噤若寒蝉的局面。 在第七场比武之前一共经过了六场百人大比,虽参赛者皆有强有弱,但比武情况大体都相同。除了个别自恃武功高强者选择单枪匹马,大多数人会选择团体作战,团体作战优势也的确较为明显,人多势众别人会添几分顾忌不会贸然攻击,毕竟谁也不想打一个就惹来一群人的围攻,而且团体作战还可以围攻武力高强的独行侠,虽说起来总有些不光彩但赛制并没有限制,团体作战也不失为一种理智的作战策略。 当然了,独行侠也不是全部都会被淘汰,只要你的实力的确超凡,高过别人许多或者说比一整个团体的人都要强悍,那么纵使是团体作战的人看在眼里对其也会有诸多顾忌,若不是有过节,大多数人会明智地选择躲开,实力不济还要死磕这种愚蠢的做法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去做的。 但无论战术如何,团体亦或者单独战斗,其武力有多高强,前面六场比赛用时皆在半个时辰以上,并未出现过像第七场百人大比如此诡异又让人惊悚的场面。 第七场百人大比开场不过一刻钟,比赛就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 了。 观众席一片死寂,众人愣愣地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个人,表情凝滞,目瞪口呆。 其实不光底下人懵,池炀也有点懵。 他的确一开始就直奔那几个殡仪馆的去了,他就想着先把那几个都给踹下去再解决其他人,不过一共九个穿白衣服的,在比武台上没有扎堆在一起反而是分散得很开,除了他跟男人占据的南边一角就近有两个,其余人皆分散在各处了,台上人多并不好找,好在他们穿的衣服特别与众不同,池炀一看就想踹。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于是刚击鼓池炀就直接闪身到离他最近的那两个穿白衣服的身后,拳头一攥飞脚一踹,用的力度不轻,直接揍飞一个踹晕另一个,砸出场外动静挺大。 然后问题就来了。 比赛开始台上走位就各种凌乱了,池炀刚看准的那几个穿白衣服的很快就混战在了一群人头当中,这让小孩儿很郁闷,非常郁闷,因为他找不着人了。 年仅六岁的池炀身高不足三尺,属于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在人群中连根头发丝都见不着的心酸小屁孩,踮起脚尖都看不着人真是要多心塞有多心塞,好在小孩儿还是很聪明的。 轻哼了一声,池炀黑瞳金光烁烁,闪身飞跃,腾空而起,足尖轻点便立于前面一壮硕的大汉肩上,竟是生生将人高马大的大壮汉当作了自己的垫高石,在人群中赫然高立。 大壮汉只觉肩上一沉,愕然抬眼便发现有一小孩儿居然就踩在他的肩膀上!还未来得及大怒就见小孩儿突然眼眸一亮,随之仿若身后长了翅膀般动作轻巧灵敏地径直往前跳跃! 池炀的动作极快,一路踩着其他参赛者的肩膀畅通无阻,从南边一角不消一会儿就一路踩到了西边,唇瓣微挑,那里有一个穿白衣服的。 可怜那名骨族弟子正与人激战就不知被哪里来的一脚直接踹出了比武台…… 就这样如法炮制,池炀从西边踩着参赛者的肩膀一路到北边,在偌大的比武台上形如鬼魅,动作灵活又诡谲让人防不胜防,往往被踩肩膀者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能仰头瞥见小孩儿被风扬起的下摆,呆若木鸡。 而台下的观众更是呆愣,他们就见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孩儿凌驾于众人之上一路在半空中跃起、跃起、跃起……跟耍杂技似的简直神了,脚不沾地一路从南边一角绕着比武场飞跃到了北边reads();。 池炀一跃! 观众:“……” 池炀再跳! 观众:“……” 呆滞的观众眼睛只能呆滞地跟随着在空中飞跃的小孩儿移动而移动,台下数不清的脑袋跟上了发条似的动作那是相当一致,而等到小孩儿终于不在空中飞了――观众目光一顿,然后就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惊叫一声从场内飞到了场外。 观众:“…………” 一袭墨绿的男子不发一言地站在南边一角,浅灰色的眸子却是静静看着那个在场中肆意飞跃的小孩儿,方圆三丈内竟是无人敢近。 刘康等人离男子最近,但依旧是在三丈开外,他与队友苦笑着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顾忌和惊惧。 那个男人从开场就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很古怪,那人周遭的空气似乎尤其森冷,一开始还不觉得,但随着比赛正式开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凛然冷意逐渐蔓延开,太诡异了,仿佛靠近就会被冻成冰似的,周围的人是步伐一致的一退再退,渐渐从一丈到两丈,不知不觉已是让出了三丈的距离。 真是见了鬼了。 “你们也太没胆色了!我来!” 有人看不过眼,心一横便从人群里蹿了出来,大喊一声便朝着男人猛攻而去。 烟灰色的眸子跟随小孩儿已经挪动到了北边,小孩儿在那里停住了,男人仿佛对袭击之人毫无知觉,连目光都未曾收回,但随着攻击者靠近骤然一股森寒罡风大作,裹挟着凛冽的寒气从男子所在方位潮涌般猛地朝周遭极速扩散! 袭击者心脏猛缩,瞪大了眼睛却是在眨眼间便被寒风大卷而起于场外轰然坠落,一口鲜血随之涌出。 台上众人大骇,虽不像袭击者那般被卷落于场外却也是齐齐被掀起的罡风波及连连被逼退数丈! 这男人何等诡异! 气息冰冷的男子收回目光,淡色的冷眸无情无痕,冷冽的身姿在此刻动了。 池炀刚将最后一个穿白衣服的人踹出比武台,就听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传出各种惊叫声,正疑惑中仰头就见空中到处飞着人。 池炀:“……” 池炀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潮被不知名的力量拨开,数不尽的人由远及近皆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悉数卷起于空中,大多都在惊叫中被卷出掉落出比武台外。 场面实在太过诡异惊悚,池炀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多时,一个冰雕似的男人着一身墨绿缓步从一片惊叫的“飞人”背景中朝池炀走去。 长发披垂,身姿修长挺拔且带着极致的孤冷。 烟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池炀,淡色的唇瓣微动,声线冷淡。 “你该吃饭了。” 池炀:“……” 你、该、吃、饭、了。 池炀:“………………” 第24章 攥紧袖袍 - 鬼祖宗 - 疵厾 第七场百人大比获胜的名单出来了,而这结果……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这一场进入复赛的也是二十个人,但说是二十个人其实真正靠“比武”获胜的准确来说只有两个,余下的那十八个人…… 很棒,都是晕着进复赛的。 观众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场比武既惊悚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彩,就是这场比武真的能称之为“比武”吗?完全是那一大一小的武力碾压场吧…… 那两个人真是深深刷新了他们对“武力高强”四个字的认知。 第七场比武用时实在太短了,连前几场十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满打满算都不足一刻钟,而且从一开始就高-潮不断,让人除了目瞪口呆都无法作出其他表情。 先是不足三尺高的小孩儿在半空高难度动作“表演杂技”顺带踹人踹出节奏,然后就更高-潮了,一气息诡异的高挑男子突然动了,这一动台下观众的表情就完全无法掌控了,只能齐齐全程呆滞状地在原地欣赏“空中飞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海晏馆除了不断从台上飞出来的参赛者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之外,再无任何声响。 那场面真是难以描述。 你能想象偌大的比武台上不断有人惨叫着往场外飞的壮观场景吗…… 你能体会百人大比因一人之力直接导致比赛用时不到一刻钟的惊悚吗…… 你!不!能! 那男人从南边走到北边,一路罡风汹涌直接掀飞了绝大多数的参赛者,偶有运气好的没有被刮飞却是被隐隐的冰冷威压直接骇晕在比武台,场面太过壮观以至于亲眼目睹者都尚觉一切皆是一场虚幻。 这真实的场面显得那么不真实。 池炀回过神来的时候,台上的人数已经少了一大半,而男人垂目间台上仅存的又是一大半成了空中飞人,待小孩儿咽了咽口水之后台上已然人影寥寥,眼角瞥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面带惊恐尖叫着自己就往台下跳,动作特别利落。 池炀:“……” 真是已经无法准确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了呢reads();!!! 似乎对周遭的环境一无所觉,烟灰色的瞳孔死寂而冰冷,男子周身气息森寒明显有别于常人,仿佛天生王者自有一股孤冷凛然,他似乎不属于这里也并不将这尘世的一切纳入眼中,但他又的的确确真实地存活在世,两厢矛盾无解便尤其显得与周遭人事格格不入。 貌若谪仙,气息森然飘渺,像活在画中似的。 池炀有些失神的想,或许这男人真是神仙也说不定。 ――有他在的地方,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修长的挺拔身姿缓缓往前走动,池炀仰头定定地看着男人接近,目光炽热又纯粹。 他无法形容心中蓦然升腾的灼热感与焦躁情绪,他只是很想将这个人看清楚看仔细了,没错,一定要很认真地看清楚。 ――太不真实了,总觉得下一秒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浅灰的眸子稍敛,薄唇阖动:“走。” 池炀睁大眼睛不错眼地看着男人,眼见男人是真地站在他面前这才心下微松,目光下移,盯着眼前犹带寒意的袖袍下襟,手指微蜷,终是缓缓伸出手…… 男子脚步微顿。 身后的池炀扭过脸不发一言,一只小手攥紧了男人的袖袍。 稍顿片刻,气息冰寒的男子再次启步,池炀攥着那人下摆亦步亦趋,快下台之际才恍然发觉不对。 “等下!” 比武台四周还没有蓝光大盛,也就是说比武还在进行,台上如今剩下的应该不止二十个人,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自己淘汰了自己? 停下脚步,池炀松开了男人的袖袍,扭头环视了一圈比武台。 小孩儿抽了抽嘴角。 比武台上的确还有不止二十个人,不过除了他们之外都是晕在台上的…… 撇了撇嘴,池炀仰头冲男人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台下群众就见小孩儿绕着比武台周边一路将台上晕倒的逐个往台下踢,利落的动作明显带着急促。 观众:“……” 踢下第五个,比武台沿边的蓝光终于豁然明亮,光芒刺眼耀目。 池炀满意了也懒得去踢剩下的了,脚步哒哒地跑回男人身边,手一伸再次攥住了男人的袖摆。 “到点吃饭了?” “嗯。” “那快走吧!我又饿了!” “嗯。” 时值黄昏余晖寂寥,一大一小离开了海晏馆。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搞出如此大动静之后,神色淡定并且和谐友爱地商议着去何处下馆子悠然离开。 吃饭…… 观众:“……” 请别告诉我们他们如此着急结束比赛是为了去吃饭!!! 第25章 昙花 - 鬼祖宗 - 疵厾 繁星满天,晚风徐徐。 近日的天气还算好,白天日光大盛很是闷热但黄昏以后燥热会有所消褪,微风不夹带暖热,吹在脸上还是很惬意的。 池炀闲着没事干,房间显得闷便自己在客栈后院溜达。 后院不大,每日皆有专人打扫所以很干净,地方小但布置得很精巧。西面有一桌古朴的石凳隐匿于黑暗中,别致的小栅栏沿着石灰墙虚虚围了一圈,栅栏里的花开得正好,浅幽的月影摇曳还是能看出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很好看。 后院有几层不高的石阶,阶面因染上翠绿的青苔显得斑驳,池炀抬手随意扫了扫其上的小碎石,坐在小台阶上借着月光看花。 没什么高雅的情操,池炀也叫不上那些花的名字,就只是单纯地觉得挺好看的。 清风拂面,花香幽径,周遭一片夜的静谧,恬淡闲适。 单手支棱着尖尖的下巴,池炀挑唇很浅地笑了。 真好,虽然这里的环境很陌生,但比起以前他所生活的地方真是好太多了。不用整天忙着逃杀,没人要喝他的血,也不用担心没饭吃,每天都是很自在的生活,没有危机四伏也没有尔虞我诈,虽然有一群莫名其妙的白衣人要抓他但总体而言生活还是很惬意的,而且—— 虽然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几句话,但一直都有人陪着他。 池炀的眼睛盯着地面,半晌,支着下巴的手缓缓下挪,伸出食指轻触沙地reads();。 沙子细碎的棱角粗糙而小尖锐,皮肉被棱角戳得凹进去,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疼,触感很真实。 不是在做梦,他的确来到了这里。 如果这些日子不是做梦的话,那么——那个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吧? 触碰沙地的手指慢慢地开始动作。 长头发,五官轮廓很锋利,眼睛狭长冷寂,鼻梁很高,嘴唇特别薄,整张脸都没什么血色,凌厉有压迫感,长得很好看。 画到嘴唇的时候手指顿住,池炀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不像。 怎么都无法描摹出那人的样子。 负责打扫客栈后院的王叔提着木桶拿着抹布扫帚准备做清扫工作,眼睛一瞥发现最底下的台阶坐着一小孩儿。背影瘦小,最引人注目的是头发很短,别说及腰了连够上脖颈的长度都没,这跟臧殷大陆上的人普遍留着长发迥然不同,因这一点,他把池炀记得很清楚。 那是三零六号房的小客人,同住的还有一个容貌出众周身气息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 “呦,小客官在这儿看花儿呢?”许是小孩儿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天真烂漫需要呵护的角色,王叔对池炀的态度尚且谈得上和蔼,当下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池炀早就知道有人接近,但来者的脚步踩得很踏实,一步一步没有刻意收敛声音,敦厚却不甚平稳,一脚轻一脚重,应该是个腿脚不太方便的普通中老年人,便也只作不知不打草惊蛇。 池炀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好看。” “是吧,这段时间正好大多数花都开了,您可赶巧了,不过这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您要是喜欢啊明早过来看,那景色可美得紧!别的不敢说,但咱这后院虽小,到花开的时节那可是美不胜收哪!呦!”说话间王叔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放下提着的木桶,“快看!”手往一角指去,“小客人您运气可真好,月下美人开花都让您赶上了!” 池炀顺着王叔的指向望过去,西边一角有几株白花恰好盛放在于云层间隙漏出一截的月光下,微风摇曳,几朵纯白色的花于清浅的月光下婀娜多姿又多了几分圣洁,素净恬淡。 月下美人,倒是真挺好看的。 “您可能不晓得,这月下美人啊难养活,而且就只在夜里开花,花期还短得很,最多一个时辰就凋谢了,我长年在这儿才能瞧见几回,您这真是赶巧了哩!”王叔也的确是很久未曾见西边一角的花开,见花开了有些高兴,话便多了几句:“这月下美人开花可是可遇不可求,那些读书人说的什么……啊对,昙花一现,可不就是说这月下美人么!” 池炀站起身缓步朝西边一角走去,停在几株素净的白花跟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纯色的白花瓣。 “那么快就消失么……” “是啊,掌柜起初都不愿意栽培这月下美人,嫌麻烦,美则美矣但欣赏的花期不比杜鹃啊三色堇啊或者玉簪花之类的,好在有些客人是慕名而来,就冲这月下美人来住店的,掌柜的便也就留着了,但要看到开花啊可难,无声无息地开花又无声无息地凋谢,谁知道什么时候开又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池炀攥紧了拳头,很快伸手越过栅栏将昙花的盆栽整个捧起,在王叔的惊叫声中重重地往地上砸,陶瓷的花盆碎的稀巴烂,泥土崩飞零落,连枝丛丛,几株白色的花都被摔落在沙地上,白花瓣在震颤中染上沙尘reads();。 “欸!” 池炀侧过头看向王叔,眼皮往上吊起,青黑的眼睑上瞳仁透着极致的森黑,眉目间的狠厉让整个人的气息瞬间都变了。 王叔吓坏了,想要大喊的声音都在刹那间哽在喉咙里,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腿脚一软瘫在地上,看着池炀呐呐不敢言语。 清幽的月色下,面容精致的小童眼骨深凹,月影投射愈发显得眼眶周遭青黑一片,眼珠子黑得瘆人还有点点金光在黑暗中泛闪,殷红的唇瓣配衬着那诡异的神情,真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后院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池炀垂下头,看着沙地上平添泥灰的白色花瓣有些怔忡,瞳孔里森黑渐退,深棕色的眸子透出复杂的情绪,良久才侧头看向软倒在地上的王叔。 王叔被这一看又惊得连连往后缩了几寸。 池炀刚想上前的脚步顿在原地,抿唇,只轻声冲其说道:“对不起。”便扭头闪身离开了。 王叔瞪大了眼睛,眼前尘土飞扬而眨眼的功夫那小孩儿就不见了。 月上中天,云层遮蔽明月,清辉旖旎。 回廊中藏身于黑暗的人身姿颀长挺拔,月下只微露出墨绿色的下摆,一双烟灰色的淡眸在幽暗中泛出星星点点的清冷流光。 瘫倒在地的人,碎裂的花盆,洒落的泥土,染上尘土的白花,冰冷的视线一顿,停在了那沙地上还未描画完成的人物轮廓上。 那是…… 须臾。 袖袍中寒玉般的手缓慢地抬起,轻轻按上左胸膛跳动的地方。 丝丝密密的惆怅钝痛,隐晦而绵长。 ——他在不安。 寂静的夜,虫鸣窸窣而动,漆黑的房间里南边的木窗倏尔剧烈晃动,紧接着一小小的人影破窗而进,于客栈房间里翻了个滚,头“咚”地一声撞上了门柱上。 “嗷!” 池炀揉揉头,郁闷,冲得太快了。 无意间抬头,目光不期然撞进一双在暗夜中清辉幽冷的淡眸中。 无声地张了张嘴,池炀迟疑片刻,站起身低头拍落自己身上的灰尘。 “池炀。” 手臂一僵,池炀眸光闪烁,缓缓抬起头,“嗯?” 那人却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安静下来了。 真是的…… 池炀迎着冷眸举步靠近,在距离两尺的位置停下,目光坦然而炽热,“嗯?” 黑暗中,面容冷峻的男人将放置在桌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池炀伸手接过,丝滑柔软的布料,眨眨眼,嗯?衣服? 将衣服抖开,池炀嫌光线不足,跑到被他破开一个大洞的窗边借着月光看仔细。 真的是衣服,而且是…… 池炀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慢慢睁大了眼睛,好合身reads();。 “你帮我去做衣服了?” “嗯。” 池炀将衣服捧在怀里,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心里渐渐涌上一股强烈的情绪,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表达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那种酸酸软软的,有些熨帖又有些不安的感觉。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你……” 幽黑的房间里,池炀有些迟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认识我。”你会消失吗? “嗯。” “你,能跟我说我是谁吗?你又是谁?”你会消失吗? “……” “你跟我不是敌人。”你会消失吗? “嗯。” 池炀在黑暗中闭了闭眼,真想打死自己。 身旁突然感知到强大的压迫力,带着冰冷的气息,是他走过来了。 池炀一趟夜出就带了浑身的伤回来,虽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但皮肉伤斑驳的血道子密密麻麻,衣服这里裂一个带血痕的口子,那边又割开了一个。 老板娘送的新衣服就这么又成了“残衣”。 似乎夜的漆黑并不能阻碍男子的视力,淡色的冷眸只略略一扫就将池炀的伤口尽收眼底,袖袍微抬,泛着寒气的手在虚空中陡然现出浅白色的微光,手掌拂过的地方尚淌着鲜血的伤口尽数修复。 顿了顿,冷白的手缓缓上移,在池炀的头上停留片刻,刚刚小孩儿破窗而进撞出的一个脓包慢慢消肿。 看不清。 池炀这么想着,深棕色的眼瞳很快弥漫上森然的黑。 “无需耗费心神。” 冰冷的声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池炀睁大了眼睛,瞳仁里的那抹幽黑却不自觉自行消褪。 “身体尚弱,慎用‘天赋’。” 天赋?是指他的异能? “早些歇息。” 男子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池炀急忙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袖摆,脱口:“等下!” 没有回身却停下了脚步。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不是你拿完那颗水果就走了?” “……” “你,会消失吗?” ——像你的突然出现一样,是不是某一天我睡醒你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时间静谧地流逝,空气流动都仿佛凝滞。 久到池炀以为那人不会再回答他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冷冽的声音缓缓流泻。 “十年。” 第26章 还小 - 鬼祖宗 - 疵厾 月光穿过被破开的窗户直直投射在房间木板上,于半空中漂浮的尘埃裹上银色悠然无阻,不甚闷热的夜里晚风怡人。简陋的小木房被月色切割出光影两重,男子站在黑暗与月光流泻的交界处,微侧的脸部轮廓流畅也极为锋利。 微风撩起墨绿色的下摆。 池炀仰头看着那人被风吹动的黑色发梢:“十年是什么意思?” 镀上一层浅白月光的冷峻侧颜愈发显得孤冷,淡淡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斜睨池炀。 “你太小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眼神带着嫌弃。还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小! 池炀深吸一口气,满腹不平堵到嗓子眼又卡了一下咽回肚子。 仰头看看那人,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外加感受了一波身高差。 “……” 池炀沉吟:好像是有点小。 男子侧回头往前走了一步,挺拔的身姿霎时藏匿黑暗。 “等一下!”池炀赶紧开口:“我问的跟我太小了有什么关系?” “体弱难承。” “什么?” 男子却似已无意说更多,径直坐回到凳子上不再言语。 池炀见状简直要被气笑,这欠揍的面瘫。 不甘心。 小孩儿没犹豫,眸里金光一闪而过,在黑暗中身化虚影,待肉眼再次捕捉到时已然坐上男子身侧的凳子上。 池炀扭头倾身,看向男子的瞳仁是清湛的棕褐色,面容端得十足正经:“别每次都说些我听不懂的,我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孩子,你不知道跟小孩子说话要通俗一点吗?” 男子侧头看着池炀,月色眷顾的小木房里不算完全漆黑,男子浅灰色的眸子与月光透着相同的冷色调。 池炀沉吟: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眼神这么微妙呢? 无起伏的音调缓缓响起:“你非一般稚儿。” 通俗点就是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卖什么萌。 学会跟面瘫说话得自行领悟的池炀很快就意会完毕,噗嗤一声却是自己笑了出声,如果面瘫真的这么说话得多好玩啊。 “你这是在夸我吗?哎呀哪里哪里。” 淡然的目光落在小孩儿灵动的大眼睛以及略显无赖的稚嫩模样上,半晌才移开视线,缓缓说道:“早些歇息。” 池炀:“……”我去这面瘫也太不给面子了,居然一点都不搭茬reads();! 敛目片刻,男子蓦然睁眼。 “还有何事。” 原本坐在旁边凳子上的小孩儿此时已经大喇喇地坐在了桌子上。 “别着急睡啊,我还想跟你聊聊呢。” 然后池炀就见男子利索地闭上了眼睛。 池炀:“!!!”我可以掐死他吗! 爪风裂空的声音在黑暗中骤响也骤停。 曲起的纤瘦手指在距离男子脖颈不足一厘米处停下,池炀迟疑片刻终是卸了五指的力度,冷哼一声跳下桌子又一个闪身蹦跶上-床。 木床嘎吱响。 寂静的空气都在一字一顿地书写某小孩儿不爽的情绪。 夜已深,人无言。 雄斗大会分城赛事正在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五天之后各区的初赛都有了结果,进入复赛的参赛者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很快,复赛开始的锣鼓便敲响了。 五天时间内比武胜三场则可进入决赛,复赛的赛制很明朗。每个进入复赛的参赛者手里都有十张请战帖,这五天想跟谁比试就去下战帖,若是对方接受了便按照到时帖子显现的时间进行比武决出胜负,而若是半个时辰后对方还没有接受,帖子便会自动撤回到下帖之人的手上。 骨族作为臧殷大陆上根基颇深且被誉为被神仙眷顾的一脉,族人确是不凡,各种看起来让普通百姓匪夷所思的手段层出不穷,像海晏馆的比武台会发出蓝光,又譬如这复赛的请战帖。 这看似简单的请战帖可并不简单。 按照报名的顺序,比赛开始前每个参赛者皆被分发到属于自己的号牌,每个人手中拥有的十张请战帖上便标着跟自己号牌同样数目的数字,平时看着仅仅是块普通的木牌,唯有收到这请战帖的人才明其不凡。 这接受其请战之人如何表明意愿?很简单也很方便,只需将自己的号牌放置在请战帖之上,两者重叠之际会发出短暂的幽蓝色光,这蓝光的出现便视为己方已接受,与此同时,请战帖上便会出现字迹写明比武的时间地点。下战帖方则是会发现自己的木牌蓦然灼热且发出蓝光,随后其上会出现字迹写明哪个号牌接受挑战以及比武的时间地点,下帖的人只需要多留意木牌即可。 每个人在同一时间最多可发出十张帖子,只需在大会指定的几处有专人负责登记的地点记录下想挑战的号牌,负责人会定时在公布的复赛名册上做好相应记录,每半个时辰更新一次数据且会使用手段将请战帖“送”到各被挑战的人手中。这个“送”便颇为玄幻了,因为每个参赛者都可能在这五天时间内,于家中、客栈或街道上蓦然发现眼前蓝光虚闪,然后一张或者几张请战帖便悬空出现在面前。 在一个时间内,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收到不止一份请战帖,但每次都只能接受其中的一份,选择完毕之后便将自己的木牌重叠于请战帖之上,收到主办方通知的比武时间等消息时,剩下那些没有被接受的请战帖便会如数“撤回”。这个“撤回”亦是骨族人的手段,无效的请战帖会自动消失回到下帖之人的手上,而撤回到手中的请战帖依旧可以按照意愿继续物色对手进行投掷。 看似简单的比武台,看似简单的请战帖,无一不彰显了骨族人的神通,即便是此次没有参加雄斗大会并没有亲身感受到其神奇的普通老百姓仅听到传闻也都是赞叹不已,对骨族人的敬畏与推崇也愈发添上神圣的色彩。 池炀倒是也觉得新奇,但是身边明显有个更神奇的物种,两厢对比之下这种新奇也就变得不怎么新奇了。开玩笑,他身边这位大兄弟可是会自己将那些怪物捅出来的血窟窿给补上的reads();!手就那么一晃,嚯!还会给人治疗伤口的!还有,都不用动,古怪的冰冷威压就能将人压死的!这些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 话说…… 池炀盯着眼前零碎的东西,木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端坐在客栈房间内的凳子上面无表情的思考。 这神奇的哥们会修眼镜不? 木桌上放着零碎的玻璃渣,还有一副被碾压得已然扭曲变形只能根据那依稀的轮廓看出镜框模样的破烂眼镜。 这阵子池炀过得着实有些忙,要么忙着鬼鬼祟祟地逃亡,要么忙着跟面瘫斗智斗勇,最近还一时冲动便去参加了什么比武,每天都挺忙的,结果把这茬给忙忘了。 他的眼镜啊! 说来惭愧,出生到现在没看过几次电视更没摸过电脑手机的六岁小妖童池炀,不打架斗殴逞凶斗恶的时候是个实实在在的近视眼,后天也没怎么折腾啊,所以池炀估摸着他这是天生的,且这近视的程度……这么说吧,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打架的时候之所以另说,是因为那时候池炀的瞳仁是黑色泛金的,跟他平常的棕褐色眼球不同,也就是开挂跟不开挂的区别。 池炀这就很忧伤了。 他的眼镜碎成渣了! 虽然面瘫知道他有异能这点挺可疑的,哦,面瘫好像把异能叫做“天赋”,但他说不要经常使用,因为他身体弱还是什么东西的。池炀也不懂自己怎么就信了那面瘫说的,反正这两天他的确能不开挂就不开,但一个不开挂的时候是个重度近视眼的人为了不出门见到一条狗都能错当成一小孩,还是想着得戴眼镜。 这一想,便发现自己的眼镜已经成了破烂。 其实更准确的说这副眼镜不是池炀原来那副,池炀自己的那副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留下的这副是穿越到臧殷大陆前拿那个普通病毒感染者男人的,那会儿顺手揣衣服里了一直带着到了这里,池炀刚翻自己的破烂旧衣服时才给倒腾出来的,幸好这衣服还没扔,只不过这情形,不扔跟扔了好像也没啥区别。 自己的眼镜掉了,留下的又是一副破烂到不忍直视的。 池炀挠挠头,一筹莫展。 这地儿会有卖眼镜的吗? 就在这时,池炀眼前突然有蓝光乍现,瞳仁一缩,池炀刚要后退却发现蓝光消失了,只余留一摞请战帖出现在他面前。 池炀停下动作,眨眨眼睛,他给忘了,今天开始复赛了,这表明有人给他下战帖,他可以从里面挑一个打。看来想跟他打架的还不少啊,这一摞该有七八张吧? 还没等池炀拿过那一叠请战帖,小孩儿眼前却是又蓝光乍现! 一摞请战帖。 蓝光再现! 一摞请战帖。 蓝光再再现! 一摞请战帖。 蓝光再再再现! 一摞请战帖。 池炀:“……”!!! 这么多人想跟他打架?! 第27章 红人 - 鬼祖宗 - 疵厾 桌上正放的一块石头开始微微发出蓝光。 王祥瞥了一眼刚好看见石头开始发光,时辰差不多了,推了一把旁边的人,“走,该去换了。” 模样尚且稚嫩的少年应声后便收拾收拾东西起身,王祥也将自己这边的登记簿拿上,起身顺手便将一块写着“暂停登记”的牌子挂上,来到复赛名单的公布区。 复赛的名单公布区因为比赛需要,为了防止被他人撕毁或涂鸦,在名单墙周围拉了一根细细的红线以作界限。别看这红线状似平平无奇很是鸡肋,但只要你轻轻一碰,或者进入红线区域内哪怕一毫米,都会被不知名的力量驱赶连退数步,让人轻易不敢再往前。 王祥取下腰间的鸟禽纹铜制令牌,将令牌与红线相碰,红线竟是消失了,待同伴的少年踏入红线区域,王祥将令牌重新挂在腰间也踏入其内,不多时,红线重新出现,两人却在区域之内安然无恙。 将篇幅颇长的名册从头快速看了一遍,王祥屈指一弹,只见一束幽蓝的光迹快速向名册纸上飞去,触碰到的那瞬间,纸上每个名字后的请战内容皆消失无踪,如此再三,王祥弹指十次,便将篇幅极长的名册上除却名字号牌年龄以外的内容全部消除。 王祥放下袖摆便瞧见在旁的少年一脸惊叹崇拜的看着他,王祥一顿,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不觉荣誉,说话带着几分自嘲:“我这点小伎俩在骨族里也就是个打杂的,没什么值得敬佩的。师弟,你还年轻,兴许日后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 “王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你都这么厉害了都不算厉害啊?骨族真是太神奇了,能让我们普通人成为神仙一般的存在reads();!”模样青涩的少年兴奋不已,神态尽显对骨族的推崇向往。 王祥笑了笑,只低头翻阅登记簿,“好了,干活吧。老规矩,我念你写。” “好嘞!” “三号,一个。” “三十三号,四个。” …… “六百一十三号,三个。” “六百六十五号……”王祥嘴角一抽,“八十四个。” 垫脚仰头不断写着“正”字的小师弟闻言真是欲哭无泪,“师兄啊,怎么这六百六十五号又这么多人啊,写得我手都酸了。” 王祥没搭话,视线下移一行,嘴角又是一抽。果然,这六百六十五号跟这六百六十六号是两个神奇的人,一个吧每次都不少于四十个人下战帖而且是一次比一次人多,一个吧每次都一个想挑战的人都没!这都已经成围观人群闲谈必聊的话题之一了。 小师弟苦着一张脸,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字,嘴巴还是忍不住:“师兄,你说咱骨族的人都咋想的啊,就不能干脆点写个数字么,写八十四多简单啊,非要用这正字来写,也太累人了。” “骨主和各位位高权重的长老的想法可是你能懂的?上面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干活,赶紧写,后面还一堆人呢,快到时辰了。” 所幸这活泼的小师弟也算懂事,闻言没再抱怨,老老实实地写字,点头还挺赞同的模样:“师兄说的是,骨主那样神圣的人物,他的想法我肯定猜不到。”看着六六五号的人名,小师弟话头一转,“诶,师兄啊,话说这六六五号究竟是什么人物啊,池塘,这么奇怪的名字,还才六岁,六岁的小娃娃都进复赛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王祥对池炀的印象可是十足的深刻,尤其对池炀那一拳砸裂地面的场景久久不能忘怀。 一个六岁的瘦弱孩子能一拳砸裂地面,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啊!可这确实是他亲眼所见,真得不能再真,所以他对池炀能进入复赛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旁人并未见过,只按照平常小孩儿的标准去看待池炀,所以觉得神奇也是正常的。 没围观过池炀参加百人大比的人很多,许多参赛者都是比完就走了,进入复赛的每场百人大比也就二十个,其中不少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回去准备复赛了,而没进入复赛的觉得沮丧也无心再看比赛。尽管有一些还留在海晏馆围观战况,但池炀的比赛偏后不说还遇上饭点,除却热情洋溢的普通群众坚持围观最终得以看见那场耸人听闻的大比,参赛者里很大一部分人并没有见到,自然就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这小孩子能进复赛是靠同行的大人或者走狗屎运的。 于是有一部分进入复赛又对自身武力没多大信心的人都想着柿子挑软的捏,复赛可是一对一的,到时候这小孩儿可没人可以帮他,若是能跟他对上,这才六岁大的小孩儿还不是眨眼就给扔下台么!这一场胜利不费吹之力简直是不拿白不拿! 而眼见池炀这一个早上谁的请战帖都没接受,众多参赛者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看吧,要不是因为没底气,心虚了,那么多人挑战他怎么就不能随便挑一个打呢!明显就是小孩儿害怕了! 于是这越往后,请战池炀的人是越发多了。 王祥自是把大多数人的想法了解得通透的,只是……摇摇头,王祥无奈地笑笑,“师弟,你可别小瞧了这六岁大的孩子,传闻第七场百人大比用时不到一刻钟,兴许还跟这小孩儿有关。” 小师弟停下了书写的手,扭头睁大了眼睛,“不是吧,跟他有关系?传言不是说是那六六五号武力实在强悍直接跟仙人似的挥袖就横扫了全场,这才至今都没人敢战么?” “那还有个传闻说的是有一个小孩儿跟仙童似的踏莲漂移,全场脚不沾地的就把人扫荡出局了reads();。这你怎么就不说呢?” 小师弟挠挠头,“听是听说过,可这,这也太不可信了啊,仙童?就算是仙童吧,一个六岁大的仙童能干嘛啊……一个六岁的能厉害到这个程度?咱骨族内那盛名在外的几个天才都没这么厉害吧?反正我是比较信前面那个传闻的。而且现在这街头巷尾的不都流传六六五号是仙人转世么,还有些人说他就是那鬼仙……” 鬼仙三骨。 王祥闻言陡然一凛,厉声道:“师弟!” 少年模样的小师弟被这一声惊了魂,回过神时瞪大了眼珠子,手捂住嘴立马噤声,又慌忙四下张望了一番,眼见没骨族的人留意这边才缓了口气,又立马端正身姿,肃容向王祥鞠躬道:“是我失言了,谢师兄提点!” 在骨族内部,谁人不知这鬼仙三骨是这八百年来骨主以及各位长老心中的一根刺,纵使族内没有明文条例不准谈论,但“鬼仙三骨”四字在骨族称得上约定俗成的禁言,族内普通子弟轻易不敢在明面上提起。万一这话传到骨主或者长老们耳朵里,那不是给人添堵还自找麻烦么! 王祥蹙眉,看着公布名单上的六百六十六号,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别人不知情他却是知道的,这人是那小孩儿给报名的,虽然未曾亲眼见到其人,但初赛那第七场百人大比的战况短短四五天便已然是呈席卷之势遍布华堰县的大街小巷,传言是极度骇人,这六百六十六号更是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见者无不大呼那是“神仙般的人物”。尽管这说这话的人不在少数且见者描述的战况基本一致,王祥都难以相信。 以一人之力横扫全场?!而这六百六十六号竟是强悍到让人想起那神话般的人物鬼仙三骨么?还有那神奇的小孩儿又跟这人是什么关系?两人是何来历? 王祥蹙眉半晌,眉头终是一舒,摇头轻笑。 罢了,不管如何,这雄斗大会是越发有趣了。 这复赛开始的第一天,池炀就发现自己成了香饽饽。 这请战帖是一摞跟着一摞地出现,少则一次四十三张,多则一次足有…… “十叠八十,再加一、二、三……四张,八十四张?!” 池炀已经收出经验了,这请战帖基本是以八张为一叠送过来的,当然了不满八张的另说,超出八张的部分也都按照这规矩送,八张为一叠一份接着一份送,除却最后一摞张数不定,或等于八张或少。 早上这短短两个时辰,池炀就收请战帖收到手软,这每半个时辰就送过来一大波,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池炀也不是傻的,琢磨一下也就把人们的想法猜了个*不离十。 无非就是觉得他好欺负。 池炀撇撇嘴,照旧把新送来的请战帖随意扔在桌子上,尖尖的下巴搁在桌子上,有些纳闷。 虽然他也挺想揍人的,但这一睁眼就发现面瘫不见了!整整一个早上都不见人影,这种事还没发生过,人去哪里了?池炀郁闷极了,搞得他连打架都没兴致了。 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想要打他所以他生气了? “不会这么小气吧,最后不也没打么……”池炀皱着眉自个儿在那里嘀嘀咕咕。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第28章 可愿 - 鬼祖宗 - 疵厾 凛冽的冷风随之而至。 这阴风! 池炀眼睛一亮,扭头果然见来者气息冰冷、身高颀长。 “你……”池炀本想说你回来啦,转念却想人都来了这不是废话吗,于是话一转:“这一早上的上哪儿玩了?” “此地不宜久留。” 池炀一愣,“什么意思?”话刚出口却似是已想到什么,面色带上一丝戾气,“之前那些殡仪馆的又追上来了?” 见男子颔首,小孩儿戾气更盛,“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来一群就直接把这当屠宰场。” 男子没吭声,浅灰色的眸子只淡淡地看着池炀,池炀被看到浑身不自在,张嘴嚷嚷:“看什么啊,又不是我去招惹他们的,他们找上门来还不准我打回去啊?” “人已退。” 池炀又是一愣,“不是,你是说那群人追上来了又跑了?” 面容冷峻的男子敛目颔首。 “怎么可能,这都追上来了还能无缘无故……”池炀一顿,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抬头道:“你这一早上的就去打人了?” “嗯。” “一群人都给你打跑了?” “嗯。” “……” 池炀突然笑了出声,眉眼弯弯很是乖巧的模样,过于苍白的肤色此刻不显得瘆人倒是更衬得人玉雪可爱。 “哎呦看你这话说得一截一截的,我还当你是什么圣人呢结果你打起架来比我还不含糊。只不过打退的就说打退的偏偏你还特含蓄说什么‘人已退’,要不是我聪明都听傻了!” 缓步止于木凳前,男子微撩下摆,缓缓坐下,淡色的瞳仁看向池炀,冷冽的声线一如其人,轻启口道:“你可愿随我回去?” 池炀眼眸一闪迅速看向那人,略微抿唇:“你要回去?去哪儿?” “十二囚莲山。” 池炀眨眨眼,哦,好像问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你这就回去了?不拿那颗果子了?” “拿。”男子一顿,眼睛看着池炀缓慢开口:“雄斗大会我不再参加。” “啊?不参加了?”池炀又懵了,“你说你要拿那颗凝魂果,这比赛你又不参加,那你怎么拿?” “凝魂果存放于骨族圣地阴阳殿。” 池炀听明白了,这人敢情是打算冲向人老巢直接去抢啊!思维一顿,不对,既然他是打算直接去抢那一开始还干嘛要来参加这雄斗大会啊?这不多此一举么……嘶,等等,这雄斗大会好像是我给他报的名。 池炀:“……” 也就是说,面瘫来这儿很可能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知道凝魂果在哪里后是准备偷偷去抢的,结果半路杀出他这么个“好心人”给报了个参加比赛的名,而面瘫只是将错就错顺着也就去参加比赛了,但这一不小心就搞得太出名,以至于好不容易甩开的那群人又开始阴魂不散的追杀,这事情是慢慢搞大了,面瘫再参加比赛的话就将自己置于明面上了,所以他才说不去了reads();。 思绪七弯八拐的池炀在脑子里将所有想法闪过,很快,理清前因后果的他终于被之前的自己蠢哭。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池炀苦着脸,“早知道就不报名了,我这还天天磨磨唧唧的等复赛呢,还是你聪明,直接去抢多省事儿啊,指不准早几天摸过去现在都把那颗果子吃进肚子里了呢。” 男子没说话,但这默认的态度也是承认了池炀的说法。他的确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直接去阴阳殿拿凝魂果的,只不过小孩儿那天说帮他报了名还表现得很是期待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便接下了那块号牌。可随着预赛结束,大街小巷的各种传闻估计都传到骨主耳朵里了,这些天来华堰县的骨族人一波接着一波,甚至他还发现,除了骨族还有第二方势力在渗透追查,对方是敌是友尚且不明,情况不容乐观。 拿凝魂果势在必行,但此行变数太多,他自身且不论,池炀…… 被世人骇称为鬼仙三骨的男子冷寂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小孩儿上。 面容苍白精致,四肢极度瘦小。池炀的身体已经恢复,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 浅幽的月光下投映出池水里扑腾的小孩儿。 只剩一副皮包骨的身躯瘦弱至极仿若微风能折,深浅不一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淋漓,脊背之上更是遍体鳞伤,各种凸出皮肉的旧伤疤蜿蜒遍布,其上密密麻麻地覆盖肿胀化脓血的外伤,无数紫青的淤血混杂其中,每一眼皆是惊心。 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殷祖。 ——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喂,想什么呢!”池炀被忽视了,有些不满地开口,深湛的棕色眼球清透仿能见底,殷红欲滴血的薄唇给惨白的面容时时增添几抹艳色。 男子眸光微闪,他想起了初次在巷中与小孩儿见面的场景,良久略略摇头,孤冷的声线浸透着几分悠远的意味,说着池炀听不懂的话:“你终归是你,无论身处何方,身陷何境。” 无论世间如何幻变,无论身躯如何狼狈,你的生命永远鲜活。 “这说的不废话么,我肯定是我啊,难不成换件衣服我就不是我了么。”池炀瞪大眼睛:“你也是你啊,就算别人说你是什么鬼什么仙的,你不也……” 池炀话说到一半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个来回,却终是僵硬着抿回一条直线。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眼前的这一双眼睛。 无焦距的灰蒙冷然弥漫瞳孔,茫茫如一洞捉摸难透的冰帘,烟灰色的眸子仿佛淬尽了来自深海的死寂,带着亘古的寂寥沧桑,毫无人息。 “我已不是我。” “……什么?” 气息寂冷的男子却仅是缓缓垂目并不作何解释,挺拔的身姿宛如一柄直指苍穹的利剑,锋利至极却也透着极致孤独的冷色。 池炀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而那时候他才懂得这句话轻描淡写了多少沉重的过往,这双淡色的眸子又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凉。 第29章 一分钟? - 鬼祖宗 - 疵厾 房间内两人相顾无言,而半个时辰后,池炀眼前骤然蓝光大盛。 又是一堆请战帖。 池炀看着这数量又多了不少的请战帖,开口道:“雄斗大会我还是继续参加吧。” 男子将目光投向池炀。 池炀拿过一张帖子在手中把玩,瞥了一眼男子,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不管他们是真的想抓我还是抓……你。”顿了一下,眼见男子依旧面色无波,池炀继续道:“权且当做我们两个人他们都想抓吧,现在知道我们在哪里也知道我们参加了比赛,那么他们被你打跑后可能还会想想法子该怎么对付我们,但万一我们不参加这比赛了,突然就不见了,他们一慌也就顾不上想什么抓捕的办法,这追查的动作肯定就更大了。” 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池炀,池炀也只好继续说下去:“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了咱们参加这比赛了,而我们参加比赛为了什么啊,他们肯定会想,这雄斗大会最终的奖品就是凝魂果,我们很有可能是冲着这东西去的。那这时候我们突然不见踪影,他们肯定会防着我们去偷,那我们此行去什么阴阳殿肯定不会太顺利,说不准他们就等着我们去呢或者早早把凝魂果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所以你弃权,有空就去打探消息看看这凝魂果有没有被转移,我就继续参加,最好啊是能把事情越搞越大。一个人突然不见了而另一个却在大庭广众下肆意张扬,这就能让他们怀疑我们的动机,兴许还能彻底扰乱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以为我们的目的不像冲着凝魂果去那么简单,分散掉他们一部分注意力,然后我们再趁机去把凝魂果给抢了!” 面如寒玉的冷峻男子依旧淡淡地看着池炀。 “怎么不说话啊,我是不是很聪明!” 然后池炀就见那人面瘫着一张脸,缓缓说道:“方才说的是我不再参加。” 池炀:“???” 思考了一分钟,池炀终于懂得男人说的什么意思reads();。 ――我说的是我不参加又没说你也别参加,我说的就是你说了这么多的意思,是你之前自己理解错了不是我的问题,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多,我早就是这么想的了。 池炀:“……” 于是―― 池炀深呼吸了几个回合才堪堪忍住想掐死人的冲动。 这尼玛的你知道就早说你就是这个意思啊!尼玛你就看我一个人说一大堆解释半天特好玩是不是!这搞了半天你是省了口水我就成了个二愣子了是吧! “你这个……”池炀被气笑了。 坐在旁边的冷峻男子却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淡定模样,见到池炀一副快被气死的样子还很贴心地亲手给倒了杯清茶放在小孩儿跟前让他顺顺气。 池炀觉得自己气得更厉害了。 深吸一口气,清透的眼珠子蓦地流转出几分狡黠,池炀的唇边爬上一抹诡笑。 “既然我们意见一致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就按说的,尽可能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吸引注意力啊我想到个好办法,现在大街小巷的不都在说你跟神仙似的特厉害么?这样,你的好名气也别浪费了,你别弃权了,复赛直接跟我打!但是这比赛你不能打赢,你就得输给我!你想啊,传言得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哎呦喂居然输给了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这消息得多劲爆啊是不是!” “……” “这样既能让你之后都名正言顺地不参加比赛了,又能一下子把目光都转移到我这里来,我连想怎么搞大事情都不用了,两全其美啊!你说这主意是不是特别好?” “……” 池炀冲着男子笑得特别纯良。 一袭墨绿衣衫的冷峻男子沉默片刻,略略颔首:“可。” 池炀笑得更纯良了,咧着嘴巴随手就从一堆请战帖里抽出一张,虚影一晃便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比武木牌,然后快速将木牌重叠放置在请战帖之上,蓝光闪现之际房间大门也被撞开。 浅色的灰眸淡淡,只见一个小黑影迅速窜出门外,匆匆撂话尤带兴奋:“我这就去先打完两场!等打赢你后估计都没人敢跟我下战帖了!” 话音未落小孩儿已不见人影,余留尘土飞扬。 房间内,男子缓缓抬起衣袖,露出一双如白玉般无暇的手,缓慢地执起茶壶。 轻烟袅袅,清香徐徐。 无人看见薄唇边那一抹微乎其微的上扬。 王祥低头翻阅登记簿。 一个早上过去了,但明显复赛第一天参赛者们的情绪都很高昂,尽管已经有不少战败的被淘汰了,这下战帖的人数依旧不见少。新一批的还没更换完毕,王祥翻了翻,还差百来个人。 旁边的师弟突然发出惊呼:“接了!” “嗯?”王祥抬起头。 “师兄!那个六岁的参赛者接受请战帖了!” 王祥一愣,下意识地往公布区六百六十五号的号牌位置看去,果然见到那号数后面满满一列的“正”字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已迎战”三个字reads();。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哎呀,师兄你别愣着啊,快念,我记完要去看比赛呢。” 到底是少年心性,看着师弟很是兴奋的模样,王祥轻笑:“好,我这就念,待会儿我再帮你看看他在哪个擂台。” “谢师兄!”小师弟眼神发亮,“诶,师兄你怎么好像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啊,你就不想见识见识这传闻中踏莲而来的小仙童?” 王祥看着“池塘”两个字,嘴角一抽:“非是我不感兴趣,只是……”你师兄我早就见识过了,而且并不想再回忆某小孩儿一拳砸裂地面的惊悚场面。 “只是什么?” 王祥面色僵硬,只摇摇头:“没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出意外地,池炀接受了请战帖的消息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来公布区看看迎战情况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池炀号牌后那一列壮观的“正”字着实抢眼,众人看了一早上都看习惯了,这乍一下“正”字全消失了只留下几个黑字,能不引人注目吗? 定睛一看居然是“已迎战”三个字! 哎呦!人们可是眼神一亮,可算等到这个小娃娃出战了啊! 于是本就等着看热闹的人是一窝蜂地挤向了登记处。怪就怪这公布区只写了迎战却没有写明具体的对战时间和对战地点,除了要进行比武的两个人和登记的人,其余的大家伙都不知道情况,于是便可怜了王祥这工作量本就大还得给众人指路。 王祥在说完第十八遍“他在第七擂台,比赛刚刚开始”后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口水。 “我真服了这小祖宗了……”王祥欲哭无泪,这小孩儿是他克星吧! 然而,对池炀的赛事翘首以盼的各位热心群众却未能如常所愿。 根据王祥提示的地点,黑压压的一群人携伴跑去围观的时候却发现第七擂台上毫无人影,群众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很是茫然。 “没有人啊……” “那人说错擂台号了?” “什么情况?按照那人说的这比赛应该都开场三分钟了啊。” 县区内的围观百姓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疑惑,这时候,有人眼尖瞧见了擂台西边角落有一身着蓝灰衣服的人,顿时大呼:“裁判在那儿呢!走,问问去!” 此次比赛的裁判由四海商会的人担任,统一着蓝灰色刺绣锦服。人们走近一瞧,那人果然是裁判,衣服背后还有着四海商会的标志。 而这一问,得到的答复把大家都给彻底弄懵了。 “什、什么?已经打完了?一分钟不到那小孩儿就把人给踹下台了?” 小孩儿赢了? 还是一分钟不到的就把人给踹下去的?! 一分钟不到?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儿不到一分钟就把一体型彪悍的大汉给生生踹下去了?! 群众:我确定你这是在逗我! 第30章 六岁仙童 - 鬼祖宗 - 疵厾 池炀复赛第一场随意抽到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虽然年纪不轻了但的确是身强体壮的,个头也不小,一身的腱子肉。只不过这大叔虽体格壮硕,但对于池炀来说的确也算不上什么有力的对手。能在时刻凶险的病毒世界里摸爬滚打活过这么些年,池炀的身手也不是白白生出来的,加上本就天赋出色,寻常人想要打赢他那是很难的。 池炀也没有下狠手,只不过求胜心切地想着赶紧打完两个好去跟面瘫打架,所以这比武开场令一响,池炀便蓄力虚影一晃发起进攻,在大叔还在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的时候一脚把人给踹下比武台了。 比武规则写明,只要谁先掉下擂台谁便作战败。 池炀见人已经掉下擂台了,但左等右等也没听到比武结束的擂鼓声响,纳闷地回头看裁判,却发现裁判僵在原处,张大嘴巴,一脸活似被雷劈了的表情。 池炀可没耐心等,见这裁判一副傻掉了的样子,干脆自己跑到角落的擂鼓处,踮起脚拿下鼓锤,哐当一下自己就把这擂鼓给敲了,捏着嗓子便大喊:“我宣布!六百六十五号获胜!” 裁判:“……” 等池炀足下生风似的地跑了,裁判才回过神,却是匆忙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啊好痛!”摸着火辣辣疼的脸颊,裁判的眼睛望着小孩儿飞跑的方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的天……这居然是真的……” 华堰县这一天下午,所有的茶馆酒楼皆是座无虚席。 本就是盛产富豪之地,华堰县内的百姓虽不说都是家财万贯,但好歹人们都生活安乐,衣食无忧,来茶馆酒楼闲憩话聊花费上些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让大家伙都聚在一起闲聊的便是这一下午发生的极新鲜的事! 他们在华堰县居住了这么久都未曾听闻如此新奇的事情呢! “千真万确啊!那六百六十五号就是仙童啊!那细胳膊细腿的,长得也还没我腰高呢,嚯!一瞬间人就不见了,你们猜怎么着?我就听那张兄啊一声惨叫,定睛一看人就被踹飞在台下了!” “对对对!都没看清那小童是如何动作的,那么高大的张兄啊,被那么小的孩子愣是就给踹飞下擂台,简直难以置信啊!” “可之前不都说这小儿是靠那同行的大人帮衬着才得以进复赛的?怎么着,难道真有传闻的那么厉害?” “那可不……” 酒楼茶馆内议论声不绝,亲眼见过池炀比武的人和只听到消息未曾亲见的人聚在了一块儿。见过的人那是一个个唾沫横飞,手脚并用地激情表述着自己所见到的场景,一个比一个激动,说得那场面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神奇,把没见到的人给说得全程目瞪口呆,直把池炀都往神仙上夸,那是描述得能飞天遁地,张口就能喷火似的。 “嗨!你们没去看比赛真是太可惜了!我之前看他那模样就觉得这小孩儿不普通,别看人家小啊,那五官可是真真的精致,还有那肤色呦,比艳绝四海的环玥姑娘都要白皙三分!若不是天上来的我都不信!” “不错不错,那可是百年难遇一次的小仙童!浑身都透着仙气呢!” “谁成想这小娃娃真这么有本事呢……听你们都这么说,哎,没去看真是太遗憾了。” “也别遗憾了,这不那小仙童才打了两场么?左右他还得再胜一场才能进决赛,这几天啊我们还能再见上一见reads();!” “对对对,差点给忘了!可这,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比这第三场啊?” 正这时,酒楼外突而人声鼎沸煞是喧哗。 酒楼里的人被这一动静搞得有些纳闷,抬头望外便见门外行人脚步匆匆,却都是面色兴奋的模样。 “这是……”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便出去了,急忙拉住街上一位行人问询:“这位兄弟,你们这可是有什么好去处?如此着急?” “嗨!你还不知道啊?”行人语速很快,透着兴奋:“那小仙童刚刚给人下战帖啦!” “啥?” “就那连胜两场的六岁仙童啊!亲眼所见,他刚刚去给那六百六十六号下战帖了!” “啥、啥?!” “不能在这儿耽搁时间了,我得赶紧过去占位置先,迟去了可就瞧不见了!”说完,那位行人便扯过被攥住的袖子,大步一跨,又一次加入脚步匆匆的行人大军中。 留下来的男子呆愣片刻,突然一拍大腿,都来不及进去跟里面的人细说,只急忙大喊一句:“快呀,那小仙童居然要跟那大神仙比赛了啊!”便赶紧加入抢位置行列。 华堰县区的这一场雄斗大会因为池炀的掺和,至此算是彻底热开了锅。 池炀完全没想到,自己匆匆打完的两场比武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多的“粉丝”。 打赢一场之后池炀一鼓作气地便接下了另一个请战帖,他只想着这两场比赛速战速决才好安心跟面瘫打架,可没成想这两场比赛打完之后,自己居然从“鬼童”变成“仙童”! 这可真是有意思。 在原来的世界,别人对池炀是避之不及,见到他都要吓到尿裤子,这里可倒好,打架打赢了,非但没惹人害怕,还一群人追着他喊“仙童”。 池炀摸摸下巴,不错,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他已经给那面瘫下了战帖,如今回到客栈静候面瘫接受,然后等比武时间下来就可以痛快地打上一架! 一想到这儿池炀就乐。 跟那男人待了这么些天,天天憋一肚子火气,这次总算可以正式跟他打一架!更重要的是……池炀咧嘴傻乐,嘿嘿嘿,按照之前说好的,这场比赛他铁定赢,面瘫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他!哎呦这下面瘫这该多没面子啊! 光是想想都能笑到合不拢嘴。 毫不心虚的池炀扑倒在床铺上,脸埋在被子里不断地蹭,嘿嘿嘿地偷笑不停。 到时候就先狠狠踹他,哦不能踹太狠了得留着点力,然后揪过他胳膊再飞身一个回旋踢,再拎他回来拿膝盖顶他肚子,背上再来一下…… 池炀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能去比赛!这一不安分就在床铺上蹭来蹭去滚来滚去。 于是—— 回到客栈的男人一踏进房间就见到一个小屁股撅起来在床上不停扭动,姿态撩人。 “……” 第31章 论下马威 - 鬼祖宗 - 疵厾 池炀正偷笑着呢,突然感觉不对,马上从胡乱卷他一身的被子里攒动着钻了个脑袋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冷然无波的目光停留在池炀凌乱成杂草堆的头发上。池炀额前细碎的短刘海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这会儿也都成了一撮冲天炮。 池炀蹦跶着从床铺下来,“诶,我已经把请战帖给你发了,待会儿你要看见帖子记得接受啊。” 男子顿了一下,颔首,走到桌子旁缓缓坐下。 池炀走了几步蹦上旁边的凳子,眼珠子转了转,“你这一两天的都去打人了?” “嗯。” “都是那些白衣服的?” “嗯。” “来的人多不多?” “尚可。” “诶,那需不需要……” “池炀。” 池炀话一噎,疑惑的抬头,“啊?” 男子的视线粘在池炀的脑袋上久久难以转移。 池炀迟疑着把手往头上摸,“怎么了?” “头发。” 池炀便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突然动作一顿,笑得一脸邪魅狂狷,“我是不是特好看?” “……” “诶,我就最烦你这种时候老沉默!你几个意思啊!” 男子却是在沉默一瞬后略略颔首,“自然。” 八百年前,殷祖仍华名在世的时候,臧殷大陆上谁人不知殷祖盛颜仙姿,耀如春华。但凡有幸亲眼见过殷祖容貌之人无不感叹造物主巧手。以至于在当年,市井百姓上至病榻床前的老妪,下至牙牙学语的稚儿皆对一句曲辞耳熟能详——桃花夭夭,愧不如殷祖眉梢轻挑reads();。 ——这还能不好看吗? ——就算头发乱成鸟巢也是好看的。 池炀眨眨眼睛,嗯,他听到了什么,自然,自……嗯?! 池炀的眼睛骤然绽放光亮,清湛的瞳仁里波光潋滟,像是艳阳下泛起璀璨波澜的一池春水,看着男子语意尤带震惊:“哎呦,我没听错吧?你这句话是在夸我?” 男子敛目,却是不再理会了。 池炀这次没恼,非但没恼,心里还特美!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谁成想居然能得到这么一个答复!虽然也不是没被人夸过长得好看,但这话从面瘫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自己这好看能好看出天际呢!这怎么就感觉自己跟天下第一好看似的呢! 池炀特诚恳的拍拍身旁人的肩膀,“哥们,你也好看,特别好看!真的!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哥们:“……” 池炀傻乐了半天,支着下巴默默地想:嗯,面瘫性格不好但这人还是不错的,特别诚实! 天下第一好看的池炀念着面瘫这人还不错,于是大发慈悲地决定:比赛的时候,背上那一下就省了吧…… 复赛比武时间仅限于白天,从卯时到申时。 池炀下战帖的时候天色便已不早了,若是稍慢片刻便会过了时辰,只得明天再战,所幸池炀的运气不错,跟男子这场比赛恰好占了最后的擂台。 余晖斜斜地照映擂台一角。 台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池炀默默看了一眼台下里三圈外三圈黑压压都看不到边际的人群,一时无言以对。 庞大的围观人群却因这轻飘飘的一眼引起巨大的骚动。 “快看!小仙童!” “小仙童看这里了!” “哇,真是小仙童啊!大神仙快看过来啊!” 池炀:“……” 池炀默默把头扭回来。 饶是许金堂作这裁判已经主持记录过多次赛事,也被群众这围观的大阵仗给吓到了。咽了咽口水,我的天,这围着的人得成百上千了吧,一眼都瞧不见尽头啊! 台下的人已然等不住了。 “怎么还不开始啊!” “到时间了,快开始啊!” “就是啊,早到时间了吧,我们等好久了!” 许金堂眼见手中的石子还没开始发蓝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时间怎么还没到啊,再等下去感觉擂台都能给这群围观的踏平了…… 石头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 许金堂大喜,也顾不上等这石头蓝光大盛了,快步走到南边角落,伸手迅速将鼓锤拿下,用力一打。 “比赛开始!” 众人被这一鼓声给震得耳膜疼,不过没人抱怨,眼睛都睁的大大的看着台上,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这场赛事reads();。 池炀听到鼓声敲响了却不着急发出进攻。这一场可不一样,池炀不想速战速决,他就想慢慢磨蹭! 嘿嘿嘿。 小孩儿脸上露出诡异的傻笑。 池炀左右甩了甩脖子,手腕脚踝都运动运动,眼睛却是不错眼地盯着对面的人看。 长发披垂,五官冷厉。瞳仁的颜色极浅,如一面白雾涔涔的水镜,冷而无光却是不可描述的幽暗深邃,一张冰雕玉琢的锋利容颜俊美无俦却是真真的让人望之胆寒。 长身玉立,气质卓然,却是浑身带着极致的孤冷,遗世独立,不染尘埃。 ——他就沉默地站在那儿,周围到处是人。 池炀有些失神,僵硬片刻才将那陡然升起的不知名情绪驱赶出脑海。 他居然在某一瞬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可自己明明才刚到这个地方,与他更是近些日子才遇到,前六年自己一直在z国,这能去哪里见过他?自己真是傻了吧。 思及此,池炀不再多想,决定专心比赛。 “喂!”池炀大喊了一声,男子应声望了过来,人群也被这一声吸引齐齐注视,池炀左右看了看底下这乌压压的一群人,偷偷走近几小步,随后站定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快速道:“待会儿打着打着你就自己找时机掉下去啊。” 男子听到了,沉吟片刻,轻轻颔首。 池炀见人点头,右脚便摩擦着地面向后退了一步,左脚向前作躬步,双拳一握。 心里吐槽着自己这架势够做作的,面上却是一脸慎重的模样,池炀想了想,上场比赛那个磨叽的大兄弟比赛前是怎么给自己下下马威的?还挺有气势。嗯,好像是…… 于是男子便见池炀突然一个高抬腿,嘴上还喊了一句:“哈!” “……” “怕了没有!” 群众:“……” 池炀见男子毫无反应,默默放下了腿。 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池炀在原地扎了个马步,“我要认真了啊!”然后便左拳置于腰间,猛地出右拳,大喊:“哈!” “怕了没有!” 群众:“……” 收起右拳,池炀左拳再一挥:“哈!” ……然后众人便见那墨绿衣衫的男子在小孩儿原地挥出左拳的同一时间往后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 掉、下、擂、台。 池炀:“……” 群众:“!!!” 池炀:“!!!” 我只是来下个马威,现在尼玛你掉什么掉!!! 第32章 强制睡觉 - 鬼祖宗 - 疵厾 阴风谷。 细细密密的头盖骨缠绕在镂空奢华的金座上,素手随意地抚着座上的一块白骨,紫衫女子发出一声轻笑。 座上的女子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带着惑人的妩媚妖娆,纤细白皙的左足踝上扣着一只人骨镯子,镯子上坠着两粒精致的金铃,随着从座上走下台阶的动作,铃铛作响,清脆惑人。 “你说那白敬云到现在还没醒,连那个白渝忻也都下不了床了?” “是的,总领。” 丁沁沁水袖翩翩,闻言面上笑意又多了三分,“这听着可真是畅快呢。”说完略略颔首,轻挥衣袖,底下身着黑色劲装的人便要退下。 “且慢。” “总领还有何吩咐?” “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结果?” “这……”黑衣人状似为难,却不好不答:“属下惭愧,原本是有的,但如今……” “哦?”丁沁沁柔声问道:“什么叫做原本有?” 黑衣人一骇,立马屈膝跪下:“启禀总领,前日属下率人暗暗跟在骨族人身后一路追查到华堰县,本快查到了那小妖童的下落,不料途中却突然出现一名男子与骨族的人打斗。那男子以一人之力便将三十余骨族人打退,实力强横,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便先撤退,再派人去搜查时却已寻不到那人踪迹了,妖童也失去了行踪reads();。属下办事不力,请总领责罚!” “有人阻拦骨族的追查?”丁沁沁挑眉,“这男子你可查到是什么身份?” 黑衣人摇头,“属下派人调查过,但古怪的是此人像凭空出来的,竟是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查不到。” “一个查不到的人……”丁沁沁沉吟:“你可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那人高超八尺,一袭墨绿袖袍,样貌冷峻,周身气息冰寒入骨……看着着实有些骇人。”黑衣人现在想起昨日见到的场面依旧觉得骇然,他从未见过有人如那男子一般,仅一眼就觉得周身四肢百骸都被冻结,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栗别说丁总领,连面见族长时他都未曾有那感觉。 丁沁沁却是突然转身,纤手一把攥起跪着的黑衣人,面容逼近,平日潋滟的美眸此刻瞳仁骤然睁大,檀口轻启,声调却似是激动到颤抖:“你是说,那人高超八尺,周身冰寒?!” 黑衣人吓坏了,他从未见过总领如此激动的模样,冷汗涔涔,只敢战战兢兢的回答:“是、是的。” 丁沁沁蓦地松开手,黑衣人浑身冷汗的跪在地上半分不敢动作。 “下去。” 黑衣人不敢抬头,暗暗擦了把冷汗,低声应是便撑着镇定退下去。 “等下!” 黑衣人腿一软差点又给跪了。 丁沁沁颤抖着蜷住手指,闭了闭眼睛。 那日她便觉不对,白渝忻说是妖物作祟,但这哪里来的妖物强大如厮竟能将骨族上上下下几十个人一网打尽,甚至连有几分本事的队长都给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起码这些年她是闻所未闻。况且兽潮已过,就算是鬼兽,单只的鬼兽也并无那么强悍,而那日探查到的骨族弟子的脉象,倒很像是…… 真的会是那个人吗? 手指捏得发白,丁沁沁堪堪忍下情绪后缓缓开口道:“此事你无需再究,我……亲自去查。” 池炀拨开房间窗边的木栓子――窗户哐当一声卡歪然后直直掉下去了。 池炀:“……” 这破窗子也太不结实了吧! 池炀选择性失忆地把之前自己半夜破窗而入的事迹给遗忘了,垫脚扒拉住窗户的沿边,抬头望天上。 一轮明月被云雾遮掩。 池炀狠厉一笑。 很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今晚一定要把那面瘫给生吃了! 这两天,池炀真是给憋坏了。 那日在擂台上糊里糊涂得就赢了男人之后,他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每每回想还都气不打一处来,那是越想越是不得劲。 这本来算盘都打好了要在众人面前落他面子,可这面瘫来这么一出,哦,赢是赢了,但这但凡有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是面瘫自己下去的吧?!自己这还没打痛快呢面瘫就认输了,这也,这也! “真是气死我了……”池炀面目扭曲了一瞬,更加坚定今晚一定要吃人的决心reads();! 不过,他已经一整天没见到面瘫了。 自从跟池炀的比赛戏剧性的落下帷幕之后,男子便整天神出鬼没的,偶尔才在客栈露个脸。池炀知道男人对凝魂果很执着,说不好奇为什么是不可能的,但许是池炀觉得跟男子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问问题,男子也很可能什么都不说,池炀便迟迟没问男子要凝魂果来干什么。 这些日子他自然是听说过凝魂果的传说,说什么殷族至宝吃了能长生不老。听着是很诱惑人,但具体说不清缘由,池炀就是觉得男子并不是冲那什么长生不老去的。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池炀发现自己越来越想探究清楚。 从一开始的事不关己,尽管男子救了他性命他也并不感恩更不愿意掺和进这个世界到现在的主动想要探寻深藏在男子身上的秘密,这种心里的变化是每日细微渐进而真实的。 池炀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踏进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在这个大陆每一天的时间消逝中感觉越发清晰。 前路有什么他看不见,直觉危险却又不想止步不前,大概对比起未知的荆棘和难以挣脱的漩涡,他更想知道那人永远迷雾重叠的冷眸下究竟藏着什么。 池炀又想起了那日在擂台上突然萌生的情绪。 ――为什么我总觉得画面好熟悉。 耳畔利箭裂空,箭头迅疾插-进木桩上发出震颤的尾音。 池炀一凛,抬眼便见不远处有十几道黑影朝他飞奔而来! 黑瞳闪烁着耀金,在幽暗的房间内犹如睁开的兽瞳,阴森又诡异。在幽幽昏惑中依旧依稀可见的惨白脸孔缀上几分唇瓣的血红,血唇边细微上扬的弧度妖冶又危险。 杀气。 就这几个人还敢对着我有杀气。 池炀的杀心被挑拨了,黑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虚空中。 十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身形矫健,踩着屋檐瓦砾一路逼近却近乎无声,他们见眼前有一道极快的身影朝他们而来,却在途中突然消失! “怎么回事?” “快跟上!” 十几个黑衣人在身影消失的地方停下脚步,两两背对,警惕地眼观四周,直到为首之人喊道:“没有气息,他逃了,快追!” 池炀气疯了,拍打着把他“绑架”过来的男人,面色涨红:“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打架!” 将杀气腾腾的小孩儿中途劫走的男人对小孩儿的喊叫视若无睹,如踏风而去,身影于空中速度极快的闪现,面色淡定,不动如山。 这中途杀出个面瘫一言不合就把他打包走是什么鬼发展?! 像个沙包被扛在肩上的池炀咬牙切齿:“混蛋!我今晚非把你给生吃了!快放我下来啊,又要去哪里啊!” 男人斜瞥了一眼池炀,悠悠开口道:“可困?” 池炀:“……” 池炀便突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不妙预感果然还是应验了―― 这面瘫不单强迫他天天吃鸡,现在尼玛还强制睡觉了!!! 第33章 鬼兽进化 - 鬼祖宗 - 疵厾 池炀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那间缺了个窗户的房间里。 池炀:“……”所以是我做梦还是那面瘫脑子有病又把他送回来了? 随意拨弄了乱糟糟的头发,池炀晃晃脑袋,把被子一掀…… 不对。 这不是原来那个地方,被子不是紫红色的。 池炀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四处观望。 这个房间比起之前的可要精致许多,虽然这破了个窗很突兀,但池炀目之所及之处无不透着奢华气息。镂空满浮雕的木梁柱,金丝镶框的古铜镜,艳花绣纹的青瓷杯,连这被子都是质感绝佳的绸缎,其上遍布手工刺绣万般精美的百花图…… ……自己之前住的那个大概是个茅房。 池炀看着这满房繁络垂坠的艳色绫罗藕红轻纱感叹道,又终于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都什么味儿……”池炀皱起眉头搓了搓鼻子,这房间精致是精致,但这满房刺鼻的诡异香味是什么东西?看这窗子估计也破了不止一时半刻吧,通风散气半天都愣是没散完? 池炀拢了拢自己微敞的袖袍,下床期间又狠狠打了个喷嚏。 端起一个青瓷杯想喝水,快要入嘴却发现杯沿有半圈红红的不明物体,池炀顿住,用食指小揩了一点,指尖晕上嫩粉色。 这是什么东西? “官人,您可真是太坏了,把我房里的窗户都给弄没了,您可得赔我一扇窗。”门外传来女子甜腻的娇嗔声。 “不就一扇窗么,还能赔不起了?怪只怪你太调皮,总喜欢跑,让我错从窗边坠入池塘不说还把窗户给弄坏了,就只想着你的窗,你的心肝掉水里了也不心疼心疼?” “官人正值青春,身强体壮,不就落个水么能有什么事儿,您说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不错,落水算什么,我今天还要同你鸳鸯戏水呢……” 门外男女咯咯的调笑声可真是让池炀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ads();。 跟触电了似的,池炀赶紧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他可算知道这红红的是什么了,是那女的涂嘴上的口红,他差点给忘了这东西,原来这地方也有口红啊! 想起自己刚刚还用手指抹掉了一点…… 池炀抖抖肩膀,摸着迅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声音那两个人离这里不远了,得赶紧走。 这个杀千刀的面瘫,半路把他劫走弄晕不说,居然还把他扔在这么一个地方! 角落的铜盆里有水,池炀匆匆过去洗了个手顺道在内心把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蓦地,窗边极快地蹿闪过一道身影,池炀听到动静,扭头便见到□□叨的杀千刀的脸出现在眼前。 “好啊你,你还敢出现在我眼……” ……池炀晕过去了。 男人淡定地放下袖袍,冷然的目光在门扉停留一瞬,下一秒钟便有一男一女亲密搂抱着推门而入。 “*一刻值千金,美人,我们赶紧亲热亲热……” 娇笑中的女人突然目光一顿,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衣袖,疑惑的道:“官人,我分明记得你只弄坏了一扇窗,可这,怎么另一扇窗也没了?” 只见迷香缠绕的暖房中,原本有两个相连的镂空木窗的位置空空荡荡。 “我也记得我只弄掉了一个啊……” 而此刻,毁窗狂魔池炀已不省人事。 被男人弄晕次数已不少的池炀终于有一次在彻底晕过去前还能挣扎一番,当然了,挣扎到最后也只是把另一扇窗给弄没了,男人还是将他扛在肩上就走,特别无压力。 此前逃避追杀的路上又遇上了另一波人,避无可避,男人不打算将池炀暴露人前便随便寻了个地方将人先放下自己去解决追杀的人,没想到这随意一进,进的是青楼。 男人将昏迷过去的小孩儿从扛沙包状态转变成打横抱,低头冷眸觑了一眼池炀难得温驯的模样。 可看到什么了? 男人一顿,又迅速将小孩儿往肩上一抛当沙包扛着,面色淡定。 是他多虑了,与天地同寿的殷祖怎能不知人伦之事。 艳阳炙炙,一处遍布陡峭石坡的郊林,扛着小孩儿的男人突然从半空中挥袖而下,于沙地缓缓下落,止步石林。 幽静的石林倏而草木俱动,邪风四起。 男人锋利冷峻的面容如覆寒霜,森冷肃杀。 四周皆是野兽低咆粗喘的嘶吼声,距离男人百米远的林间黑影攒动,腐蚀液滴落沙地滋滋作响,无数嗜血的猩红眼珠瞪如铜铃狰狞地缓缓从林间隐现。 浅灰色的眸子冷芒如炬reads();。 鬼兽。 … 池炀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快被颠簸出喉咙,连咳数声,终于忍不住踢了踢扛着他的男人。 “喂!快放我……”话音戛然而止。 满是黄浊液的獠牙尖利森森,面部五官塌陷撕裂,溃烂的脓包化成无数大大小小的血泡在神似人脸的面上流出令人作呕的臭味,被男人割裂下的鬼兽头颅滚落到脚边,巨大的猩红眼珠嗜血而狰狞正状似凶狠地瞪着池炀。 ……尚被扛在肩上的池炀被睁眼瞧见的场面差点恶心到吐出心肝脾肺。 见人转醒,男人便作势要松手将人放下。 “等等等一下!” “……” “挪开一点,挪!” “……” 男子挪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将人放下,池炀站稳脚跟后一眼看过去,只见沙地上满满的鬼兽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散的恶臭。 “怎么又是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池炀嫌恶的蹙眉,捂住鼻子很是难受。 今天真是撞了邪了,要么就晕着要么一醒就得被熏死,先是刺鼻的香味再是这臭死的味道。 池炀翻了个白眼便不耐烦地转身,却又很快顿住,转了回来。 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池炀在一具较为完好的鬼兽尸体边徘徊了一圈,眉头再次蹙起。 “这模样怎么跟上次不一样了。”池炀指着鬼兽的脸,“上次那些眼珠子没这么大吧?不对啊……这些怎么还都缩水了?上次那些比这些大多了吧?” 男子冷漠的目光随着池炀的话音落下愈发冰冷。 “非兽潮,且此番较上次难缠。” 池炀俯身皱着鼻子嗅了嗅,然后差点臭晕过去。 “不行,这些怪物果然更臭了,我受不了了。”池炀一脸惨不忍睹的样子赶紧跑回男人身边,“其实我不是很懂,兽潮是什么?” 男人盯着池炀,等把人看到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自八百年前殷族与骨族大战之后,鬼兽骤现,三年一潮。” “哦,这些怪物叫鬼兽啊,还从八百年前就有了啊。可上次我们不是杀了一大波了么?这三年一潮还没结束?” 男人摇头,“兽潮已过。” 池炀挑眉,“那可就有意思了。兽潮已过,听你这口气往年这时候也没鬼兽了吧?可现在非但还有鬼兽你还说这些比之前的更难缠……”池炀摸摸下巴,看着不远处的巨大的猩红珠子,“变异了?进化了?” 男人消化理解着“进化”二字,不多时略颔首:“确是较之前力量更进一步,是为进化。” 自八百年前起,鬼兽出现至今从未有何变化,如今却有了进化之势…… 男人的目光落在皱眉的小孩儿上。 ――这一切是否跟殷祖的出现有关? 第34章 滚烫 - 鬼祖宗 - 疵厾 华堰县区的决赛快要开始了,可参加决赛的池炀还在“逃亡”途中,准确说应该是“被逃亡”。 “我到现在都不懂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池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的野鸡正姿态优美地展翅高飞,一飞便飞了七八米,还伴随着咯咯咯的欢快鸡叫声。捻下粘在脸上的一根鸡毛,池炀黑着脸,把手一指:“还有你跟我解释一下这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睡觉的地方会有鸡!” 说话间从山洞外又飞进来一只鸡,抻着脖颈踱着小碎步热情地冲池炀咯咯了几声。 男人瞥了两只野鸡一眼,淡然开口道:“午饭。”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晚饭。” 池炀:“……”你是认真的吗??? 男人很认真,相当认真,于是这一天池炀又彻底回味了几遍烤野鸡的美味,差点没吃吐。 洞穴外,干草堆燃起火苗,火光摇曳着被拉长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这一路上,鬼兽的突然出现着实怪异,表现出来的“进化”也让人介怀。 八百年前,骨族与殷族那场血洗十二囚莲山的战役结束,近乎是同一时间,臧殷大陆上便开始陆续出现鬼兽。不少百姓口中流传的版本是鬼兽为上天给予的惩罚,是为杀戮太重的一种警示,可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至今无人可给出确信的答案。 这八百年来,每三年一次的血色之夜让百姓都渐渐习惯并从心里接受了臧殷大陆上鬼兽的存在,以至于鬼兽为何出现又从何而来的问题这么多年都无人问津,竟像是让人遗忘了般——这本身就不正常。 鬼兽的异样,还有这突然风靡整个大陆的雄斗大会,凝魂果首次公开争夺…… 这一切都隐隐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男子仰头看着天际,冷眸微阖。 快到时间了。 席地而坐的池炀兴致缺缺的吃着鸡,边瞧了一眼男人,突然开口道:“你想什么呢。” 男人微侧过头,淡灰色的眸子似是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迷雾。 池炀瞳孔一缩,速度极快的出现在男人身侧,小手用力地攥起男人的衣襟,脸和脸靠得很近,凝视许久,眉头蹙起,“你的眼睛怎么了?” 空气飘着烤鸡的香味。 男人的目光盯着小孩儿油腻腻的手上抓着的油腻腻的野鸡。 池炀干咳了一声,默默松开衣领,将手里抓着的鸡肉离男人的衣服远一些,盘腿在男人身侧坐下reads();。 “你的眼睛……”池炀迟疑着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池炀总觉得男人瞳孔的颜色越发淡了,虽然本就是跟常人不同的灰色,但今天似乎颜色格外的浅,竟更偏向雾白色了。 “无事。”男人眼眸微垂,声调一如往常的冷淡,无波无澜。 池炀抿唇,心里觉得不对劲的感觉更为明显,只是这人是个闷葫芦,既然说了没事那么肯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决赛快要开始了,我得回去。”池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洞外没有活蹦乱跳的鸡,洞穴内也再没有活跃的咯咯声传出——鸡要么进了池炀的肚子要么被池炀吓回找亲娘了,洞穴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 火光摇曳,火星子嗞啦作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洞穴外声音分外响亮。 “此行危险。” 池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嘴巴,撇了撇嘴随意将手中的鸡往地上一扔。 回去危险他当然知道了,他的行踪已经泄露了,那群人肯定在华堰县等着他呢,再去参加比赛就是个活靶子,他们只要蹲在那里守株待兔就可以逮着他,这谁不知道危险啊,只是…… “如果我不去,凝魂果一定会被转移,到时候你怎么找?” “环玥城。” 池炀愣了一下,环玥城?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池炀想起来了,环玥城,这次雄斗大会最终比赛的地点,赛事说明将会在那里决出凝魂果的最终归属者,也会在那里公开将凝魂果赠予优胜者。如果要去那里的话,难道是…… “你该不会准备那天直接在大会上抢吧?”池炀瞪大了眼睛。 男子颔首。 “……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屎。” “……” “之前你说你要去阴阳殿偷我还觉着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脑子就不行了?你就看看光华堰县区分城比赛的规模啊,这已经是场面很火爆了吧,等到了真正决赛那天,别说人肯定不止多出两倍,那殡仪馆的肯定也会加强防备,况且这次雄斗大会又不止殡仪馆办的,不还有什么莽苍族跟什么商会的人么!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去抢?!开玩笑吧你,你就准备单枪匹马的去那里对上三波人?直接抢?”池炀越说越觉得难以置信,语气都带上了“你是不是傻”的吐槽语调。 结果没想到,男子却又是轻轻颔首,“嗯。” 池炀:“……”你这是认真的逗我?? “凝魂果可缓。”仿若白雾弥漫的一双浅瞳缓缓看向池炀,“你不可涉危。” “你……”池炀刚张合准备吐槽的嘴巴瞬间僵住,慢慢睁大了眼睛。 袖袍轻挥,火堆骤熄。 男子在黑暗中缓缓站起身,极浅的冷眸里毫无波澜:“早些歇息。” 池炀愣愣的抬起头,眼见男人已没入树影下仍未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显得呆呆的。 今夜月色不美,漂浮的黑云欲说还休的遮掩半轮圆月,丛林鸟兽窸窣,惨淡的月光给四周增添了几分寂冷与凄清reads();。 树下人的气息越发-缥缈难寻,浑身的疏离与冰冷由内而外更像是与世隔绝的冷漠,带着一层旁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近在眼前又是远在天边,走不近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池炀呆呆的看着那道修长的黑影,慢慢、慢慢地抬起手,捂住心脏的位置。 滚烫得让人心慌。 池炀还未能走路时便听那些大人们说着好听的话。那时候,他亲眼看见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选择去死的大人含泪说着“你一定要活下去”。那句话配着大人脸上热泪盈眶万分不舍的表情,多美妙啊,尽管那人有些蠢,不知道最后托付给孤儿院的小孩儿会很快被院长拿去“配种”后转身送出去给感染者们当口粮。那个大人如何蠢并不妨碍池炀一直记得自己当时觉得很温暖的心脏触感,很舒服,很熨帖,以至于他一度认为这世界上最美妙的话便是“你一定要活下去。” 竟然不是么…… 池炀低头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鸡,大眼珠子瞪着已染上灰尘砂砾的鸡肉。 其实真的吃太多了,很腻味。 小手蜷了蜷,终是将烤鸡捡起,殷红仿能滴血的唇瓣张开,狠狠撕咬下一大口鸡肉。 看着藏匿于树影下的那道挺拔的身影,池炀的嘴角边缓缓勾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眉目弯弯。 华堰县。 “报告!客栈内没有人!”白衣人低头恭敬道。 白敬云鹰眉微蹙,还是来迟了一步。 天刚蒙蒙亮,白敬云便率着几十数骨族子弟来此查探妖童行踪,得知妖童报名参赛雄斗大会还落脚于这个客栈便快马加鞭地赶来,但还是被逃脱了。 腰腹处隐隐作痛,四肢绵软使不上力,面容苍白。 白敬云昨日才转醒,他没想到只是跟那男人打了个照面,还未如何出手自己便被威压压制昏迷了这么多天。若不是骨族长老及时赶到倾力帮他治疗,他的四肢百骸连同无数血液皆会被逐步冷冻,直至全数僵硬,他也将无法呼吸。那男人的威压竟是霸道强悍至此。 人醒了过来,顾不上好好休息,白敬云自觉能下床之后便闻讯紧追着来到这华堰县,妖童之事尚且可以放放,但跟妖童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白敬云凝眉肃容,旗下白衣骨族人皆加大了搜查力度,街道行人纷纷避让,有些惊诧。这骨族人大清早的便这么大动静,这百年来华堰县从未听说过有何妖物侵袭,难不成如今也遭到邪气入侵了?行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报告!客栈酒楼包括周边的店铺皆查探完毕,未发现妖童行踪!” “先撤下。”白敬云沉吟片刻说道。 “是!” 白敬云率人撤退,须臾,刚所在之地便出现了两名面蒙轻纱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光瞧着周身气质便觉不凡。 “只为一个妖童就这么大费周章,妹妹你信吗?”紫衫女子微侧头,轻纱未及的眉目精巧,流转间的风情更是让人心折,是丁沁沁。 “自然是不信的。”青裳女子看着白敬云等人离开的方向,冲紫衫女子示意道:“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云袖轻荡,两名妙女霎时化作一袅轻烟消失在原地。 第35章 偷听 - 鬼祖宗 - 疵厾 今日是雄斗大会华堰县区分城赛事的决赛日。 天微亮,围观行人已是将决赛的几处擂台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早在复赛还未结束前,主办方便已操持着这华堰县决赛场地的规模以及周遭的各项布置,虽时间紧张,大事小事琐事层出不穷,但这决赛的场地不说恢弘华丽也称得上是布置精巧。 复赛动用了十五个小擂台,为满足参赛者所在位置各异,十五个小擂台分布于华堰县的周边,东西南北处皆各分设有之,除此之外,人群较为密集的客栈酒楼附近也皆有所分设。而不同于复赛,决赛场地较为集中,且规模也稍大于复赛时。 决赛的擂台只有五个,且彼此相距不足五米,以拱形桥梁的模式一个接着一个展开于华堰县区内一块大空地之上,观众既可凭喜好选择擂台观赏也可免于到处奔波,擂台左近,想换场地观看也是方便。而在决赛场地周边依旧设有数个小赌场供大家玩乐。 五个擂台别无二致,长约二十丈、宽约十五丈,高台两丈三尺,皆有红绳牵引,绕着比武台合围一周。高台之上南边一角各有同系红绳的锣鼓,时辰一到便敲锣示意,结束之时亦然。 日头刚刚冒出,光线转亮,决赛五处比武场鞭炮声骤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伴着敲响的锣鼓声在华堰县区轰然作响,方圆几里皆是热闹非凡,围观群众既是掩着耳朵又是难掩兴奋,决赛开始了,有赛事看咯! 可人们最想看的人却没有到场。 台下一阵骚动,许金堂擦擦额头上滴落下的汗珠,看着时辰,有些苦笑。 六百六十五号还是没来。 之前巴不得赶紧开始比赛,现在巴不得晚时辰,这百姓也太热情了,好似这六百六十五号不来就扎堆等着不走了似的,底下这些探头探脑的皆是在苦等那小孩儿的。许金堂也是很纳闷,这名作池塘的小童,好不容易进了决赛吧居然连续两场比武都缺席了,这闹的哪门子事儿啊。 “唉,那小仙童怕是不来了。” “要我说啊,也不见得是什么仙童罢,多半是吹嘘出来的。” “不不不,那小仙童的赛事我早前可是亲眼见过的,那实力货真价实啊。” “完了,他一不来,我下注的钱都没了!” 人群一时骚动不止。 池炀进了华堰县区的分城决赛却没有在决赛当天现身,这让一众想要看小仙童的人民群众感到很忧伤。 小仙童打赢了大神仙,虽然那赢法着实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但大神仙输了便是不能来参加比赛了,不能瞧见大神仙大发神威观众们就都挺失望的,但这本想着没了大神仙还有个小仙童能瞧瞧,没成想啊,这小仙童居然打赢了都不来了! 这么大的比赛说不来就不来,这让他们瞧谁去啊? 没劲! 不止围观的人民群众倍觉失望,焦翁也很失望。 早就猜测那一大一小不是普通人,此后也充分印证了焦翁的猜测,那天的初赛焦翁比完自己的也留在现场观看了池炀和男人的赛事。池炀身姿灵活如有神助,招数诡谲让人防不胜防;男子威压惊人,悠悠所到之处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罡风凛冽而至,男子尚未动作一丝一毫,罡风便已掀翻了场上超过七成的人…… 这两人,实力之强非同小可,却是在雄斗大会之前半点名气都无,像凭空冒出来似的,皆不知师出何门reads();。 虽来历不明,但焦翁并不介意,甚至有意与二人结交,又苦于寻不见踪迹。 男子性格古怪不爱开口,虽不知为何故意输给小孩儿,但焦翁对其作法并不以为忤,许是男子本身就古怪,气息冰冷对人疏离,光看着也不像是想在雄斗大会上有所作为以此谋个好去处的,突然输给小孩儿更像只是不想继续参加比赛罢了。焦翁笑笑,这兄弟素来有个性,此次更是个性到底,别人争破头想拿到的名额他倒是说不要就不要,那小孩儿却也更任性,赢了都不来参加决赛! 这个性十足行踪飘忽的两位,都让他上哪儿结交去! 焦翁也进了决赛,他可不像那两位那么潇洒,一个随便输输一个随便赢赢,他还是很看重这场雄斗大会的。能得凝魂果自然是好,不过焦翁此行志不在凝魂果,得不到也无甚遗憾,他只想在雄斗大会闯出个名堂,日后也好厚着脸皮回去跟族人讨些族内秘法增强实力。 臧殷大陆以实力为尊,作为莽苍一族的人,焦翁自是也有一股傲气,只不过这傲气更多的在于追求力量,他对于凝魂果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传说并不很感兴趣,他仅是个俗人,不追求长生,只追求在有生之年闯出一片天!若是能在此行交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那更是不枉此行了! 可惜,好不容易有两个想结交一番的都跑得不见踪影了,焦翁摇头苦笑,罢了,来日方长,有缘自能相见。 焦翁连战数场皆大获全胜,虽有些疲累但也不觉吃不消,稍作休息时还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便觉有些不妥,虽说底下围观的人很多,但从刚才焦翁便发现总有几个混迹在人群中的人行迹古怪,或是面覆黑罩或是一身黑衣斗篷,藏头藏尾形迹很是可疑。 更让人介怀的是,焦翁从高台上望下去,能清楚看到身着白衣的骨族人亦是神情凝重,脚步匆匆,一波人接着一波人,街头巷尾到处皆是,似乎是在查探什么。 在华堰县区进行雄斗大会分城决赛之际,骨族人不忙着赛事准备都忙着追查什么呢?还有那些形迹可疑的人…… 焦翁皱眉,为何总觉得这雄斗大会形势越发复杂了。 趁着赛事修整,焦翁潜行其中,跟着几名行迹匆忙的骨族人进入一处宅院。 这几名骨族人很是慎重,进入内宅前还加以施法,寻常人一旦踏入便会触动机关遭到术法袭击。 这点小把戏还难不倒爷爷。焦翁冷哼,手腕一翻,掌心有红光闪过,一把小巧的匕首从袖中滑出,化作一道流光,于东西方位流窜,找到术点径直切开,瞬间便将骨族人布下的术法破除。 焦翁闪身入内,寻到先前那几名骨族人的行踪后敛步屏息,虽体型壮硕但胜在身姿灵活,很快,焦翁便在拐角处找到窃听的方位。 刚将身体埋进一处草丛,不料草丛中竟有人! 早焦翁一步藏身其中的曲铭高被人高马大的焦翁一压差点没把身子骨压碎,被一大壮汉踩到脚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曲铭高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脸瞬间憋得涨红,不行,一出声就会被发现了!曲铭高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在打转,眼珠子狠狠瞪着焦翁,哪里来的小贼! 焦翁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成想这里居然会有人,将脚赶紧挪开一步,“对……” 见这贼居然敢开口说话,曲铭高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这蠢货! 伸手赶紧捂住焦翁的嘴。 “谁在外面?reads();!”房内有人突然厉声喊道。 不好! 焦翁见被发现了,条件反射就想逃,却被身旁的少年又给硬拉了下去。 “嘘!别动!” 焦翁心想说别动是要留在这里等被抓么,却讶然发现,从房内涌出的十几名骨族人往这边搜查而来,但明明眼睛都往这里看了,连草丛都被拨开了,却像是瞧不见他们似的又径自离开了。 焦翁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少年和自己皆被一层白色流动状的凝膜所包围,这层膜白而清透,似水似浆,别人在外瞧不见内里的人,里面的人却能看清外面的。 搜查的人很快去往别处。 “没有人吗?”房内说话的人嗓门低沉。 “报告白主事,到处查过了,没人。” “下去吧,加强警戒。” “是!” 焦翁觉得好笑,刚才还想着房内被设了禁制,在外面听不到里面人说话要怎么办,这下可好,这个奇怪的少年施用的奇怪的术法倒是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曲铭高也是无奈,这半路杀出来的贼真是会挑地方,偏偏就来跟他抢位置。他偷听墙角这么些年从未失手,这万一被爹发现,那可是要长年被关禁闭的!无奈之下曲铭高只好施法连同焦翁也一起护着了。 “谢谢阁下,在下焦翁,并无恶意。”这层膜不知是何物,但似乎有些隔音能力,焦翁便压低声音开口道。 “行了,等出去再算账,现在先别说话,我撑不了多久。”曲铭高皱眉。 少年身着青衫,面目清秀,看着倒不是什么奸恶之辈,焦翁觉得好奇,这人怎么也蹲这偷听了? “如今这鬼仙三骨现世,怕是被骨主说中,事有变故啊!”房内一苍老年迈的声音沉声道。 鬼仙三骨。 焦翁瞪大了眼睛。 “长老,此番好不容易从埠县一路追查到华堰县,而今不慎又失去了其行踪,骨主已然震怒,可有何办法引出那鬼仙?” “虽不知鬼仙三骨出岛为何,但此番一旦出现必有所图,只要有动作便能寻其踪迹,无需太过慌张。无论如何,切记骨主之令,只要鬼仙三骨再次出现,用尽任何办法都要将其带回族内!”房内传来拐杖用力敲地的声音,有数人连声应是,苍老的嗓音沉稳下来,不多时再次缓声道:“还有一事,雄斗大会最终决赛的日子有变。通知下去,原定月末二十五的决赛日改为这月中十五,决赛场地不变。” “这……敢问长老,是为何?”月末二十五进行比赛已是行程紧迫,这一下子提前十天,势必打乱各地的原定计划,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骨主之令你们只需遵从,此事是与莽苍族和四海商会共同探讨得出的,你们只管吩咐下去,别的无须理会。” “是!” “鬼仙三骨现世,这大陆势必又是一番动荡,你们要时刻警戒,连同鬼仙三骨身边出现的小孩儿也要一同带回族内!” “谨遵长老之令!” 房外偷听的两个小贼却已都听傻了。 第36章 阴谋 - 鬼祖宗 - 疵厾 这一场偷听着实信息量巨大。 曲铭高原本家住华堰县,早前跟随父亲去到埠县办事,一住便是两年,近些日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曲铭高的父亲被紧急调回,曲铭高也随之回到了华堰县。 这一回来又是各种秘密开会,曲铭高少年心性,仗着天赋不俗常常偷听墙角,因其天赋能力能隐其踪迹敛其气息,此前多番偷听皆得手。 曲铭高父亲原名曲靖,原是一名街头卖武艺的,后骨族招弟子得以进内门,渐渐闯出名堂立下战功,被骨主赐予白姓,现今年过五十,位居高位,乃是骨族十二长老三十六位主事中的一员,日常得知的消息自然更多。 曲铭高诧异的是,此前在埠县曾偷听得知鬼仙三骨出岛之事,这才短短十几天,竟是已得知其确切行踪了么!虽听言语间似是跟丢了那鬼仙三骨,但不难听出,骨族内部已然确定了鬼仙三骨是何人,甚至还知道其身边有一个小孩儿!……等等,鬼仙带着一个小孩儿?! 焦翁却是眸光闪烁,鬼仙三骨、华堰县、小孩儿、不知行踪…… 难道会是? 焦翁想起那浑身冰寒的男子强悍无匹的实力,其未曾动手就已经能感受到的隐隐威压,若那人是传闻中的鬼仙三骨也不无可能,不,照这情形来看,应该说,很有可能就是他。 那小孩儿又是何人?跟鬼仙三骨在一起的小孩儿,这在关于鬼仙的传说中可未曾听闻啊。 焦翁越想脑袋越疼,还有,这雄斗大会突然改时间了也是奇怪得很,这所有的事情碰到了一块儿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得回去族内跟他们说道说道。 正这么想着,突然旁边人惊呼:“不好,你块头太大了,我撑不住了!” 焦翁:“……” 白膜肉眼可见的开始消退,曲铭高额头冷汗直冒,咬牙撑着,“不行,我要撑不住了。” 焦翁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若是只剩你一人,一时半会可还行?” “什么意思……” 焦翁咧嘴一笑,拍拍曲铭高的肩膀,“谢谢你了小兄弟,你快藏好!”笑意微敛,眸光落向不远处正在加紧巡逻的骨族人身上,紧接着却是自己蹿出了草丛。 “喂!”曲铭高瞪大了眼睛,这人现在出去完全是找死! 焦翁有意帮曲铭高遮掩,动静闹腾得挺大,眼见便把房间内的人都给惊动了。 纵使焦翁实力不俗身形矫健,但也敌不过骨族三大主事联手围攻,很快便被擒住reads();。 “莽苍族人?”焦翁在打斗中被撕坏了衣裳,裸-露出一截健壮的小臂之上纹有一兽型图腾,尖嘴三尾,头长两角,这是莽苍族中极少数正统血脉者的标志。 莽苍族人因战乱迁徙,由多部落组成,天生神力。据传其中有极少数拥有正统莽苍血脉者,寿命极长,往往能无病无灾享三百年岁月,且天赋异禀,武力高强,在莽苍族中亦是出类拔萃不可多得的奇才。 几位主事相看一眼,其中一位须发半白的主事说道:“你是何人?又为何擅闯?” 焦翁扮傻:“我确是莽苍族人但没有擅闯,我是直直进来的,这里没阵法没标志,谁知道里面的是谁?我当是有人想聚众闹事呢就进来瞧瞧情况,谁成想竟是几位骨族大人物在里头谈事呢!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了。” 白靖沉吟,冲身侧的老者低声道:“长老,若是没看错,此人是莽苍族正统血脉的族人,在其族内亦是身份尊贵,此次若不如卖个好,略施薄惩便放他一马?” 耄耋之年的老者拄着一柄细长的乌金色拐杖,着一身白色斗篷,眼角纹路极深沟壑纵横,眯出一条精明的眼缝,脸上的皱褶多而色泽暗沉,皓首苍颜,声音却是中气十足,丝毫听不出老年颓丧之感:“就凭他一面之词岂可就此作罢?万一泄露了什么事,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那依长老之见……” “下水牢,着人审问。” 几位主事面面相觑,关进水牢?谁不知那水牢底下长年阴暗潮湿,湿气极重,于人体损伤极大,若是关上个一年半载,里头遍布的*能将人的五脏六腑染上阴重的湿气,轻则浑身乏力周身犯冷,重则可是要将筋骨全废!若是此人查明有罪还好,若是无罪,这要被莽苍族的人知道了只怕要惹上大事。 这正统血脉者,莽苍族人可是宝贝得很。 “这……长老,只怕不妥啊,万一莽苍族人追问起来,我等可如何招架?”白靖蹙眉。 “有何可惧?若是此人当真无辜,关个三五天就放了,若是真的心存不轨,放虎归山才是大大的不妥!”乌金拐杖狠狠击地,耄耋老者句句慷锵有力,不容置疑。 “关我三五天?不行不行,这万万不可。我可是参加雄斗大会的,你这一关我比赛可怎么办!”焦翁一听就急眼了,身侧三个压制其行动的骨族弟子咬牙合力才堪堪制住。 “哦?你参加了雄斗大会?来人。”另一名主事年纪与白靖相仿,细眼长眉,当下便召人进来,不多时便有人来报,主事略略点头,挥手让人下去。 “长老,此人名为焦翁,确是参加雄斗大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焦翁瞪大了眼睛,他可没自报过姓名啊! “但凡参加这雄斗大会的必有信息留下,查个人并非难事。”细眼长眉的主事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木牌:“方才与你打斗时拿的,现下归还阁下。” 焦翁想要伸手发现自己还被三个人压着,鹰目一凛,不耐烦地一震手臂,三个骨族弟子被这一震给齐齐甩出一米远,蜷在地上五官扭曲。 焦翁个性豪放,平生最烦磨磨唧唧,此番至此已是耗尽耐心了,他想要赶紧完结此事,再说下去只怕那小兄弟就撑不住了。焦翁思及此,便张口道:“磨磨唧唧烦死个人,都说我只是误闯,没打招呼是我的错,我认,但我确实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抬手接下主事归还的木牌,“配合调查可以,但不能耽搁我比赛。你们看着办吧,老子还有比赛先走了!” 焦翁说完,不理会他人是如何反应,径直踏空翻墙而去reads();。 “慢。”白靖挡下要追捕的人,“先随他去吧。” 面色苍白的曲铭高见人安全逃离,虽然术法快要支撑不住还是暗暗替焦翁呼出了一口气。原来那大块头还是莽苍族人,还什么正统血脉者呢,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连长老都放他走了,想来他也并非图谋不轨,多半好奇使然罢了,刚听到的内容也无甚大事……曲铭高突而皱眉,莫非是角度问题?这长老的神情怎么瞧着那么不安好心啊。 耄耋老者拄着拐杖,望着焦翁远去的方向,拐杖敲地,眼缝微眯。 莽苍族的正统血脉者啊…… “这环玥城那么远,我们这样赶好像也赶不上啊。”池炀逗着鸡跑,看见野鸡被他吓得展翅扑腾还笑得特得意:“这鸡傻透了啊哈哈。” “……”你也很傻。 男子一个眼神都没赏赐,白雾弥漫的双瞳悠悠看着天际,不多时站起身,“启程。” “哦,那走吧。”池炀不逗鸡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粘着的砂石灰土,“不过这怎么走啊?我刚看了图纸,这环玥城离这儿足足有九百公里,咱们就算插上翅膀不眠不休的飞也得飞个十天半个月吧?你说这主办方也真逗,别的分城比赛我不知道,可这华堰县区挑出的一百个人怎么送过去环玥城啊?这决赛时间也太紧了,赶都赶不过去,难不成还真飞过去?” 男人给了池炀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池炀咽咽口水,有些咋舌:“这……什么意思啊,还真的是飞、飞过去?” “过来。” 池炀将信将疑的走近,就见男子袖袍一挥,白玉般的手指从袖中捏出一支雪白晶莹的玉哨,玉哨小巧,雕刻精美,只在哨嘴有一圈金丝熠熠生辉。玉哨质地纯粹,白而通透,在阳光下透彻而璀璨,别样的好看。 男子垂眼,只轻轻将玉哨置于淡色的唇边,唇瓣看似尚未触碰哨嘴,脆灵空幽的哨声仿若来自悠悠百林,转眼已传至天际。 不多时,天边有一庞然黑物遮掩日光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飞驰而来! 巨禽展翅落地,带来的劲风已将周围的树林吹得齐齐弯腰,风声瑟瑟,风沙走石,一片狼藉。 沙尘眯眼,池炀挥开眼前飞扬的尘土,这才看清这巨禽的模样。 周身棕黑,头小体侧扁,体长足有两丈,背覆鳞,鳞尖朝后上方,背鳞处有棱支起;鬣鳞着生在皮肤褶上,呈镰刀形,于两侧褶上长出一对半椭圆状的灰偏绿翅,趾侧具齿样栉状鳞,尾下鳞起强棱。 好不威武! 池炀看傻了眼,这在z国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啊!也不见得害怕,池炀探手触碰飞天鬣蜥的翅膀,飞天鬣蜥低声发出粗嚎,却像是被取悦一般,翅膀轻颤,粗壮的四肢微微挪动,倒是往池炀的方向更靠近了些。 池炀咧嘴一笑,未等男人开口便翻身上了飞天鬣蜥的背。本以为背鳞坚硬还有强棱支起,这坐起来肯定不是很舒服,但没想到的是,这鬣蜥居然能将强棱收于鳞片之内,而鳞尖亦是当即垂下,取而代之的是手感极佳的细密绒毛。 倒是很聪明很人性化啊。 池炀喜爱的摸摸飞天鬣蜥的头,突然扭头冲男人笑得邪魅狂狷。 “走!爷今儿个心情好,带你溜达溜达!” “……” 第37章 保护 - 鬼祖宗 - 疵厾 很快,雄斗大会的各区分城赛事决赛皆落下帷幕,结果有人喜有人忧,但无论喜或忧,整个臧殷大陆上的人们目光皆投向了环玥城。在那里,将会进行最终的也是最令人瞩目的群雄争霸,传说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凝魂果最终花落谁家亦是凝聚了众多目光。 此次雄斗大会虽是由骨族、莽苍族以及四海商会共同举办,但由于骨族人擅于术法,精于阵门,此次场地因比赛需求各地皆有为数不少的骨族人在场进行施法。这最终场地需要施法的地方则更多,因而三方商讨之下决定,此次雄斗大会最终场地便定在了隶属骨族庇护的环玥城,也算是给这段日子辛苦施法的骨族人聊以慰藉。 环玥城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九曲玲珑巷闻名遐迩,更有那仙盏楼里的环玥姑娘国色天香,艳绝四海,连带着这环玥城的美名亦广为流传。这美景美酒美人样样不俗,环玥城也因而常年吸引多方富豪贵人在此流连。 仔细说来,这环玥城也确非普通城池。 据传环玥城在几百年前乃是殷族之地,为殷山下殷祖座下七大护法之一的灵玉护法所居之地,这灵玉护法为一介女子,貌若天仙又是妩媚动人,裙下追求者无数,众人皆料想此等仙子会嫁给盖世英雄,不料如此人物却是爱上了误闯环玥城的一名普通男人。 男人名唤步卓溪,相貌堂堂一身正气,虽是凡人却练就一身不俗的好武艺。其误闯殷族之地却浑然不知,只当此地为仙境,灵玉护法便是其眼中的仙女,情爱无缘由,两人仅当初远远一眼便入了彼此的心,自此情愫暗生,无可自拔。 如此爱慕,两人情浓相处数年后,骨族与殷族爆发大战,殷族人被杀灭,环玥城亦被血洗,步卓溪才得知此地居然是那嗜人血的殷族之地!步卓溪一时难以接受深爱之人是殷族人的身份,逃之,却在乱世之中被人错杀,灵玉护法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更是对挑起祸乱的骨族人恨之入骨,此后为爱癫狂,连杀骨族三百人,尸横遍野,残裳漫血,凉凉倩影终成单,只留下赫赫凶名。 灵玉护法最终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只是这凄美的故事却长久的在环玥城流传,几百年过去了,此地已被骨族人占据,只是人们憧憬爱情之心仍在,灵玉护法的故事亦被口耳相传,人们感其为爱痴狂,叹其错失爱人,环玥城“爱憎之城”的名讳自此长存于世,八百年过去了,依然有无数人感叹当年之事。 池炀初到环玥城便听到街道巷尾的老人们以哀伤无奈的口吻说起这灵玉护法,略略点头,这灵玉护法倒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这人们口中被传颂的爱慕之情,当真有如此魔力,让人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 池炀扯了扯身侧之人的袖子,“喂reads();!” “何事。” “你谈过恋爱吗?” “……” “说话!”池炀仰头瞪眼。 “……并未。” “哦。”池炀垂着头有些丧气。不过也是,就这人平时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的,别说远远相望跟人对上眼了,估计那人都杵到跟前死瞪着他三天三夜这人都懒得抬抬眼皮。就这性子,哪个神仙能跟他恋爱?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去问问棕黑呢。 棕黑是池炀给飞天鬣蜥起的名字,光听棕黑两个字就知道这名字起得有多随便了,本来池炀喊绿翅的,可是刚喊完男人就幽幽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吧池炀居然觉得有点虚,于是便改了个名字,只不过改的棕黑两个字大喊出口,池炀便发现男人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了! 这人都什么毛病! 池炀一怒之下就懒得起名字了,棕黑这名儿也就拍板了。 飞天鬣蜥飞行速度极快,比池炀想象中给自己按两个翅膀的速度要快得多,基本就跟坐火箭似的,嗖嗖嗖,嗖嗖嗖地就到了。哦,虽然池炀也没坐过火箭,但是吧坐在棕黑身上那风大得,池炀每隔半分钟都要摸一次头好确认一下自己头发的残留状况,他总觉自己已经被这风吹秃顶了。 从华堰县外一处石林到环玥城足足九百多公里,飞天鬣蜥却仅用了五天时间便飞到了,期间还包括池炀下来地面睡觉的时间,这逆天的速度也是不服不行了。 这五天时间,池炀还是不可避免的持续吃鸡,吃到后来池炀看着棕黑的眼神都是泛着金光的,飞天鬣蜥在这五天时间内也迅速领悟到了自己不能在这小主人面前待太久的真谛,因为存在感刷太多可能一不小心飞天鬣蜥就会变成烧烤鬣蜥。 ……飞天鬣蜥表示很慌,整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吃掉,所以日常飞行的速度便更快了,它只希望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巢,于是飞天鬣蜥收到男人让它撤离的哨声后近乎喜极而泣。 池炀跟男人到达环玥城的时候,雄斗大会最终赛事的日期有所提前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小孩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早点比赛还能早点抢完东西走人,只是…… “你在想什么呢?”池炀问这句话的时候顺便朝混沌摊的小二招了招手,“再来一碗!” “好嘞!”店小二也是利索,池炀刚说完没一会儿,这第三碗混沌便端上来了。 “你瞧瞧你又不说话了吧,你这愁眉苦脸的都在想什么呢!”池炀接过小二递过来的混沌,继续看着男人说道:“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别愁着脸啊倒是跟我说啊。” 店小二:“……” 池炀瞥了一眼身侧送完混沌还一脸欲言又止的店小二,开口询问道:“有事?” 店小二忙哈腰,连连摇头:“无事无事,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嗯?”池炀挑眉。 店小二瞧瞧男人,又看了看池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小客人,恕我眼拙,我见您对面这位客人从始至终皆面色不改,您又是从何处看出他愁眉苦脸的?” 池炀:“……” 从始至终面色不改? 墨发长垂,周身气息冰冷疏离,面如寒玉,波澜不惊reads();。 池炀指着男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这叫做从始至终面色不改?!” 店小二错愕:“啊?难道不是么……” “垂眼幅度比平时足足低了三毫米的距离!这还不叫做愁眉苦脸?!”池炀震惊。 店小二震惊:“这、这就叫愁眉苦脸?!” 池炀点头,很是沉重的模样:“恕我直言,这已经是他毁天灭地级别的愁眉苦脸了……” 店小二连连躬腰,面露钦佩:“小客人您真厉害,这点小变化都让您给发现了呢,您对大客人真是关心得紧,处处观察得细致入微啊。” 池炀一愣,他关心面瘫? 店小二终于舍得走了,池炀却是眸光微闪。 ……说起来,似乎是挺关心的。 池炀眨巴眨巴眼睛,但整天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大概时间长了谁都能分辨出其中细微的差别吧?面瘫心里有事这么明显能看出来的事情大概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吧…… 大概? 池炀抿唇,不对,过去那六年间,纵使是收养他的那个女人,他都没这么关注过,关注到连一丝一毫极细微的变化都能轻易察觉。 这种关注前所未有。 他无法否认。 “池炀。”寂冷的声线突起。 “啊、啊?”池炀有些慌乱地看向男人,眼神难得飘忽。 “此次夺凝魂果,你不必参与其中。”淡色的眸子注视着池炀。 池炀飘忽的动作一顿,万般思绪皆瞬间凝滞,眼神骤然凌厉,正视男人,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眼眸微垂,男子陷入了沉默。 “你想要凝魂果,我便报了名也给你报了名,被人追杀一路逃亡至今,你想公开抢凝魂果我也跟着你来到了这里,这一路上我没半句怨言也没有追问你一句为什么。”池炀瞪着男人,近乎是咬牙切齿:“现在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雄斗大会最终赛事也快开始了,你现在让我不要参与?!还是你想让我走?!” 长久的沉寂,池炀终是“啪”地一声拍上桌子,仅一掌便让整张桌子分崩离析,残木零落于地激扬起尘土,周遭的人都被这一出给吓懵了。 池炀瞥着男子,冷冷地道:“行,你不说话,我走。” 擦肩而过之际却被人握住了手臂。 池炀捏紧了拳头,拼命忍住暴揍那人的冲动。 “此行骨族必针对我等施法。” 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起身,握住池炀纤细的手臂没有松开手,池炀被拉过身体,愤怒地仰头便撞入一双瞳色越发淡雾弥漫的冷眸里。 “月十五将至,于我不利。”男子垂眸,轻声道,“池炀,非我不愿你同去,只是——” “我若无法护你周全,必不会让你亲身涉险。” 第38章 集市马乱 - 鬼祖宗 - 疵厾 被收养两年半,独自闯荡近四年,在别的两岁孩子还在嗷嗷待哺的时候,池炀已经迈着小短腿在实战中体会怎么杀人最省力气。他既亲眼见过因生存所迫的人吃人,也见过表面友好背后插刀的现实残酷,为了消除他的防备靠近他的人什么动听的话没说过? 噗通噗通。 池炀攥紧了拳头。 噗通噗通。 他什么好话没听过?! ——噗通、噗通。 池炀触了电似的猛地甩开男人的手,目光扭向人潮,一丝血色慢慢沿着弧度流畅的脖颈爬上脸颊,又逐步蔓延至耳根,耳根子都红透了。 淡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小孩儿。 “池炀。” 池炀不做声。 “为何脸红?” 池炀抿唇,片刻后慢慢扬起脸,绯红的脸颊衬着晶亮的眼神,分外好看。 “我在害羞。” 话说完,红彤彤的脸颊愈添三分血色。 “为何害羞?” “我喜欢你说的话。” “喜欢?” “嗯,听着开心。” 池炀伸出手,攥着男人的袖袍下摆,仰头神色认真:“我要去,你保护不了我没关系,我很厉害的,我保护你啊。” 眸光微闪,垂下的睫毛淡且密,光线投射,日光在挺拔的鼻梁上投影出一小片阴影,愈显得轮廓极深。 薄唇阖动,淡色的眸落在池炀紧攥他衣物的手上,轻轻说道:“好。” 池炀极力控制住内心的跌宕,勉力镇定的开口:“说好的不能骗我。” “嗯。” 孤冷的声线,一个单音调的嗯字,池炀发现单单这样的回答自己都喜欢听喜欢得不得了reads();。 心脏犹如被一根羽毛轻撩而过,柔软又让人发狂的痒。 “一言为定。” 两人一阵闹腾又迅速谈拢,和好的速度比吵架的速度还快,直把周围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未及如何反应,由远及近,马蹄哒哒、车轮快速卡转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市集上骤起的尖叫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不远处的大街上,尘土漫天,无车夫驱驾的一辆外观精美的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棕马似乎受了惊,只撒蹄胡乱朝前狂奔,路线杂乱无章也将马车颠簸得似乎下一秒钟便要支离破碎,这失控的马车将周遭的小摊踢翻的踢翻,撞散的撞散,好些人躲闪不及被直直撞飞,附近的人见状都不由得失声连连尖叫,场面几近失控。 “快跑!那马朝这边过来了!” “快跑啊!” “大家伙儿赶紧逃啊!” 眼见失控的马匹极速接近,池炀附近的人都一阵恐慌,连连大喊互相推搡着要往后方躲避,人群一旦慌乱这场面便愈发混乱,人流涌挤,一时街道阻塞,愈发逼近的棕马发了狂,低声嘶吼着便朝人群狠狠撞去,接连又是撞倒了数人。 池炀眼见情况不对,在群起的尖叫声中黑瞳里一丝金光骤盛,紧接着脚踏地面凌空跃起,身如虚影,快如闪电,五指屈爪,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手连抓两人的衣领,硬生生从马蹄下将数人拽起往旁边人群甩去。与此同时,马匹骤然发出惨厉的嘶鸣,池炀一惊,却原来是疾驰中的棕马骤然吃痛,似是被人狠狠重击了前肢,致使前肢在瞬间脱力马头直直往地面下沉。尘土飞扬,发狂的马嘶鸣着终于停下。 男人放下袖袍,浅灰色的眸子看向池炀。 池炀一愣,然后抬手挥开纷扬的沙尘,几步蹦跶着回到男人的身边。 周围的人见马匹被制伏心下稍安,但不少人捂着心脏面面相觑仍心有余悸。 “我的天,太吓人了。” “哎呦真是大白天吓出一身冷汗,这谁家的马车?” “丝绸装裹,窗牖镶红玉,披盖的绉纱缕缕金丝……这可不是那城南郑家的么?” “快看!马车有动静!” 池炀被这一声喊也看往马车方向。 果然,马匹一停下,已然被撞得快散架的车厢便动了动。 慢慢地,绉纱从内被掀起一角,就近的人惊呼:“有人!” 这马发了狂,一路疯狂乱撞,马车内竟是还有人,这番惊吓怕是腿软得连马车都难下。 掀开绉纱的手骨骼较大,肤色青铜较为黝黑,青筋凸起,理应是一个男人的手,此时已经是血迹斑斑,许是马车颠簸受伤所致。 只是,绉纱被掀开,这人却迟迟未出。 难不成真是被吓得连马车都难下? 有人便慢慢靠近着俯身探向马车,不料这刚靠近,马车内的人却突然动了,手抓住车厢边缘木框,从车厢内迈步而出。 周围的人下意识的开始后退。 车厢内的果然是个男人。面容青俊,衣饰华贵却穿着凌乱,腰带从中断裂,束发已然散开,是个正值青年的俊朗人物,撇开这周身狼狈不说,这神态似乎有些不妥reads();。 缓缓跨步而出的人,眼珠布满了猩红血丝,两臂肌肉贲张仿似要将衣物撑爆,血迹斑斑的一只手紧紧抓握住车轭,力度之大,在场的人都能听见曲木的逐步断裂声。 “你、你没事吧?” 青年男子僵硬着头颅缓缓扭头看向说话的人,眼球血丝似乎愈发红了。 说话的人咽咽口水,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几声马蹄声起。 众人看向声源处,只见远处有几名白衣人正驾马疾驰而来。池炀这一看便是瞳孔骤缩,是那些殡仪馆的人。 不好,现下那些人估计正满大陆追查他和面瘫的下落,虽然这环玥城暂时还没见到通缉令,但难保他们内部没有暗暗行动。不管如何,为了行事方便万不能暴露行踪,谨慎为上,躲。 池炀当即猫下身子,扯了扯男人的袖袍,低声道:“走。” 男人也看到了那几名骨族人,当下同意的颔首,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随池炀走出了人群的包围圈。 临走前,淡色的眸子在那青年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眼。 打头的白衣人名为白逡章,乃是驻守环玥城的一名骨族主事,连同他身边的三个人亦是今日刚刚抵达环玥城前来办事的主事。白逡章遥遥便见人群中有一抹极高挑的身影缓缓离开,但当下未及多想,目光落向那辆马车,眉头狠狠蹙起。 竟是让人逃了出来,这等纰漏,万一被骨主知晓…… 白逡章不敢再想,夹紧马肚只更快马加鞭。 很快抵达现场,四人翻身下马,人群自动开出一条道,人们见到骨族主事可是高兴得紧,连连喊着“主事大人”。白逡章等人的服饰跟其他骨族人相比略有不同,除却前襟衣领处有被赐予白姓的标志的精美金丝刺绣,腰封上还有黑玉镶嵌,缠绕着金丝,内敛中透着贵气,袖上亦有用黑金丝刺绣而成的纹路,让人一看便知这是骨族里贵为主事的高层。 白逡章看了眼这人数众多的现场,暗自跟其余三人对了个眼神,有一人当即嘴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袖中之手一挥,竟是线从手生,发出幽蓝之光的绳线如流光一掷,速度极快的圈圈层叠缠绕在那名青年男子身上,原地未动,那人又竖起两根手指,往内里动作一拐,被蓝绳困住的青年男子便不受控制地径直向那人的方向而去。 白逡章见人安置妥帖,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声音朗朗道:“此人邪气入侵,我等奉命抓捕不慎被逃,惊扰各位万分抱歉。马乱引起的一切损失皆由我承担,还望各位担待!” 骨族主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人们尊敬还来不及哪还敢想着指责?当下众人连连罢手。 “无事无事,幸亏主事大人们来了,要不这人被邪气入侵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 “就是,我瞧着那人神态就不对,果真是邪气入侵啊。” “主事大人们你们真是辛苦了!” 白逡章见人群已被安抚,当即双手抱拳道:“此后不久会有骨族弟子前来补偿损失,我等要将此人带回族内便先行一步。” “主事大人们你们忙,你们忙,我们没事!” 白逡章便翻身上马,马背之上四下张望却已不见那抹高挑的身影。 罢了,许是多想了。 与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便驾马离开。 第39章 修复眼镜 - 鬼祖宗 - 疵厾 风靡整个臧殷大陆的雄斗大会比赛开始至今约莫半月,这半个月来可谓是人人皆参与其中,不管是自告奋勇报名参赛亦或是只当一名围观群众吆喝吆喝偶尔下下注,众人对雄斗大会的关注度都异常的高。尽管因报名人数太多,雄斗大会采取了先分城比赛的模式,但不管这分城赛事的比武场次有多少,围观的人群向来拥挤,人潮从不因时间消逝而有所减少。 臧殷大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往常生活乏味又忙碌的人们热情一旦被调动便是如燃烧般的炽热,各地张灯结彩,鞭炮锣鼓,堪比过年。 宝马香车,玉石开道的环玥城内暖香氤氲,容貌各异的人们有着相同的兴奋神色,城内的酒楼茶肆、大街小巷更是盛传着此次在各城比武中脱颖而出的能人异士,不少在此次大会中表现突出的参赛者一时间名声大噪,惹人赞叹。 再过不久便到月中十五,雄斗大会的最终比赛日,随着雄斗大会的最终赛事越发临近,山水清灵的环玥城内人流一日较一日增加,从大陆各地远道而来想要亲眼观摩最终赛事的人为数不少,其中更有许多达官贵人也是闻讯特意赶来凑凑热闹,有不少想着此行可顺道招徕几个表现突出的有能之士化为己用。而不管是赶来参赛抑或是招徕能人抑或仅仅想要观摩,无论众人目的为何,来环玥城的人总归是愈发多了。 虽说这人流激增,但好在环玥城也是臧殷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城池,占地面积颇广,虽说放眼望过去哪里皆是行人,但还不至于接踵擦肩,只是更显得繁华喧闹罢了,而要数近日最为热闹的地方,便要算那仙盏居了。 最终赛事尚未开始,环玥城内已然人烟喧嚣,但有一处便显得格外热闹,尤为惹人注目。 坐落在环玥城北面最为瞩目的一所楼阁,双檐六角攒尖顶,铜镀三柱,绿琉璃瓦,乃是飞檐画角,雕檐映日,池馆水榭美景涟涟。 仙盏居纵使飞阁流丹,但让其成为环玥城内最为知名的一处佳地,其中的功臣便不得不提长居其中的环玥姑娘。 仙盏居建时已久,早在骨族血洗殷族之前便存在于环玥城,从古至今便是环玥城中有名的风月场所,楼内轻纱薄帐,美人无数,夜夜笙歌,而其中的环玥姑娘便是仙盏居的金字招牌。 环玥姑娘是何人?仙盏居自盛名远播至今,足有八百余年,而这“环玥姑娘”便足足存在了八百余年,更准确的说,环玥姑娘不是单指一个人。仙盏居内从不缺美人,但不缺美人的地方说少也不少,如何能在众多风月场所脱颖而出?仙盏居便向世人阐明了美人不在多贵在精的道理。在仙盏居被冠以“环玥姑娘”头衔可不容易,但一旦被授予与环玥城同名号的姑娘,那却必定是艳绝四海,其姿容必定是倾国倾城,这点认知,不止环玥城内人士知晓,在整个臧殷大陆上亦是得到认可的reads();。 仙盏居为了噱头够足,更为了让这环玥姑娘显得更加神秘,轻易不会让环玥姑娘露面,只每五年才有一次得以让众人一窥佳人颜的机会,且这机会稍纵即逝,每个人三十年间只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而此番见过一面之后便足有三十年再不能一览芳颜。 仙盏居这个规定古怪至极,每三十年才能见一次面?究竟得是如何仙女的人物才得以让仙盏居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还能让世人不嗤之以鼻还持续追捧?质疑声不是没有,但是这种质疑却被每个亲眼见过环玥姑娘的人亲自粉碎,据说每个亲眼见过环玥姑娘的人皆神情恍惚,如痴如醉,连连赞叹此女乃绝世无双,仅一眼便足够余生连连回味。 环玥姑娘的美名便随着人们的口耳相传逐渐远播。 而今日,便是那五年一度的能见环玥姑娘的特殊日子。 池炀一大清早便被客栈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睁开眼睛便率先瞥向了房间内桌子的方向,见那抹墨绿尚在,当下身体一松,心情也好转三分。池炀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使劲伸了伸懒腰,关节腰椎终于扭动得舒服,慢慢惬意的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伸展的手臂。 外面实在吵得厉害,池炀翻了个白眼,大清早的,就会吵人睡觉。 躺尸片刻,小孩儿才慢悠悠地起床。 池炀从之前就发现,自从他渐渐对男人放下防备后,只要有男人在的地方,他都能睡得格外熟,半夜不会突然惊醒,睡着了也不会下意识还在留意周遭,风吹草动便醒,如今通常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真是个神奇的家伙。池炀整理穿戴衣服的时候想道。 下床梳洗,池炀顺便打开了窗棂,探头朝外面看去。 他可不像面瘫,天天七情不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外面都吵成这样了那人居然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屁股就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真是不服气不行。 只是这距离有些远了,属于十米开外,池炀这个近视眼不开挂的时候基本就只能瞎看看宛如全部打了马赛克的街道行人,具体发生什么新鲜的事情是半点都看不清。池炀当下便有些纳闷的嘀咕道:“欺负近视眼啊这是,眼镜要是没碎就好了。” 耳力极好的男人却是在听到池炀嘀咕的时候便睁开了眼,顿了顿,随之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 “这可是你说的‘眼镜’?” 池炀突然听到男子的声音还有些愣,呆呆回过头却震惊的发现男人手中拿的东西——我去!这不就是那副眼镜吗?! “这眼镜……”池炀震惊地往男人方向走去,“我的眼镜怎么在你这儿?不对,这眼镜怎么修好了啊?我记得早就碎了啊!”而且他那天从旧衣服翻出来发现碎成渣之后就随意放在那间房里的桌子上并没有拿走,后来走得很匆忙更是没有去在意了,本想着坏掉了也就扔了,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男人手中?还是已经修好了的! 池炀睁大了眼睛接过眼镜,左看看右瞧瞧,没错,是那副掳过来的眼镜,方形黑色边框,连边框侧面那抹细微的刮痕都还在,此时眼镜框恢复模样,镜片也已经完好无损。 池炀越看越震惊,“我这是在做梦?还是说这里还有卖同款眼镜的?!” 男子看着池炀似乎对这名叫“眼镜”的奇怪物什很是看重的模样,薄唇微阖动:“那日我见桌上放置着损毁的物什,猜想许是你损坏的法器,略作修补,后事急,一时遗忘交还于你。” ……法器。 池炀嘴角一抽,“这、怎么说呢呵呵……” 男子微垂眼reads();。 颠过来倒过去反复查看,池炀这才相信那副破烂成碎渣的眼镜真的被男人给修好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失而复得的心情还是很美好的,池炀当下便迅速将眼镜戴上……迅速拿下来。 “不会吧,居然比我度数深?”池炀这下可真是太郁闷了。掳走这副眼镜的那天恰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到这个地方,一直没机会戴,所以池炀也不知道是不是度数合适,只不过这好不容易眼镜失而复得还被修好了结果度数太深不能用……还是挺失望的。 “可有不妥?” 池炀郁闷的挥挥手:“没有没……有!”对了,兴许面瘫有办法啊! 男人低头便见小孩儿闪亮着大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且说。” “你会修眼镜,那你会换镜片不?” “……” “哎呀不对。”池炀赶紧改口:“不是换,就这块镜片,你能修一下吗?”手指了指光滑的镜片。 男人大致是听懂了,抬起袖袍伸出寒玉般的手接过眼镜,指尖轻点镜片:“需如何修?” 有门道! 池炀当即眼眸晶晶亮亮,拉过男人便一起在桌子边坐下,将凳子往男人身边再挪了挪:“这个是很普通的镜片,一般度数越高两边边缘越厚中间越薄,我度数没那么高,你先试试把这镜片两侧边缘厚的地方弄薄一点我看看能不能戴,诶,就是这里。”池炀拉过男人的手,动作一顿,随之小手覆盖上大手,又慢慢捏起男人泛着冷的一根食指,让食指轻触镜片的两侧,“知道没,就是这两边,一般度数高这两边就厚一点,你就稍微弄薄一些。”说完,池炀蹙起眉,抿了抿唇,随后开口道:“听懂了吧,你等等,先将眼镜放下。” 男子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将眼镜轻轻放在桌面上,“何……”问询的话突而戛然。 池炀当下轻轻拉过男人的右手,夹在自己暖烘烘的两只小手中间,随后小手来回重复地搓了搓,“你的手也太冷了。” 垂下的淡色冷眸里似有流光逝过。 池炀皱着眉头边搓手边絮絮叨叨:“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也太奇葩了,这大夏天的手能冷成这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天天冰棍吃多了。” 使劲搓手摩擦出热量,然而池炀觉得男人的手还没暖起来自己的手倒是要热得出汗了,郁闷。当下便放下男人的右手换成左手,池炀继续搓,也继续碎碎念。 “你这样不行啊,实在不行就多吃点红枣啊枸杞啊,听那些女人说红枣枸杞补血活血啊,你这手比冰棍还带感,所以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形冰箱吧?” 男人垂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池炀边皱眉边碎碎念的样子,睫毛微阖,并未言语,只神色间似乎柔和了许多。 很棒,这搓半天人家手没暖倒是把自己搓出一身汗。 池炀愤怒地把男人的手一扔,“不搓了!修眼镜!” 男人默默把手收回来,低头瞧了一眼被搓得有些发红的手指,略有些怔然但这一丝异样很快便恢复,修长的手指缓缓执起眼镜。 把透明的物什两侧边缘薄化。 男人抬起手,五指轮廓皆被白而清透的光圈缠绕,缓缓阖上眼,透着白光的修长手指从左至右慢慢从眼镜上方划过。 池炀只见眼镜随着男人的手轻抚而过亦渐渐缠绕上丝丝白光,白光从镜框逐渐蔓延至镜片,待到覆盖整副眼镜时白光最盛也最为清透reads();。不多时,男人停下动作,手指一收,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你且一试。” 池炀眨眨眼睛,嗯?这就完事儿了? 将眼镜拿起,手指触摸到的镜框还透着隐隐的灼热,池炀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摩挲着镜框片刻,慢慢将眼镜戴上。 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缓缓瞪大了眼睛。 池炀瞪着两颗圆滚滚的大眼珠子,扭头手狠狠一拍男人的肩:“我的爷!牛逼!” “……”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修的吗?!” 男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池炀。 臧殷大陆上未曾出现过这样形状的法器,初次瞧见人戴眼镜,那模样看着是有些奇异的,那从未见过的法器原是挂架在耳际之上,而那所谓的镜片应是有某种功效,能使眼睛…… 男子眸光一敛,开口道:“你之眼。” “我近视啊。”池炀随口接到,很快反应过来男人应该听不懂,便换了种说法:“我的眼睛有点小毛病,只看得见很近的东西,看不见远的。”指了指眼镜,“戴上这个,我就能看得清。” 竟是双目有损。 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冰雕似的面容越发冷峻,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池炀。 “干、干嘛。” 池炀见男人又成了哑巴,撇了撇嘴也不甚在意,戴着眼镜便跑到窗边探头向外,推了推眼镜,扒着窗框勉力探出身子张望。 北面一处楼阁底下人头挤挤,众人时不时垫着脚探头探脑,似有什么新奇的事。 然而戴了眼镜不代表能眼观千里,池炀看半天也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有些好奇,手往后招了招:“诶,你过来瞧瞧,那边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挥了半天手身后的人愣是没反应,池炀回头,干脆走近手动将人拉起来,“哎呀走走走,你这几天都不出一次门,带你瞧瞧热闹去。” 男人垂眼看着池炀,顺从的被拉出房间,没有拒绝。 出了客栈,池炀手拽着男人的袖袍边缘,跟着神色兴奋的行人往北面走去,一路上便听到众人热闹的议论声。 “唉,这次更是难以见到那环玥姑娘了,最近城里人这么多,这天没亮仙盏居底下就都是在等候的人,听说为了见一次环玥姑娘,这门前是排了长长的队伍足足守着等了三天三夜呢,就怕今日人多挤不上。” “那是自然了,这可是五年一度,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得上美人一面呢!况且环玥城最近盛事不断,过不了几天就是雄斗大会最终比试了,那肯定人愈多更加热闹哩!” “不错不错,走,我们也去碰碰运气,指不准就见到环玥姑娘了呢!” 池炀听了几句也大致将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敢情这群人都是奔着美女去的啊!池炀咋舌,踮起脚,又连着蹦了蹦,这一眼都望不到边的人都是看美女去的啊! 这得是有多美啊! 会有我好看?! 第40章 看什么看 - 鬼祖宗 - 疵厾 环玥姑娘有多好看?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所以这仙盏居方圆几百米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池炀拖拽着男人到达仙盏居的时候,哦不对,应该说到达仙盏居门前五百米的时候,震惊了。 这么多人! 他和男人在门前五百米处就动弹不得了,眼前乌压压的都是人,别说走近了,现在连后退出去都是个问题,在他们后面来的人一窝蜂地朝前挤,都快把池炀的肝脏给挤出来。 “我去,谁踩我鞋!”池炀狰狞着脸,这情景想揉揉脚背肯定是不行了,人太多了连给他个弯腰的空间都是奢侈,“还挤,挤挤挤,挤你爷爷!”池炀被人挤得快要冒烟,顾不上太多的情况下只好先赶紧护住自己的宝贝眼镜,将眼镜摘下迅速塞回衣服里。 池炀六岁的小身板,淹没在人群里那是分分钟变成一块踩脚石,大家伙儿忙着朝前去,谁还分心注意脚边有没有小孩儿。于是池炀来这里凑热闹,一不小心快把自己热闹成肉饼。 眼见小孩儿人都快被挤不见了,在人群中不动如山的男人袖袍微动,池炀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拉住了,紧接着,脚莫名脱离了地面,眼前的景象晃动……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抱起来了。 被、抱、起、来、了。 池炀:“……” 鼻间呼吸到的是一片幽冷的气息。 男人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不很紧但很稳当,而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自觉搂上了男人的脖子。 ……真自觉。 手臂悄悄收紧。 池炀开始脸红。 其实池炀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包围着他的时候就知道那是男人搞的,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那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心,而稍微一迟疑就成了现在这样,竟然成了现在这样。 他居然主动抱我。 他居然主动抱我! ……这真是有点棒。 于是男人眼角一瞥,就看见了一张每一寸肌肤都红透了的小脸蛋。 池炀顶着一张大红脸面无表情:“看什么看。” “……” 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面色无波,目光幽幽的重新投向前方。 池炀被男人抱在怀里终于免去了被众人挤成肉饼的风险,待面上的热意稍褪,小孩儿才发现一个问题。四处张望了一番,果然。斟酌半晌,池炀慢慢贴近男人的耳朵。 “喂,为什么他们都不挤你reads();。” 人潮拥挤,虽然距离很近但却没有一个人会碰到男人,哪怕只是衣袖一角。男人身处在人群之中,却像游离在外,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人们的目光似乎从来没有在男人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瞬。 男人身在此处却宛如空气,悄无声息。 明明长得那么高,还那么好看,还有这会自动制冷的超拉风气场,不管是外貌还是其他,男人绝对不是那种平凡到会淹没在人群中找不到的,相反,更应该是走到哪里都是目光凝聚地才对,众人这样平静的反应完全不正常。 池炀从之前就很好奇了,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让别人将他当做空气般不存在的。 “‘天赋’之一。”男人说道。 天赋。这是男人之前就提起过的,自己的异能便是他所说的“天赋”。 原来他真的不是异类,有人跟他一样,没被病毒寄生也有异能,一个人类。 池炀很高兴,嘴角都快抑制不住笑意。 虽然早就知道在这个地方,“天赋”不是什么太过稀奇的东西,毕竟骨族人里几乎都是有“天赋”的人,但池炀当初知道骨族人有异能的时候并没有这种高兴的感觉。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男人亲口说他自己也有“天赋”的时候,这种高兴的情绪会来得如此汹涌。 ——他才跟他们不一样。 池炀当下偷偷咧嘴笑了笑,眉眼弯弯,真好,我跟他一样。 “你的‘天赋’是什么啊?”想起什么,池炀顿了顿,开口道:“等下,你是说‘之一’?你还有其他的?” “灭息。”男人目不斜视,静静看着前方,淡声开口道:“有三。” ——现在用的“天赋”叫做灭息,他一共有三种“天赋”。 池炀脑子里自动翻译完毕,好奇得不行,忙问道:“欸,那你另外两个‘天赋’是什么啊?” “复原。” “哦,就是补衣服修眼镜。” “……” “还有呢?” 男子冷眸微顿,侧头看着池炀,薄唇略阖:“骨化。” “……这是什么东西。”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雾色的淡眸缓缓收回,男人不再言语。 还想再问点什么,池炀的话头却被打了岔。 “让开让开让开!” “通通让开!没见到我家老爷要过去吗!” “快腾出条道儿啊!挤在这里我家老爷怎么过去!” 池炀被男人抱起来了,视线畅通无阻,话一卡,头一扭就看向了发生喧哗的位置。 只见后方不远处,四五个随从模样的素衣壮汉将一个衣饰贵气的中年男人团团护住,壮汉们面色凶狠,边护着中年男人边不耐烦的驱赶着前面的人,大声喝骂,看样子是中年男人企图从后面插队赶到前排。 仗势欺人? 但有趣的是,池炀见那附近的人个个面色淡定,似乎对那蛮不讲理的霸道行为不很在意,多是冷眼观看并没有表现出气愤或者害怕惹事的闪躲reads();。 “嗤。有得这人受的。”池炀耳朵一动,听见附近有人低声嘲讽道。 正不明所以,突然一道从仙盏居楼上射出的青色流光极速朝那中年男人的方向而去,一个呼吸的时间,中年男人包括那几个壮汉皆连连发出惊叫声。 那附近的人慢慢退后几步。 只见青色流光直直奔向那中间的华服男子,周围的几个随从身上也染上青光,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人身上的衣服竟然开始慢慢消失。 人群的目光集中地,中年男人及壮汉们的衣服正在肉眼可见的消失,袖口、袍服下摆,已经消失了,而衣服还有继续消失的趋势。 耳际皆是那几人大惊失色的喊叫声。 “我的衣服呢!” “啊,衣服消失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衣服已经消失到快可以看到屁-股了。好在那几个人还不傻,看着情况不对劲赶紧跑,不远处就停着他们来时的马车,也管不上什么风度或者老爷不老爷的了,几个大老爷们就你推我我推你的躲进了车厢内。 眼见几人狼狈地逃进马车内,仙盏居外的人都齐齐发出大笑。 “铁定是从外头来的,仙盏居的规矩都不懂,活该。”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还想耍横,可笑啊。” “就是,上一回那个四海商会的分商会会长儿子还不照样给当众扒了衣服,插队还敢闹事,没被扔出去都算便宜他了,当仙盏居是好欺负的?” 池炀头都快伸断了,眼见人已经跑进车厢内,叹息不已,语气很是惋惜:“唉,看不到屁.股了。” “……”男子静静瞥了一眼池炀。 池炀半扭着身子抬头看往刚才青色流光发出的方向,仙盏居的顶楼,日光浓,距离有些远,而且顶着日光并不能看到什么。 池炀收回目光,颇为兴趣的攥了攥男人肩膀上的衣料,嘿了一声,贼兮兮地跟男人说道:“这里面的人倒是有意思,够变态!”语意尤带兴然。 “……”你的有意思也是够变态。 飞楼插空,雕甍绣槛,金花点缀缠绕的轻纱暖帐间,薄纱遮面依然隐约能见其艳丽姿容的青衫女子缓缓将手放下。 虽然距离颇远,但楼下的一举一动皆逃不出她的眼。 敢在仙盏居闹事,女子眸光冷然。 要不是如今不能将事情闹大,敢在哥哥的地方作妖,扒他的皮都算便宜他了。 “今年这回,人更多了。”楼阁内传来声音,伴随着金玲声脆灵响动,纱幔被轻轻撩起,丁沁沁身姿袅袅,缓步走近女子,“可准备好叫哪些人上来?” “嗯,事前做了些调查,已经将有可能的人都圈定了。”青衫女子纤手微抬,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 “小烨。”丁沁沁轻轻喊着青衫女子,目光望着灼热的太阳,放缓了声音道:“你说这次能有消息吗?” 第41章 抢夺玉佩 - 鬼祖宗 - 疵厾 被唤作小烨的青衫女子陷入了沉默。 是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们每一天都在盼着能有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呢?但上天从不肯给予怜悯,从来不愿施舍她们一点点希望,只是在一天天的摧毁她们心中仅存的那点可能并无结果的期盼。 这次能有消息吗?谁知道呢。 青衫女子低着眉眼,不言不语。 日光浓烈,丁沁沁晒然一笑,微眯起眸子,巧手抚着眼角轻轻揉了揉,“瞧我这傻的,等到眼睛都看花了才懂得移开视线。”紫纱水袖轻放,丁沁沁叹息一声,也不曾想得到青衫女子的回应,只低声呢喃仿若自语:“可心里的支撑早也崩塌了,我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呢?” 眼神一黯,青衫女子轻轻喊道:“姐姐……” “无事,自语罢了。”丁沁沁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之前眼中所有落寞的情绪似乎只是一场幻觉,丁沁沁妩媚巧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惑人的风情,红唇微挑:“底下的人该等急了,咱这仙盏居可不能让这些人给拆了。你准备好唤我,我让竺风带人上来。” 青衫女子点头,当即便回屋内更衣,再出来的时候已是换了一身衣裳。 窈窕身姿,墨发飘飘,肤白胜雪。女子身着垂肩薄纱百褶红裙,红如烈火,翩翩灼然,如十月枫叶尽染,满目殷红。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张惊艳无双的容颜。 青衫女子不止换了一身衣裳,却是连容颜都换了一换。 之前的模样已算得上国色天香,而如今变幻出的这张脸,却是能让看的人呼吸都失却。 丁沁沁看得怔然,片刻后才缓过神,摇头失笑道:“唉,这张脸也真是作孽,明明曾经天天看见,可我居然这么多年了都还没长进,这隔阵子看一遍还是会失神,着实丢脸。” 已然换上另一副模样的女子闻言笑了出声,纤手轻轻抚上脸颊,“别说姐姐,就是我在房内看着镜子都是呆了一会儿才出来的呢。” 和丁沁沁对视了一眼,皆不由得齐齐笑开。 半晌,一袭红裙的女子笑意收敛,轻摸着脸颊,叹气道:“也不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仙盏居外。 日头渐盛,楼阁之外并无外物遮挡,暴晒之下,门外久候的人们皆大汗淋漓,连连抬袖擦汗,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天气炎热,人还都挤在了一块儿,热到昏厥都是可能的,可池炀左右看了看,再上下瞄了瞄,好家伙,这群人啊,都快热晕过去了都愣是没人舍得离开! “啧啧啧。”池炀感叹道:“这群色狼,够专业,色得真有职业素养!”说话间又搂紧了某人的脖子。 男人觑了一眼池炀。 “看什么看。”池炀扭啊扭,身子非常自然地更贴近男人几分,语气理直气壮:“我可跟他们不一样,就是凑凑热闹。有你这么个天然制冷的人形大冰箱抱着,我既不腿酸也不热,等就等呗,谁怕谁啊。” 虽然不知道冰箱是什么,男人还是大致听懂了池炀的话,并不回应,眸光只轻轻落向躁动的人群reads();。眼角瞥见身旁不远处的青年面色全白,已然快热晕过去了,在其摇摇欲坠快晕倒之际,男人抱着池炀,利落的侧了个身。 ……于是池炀便亲眼见证这冷酷无情的面瘫是如何干脆的让了个身子给旁边的青年,腾出地方好让人昏迷倒地的。 池炀:“……”厉害了贴心哥。 青年“砰”的一声倒地,虽然距离池炀很近,但男人侧身的时机把握得极好,青年突然倒下,连池炀的鞋子都没碰到。 男人面色无波,对倒在跟前的青年半丝反应皆无,好像刚才侧身给人腾地的人不是他似的。 池炀竖起大拇指:“够面瘫够无情够冷酷!” “……” 正此时,几声脆而空灵的幽幽铃声从仙盏居内传来,轻铃响动,三叠重音。 池炀耳朵一动,拍拍男人的肩膀想让人把他放下,不料男人却是一顿,径直抬起另一只手从后面把池炀的衣领拎起。 池炀被吊在半空中惊呆了:“……” 男人淡色的眸子看着小孩儿,手腕一转,悠悠在半空中将池炀翻了个身,让池炀面朝仙盏居,随后手臂环过腰际,稳稳将小孩儿抱着。 池炀:“……” 我是想他放我下来,这给我翻了个身又抱着了是什么鬼…… 池炀挠了挠头,脸慢慢又有些发红,骚了骚耳根子,轻声嘀咕道:“爱抱抱吧真的是……”微涨红着脸看向前方。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仙盏居里有人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这天真是热死了啊。” 人群欢呼声中,清脆悦耳的铃声仍余音悠长。 只见从仙盏居内,一名身着鹅黄色丝绸裙的女子蒙着白色面纱领着数名美婢缓缓走出。鹅黄色裙的女子抬眸将眼前的人群看了几眼,骚动的人群缓缓安静下来。 “小女子竺风,受环玥姑娘之命前来带领此次的有缘人上楼。此次的有缘人只有十个,大家且看我手中。” 人们的目光便皆集中到黄杉女子的手上,一枚玉质剔透的银丝镶边玉佩在灼阳下折射着光,由于距离稍远,池炀并不能看清具体的样子。 “此乃信物,我手中有十枚。”竺风望着众人开口道:“我会将手中的信物随意投掷,谁领到信物谁便是有缘人,稍后便请那十位有缘人上楼,环玥姑娘已在楼上久候了。” 黄杉女子话音刚落,仙盏居外的人群已然私语窃窃。 “今年才十个?这么少。” “就是,上一回不还有二十个名额吗,怎么今儿人越多名额却少了呢!” “姑娘,你能否上楼跟环玥姑娘说说,这大家伙人这么多,多给几个名额啊!” “有理有理,烦请姑娘多给几个名额啊!我们这儿几百号人,才给十个名额没道理啊!” 黄杉女子略略抬袖,人群的骚乱慢慢缓和。 “仙盏居的规矩相信不用我告知各位,别说竺风只是区区一名下人,就算是环玥姑娘也不能随意更改这规矩,还请各位担待reads();。” 这都抬出仙盏居的名号了,众人也不是傻的,他们只是普通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和仙盏居背后的神秘势力所抗衡,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当下便也只能接受这十个名额了。 有十个名额也好过没有不是。 “如此便请姑娘赶紧开始吧!” 女子略略颔首,从袖中又掏出四枚信物放置在掌中,暗中看定了几个位置,在众人皆眼巴巴盯着她手中玉佩的时候,竺风拢了拢掌心,眸光一定,挥袖便将手中的玉佩化为五道黄光散向人群中。 “啊!” “别挤,别挤!这是我的!” “是我的!” 人群陷入哄抢热潮,而不消一会儿,五位有缘人却已是出炉了。就近的人未曾领到,皆扼腕惋惜,叹息不已。 竺风将人请了过来,依次看了一遍那五人,美眸看向身后的两位婢女,暗暗点头,示意将人带上楼去。 拿到信物的五人神色激动,皆仰头看着仙盏居顶楼面露狂热,捏紧手中的信物,暗自压下情绪,免于失礼人前。 五个人被带上去了。 池炀摸摸下巴,不明意味的轻扯嘴角,殷红的薄唇斜斜挑起。 好一个仙盏居,明明是早已相中的人却要说是随意挑选的有缘人,还怪有意思的。 一炷香的时间,领人上去的两位婢女便下楼了,不甘心就此离开的众人眼神皆一亮。 其中一名婢女贴着黄杉女子的耳际轻声说了些什么,黄杉女子颔首,轻挥衣袖,两名婢女便退至身后。 竺风来到门槛前,众人便又齐齐向前围去,目露热烈。 “现下我便抛出这最后五枚信物,大家可看好了。” 如先前一样,竺风先高抬起手,在众人目光皆被手中玉佩吸引的时候暗中看定几个位置,手心一蜷。 “喂。”池炀没回头,只低声道。 男人这次没意会错了,手略略一松。 竺风掌中五枚玉佩如五道流光极速飞射而出。 池炀黑瞳里金光熠熠,当下便消失在男人的怀中,身如鬼魅,脚踏一人之肩,在其中一道流光未落下之前便伸手一抓,于空中截住握在掌心。 嘴角轻扬,池炀虚影一闪当即又回到了男人身边。这期间左右不过几个呼吸,身旁的人都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池炀嘿嘿笑着昂起头看着男人,手臂抬起,手指轻勾着玉佩的银丝绳,将手中之物一亮。 “我厉害吧。” 男人没应话,淡眸瞥见这周遭的人皆陷入疯狂的哄抢中,眼见人潮都快涌向这边了,当下修长的手指便捏握住池炀的衣领。 池炀:“!!!”这来自衣领的熟悉触感! ……好的又被抱起来了。 池炀手心捏着玉佩,面无表情的享受着。 第42章 欺负 - 鬼祖宗 - 疵厾 狼多肉少,别说十个了,给一百个名额都嫌少。仙盏居外猛烈的日光下,几百号人不顾形象地扭打成几团,众人撩袖龇牙,争抢得不亦乐乎,池炀也看得十分愉快。 “看那个人!衣服被撕烂了!” “那个那个,哇,胡子都被揪下来了。” “屁股!你看到没,那里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 在众人为了仅剩的几个名额争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池炀捏着玉佩稳稳当当地被男人抱在怀里,占据有利地形暗搓搓地观望众人抢夺的壮观场景,那是被抱得相当的惬意。 一直在观察的竺风却是微微皱眉,怎么看似只有四处在抢夺,明明发了五枚啊。 只剩这最后五个名额,大家都是蜂拥而上抢个痛快,但竺风原本来有把握能将东西给到想要给的人手中,不管人们怎么抢,人还是会是那些人,那些信物都是使了点小手段在上面的,普通人想要抢走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 伸着秀颈,竺风有些焦虑地环视四周,不对劲,真的只见到四枚信物正在被抢夺,剩下的那枚呢? 眼见已经有四人携带玉佩突出重围冲上仙盏居的门前,竺风见过四人略松一口气,没错,是这四个人,但是,眉头又紧紧蹙起,还有一个人呢? “请最后一名有缘人上前来。”竺风稳了稳心绪,手捏着纱袖,勉力镇静道。 应该还有一位四海商会的分区管事,身形壮硕,脸圆眼小,两颊至下巴黑须繁密,年约四十…… 竺风眼角瞥见有一个小孩儿朝她走来,不很在意,仍暗暗探头看向人群,怎么不见那管事呢? 池炀默默站到四人的队列当中。 等了一会儿,眼见那黄衫女子依旧在探头探脑,底下人也还在你看我我看你的寻找那神秘的最后一位有缘人,池炀终于忍不住出声:“走啊!” 竺风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回头便见到一个身量极矮的小孩儿站在门槛边,脱口道:“你……” 池炀眨眨眼睛,将手中的玉佩大喇喇的亮了出来,“走,带我见姑娘去!” 竺风:“……” 竺风面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看见那玉佩在小孩儿手中更是眼皮连跳。这……说好的身材壮硕、胡须繁密的管事大人呢?竺风看了一眼池炀,感觉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这小娃娃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玉佩会跑到他手中! “什么?被一个小孩儿拿到了?” “不是吧,开玩笑呢吧……” “这……” 仙盏居外的几百号人当即被池炀这一出给闹腾得炸了锅,底下人是互相表达着难以置信和万分滑稽,他们这一个个大壮汉都抢得衣衫不整的,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孩儿拿走了名额?reads();! 竺风亦是头疼不已,她完全想不到是哪个地方出现了纰漏。天赋有限,竺风并未能看见池炀空中截胡的场景,只觉得事态不自觉中便脱离了控制。 她竟然失手了?眼下这众目睽睽的该如何收场?不,得想法子将玉佩拿回。 竺风心思转瞬便已百转千回。 “小娃娃。”压下惴惴然的心,竺风弯下腰尽量显得友善的柔声冲池炀道:“你如此小,见环玥姑娘的机会还多得是,此次便将这机会让给底下诸位可好?”嘴上说着柔软的话,手心却已是强势地摊开,想要池炀将玉佩归还。 “就是!一个屁大点的小娃见什么环玥姑娘啊!” “是极是极,不可笑么!” “没错,这最后的名额还请姑娘重新斟酌啊!” 竺风见其他人顺着她的话,心下稳了三分,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信物拿回来。 独自站在仙盏居门外一角的男人听着众人的话,眼皮微抬,眸光转冷。 池炀看了一眼强笑的竺风,又看了看底下那群不服气的人。 嘲讽的笑意漫上薄唇,池炀却是出乎意料的爽快答道:“好。”说罢便干脆的将玉佩放在竺风掌中,转身便走了。 竺风捕捉到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讽笑,心头骤跳,转念又觉得或是错觉。一个小孩子哪能有那样诡魅不详的笑容? 眼下玉佩已拿回,竺风挥开心中的怪异感,见小孩儿走到角落一个被逆光隐没身形的男人身边,当下也顾不上太多,握紧手中的玉佩,在茫茫人群中目光寻找着那名管事的身影。 池炀走到角落,便见男人神色冰冷,有些不悦。虽然只是极度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池炀就是能瞧得出来,男人有那么一点不高兴了。 “为何归还。”语调依然冷淡。 池炀看着男人不高兴的样子却有些高兴,被人搞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扬起头,池炀眼神清亮,轻声问道:“你是觉得我被人欺负了所以不开心吗?” 眸光微顿。 池炀侧过头,目光落向仙盏居外的人,又看了一眼竺风,瞳孔逐渐弥漫上黑色,铺缀其中的几点金芒在日光下璀璨,殷红的唇瓣斜斜挑起,苍白的精致面容上顿时邪气森然。 “不急,你且看着吧。” 竺风好容易才从混乱的人群中找准目标,心下稍定,看着众人翘首以盼的模样,提高声音道:“方才的小童已将玉佩归还,现下我便将这最后一枚玉佩重新抛出,大家可准备好了?” 这可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底下众人目露狂热,个个摩拳擦掌,连声应是。 这次万不可再失手了。 竺风面色不改,袖中之手却已是暗暗在玉佩上重新施法。那十个人是早已圈定的,一枚玉佩上都会留有一个人的气息,略加以施法,待玉佩掷出便会自动朝那附上气息之人飞去,化作流光飞速而去,寻常人休想触碰到一丝一毫,而一旦被那人拿到手,便是谁也夺不走的。 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拿到手reads();。 竺风神色严肃,看准了那管事的位置,又再三算好距离,缓缓举起手臂。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其掌中玉佩。 玉佩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在众人昂起头颅的上空急速往后飞去,众人瞪大了眼睛,纷纷伸手探抓,场面又陷入了混乱。 脸圆眼小的商会管事抬头便见那枚玉佩直冲他的方向飞来,心下大喜,拨开前面两人,伸手便要抓到之际,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闪过。 管事瞪大了眼睛,再回过神时,手中已然抓了个空。 池炀落地,左手捏起掌中的玉佩,斜瞥一眼,嗤了一声。 竺风睁大了眼睛。 池炀抬起手臂,单指勾着吊绳,玉佩晃荡着在半空中与烈日辉映。 吊绳晃动,池炀嘴唇斜挑,看着竺风,一字一顿地开口道:“请问,我能上楼了吗?” “你……” 竺风难以置信,震惊的脚步往后挪动。施了法的玉佩竟然又一次被这小孩儿拿走了?!她又失手了吗?不、不对,就算之前是一时失手,小孩儿拿到玉佩只是巧合,但这巧合怎么可能再次发生?! 这小孩儿究竟是什么人?! 池炀扯着嘴角慢慢走近一步。 两片唇瓣染了血似的殷红,惨白的面容陪衬着极为幽黑森然的瞳孔、向上吊起的发黑眼角,如鬼似魅,诡异又危险。 竺风失措地又后退了一步。 “用不用再还你一次?”池炀嘴角爬着森冷的笑,看着竺风,步步逼近:“一次不够,十次,百次?!” 竺风已是慌张失措地退到了墙壁边缘,失声叫道:“你别过来!”慌乱地看着底下的人群,咽了咽口水,颤着声线道:“上,你上去,先待、待我去禀告过环玥姑娘……” 池炀停下脚步,冷哼了一声。 竺风逃似的快步上楼。 怎么这般久? 仙盏居顶楼,轻纱遮面的绝色女子艳红纱摆逶迤着地面,独坐在琉璃铜镀桌边,颇有些不解。 “姑娘!姑娘!” 竺风连声失措地喊叫,把藏于暖红纱帐中的丁沁沁都给喊了出来。 金玲脆响,丁沁沁从阁内走出,蹙眉看着气喘吁吁的竺风,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红裙女子亦是揭下面纱,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两位姑娘,我按照往次的施法将信物投掷给指定的人,未曾想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娃娃劫走了其中一枚信物!那小童着实诡异非常,现下他就要上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竺风急得快哭。 “你且莫慌。”丁沁沁沉吟道,“你是说,一个小娃娃?” “是的!就是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娃娃!好生古怪,我不知他如何作为,但我两次投掷的玉佩皆被其拿下,这、这简直匪夷所思!若是寻常,我万万不可能连着失手两回啊。” “……被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劫走?哪来的小儿如此厉害?”红裙女子亦是觉得甚是奇异reads();。 丁沁沁脚步一顿,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妹妹,你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在埠县追查骨族人的动向?” “自然是记得的。当时骨族人突然内部有了大动作,你觉得有异便去追查。” 丁沁沁点头,紫纱摇曳地面,缓缓走动:“我到埠县已晚,只撞见骨族那白渝忻及其率下弟子被人袭击,全军覆没,尽皆重伤。” 女子瞪大了眼睛,“竟有此事?” “白渝忻说是被妖物袭击。”丁沁沁眯了眯眼,红唇轻启:“我活了这么久,还未曾在这片大陆上见过哪种妖物如此厉害,能一连重伤几十名骨族弟子包括队长还能全身而退。” “姐姐你的意思是?” “妹妹有所不知,埠县的骨族弟子所伤皆古怪非常,寒冰入骨,血凝成霜,这种脉象我从未见过。” 寒冰入骨、血凝成霜…… 这种脉象不是只有在八百年前那场轰动全大陆,惨烈至极的骨殷之战才出现过吗?!从十二囚莲山逃出的那寥寥数人体内筋脉皆如寒冰覆盖,血液霜凝,肝脏尽冰,除却骨族那一人吃下凝魂果后大难不死,其余数人皆是几日之后便相继死去,且尸体冷硬如坚石,百年未曾腐烂。 红裙女子手指微颤,捏着的手帕都紧紧皱起,脸色白如纸张:“姐姐你是说……你是说……鬼仙三骨?!” “很有可能!”丁沁沁亦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除了他,这大陆之上又有谁有这等天赋?”看向红裙女子的美眸中荡漾着殷切的期盼:“先前我不确定所以不敢妄言,但据这些天骨族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迹象表明,那人很有可能便是那鬼仙三骨!骨族人不是在找什么妖物而是在找他!” 丁沁沁定了定心绪,继续说道:“这些天鬼仙三骨突然在华堰县失踪了,他的身旁便带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小童。那小童在华堰县报名参赛雄斗大会,场场大获全胜,武力高强非凡人所为,乃至被称之为仙童转世,可后却跟鬼仙三骨齐齐失踪了。”顿了顿,道:“妹妹,试想世间可有如此巧合,在短短的这些天,大陆之上会出现两个如此怪异的小孩儿?!” 红裙女子腾地站立起身,圆凳被突然的动作弄翻倒地,滚动出一段距离。 颤抖着声线,唇缓缓阖动:“竺风。”红裙女子已是激动得浑身颤栗,“那小孩儿身边可还有一男子?!” 竺风被如此激动的红裙女子吓到了,何曾见过自家主子如此失态的模样? “似、似乎,有的,我见角落站着一名男子,但逆光位我并没看清长相。” 水眸泱泱,眼里似有泪珠将要滑落,红裙女子纤手颤抖着一指:“快!快把人带上来!” “可、可是要把五人一起带上?” “不,只把那小孩儿身旁的男人带上楼来!快!快去!” “……是!”竺风匆匆下楼。 鬼仙三骨长久隐世,世人皆以为其身死,而此番八百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岛,必事出有因。 丁沁沁攥紧了手,汗湿掌心。 只有他,只有他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43章 面容 - 鬼祖宗 - 疵厾 竺风上楼后,仙盏居大门紧闭,只留有四名婢女随众人等候在门外。 一盏茶的时间,池炀估摸着人应该快下来了,便拉着男人来到门前等候,只不过这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下楼。 池炀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开心的皱眉:“怎么还不下来,好热。” 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人群。 就这一眼,仙盏居外前头的几排人皆齐齐往后退,只不过被后面的人墙给挡住了,只能靠放大的面部表情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悚。 一个个面带惊惧,看着池炀的眼神很微妙,又是惊恐又是敬畏。 池炀:“……” 池炀眼珠子转了转,冷不丁地朝人群走近了一步。 “啊!” 人群如同浪潮,从前排往后,退潮式挤在一堆,远离池炀。 池炀顿了一下,又慢慢朝前移动一小步。 “啊!” 后排的人群都快被前排的后退给挤成肉酱。 池炀轻扬唇角,正想着再往前走几步,仙盏居的大门却突然开了。 门扉从内到外被缓缓打开,竺风在门槛处左右看了一眼,瞧见池炀,刚想说什么,目光一顿,眼睛瞥向人群。 仙盏居门前两米空空荡荡,密密麻麻的人全部挤在两米以后的地方,门前的一大片空地跟后头的人头攒动形成鲜明对比。 竺风:“……”这是什么情况? 池炀停住脚步,狠狠朝天翻了个白眼。 没劲,才找到乐子居然这时候就下来! “小客人。”竺风往池炀的方向走去,脚步微顿,目光怯怯的投向池炀身旁的男人。 高超八尺的男人侧着身,长发披垂,着一拢墨绿袍服,面容隐约藏匿于日光下角柱的阴影里,只瞧见微垂的眼眸。但尽管瞧不见具体面容,那周身缥缈的冰冷气息,光看着便有种让人难以描述的忌惮。 若不是姑娘提起,以自己的天赋,刚才居然会毫不关注这样的一个人…… 竺风越是回想越是心惊。 不对,这个人似乎无半点气息! 眸光闪烁,袖中之手缓缓收紧,竺风深吸一口气,挥袖拂过自己的双眸,待水袖放下,瞳孔上已被一层暖黄色的光覆盖。 竺风扭头,故作镇定地看向人群,在场的几百号人神态动作等尽收眼底,一个不漏reads();。 没有…… 竟然一个都没有! 竺风猛地回过头,看向男人瞪大了眼睛,心脏一阵狂跳,手指捏得发白。 男子随池炀走到仙盏居门前,位置使然,早已经是暴露人前,再加上池炀高调抢夺玉佩的行为,底下的人居然会毫不关注其身边陪同的人?!就算目光皆被这怪异的小孩儿吸引,也不至于连半个目光都不曾停留在男子身上吧?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投向男子。 他就真实地站在那里,人人可见,却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竺风冷汗淋漓。 虽然天赋不算出众,但与生俱来的天赋特性使然,她向来便对气息很是敏感,方圆三百米之内的气息,不管活人飞禽,藏身在哪,无一能逃她之眼,绝对不会有遗漏。可她若不是经由姑娘提醒,却是完全将此人忽视了!这比那小孩儿从她施法中还能将玉佩夺走更让人难以相信。 只要在场的人,她坚信自己不会有遗漏,除非…… 除非那个人有关于敛息的天赋,从起码三百米外便将自己的气息全部收敛,且天赋之强大,足以覆盖整个仙盏居。 不、不对…… 竺风惊疑不定,看着男人,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如果那人真如姑娘口中所说是那鬼仙三骨,近日大陆各处的骨族人皆大肆搜查他的行踪,环玥城内亦不例外。骨族人中更有不少天赋与她相似,以捕捉个人气息而进行追查,这几日进进出出到处查找的骨族人里便不乏此类天赋的,可这一连好几日,他们也依然未曾发现这鬼仙在城内。 也就是说…… 鬼仙三骨的敛息天赋,竟起码覆盖了这整座环玥城! 隐于阴影的男人似有所觉,半掩的面容缓缓从光线下露出,未及全部,只是那抬起的淡色眸子如一滩死水,望着竺风,幽深无底又冰冷至极。 竺风呼吸一窒,身体骤然失衡,似要倒地。 惊惧犹如蜿蜒脊背而上的冷蛇,缠住她的脖颈,窒住她的呼吸。 她会死! “竺风无意冒犯阁下!请阁下高抬贵手!” 竺风哪里不知自己用天赋窥视男人的事情已败露,生怕惹怒鬼仙三骨枉丢性命,当下连连失声喊道,伏地跪倒,叠声求饶。 池炀刚扭头就见那黄杉女子伏着身子不停地朝他行跪拜礼,身子颤抖,目光恐惧。 池炀:“……”这么客气? 扬起头看向男人,恰好撞见男人收回目光,当即恍然。 原来是在跪面瘫啊。 拍拍男人的手臂,池炀叹息一声,“你看你长得多凶,把人吓成这样。” “……” “都不够我万分之一的萌!” “……” 为了表明自己很萌,池炀好心的走近竺风,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开口道:“没事,你起来吧reads();。”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有意的!”竺风闻言一抖,隔着隐约的面纱都能见面容惨白,霎时连连跪拜得更厉害了,“竺风无意窥视两位,请饶了竺风吧!” 磕头、磕头,再磕头。 池炀:“……” 干咳一声,池炀挠挠头,撇头看向男人,干笑三声:“这、这就有点尴尬了哈哈哈。” 男人看着池炀,无波的眼瞳似乎有一丝亮光闪过,缓缓敛目。 池炀一愣,难以置信的开口:“你、你笑了?!” 男人不发一言,池炀却更瞪大了眼睛,走近男人,语气震惊:“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是笑了!看看,这嘴角上扬半毫米肯定是有的!” “……”群众表示都听傻了。 池炀眼神发亮,心情雀跃不已,面瘫居然会笑!哇靠,这笑得我心情都好了! 心情很棒的池炀在面无表情的男人身边傻笑了许久才想起正经事。 “真没事,别拜了,快带我们见美女!” 竺风手一颤,慢慢抬起头,惊惧的目光投向男人,咽了咽口水,颤声道:“环玥姑娘……只让、只让阁下上去。” 池炀眨眨眼,顺着竺风的目光看向男人,男人垂着眸子,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根本不关心这边的事情。 只见面瘫? 这就有意思了。 上头的人先是搞出什么有缘人的噱头,实际却是早已内定,接着他两番抢夺玉佩,上头的人却让从始至终没掺和进来的面瘫上去…… 池炀轻扯嘴角,目光投向仙盏居内,望着那曲折向上的木梯,不明意味的轻哼一声。 “你上去吗?”池炀回头。 男人侧头看向池炀,眸光清冽,唇瓣微阖:“你想去。” 池炀点头,“是啊,见大美女啊。” “那便去。” “好,走吧。” 刚踏进门内,就听竺风喊道:“姑娘只让阁下一人上去!” 池炀猛地回头盯着竺风,精致的面容此刻骤然如厉鬼渗人,唇边的笑容染上几分阴狠,“我拿的东西不让我上是什么道理?我带他上去都算买一赠一便宜你们了,还不满足?话这么多,信不信爷一不高兴拆了这仙盏居?” 竺风一抖,呐呐地道:“可、可这是……”突然再也说不出话。 一股从脚底漫上的彻骨寒意极速席卷全身,竺风只觉得身体似乎在一瞬间被寒冰覆盖,通身冰冷坚硬不能动弹,那股极致的冷意,将四肢百骸全数冻结。惊恐地瞪大眼睛,竺风僵硬着下意识缓慢看向那个男人。 一双白雾弥漫的淡瞳正无波澜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四名婢女瑟瑟发抖,却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守在楼前不让池炀进,正当池炀感觉自己耐心全无只想揍人的时候,竺风突然大喊了一声:“让他、他们上去!” 池炀一顿,见四名拦路在前的女子让开了,略松开拳头,回头瞥了一眼竺风,随即歪歪头示意男人:“走吧reads();。” 两人上去了。 竺风浑身一懈,颤抖着手将面纱揭下,惨白的脸颊看起来甚是招人可怜,冷汗早已将衣裳浸湿,手撑着地面,狠喘了一口气。 差点就没命了。 怪她一时惊乱,竟敢当面使用天赋进行窥探,这可是大忌,任谁被这样窥视皆会认为对方不怀好意,纵使鬼仙当即发难也只能怪她自己,而刚才阻拦那小童上去,她可以肯定,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绝对会死。幸好鬼仙无意取她性命…… 竺风咽了咽口水,惊魂未定。 良久,目光看向人群,竺风勉力稳了稳心绪,缓缓站起身。 鬼仙三骨天赋异于常人,未能识破天赋找寻不到他的行踪也属正常,但那五六岁的诡异小童,骨族人又是为何寻觅不到其踪迹的?难道他亦是有敛息天赋? 竺风看向仙盏居内,颤抖着将面纱重新戴上,慢慢转身看着人群。 无论如何,这上头,是万不可再让人上去了。 楼阁之上。 红裙女子揪着手帕,神色期盼又是坐立不安,丁沁沁亦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焦灼的抚摸着腕上的人骨镯,目光盯着楼梯。 有人上来了。 丁沁沁和红裙女子几乎同时起身,面色紧张地互相看了一眼。 脚步趋近,有两个人。 先现身的小孩儿五官精致无比,只是肤色过于苍白而嘴唇却异常殷红显得分外诡异。红裙女子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顾不上池炀,紧攥着手中帕子眼眸直直盯着那气息缥缈的男人看。 同样是肤色极白,但男人的白似雪似冰,带着极致的孤冷,寸寸冰寒。深刻凌厉的五官俊美无俦,一双淡色的冰眸无波无澜犹如死海,难言其气质,但亲眼所见而感受到的从灵魂深处传出的颤栗无法忽视。 “鬼仙……” 红裙女子只一眼便确定了这男人是鬼仙三骨,只因那浑身有异于常人的冰冷气息世间绝无可能再有第二,只是她才堪堪吐出两字,就再无言语。 从楼梯口处突然如雷似电席卷而来的一道凛然的冰冷杀意如崩落的巨山极速倾压,全数袭向红裙女子! “砰!” 只听剧烈的一声撞击,阁楼内旁侧一处壁面深深凹陷,尘埃沙土纷扬,房梁门柱皆震。 阁内可怖的杀意弥漫每一寸角落,呼吸的空气每一口皆带着悚然的森冷,周遭氛围一阵死寂。 眼睛只来得及缓缓睁大,红裙女子背撞墙壁,惊惧万分地看着眼前面色极冷的男子,脚早已脱离地面,纤细的脖颈不知何时竟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擎住。 女子惊骇地挣扎着,发不出丝毫声音。 鬼仙三骨冷眼看着红裙女子那张惊世的面容,眸里却是如看死人一般的森冷,淡色的唇瓣缓缓阖动,在骤然死寂的阁内,声线尤为冰冷:“你是何人。” 森寒的巨大威压如掀涌的海潮倾覆整个楼阁。 “为何用他的脸。” 第44章 你的 - 鬼祖宗 - 疵厾 恐惧密密麻麻如万蚁蚕咬,丁沁沁周身僵硬。 只能见到背影的男人并没有用威压逼迫于她,她仅仅是受到波及便已然觉得内息全乱,血液仿似凝结。 本能的恐惧缠身无法动作,但丁沁沁此刻却是高兴难以自抑,目露热切,近乎颤抖。 真的是鬼仙三骨! 红裙女子亦是如此。尽管自己仿佛下一秒钟就会被捏碎喉骨,但恐惧之外那实实在在的喜悦情绪让她的眼眸瞬间漫上泪意,生命随时危险,但她却毫不在意了。 “我、我是……”红裙女子被扼住脖颈,呼吸困难,却仍旧直视鬼仙三骨,艰难的开口:“池、池青烨。” 男人眸光一顿,手指力度骤松。 池青烨顺着壁面身体逐步滑落,红裙曳地,素手抚着喉咙连连狠咳了几声,急速喘息片刻,呼吸才逐渐恢复,她急切地扬起头:“你是鬼仙三骨对不对?” 男人垂下冷眸,映于眼帘的那张灼于桃花的昳丽面庞熟悉又陌生。 这张脸,他有太久没见到了。 “你姓池。” 池青烨眼眸骤亮,伸手攥住男人的袍服下摆,急切地开口道:“是!我姓池,你认识其他姓池的人对不对?”手抚上脸,“你见过这张脸对不对?” 周围的可怖威压已慢慢散去,男人垂眸看着池青烨攥住他下摆的手,池青烨一抖,赶紧将手收回。 威压被收回,丁沁沁呼吸畅通了许多,在原地顺了一口气,随即亦是激动难以自抑地颤声道:“八百年了,足足八百年了,我们总算得以见你一面。敢问鬼仙,你可知、可知晓我族上殷祖的下落?!殷祖他到底……”是死是活? 男人的目光却只锁定在池青烨的那张脸上,良久薄唇阖动:“你与殷祖是何关系。” 他果然认识! 池青烨下唇紧咬,抚摸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声线不稳地道:“殷祖、是我哥哥。” 男子眼眸微动。 丁沁沁见人毫无反应,心下着急得很,顾不上内心忌惮亦是上前急急询问道:“无意冒昧鬼仙,但此事对我们至关重要,事关八百年前那场在十二囚莲山的骨殷之战,这世上除了你,我们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去问。” 池青烨情绪激动,闻言便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与丁姐姐八百年前侥幸未被卷入灭族之战,待听闻消息赶回殷山时,殷山早已被血洗,族人横尸遍野,早已无一人存活,而哥哥也失去了行踪……” 回忆起当年所见,池青烨至今依然内心刺痛。那漫山的血红,刺眼至极,行至何处皆幕幕惨烈,族人残骸遍山,鲜血斑驳伴着刺鼻的血腥气味充斥着整座殷山。多难以想象啊,曾经钟灵毓秀的殷山竟是在短短几日之内变成人间炼狱。 池青烨颤抖着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后来皆说殷祖跟骨族人打上了十二囚莲山,连战数日,最后殷祖身死山中。”池青烨每说一句皆觉痛心不已,颤着音线,声音柔却坚韧:“可我绝不相信哥哥会这么死了!哥哥如何强大别人不知我又怎会不知?区区骨族,纵使人多势众又怎么可能轻易置哥哥于死地?!我万不能信。” 丁沁沁抿唇,上前将池青烨从地上扶起来,池青烨回以感谢的目光,而后继续看着不发一言的男人说道:“但八百年过去了……哥哥若是未死又为何半点消息全无?” 看着眼前冷漠的男子,池青烨目光流露恳切:“青烨恳求鬼仙告知当年的情形reads();!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去十二囚莲山找寻哥哥,不管是活是死,我总该亲眼见过才肯罢休。但十二囚莲山自八百年前起,至今终年瘴气迷雾,那瘴气着实可怖,莫说进山,连我仗着天赋不俗也无力靠近百米之内。” 丁沁沁轻轻拍着池青烨的肩膀安抚,情绪勉力沉淀,看着鬼仙三骨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知情人,也盼着或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族人会来找我们。作为殷族人,在如今被骨族人占据绝大势力的大陆上,身份何其敏感,小烨的身份不能外泄,但亦不愿就此放弃。在这仙盏居用‘环玥姑娘’的名号面见世人,便是希望能有族人能闻名而来,事隔多年,除却族人,殷祖的面容早已无人知晓,能认得这张脸的必定与当年之事相关,这也便是小烨每回皆化用殷祖面容的缘由。” “鬼仙三骨不灭则殷祖不死。”楼阁内,丁沁沁的声音缓缓响动:“骨族长达八百年的神令内容,更让我坚信我族殷祖尚在世间。鬼仙,你可知殷祖在哪?” 长身玉立的冷峻男子不发一言。 良久,在周遭陷入沉寂的楼阁之中,一袭墨绿的男子脚步微挪,瞳色极浅的眸子如蒙上白色迷雾,静静地看向在身后之人。 池炀被这一眼看得心脏骤然一跳。 事态的发展早就超出了池炀的意料。他没想到刚上来这顶楼,男人就突然发难,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差点将那穿着红裙的女子给杀了,而后那女子说了一句话男人又将她给放了,然后这两个女人就巴拉巴拉一堆话,什么骨族殷祖的,总之是把池炀给听得发懵。 ……还在楼梯旁站着的池炀被这神展开弄得宛如一个智障。 男人这一眼,让他内心突然漫上一股难言的感觉。 殷族、骨族、八百年前、十二囚莲山…… 池炀抿了抿唇,缓步走进楼阁中。 在男人身边止步,侧头看向丁沁沁,又慢慢移开视线看向池青烨……呼吸一窒,慢慢瞪大眼睛。 这张脸…… 池炀震惊:“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 “……” “……” 这突然冒出的古怪小孩儿,丁沁沁将目光落向池炀,左右不过五六岁的稚嫩模样,五官长得倒是别样的精致,面容苍白却唇色极艳,眼睑森黑……美眸倏而一闪,错觉吗?怎么觉得小孩儿这模样……似曾相似? 池青烨亦被池炀这一出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正好好说着事儿呢,情绪都还没从见到鬼仙三骨的激动中缓和过来,却被这冒出的小孩儿一句话就重新噎回肚子里。 “池炀。” 从刚才开始便陷入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 淡色的眸子缓缓垂下,看着池炀,轻轻道:“那是你的脸。” “……” “……” “……” ——池炀,那是你的脸。 ……池炀宛如一个智障。 第45章 变态 - 鬼祖宗 - 疵厾 现场觉得自己宛如智障的人不止池炀一个。 男人的话说完,楼阁内时间仿佛都暂停了。 池炀呆若木鸡。 丁沁沁呆若木鸡。 池青烨呆若木鸡。 半晌,三大木鸡之一的池炀首先回过神,瞪大眼睛,颤抖着小手朝池青烨方向一指,抬头看着男人,难以置信:“你、你说,这张脸是我的?” 男人颔首。 “那我脸上的是什么玩意儿?!” “……” “啊不、不是。”池炀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捋直了舌头才说道:“你说那张脸是我的,可这都什么意思啊?我人就在这儿,脸就长在我脸上啊,你却说那张脸是我的,敢情我一个人有两张脸?虽然那张脸是很好看没错,但大白天的你别跟我讲鬼故事行不……” 池青烨跟丁沁沁却是都听明白了男人的话,同样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但惊疑的地方跟池炀的关注点不同。 鬼仙三骨刚刚叫这小孩儿什么?池炀? 池炀?! 手颤抖着缓缓捂上嘴唇,池青烨内心震颤非常,看着池炀,又抬头看了看鬼仙,隐约的猜测让她的眼眶转瞬红透,豆大的泪珠子一颗一颗顺着光滑的面庞往下掉落,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是哥、哥?!” “……” “哥哥?!” 一个素未谋面的漂亮女孩子刚见面就这么热情喊哥哥,关键是据说这女孩子脸上那张脸是我的。 池炀:“……”大白天的这样真的有点吓人。 “殷祖?!”丁沁沁亦是震惊的失声喊道。 池炀:“……”完了,又来一个认亲戚的,这特么一认还直接往祖宗上认了! 池炀有些接受无能,但看着面前两个美女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表情悲痛又开心的,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她们的情绪真实与否池炀还是能看出来的,起码对他不是恶意,于是吐槽的话卡在喉咙里转了转终究还是噎回去了。 池青烨红着眼眶:“你真的是哥哥吗?哥哥?我是小烨啊。” 池炀:“……” 丁沁沁心绪不平:“你真的是我族殷祖?殷祖?!” “这,不是……”池炀哭笑不得:“如果没有记错我今年才六岁,哪有那么大的妹妹,又怎么当你祖宗啊阿姨!” 丁沁沁:“……”阿姨。 干瞪眼半晌,池炀最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男人身上,嘴角一抽:“我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池青烨跟丁沁沁内心也是困惑重重,听到池炀的话便也看向鬼仙三骨,压下满腹疑问,缓声道:“烦请鬼仙告知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挑的男子眸光无波无澜,落向丁沁沁,看向池青烨,最终停留在池炀身上。 薄削的淡色唇瓣慢慢阖动reads();。 “你是殷祖。”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池青烨:“……” 丁沁沁:“……” “说完了?!”池炀瞪大眼睛:“信不信我打死你?!” 男子颔首:“嗯。”顿了顿,补充:“不信。” 池炀:“……” 脚步微挪,一袭墨绿袖袍的男子缓缓坐于阁内圆凳之上,旁侧的金楠木桌镂空雕饰,很是雅致。 袖袍略动,之前倒翻在地的另一张圆凳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男子看向池炀,嘴唇阖动:“坐。” 池炀深呼吸一口气,扭了捏拳头,最终还是过去坐着了。 男子的目光看向池青烨和丁沁沁,淡然的声线缓缓在阁内流淌:“她们二人,我不识。” 池炀一顿,扭头看向男人。 “若是你之族人,最好不过,若不是。”如寒潭一般的眸子看向二人。 池青烨和丁沁沁顿时皆觉浑身似被冰雪覆盖,周身寒意森森。 鬼仙三骨的话足够明白,池青烨和丁沁沁才恍然惊觉,自己太过着急求证池炀的身份,却忘记自己本身说的话并不足够让人信任。 眼下的情况也已经超出她们的意料,这小孩儿究竟是不是殷祖,身份存疑,如果是,为何殷祖会成了一个小孩儿?内心疑窦丛生,但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起码得先获取鬼仙的信任。 而且……池青烨揪紧了帕子,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无法使鬼仙相信自己的身份,就算避得过刚才一劫,今日也难走出仙盏居的大门。 丁沁沁亦是明白人,当下与池青烨对看了一眼。 “是我们唐突了。”丁沁沁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乃殷祖手下七大护法之一,受命掌管环玥城。八百年前,骨族蓄谋已久,竟是倾巢出动闯上殷山残杀我族人。环玥城作为镇守殷山的首要城池,亦受到骨族的重大袭击,是我没有守好环玥城以致灭族之祸,等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殷山早已……”似是万分悲痛,丁沁沁几度呼吸,声调发颤:“后来我找到了小烨,也只找到了小烨,无论如何寻找,都再无其余族人的下落。这太难以让人接受了,我不死心,后来便设法潜入了莽苍族。这几百年来,莽苍族于臧殷大陆站稳了脚跟,与骨族人一直貌合神离,我孤身查探骨族的消息难免受到制约,但若是身为莽苍族人,一切调查便都顺理成章。于是我花费很大的功夫,终于成为其六门之一的总领,但尽管如此,无论我如何查探当年之事皆毫无消息,当年的事情仿佛都湮灭于十二囚莲山。鬼仙,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妄言,丁沁沁的项上人头尽管拿去!” 男人面色清冷,无波无澜,池青烨看不出他的情绪内心很是焦急,咬咬牙,便也开口说道:“八百年了,我们一直都在寻找族人,寻找真相,但事与愿违,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然让我们失去了找寻的期盼。鬼仙你的到来真的是意外之喜,我们虽然找不到族人,但你却是亲身经历过十二囚莲山之战的人!当年因你一人之力局势大改,我相信这世上除了你,没人更清楚当年之事了。青烨恳请你,替我百千殷族人恳求你!请你告知事情原委,就算族人已逝,但此事一天未能彻底搞清楚,我便一天不能安心。我哥哥究竟还在不在人世?为何你会说这小孩儿是我哥哥?骨主神令又为何会说鬼仙三骨不灭则殷祖不死?!我知道你对我们不信任,但青烨跟姐姐所说皆是事实,不敢有半句欺瞒,还请鬼仙看在我二人苦苦探寻族人下落和哥哥的行踪几百年的份上,告知一二reads();!” 池炀静静地听完二人的阐述,坐在凳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突然开口道:“你说你是那什么殷祖的妹妹是吧。” 池青烨一愣,点头道:“是。” “按面瘫说的,你是用了你哥哥的脸?” “是。” “那问题就来了。”池炀盯着池青烨那张脸,悠悠地道:“照道理说,你身为那什么殷祖的妹妹,应该很多人认识啊,找族人需要你大费周章的化用你哥哥的脸?用你自己的脸就不行?” 池青烨看了一眼池炀,虽难以置信,但想到这小孩儿有可能是自己的哥哥,内心雀跃又紧张,怕被误会,当下便解释道:“实不相瞒,殷祖并非是我亲生哥哥。我是弃婴,自小与飞天鬣蜥作伴,五岁那年被哥哥救回认作妹妹,出事那年我才九岁,如今长大了容貌不似小时候,怕是族人认不得才出此下策。族人皆知,哥哥很喜欢环玥城,这仙盏居的规矩便是哥哥立下的,所以我才于此地化名环玥姑娘,想借此让族人来寻找我。” “你这么搞事情,就不怕骨族人找上门来?” 池青烨摇摇头:“时过境迁,八百年过去了,还有谁能认得哥哥的脸?就算有危险我也必须冒一冒,这些年有丁姐姐照应着,倒也相安无事。” 池炀点点头,看向男人,眨眨眼睛:“我觉得还成,听着没什么毛病。” 男子沉吟片刻,略颔首。 撇开别的不说,她能说出飞天鬣蜥的名字便有很大可能是殷族人。飞天鬣蜥乃是殷山才有的飞禽,殷祖座下便有一只特殊的红翅鬣蜥坐骑。如她所说,如今八百年过去了,世人对殷族人的认知也只停驻在“姿容永驻,嗜血如命”之上,飞天鬣蜥也早已随着殷族人的灭亡而消失于世,这么多年过去了,臧殷大陆上世人还不曾听闻有飞天鬣蜥一物。 池炀倒是想起一件事。 “欸。”池炀挠有兴致的问道:“我听说你这环玥姑娘每个人三十年才能见一次?” 池青烨有些愣,没想到池炀问的是这个,但也点头解释道:“不错,此事实属无奈。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化用哥哥的容貌,但若是每人皆可随意见,三年五年好说,但三十年五十年呢?世人百年寿命,姿容随时间衰老乃是常态,万一被人知道这环玥姑娘几十年乃至几百年面容不改,骨族人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我设下三十年一见的规矩,说是三十年,但是我每次见人都会经过一番调查,见过我一次的人便不会让他再见第二次,也算是自保吧,只是没料到这番规矩会让环玥姑娘的名号更加响亮。” 原来如此。 池炀想到什么,挑唇一笑:“那刚才在仙盏居门外闹哄哄的几个人,这一不高兴就让人衣服消失掉也是你立下的规矩啊。” 池青烨摇头:“非也。” 池炀挑眉。 看见小孩儿盯着她看,池青烨笑了笑,回答道:“这是哥哥立下的规矩,凡是胆敢在仙盏居惹事的人,便让其赤-裸着身子回家。哥哥说,这样不费一兵一卒还省时省力。” 池炀一顿。 慢慢睁大眼睛,扭头看向男人,小手指着自己,惊疑不定:“你说我是殷祖?!” 男人颔首。 池炀大怒,手拍金楠木桌,斥道:“胡说!我哪有那么变态!” 第46章 你的一切 - 鬼祖宗 - 疵厾 “真的是哥哥!”一旁的池青烨激动得拉过丁沁沁的手,眼眶含泪,又重复说了一遍:“真的是哥哥!这语气神态跟哥哥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 池炀:“……” 丁沁沁回握住池青烨的手,亦是万分激动:“不错,这个反应,确是很像殷祖。” 两大美女饱含热切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池炀。 池炀:“……” 池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又硬生生噎了回去,皮笑肉不笑的朝男人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两个人绝对有毛病reads();!” 身侧,面容冷漠的男子看了一眼池青烨,突然开口道:“你的模样。” 池青烨只觉得有一道泛着寒意的凛冽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仿佛五脏六腑皆被穿透,激动的情绪霎时冷却,看着鬼仙三骨却有些不明所以。 池炀翻了个白眼,好心的翻译道:“他是说他要看你原本的样子。” 闻言池青烨一愣,看向鬼仙,发现男子似乎默认池炀的话,略有迟疑却终是轻轻点头,随即挥袖拂过自己的脸。 待水袖放下,已然是换了一张脸。 虽不似方才那般华艳惊人,但依旧是一张美人脸。五官精巧,眉目秀丽,顾盼之间却带着英气,最突出的大概是右眼眼角下方有一颗红褐色泪痣,柔和了五官,别有风情。 男人眸光微闪,看着池青烨眼角的那颗泪痣,有些失神。 池炀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目触男人表情的时候张开的嘴巴又缓缓闭上,眯了眯眼睛。 池青烨有些茫然,但鬼仙三骨不说话她也不敢贸然打扰。男子那透着难言冷意的眼神,无温度无波澜,正看着她,但她却觉得更像是透过她在想些什么。 池青烨内心对鬼仙三骨不是不好奇的,应该说整个大陆上的人都对鬼仙三骨很好奇。 这几百年来,随着骨族神令高高悬挂在主殿未曾撤下,鬼仙三骨的传说经久不衰,流传市井,堪比神话。这传说中以一人之力倾覆局势的鬼仙三骨,无人知其来历,似是凭空而生,从原本的籍籍无名到凶名赫赫,只用了一战,也只需一战便让人闻风丧胆,至今大陆仍是盛名流传。当年之事也的确太过悚然听闻,乃至说书者甚至百姓家中口耳相传,不乏将其描述成拥有三头六臂,粗爪獠牙的凶兽形象。若非今日亲眼见到其人,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只周身泛着冰冷气息有些异于常人的冷峻男子便是那盛名流传的鬼仙三骨呢? 莫说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了,这俊美无俦的模样,若是不知道的,只怕是会将其当成神仙般的人物吧? 池青烨看着男子冰雕般轮廓极深的容颜,心中有些感叹,莫怪传闻皆说是鬼仙了,纵使男子实力让人惊骇,但想必当年在十二囚莲山见过他的人除却惊骇其实力之余也不免会关注到这过分出众的容貌。 如地狱修罗恶鬼般可怖,却有着九天谪仙般的容貌。 鬼仙二字,倒是形容得分外贴切。 似是回过神,男人缓缓站起身,看向池炀低声道:“走吧。” 这就走了? 池炀挠挠头,哦了一声,“走就走呗。”便跳下圆凳。 见人这冷不丁地就要离开,池青烨收回飘远的思绪,急忙开口道:“且慢!鬼仙……” “知晓又如何。” 池青烨伸出的手僵立在半空,声音戛然而止。 仙盏居楼阁之内,冷淡带着些许暗哑的声音缓缓流淌,如低沉的深海之声,悠远而寂冷。 身形修长的男子双眸似是覆盖层层白雾,让人觑不见波澜,目光落向池青烨又似乎并没有看她,无焦距的眼眸说不上的幽深。 “好自为之reads();。” 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池青烨和丁沁沁内心情绪复杂难言。 只剩两人的仙盏居内,空气仍弥留着男子隐隐冰冷的威压,在烈日灼阳下,楼阁之中却是平添几分冷意。 池青烨苦笑着看向丁沁沁,“鬼仙到底不信任我们。” 丁沁沁回想起刚才鬼仙说的话,心有余悸。 他在警告她们,今日之事若是有半句泄露,怕是不得善了。 压下内心本能的忌惮,丁沁沁轻轻捏了捏池青烨的手以示安抚,:“好歹鬼仙已告知我们殷祖未死不是么?” 池青烨闻言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的模样:“没错,尽管有些匪夷所思,但哥哥未死,我们这八百年来的等待便没有白费。” 丁沁沁颔首,语气颇有些无奈的道:“只是这鬼仙实在狡猾,我们将话都说尽了,他却三言两语便将我们打发。到头来除了知晓殷祖如今成了一个小孩儿,别的我们一概不知。当年发生什么无从知晓,而殷祖似乎对此也无半点记忆。事态越发复杂,而我们只知道这一点,而这一点鬼仙料定我们轻易不会泄露也不怕我们泄露。殷祖未死不说,在八百年后竟失忆成了一个小童,只怕我们说出去也是没人信吧?” 好一个鬼仙三骨。 池炀下来的时候,仙盏居外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除却还有一些不死心想要见传说中的环玥姑娘的人仍抱着踩狗屎运的希望死守着不肯离开,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 这破天气,怎么能这么热? 池炀默默地又往男人身边蹭过去。 用手充当风扇,微弱的风扑向脸,池炀微侧抬眼,喂了一声。 男人低头看向池炀。 “你信她们说的吧。” 男人没回答。 “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还装得挺凶,讹她们话的时候倒是挺自如啊。”池炀似乎觉得挺有趣的,略略挑眉。 灼灼日光下,池炀的脸被镀上一层暖洋洋的柔光,原本显得过分苍白的面容此刻只觉得无暇清透,殷红的唇瓣薄而微微上扬,天生华艳,眉眼间流转着灵动的狡黠,清湛的瞳子里潋滟着满天日光,璀璨明亮,原本便难掩精致的五官此时愈发惊艳。 眼前带着童稚的面容和池青烨幻化出的殷祖容貌缓缓重叠在一起。 男人有些怔然。 池炀眼角瞥见男人一直看着自己,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我特好看吧?” “……” 男人收回目光。 池炀撇撇嘴,啧声道:“你这人就是太不给面子了。”伸了伸懒腰,抬手遮挡住过分炙热的日光:“欸快走吧回客栈,这里太热了。” “池炀。” “啊?”池炀扭过头。 “池青烨所说,属实。”男子突然开口道。 池炀眨眨眼睛,“哦。” “你不信。” “信啊reads();。虽然说的话有点恐怖,什么大战什么找人的,年份还都是几百年前几百年前的……” “我见过她。”男子垂下眼睑,低声道:“八百年前。” 池炀遮掩阳光的手僵硬一瞬,随即缓缓放下,轻声嗯了一句。 眼见男人静静地一直盯着他看,池炀有些不自在,撇过头:“干嘛啊。” “你不问。” 池炀转回头仰起脸狠瞪:“谁说我不问的!你快说,你今年到底几岁了?!” “……” “我靠,刚才就想说了,你们这都以百年作时间单位的,这看着也不像啊,挺细皮嫩肉的啊,你居然是个老男人?!还是个活了近千年的老男人?!” “……”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就没有跟我一样的普通人吗?!” 男人看着池炀,眼神无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我!”池炀扭过脸,嘀咕道:“就算我是那什么殷祖,又怎样。” 浅色的瞳仁在日光下越发显得颜色极淡,嘴唇阖动:“为何不问。” 不问的是什么池炀当然很清楚。 面朝着大大的太阳,池炀眯了眯眼睛,唔本来都不想说的。 ——说就说。 “之前是挺好奇的。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是谁,我跟这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很多很多为什么,但是现在有点不一样了。”扬起的面容青涩而精致,目光明亮,池炀伸手揪紧身侧墨绿色的袖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信吗?比起我自己的事,我现在更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男子向来无波的眸光似有微闪。 “你说的我相信,我是殷祖,包括刚才那个会换脸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认的妹妹,我都相信。虽然听着就很诡异,对此我也毫无相关记忆,这个相信来得毫无根据但我知道我是相信的,但也就这样了。是相信啊,也是有很多疑问啊,但我不是很好奇了。之前很想知道的事情现在觉得不重要了。” 池炀的语气很认真,昂起的精致五官绷得很严肃,他慢慢道:“上次你说的,十年,起码接下去这十年你会陪着我吧?” 下颌线条流畅而凌厉,男子顿了顿,轻轻颔首,弧度很微小,但池炀捕捉到了。 突然伸手攥住男人的前襟,池炀狠狠往下一拉,男子身体僵硬却是转瞬后顺从着往下,目光看着骤然接近的稚嫩面容。 清湛的瞳孔里投映出他的模样,满眼皆是他的样子。 “那就成了。” 池炀注视着眼前异常俊美的面容,轻声道:“我是不是殷祖,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人跟我是什么关系,我都不感兴趣。” 攥紧前襟,再次用力将人往下拉,直到鼻尖都快顶着鼻尖。 池炀直视着眼前那双幽深的浅眸,清透的瞳里流转万千熠熠星辰。 “我只知道我有十年的时间,去了解你的一切。” 47 日常消遣 - 鬼祖宗 - 疵厾 连鼻间微不可查的清浅呼吸都泛着他身上特有的冰寒。 “关于我自身的事,该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不着急。你身上的迷太多了,时间很宝贵,我不想浪费在其他的事情上。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轻,略显童稚的声线也变得空淡,语调仿似不经意又着实让人难以忽略其中蕴藏的认真,池炀道:“有关你的事,我都会探究到底。我跟你以前发生过什么,又是怎么认识的,我通通想要知道。” 睫毛淡色而纤长,日光映射,一小片暗影轻投于笔挺的鼻梁。 浅色灰瞳覆盖着雪雾的白芒,眼神无焦而空洞,瞳色极淡弥漫幽幽森冷的诡谲,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不顾危险的闯进探索。 不是错觉,他的眼睛颜色越来越淡了。 池炀抿唇,松开攥着的前襟反手将人略为推开,撇过脸:“说完了,就这样,你最好尽早做好我会烦死你的心理准备。” 胸膛还停留着些微被推开的触感,眸光落向撇开脸的人,袖袍之中的手指轻蜷。 “走吧走吧,真的是好热,回客栈再说,我快要被晒晕了。”池炀没打算要听男人的回答,也很有可能不会得到应答,当下表明这些也不过图个痛快。 并不想太多,池炀小手一伸便扯住男人的袍服下摆,往客栈方向边拽边走。 身后,被拉扯着走的男子,不发一言,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小孩儿身上,神色难辨。 仙盏居五年一届的环玥姑娘见面会终于在闹腾中宣布告一段落。 和往届一致,众人皆在见面会结束后热火朝天的进行一番热议,而此次的见面会跟以往有些不同,这讨论的人便也越发多了。 不单单是会面的名额仅有十个,此番见面会还途中有异,环玥姑娘满打满算也没见满十个人。没见满十个人也就算了,见到面的人还都齐齐销声匿迹了,没有半个人站出来热情洋溢面露痴狂的描述那环玥姑娘的容貌是有多么的倾国倾城让人惊叹。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虽然没见到面的人都觉得这环玥姑娘未必真那么姿容出众,让人陷入痴迷状态久久难以自拔,这听着就很不可信,多半是传言夸张,或者是仙盏居为博名声而搞出的噱头被过度渲染罢了。但因为往届见过面的人出来之后皆是表情异常丰富,神色极度狂热之余用尽自己所能表达出的赞赏绝世美人的词句去描述那环玥姑娘的美貌,且几百年来未曾出现过质疑之声,起码真的见过面的人从未有人矢口否认其美貌乃绝世。长久的传说,潜移默化下众人尽管内心存疑但也是对那环玥姑娘的惊人美貌有着下意识的认同感。 每一届都等着人出来之后大加赞赏环玥姑娘的美貌,今年这一回居然没有? 今年的见面会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环玥姑娘的美貌却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小童。 身高不过成年人腰际的池炀二夺玉佩的强势事迹被等候在外的几百号群众极速传播。 那传播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池炀曾经待过的z国传媒通讯,仅仅靠大众的嘴巴,不出一天,环玥城内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甚至家家户户都听说了。 有个长得特好看的小孩儿抢走了玉佩!不是踩狗屎运!他抢走了两次! 小孩儿!特别小!看起来才五岁左右!太瘦了,我一条胳膊能顶他仨! 没蒙人!真的!不是我江湖话本看多了!几百号人都看见了!贼6! ——大街小巷流传的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的。 流传之广,甚至惊动了驻守环玥城的骨族人。 跟丁沁沁想法一致,这几岁大的小童武力能强悍成这样的,这大陆还能同时出现两个?那必须是跟在鬼仙三骨身边的那个妖童啊! 查探了许久,这好不容易有了下落,骨族主事当即下令彻查环玥城,连猪圈都不能放过!势必要找到那小孩儿以及鬼仙! 环玥城内,白衣人倾巢出动不分昼夜地进行查探,阵势很是庞大。 但不巧,这几日碰上雄斗大会最终赛事临近,环玥城内的人潮是呈现喷涌式的不断增多,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城内的情形便也更加复杂,这排查起来很是不易。 最擅长插科打诨的池炀便整日穿梭于一堆穿白衣服的人中晃晃悠悠,面色十足淡定,被拦住了也不慌,即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怯怯地跟人说要先回去见家长。心有疑虑却不好过于强硬的骨族人觉得这要求不算无理,毕竟还是年龄极小的孩子,遇事害怕找亲人陪同合乎情理,当下便先跟去客栈,于房中撞见一袭孤冷的墨绿,面若寒玉的男人微掀眼皮幽幽一眼,众人便转瞬失神,随即仿佛被魇住了似的齐齐掉头离开,身体僵硬木讷如行尸走肉。 一队人神色迷茫地走出客栈回到大街,醒过神的时候恍然不知经历了什么,只面面相觑之后便呆呆的继续找人去了。 刚才拦住了一个小孩儿?谁记得呢。 这招屡试不爽,池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而事实证明等待雄斗大会最终赛事开始的这几天池炀都很无聊,平均一天要带十几波人回房间,看男人默默一眼便让众人傻傻的掉头走出客栈,随即高谈阔论,发表超过十分钟的有力嘲讽来阐明殡仪馆人是十足的傻。 不赔一锅面的仇有多深?池炀曰:哼! 也亏鬼仙三骨耐心极好,池炀这种就嫌不够烦人的每日消遣娱乐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没赏他个残废就算仁慈了,偏偏每次在房间坐成一尊佛的男人都十足配合的抬眼将人弄走,待人走了还得每听三句嘲讽便嗯一声以此来表示认同池炀的高见。 只能说鬼仙莫怪是鬼仙,连脾气都特别仙。 就在连每日提供消遣娱乐的拐带行动都无法拯救池炀铺天盖地的无聊感中,雄斗大会的最终赛事总算是拯救万千骨族人的宣告开始了。 雄斗大会的影响力之广,堪称几百年之最。 想要在此闯出名堂的能人异士以及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齐聚环玥城,更有不少千里迢迢从远方赶来不求搏出位只求见证此等隆重赛事的。其实若不是赛事时间吃紧,来环玥城的人会更多,有心观战却赶不及到现场观摩的人无不扼腕惋惜。而左右不过匆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吸引如此人潮亲临环玥城,雄斗大会的影响力也可见一斑。 华堰县、左凇县、睥睨县以及甫瘟县作为雄斗大会的四城分区赛点,将分别传送百名参赛者前来环玥城进行最终比试,主办方之一的四海商会财大气粗,直接包了环玥城内最为奢华大气的三间酒楼供四百名参赛者免费休憩,参赛者凭号牌入内。 随着最终赛事开始的脚步逼近,代表各城的参赛者陆续抵达,环玥城是越发热闹了。由环玥姑娘带来的热潮也终于被雄斗大会所消弭。 这一天,环玥城内笙鼓齐鸣,炮鸣震天,喝彩声不绝在耳,街道酒楼暖香氤氲,汹涌人潮激-情澎湃,处处喧闹非常。 雄斗大会最终赛事,终于开始了。 166阅读网 48 诡谲图腾 - 鬼祖宗 - 疵厾 外面锣鼓喧嚣,房间内,池炀一只手撑着尖尖的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一只手边掰着手指算时间,边碎碎念。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这里按时辰算,一个时辰两个钟,四百个人先来大乱斗,大概要一个半时辰,干完一波要比赛射鸟,大概要射半个时辰,射完吃饭,吃时间大概是半个时辰,吃完继续干架,大概剩下一百个人车轮式干架,然后决出前十名,前十名还要继续打直到打出个一二三名……唔那就是要到晚上才能见到凝魂果了。” 没办法,身旁的那个人是个闷葫芦,平时半天挤不出三句话,池炀只好练就一身脑子里一闪而过万种思量嘴上却慢慢道出想法还自言自语得很嗨皮的技能。 池炀也就随口念叨,不料闭目不言的男人突然掀开眼皮,头颅微微抬高看向池炀,嘴唇阖动:“射鸟。” ……居然说话了!还问问题了!池炀眼神一亮。 别问他这毫无音调起伏的两个字是从哪里听出疑问意思的,反正面瘫就是问问题了! “好奇吧?这最终赛事要怎么比还没有公布主办方也不打算提前公布,留着悬念准备今天比赛的时候才慢慢揭晓,别人可都不知道,我拿的是第一手资料!”池炀兴高采烈,那是说得眉飞色舞。 话说某夜月黑风高,池炀在客栈内学着某人修心养性,端坐凳子之上不动如山,企图在面无表情中参透人生,几个小时后,人生没参透倒是在面无表情中觉得自己屁股要长痔疮。 旁边的人大概是块人形石像精,还是修炼了千年的那种。池炀嘴角一抽,僵着屁股勉力蹦下凳子出去浪了。 这一浪就直接浪到了在环玥城内驻守的一个骨族主事的房间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炀总觉得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天赋在逐渐增强,之前连续打个一周就觉得撑不住了,现在虽然没有试过但是浑身都觉得力量满满,应该连续打它个半个月都可以。虽然不用天赋的时候池炀是个弱鸡近视眼,但一旦用了天赋便觉得自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哦面瘫除外,这个好像还打不过。 好在男人那样凶残的人还是头一次见,估计这辈子也只能遇到这么一个,其他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池炀还没有忌惮过谁,对骨族人设下的所谓阵法符隶更是嗤之以鼻,左晃右晃晃进主事的房间都不带慌的。 这一闯还真是有收获。在主事房间内一手还揉着僵硬的屁股的池炀耳朵一动,便将在房间内嘱咐各队长辅助雄斗大会赛事的骨族主事的话给听了个彻底,连带尚且保密的赛制也听完了。 能在骨族当上主事位置的人自然也不是弱鸡,这个主事还十足谨慎,在房间外设置了几个触发阵法不说,在房间内还架设了两个阴险的阵法,稍微不注意就会触发到陷阱。 池炀常年练就的警觉心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的,尽管这个主事还算有本事,但既然阵法被池炀所察觉,天赋在主事之上的池炀破解起来便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其中有个阵法竟是将范围圈定在床铺上。 月黑风高,做贼做得很不心虚的池炀本来没想干什么,但发现这里有个阵法居然设置在床上,兴致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难道床上有什么好东西?于是仗着个子小,身形灵活,池小贼在主事大人睡觉的时候将阵法破了。 然而好东西并没找到,床上空空荡荡啥玩意没有,池炀翻了个白眼,明白了这个阵法的意义,大概是这人害怕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袭所以搞了这么个鸡肋的阵法。 感觉很无语的池小贼觉得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最后走前将正在睡觉的人给打晕了。 于是在雄斗大会最终赛事开始前的两天,某主事大人清晨一觉醒来照了个镜子发现自己脸上洋洋洒洒都是墨水的鬼画符之后大发雷霆,当即下令惩治了所有当夜值班的骨族弟子。主事之下的骨族人叫苦不迭,最近事情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原本就找鬼仙找不着被上头天天骂,这下更好,罚完一次又一次,真真是流年不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贼敢这么搞恶作剧。 而相较于水深火热中的骨族人,始作俑者池炀倒是活得很滋润,每天遛遛骨族人遛完再到处浪一波,美其名曰收集消息。 倒是也遇到过丁沁沁。 自从认亲大会之后,池炀便感觉总有人跟踪他,只是跟踪的人并没有恶意,就是纯粹瞎跟着,好几次池炀都想回头怼人,但发现是丁沁沁之后便也不管了。 好歹现在是她祖宗,爱跟跟吧。 只是有时候被跟得烦躁,池炀也就只好连丁沁沁也一起遛了。 今日,池炀倒是没再出去浪了,也不去围观比赛,因为觉得也没啥好看的,外面人挤人,鞭炮声又响,到处都是穿着白衣服的人走来走去,还有人拿着个罗盘掐诀念叨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的,反正看着就想翻白眼。池炀眼不见为净,决定先蹲在客栈内养精蓄锐等晚上出动。 最主要的是—— 池炀看了一眼男人。 虽然看起来还是跟往常一样,不说话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说不上为什么,池炀心里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不知从何而来但总挥之不散,似乎眼前的人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总令人心里不踏实。 还是待在他身边吧。 夕阳坠落,原本入夜该较白天安静的环玥城却是愈发热闹了。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鼓声不绝,叫好声亦是不断。 房间内。 长发披垂的淡漠男子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一轮圆月高高悬挂,月华耀夜,银光熠熠。 月中十五了。 已然趋近于淡白色的瞳仁透着冷芒的空洞,淡而长的睫毛颜色亦是极淡,衬托之下原本便似冰雪般冷白的肤色看着越发不似真人,五官轮廓凌厉而深刻的面容极致孤冷的白,若不是知道这人是真的活着的,一样会呼吸的,池炀会觉得这是能工巧匠精刻细琢而出的冰雕人像。 极致的好看,极致的冰冷。 池炀看得怔然。 手指慢慢握拳又缓缓松开,探出手,有些迟疑的触碰上墨绿色衣袖的边角,呐呐地低声道:“喂……” 清冷的月色下,侧过的轮廓镀上一层银白,光影重叠,孤冷而俊美的男人眸光似有若无,熠熠月光泛在淡色的瞳孔里却激不起半点潋滟的波光,死寂一片。 池炀屏住了呼吸,眼睛慢慢瞪大,心脏揪紧。 “你的额头……” 冷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无丝毫表情,月色投映起伏的深邃五官,阴影斑驳。银光之下,男人光滑的额头中央突然闪现出一个朦胧的图案,随着月光清浅洒落,影影绰绰。 池炀腾地一声跳下凳子,大步一跨昂头伸手,将男人的头掰了过来,不敢错眼。 须臾,正正投射面容的月光将那隐约的图案清晰的显露出来。 额头中央,如血般刺红的线条交缠出三道蜿蜒的痕迹,血色的古怪纹路在冷白的肤色衬托下显出森然的诡谲,勾勒出似是镰刀又似是莲花的神秘图腾,太过惹眼的殷红色交错着底线隐隐的森黑,给图腾添了几分罪恶泣血的不详。 平时他的额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怪异的图案,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今晚会突然出现?这又是什么代表着什么? 池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凝视了许久,片刻后,踮起脚,伸手缓缓触碰上男人的额头。 触感如冰水般冷凉。 不错眼的看着那透着诡异森然气息的血色图腾,池炀轻轻擦拭而过却并不能消弭图腾分毫,抿了抿唇,迟疑着缓缓开口道。 “这是、什么?” 166阅读网 49 我必须陪 - 鬼祖宗 - 疵厾 50 事前 - 鬼祖宗 - 疵厾 51 生变 - 鬼祖宗 - 疵厾 52 地狱 - 鬼祖宗 - 疵厾 53 秘闻 - 鬼祖宗 - 疵厾 54 行走冰尸 - 鬼祖宗 - 疵厾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