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寿求香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求求你,我求求你,”此时正是漫天大雪的寒冬腊月,一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妇人跪在地上,正对着一大红木门,手中不停敲打着,声音含恨又绝望,“求求你,再帮我制一味香,一味能让他爱上我的香――”  外面的大雪越下越大,这妇人的手早已冻得通红,可她却好像毫无察觉,依旧不只疲倦地拍打着大门。  而这大门的顶上,正中央,有一块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镀金大字:魅香阁。  魅香阁中魅香师,专门制香和卖香。忘情香,动情香,幽梦香,绝命香…无论什么香,只要支付相对的代价,她便都能满足你。  只是魅香阁却有一个规矩,一位客人只卖一次香。除非他用巨大的代价来换,否则一概不会再卖出第二味香。  满目雪白的寒天,这妇人的脸色早已被冻得通红,却依旧不放弃得继续拍打着:“我,我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制一位香……你要什么,我都,我都给你……”  她的嗓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浑身上下毫无一丝暖意,好似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她瘫软在地上,甚至散了瞳孔。  “吱呀――”却在此时,红木门却轻轻打了开来,露出一双精致的腊梅绣花鞋,婷婷袅袅得立在她面前。  年轻妇人双眼瞬间发了光,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顺着这鞋往上看去,入眼依旧是一抹妖娆的红,火红的裙摆在寒风飒飒中微微摆动,黑发白肤,朱唇冰肌骨,美人妖且闲。她总是这般模样,面无表情,脸色白得好似透明,宛若冰雪,美得惊人。  只是,此时,她那双冰冷的眼睛略眯起,打量着妇人,唇边似有冷意。  妇人心中莫名一虚,好似心中所有的不堪与狼狈全都被她看了去,眼神不禁有些闪躲,嘴上却依旧倔强哀求道:“玉骨,我,我求你,求你再为我制一味香吧……”  她依旧冷冷看着她,一言不语,只是许久之后,蛾眉方微微一翘,眼角露出一丝讥诮:“魅香阁从不接待同一人第二次。”  妇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伸手就去紧紧抓住玉骨的裙摆:“不,不,玉骨,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我全部都可以给你!”  “哦?”玉骨唇角的笑意渐渐放大,白皙的青葱玉手顺了顺身上红衣,她亦慢慢弯下腰去,身上那股浓郁的美人香将那年轻妇人尽数笼罩,她轻轻托起她的下颚,幽暗的双眼与她四目相对,她看着她许久,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我要……你的寿命。”  甘冽冷空,寒气肆虐。魅香阁前,冰肌玉骨。  妇人浑身一颤,剧烈的寒意猛地袭上她,她的瞳孔猛烈一缩,脸色煞白:“你,你说什么……”  玉骨唇角笑意绽放,好似枝头傲然挺立的腊梅,她眯眼一笑,模样天真又烂漫,道:“我要你二十年寿命,你可能给我?” 以寿求香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二十年……寿命吗……”年轻妇人愣愣得某处,双眸没了聚焦,唇边却傻傻得笑了,“呵,呵,二十年寿命算什么……没有他的宠爱,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玉骨重新直起身,面无表情看着她,黑色长发随意散在肩上,宛若垂垂坠下的瀑布。  “好,我答应你!”年轻妇人终于下了决定,将话说得沉坠。  玉骨轻轻点了点头,亦没有吃惊,张开大门将她一路引了内院。  踏过九曲廊,路过寒梅香,玉骨身上的红衣曳地,裙尾在地上拖得及长,不显累赘,反倒像那坠落凡尘的妖孽。红衣黑发,妖气环绕。年轻妇人跟在她身尾,对她的容貌不可谓不嫉妒。  “一月前你对我求了一味绝命香,想来魅惑你相公的那女子已命绝,”玉骨的声音清冷,好似冷冰落泉,“既然她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再来求香。”  “哼!”闻此言,年轻妇人的脸色立马变得狰狞,配上那浓厚的妆容愈显可怖,“那狐媚子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竟让相公对她死心塌地!可我却偏生不信,为何我便无法得到他的宠爱!”  语毕,她的脸色又一软,语气委屈又绝望:“我花了这许多年供他完成科举,从一十三岁嫁给他,到如今一十八,足足五年,我花了足足五年时光,供他读书进京。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为何他却不愿再正眼看我一眼,为何他眼中只有那个下贱的狐媚子,我有哪点比不上那贱人,我这样爱他,为何他却从未对我摆过好脸色……”  这话包含了大量委屈,字字句句,深入心扉,大抵是真的寒了心,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  玉骨面无表情听着,一路将她引入了最西边的厢房中。  厢房之内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让妇人开始犯了晕。  玉骨却毫无反应,自顾走到一处,‘嗤’的一声,火花亮起,她点亮一盏红烛,衬得室内一片诡谲的幽黄。这才看清房间内摆设简陋,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却都是最上乘的质地。  她侧头,白皙的脸庞此时亦染上了一层柔和色,伸手指了指那床榻,对妇人说:“躺上去,我先取了你的二十年寿命。”  妇人依言躺下,也不知是什么缘由,才刚碰到枕头,便昏睡了过去。  而等她转醒,已是三日之后。  只是她已换了一处厢房,冬日的暖阳正透过窗户斜斜照在她的脸上,睫毛微微一抖,她终于睁开了眼,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  一抹艳丽的红瞬间跃入她眼中。玉骨正坐在桌前,手中茶杯被她握得绝代风华。  她也不看她,冰冷的嗓音就传了过来:“这是你的香,带着它离开。”  妇人望向桌面,果然在桌上看到了专门装魅香的瓷瓶。她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眸色亮得出奇,喃喃自语:“夫君……夫君……”  只要让夫君闻了这抹香,他就可以爱上她!  只要让夫君闻了这抹香,她就可以常住他心间!  只要让夫君闻了这抹香,她和夫君,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分开!  她握着这抹香,傻傻得笑了,离开魅香阁的时候,尚回首,对玉骨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而她亦不会想到,这是她与她,最后的告别。 功名与她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正是雪如鹅毛的寒冬季节,天气阴沉,地上万物一派荒凉色,只有那枝头腊梅娇艳欲滴,傲然盛放。  魅香阁内魅香师,魅香师制百魅香。  红墙高楼,小桥冰泉。院中三四株梅花,九曲回廊,四壁小阁。整个魅香阁一派精致的布局,却毫无人气。  只有在那最大间的客房内,才隐约可见一抹昏黄烛火。  不出片刻,“吱呀”一声,开了门,她依旧一席红衣,踏雪而来。冰肌玉骨,朱唇娇艳得好似能滴出血来,眼角略上翘,黑发若瀑。筋脉分明的白皙手指提着一壶暖酒,瓶口尚徐徐冒着热气。  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下,她抬头,看着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眸子愈加幽深。许久,方轻声说:“这雪,只怕停不了了。”  这雪,停不了了……  三日后,清晨,寒气愈刺骨。魅香阁前,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要求香!请师傅开开门!”这次站在门口却是个男子,五官虽俊朗,可未免太过瘦削,眼角眉梢都透着浓烈的疲倦之气,下巴上也冒出了点点青茬,添了不少狼狈。  许久之后,魅香阁大门总算被打开,空中突兀得多了一抹艳血红,玉骨半眯着眼睛,倚靠在门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俊朗男子显然未料到魅香师竟是这般貌美的姑娘,略微有些一愣,可也很快反应过来,沙哑着嗓子说:“姑娘可是魅香师玉骨?”  “嗯?”玉骨依旧靠着门边,声音清冷又慵懒,“所谓何事?”  这男子闭了闭眼,声音似带哽咽,片刻再睁开眼,眸子竟泛了红:“都说魅香师可调制千百种香,那,那……可有能起死回生的香?”  玉骨终于睁开了眼来,看着他:“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可我还想多活几年。”  男子对着她就跪了下去,脸色更是白得可怕,眼中薄泪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流下,哑声道:“只要师傅能帮我制成这抹香,任何代价我皆愿意!”  “代价?”玉骨伸手拂平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逆天之事,恕无能为力。”  “可我的妻子死了,她竟比我先死了!”男子终是控制不住心绪,满目疮痍,泣道,“我早该休了她的!我早该休了她,让她走的……”  “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她……”他的眼神空洞,凹下的脸颊满是荒凉,“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她……”  玉骨也不语,看着他自责,等他平复了些,才将大门打开一些,将他引进院来:“你且进屋来,将故事慢慢说给我听,我好为你制香,减轻你的痛苦。”  他说,她还未到及笄时,就嫁给了他。  那一年,她一十又三,而他,已年过十七。  那一年,她甚至还未曾来过月事,不过是个孩子。  那一年,不过新婚后三月,他便背井离乡,背着书框,进京赶考。  他是书生,穷书生,他什么都不会,除了念古书。可她却对他说:“夫君,你且安心赶考,兰珍会接些手工细活,为您筹银子。”  他看着她灵动的双眼,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亦在心中暗道,――不得功名,誓不回乡! 功名与她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可他终究还是落榜了。  当年的他,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的文章才是一流,自己的见解才是独特,自己的构思才是最好,彼时他不过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可他亦日日努力到半夜三更。他想快些考上功名,快些官服加身,快些赶回家,让他来养活她。  可惜事与愿违,他越心急,笔下的文字便越浮躁。第一年落榜,第二年,第三年,竟是次次落榜。  又到一年放榜时,他依旧落了榜。那一日,秋意盎然,他站在在京城角落租来的小屋内,将这四年来兰珍写给他的每一封信都拿出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每十日一封,共一百四十四封,他一边读着,眼角薄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同他说,她的手工活越来越好,只是这手越加糙了,让他莫嫌弃她;她又说,因她的手工活最好,老板总给她最多的赏钱;她还说,夫君,我好生想你,等你回来,我定要带你去看七里山上的桃花,真美……  他一封一封细致读着,连一个字都不愿跳过。  越读,心中越觉苦涩;越读,便越心痛。  他已经二十一岁,可他却一事无成。甚至还要靠家中小妻来养活他……他不敢想,更害怕去想,他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竟全是靠她的一双手织出来的。  那一日,他颓败坐在角落,浑浑噩噩呆坐了一夜,浑身无力。  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最后再努力一次,若是中了,他便回乡,让她风风光光再嫁一次,若是,若是未中……他便回乡,哪怕是种些稻子解决了温饱,也是好的……  又是一年早起摸黑时,大抵是上天怜悯,他终是中了进士。  可第二日,他便昏倒在了房中。  等他转醒,已是五日后。医馆里,大夫对他道:“这位公子,在你左腹处有一癌瘤……只怕,只怕……”  症积,一向无药医。  他踉踉跄跄出了医馆,在房内呆坐许久,终是反应过来。  等到日后领了封赏,他终于官服加身,衣锦还乡。只是一同回府的,还有一名叫婉婉的女子。  他终于又看到了她,五年前的她尚娇艳如水仙,五年后的她,却是纯洁如百合。  她看到他,笑得漂亮极了。可她又看到他身边的婉婉,脸上的笑意终是渐渐凝固,双眼变得绯红。  他准备了休书,可在看到她的瞬间,却如论如何都递不出去。  只是等到第二日,她便换了打扮,浓妆艳抹了起来。  她开始处处与婉婉针锋相对,可她却始终不敢对他说一句重话,就连打招呼都会羞红脸。  可一个多月前,婉婉却莫名死了。  三日前,她给他闻了一抹香,她看着他,泪流满面:“肖尘,这五年,我自问从未做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却带了那狐媚子回家,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他哑口无言,看着这般浓妆艳抹的她,只觉心中越疼,疼得他连说一句话都无法。  “呵……现在,你,你终于爱上我了,可对?”她看着他,双目灼灼,语气哽咽,“我等了你五年,可你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为了你,我日日女红刺绣到子时;为了你,我日日粗茶淡饭补丁衣,五年未曾为自己买过一件新裳;我日思夜想,总担心你在京城吃不饱、穿不暖,不愿你被别人家瞧不起,五年心血,我全都给了你,可你却连一个笑,都不愿施舍给我……”  话到此处,泪流满面。兰珍伸手胡乱一抹脸颊,突又破涕为笑:“不过,幸好,幸好全都过去了。你终于爱上了我,夫君,我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功名与她3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说话间,她走了上来,轻轻抱住他的腰。  这是他第一次距离她这般近,他亦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他闭上眼,一次,就一次,就让自己抱她一次吧……  他这般想着,终是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那一夜,软玉温香,他终于和她圆了迟来五年的房。情到浓时,她趴在他的胸口呜咽哭泣,断断续续道:“夫君,夫君……我终于等到了你,真好,真好……”  她盼了他这么多年,为他付出这么多年,她把最美的时光全都给了他,现在他终于也爱上了她,她的生命在也无憾!  肖尘将她紧拥在怀,心中却早已苦涩一片。  第二日,她又恢复了原先的淡妆,兴致高昂得带他去了七里山。可惜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天,否则若是等到三月初春景,想来介时翩翩桃花飞过之景,定是异常漂亮。  七里山顶,兰珍和肖尘并肩坐在凉亭内,看着漫天飞雪,冰天寒景。  她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唇边挂着满足的笑意,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肖尘,你定是喜欢我的,可对?”  肖尘闭了闭眼,片刻后,方睁开眼,满目柔情:“我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兰珍满足得笑了,只是眼角,却不自觉得留下了泪。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俊朗的脸颊,目光好似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地方:“你能回来,还能回来我身边,真好……肖尘,你可知我有多爱你……五年前,我成为你的妻时,我便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  肖尘手忙脚乱得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急道:“别哭,哭了便不好看了。”  兰珍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让我看你一眼……再多看你一眼便好。”  远处雪花越加烈了,大片大片,下个不停,似要将整个世界全都淹没才罢休。兰珍的鼻头被寒风冻得通红。  肖尘有些心疼,低声说:“天寒地冻的,我们回府可好?”  “不,不回府。”兰珍依旧定定看着他,许久后才轻声说,“我要在片桃林中,将你的脸刻在我心底,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生生世世,我都要嫁给你。”  肖尘被她逗笑了:“傻瓜。”  兰珍眼中一闪而过一抹痛苦色,可很快就隐去,她暗暗深呼吸几次,才又柔声说:“夫君,闭上眼睛,可好?”  “嗯?你要想做什么呢。”肖尘闭上眼,有些无奈。  兰珍的脸色终是变得破败,连抬手抚摸他的脸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她慢慢闭上眼,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  然后,再也没有了动作。  一刻钟后,肖尘晃着神将兰珍的遗体愣愣得打横抱起,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先离开的他,明明得了症积的是他,对不起她的人也是他,可为什么到了最后,连先离开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宛若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他想,他是注定,要负了她…… 安魂香尽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她死了,亲手死在了他怀中。  所有人都说魅香师能制作各种香,所以他才找上门来,求玉骨为他制一抹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香……  回忆毕,肖尘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故事听完,玉骨依旧面无表情,她本清楚那求香的女子寿命不过三十八年,为了求香,给了自己二十年寿命,大致算算,归期确实是这几日没错。  压下心思,她道:“我可为你做一抹忘情香,让你忘了她。”  “忘情香?”肖尘看向她,苦涩得笑了,“不,我不想忘记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玉骨略一沉思,又道:“抑或为你做一抹幽梦香,让你在梦境之中与她永远在一起,可否?”  肖尘依旧摇了摇头,问:“可有能延长寿命之香?”  玉骨一愣:“延寿?”  “对,延寿。”  “有。安魂香,你要延长多久寿命?”  “两个月。”  “好,三日之后,给你双月安魂香,代价乃是你的三滴泪。”玉骨的声音依旧清冷。  肖尘虽疑惑,却并未问出口,滴了三滴泪到她递过的瓷瓶中,方离去。  三日后,他又来到魅香阁,取走了那抹魅香。  时光飞快,转眼两月过去,已是三月天。  地上冰霜早已融化,春风徐徐,刮得整个世界草木初生,清溪绿水,山叠翡翠。  慵懒了整个冬季的玉骨终于出了门去,一袭红裙,径直去了那七里山顶。  七里山顶,落英缤纷。那一大片的桃树全都开了花,抽了芽,放眼望去,美不胜收。杨柳吹绵,桃花翠柳。  零零落落的细碎桃花瓣从空中飘下,玉骨走在其中,好似误入人间的妖孽,周身似有妖气环绕。  她转头望向桃花深处七里亭,亭中,果真坐着一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肖尘坐在亭中,看着眼前桃花景致,果真如她所言那般,确是美得惊人……  “我要在这桃林中,将你的脸刻在我心底,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的生生世世,我都要嫁给你。”  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她的声音。  他闭上眼,浅浅笑了。  落花之中,玉骨再看了他最后一眼,亦回头,离开。  所有的爱与恨,悲与欢,终究是在这片桃花林中,做了最后的结断。  春意依旧,半月余后,魅香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玉骨正躺在院中,喝着一壶去年埋下的果子酒,一阵突兀的敲门声便响彻了整个魅香阁。  起身,开门,只见站在门口的,却是一名浅笑倩兮的女子,佳人如玉。比起玉骨的冰肌,亦毫不逊色。  “猜我此番会为你带回什么消息?”这女子红唇微勾,笑得甜腻。  “为何?”玉骨将门打开,将她引入院中来。  “栖梦已调动时空逆转,拿到了失传的鲛人泪。”她唇角的笑意更大了,妖娆的眸子不醉自迷,“阙久亦打听到临淄西南王府有一颗麒麟眼,你想些办法,得到麒麟眼。”  玉骨挑了挑眉,重新坐回躺椅上,问道:“婳(huà)七,那你呢?”  “我?”她眯了眯眼,“自然是多接些易容活,多赚些银子,好等师傅复活后孝敬他。”  玉骨,魅香师,专制百香;婳七,易容师,修补容貌;  栖梦,灵空师,更改时空;阙久,入殓师,画魂妆,定死魂。  她们各司其职,如今却在为同一件事而努力,——集齐灵物,让师傅复活。  【此为系列文,四师,四本小说,此文乃是系列之一,魅香师】 师傅赋止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玉骨想,她此生,都不会再遇到一个人,能像师傅对她那样好。  她的命是他给的,她的手艺是他传授的,她是他亲自抚养成人的。六年,九年,十余年,时光飞逝,她一日日长大,可他却依旧是少年的模样。  可后来的某一天,他却死了,嘴角甚至还挂着笑。他的遗体安静得躺在玉床上,瞧上去就像是入了睡。  明明是那么年轻的少年,明明是如此俊俏的少年,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他为何就死了?  她不信,却不得不信。  栖梦说:“师傅只是容颜不老,可他,却已经很老很老了……”  他的内在早已衰竭,尽管他的外貌是十七岁的少年。  那一日,入殓师阙久帮他画了魂妆,定了死魂,三日之后下葬在了骊山之上。  下葬当天,天阴,有风。玉骨洒了一路的纸钱,亦落了满脸的泪。  师傅赋止,在那一年离开了她。再也不会有人坐在床边陪她说话;再也不会有人会为了帮她熬补粥,而亲自入深山摘灵芝;再不会有人会将她圈在怀中驱寒;再不会有人对她说:“阿骨,我想和你酿的果子酒。”……  “你却永远不会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不太想喊你师傅,”又是一年师傅忌日,玉骨一席红衣,斜斜靠在师傅的墓碑边上,她仰头喝了一口浓郁的果子酒,泪眼婆娑得继续说,“我并不想要师傅,我想要你,赋止,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她仰头将瓶中果子酒一口饮尽,眼泪打在红衣上,晕染出一朵朵暗如血色的花。  而如今,她终于不用再忧愁。只因为栖梦发现了上古秘术,她找到了能让师傅复活的办法。——只要集齐灵物,她就可以让师傅重新复活!  只要能让他重新复活,就算逆天改命又如何,就算遭了那天谴又如何,只要他回到她身边,只要他能回来,就算是让她死,她亦无二话!  等他回来,等他重新回到她身边,她定不会再叫他一声师傅,她要喊他的名字,她要站在他身边,做他的人,她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他……  送走婳七,玉骨又重新走到里屋,伸手按了暗室按钮,‘吱呀’一声,机关门开,露出了一扇门。  室内昏暗,玉骨手中提着一盏烛蜡,走了进去。  虽是暗室,却暗藏玄机。  只见室内,东南西北四角各放了一颗夜明珠,散发着莹润光泽。而室中央,摆着两只红木柜。  她走到柜前,又清点了一遍自己这两年所搜罗到的灵物:一瓶千人泪,六十年的寿命,龙树血些许,天山雪水若干。  她的眼睛眯了眯,眸中露出凛冽之色,转身走了。  魅香阁内魅香师,魅香师制百魅香。  又是一年阳春日,魅香阁的庭院中,那几株桃树已开出了大片桃花,春风拂过,香粉扑鼻。  玉骨走到一株桃树下,挖出一坛去年今日埋下的果子酒,倒了一些到酒杯,方重新躺回躺椅中,握着酒杯慢慢来喝。  冰肌玉骨,黑发如瀑。她望着远处昏日的盈盈柔光,许久,方醉意朦胧道:“赋止,分别多年,你可曾想我?” 宝珠如血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春山暖日和风,小桥流水飞红。  此时正是清晨,官道之上,三两行人,步履匆匆。两旁绿树伫立,郁郁葱葱,尚挂着还未干透的雾气露珠。  沿着官道一路向前,有一处茶摊子。由一名年过古稀的老人,和一个年纪青涩的小二在打理。一老一少,配合得倒也默契。  “给我一盏茶。”须臾之间,耳边响起一道女音,清冷又凉薄,宛若珍珠落盘。  小二一愣,抬眼望去,却见一道红色身影,立于薄雾迷蒙中。黑发白肤,冰肌玉骨,周遭似有妖气环绕。  早春天,清晨景,红衣美人,若不是那一抹纤细的影子,他当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深山中的妖孽。  走得近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香飘到了他鼻腔中,这香不像平常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味,只觉得让人心旷神怡,分外好闻。  粗椅粗桌粗茶,她倒也不为意,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便拿起大碗来喝。末了,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素色手帕抹了抹嘴角,扔下几枚铜钱,方走了。  魅香阁中魅香师,魅香师制百魅香。而,五日前,玉骨已离开了魅香阁,打算途径升州,一路前往临淄西南王府。  眼下繁华城,正是升州无疑。  在城口喝了一碗凉茶,玉骨站定在升州城口,抬眼望了眼碧蓝天,踏进了这座优雅古城。  清晨时分,街道之上还未有许多人。玉骨继续自顾赶路,打算再租一辆马车。  升州城内,墨石板路,街道两侧稍长草木。  她走在路上,正想转身进入一家车行,可眼角余光一瞥,却望见身后有一男子,身着月白锦服,亦走在街道之上。  那是一个俊俏的男子,约莫二十上下年纪。细挑眉眼,面如冠玉,气质出众。只是那双眼睛,幽暗深沉,望不到底。  可吸引住她视线的,却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左手戒指上,有一枚暗红如血的珠子,在朝阳下散发着莹润光泽。  玉骨止了脚步,站在车行门口,眯了眯眼。春风拂面,她伸手拂过眼前发丝,干脆走到他身边去,又对他作了揖,方道:“打扰。”  他果真止了步伐,亦打量着她,可那双幽暗的眼依旧波澜不惊,回道:“所谓何事?”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过了许久,玉骨唇边带上一抹淡笑:“敢问公子名讳?”只是这笑,未达眼底。  这俊俏男子挑眉,好似没有料到玉骨会这么问他,似笑非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可我为何要告诉你。”  说完,绕过她,径直走了。  玉骨唇边的笑意迅速消失,侧头看着他的背景渐行渐远,直到街道上已没了他的身影,她才收回眼神,须臾,嘴角又慢慢勾起。  那珠子,分明便是定魂珠。是她要收罗宝物的其中之一。  她眯了眯眼,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世间如你这般俊俏之人,可不多。”  转过身,玉骨收了心思,在车行租了辆马车,直奔临淄。 易容求心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又过四日,临淄城内。  原以为要想法子接近西南王府,需要好好下一番心思。可未曾料到,就在玉骨在临淄城附近的小院住下的第二日,她便迎来了一个顾客。  阳春三月,梨花似雪。这座小院虽不大,风景却独好,院中种着两棵杨柳三株梨树,杨柳间有一秋千架。而此时梨树枝头的梨花已冒出了点点花骨朵,煞是好看。  耀儿进了门来时,玉骨正赤着玉足,蜷缩在秋千架上,轻酌一杯浓茶。那大红裙摆顺着秋千架挂下,随着清风微微摆动。如是女子,黑发如瀑,冰肌玉骨,当真美不胜收。  晴天白日,耀儿伫立在门口,脸上好似有火再烧,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骨眯了眯眼,将杯中浓茶尽数饮尽,嘴中发生一声满足的叹息声。这才收回放空的眼神,从秋千架上下了来,直接裸着足站在地上,问他:“可有事?”  她的声音清冷动听,就像山涧中的冰泉滴石声。  耀儿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越红了,低垂下脑袋,说:“姑、姑娘可是魅香师玉骨?”  玉骨只是看着他,并不接话。  他便自顾自得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定是魅香师……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魅香师身带异香,爱着红衣。想来定是姑娘无疑了的。”  “玉骨姑娘,我想向你求一味香。”耀儿看着她,目光灼灼,明明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坚定又绝望,“我要求一味忘情香。”  “可以。”玉骨伸手拂过额头一缕发丝,眯了眯眼,“只要你愿意支付代价。”  “什么代价?”  “我要你的寿命,二十年。”玉骨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眸色幽深,看不出喜怒。  耀儿咬紧下唇,双手掩在袖口下早已握成了拳,许久后,终是颓败得垂下了肩,低下头去轻声说:“好……我答应你。”  玉骨眼睛眯了眯,面容依旧无缓无急,只是一路将他引进了内室,又在桌上点了一抹桃花香,方道:“既要忘情香,就需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也好下对药引。”  室内一片幽静,耀儿的眼眸倒映出两团徐徐燃烧的烛光,他静静发呆了许久,终于娓娓道来。  他是沈府管家的儿子,自幼和沈府千金沈瑜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路从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成长到了亭亭玉立的妩媚女子。他陪她玩,陪她闹,甘愿替她抗下所有过错。  这却只是因为,他喜欢她,从小便喜欢。可他更明白,在她心中,不过是将他当做了哥哥罢了。  他是下人的儿子,她是尚书府的千金。他又如何能配得上她。  可感情这门事,岂是理智控制得了的?他越是阻止自己去想她,这心便越疼,越是忍不住想去找她。哪怕是躲在暗处远远得看上一眼,也是天大的幸福。  他总是想,要是,要是他不是下人的儿子,该多好;要是他能娶她,该多好。  他以为自己能陪在她身后一辈子,却未曾想到,在沈瑜十五岁及笄那年,老爷便帮她确定了门亲事,要将她嫁给西南王府的小王爷,南仲伦。 易容求心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出嫁前夕,沈瑜还来找他,眨着明亮得出奇的眸子,双手托在下颚上,侧头对他说:“耀儿,听说那一位熟读四书五经,亦生性风流倜傥,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她的嗓音柔柔的,脆脆的,口吻中夹着忐忑与彷徨,可那眸中,却又满满的全都是期待之色。  耀儿努力忽略心中漫天而来的疼意,佯装镇定得笑了笑,才说:“小姐不必担心,未来姑爷,他……他定会爱上你,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只宠你一个人,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看着她,将话说得及缓,及慢,渺小如他,就连告白,也只敢以此种方式来表达。  半月之后,沈瑜出嫁,那一场婚礼,办得风光大体,举城欢庆。他作为随嫁仆人,跟着她一同来到了西南王府。  那一路上,十里红妆铺尽,可她在轿内,他在后随行。他看着她一身嫁衣,比任何都美,可她却是别人的了,永远都是别人的了。  队伍一路进了王府,可是,拜堂之后的洞房花烛夜,南仲伦却消失了。沈瑜独坐在洞房内,傻傻得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她身上的凤冠霞帔都还没换下,她脚步虚浮得出了房来,愣愣得看着雾气朦胧的天,浑身再无一丝力气。  等耀儿发现她时,她正瘫坐在院外回廊间,她红着眼睛,伸手攀住他的袖子,颤声说:“仲伦,仲伦为何没来找我?”  耀儿咬牙,想说什么,终却无言。  后来,老王爷派人出去寻,竟是在那芳月楼里找到南仲伦的。彼时,他正窝在那青楼烟花地的厢房中,早已喝得烂醉如泥,各个下人们把他扶起,才勉强把他扶回了王爷府。  南仲伦长得当真好看,剑眉星目,五官硬朗。可他自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便没有对沈瑜放过好脸色。  南仲伦对沈瑜说:“本王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所以,也请你莫要爱上我。”  “今生是本王对不起你,沈瑜,你若愿意,本王可以与你和离,可好?”  “沈瑜,本王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你莫要再对我付心血。”  南仲伦一遍又一遍得重复他不会爱上她,又一次又一次得拒绝沈瑜的心意和示好,就是为了让沈瑜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  可耀儿知道她每晚独自在房中都在痛哭,也知道她日日都躲在南仲伦的书房门外偷看。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又是一日,黄昏时刻,沈瑜竟然来到了下人房,来找他。彼时,整个下人房除了他们二人,再没别人了。  她的手中还抱着一副卷轴,神色有些惊慌。她的气息及喘,哽咽着对他说:“耀儿,耀儿,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耀儿心中一急:“大小姐?”  “耀儿,你帮帮我,帮帮我可好……”沈瑜泣不成声,抖着手将手中卷轴递给他,“这是仲伦,这是仲伦他心上人的画像,我,我要变成画像上人的模样……”  “大小姐?!”耀儿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是!”沈瑜的脸颊被泪淹没,冲花了她脸上的妆,她咬紧牙,一字一句道,“只要能让他爱上我,只要能让他多看我一眼,换个容貌又有什么!我爱他!耀儿,我这般爱他!为什么他却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定是因我长得不如这画中女子好看,定是如此!”  她突又止了眼泪,愣愣得看着他:“只要你帮我找到易容师,只要让易容师将我的容貌变作画中女子的模样,仲伦他便是我的了,他便能爱上我了!耀儿,你帮我,你帮我可好?”  她的目光哀求又绝望,耀儿闭上眼,听见胸腔中传来心破碎的声音,他侧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双眼,哑声回道:“好……” 易容求心3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他从沈瑜手上接过卷轴,第二日,就对王府管家说家母重病,以此批来了一段时日的假期。他整理了行囊,走遍了那几个传闻中易容师存在的城池,却始终不见易容师的身影。  他越来越急,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沈瑜还在等着他带易容师回去,可他却连一丝头绪都没有,甚至连每晚睡梦,他总是一遍遍梦到沈瑜哭泣的模样,无助又绝望,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啪嗒,啪嗒,那么响,破碎时的模样就像一朵残败的花。  转眼,他出府已经月余。他在江都一带反复徘徊,却依旧找不到易容师。  又是一日过去,他从破旧的小客栈中走出,却发现客栈门口,竟站着一个女子。  五官精致,琼脸丽人。竟是这般好看的模样。  他愣愣得看着她,思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却对他露出一个笑意,一双漂亮的眼睛便变作了两道如钩的新月模样,她说:“这几日总有人对我说有个俊俏的小男子在找我,可是你?”  耀儿被这声‘俊俏的小男子’给叫红了脸,他呆呆得站着,低声说:“我,我在找易容师。”  她仰头笑了笑,模样分外俏皮:“我就是易容师。”  她说,她是易容师婳七,易容师,亦叫整容师,专为世间男女排忧解难。以刀为笔以脸做纸,刻一笔入眉眼,划一刀易骨肉,以此来更改容貌。  “婳七姑娘,我要易容。”耀儿对她说。  “好。”婳七沉沉看着他,“只要有银子,一切好说。”  当日,耀儿便领着婳七,一路回了临淄。  七日后,二人到了西南王府,耀儿回了府,当天晚上,沈瑜从府中偷溜出来,去了婳七处。  半月之后,等沈瑜再上王府门时,却已无人再认得她,王府守卫将她堪堪一拦,便挡在了门外。沈瑜也不恼,干脆守在门外等着南仲伦。  一直从傍晚等到月上中天,南仲伦才冷着脸,从远处缓缓踏步而来。  沈瑜一颗心急促得好似要从心脏中跳出来,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袖口,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得迎了上去。  月色光辉,衬得街道分外幽静。  南仲伦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张只会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脸,竟真真正正得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不是幻觉,不是幻梦,而是真实得,出现在了他眼前……  一时间,他浑身呆滞,只是那双眸子,竟是瞬间变红。  沈瑜淡笑着看着他,亦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的笑,目光之中,满是爱恋。  一颗薄泪从南仲伦眼角滑下,他终是抑制不住,跌跌撞撞得大步冲向她,将沈瑜紧紧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在她耳边一遍又遍得叫道:“月妆,月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每唤一声,他的眼泪便掉一颗,那一颗又一颗的滚烫眼泪,便尽数落进了沈瑜的脖颈处,烫得连皮肤都发了红。  沈瑜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道:“夫君,莫要难过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可好?”  可,此话话音刚落,前一刻尚紧抱着她的身体,竟是浑身一僵。 忘情之香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然后,下一刻,他一把将她狠狠推了出去,分外可怖得吼道:“原来是你!你不是月妆!为何要假扮成她的模样来骗我!贱人!”  而被她狠推出去的沈瑜,脑袋却不偏不倚,撞在了王府门外的石狮之上。  而后,沈瑜疯了。  她的脑袋狠狠得撞击到了石狮上,引了脑部错乱,在床上昏睡七日醒来后,她便疯了。  她的目光痴傻,嘴中咿咿呀呀不知是在叫唤着什么,嘴角总是呆呆地笑着。只要是南仲伦略微靠近她一步,她便神情害怕得往后缩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好似看到了什么洪荒野兽。  南仲伦看着沈瑜顶着月妆的脸,却成了眼前这副不堪模样,心中百味陈杂,而后面容苦涩得转身离开。  等到南仲伦走,躲在角落的耀儿终于寻到机会接近她。他握着一盆清水进了房来,看到曾经的娇俏女子变作了这副痴傻模样,双手一滑,这一盆清水便重重落了地,染湿了一地。  阳春三月,几缕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房内,他看着她这般陌生的模样,看着她痴傻如幼儿的举止,再看她头顶被纱布厚厚包裹的额头,终是忍不住失声呜咽。  他为何要答应她的请求,为何要出府寻找易容师,为何不阻止她去易容!他明明只是喜欢她,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幸福,可却是他亲手毁了她。  南仲伦自那天离开后,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耀儿便日日都跑去照顾她,生怕她再出了什么差池。可他明白,沈瑜定是爱着南仲伦,所以才会害怕看到他。  爱到极致,便有了惶恐。所以,他应该想个法子,让她忘记他。永远得忘记他……  “所以,你要找我求香,求一味能让沈瑜忘了南仲伦的香。”内室幽暗,玉骨坐在他对面,目光平静。  “对,正是如此!”耀儿回望着她,神情有些激动,“二十年的寿命,你取走吧。只要能让小姐不再痛苦,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玉骨也不接话,垂下眼帘,白皙的手指握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耀儿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得反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玉骨却依旧沉默。一直过了许久,她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耀儿,我取你二十年寿命,可我却会给你另外一味香。”  “什么?”耀儿一愣,“姑娘想要给我什么香?”  玉骨眯了眯眼:“和忘情香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味引。”  耀儿却未在意,只是道:“只要能让小姐忘记南仲伦便好,其他的还请姑娘随意。”  “如此,”玉骨点了点头,示意道,“你躺在塌上,我来取你寿命。”  耀儿了然,躺在了室内的床榻上,也不知是从哪里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气,他只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等他转醒,已经是五日之后,只是脸色略显得苍白,这才离开了小院。  只是这次,随他一起走的,还有玉骨。 以香换眼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西南王府附近,有一处客栈。客栈装修甚雅致,墙壁上还挂着古时的山水墨画,搭配着好听的诗词,倒也算是别致。  玉骨便独坐在客栈大堂内不起眼的角落里,又向小二要了一壶茶,兀自等着人。  一刻钟前,她对耀儿说:“要想做成这味香,我须看一眼这南仲伦是何模样,才好下引。”  耀儿点头,向她保证,一定会将南仲伦引来见她。  眼下,玉骨便坐在这,等着南仲伦出现在这里。可她却是骗了耀儿。制作这抹香,不需要刻意见南仲伦一面,她之所以这般要求,只是因为,她要通过耀儿,来见他。  她见他,自然是为了那一枚麒麟眼。  恰在此时,客栈门口出现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男子,他踏进门来,身形笔直修长,剑眉星目,五官硬朗。长得确实是好看。  玉骨眯了眯眼,唇边浮上一抹笑,却也很快便隐去,伸手握起茶盏,轻酌了一口清茶。  南仲伦在大堂之内环绕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了玉骨身上。他的脸色不大好看,眉目之中亦透着些许不耐,眉头微微蹙起,脚步倒是依旧向着她而来。  他站定在她的桌前,问道:“姑娘找我?”  尚未说完,一股奇异的香将他尽数笼罩,说也奇怪,原本烦躁的心却莫名得静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缓缓神,再睁开眼来时,眉眼间已染上了一层柔意。  玉骨抬起头来,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是,我找你。”  她的声音冰冽如泉,分外清冷,却又是说不出的好听。  “不知姑娘寻我,是为何事?”  玉骨的眼神幽暗,定定得注视着他,面无表情。雪白肌肤好似透明,瞧上去脆弱又冰冷。她说:“魅香师,玉骨。”  南仲伦心头突得重重一跳,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幽深:“能制百香的魅香师?”  “是。”  南仲伦一愣,却又不说话了。须臾,方又问:“你找我……是为何故?”  “呵。”玉骨嘴角慢慢挑起一抹笑,眸色却依旧幽深,“我能为你制一抹香,能让你和心爱之人永远在一起。”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眼中渐渐燃起了希翼之色:“当真?”  “从不打诳语。”  “代价?”  “代价……”玉骨稍作停顿,冷冷吐出三字,“麒麟眼。”  “你要麒麟眼?”南仲伦眉头又皱起。  玉骨又拿去桌上清茶来喝,然后才道:“不急,你且好生考虑。”  语毕,她站起身,走人。只是在与他擦身而过时,又说:“我便住在梨花小院,你若想好了,可去那里寻我。”  语毕,她缓步离开,徒留南仲伦一人在原地,将手中茶盏握得死紧。  三月的天,空气依旧带着凉,杨柳树枝头有三两春燕衔春泥,叽叽喳喳,倒也热闹。  玉骨依旧窝在秋千架上,手中握着一盏浓茶,眼神望着天际,却并无焦距。  又是一年阳春时,再过几日,便又是他的忌日。  她仰头,将手中浓茶一饮而尽。脑中反反复复萦绕着的,却全是五年前,赋止带她去临都花海看景的情形。  鹤立花边玉,莺啼树杪弦。彼时的他尚站在她身边,求她多酿些果子酒。  眼前这个季节,想来临都的花海又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等了结了眼前事,她定要去看上一看。  她站起身来,红裙又滑落了到她的裸足处。转身回屋,到红炉上煮上一壶新茶。柴火噼啪作响,一时引她出了神。  而,片刻之后,院外则响起了一道有力的敲门声。玉骨眯了眯眼,将煮透的新茶拿下,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南仲伦寻上门的时辰,比她预想得要早得多。  她将院门敞开,将他引进院来,又给他备了茶杯倒了茶,方道:“来得正好,新煮的茶。”  他依言拿起茶杯,浅酌两口,顿时满口芳香。  “我已经考虑好了。”他放下茶盏,看着她,目光明亮似繁星,“玉骨,我会给你麒麟眼,只要你能让我和她在一起。” 以香换眼2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南仲伦第一次看到月妆,是在一个烟雨飘散的日子里。  那一日,烟雨朦胧,锦绣花飞,她正撑着一把好看的油纸伞,走在大街上。淅淅沥沥的雨透过伞尖而下,衬得伞面上的点点樱花栩栩如生。  她着一袭白裙,眉目精致,目光冷清,那张脸蛋长得竟及其别致。  于是,他便一路跟着月妆,想瞧瞧这女子究竟是谁家的小姐。可却不想,三拐又两弯,这女子竟一路走去了烟花巷。  然后,他便眼睁睁看着她,踏入了芳月楼中。  原来是个妓子。  南仲伦收回眼神,心中不可谓不失落。只觉可惜了这么一位秀气的女子。  他呆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正想收回眼神,可就在此时,听到芳月楼中传出一道冷笑声:“你想要这头牌的名号,你拿走就是了。反正那些官人们来这芳月楼,点的还是我的牌子,听的还是我弹的小曲儿,赏钱还是给我的最多,头牌这种摆设,对我着实没什么大用处。”  这声音虽冷,却很好听,好似暖春里盘旋在枝头的春燕啼叫声。  “你,你……”另外一道女声响起,好似被堵得说不出话,可又听她话锋一转,道,“谁知道你月妆每日每日那么多的赏钱都是怎么来的,谁也说不清你私底下做的是些什么见不到光的勾当,听说那陈员外想将你赎身,你的狐媚子手段倒是越来越高明了。”  南仲伦挑了挑眉,原来是两个妓子在吵架,心中便不想再搭理,可不等他脚步迈出两步,就听里头那好听的声音又响起:“唔,能拿到那么多的赏钱,那是我的本事。陈员外算什么,西南王府的小王爷说要帮我赎身,我都拒绝了他。那小世子我尚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陈员外。”  芳月楼内,月妆正冷着脸面跟对面那艺妓吵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子嗓音:“本王倒不记得,何时同姑娘说过这种话。”  此话一出,月妆站在前方,浑身一僵。许久,才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望见站在身后脸色阴晴不定得南仲伦,脸上慢慢褪去了血色。  她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白,呆滞得看了他许久,才勉强将唇角勾起,僵硬得笑道:“呵,呵呵……奴家是在和姐妹说笑呢……”  由此缘故,南仲伦认识了月妆,这个脾性同长相截然不同的女子。  而,又是一日,南仲伦照例出门散步,却又在街上遇到了她。  依旧是细雨绵绵的小雨天,依旧是一袭素裙,她的脸上着淡妆,素雅之极。  可,这次,她却站在胭脂水粉铺里,大声得还着价,毫无女子该有的温婉气质。  “一共三钱五,就算我三钱三儿如何,下次我定还来你这买!”  “哎呀呀,月妆姑娘,小店赚些辛苦钱也不容易,您还价还得也忒狠了些……”  月妆也不理会,径直从荷包中拿出钱来,就转身出了门去,从门口拿过那把樱花油纸伞,便走在了雨中。  只是,尚走不出多远,她的脚步徒然顿住,而后,她侧过身来,将伞斜倚在脖颈边,伸手从荷包中拿出些许碎银,扔给了路边的乞儿。 以香换眼3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那乞儿一身脏污,愣愣坐在屋檐边,大半的破黑衣裳已经被打湿。看到这清丽女子给他扔了银子,不禁急忙道谢。  南仲伦一愣,随即挑了挑眉,眼中带上了兴味,干脆走上前去,问道:“方才在胭脂铺里还了这么久的价钱,怎得又将这好不容易省下的银子给了这乞儿?”  月妆诧异得侧头,发现原来是小世子,当即脸色柔和了下来,道:“奴家只是觉得,这银子让脂粉铺的老板白白赚了,还不如这让乞儿吃上一顿饱饭好。”  南仲伦诧异得看着她,片刻后才淡笑一声,道:“姑娘倒是好心。”  月妆摆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公子谬赞。”  “还不知姑娘名讳?”  她说:“我早已忘了自己名讳,倒是众人皆唤我月妆。”  他反问:“名讳是双亲所赐,如何能忘?”  她却云淡风轻道:“我没有父母,唯一算是亲的人,便是芳月楼的妈妈。”  语毕,她便向他告了辞,一路走了。  南仲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慢慢皱起,随即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有父母,莫不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  当日夜晚,他便去了芳月楼,又指名道姓得直接点了月妆的牌,而后在下人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月妆进了房门,看到是他,亦是一愣,对他略一颔首便将坐在房间内凳中。  月妆是为艺妓,卖艺不卖身,芊芊玉手将那琵琶弹成了青楼一绝,四弦千音,余音绕梁。  南仲伦坐在圆桌前,眯着眼,兀自把玩着手中茶杯。  直到一曲罢,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灼灼:“为何入了青楼?”  月妆一愣,显然没有料想到他这么问,许久,才自嘲一笑,垂下眼去,说:“自然是为了赚银子。”  “哦?”他眉头一皱,“当真?”  “奴家何必骗小王爷,”她又笑了笑,“人生苦短数几载,奴家自该抓紧时间多赚些银子,否则等到门前冷落车马稀,只怕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了。”  “你好像很喜欢银子。”南仲伦眯了眯眼。  “自然是喜欢的,”她又干笑了声,“奴家此生最喜欢的……便是银子。”  南仲伦眼中闪过一抹反感,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目的明确,挺好。”  月妆点了点头,垂下眼去。  室内一时之间陷入冷寂,安静得可听到由大堂传来的轻微细碎声。  当夜,南仲伦回了府来,老王爷已在书房内等他。  他刚踏入门来,王爷威严的声音已响起:“伦儿,小皇帝只怕已经按捺不住。”  “此话何解?”  “众所周知我已将那三分之一的兵符传给了你,他若想要收回兵符,必会从你入手,这几日你小心些,我会多派几个暗卫守在你身边,定要将兵符护好。”  南仲伦点头应是,又听老王爷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只是没过几日的夜晚,他果真就遭人偷袭了去,跟着他的暗卫全都丧了命,那杀手一路追杀,好巧不巧得,竟将他逼到了烟花巷附近。  遂,南仲伦干脆隐身一闪,就闪入了芳月楼后院。  他逼着那杀手现身,而后同他正面对决,等到他将手中剑刺入杀手胸膛时,他的背上亦被划了一刀,鲜血潺潺,染湿了他大半的衣裳。 以香换眼4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饶是南仲伦怎么想,也决计不会料到,出手帮他的,竟然是那个贪财的月妆。  她将他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帮他处理了那杀手的尸首,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问他。这倒是让南仲伦感到诧异。  又是一次她进门帮他背上换药,南仲伦才慵懒着嗓子,道:“说吧,想要多少银子。”  月妆帮他上药的手徒然一顿,过了许久,才咬牙道:“奴家不要银子……”  “嗯?”他侧眸,这才正眼看她,也不问,等着她说下去。  她的额头有些薄汗,许久,才又说:“放奴家一条生路,那夜,奴家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他挑了挑眉,当真是兴味了,看着她:“哦?那你倒是说说,本王背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呵,呵……”她干笑两声,脸色越来越苍白,“定是王爷贪玩,被什么利器不小心刮伤了吧……”  南仲伦眯了眯眼,不说话了,看着她的双眸深沉,瞧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轻笑一声,让她走到他身侧来,又伸出手指去将她的脑袋抬起,才望见这女子眼眸深处满是骇意。  他贴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这般聪慧的女子……杀了岂不可惜?”  月妆浑身一颤,背上早已遍布冷汗,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对着他连连道谢。  南仲伦又从怀中掏出银票来:“好好拿着,今日之后,忘了所有一切。”  当日夜晚,他便离了芳月楼。可他却未料到,五日后,他却又糟了暗算。而,这一次,他是在那郊外梨花林中的埋伏。  可等他拼了命打退那几名暗算的杀手后,猫着腰从角落出来的女子,竟然又是月妆。  彼时,她从那棵梨树下冒出头来时,头顶还沾着一瓣洁白的梨花瓣,衬得她脸色越好看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侧来,二话不说就将他一路半拖半抱得向不远处的寺庙而去。  寺院虽陈旧,倒也五脏俱全,厢房皆完整,空中依旧弥漫着股清幽的香火气。且寺内还住了一名婶子和三四名孩童,见着他留了这么多血,全都愣住了。  月妆差那名婶子买药,自己则烧热水为他整理伤口。  等到一切忙完,她才站在床头呼出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小王爷,这一次奴家也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未听到,您再饶月妆一命吧!”  南仲伦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可诡异的是,往后的四五六次暗杀受伤挂了彩,全都能碰到月妆,全是月妆出手救得他。  一次两次倒还好说,这四五六七次却也未免太巧合,让人不得不生疑。  又是一次挂彩,又是月妆出现他身边,南仲伦终是忍不住了,目光沉沉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妆面如死灰,咬紧下唇,许久才道:“我果然知道得太多了……可我当真只是个艺妓,我也不知为何每次都这般凑巧,总能让我遇到小王爷被人偷袭,可,可……”  她垂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可怜。  南仲伦望着她许久,突又眯了眯眼:“想要我不杀你,倒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她果然又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眼带着亮。  南仲伦勾唇一笑,只是明显得不带好意:“只要嫁给我,让你成为我的人,我便不杀你,如何?”  月妆呆滞许久,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说,你要赎我的身?” 以香换眼5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怎么,不愿意?”南仲伦故意又沉下脸来,阴郁道,“不愿意,我便杀了你。”  月妆不接话了,面无表情得呆立许久,才又抬起眼来,看着他,声音已淡了下去:“王爷,您还是杀了我吧。”  这回换作他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已带上了怒气:“你说什么?”  “您还是杀了我吧,”月妆又说,“我是贱籍,入不了王府的,不能给王府的门楣沾了灰。”  南仲伦心中莫名一紧,语气僵硬得别开眼去:“本王自会想办法。”  “不用了。”月妆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得说,“王爷若是信我,便放我一命,若是不信……即便杀了月妆,月妆也不敢有何怨言。”  南仲伦的第一次求婚,竟被拒绝了,对方还是个青楼艺妓。这不免让他感到颜面无光。  这次伤势痊愈后,他在府内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浮现出的,竟全是她眉目温顺的模样。  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青楼艺妓,胆敢这般拒绝他,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南仲伦不禁越想越是气愤,越想便越恼怒,干脆又穿戴整齐衣物,一路走去了芳月楼。  照例点了月妆的牌,他冷怒看着怀抱琵琶半遮半掩的她,怒极反笑道:“我到底有何处配不上你,还是说这不过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  月妆当即摇了摇脑袋:“不不不,是我配你不上,若是娶了我,城内难免会流言蜚语,坏了王府名声便不大好了。”  “哦?”南仲伦一声冷哼,双眼却愈加锐利得看着她,“你倒是为我着想。”  月妆眼神飘忽得闪了闪,沉默不语。  他走上前去,面色愈阴沉,而后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下颚,厉声喝道:“你可是皇上的人?”  月妆被他吓得一呆,脸色瞬间惨白:“什,什么皇上的人?”  “若不是皇上的人,为何要拒绝嫁给我?”他声色俱厉得看着她。  “……”月妆神色痛苦得闭了闭眼,“好吧,我说,我说……”  “说!”  “是,是因为,陈员外说她会娶我做小妾,而且,而且会给我一百两银子做嫁妆……”她的声音在南仲伦的注视下,终于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淡了下去。  南仲伦的脸色依旧很差,但总算没了杀气,“就为了那一百两银子?”  “不是就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月妆咽了咽口水,“而是为了那足足一百两的银子啊……”  “……”  “诶,王爷,王爷,你怎么就走了……”月妆不停得叫着,一直等到南仲伦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神色,垂下眼去,自嘲得笑了。  只是第二日,那家陈员外家便传出了噩耗,好端端的家产,竟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没收了。  当晚,南仲伦又来了芳月楼见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现下嫁给我,你可愿意了?”  月妆双眸一亮,可随即又暗了下去。她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却又摇了摇头:“不嫁。”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看着他,轻声说,“我是贱籍,配不上你的。”  南仲伦有些烦躁,语气更不耐了:“我说了,我会想办法。”  “呵呵,”她垂下眼去,“我……我虽出生青楼,可这一生都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若我嫁入王府,只怕也不会安心,王爷若真的担心我会泄露,不如,不如……”  南仲伦一愣,突然便生了些恍惚,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怕她泄露了秘密,还是,还是对眼前这女子动了情,生了执念。 以香换眼6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南仲伦在府内思考许久,却始终不得要领。他只知自己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全是月妆,甚至有时连做梦都会梦到她。  他在府内纠结许久,干脆不再多想,又一路出了府,直接去了芳月楼。等他冲进门来时,月妆正在练琵琶曲儿,婉约的曲音在房内萦绕,动听之极。  南仲伦站在她面前,双目灼灼得看着她,道:“月妆,本王要你嫁给我!”  月妆一愣,随即又是一阵摇头,拒绝道:“王爷,不行的,我不能嫁给你。”  “为何?”  “因为……”月妆又垂下眼去,“我配不上你。”  “你这个女人!”南仲伦总算怒了,“当真是不识好歹!本王都未嫌弃你,你却总是妄自菲薄,本王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临淄城内谁敢有异议,我便杀了谁!”  月妆的脸色不大好看,许久,才又说:“可我已有喜欢的人了……”  南仲伦脸色一变,神色瞬间阴郁,冷声道:“你说什么?”  她这才敢抬起头来正视他:“我已有喜欢的人了……他长得很俊,比你还俊,他让我在这里等他,等他来接我。”  南仲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尚不自知,许久,他才听到自己说:“所以,什么陈员外,什么一百两,什么配不上我,全都是借口……”  “是,”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果决,“全是借口,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呢,小王爷。”  “呵,呵!”南仲伦冷声大笑,双目看着她,凌厉之至,“不过是一介青楼艺妓,你有什么资格谈爱!”  语毕,转身,最后消失。  月妆的脸色惨白,跌坐回凳子上,她的五指紧紧扣住琵琶四弦,许久,一声苦笑溢出,轻声说:“不过是一介青楼艺妓,我有什么资格谈爱……”  日子继续有条不紊得向前划去,只是,五日后,南仲伦却又在郊外遇到了埋伏。  这一次,小皇帝显然是已沉不住气,竟一口气派了十个杀手来杀他。  又是一场激战。而,等他身边的四名暗卫全都倒在身下时,他的对面,却还站着三名杀手。南仲伦眯眼,浑身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提起二十分的精神以一抵三。  可终究是寡不敌众,他的身上,很快便多处挂了彩,入眼尽是剑痕血迹。  便在此时,对面仅存的一名杀手又举起长剑向他而来,他想避开,奈何身体已经无比迟钝,他便只能眼看着这枚长剑朝着自己心脏而来。  却在此时,一道身影飞快奔出,向着他猛地一扑,便将他扑到了一边,只是那长剑便划破了她的背部。  南仲伦眯眼一瞧,竟然又是月妆!  他却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猛地从脖颈间拔下一圆形脖坠,递给她,急道:“快!将这兵符交到西南王府,交给我父王!”  月妆浑身一滞,伸出去接兵符的手都带着颤抖。  “交给他,带救兵来,我等你……”他的双眼绯红,看着她,坚定,隐忍,决绝……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怀疑。 以香换眼7 {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只是,还不等月妆跑远,那刺客的动作却顿了下来。  南仲伦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迹,看着他的目光寒如冰:“你以为,我会让你主子得到兵符?”  哪知那刺客却仰头一笑,道:“我们已经得到了。”  “你说什么?”南仲伦面容一紧。  “哈哈,”那刺客仰头一笑,得意得说,“那个臭娘们,我给了她一万两银子,她便什么都答应了,哈哈,若我没有料错,此时她应该已经把兵符交给皇上了吧,哈哈!”  南仲伦咬紧牙,双拳紧握,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怎么忘了,他怎么忘了月妆是个贪财的女人,他怎么忘了她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青楼艺妓,他刚刚竟然把兵符交给她,交到了那种女人的手上!  南仲伦双目一片赤红,他只觉浑身热气逆流,一股杀气猛地爆发而出,他挥动手中剑,竟不顾身上因功力逆转而潺潺流出的血液,将对方一刀致命!  而后,他双目愤怒得冲着月妆离去的方向而去,身上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他眼前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黑,终是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路边。  而,等他再转醒时,只觉朦胧之间,看到的正是月妆的身影。  他体内不可遏制得涌起一阵气血逆转,虚弱又愤然道:“贱婢!你,你竟敢背叛我……”说话间,他扬起手臂,就要对她拍出一掌。  月妆一愣,唇角边因他转醒的喜悦瞬间散去,她看着他眼中的愤怒,终是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一直又过了三日,南仲伦才完全清醒过来,他亦知晓月妆并未背叛他,已经将那枚兵符交给了老王爷,可他却依旧生气。直到时间又过半月,身上伤口全都痊愈后,他才又来到了芳月楼。  伴琴吹笛声,夜半笙歌时。芳月楼内依旧歌舞升平,灯火通明。  他一路去了月妆门口,可不等他敲门,就听里面传来月妆温柔的嗓音,而与她说着话的,分明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嗓音。  “公子若喜欢月妆的琵琶曲,我定每次都弹给您听。”  “不知公子有何忧心之事,不妨说给月妆听,好为您分担解忧。”  他站在门口,听着月妆一句一句得说着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般驾轻就熟得对着另外一个男子重复说着,伸手要去敲门的手,便又紧握成了拳。  他猛地直接踢开了门去,将她室内的那男子直接赶走,这才冷怒着脸,走到她身边去,直接握住她的下颚,诡异冷笑:“接客赚钱,你很开心吧?”  “为了银子背叛我,你很开心吧?”  “看见我一次次低声下气来寻你,你满意了,嗯?”  他一句一句说着,每说一句,手中力道便紧一分,双眼中的恨意便浓一寸。  月妆竟也不喊疼,咬紧下唇看着他,只是脸色越加苍白。  “说话啊!为何不说话!”他又猛得将她的身子狠狠甩开,愈加怒不可遏。  月妆跌落在床上,冷笑一声,才转过头来,将视线对上他,冷怒道:“我就是爱银子!我早就同你说过,我这一生,最爱的便是银子!”  她愤怒看着他,只是双眸却越来越红。  “你怎会了解,如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怎会了解!”她浑身颤抖,道,“我三岁时便被父亲卖进芳月楼了,就是家里穷,他养不起我!我娘亲病死的时候,连口薄棺都没钱买,只有家里的破草席,将她一卷,在山上随意挖了个坑便埋了!还有我妹妹,她每天都被我爹毒打,又一次打得凶,瞎了一只眼……”  “所以,所以爹才把我卖到芳月楼来,卖到的钱,就是为了给妹妹治眼睛……”月妆双拳握紧,双眼被泪雾所盖,却也不敢眨眼睛。因为一眨,这眼泪就会掉下来。  “向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理解呢。”月妆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爱银子,因为它能救人命,能让我吃饱饭,能让我买药,能让我不那么早死去……我没做错!”  “所以,”她伸手捂住双眼,“你走吧,我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配不上你,你也看不起我,不是么……”  南仲伦浑身呆滞地看着她,只觉胸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他想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可他的双脚却宛若千金重,竟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去……  片刻,他终是转身,落荒而逃。 以香换眼8{改}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距离上次离开芳月楼已过半月,南仲伦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闭眼,眼前浮现的竟全都是她双目泛红落泪时的模样,那般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他明明这般喜欢她,明明已经爱上了她,可为什么连去芳月楼找她的勇气都没有……  日子一日日过去,不料,某日,老王爷却为他谋了份亲事。  可他心中反反复复绕来绕去的全是月妆的身影,他如何能接受去和另外一个女人结成连理。  三日后,他终是又踏进了芳月楼的大门。  月妆依旧眉目精致,一袭素裙。  他站在她对面,许久,心中明明有百般话语,可终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妆却只是静静看着他,面目平静。  “咳,”南仲伦的脸色有些别扭,“上次……上次你对我说你有个俊俏的心上人,可是当真?”  月妆的神情淡淡,轻声说:“是真是假,有何意义?”  “自然有!”南仲伦抬起眼来,目光灼灼看着她,“若是假的,我便为你赎身,娶你过门,我……我定会对你好的。”  “是么……”月妆的目光静静得看着他,许久,才又说,“小王爷,你是个好人。”  南仲伦心中一慌,继续追问:“月妆,你可愿意答应我?”  “你走吧,小王爷。”她又说,“不要再来了,这种龙鱼混杂的地方,不适合你。”  南仲伦眼中的神彩慢慢灭去,片刻后,才又自嘲一笑,道:“我要娶亲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她是尚书府的小姐。”  “是麽……”月妆垂下眼帘去,片刻后,又重新抬起头,惨白的唇角勾了勾,看着他坚毅的五官,低声道:“真好……还能看到你有个归宿,真好……”  只是她的眼眶,却带了湿意。  “自然,”南仲伦一声嗤笑,又说,“只有官家小姐才配得上本王身份。只是本王瞧你脸色不大好看,既要赚钱,也该保重身子才是,莫要接客接得太勤,将身子弄垮,便不值当了。”  话一出口,他便愣了。  他怎会说这般恶毒的话?他明明是想告诉她,他爱上了她,爱得每日每夜都心口泛疼,可为什么一站在她面前,除了冷嘲热讽,其他一切竟都说不出口……  他跌跌撞撞得转身离开,可却终究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站在他对面,可他却总觉得他离她,已越来越远了……  月妆伏在床前,一直等到他离去,方吃吃得笑了。  她笑得及缓,及柔,脸色惨白,双眸却绯红一片……  两月之后,西南王府大婚在即,众人皆在紧锣密鼓得筹备之中,南仲伦亦在书房处理公事。  只是一日,却有下人来报,说府外有个姑娘,一定要他带话给小王爷,说是三日之后,未时,郊外梨林,请他前去见面。  郊外梨林……南仲伦手中尚执着羊毛笔,只是停下了笔尖动作。他侧头看向窗外枯黄落叶,恍惚之间,他又想起当初春雨潇潇中,她缓步走路的模样。  许久,他轻声一笑,略带自嘲:“约我见面,莫不是后悔了?” 以香换眼9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此时已入冬,天气也越来越冷,迎面刮来的风,已带了略显刺骨的寒气。  三日后,南仲伦站在院中思忖许久,终是披了披风,驽车去了郊外。  此时郊外的那片梨树早已干枯,泛黄落叶铺了满地,只剩那干枯的树枝孤零屹立着,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死气。  他从马车上下来,略一抬眼,便看到站在前方树下的月妆。  入目皆是枯土色,唯有她一袭桃红长裙,在一片草木枯荣中,分外夺目。  他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这般明亮的裙衫。他走上前去,站定在她面前后,却一愣。  平时一向寡淡的她,今日却画了精致的妆,峨眉淡扫,眼角微翘,挺鼻红唇,娇艳欲滴。这妆配上这桃红的裙,当真可算是艳绝。  他从来没见她打扮得这般漂亮过。  “你这妆画得倒是漂亮。”南仲伦看着她许久,轻声说。  “是吗……”月妆笑得有些得意,他已许久没有看到她露出这般狡黠的表情了,不由得一呆,耳边又听她说,“南仲伦,我就是为了让你再好好看我一眼,才特意打扮给你看的!”  南仲伦心中莫名一空:“何出此言?”  月妆望着远处,半晌,才说:“南仲伦,我很快就要走了。”  “走?去哪?”  “去……很远的地方。”  阴郁天色下,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双眼明亮,“我只是想好好打扮一番,让你再看一眼我的模样,若是日后,在某个瞬间,你还能够记得我此时的模样……”  “一派胡言!”南仲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靠近她一步,又放柔声音道,“你要去哪,我去找你便是。”  她摇头笑了笑:“不,我要躲起来,你找不到我的,南仲伦,你一定要和那个尚书千金,好好得过日子,不然我一定饶不过你!”  说话间,她已转身,一步一步,离他而去。  时间飞快,又过半月。那日,烟花巷口却响起了异常萧瑟的唢呐声,划破了寂静的清晨。  正是冬日清晨,空中寒风宛若利刃,刮在皮肤上便泛出一阵生冷的疼。南仲伦身着披肩,正要出府置办些物什,可还未踏出门,王府便想起了一道敲门声。  下人开了门来,出乎意料的是,来人一身黑衣,却是个面容娟秀的女子,只是那双眸子透着悲悯与寡淡,浑身透着股凉气。  她看向南仲伦,又对他作了一揖,方道:“在下入殓师阙久,此次前来,是为请王爷去芳月楼一趟。”  她的人瞧着冷,她的声音愈冷,就像天寒地冻中的冰雪碰撞声。  “入殓师?”南仲伦愣了几愣,瞬间反应过来,急忙问道,“谁……谁死了?”  “芳月楼,月妆。”她淡回,又摆出手来,“请。”  等南仲伦跌跌撞撞得冲到芳月楼内,看到月妆的遗体后,他终于明白,她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怪不得她说,她要走了。  怪不得她说,他找不到她的。  怪不得她那日,会来找他告别。  恍然之间,天旋地转,胸口的钝痛铺天盖地向他涌来,宛若利箭穿过,万蚁噬心。他瘫坐在地上,脑中反反复复掠过的,都是那日她浅笑倩兮对他说的话。  “南仲伦,我就是为了让你再好好看我一眼,才特意打扮给你看的!”  “我只是想好好打扮一番,让你再看一眼我的模样,若是日后,在某个瞬间,你还能够记得我此时的模样……”  “南仲伦,你一定要和那个尚书千金,好好得过日子,不然我一定饶不过你!” 以香换眼10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饶是他千般设想,也决计不会料到,他再看到她,竟已是天人永隔的距离。  那样灵动之人,怎会说死就死?!  那样贪财之人,怎会说死就死?!  她是赚够了银子,还是赚足了声誉,贪婪如她,怎可能说死就死?!  芳月楼的妈妈双眼通红,披着白麻,走到他身侧来,哽咽着道:“小王爷,月妆她……她已去了,您若还牵挂她,日后可去她的坟头,为她祭上一只香,也是极好……”  “月妆?去了?”南仲伦突而又平静了下来,只是那脸色,惨白得可怕,“她……她是怎么死的?”  “她自小心口便不好,”妈妈又拿出帕子伸手抹了把泪,“她三岁时被父母卖到芳月楼来,我瞧她这般水灵,便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授她艺技……她总跟我说,她这一生活不过一十八岁,可我却不信,可她终究还是去了……”  说话间,妈妈几度哽了嗓子,泣不成声。  抽噎许久,她又说:“所幸入殓师阙久就在临淄,今日黎明时分,她赶来芳月楼,为月妆定魂,可她的魂魄却还有未了之事,不愿安定下来,阙久这才去了王府,将你请来,还请小王爷莫要怪罪。”  阙久一身黑衣,站在房间角落,不语,那双眸子依旧寡淡。  南仲伦突又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阙久身侧,目光灼灼得看着她,道:“我府上有一颗异域进供的上古神物麒麟眼,都道上古神物可复活性命,阙久,我将那枚麒麟眼给你,你帮我复活她!”  阙久一愣,眸中极快划过一抹复杂色,才道:“可麒麟眼并不能复活她。”  南仲伦眸中光亮一点一点全都散去,终是化作了一片死灰,而后,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阙久为她化魂妆,定死魂,最后,又将她的遗体移入棺木之中。  芳月楼的老妈妈说:“她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见到你了,她的魂魄便无憾了……”  “小王爷可还记得那一日,”老妈妈深呼吸许久,又说,“那一日她穿上那桃色的裙衫,又画了漂亮的妆容去见您,我养育她这么久,还从未见她打扮得这般漂亮过。那日出门前,她跟我说……”  那日,天色阴寒,临出门前,她对她说:“我不想让他看到这般憔悴的我,我虽然配不上他,可我还是要让他记得我好看时的模样,如此,日后他若偶尔能想起我,我的模样也是好看的……这样,便足够了。”  街外,曲调寂寥的丧魂唢呐曲已响起,众人披上白麻,扛起新棺,去往新坟。  寒冬腊月天,天气愈冷。  他好似才回过神来,如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冲到那木棺边上,想要再看一眼那棺中所躺之人。  可身体被人拦下,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他终究是错过了她。  恍惚间,他又想起那日郊外梨林,小心翼翼得对他说,“我只是想好好打扮一番,让你再看一眼我的模样,若是日后,在某个瞬间,还能够记得我此时的模样……”  他闭上眼,眼角薄泪顺着脸颊而下。许久,才哽道:“你的模样,我从未忘记过,又何来……记起之说……” 再次偶遇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梨花小院中的梨花飘落得愈厉害了,纷纷扬扬,宛若飘雪,偶有几片落入早已凉透的茶杯里,浮在水面上,宛若轻舟。  南仲伦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双眼略泛红。他自嘲笑道:“当初年轻气盛,到底是做了错事。如今回头再看,才知彼时的自己有多荒谬。”  玉骨收回眼神,伸手去拿桌上已凉透的茶,浅饮一口,方低声说:“这茶……真苦。”  “冷茶味苦,”南仲伦看着她,“姑娘再暖一壶吧。”  玉骨不理,只是又抬头,望着从梨树婆娑间透出的点点光亮,光圈斑驳,略显刺眼。偶有凉风刮过,吹动树叶摩擦,响起沙沙声。  梨花小院,魅香之师。  “我能让你和她永远在一起。”许久,玉骨又开口,声音飘渺又寂寥,“魅香师擅长制幽梦香,想来你应有所耳闻。”  “是。”南仲伦回得坚定,“我知你定有本事能让我达成心愿,所以我才来找你……”  “三日后,来取幽梦香,”玉骨终于回望他,只是眸色幽暗,看不真切,“这三日,你可将未了之事做个了断。”  南仲伦应了是,站起身,走了。  玉骨又拿起方桌上的冷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复又进屋去,换上新的一壶。  傍晚时分,梨花小院,染上暗黄色。玉骨将长发随意绾成一个松垮得髻,露出一段白雪的脖颈,肌理细腻,玉骨玲珑。  她踏门出去,打算到附近的客栈,买杯薄酒喝。  临淄街道,甚是热闹。石板路上,些许小贩卖着稀奇物什,引得路人驻足停留。  放眼望,前边远处便有一家客栈卖着杏花酒,酒香绵延,引人熏醉。  玉骨正要向那客栈而去,可眼角余光一扫……她侧头,看向身后不远处。  ――竟又是那个俊秀的男子。  仍是月白装束,他站在不远处,依旧面如冠玉,眉眼如画。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幽深,看不真切。  且,他的左手食指上,那一枚暗红宝珠,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玉骨生生停下脚下步伐,眉头微皱,片刻,干脆转过身去,走到他面前。  “又见面了,”玉骨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只是略显敷衍,“倒是凑巧。”  天色愈暗,已瞧不真切远方的路。周遭店铺小摊,皆已亮起火红烛,那烛辉之色,将人影子拉得极长。  “哦?是麽。”明灭火光中,这男子看着她,微颌首,唇边亦浮起一笑,又道,“可我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你,姑娘想必是认错了人。”  玉骨一愣,方回过神来,自嘲道:“想来公子记性不大好。”  他的眸色幽深,看着她,唇边笑意却愈加明显起来。  而后,绕过她,走了。  玉骨皱了眉,侧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全没了喝酒的心情。  徒手回到梨花小院,院内已是一片黑暗静谧。  摸索着走到房内,点燃一根蜡,玉骨坐在桌边,脑中又浮现起那男子略带恶劣的笑意。  烛火跳跃,她注视良久,方道:“若我拿拾忆香换你的定魂珠……不知这交易,你可愿意?” 通缉之令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三日之后,南仲伦如约上门来取香,并同时带了麒麟眼来。  只是他的脸色,却不大好,眼角眉梢都透着疲色。他站定在梨花小院间,看着正懒散倚靠在秋千架上的玉骨,笑得苦涩。  他闭了闭眼,说:“我……赐了一封休书给她。”  玉骨睁开眼来,目光淡漠得看着他,并未接话。只是雪白的皮肤愈加了无血色,大红的裙色衬得她脂如白玉。  “这一世,是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愿离开王府之后,她还能有个好归宿。”  玉骨依旧无言,只是起了身,接过他手中的麒麟眼,方进了里屋去,再出门时,手上多了一瓶魅香。  她将魅香瓶递给他,说:“这是幽梦香,闻下之后,你便会在梦境中,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伸手接过那抹香,目光灼灼:“好!”  送走南仲伦后,不下一个时辰,梨花小院的门又响起。  将门打开,只见门口所立,乃是耀儿。  他看着她,神情似带几分紧张,忐忑许久,方问道:“玉骨姑娘,忘情香……可曾做好了?”  玉骨的眼神愈加幽暗,看着他,瞧不真切心中所想。  暖光从身后铺天盖地而来,她逆着光,浑身好似被镀了一层金色。  她将眼神移向别处,片刻后,才说:“我已做好,你随我来。”  耀儿随他进了屋,又看着她进入内院拿出一瓶魅香来,心中巨石终于落了地。  可,玉骨将手中魅香递给他时,又说:“此乃忘情香,只是,我多加了一味引。”  他点了点头,依旧无甚在意:“只要能让她忘了南仲伦,就好了。”  “是麽,”玉骨眯了眯眼,眸色愈幽深,望着他,将话说得及缓,“我多了一抹……让她对你动心的引。”  耀儿脸色一变,呆在原地,咬紧下唇,再无言。  “你走吧。”玉骨转回身去,“如何处置,你自随意。”  梨花小院,瞬间一片死寂,除了那风刮过时方可听闻的树叶摩挲声,再无其他。  又过许久,只听身后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而后,脚步声起,他终于离开。  玉骨闭上眼,正待煮一壶新茶,却不想,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笑声。  “哈,”那声音分外悦耳,还带着几分揶揄,“玉骨,我倒不知,你何时这般心软,竟还主动帮起客人来了。”  玉骨倒也不侧头,又止了泡茶的动作,干脆坐在秋千架上,斜斜倚靠着身子。  大门再次被推开,只见来人巧笑倩兮,美人如玉,一身淡白衣裙,衬得她眉眼灵动,皎洁如月。  她快速进门来,这才收了脸上笑意,肃道:“小王爷陷入了梦中,老王爷发现了那只魅香瓶,已下了通缉令抓捕你。”  语毕,脸色又一松,唇边露出得意的笑来:“你该庆幸我正巧也在临淄,我刚接了门生意,得到了不菲的银子。来,带上这副人面皮,你我尽快出城即可。”  玉骨应了声,接过那面具,片刻间,她便化作了面容清秀的小姑娘。  大致收拾一番,玉骨和婳七一齐离开。  只是,走在路上时,婳七侧头问她:“为何要帮那小公子多加一味引?” 前往临安{推荐满百加更}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玉骨兀自低头,赶着路,声音平静:“取了他二十年的寿命,我本该为他做些什么。”  “呵,”婳七低笑一声,“那你觉得,他可会将那香给沈瑜闻下?”  “他的选择,与我无干。”  大街之上,果不其然,开始出现了士兵在一家家得搜寻魅香师,玉骨婳七堪堪躲过,终于平安出了城来。  只是,官道前方,二人却又遇到了耀儿和已经痴傻被休的沈瑜。  半途中休息,耀儿看着坐在身边呆呆吃着桂花糕的沈瑜,轻声说:“大小姐,你可愿意回尚书府?”  正在吃桂花糕的沈瑜却浑身一滞,随即浑身颤抖,眼中透出强烈的骇异,拼命得摇头。  耀儿垂下眼去,苦笑着自言自语:“大小姐,我想让你忘了他,忘了那个人。所以,我找到了魅香师,用二十年寿命换了一抹忘情香。”  语毕,他抬头,望着苍茫辽阔的蓝天旷野,又说:“可……可这忘情香里,还多了一抹能让你对我动情的香,呵,大小姐,我虽愚钝,却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我一介下人,如何能配得上你。”  他自顾感慨,未看到身旁沈瑜眼中闪过的复杂之色。可这神情,却被躲在暗处的玉骨看得清楚。  只是片刻,那抹复杂神色便消失了不见,她一边嚼着桂花糕,一边呆呆得问:“那抹香,那抹香在哪……”  耀儿这才收回眼神,又伸手摸了摸沈瑜的脑袋,佯装欢乐得哄道:“无事,等小姐不累了,再赶路不迟。等走到前方的车行,小姐便不用再受累了。”  “什么是香,好奇哦,给沈瑜看一眼可好?”沈瑜眨着眼睛,一派天真模样。  耀儿拗不过她,只好从口袋里拿出那瓶魅香,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沈瑜一把夺过,她极快得将瓶口打开,将那抹香尽数吸入肺腑之中。  手中魅香瓶滑落,落地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她看着他,笑得欢颜,好似先前所有悲戚不过过往云烟。  她轻声说:“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我。”  耀儿呆滞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双目慢慢变得绯红,终于将她紧拥入怀。  关于这枚麒麟眼的所有事终于全都做了了结,玉骨收回眼帘,亦和婳七一起,调头绕路。  一枚麒麟眼已经到手,且同时还得了二十年的寿命,这次的收获已经相当不菲。  马车徐徐,一直到了临安与江州分叉路上时,婳七方神情神秘得对玉骨说:“你可有多久未见到栖梦了?去吧,临安,她在那等你。”  “哦?”玉骨略眯眼,“你怎知她在临安?”  “大抵月余前,我在临安接了笔生意,那客人还要找栖梦调转时空,”婳七道,“她说她知道另外一枚麒麟眼的下落,想来为了帮你打听麒麟眼,此时栖梦也应是在临安无疑。”  掀开窗帘来,入眼一片茫茫碧青松,头顶暖阳略刺眼,两侧高峰长怪石,暖春景致,风景独好。  婳七下了马车,与她告别。玉骨继续指挥车夫,一路向着临安而去。  此时暖春,临安花海,想来已是绝色。  她靠在马车壁,闭上眼,又想起赋止面容倔强得向她要果子酒时的模样。  彼时,临安花海,姹紫嫣红。可他的面容,却顷刻将那花比了下去,那般妖娆的花海,还比不过赋止一个随意的笑。  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她脑中反反复复掠过这句词,又在心中将赋止二字反复写上千百次,一席回忆毕,四五日去,马车终是徐徐停在了临安城下。  只是,方一找到落脚处,她便收到入殓师阙久薄信一封。  信上说,西南王府的通缉不知是被何人给压了下来,对玉骨的通缉令已经解除,她不用再靠易容度日。  放下手中信纸,玉骨凝神细想,却想不出,究竟谁能为她出面,挡下这道通缉令。 杀戮婚嫁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等玉骨前往那一片傲然盛开的花海之时,已是她到临安后的第三天。  这两日她自顾躲在新盘下的小院中休息,一直到了今日才悠然自得得出了门,一路来了临安郊外享誉在外的花海。  花海附近,人潮不断。全都是闻名而来的观赏顾客,此时皆围着这一大片望不见尽头的花,啧啧称奇。  玉骨依旧一袭红衣,自顾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望着千娇百媚的花束,眸色幽深。  依旧是四面芙蓉花开的景色,有春风过,暗香盈袖。  可她的身边,却再没有了那个浅笑着的少年了。  片刻,她垂下眼去,嘴中似发出了一声轻叹,终是转身,离开。  可,还不等她走出多远,人潮涌动,天色明媚,她又一眼看到了那个俊俏的男子。  头顶束冠玉,黑发如丝,眉眼愈加俊朗,依旧是一袭月白的华服,衬得这七尺男儿俊俏世无双。  他侧对着她,远远望去,只见他面容俊朗,眸色幽深,瞧不真切。只是他手上的那枚定魂珠,在日光下愈显得流光溢彩,光泽诱人。  玉骨眯了眯眼,也不走上前去搭话,只是看着他,眉头微蹙。  可不等她收回眼神,他却已转过了脸来,与她四目相对。略带凉意的薄唇对她露出一个轻微的弧度,只是那眼却依旧幽暗,深不可测。  唇角的笑淡去,他看着她的眼神愈加复杂,片刻后,他才离去。  玉骨眉头蹙得越深,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才收回视线来,慢慢回了刚盘下的那方小院。  临安特色,便是花。遂,这方小院之中,也种着些许姹紫嫣红的花,在日头下傲然绽放。  她便窝在院中,闭着目光晒太阳。  只是,不多时,院门响起了敲门声。  玉骨迷蒙着眼神去开了门,此时上门的,却是个瘦削的小姑娘,脸色清秀,衣着简单,只是那双大眼,黑白分明,透着一股决绝的坚忍。  她咬紧下唇,看着她,问道:“魅香师玉骨可在?”  “我就是。”  她的眼中流露出错愕,可又很快反应过来,对她拱了拱手,便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来求香的。”  “什么香?”  她的眼中瞬间闪过浓郁的痛苦与不舍,可更多的,却是绝望。好半晌,她才低声说道:“我要求的是……忘情香……”  玉骨点了头,将她一路引到内室。又在桌上点了一抹桃花香,方清冷道:“既是忘情香,还请说出你的情缘,我也好对症下引。”  室内的空气一片死寂,她瘦削的手掌握得死紧,连关节处都发了白。  许久,她方轻声道来,只是语气已带哽咽:“我……我大抵,这一生,都逃不开他……”  “我甚至找易容师变了自己的相貌,又找了灵空师回到过去,可我还是……躲不过他这道劫……”  她说,她自小最崇拜的人,便是隔壁王府的南墨绝王爷。  后来,他娶了她。  可娶她的那一日,他亲手杀了她的父母。  只因为,他说她像极了他的心上人,可他的心上人个是孤儿,所以为了让她更加得像她,他手起刀落,便杀了她的双亲。  她始终记得那一日日头刺眼,他站在她面前,宛若神衹,狭长的美目里满是戾气。沿着手中长剑不断往下滴落的,正是她双亲的鲜血,比她身上的嫁衣还要暗红。  空中瞬间满布血腥之气,她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可他却轻挑得抬起她的下巴,唇角挑起一道嗜血的笑,在她耳边轻言:“现在,你终于完全像她了。” 杀戮婚嫁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离墨绝王府不远,有个包子铺。皮薄肉厚,鲜美多汁,味道出了名的好。  包子铺的老板有个女儿,叫小曲儿,好听又好记,还容易养活,小曲儿的爹娘一直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三岁那年,小曲儿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俊美的小王爷。那是一个刺骨的冬天,她蹲在街道边喝着热气烘手,眼看着远处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子迎面而来,一身华丽锦服,都是顶好的绸缎,一袭毛茸茸的黑色披风将他包裹得严实,瞧上去就很暖。  他的眼睛很好看,又黑又漂亮,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眉眼间就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垂着首,毕恭毕敬得与他保持几尺距离。  小曲儿仰头望着他,不禁呆了,只觉得这小娃娃真好看。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强烈,小王爷经过她身侧时,却突然低下头来,与她四眼相对。  他停下脚步,眯了眯眼,眉目间已经初显戾气,他伸出手来指着她,冷声道:“王府附近,为何会出现这种乞丐?”  侍卫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又听他说:“给本王拖下去,给她些教训,本王不想再看到她。”语毕,他阴沉着脸走了。  那一天,小曲儿就这般没有缘由得受了一顿好打,只因为她站在王爷府边上,碍着了他的眼。  包子铺一天天经营,小曲儿一日日长大。  她总是能看到南墨绝经过他身边,只是个头一日比一日高,脸上的婴儿肥逐渐褪去,最终变得棱角分明。  真的是很好看呢。小曲儿偷眼打量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将眼神收回来。  她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走路的模样也极优雅,昂首挺胸,器宇轩昂。所以每次都忍不住偷偷看几眼。  这么漂亮的男子,自然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他。这么一想,小曲儿突然觉得,自己三岁那年也的确是污了他的眼睛,所以他才派侍卫来对她一顿好打。  这么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小曲儿一边洗刷着手里的碗筷,一边在心里大方得原谅了他。  他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不论走到哪里都散发着耀眼的气场,她总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只要能远远得看着他就好了,她在心里乐呵呵得想,只要不要被他发现,不要再被他的侍卫用棍子打,就很好了。  那一年,小曲儿十五岁,她有一个小秘密。她仰慕隔壁的南墨绝王爷,仰慕了很多年,很多年。  因为他长得很好看,不管是笑着,还是冷着脸,还是走路的模样……就算是生气发时的样子,都很好看呢!  可是在小曲儿及笄后的第二天,父亲却拉过了她的手,对她说:“小曲儿,父亲为你寻了门亲事,王嫂家的王二,踏实能干,肯吃苦,你嫁过去肯定能过好日子。”  王嫂是做桂花糕的,她家的桂花糕很香,她从小就喜欢吃,王二每次都会多给她一些,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哥哥。  可她嫁过去了,还能再看到王爷吗?  小曲儿想了想,心里突然有些不舍和难过。  可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很快,两家互相串了门,下了聘,将成婚日子定在了一月后。  日子过啊过的,就在大婚前一星期,小曲儿家却出了事。  那一日,日头很大,正是炎热的七月,绿树荫浓。  包子铺口,一切如常。  可,不过片刻间,一队列侍卫却莫名其妙得将包子铺围了个水泄不通。且,每个侍卫身上,都带着刀,在日光反衬下,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侍卫队的尽头,缓缓走出一人。  狭长凤眼,眉目染墨,南墨绝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唇角尚带着一抹冰冷的笑。 杀戮婚嫁3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侍卫一个接一个从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墨绝从中间走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他盯着她,眸色阴郁。  小曲儿站在家门口,恍惚之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他来做什么?她没有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眼看他,也没有再到王府边上去,他为什么还会来呢,还是说,王爷吃包子的仗势都是这般大的……  她睁大眼,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影像,从中透出的满是不解。  最后,他站定在她面前,低头注视她许久,唇角缓慢开出一抹笑意。  这笑竟是极柔,极软,带着无法名状的呵护之意,他伸出手去揉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阿真,别闹了,随本王回府,那株山茶已经开花,你应该去看看。”  他的眼神很温柔,他的动作也很温柔,就连他对她的说话声,都很温柔。  小曲儿从来没见到过那个总是高高在上满脸戾气的王爷,竟然也会有这般温和的一面。她呆呆得仰起头看他,只见他逆在光里,刺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愈衬得他眉清目朗。  “跟我回去,嗯?”他又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可……可我不是阿真,”小曲儿怯怯得开口道,“我不叫阿真,我叫小曲儿。”  闻言,墨绝脸上的温柔竟悉数没了踪影,他沉眼看着她,眼中好似有暗潮涌动。小曲儿双眸清澈见底,目光中透着畏惧,却并无半分情愫。  他狠狠得闭了闭眼,退离她一步,最终又恢复了往前的戾气模样,他冷笑一声,道:“看来是本王……”  正说话间,墨绝身后又响起两道惊吼声,带着畏惧与骇意,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他侧头看去,只见一对中年夫妻正诚惶诚恐得走上来,手中还提着大红的布匹。  小曲儿侧头看去,原来是为她置办嫁妆的双亲回来了,瞬间轻声叫道:“爹,娘,你们回来了。”  南墨绝眉头紧皱,眼中煞气愈浓:“你有双亲?”  小曲儿一愣,随即很快得点点头:“小曲儿一直都是有爹娘的……”  话音未落,墨绝略侧眼,看到他们手中的红布,突又冷笑了声,指着那手中物什问道:“这是什么?”  小曲儿爹娘诚惶诚恐得对他跪下,跟他说明了小曲儿一个星期后的婚事。  南墨绝面无表情得点点头,随即竟一言不发得走了,所有侍卫全都随他撤离而去。  只是一个星期后,就在小曲儿大婚那一天,他竟又来了。  依旧是那一列侍卫,只是不同的是,今日的他竟也穿了一身的大红锦服,那夺目得颜色配上他的面容,倒是相得益彰。  当是时,小曲儿正在坐在内室,等着王二家的人来接她。  可是,等了许久,她也没有等到。她朗声叫着爹娘,可爹娘全都没有回应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曲儿不禁有些焦急,她掀开红布盖,走出门来。可刚打开内室的门,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心口好似有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她跌跌撞撞得冲出门去,入眼的,却是双亲的尸首,和手中握剑的墨绝王爷。  墨绝王爷也穿着红色的新郎服,黑发红衣,真是好看。  可这么好看的她,手中握着的剑却这般森冷,刀刃上还潺潺留着血。  而旁边,就是她父母的尸体,伤口都在脖颈处,皆是一刀致命。  南墨绝又对她温柔得笑了,只是这笑,让小曲儿遍体生寒。  他对她说:“你瞧着倒是像极了本王的心上人,特别是这双眼睛。”  “只是阿真是个孤儿,所以为了让你更像她,本王特意除了你的双亲。”  “现在,你终于完全像她了。”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情意,“来,随我回家。” 杀戮婚嫁4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他说,让她随他回家。  可小曲儿依旧呆滞在原地,惘若未闻,入眼一片血红之色,那是她双亲的血液,染红了她的眼帘。  她想大声尖叫,可她的嘴唇中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发出来,她徒然跪倒在地上,跪倒在双亲身边,可她却始终不明白,明明是这样慈祥的爹娘,为什么就这般死去了。  她感到心口泛出的痛意一阵大过一阵,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缓解。  墨绝王爷就站在她身边,依旧如同那高高在上的太阳,高贵不可亵渎。  片刻,他也蹲下身来,又伸出手去抚摸小曲儿的脑袋,而后在她耳边柔声道:“随我回家,我会代替你的父母照顾你。”  又是这样温柔的语气,可为什么会让她感到可拍……  她浑身不由自主得颤着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满是骇意,可依旧坚定得摇头,颤声道:“不,我不走!是你,是你杀了爹娘……你杀了他们……”  墨绝竟也不恼,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那侍卫当即走上前来,将小曲儿整个背在肩膀上,将她牢牢禁锢。  墨绝又说:“将他们以予厚葬。”  然后,小曲儿终究是被墨绝带回了家。  王府很大,布局大气,到处都透露出王者之气。若是之前的小曲儿看到,一定会感慨这样豪华的府邸,果然很配如墨绝这样的人。  可是,这个很漂亮的高贵王爷却杀了她的父母亲。  对墨绝这么多年来的仰慕,便以这种绝决的催化,在一夕之间,尽数转化成了恨。小曲儿想,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来为父母亲报仇。  墨绝果真对小曲儿很好。给她最质地最好的衣裳,给她住最明亮的厢房,还派了很多侍女来照顾她,日日给她吃山珍海味,就连最普通的烧豆腐,都能变化出好几种做法。  可她却再也没有穿漂亮衣服吃好吃食物的欲望了,因为她有了更坚定的目标,那就是杀了墨绝。  父母亲一直到入土,都没有定过魂。因为入殓师阙久在距离临安很远的地方,等她赶来,只怕已经太晚。可小曲儿心中却明白,父母亲的魂魄一定会有未了之事的。  大仇还未报,魂魄又怎会安息?  下葬的那天,天挂着阴风。小曲儿身披白麻,瞧上去愈加单薄。她大力得挥着纸钱,看着一张张白纸在空中打着转,就像在诉说父母的冤屈。  那一晚,她在坟前站了一夜。而墨绝,就在她身边陪着她。  墨绝面无表情得看着墓碑,一丝难过都没有。  小曲儿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突然便爆发出强烈的阴郁和愤怒,她咬紧牙,趁墨绝不注意,就冲到他身边去,想要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可,就在她靠近他的那一刻,墨绝却突然转过眼来,神情自若得看着她,又瞥了眼她手中的匕首,唇角又翘起一道温柔的笑意,对她说:“你总想杀了我。”  小曲儿突然便恨极了他这样的温柔,假模假式的温柔,她高举起匕首,双眼通红得看着他,愤吼道:“我要替爹娘报仇!你不是好人!你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尽管……你长得很好看……  墨绝依旧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却蔓延得更大:“阿真,你杀不了我。”  他的目光中,满是自信与了然。 杀戮婚嫁5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她下意识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眸色依旧通红,语气愤然:“不!我现在就杀了你!”  墨绝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他嗤笑一声,说:“如此,你便杀了我吧。”  “什、什么?”小曲儿一愣。  “杀了我,”他与她四眼相对,口吻中还带着宠溺,“来,杀了我,为你爹娘报仇……”  他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妖孽又清冷,怂恿着她将手中匕首刺入他身体。  “我……我要杀了你……”小曲儿咬紧下唇,痛苦得闭上眼,而手中的匕首,终是颤抖着,刺进了他的胸膛。  浓稠的血腥味瞬间从空中四溢开,她猛然睁开眼,只见墨绝的血正潺潺流出,将她的手染红。  她杀了人,她杀了自己仰慕了十多年的那个少年。  一股不知是惊骇还是报仇后的空虚猛然袭上了她,她愣愣得倒退两步,突然胃中一阵反胃,便吐了一地的酸水。  “呵……”墨绝高大的身体向后倒去,可唇边,却依旧带着自负的笑意,许久,他又说,“阿真,你逃不开我的……逃不开的……”  小曲儿仰头,发出尖锐的哭喊声,她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父母和信仰,便全都离她而去。  她明明没有做错事,可为什么,她却变得一无所有。  当天夜里,她和墨绝都被侍卫带回了王府,而墨绝并没有死。  小曲儿想,她一定要再刺杀他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刺偏了!  又是一夜,他偷偷潜入墨绝房内,那把匕首依旧掩藏在她的袖口里,并不易被人察觉。  墨绝却好似料到她会来,半躺在床上等着她,双眸之中,一片幽深与寂寞。  她推门进去,墨绝便侧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轻笑:“果然来了。”  小曲儿恨极了他的笑,这种好似能窥破她所有心思的笑意,真是讨厌至极!  “我要杀了你。”小曲儿站定在他的床边,苍白着脸色,将话说得坚定。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直直得注视着她,可目光却又好似在看更远的地方,“阿真也说,要杀了我。”  小曲儿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可我不是阿真……王爷,你找错人了,也杀错人了!我的父母都是好人,卖的包子都很好吃,皮薄馅大,他们都喜欢吃我家的包子……可你却,却杀了他们……”  她伸手胡乱又粗暴得抹了一把脸颊上的眼泪:“现在,我再也吃不到娘亲做的包子了……再也吃不到了……”  墨绝垂下眼,许久,才轻声说:“我府上有一颗麒麟眼。听闻上古神物能复活已逝之人。”  小曲儿一愣,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迅速燃起希望:“真的可以复活?”  “谁知道呢。”他突又低笑一声,继续说,“若是你能帮我找到我的阿真,我便将那麒麟眼给你……如何?”  “好!”小曲儿点了点头,眸中透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光亮,“你将阿真的画像给我!我现在便出府为你去寻找!”  “她的眸子,长得和你一样,黑白分明,漂亮又清澈……”墨绝定定得看着她,“我给你她的画像,你去帮我找,若是找到了她,我便将麒麟眼给你。”  第二日,小曲儿接过阿真的画像,便出了王府门。  可她徒步走过很多座城池,找了许久的人,却都不曾找到那个叫阿真的少女。可她却不愿意放弃,她想,就算当真找不到阿真,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麒麟眼!  而,偏生凑巧的是,就在她回到临安城内的第二日,她便遇到了易容师婳七。  易容师可易面容……突然,她便生出一个计谋来。 杀戮婚嫁6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易容师婳七就住在临安城内。  此时的临安城内,已是百花凋谢的萧条模样,入眼皆是枯槁之色,甚是冷清。  小曲儿去了婳七所在的那片院落,敲了门,不出片刻,便有个姑娘将门打开。她才知道,原来易容师长得这般好看。  她的笑容带着别样的俏皮,她将她领进门去后,对她说:“我是易容师婳七,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我便可帮你易容成任何你所希望变成的模样。”  她对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着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瞧上去美极了。  小曲儿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而后从身后包裹里拿出那画卷来。将画卷张开,只见那画卷上是一个面容倔强的少女,一袭素衣,发髻简单,只有那双眼睛,漂亮又灵动。  她指着画卷上的女子,对婳七说:“我要易容成这个模样,我要变作和画中人一模一样的样子……你可能帮我?”  “自然。”婳七有神的大眼睛弯作了两片月牙,“酬劳是五百金。”  小曲儿脸色一白:“可,可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哦?”婳七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变,“既然没有银子,那便要用其他东西来同我交换哦。”  “你要什么?”她看着她,目光中透出乞求,“只要我有,我便都能给你!”  她但笑不语,只是一路将她引到了内室,这才浅笑着对她说:“我的划皮骨刀坏了,所以我需要你的一截指骨,重新做一把。”  小曲儿脸色苍白,却依旧坚定得点了点头。  而后,她躺在内室床中,任由婳七在她脸上涂抹麻药。  “为何要易容成这女子的模样?”大抵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婳七决定与她闲聊。  小曲儿听着耳边传来的刀割声,心中不免心悸,手掌握得死紧,一边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只是,在说到自己是为了得到麒麟眼时,她却感到婳七的手中动作顿了顿。而后,才又继续割划。  自己的遭遇讲完了,小曲儿干脆让自己陷入睡梦,也好过听着这满室让人毛骨悚然的刀刃摩割声。  等到半月之后她完全康复,她已是完完全全得另外一幅样貌,此时的她,真真正正得变作了阿真。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发觉十指皆完好,婳七并没有取走她的一截指骨。  她不禁有些好奇,却见婳七已站在了她的房间门口,手中尚端着一碗药。她走上前来,又将汤药递给她,对她说:“这是最后一剂汤药,喝了它,你的伤口才算是完全痊愈。”  小曲儿点了点头,仰头喝下后,问道:“你并未取走我的指骨。”  “是呢,”婳七笑了笑,“既然你是为了麒麟眼……唔,我却该提醒你一件事。”  “何事?”  “麒麟眼并不能复活已逝之人,”婳七的声音极轻,却不容置疑,“区区麒麟眼,又怎会有复活人的功效,你莫要被那个坏心的王爷所欺骗。”  小曲儿手中瓷碗应声而落,瞬间,被砸得粉碎。 时空调转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她的脸色惨白,眸中所有神色又一点一点变作了死灰。许久后,才嗫嗫道:“你说……什么……”  婳七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轻声说:“这次易容的代价,不如改作你二十年的寿命好了。再过些日子,魅香师玉骨会来长安,介时你交给她即可。”  小曲儿不知是如何离开的小院,她顶着一张阿真的脸,却不知,易容成这样对她又还有什么好处!  就算得到了麒麟眼,她也不能救活他父母,如今她还换了个长相,为何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偏生所有的惩罚都要她去承担!  空中不断吹过寒冷的风。她脚步踉跄得走在大街上,却不明白,她究竟应何去何从……  她想起曾经每次都给她很多桂花糕的王二,若是还未易容,她本还能去找他。可她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没有人还能认出她,是她亲手抛弃了小曲儿的生活。  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她混混噩噩得跌坐在地,终是掩面痛哭。  再也没有人会对她好了,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可,不过须臾之间,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努力支撑起身体,一晃一摇得重新回到那个小院里,敲开了门,而后,直接开门见山得向婳七问道:“我,我要找灵空师回到过去!我要冒充阿真的身份回到过去!我要报复他!我要亲手杀了他!婳七,婳七,你可知道灵空师在哪?!”  婳七挑了挑眉,再次将她迎进门,反问道:“你要找栖梦?”  “是!我要找她,我要回到过去,我要杀了他……”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溢仇恨,大抵是已坠入了魔障。  “好,我帮你联系她。”婳七笑得娇艳,好似含苞欲放的水仙花,“不如你便在此处歇下,等她来找你。”  于是,接下去的一个星期,小曲儿便为婳七做些杂事,以此作为报酬。  而等到第八天,灵空师终于来了。  依旧是个寒风凛冽的日子,彼时已过了晌午时分,小院门口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小曲儿走上前去,打开门,但见站在门口的却是个目光凛冽的女子。此女一袭宽松乌袍,黑发随意得被一根发带束着,略显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姣好面容。只是那双眸子甚是凌厉,透出事不关己的冷意。  也不等小曲儿将她请进门来,她便已分外主动得踏门而来,一边问她:“要找我的人,可是你?”  她的声音很懒散,毫无情绪,大抵是见惯了世间百态,早已学会冷眼相待了吧。  小曲儿垂了垂脑袋,应道:“是。是我。”  栖梦走进内院,见到婳七也无什情绪波动,只是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只玉簪,递给她,方道:“给你买的。”  小曲儿站在门口,看着栖梦笑意吟吟得伸手接过,显然她的心情因为这只簪子变好了不少。  “你过来,”栖梦突又回头,对小曲儿说,“你想回到几年前?”  “我……”小曲儿咬紧下唇,皱眉想了想,“两年前……两年前好了……”  她点了点头:“我会发动时空逆转,让你回到两年前。”  “好……”她点了点头,又忐忑问,“你想要……什么代价?”  哪知,栖梦却摇了摇头:“我不要代价。”  “不要?”  “嗯,”她继续说,“我为天命办事。因缘际会,看客人造化。有人死在过去,有人误入时空间隙,有人即便平安归来,亦是白发苍苍……有所求,有所得,无需我横加干涉,因果循环就是代价。” 时空调转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当日夜晚,栖梦便调动了时空逆转。  一阵猛烈浮沉袭向小曲儿,身体好似在迅速下坠。等到片刻之后,异样消失,周围一片静谧。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站在王府门口。  头顶圆月明亮,空中冷风带着刺骨的寒,想来她确实已经到了两年前的冬天。  此时四周皆无人,她站在门口,只觉有些紧张,她的手掩在袖口内,下意识得紧握住那把匕首。她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第二日再来找南墨绝。  只是她正巧转身要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这道步伐她太过熟悉,她曾偷偷仰望了他十余年,又如何能不熟悉。  她转过身,果真,在她背后,正徐徐走来一人。  五官精致,眉间染墨。凤目之中略带戾气。只是脸庞相比两年之后的略显青涩。  他与她四目相对,而后,眉头开始皱起,眸中也透出不耐来。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小曲儿已分外主动得走上前一步,目中夹着冷意,对他说:“我是阿真,我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哪料南墨绝眼中戾气更浓,竟理也不理她,径直侧头去,对着空中冷怒道:“王府附近,为何会出现这种乞丐?”  须臾之间,便从他身后飞出一个暗卫来,对他恭敬下跪。  只是不等那侍卫说话,又听他说:“拖下去,给她些教训,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语毕,他便又阴沉着脸走了。  竟然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说词,小曲儿掩在袖口下的手握得愈加紧,只觉胸腔中有把火在烧,将她的理智烧了个透彻,情急之下,她径直对他的背影喊道:“南墨绝,我迟早要杀了你!”  南墨绝的身形一顿,月色下,他缓缓侧过脸来。看着这般瘦削的她,唇边便绽开一抹冷笑:“哦?杀了我?”  “既然如此,”南墨绝又将视线扫向那暗卫,声音如冰,“就让她明白,是谁杀了谁。”  那晚,小曲儿被暗卫划了十余剑,然后被带到了乱葬岗去。  乱葬岗上,鬼火横飞。那暗卫大抵是有心放她一命,虽将她划得满身伤痕,却并无致命伤。他将奄奄一息的小曲儿背靠在一棵树下,又嘱咐她不要再出现在王府附近,这才离开。  只是他却没有料到,等到第二日南墨绝打开王府门,竟看到浑身是血的一个人影,横亘在王府门口。那拖了一路的血迹,甚是触目惊心。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也已干裂,只有那双大眼,幽暗又倔强。她又抬起头来,定定得看着他说:“我要杀了你……”  南墨绝愈加暴戾,侧过头去,冷怒道:“十七,你没有杀了她?”  身后暗卫脸色铁青,不可思议得看着她,好似看到了鬼。  “呵,”他又突然笑了,只是这笑顷刻消失,他伸手拔出那暗卫身上的剑,便走到小曲儿身前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想杀本王?”  “我要……杀了你……”小曲儿的声音幽怨,带着刻骨的恨。  南墨绝面无表情得将手中长剑刺入她的左肩,瞬间,那鲜红的血从伤口溢出,染深了本便被血染红的衣裳。  “还想杀本王?”他又冷笑,看着她又问。  小曲儿一声闷哼,可双眼依旧倔强。许久,才从嘴中发出一个字来:“杀……”  他眯了眯眼,便将手中长剑又刺入了她的右肩,那血从中流出,染红了他的视野。  “还杀不杀?”他将长剑拔出,又问。 时空调转3{感谢未央姑娘的红包}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杀……杀……”她的声音越加微弱,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血色和雾气,目光开始变得迷离,终是低下了头去。  墨绝再一次从她体内拔出剑来,锋利的剑身向着她的心脏位置移去,对准,然后说:“当真还要杀?”  这一次,她隔了许久,才呐呐回道:“杀……”  意识逐渐离她远去,她只知自己要重复说嘴中的这个字,不能忘记,这是她如今的信仰,支撑她活下去的信仰。  她已听不清楚墨绝都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是嘴中下意识得在重复嘴中的这个字,一遍又一遍,哪怕到死,也不愿停下。  寒冽的天,空中密布大朵暗云,压得人喘不过来。  墨绝手中的剑悬浮在她的心脏上方,却没有刺下。他看了她许久,眸中色彩意味不明,片刻后,却将手中长剑往别处一扔,面无表情得侧头吩咐道:“把她搬进来,救活她。”  暗卫浑身冷汗,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即将她抱进府内厢房,又找了大夫来医治。  等小曲儿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入眼的是陌生的环境,掩藏在袖口的匕首已经消失,且浑身上下都泛着疼。  她皱眉,脑中飞快回忆起昏迷前一刻所发生的事,心中暮然一沉。尝试动了动身体,可一动便是一阵入骨的痛意,让她不禁倒吸口气。  她木然地卧在床上,尽管自己不愿意,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太过鲁莽。  眼前的情势便是如此,他是主子,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乞丐,也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否则只怕还未接近他的身,她便已经死了。  又在此时,门边进来一人。她侧头看去,正是墨绝。  他的面容依旧冷漠,走到床榻边,方道:“为何要杀我?”  小曲儿沉下眉眼,那双大眼此时望不清神色,只是许久之后,她才又抬起头来,嘴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说:“我只是用这种法子来吸引你的注意罢了……王爷。”  南墨绝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显然未料到她会这么说话。随即皱了皱眉:“为何?”  “呵,”她低笑一声,“因为我喜欢你呀,你长得真好看,就好像天上的太阳。”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曲儿的心不知是何缘故,竟漫过一阵压抑的痛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此时的撒谎,还是因为那十余年来渺小又悲哀的憧憬岁月。  南墨绝越加诧异,诧异于她的大胆。可不过眨眼便又恢复了冷静,只是唇边露出一笑,还夹杂着些兴味:“是麽?既然如此,不偌做本王侍妾,如何?”  小曲儿亦回以一笑:“阿真不做侍妾,只做正妻。”  墨绝嘴边的笑意扩大,眸中的鄙夷一览无余,只听他说:“你可知天底下想入我王府的女子有多少,凭你区区一个乞儿,真是好大的口气。”  可,他却未曾料到,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的不多时,他便爱上了她,爱得……痛彻心扉。 时空调转4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月余之后,小曲儿身上的伤口才算是完全好了。  这段时日以来,墨绝隔三差五便会来找她,看上一眼她的伤势,再嘱咐一些按时用药的话。有时又会拿一本古籍来她的房间看,坐在桌边一坐便是一夜。  时日久了,总算有些相熟了起来。小曲儿也会故作憨态得对他说一些集市之上的趣事。她说,他听,这便是他们最多时候,的相处模式。  只是等她身上伤势逐渐痊愈时,墨绝却总是偷眼打量她,目光亦是越来越炙热。这不禁让她感到疑惑,面前则依旧不动声色得保持平静,只是在心中偷偷起了戒备。  而,就在她痊愈后不久,在一日深夜,南墨绝又入了她房间来。  窗外的空气愈加寒了,月上杨柳,透出森冷的白。  他步伐沉沉踏进门来,那一双凤眸又如之前那般定定看着她,许久后,才道:“你当真……喜欢本王?”  小曲儿皱了皱眉,干脆反问:“王爷这是何意?”  “你若当真喜欢本王,那便嫁给我,做准王妃,如何?”他的目光幽深,一眼不眨得看着她,“本王定许你物质充沛,衣食无忧。”  “哦?是麽……”小曲儿垂下眼帘,“只是,王爷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要娶我做正妻?”  南墨绝唇角又露出一道冰凉的笑来,干脆走上前一步,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黑发,才柔声说:“本王要你办一件事。事成之后,许你十里红妆,嫁衣红霞。”  “何事?”  他唇边的笑意愈大,伸手从胸前拿出一样物什,这物什乃是一块断玉,玉身通透,一瞧便知是顶好的质地。  他把这枚断玉交给她,又说:“这是南周三分之一兵符,你且帮我保管妥当,莫要将它落入他人之手。”  小曲儿正要伸手接过,闻言,那手便又缩了回去。她睁大眼看着他,语气有些吃惊:“这般重要的东西,为何要交给我?”  “因为,”他回得波澜不惊,“皇上已经按捺不住,大抵过些时日便会找上门来。介时只怕本王会有生命危险,无瑕再顾上这枚兵符。若是将兵符放置在你这,则相对安全许多。”  “没有人会料到本王会将这般重要的兵符,放在一个侍妾手中。”南墨绝的语气满是笃定,好似已经料定了事情将会如何发展一般。  他手中的半截玉,在月色笼罩下散发着幽光,瞧上去美极了。小曲儿咬牙许久,始终犹豫不决。  “可是,”小曲儿又问,“皇上要这玉,你给他便是,为何要同他作对?”  哪料,他却眯了眯眼,口气带了抹寒意:“若是交给他便可解决问题,本王倒还省了心。就怕他拿了兵符,又要取我王府上下百余口人性命……”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透出浓烈的戾气,这般阴冷的眼神不禁让小曲儿抖了一抖。  “最多两年,这两年将这枚兵符保存在你处,”他看着她,继续说,“两年的今日,我娶你。”  小曲儿心下一抖,脑中又浮现出两年之后他手刃双亲的模样。她的脸色发白,声音带上了丝颤意:“好,成交……”  这是接近他最好的机会,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时空调转5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小曲儿想,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她做很多事。只要赶在真正的阿真来到他身边之前杀了他,她的谎言便不会被识破。  可她并不知道真正的阿真是在何时出现在南墨绝身边的,所以她应该尽快寻到机会下手,否则等待谎言揭穿,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他一定不会饶了她。  小曲儿小心翼翼得将那枚兵符放置在一个小盒子中,再将这小盒子放置在一个上了锁的大铁盒内,最后又把这大铁盒小心翼翼得推到床底最深处去,心想着这般藏匿,一定不会再被人夺走才是。  眨眼之间,已过月余。这几日南墨绝虽不时来看她,可她总没有机会能靠近他一些,暗杀则更是不可能。她总算是想自己应该如何才能接近他,如何才能让他放松警惕,可久思无果,只好搁置,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天气越加寒冽,放眼望去尽是雪白之色,笼在苍茫大地上。  这日,南墨绝又来找她,只是脸色有些莫测。  他对她笑了一笑,目光深邃,而后问道:“阿真,本王交给你的兵符可曾看好?”  原来是来询问兵符的。小曲儿了然,将他一路引进房内,而后又让从床底挖出那只铁箱来。可,待看清楚眼前景象,她不禁一愣。  只见这箱子上的铁锁已经消失不见,里面的小盒子亦已不翼而飞。  她浑身呆滞,大脑空白。她闯祸了,她竟弄丢了南周的三分之一兵符。  “嗯?”墨绝眯了眯眼,又说,“呆立着作什麽,本王要看到兵符。”  “我,我……”小曲儿脸色惨白,双手紧握,“我明明,明明放在这箱子里的……”  闻言,他低头,伸手翻了翻铁盒盖,才道:“为何本王看不见?”  小曲儿脸色愈青,再不敢多言。  “呵,”墨绝突又一笑,眸色愈显复杂得看着她,“人在符在,人亡符消。本王只是想让你明白,这兵符还是随身携带为好,莫要这般幼稚,竟将兵符藏在床底下。”  说话间,他便从怀中掏出一条红绳来,而红绳的末端,系着的分明便是那兵符。  小曲儿心中一腔惊骇悉数化作了愤懑,她低下头去,掩去眸中的恨意。  墨绝则走到小曲儿身后去,将手中红绳绕过她的脖颈,而后,帮她系好。这块玉符便稳稳当当得停留在了她的脖颈中间,白肤润玉,瞧上去漂亮极了。  “如此,你便不用再担心兵符被人所窃了。”他看着她脖颈间的玉,满足地笑了。  日子一天天变寒,户外白雪皑皑,寒气渗骨,尽管是大白天,也鲜少能看到人影。  墨绝也成天在书房和卧室两头窝着,看她的次数愈加少了。  小曲儿只好继续等,可,她却未曾料到,好不容易等到冬去春来、空气转暖时,墨绝却又突然说要去江州一趟,处理公事。  而这一去,便花了足足三月有余。  等到他回来时,身边还多了一个奇怪的男子。此人成天沉默寡言,她只知他唤名云生,自江州一行随墨绝一齐回来后,便在王府内做些杂事。  彼时已经是炎炎夏日,再加上墨绝因舟车劳顿而休养的时日,两年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半年。  而,三日之后,墨绝终于又来找她。  他对她说:“为了补偿这段时日的空白,明日本王带你去赏荷。”  此时正值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季节,的确是赏荷的最佳时期。  于是,小曲儿终于迎来了刺杀他的第一个机会。 杀戮婚嫁7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第二日,墨绝果真带上小曲儿一路去了湖边赏荷。  江南景致,婉约柔美,暖风十里,湖水泛烟。临安湖边有繁华似锦的各色花种,湖内荷叶接天莲叶,荷花映日,分外赏心悦目。  墨绝和小曲儿沿着湖边一路走,走得极慢。头顶日光正好,偶有微风吹过,引动衣袂。  而她的右手正握紧一匕首,藏在袖底。  她从未和墨绝这般宁静祥和得相处过,记忆中从认识他开始,她便一直都在遭受苦难与折磨,如今日这样的安宁当真可算是第一次。  可是,这种安宁也很快就要被她打破……她垂下眼帘,心中突觉有些苦涩。  “阿真。”墨绝突然停下了脚步,叫住她。  小曲儿侧头看去,但见墨绝已停下脚步,正望着这一处碧绿湖面。  对,就是现在,小曲儿,杀了他,为爹娘报仇!她在心中这般对自己说,一边将手中匕首握得死紧,而后慢慢走近他。  她的心脏跳得极快,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真可算是老天赏给她的!  可,正当她要将手中匕首挥向他时,他却又突然转过头来,低声问她:“阿真,你家在何处,双亲可好?”  小曲儿心中猛地一疼,脸色亦发了白。她在心中冷笑一声,方道:“阿真不过是孤儿,无父无母。王爷何出此言?”  墨绝依旧望着远方辽阔湖面,不知在思量什么。小曲儿握着匕首的手紧了又紧,犹豫该不该在此时挥舞出去。  “无父无母麽?”墨绝侧头看她,突又笑了笑,说,“本王亦从小没了父母,你我到有几分相似。”  语毕,他又看向她的脖颈,脖颈间的小断玉在日光下愈显晶莹剔透。不等小曲儿说话,他又命令道:“朝中势力分流愈加尖锐,只怕安平日子不会太久。本王将兵符交予你,你须好好保存。”  “是,阿真明白。”小曲儿低下头去,万分后悔方才没有将那一刀刺出,就此错过一个良机。  可不等小曲儿后悔,墨绝突又眯了眯眼,伸手指着放着前方凉亭,说要过去瞧瞧。  凉亭内,环石桌而坐。湖面凉风袅袅袭来,分外舒服。墨绝便用手支着,闭目休憩。  小曲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得释放自己的恨意,她高举起右手匕首,对着墨绝狠狠刺去!  可,不等匕首接近他的身,他却突然睁开眼来,眨眼间便握紧了她的手腕。  墨绝的目中尽是冷意,道:“本王一直好奇你会在何时出手,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要杀了你!”小曲儿的双眼瞬间泛红,对他恨声道,“我要杀了你,为爹娘报仇!”  墨绝眉头一皱:“爹娘?”  “是!爹娘!”还有,那十余年的……倾慕时光。  “可我却不记得何时杀过你的爹娘,”他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脖颈间的断玉,他的唇边突然漾开笑容,继续说,“听说让女子臣服的最好手段,便是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如此,不如今夜便为本王侍寝。”  “你说什么?”小曲儿一愣,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墨绝伸手拂过她的脸颊,说:“正是如你所想那般。”  而当夜晚上,墨绝果真来了小曲儿房内,让她侍寝。  小曲儿不愿,适死反抗,可不论她如何闹,墨绝皆是置若罔闻,将她压于塌下,强要了她的身子。  而后,小曲儿躲在床尾,瑟缩了整整一夜。 时空调转7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一直等到第二日的日光打在她身上,炙热的高温终于让她恢复了意识。  茫然之间,她低头看自己身体上的痕迹,终是再忍不住心中委屈,她将脸埋在双手内,哭得伤恸。  她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信仰,而如今,连仅存的自尊也没了。  她终于变得一无所有。  时间一刻不停划过,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掌心中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得看着被阳光洒进房的木窗。  室外分明日头正烈,夏日炎炎风景独好。可为何她却仿若置身九尺寒天。  而,她却未曾看到,此时门外,却站着墨绝。他倚在门后,偷眼打量她。他的双眸幽深,看不清神色,亦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过了许久,方收回眼来离开。  三日之后,出乎他的意料,小曲儿竟然主动找上了他。  彼时,他正在书房处理公事,她敲门而入,手上还端了一碗鸡汤。她浅笑吟吟得走近他,将鸡汤放在他面前,才柔声说:“王爷辛苦,不如先喝碗鸡汤补补身子。”  墨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看着面前汤碗,却并不动匙。  小曲儿又笑了笑,说:“王爷莫非是担心我在里面下毒?王爷当真是多虑,阿真是真心想对王爷好呢。”  说话间,她伸手就舀起那汤,往自己嘴中送去。  可不等她送到嘴中,他已伸手抓住她的手,目中有怒气翻滚:“玉石俱焚?果真是个好计谋!”  小曲儿脸色慢慢变得颓败,那双眸中的倔强终于慢慢消散。她颤声说:“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哪怕我死……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墨绝心中毫无缘由得一阵抽痛,他皱紧眉,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为何突然会心悸。  小曲儿挣扎开他的禁锢,转身便想走。  可他却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许久,才沙哑着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小曲儿一声冷笑,“好一个身不由己。”语毕,大步离开。  接下去的日子又过得飞快,小曲儿总是变着花样想要杀他,可每每总能被他一眼看破,这让她感到很气馁。  眼看时日一日日过去,她却始终没有能力杀了南墨绝,不知真正的阿真又会在何时到来,待到谎言揭穿,只怕她会命丧黄泉。  她越来越心急,布的局更是漏洞百出,南墨绝好似只是陪她玩耍,任她打闹,甚是大度。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又临初冬,距离当初约定,时间已过了足足一年。  这日,南墨绝似乎心情甚好,将她叫到了书房内,而房内书桌上,放置着一盆茶花。  他心情大好得对她说:“此茶花种甚是金贵,养花人培育三年都未曾开花。”  小曲儿冷眼看着,回道:“不会开花,如何可算是茶花?”  墨绝不以为意,耐性得将花盆放在窗口,而后方侧过身来,神色复杂得看着她。  “朝中势力已越加激烈,”他轻声说,“阿真,定要护好断玉。”  “你如何能断定,我不会背叛你?”小曲儿问他。  “因为,”他又笑了,笑中透着自信与了然,“王府上下百余口性命,皆在你手中。”  她颓败低下头,他说的没错,这么多人命,她不敢,亦不舍……尽管她始终不明白墨绝为何敢把兵符交给她。  墨绝又走到她身侧,将她紧拥入怀:“此事过后,十里红妆。这是本王的诺言。”  她冰冷侧眸:“我不要红妆,我要你的性命,你可能给我?” 时空调转8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转眼之间,又过半月。屋外天气愈寒。这夜,小曲儿正要熄灯睡觉,可墨绝又破门而来。  他的身上酒气带着一股酒气,他的脚步略虚浮,往日漂亮的凤眸此时已染上一层醉意, 见到一袭素衣的小曲儿,便向她而来。  夜色旖旎,他又将她压在床榻上,不顾她的挣扎,同她欢好。到了最后,她已没有力气在反抗,面如死灰得听之任之。  事后,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黯哑着声音对她说:“阿真,本王觉得你的眼睛当真好看。”  “阿真,本王当真身不由己……”  “不知本王是生了何病,近日总觉得有些心悸,”他摇了摇迷茫的脑袋,只见红烛迷离中,小曲儿黑发素衣,双眸空洞。心中又是猛地一痛,他皱了皱眉,又舒展开,轻声道,“阿真,待本王为你执笔画像。”  片刻后,他果真取来笔墨纸砚,在白纸上,对着小曲儿的模样,一笔一划细细勾画。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下羊毛笔,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想来应是酒醒了大半。小曲儿走到他身边去,看到画中像,不禁一愣。  这一幕她着实太过熟悉,这个一袭素衣面容倔强的少女像,正是她曾经所看到的那一副。  猛然之间,有道思绪袭上了她,她惊骇于自己的想法,可事实发展却不得不让她这般想!  是不是从一开始,阿真就是她,她就是阿真……墨绝爱上的,从头到尾都是她?  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表明只要和他说明一切,在一年之后他便不会杀了她的父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一切又都将从头开始!  念及此处,豁然开朗。小曲儿激动得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都因情绪而颤抖起来:“王爷,王爷,我不杀你了,再也不杀你了!我要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你!”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可她却浑然未觉。仔仔细细得将他的杀戮,她和他的成婚,以及出门寻找易容师等等经过说给他听。  墨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愣怔。许久之后,他总算消化完毕,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你从何处看出,我喜欢了你?”他的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深沉,声音更是冷冽。  小曲儿一愣,难道是她会错了意……她并不是阿真,阿真确有其人?  “本王不会爱上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一字一顿道,“不过约定而已,莫要坏了规矩。”  可,待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分明感到胸腔之中一阵怪异的痛意袭来。他伸手扶胸,却始终不知是为何故。  二人又相安无事度过整个冬季。而,就在来年初春时,异样终于来临。  彼时,小曲儿尚在睡梦中,可不过须臾间,她只觉脖颈间一凉,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交出兵符,否则――死。”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墨绝为何三番五次交代她要保管妥当兵符。脖颈间的匕首散着幽冷的光,她深呼吸,方道:“什么兵符,听不懂。”  “还狡辩?”这刺客又将刀逼近她一分,“众所周知南墨绝已将兵符交给你,若不交出兵符,我便杀了你!”  众所周知?何谓众所周知?南墨绝明明对她说,将兵符交给她保管,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更无顾虑得对付对手,为何他会和她说众所周知?  然,就在她分神之际,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哼声,她睁大眼看去,之间这刺客的胸前竟已流血潺潺。她歪头一看,才望见这刺客的身后又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认识,正是当初放过她一命的暗卫十七。想来应该是南墨绝派他来保护她。  然而,不过下一刻,十七却目光狠绝得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时空调转9{初版}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小曲儿心中一紧,瞬间翻身下了床来,一边向着房间门口退去,一边问:“十七,你……”  “抱歉,多有得罪。”十七的声音冰冷,目光诡谲,手中长剑挥舞着便向她而来。而后,他挟持着她,一路向门外而去。  而,出乎她的意料,门外,南墨绝已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夜风依旧透着寒,他面无表情得看着十七,说:“终于出手了,不枉本王等你这般久。”  十七冷道:“何时发现的?”  “已一年有余。”南墨绝眯眼,盯着十七,“十七自幼同本王一起长大,他从不会忤逆我,让他杀,他定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此时,小曲儿总算发现了不对劲。思绪又回想起一年多前她刚回到过去时,彼时南墨绝说要十七杀了她,可他并没有。  “大内侍卫从不滥杀无辜,”南墨绝紧紧盯着他,眸色阴沉,“所以你将阿真划至重伤,却不想要了她的命,可你未曾料到,第二日她竟又回了王爷府。”  “说得在理,”十七的声音阴寒,“真正的十七已在皇宫密牢,而我的面容乃是易容师所变。”  “潜伏这般久,倒也算沉得住气,”墨绝说,“只是你有所不知,方才房内那刺客,乃是本王的人。”  “什么?”十七一愣,声音明显有丝惊慌。  “你的功劳,怎能让别人所抢,所以你能出手,亦在情理之中。”他顿了顿,继续说,“既然是皇上的人,想来定是为了兵符。”  “交出兵符,我可留这姑娘一条命!”  “哦?是麽……”南墨绝突又笑了笑,“如此,你杀她,我随意。”  小曲儿脸色一白,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兵符明明在她身上,“十七”亦明明知道此事,他完全可以对兵符触手可得,可为何要大费周章得找南墨绝要?  “唔,对了,你看她脖颈间,”墨绝突又伸手指了指小曲儿,“兵符就在这红线上,你取走即可。”  “南墨绝,你疯了不成!”小曲儿心中一抖,不由自主得大声喝出。  “十七”冷笑:“你以为我会上当?废话少说,交出真兵符,否则休怪我无情。”  南墨绝面无表情笑了笑:“如此,随意。”语毕,竟当真转身,姿态从容得走了。  “十七”脸色更沉,猛地甩开小曲儿便尾随南墨绝而上,可不过眨眼之间,南墨绝突又转过身来,同他相互厮杀。  最终,终是“十七”败下阵来,被南墨绝关押在了地牢内。  而,小曲儿终于明白,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利用。  他利用她试探,利用她做掩饰,最后,又利用她出头,险些做了替死鬼。  南墨绝再站到她眼前来,她看着他,冷笑一声,而后将脖颈上系着所谓兵符的红线重重甩在他身上,方轻声说:“南墨绝,你果真……不愧是王者。”  “你赢了,赢得彻底,”她的大眼中透出决绝,再没了一点神彩。她感到脸颊上一片湿润,却始终不愿意伸手去触摸,不愿相信那是眼泪,“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都斗不过你,我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早该明白的……”她怔怔得后退一步,喃喃道,“我早就该明白的……从一开始,我便赢不了你,更不该出现在这里……如今,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跌跌撞撞得冲出府去,再也顾不上身后南墨绝对她的交换,径直咬破左手食指,将血挥洒在空中。时空之境瞬间被拉开,小曲儿进入,结束了这场荒诞又无意义的旅行。 故事说尽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最终,“十七”败下阵来,被南墨绝关押在了地牢内。  而南墨绝,再站到她眼前来。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而后将脖颈上系着所谓兵符的红线放在桌子上,才轻声说:“南墨绝,你果真……不愧是王者。”  “你赢了,赢得彻底,”她的大眼中一片沉寂,再没了一点神彩。隐约之间,她感到脸颊上一片湿润,却始终没有伸手去触摸,不愿相信那是眼泪,“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都斗不过你,我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早该明白的……”她收回眼神来,后退一步,喃喃道,“我早就该明白的……从一开始,我便赢不了你,更不该出现在这里……如今,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南墨绝心口又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呢,他想解释,可他无话可说,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他利用了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利用,没别的了。  “再见了,南墨绝。”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心如死灰。  而后,她跌跌撞撞得冲出府去,再顾不上身后南墨绝对她的叫唤,径直咬破左手食指,将血珠挥洒在空中。时空之境瞬间被拉开,小曲儿进入,终于结束了这场荒诞又无意义的旅行。  再睁开眼,她已重新站在了婳七的小院中。  依旧是深夜的天,冷寒的风,院中景色萧条,前方房内烛光闪烁,看上去很温暖。  她走到门前敲了门,片刻门开,露出婳七略带妩媚的脸。她将她引进门来到桌边,栖梦便递给她一杯暖茶。  她伸手接过,眼前情景和她回到过去时的那一刻一模一样,栖梦依旧在喝茶,婳七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根栖梦送给她的簪子。  “我在过去呆了两年,”小曲儿看向栖梦,“这边的时辰过了多久?”  婳七对她笑了笑,解释道:“你从何时回到过去,就会回到何时。对我和栖梦而言,刚送你过去,你便回来了,顶多存在一炷香时辰的误差。”  小曲儿了然,低头笑了笑,正要对她们道了谢离开,可刚站起身,一阵天盖地转的晕眩便传了来。  她的脸色分外惨白,只觉呼吸都开始困难。晕眩之中,她想,或许这便是栖梦所说的因果循环了吧……  等她再转醒,已是三日后。灵空师栖梦已经走了。婳七依旧笑意吟吟得站在她的床头,对她说:“恭喜,你有喜了。”  她一愣:“你说什么?”  “你有孕了,”她笑着说,“已经两月有余。”  “这,这不可能……”她浑身呆滞,大脑空白。只是双手还是下意识得抚摸上了小腹,动作轻柔。  只是婳七又说:“只是这孩子是在历史中造就的,只怕命格会比较特别。”  努力许久,小曲儿终于接受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可孩子的父亲却是她的仇人,也许,这就是天命给她的报应。  不,她不能让自己一辈子活在他所带给她的阴影中,既然杀不了他,那么就让她忘记他,忘记所有的一切,找个村庄,好好养育孩子,过平静的生活……  耳边,婳七说:“我会让魅香师玉骨来临安,你介时可以去找她,然后给她二十年的易容代价。”  小曲儿脸色苍白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果真,不出一月,魅香师果然来到了临安,于是,她去找她,恰好能求一味忘情香。  所有回忆全都结束,桌上的烛芯已经烧得很长,小曲儿瘦削的手握紧桌上茶杯,对玉骨说:“这便是全部的经过,麻请您取走我的二十年寿命吧……” 墨绝王府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烛火辉映,玉骨的脸带了一层朦胧色。她看着桌上红烛,拿起桌上剪子剪短焰中烛芯,这才重新看向她。  玉骨避而不答,问她,“你打算用何交换忘情香?”  小曲儿一愣,脸色有些赧然:“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玉骨注视她许久,才说:“我要你的三滴泪。”  “仅此而已?”她惊讶。  “仅此而已。”  玉骨让她躺在房内床上,取了她的三滴泪,以及二十年的寿命。  在小曲儿昏迷的几天内,她完成了忘情香的制作,所以等她醒来时,玉骨已将忘情香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伸手接过,径直拉开口子将瓶内魅香尽数吸入,动作决绝,毫无留恋。  “终于解脱了……”小曲儿笑得空洞,“我终于解脱了……”  一个时辰后,她面带笑容得离开,欢喜得跟玉骨告别说:“玉骨姑娘,我走了。我要找个小山村,将孩子抚养长大,虽然我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可是……可是我觉得我不是很想知道呢……”  玉骨亦同她挥手,以示告别。  小曲儿一路走远,玉骨便倚在门边,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眼前。  呆立许久,她才收回眼神来,看着眼前姹紫嫣红的花色,心中却莫名空旷。  她要尽快收齐灵物,让师傅复活。  她别无选择。  玉骨的双眼莫名变得冷漠起来,她峨眉微皱,径直关了房门,便一路向着墨绝王府而去。  墨绝王府门口,她敲了门,让小厮去通报,不出片刻,那小厮便将她领进了屋去。  亭台楼阁,花楼水榭。几个路转,她终于见到了南墨绝。  南墨绝的脸色憔悴,躺在病床上,瞧上去很不好。  他的唇色苍白,伸手咳嗽了了声,狭长的双目看着玉骨,说:“你找本王?”  “在下魅香师,玉骨。”玉骨略颔首,禁止开门见山,“你在找一个叫阿真的女子,可对?”  他眸色一亮,可随即又暗了下去,唇边的咳嗽越发厉害了,咳得连脸色都泛起了红。片刻之后,他才皱着眉头,眼中现出痛意,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我一直都知道阿真就是小曲儿。”  玉骨一愣,显然未料到他的话,不禁问道:“既然知道是她,为何还要杀了她的双亲?”  他的身体重重靠在床沿,仰头大笑,笑声悲怆至极。他说:“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若我不杀了她的双亲,她可还会去找灵空师回到过去?若我不杀了她的双亲,我记忆中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可还存在?若我不杀了她的双亲……我又如何能让她明白,失去至爱之人,是何等痛苦……”  说到最后,他的双眸一片绯红,就连双手,也在颤抖。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漂亮的眼睛,”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仿若陷入了回忆中,“我从小就认识她,她的眼睛很特别,就算她换了个模样站在我面前,我也能一眼认出她。我以为他是皇上所派的奸细,所以我才把她留在府中。可她却是为了杀我,不是为了兵符……”  她每天最大的烦恼便是纠结该如何杀了他。各种幼稚的手段让他啼笑皆非,他突然觉得,似乎这样任由她闹着,也不错。  而他不过是在利用她罢了,利用她来观察假‘十七’利用她来转移视线……一个女人罢了,他想,就算她真的死了,又如何呢,一条贱命,又如何能与兵符相提并论。  可,真正到了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不是贱命,泥潭早已深陷。如果她死了,那么他会生不如死。 因果代价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最后,他便只能看着她这般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宛若一只枯叶蝶,决绝又单薄。  他在她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头。他想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可他却发现自己竟不敢。那一刻,他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阿真就此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那个一向冷傲俊朗的南墨绝王爷,便在一夕之间,颓败了下去。  他躲在地窖中,酗了整一月的酒,再不知白天黑夜。他只知道,偶尔恍惚从醉梦中转醒,心口便总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空洞,这样疼。  他自小便是孤儿,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早已习惯了偌大一个王府,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可大抵正因如此,所以他才害怕再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孤单日子罢。  他没日没夜得喝酒,眼前总能浮现起她泪眼婆娑的模样。瞧着便让他觉得心疼。  他这般想念她,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的吴侬软语……他想和她在一起。  一直到了月余后,他才走出地窖来,浑身邋遢得不像样。其后,他派出无数的人,在各个城池村镇反复寻找阿真的身影,可却毫无进展。  又过几日,寻找之人依旧一无所获。他恍惚间想起,曾经阿真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对他说她其实是隔壁的小曲儿,她求他不要杀了她的双亲,求他不要再干涉她的生活。彼时他喝醉了酒,记得不太真切,可印象中确实有这样一段对话。  思及此,当下他便率领了一对带刀侍卫,去了隔壁的包子铺,团团围住。  他终于看到了此时的小曲儿。依旧是这样的眼睛,尽管容貌不尽相同,可那双眼睛……确实是她。  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五岁那年,似乎也曾见过她的眸子。他厌恶她这般明丽透彻的眸子,才让十七将她打了一顿。  他心中瞬然泛起一阵柔软,他想,他可以把她带进王府,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这个想法让他微微安下了心,打算等小曲儿七日后的婚礼上将她抢回王府。如此,所有的一切便都圆满。  可,三日后,他的府上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是时,墨绝正在院中舞剑。  刀光剑影间,他看到一个姿态绝色的女子迎风而来。她着一袭宽松裙袍,黑发随意得被一根发带束着,面容虽妍丽,却透出事不关己的冷意。  她对他说:“我是灵空师栖梦。此番前来叨扰,是为一件事。”  他停下手中剑:“请说。”  “王爷还记得两年前的阿真姑娘,”栖梦的声音冷清,“按照发展,她会在三月之后,找我调转时空,回到两年前。想来此事她已在历史中同你说明。”  “是。”墨绝皱起了眉,“所以?”  “是以,你仍需杀了她的双亲,由此,她才能去找易容师修改容貌,再找我调转时空,一切按照历史发展。”她面无表情得看着他,声音宛若冰石落盘。  南墨绝眼中爆发出杀气:“若我不杀,当如何?”  她的声音依旧冷漠:“你若不杀,她便不会回到两年前。遂两年前的一切,将从你脑海中抹去。你不会再爱上她,从此同她再无交集。”  “放肆!”他眼中戾气愈重,“四日后,本王会娶她入府,怎会同她再无交集?”  “天命如此,所谓因缘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不信,我亦无法。”栖梦转过身去,“支撑这段孽缘的根源,乃是你弑杀她双亲。无根源,何生缘。”  话音消散在空中,她走了。  手中长剑颓败落地,他赌不起,亦不敢赌。  最终,四日之后,他还是手起刀落,杀拭了她的双亲。  而小曲儿一直在猜测的、这段时空逆转的代价,正是她父母之命。 请求同行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往后一切依旧如历史那般,展开得不疾不徐。  他杀了她的父母,又给了她阿真的画像,而后,小曲儿果真去找了易容师更改样貌,又找了灵空师回到了过去。  这便是所有一切的因果。因缘际会,有始有终。  南墨绝重新将目光扫向玉骨,唇角依稀可见一抹自嘲。他说:“这便是我为何要杀她双亲的原因。”  他不愿只成为她命中的过路人,所以他在赌,赌这一场杀戮爱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即便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也比彼此成为陌路人强上一些。  “即便是恨,我也不后悔。”南墨绝侧头看向窗外,“如此,她一生都不会忘记我。”  玉骨垂了垂眼,轻声说:“是麽……”  “即便是孽缘又当如何,她逃不开我。”他的眉宇间似又染上了抹冷傲之气,尽管嘴唇苍白。  “可是,”玉骨看着他,“却在方才,她从我处求了一抹忘情香,她已经将你忘了彻底。”  南墨绝面容瞬间僵硬,看着她的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如今,你同她,还是成了过路人。”玉骨继续说,“兜兜转转,你同她的结局,或许注定只能彼此陌路。”  “不!”一声怒吼从他嘴中发出,他狠狠得看着她,“我已派出侍卫去将她请回府,她很快就能回到我身边!”  玉骨眼中带着一抹怜悯,说:“可她终究还是忘了你,她再也不会再爱上你。”  “不,不会的……”他眸中的慌乱愈加明显起来,片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她急切道,“对了,动情香,魅香师可制动情香,你说你想要什么,一切我都能给你!”  玉骨眸色微不可闻的一道起伏,而后说:“是,我可制作动情香。而代价……我要麒麟眼。”  当日,南墨绝便拿出那枚麒麟眼交给她,而三日后,她上门,将那抹动情香交给了他。  而彼时,小曲儿已被南墨绝请到了王府中,只要南墨绝给小曲儿闻了那抹动情香,那么一切都已结束,他们终于能过上平静生活。  彼时,玉骨从王府中走出时,心中甚是平静。此行终于得到了麒麟眼,且还有二十年的寿命和三滴泪,这个结局可谓圆满。  只是,正当她要出王府中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少年的叫唤声。  “敢问,可是魅香师玉骨?”  她侧头,只见身后王府门边,正站着一个少年,瞧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着下人打扮,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与外表格格不入的沧桑。  她微颔首,答:“正是。”  少年低垂眉目,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我叫云生,年余之前,被墨绝王爷从江州带回王府,专门做些杂事。”  而后又说:“玉骨姑娘,在下想同您一起走。”  玉骨不禁有些诧异:“同我一起走?”  “是,扫地擦椅,做饭洗衣,这些活我都能干。”他顿了顿,又说,“只求姑娘能将我带身边。”  玉骨眉头微皱:“可我已习惯一个人。”  “我不要报酬。”  玉骨想了想,唇角便绽开了一抹淡笑:“如此,你随我来。” 俊俏男子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于是,云生和玉骨一起回了小院之中。  云生果真是个不错的仆人,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亦很懂玉骨的心思,早晨便将桌中花束换作昨夜新开的花苞,平增室内一抹幽香。  他泡茶的手法亦是娴熟,泡出的浓茶甚得玉骨的心,如此这般,她便不需再自己动手做杂事,日子便过得愈加慵懒。  距离玉骨将动情香交给墨绝,已过了五日。而这几日,她正是在等栖梦来找她。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栖梦,甚是想念。遂之前便同她写了信,说明自己在这处小院等她。  今日,日头愈好,空中已隐隐有了闷热的意味。小院之门便这般被敲响。及规律的三声敲门声,透着久违的熟悉。  玉骨神情一亮,眸中便透出喜色,正要走上前开门,在身后拂桌的云生已抢先一步,一路小跑到了门前,将门打开。  门外的女子果真是栖梦无疑。依旧是略显凌乱的长发,面上总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意。只是,在看到云生时,眸色却极难得地变了一变,而后对他说:“竟是你。”  云生亦同她笑了一笑,方将她请进门来,姿态恭敬:“栖梦姑娘,玉骨姑娘已等候你多时。”  玉骨倚靠在门边,略挑了挑眉:“你同云生相识?”  “无事,”栖梦又恢复了冷漠,一路走到她眼前来,“不过是以前的一名客人。”  而后,她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方盒来,又说:“许久未同你见面,此番终于可以将这鲛人泪交给你。”  玉骨伸手接过,将盒子打开,一道耀眼的光芒便从中盛放而出,刺得她双眼微眯。鲛人泪乃上古鲛人族之泪所凝成的珠子,晶莹剔透,分外漂亮。  她将栖梦拉进屋来,给她倒了刚煮好的新茶,这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些日子你可安好,我很想你。”  栖梦伸手抚了抚她的如瀑黑发,说:“灵物定能集齐,师傅也定会回来。”  “是,他定会回来。”玉骨的神情有片刻的恍然,片刻,终是勾起了唇角。  又说了许多体己话,栖梦方告辞,只是站起身来时,又对她说:“凤羽和龙爪接在皇都郑城,可我打听许久,却仍不得具体行踪。或你可先去洛阳寻龙血树,龙血树在洛阳药王薛家。”  玉骨应了是,最终将栖梦送走。  既已得知龙血树在洛阳,玉骨决定同云生一起,趁夜离开临安。  可,就在云生收拾细软之际,小院门,却又响了。  此时已是傍晚,天际浮出大片火烧云,天际被渲染得好似火幕。院中花香弥漫,花粉盈袖。  玉骨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却见此时门口所伫立的,竟是那个男子。  他依旧着一月白衣襟,唇角含笑得站在门口。只是看着她的双眼,幽暗深邃。  此男子模样可当俊美二字,气度从容,而更为重要的,却是……  玉骨从愣怔中恍过神来,下意识得看向他的手掌,果不其然,只见他左手上的定魂珠,甚是迷人眼。  亦不等玉骨说话,他唇边的笑意似愈加放大,对她说:“姑娘可是魅香师玉骨?”  玉骨愣了愣,方道:“正是……”  “如此,”这男子笑意盈盈得看着她,又说,“我是来求香的。” 离开临安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玉骨略一挑眉,看了眼远处怒放花苞,方道:“哦?求香?”  末了,又伸手抚过耳际一缕乱发,继续说:“不知公子所求何香?”  他的唇边依旧有笑意浅淡,可看着她的眸色却始终深邃,他说:“在下景吾,所求…”说及此处,却又停下,转而道,“姑娘待客之道果真特别,此番说来话长,不知可否让在下进屋喝一杯茶?”  耳畔有清风拂过,玉骨脸色略微一红,方将他迎进门来,一路到了内间桌边,又给他倒了杯茶,只是这茶已凉,瞧上去不甚好。  景吾头顶以冠玉束发,眉眼之间自带傲气,倒也不以为意,径直坐下,拿起茶盏来喝,青葱手掌骨节分明,将手中茶杯握得风情,而后,他说:“此事有些复杂,我想请你随我走。”  玉骨眯了眯眼,坐在他对面去:“何处?”  “皇都,郑城。”他唇边的笑意慢慢散去,桌上熏香漫出散散烟雾,缭绕在空中,将他与她的脸衬上一层朦胧色。  玉骨心中一动,想起灵空师栖梦对她说的话,凤羽与龙爪皆在郑城。念及此,她问:“代价?”  “呵,”他又浅笑一声,双眸幽深看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给你。”  恍惚之间,她又看向他左手上的定魂珠,这是她要搜罗的灵物之一,这桩生意,她必须要做。“好,何时启程?”她垂下眼帘,心中已有了得失计较。  “如此,”他站起身来,“此事不急,你可先完成你的事,再来为我制香办事。”  “或许我可跟你们一起走,”他看着她,又说,“此番出门,我本想游玩些日子,再回皇都解决那堆麻烦事,如今倒是正好不过。”  由此,当日夜里,云生收视好细软之后,一同跟随在他们身侧的,还多了一个极俊的公子,唤名景吾。  第二枚麒麟眼已经到手,玉骨已不想再临安多做停留,遂才打算连夜赶出城去,径直去那洛阳薛家。  可,就在一行三人经往墨绝王府时,却见王府上下一片灯火通明,好似出了事。  头顶夜色深沉,整个天幕只有一两颗枯星在无力闪烁,黑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偶有凉风吹来,亦带着恼人的燥意,玉骨的心亦沉了下去。  她停驻在王府不远处,双眸之中带了抹凉。身侧景吾看了她一眼,方轻声说:“魅香师玉骨,你不应是多管闲事之人。”  玉骨脸色无波无澜,声音冷清,却答非所问:“不过是个可怜人。”  而远处墨绝王府中,隐隐传来一阵尖锐哭声。  万事皆有因果,所谓因缘际会,逃不开,避不去,唯有承受。  迎面凉风愈盛,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大步离去。  而,其后的故事,亦是很久之后,从易容师婳七处所得知。  彼时,小曲儿闻了动情香,果真对南墨绝生了情愫,南墨绝待她更好,日日温声细语,又用许多良药保胎,若故事到此结束,这当真是美满结局。  可,不过几日,却出了事。 是谓终局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那日,不知为何,小曲儿定要南墨绝将从前事说给她听,南墨绝便随意撒了个谎话,可不想,小曲儿当场便变了脸色。  她对他说,你果真欺骗了我,南墨绝。  她又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真相,我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一切。  她的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来,又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对他说,南墨绝,我的父母,果真是被你所杀的,我说的可对?  一字一句,步步紧逼。她的双眼绯红,手中匕首紧紧握住,生生将他逼向了绝境之中。  南墨绝眼中露出慌张,他说:“不,你听我说,”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她已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间。她又伏在他耳际,明明是软语温香,可那双眼中却尽是杀意:“你如何将杀戮赠予我的,我便会如何回赠给你。”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此时却已被仇恨所染,她又想起曾经她躲在暗处仰望他的那十余年岁月,那般纯真而温馨。  她一向将他奉为心中的神,只想远远瞧上他一眼,便能心满意足得高兴一整天。  她只是觉得他长得这样漂亮,比九天之上的仙君还要俊朗三分。  可这一切,终究成了梦幻泡影,被命运亲手打碎成了碎片。  墨绝想将她拥入怀,可他不等他伸出手去,小曲儿又将手中匕首逼近了他一寸。这段孽缘,终究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是他欠她的,他注定无法逃脱。  小曲儿的脸上带了几分颓败,她又说:“南墨绝,再见了。”  他闭上了眼,等待刀刃划破自己的皮肤,夺取自己的性命。可,恍惚之间,耳边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哭声,霎时之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从房中弥漫开来。  南墨绝猛然睁开眼,可不过一眼,便浑身如遭雷击!只见小曲儿手中的匕首,已狠狠得刺入了自己的腹部,那鲜艳的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生生染红了那一袭素雅的长裙。  南墨绝心中漫过噬骨的痛,狭长的双眸中倒映出那一片血染的红,他不敢置信得倒退一步,终是不愿相信,她竟对自己残忍至此!  她慢慢滑倒地上,脸色苍白。而那双眼中终于带上了一抹解脱,而后,她轻声说:“你杀我双亲,我弑你骨肉,南墨绝,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杀了她的父母,所以,她杀了他的骨肉。  她终究还是杀不了他,只因他是她的信仰,她是他的信徒。  到了最后,她和他,终究还是……成了陌路。  她往这边走,他往那边走,两条伤痕累累的生命,最终,还是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无人得知,小曲儿究竟是如何回忆起了那往事,又是从何处看出了破绽。  一直到了后来,玉骨才慢慢发现一些端倪,可一切已然太迟。而那时的玉骨,已被困在了自己的命运中,无法自拔。  这便是小曲儿和墨绝的故事,而当是时的玉骨,正和云生景吾一起,走在洛阳途中。  只是,就在三人到达洛阳的当日,玉骨便收到了一封来自灵空师栖梦的信,说墨绝王府,一夜之间颓败了下去。  在信末,栖梦还说,景吾此人身份不明,要她小心行事。 药王世家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洛阳之内,经济昌盛,来往过客不乏能人异客。而最具盛名的,则当属药王世家薛府。  薛家世代制药,祖祖辈辈代代相传,几辈传下来,制药本领已享誉国内。遂洛阳城也因薛家而出了名。  而眼下,玉骨三人行行走走,最终停在了薛府门前。  大街上人行人往,颇是热闹。卖糕点售玩具者皆有之,瞧上去便是十分热闹的景致。其中最出类拔萃的,自是停驻在薛府大门前的这三人。  玉骨仰头,眯眼打量。但见薛府二字在日光下散发着略刺眼的光,门外两只石狮亦是显得威严。可,关键之处却在于,此时的薛府府门大开,里头可见已经汇集了数位人士,瞧上去甚是热闹。  景吾站在玉骨左侧,唇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眸色亦是莫测高深,侧头对她说:“薛家有一传统,唤名药试。算是对弟子们一年学习的考核。想来此番应是恰好碰到了罢。”  所谓药试,即各自弟子都需拿出一味亲手研制的药,再让当家人选出最好的那一位来。  而细细看去,确实能看到府中的些许人,此时皆弯腰伏桌摆弄着什么,而身边则围绕着几位长辈,想来应是评比的长老无疑。  玉骨点了点头,以示明白。只是随即又停住脚步,回问他:“既是在比试,只怕此时上门不甚方便。”  “你瞧,”景吾却轻笑一声,用眼神示意玉骨瞧向更前方,打趣道,“当真要走?”  玉骨眯了眯眼,目光透过人影,依稀可见最前方的方桌上,正摆放着一花盆。  而盆中所盛之物,却赫然正是龙血树。  “可还要走?”景吾嘴边调侃一笑,眸色却幽深,伸手及其自然得拉过玉骨的手,便要往前走去。  玉骨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蹙,轻轻一挣便摆脱了他,而后侧头看向云生。这才发觉云生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玉骨轻轻叫唤他的名字,他好似才反应过来,勉强对她笑了笑,这才跟上她的步伐,一路踏进了薛府中。  等到玉骨三人在角落站定,恰好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着嫩黄裙衫的姑娘出来,长相甜美,可那双眼睛却甚阴冷,与她的面容格格不入。  玉骨看着她的面相,心中瞬间闪过一道异样,不由自主得皱了皱眉。  她一路走到正中长桌上,方朗声说:“女儿薛瑶,特来呈现这一年所研究之药,还请爹爹与各位长辈长老过目。”  可也不知是否为玉骨的错觉,她分明看到正中上座的老人,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沉重与失望,随即便又化作了疲色,浓浓得笼罩于眼底,挥之不去。  话音刚落,薛瑶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出来,小心翼翼得放于桌上,又将这方盒打开,露出盒内一白色米粒大小的药茧来,方继续说:“此药唤名相思蛊,又名情蛊。中此蛊之人经此一生,都只能爱恋下蛊者一人,否则则每月月圆夜都要经历万蚁噬心之痛,生……不如死。”  薛瑶说此话之时,双眼便一直注视着人群中的某处。玉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望见那处正站着一个长相清秀双目澄净的男子。  他的神情淡淡,瞧不出情绪。只是玉骨却对这人感到莫名的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他。 龙血之树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薛瑶眼中划过一抹讥笑,又说:“女儿同依依姐妹情深,自她走了之后,女儿更是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心中总替她感到不平……遂女儿才代她研制了这味相思蛊,又将依依的气息注入,让依依成为下蛊者。只求这一生,付子敬都能记住她,此生都不会将她忘记……”  她的语气说得诚恳,可那双眼中却分明透着讽刺之意。而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响起无数细语之声,亦不知在讨论什么。  玉骨却不禁皱眉越深,这位薛瑶姑娘的面相太过诡异,面容与气质相斥,甚至眉眼间依稀可见一抹死气。只怕此事不会太过简单。  景吾亦是兴味,又在此时侧过头来,低头对她解释道:“药试上的药物尚不稳定,通常只适用于鼠虫之上。”  玉骨回望他一眼,面无表情:“见多识广,玉骨佩服。”  他唇角慢慢挑起:“我早已有此认知。”  她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又觉得今日的云生太过安静,便又侧过脑袋去看他,而他的脸色已经愈加苍白,双眼垂下,瞧不清在想什么。  “瑶儿,莫要胡闹!”此时,高座之上的当家已威严发话,眸中透着隐忍的怒气。  “女儿并未胡闹,女儿只是为依依感到不值罢了……”  “我服。”话音未落,一直站在角落未曾出声的男子却已发了声,而后,他面无表情得走到薛瑶的身边,拾起那药茧,便吞咽下了腹。  他的动作果决,连一丝停顿都无。只是他的眼神,却向着玉骨望了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缕波澜。  薛瑶看着他,笑着鼓了鼓掌:“不愧是副子敬,不愧是近年来最出色的药师,想来你此生定不会辜负依依才是,倒是我多虑了……”她的嘴中发出一串带着寒意的笑声,听上去刺耳又可怖,末了,亦不顾薛当家的铁青脸色,她便径直离了场。  而后的药试一切继续,而最后的结果,果真如薛瑶所说的那般,付子敬乃是这几年来最出色的药师,遂这株龙血树,终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一切结束,薛当家才转向玉骨三人,可嘴中话语,分明是对着景吾所说的。他对他恭敬作了一揖,方道:“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是谓何事?”  景吾亦笑了笑,回道:“途径洛阳,甚是难得。打算在此处休息几日,欣赏一番景致也是极好。”  原来是旧识。玉骨心中了然,莫怪方才进门时,未曾有人来阻拦。  薛当家连连应是,当即便为他们排了客房居住。由此,玉骨三人便住进了薛府之中。  安顿之后,景吾又来找她。云生将新煮的热茶倒入杯中,又在客桌中央换上一束新鲜的花束,又对着玉骨恭敬点了点头,便一路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显得极萧索,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凉之感。玉骨看着他许久,才收回眼来,轻声说:“云生似有心事。”  “何人都有心事。”语毕,景吾眸色一转,唇边又浮起略显轻挑的笑意,说,“我且问你,你打算如何得到龙血树?”  玉骨面容又恢复淡漠,面容在徐徐蒸腾的茶雾中越媚三分。她说:“付子敬……不急,等他来寻我即可。”  而,果真不出玉骨所料,当日夜里,付子敬竟当真来到了她的院中,找上了门来。 子敬求香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彼时,玉骨正在房内同云生下棋。  云生虽瞧着年纪不大,可懂的东西却极多,亦甚懂相处之道,不聒噪,不嚼舌根。遂不过短短几日,玉骨已分外放心他,何事都愿意交给他去做。  今日一整天,他的脸色都不大好,玉骨手中落下一枚白棋,见云生又望着棋盘出了神,心中生出几分诧异,正待开口问他,门边却响起了敲门声。  云生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站起身去开了门,而站在门口的清秀男子,赫然是付子敬无疑。  他和他面对面站立着,月色萧索,将二人的黑影拉得极长。云生看着他,便又恍了神。付子敬对他作了揖,态度恭敬,才道:“晚辈子敬,特来见魅香师玉骨姑娘一面。”  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云生这才点了点头,说:“玉骨姑娘在,请进。”  他将他引进门来,又给他沏了杯热茶,又说,“茶水甚热,小心烫口。”  玉骨坐在圆桌边望着他们,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微不可闻得皱了皱眉,便又很快隐去。  付子敬对他微微一笑算是道了谢,这才转向玉骨,对她略一颔首,便径直道:“玉骨姑娘,此番冒昧前来,乃是想求一味香……”  他看她的眼神悲清,眸底疲惫之色尽显。她看向他的双手,才发觉他将手中茶杯卧得死紧,连指关节都发了白。  玉骨闭了闭眼,看望房内不断跳跃的烛火,清冷嗓音在室内轻幽传开:“不知公子所求何香?”  余光之间,她又将目光扫像站在角落的云生,却见云生的脸色愈加不好,白得可怕。  她收回眼来,心中已有分析。她的唇边挑起一抹清笑,又道:“既是求香,便需付出代价。不知公子打算用什么来换香?”  “听闻魅香师玉骨在收集寿命,”付子敬看着她,“姑娘要多久的寿命,我皆可以给你。”  “我不要寿命,”她的目光愈加幽深,“我要龙血树……你可能给我?”  付子敬一愣,显然未曾料到她会出此言,片刻后才怔怔点了头:“好……只求姑娘给我制一抹幽梦香,只要有幽梦香,让我和她在一起……龙血树,我随时都可给你。”  “如此,”玉骨点了点头以示了然,“你需告诉我你要一个怎样的梦境,我好将你制作这抹香。”  付子敬双眼凝视杯中起起伏伏的漂浮茶叶,唇边溢出了一丝苦笑。他说:“这个故事,需从我三岁时候说起……”  而,玉骨和付子敬皆未曾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云生,双手已然掐进了皮肉之中,脸色颓败。  室内烛影朦胧,将所有物都染上一层血色,他的声音黯哑低沉,回荡在耳际,听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他说,他的娘亲是个贪图钱财的女子,十七岁那年,她嫁给了一个念过七旬且身有顽疾的有钱人家,这才有了他。  大抵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老人,所以娘亲在他三岁时,便将他送到了洛阳薛府学医。  而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印象中父亲的脸,已经成了一个极模糊的淡影,唯一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不过是脸上遍布的沟壑和不足五尺的身高,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青梅竹马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而故事的开始,正是由薛家说起。  薛家乃是全国著名的药王世家,因着,薛家皆每隔几年皆会招一些出色的孩童来学药术。而那一年,付子敬正是这几个孩童的其中之一,而与他一同入府学习的,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唤名柳依依。  自懂事开始,周围同龄孩童都在对他说,说他的母亲是个贪图钱财之人,父亲是个身患顽疾的老夫,因此,每每有人搬出他的爹娘来嘲笑他时,他便已学会冷着脸走开。而柳依依则是名孤儿。她自小没了爹娘,若不是薛家收留她,只怕她此一生注定凶多吉少。  幸而,后来他入了薛家学药,她也入了薛家学药。大抵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付子敬对这位小师妹分外照顾。  而薛家家主薛自城,育有一女,唤名薛瑶。  薛瑶自小天真浪漫,虽然药术功课总是做得一团糟,可她总是扬着小脸,对谁都笑得开怀,明眸大眼弯作两道如钩新月,瞧上去温暖极了。  付子敬第一次见到薛瑶时,她正拉着一位老师的手撒娇,软糯的一团趴在老师腿边,撒娇得好不乐乎。彼时,他五岁,薛瑶四岁。  他只是觉得,薛瑶长得真好看,如她这般受着千宠百爱长大……真幸福。  可他却未转回头看,因此他不曾看到他身后的柳依依,看着薛瑶的目光透着冷寒。  岁月如梭,年年岁岁,他三人一同长大,转眼已过八年。  付子敬总帮柳依依寻找药材,因为她是孤儿,除了自己再无人会帮她了。薛瑶亦总是找他,想让他帮她做功课,付子敬却总是笑笑,不曾对她帮过一次。因为他觉得,薛瑶自小便在宠爱中长大,即便做错了功课,也只需撒撒娇便能掩过去,即便自己不帮她,她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  付子敬总是跟在柳依依身后,而薛瑶,总是跟在付子敬身后。  而这种相处形式,便解释了往后所发生的一切。  付子敬天赋异禀,任何草药药性和功效他皆能过目不忘,似乎他天生就该成为一个药师,他的出类拔萃总能引老师们的夸赞。而柳依依亦不赖,女学生达到她这等成都已算得上极其不易,而付子敬又自小对柳依依相亲,众人便都传言,这二人若能在一起,当真可算是天造低设的一对。  可只有付子敬自己清楚,他一向将柳依依视为妹妹。处处照顾她,只是不愿见她吃亏。若当真要寻一位意中人……他仰头望着天边圆月,眼前又浮现出薛瑶笑若朝霞的圆脸。他低头一笑,心中已有定数。  只是薛瑶最近的功课一日比一日糟糕,大抵是太过贪玩而忘了复习功课,忘了去药草坊翻查药物……他眉头皱了皱,望着窗外月色,想了想,还是出了门去,打算去找薛瑶帮她复习功课。  月沉如水,薛瑶房内烛火通明,窗户半掩。  付子敬透过缝隙不经意望去,出乎他的意料,她竟并非在贪玩,而是皱着眉头,分外专注得望着手中的药草,嘴中一遍又一遍得念着它的药性。 青梅竹马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薛瑶出落得一日比一日水灵,娇俏模样惹人疼爱,特别是那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瞧上去漂亮极了。  付子敬站在窗外看她此时皱眉模样,心下泛起柔意,片刻后,才收起脸色神情,走到她的屋前,敲响了她的门。  很快,门开,薛瑶将门打开,望见是他时,双眼一亮,随即笑意吟吟得将他领进房来,笑着道:“付师兄怎么来了?”  她的脑袋微斜着,双眼一闪一闪望着他,眸色天真。  付子敬面带肃色得看着她,说:“这几日你的功课愈加差劲,遂来督促你努力复习功课。”  闻言,她脸上的雀跃慢慢散去,缓缓低下了头去,好似做错了事般,轻声说:“是阿瑶太笨,总是记不住草药药性……”  “要是我能向柳师姐那样聪明就好了……”她低下头去喃喃,“那样的话,付师兄一定会愿意和我一起玩的吧。”  付子敬皱了皱眉,一路走到书桌前,翻开药书,为她标记了要点,又吩咐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等到她完全理解之后,这才走出门去。  此时的天色已深,夜空明月愈圆,周遭环境已是极其幽静。不想,正等付子敬出了房门,便瞧见前方不远处的小院里站着一道人影,赫然正是亭亭玉立的柳依依。  这几年过来,柳依依已长开,眉目之间依稀可见一抹妖娆。夜色里,她迎着柔风站得笔直,双眸却目不转睛得看着付子敬,一眼不眨。  付子敬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禁皱了皱眉,当即大步走到她身边,斥责道:“夜中风凉,你站在此处做什么?”  柳依依看着面容俊朗的他,眉眼中终于溢出笑意,嗓音柔腻地对他说:“我只是在等你……子敬,我方才制了一味治伤风的新药,我想让你瞧瞧。”  而后,柳依依便拉着付子敬的手,一路去向了她的房内。  再过几日便是药试,老师们对这次药试都看得极为重视,付子敬自会竭尽全力帮柳依依过关。彼时,他闻过柳依依的新药,拿过药方看过成份后,为她指出了几点不足之处,又给了些许建议,这才离去。  而过了几日,薛瑶竟找上了他。  彼时,天色正好,她的脸上还挂着忸怩的笑,对他说:“付师兄,这次药试我也想参加,我已和爹爹报了名。我想做七心散,可是,可是……”  她的脸色愈红,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付子敬皱了皱眉,这七心散极难合成,只因这配方中需要一味蚀心草,蚀心草通常长在毒蛇堆旁,极难获得。只怕她来找自己,也是为了这味蚀心草吧。  念及此,付子敬心中已经明了,干脆反问他:“可是为了蚀心草?”  薛瑶这才抬起头来,目含敬佩得看着他:“付师兄,你怎知道的?”  付子敬失笑,无可奈何得看了她一眼,干脆又问:“可是想让我去摘蚀心草?”  “不,不是,”哪知薛瑶却分外坚定得摇了摇头,又说,“我想和付师兄一起去!”  “摘蚀心草,可是可,但你不能去,我一人去足矣。”  那料薛瑶却分外倔强,一定要一同跟随,他依旧不愿答应,可哪料,薛瑶自此之后便生生求了他连续几日,眼看药试之日一天天逼近,付子敬无奈,只得由她。只是事先同她约定好,万事都要听他的话行动。 青梅竹马3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付子敬又说,因着蚀心草长在毒蛇堆中,摘取风险太大,此事若是让薛自城和老师们知道,恐怕会出事,所以此事必须对别人所隐瞒。  薛瑶一边听着付子敬的吩咐,一边连连点头应是,发誓定不会让长辈们知道此事,亦不会告诉其他人。  于是,第二日,他们便一起上了路。  可,饶是付子敬千叮咛万嘱咐,在摘取蚀心草时,却还是出了事。  当日,日头正好,正是暖阳高照日。付子敬将工具准备好,便去找了薛瑶,打算一同上山。  来到薛瑶房内时,薛瑶亦已经准备妥当一切,见到付子敬前来找她,便对他扬起一个欢快的笑脸,迎上他去,打算和他一同出门。  付子敬又对她说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与她并肩出了门。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柳依依却已等候在门口,敲上去好似已经等了些许时候。  付子敬正要皱眉,就见柳依依对薛瑶笑了笑,这才转向付子敬,对他说:“我知你们今日会去摘蚀心草,此事是我事先猜测到的,不关薛瑶的事,你莫要念她。”  语毕,她又眯着眼睛甜甜得笑了笑,双眼好似饱含深意得看着薛瑶,又说:“加油,好好把握。”  薛瑶脸色微红得点了点头,随即便侧过了头去,脸上依稀可见一抹羞红。  付子敬抬头望了眼天色,道:“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早去早回。”  语毕,便大步走了,薛瑶急忙跟上,二人一路向着城外的九重山而去。  九重山上,毒物甚多,灵物也多。自古毒和药相辅相成,越毒之地,药也便越珍贵。而山腰之处,有一蛇窝,那一窝蛇,皆带剧毒,这蛇窝还是曾经当年,薛自城带着付子敬出来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  而此番,付子敬的目标便是那蛇窝。  蚀心草的采集,说难不难,可说易,却也不易。只要在身上洒上驱蛇水,毒蛇便断然不敢靠近身子,可凡事皆有例外,若是让毒蛇感受到对方的攻击性,免不了会激怒它们,同对方一起同归于尽也极有可能。  因着,付子敬在带薛瑶到了山脚处时,便命令她道:“你在此处等我,两个时辰内若我没有回来,你便回薛府让老师们派人来找我。”  薛瑶又不肯,苦着脸说:“付师兄,让我随你上山吧,我一定好好听话,绝不会干扰到你的!”  付子敬当即冷下了脸来,冷斥道:“你对我保证过会听我的安排,眼下你可曾遵守?”  薛瑶无奈,只能看着付子敬独自一人上了山。  付子敬将自己包袱扔在一边,又从头到脚都喷上了驱蛇水,这才小心翼翼得走进蛇窝之内。  蛇窝之内,毒蛇狰狞,望见有异物闯入,皆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来,奈何他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驱蛇之气,众蛇皆不敢随意靠近,只能任他走到蛇洞深处。  再往深处走了许久,那一株蚀心草赫然映入他的眼帘。他面上露出一喜,赶忙走上前去,抓住哪株蚀心草,拔下,哪知,却在此时,山洞口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正是薛瑶的声音。  而就在那一瞬间,在付子敬腿边不远处的一条毒蛇,便张大了嘴,对着他的小腿狠狠咬了一口。 青梅竹马4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尖锐的疼痛感从他的小脚一路蔓延而上,子敬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毒素在随着经脉开始涌入五脏六腑。他皱了皱眉,一路飞快得飞奔出蛇窝,手心依旧紧握蚀心草。  而一出了山洞口,他便看到薛瑶手中拿着淌着鲜红血液的匕首,而她的脚下,是一条已经死亡的毒蛇。见到子敬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惧意,瞧上去让人想要怜惜。  付子敬正要冷斥,可恍然之间,眼前徒然一黑,脚下一个趔跌,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他的脸色惨白,可嘴唇却呈现出了青色,眼窝亦已成黑色,薛瑶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得冲到他身边,勉强接住他昏沉的身体,她看着他,焦急问道:“师兄,你中毒了?”  付子敬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连话都已说得不利索,许久了也只能断断续续道:“你……回府……找人……”  话未说完,他终是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期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等他再睁开眼时,他已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窗外的天色已经很黑,想来已过了子时。而在床头边心急如焚等着他苏醒的,正是柳依依。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憔悴,大抵是熬了许久的夜,此时见他终于醒来,当即眼前一亮,看着他兴奋道:“你终于醒了,真好,真好……”话未说完,她的眼中便泛起了湿意,某种泪光点点,好不凄婉,她又说,“子敬,子敬,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若你当时不答应帮她去摘蚀心草,那么也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的。小师妹她怎能如此任性……”  他皱了皱眉,问:“薛瑶可有事?”  “她可好了,依旧吃得香睡得饱,连一眼都未来瞧过你呢。”柳依依说及此,又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此事并未让组长和老师们得知,你且放心。”  付子敬眉头皱了皱,但又很快隐去,只是随口说:“没事就好。”  末了,在柳依依搀扶下喝了药,这才又躺下。  等到完全痊愈已是一星期后,而等他出来时,再见到薛瑶时,却发觉薛瑶瘦了许多。他虽诧异,却未过问。只是等到了药试那日,薛瑶却依旧没有做成那道七心散。药试之后,付子敬又去见她,可她却避而不见,将付子敬隔在了门外。  他对她果真生出了几分失望,也许她只是仗着自己是族长之女,便不愿对药学下苦功,想来当时说要做七心散,也不过是突然来了兴致而已,想到便做,想不到便不想做了。当夜,他闭上眼,眼前出现的,皆是他在蛇洞之外晕倒时,她看着他的那道目光,夹杂了担心,害怕,惶恐,她为什么要怕,是怕自己出了事,族长和老师会找她质疑吗?  念及此,他不禁失笑,也许从一开始,他和她便不是一个阶层之人,他确实不该妄想去教导她如何为人处世。  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曾主动找过她,而她亦然。  只是从那时起,付子敬每日早晨去后山抓药时,都感到身后有道人影在跟随他。日复一日,从未停过。彼时,他觉得好奇,故意躲在角落等那道人影走上前来,可总是无处可觅。而时间一久,他便感觉出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便也才慢慢放下了心。  一直到了有一日,他在后山中走得有些深了,那道人影大抵是将他跟丢了。想了想,他干脆原路返回去寻,而刚走出后山,便见不远处站着婷婷袅袅的柳依依。 青梅竹马5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付子敬心中微微一动,好似隐约之间心中莫名涌出一丝失落之感,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心中会作此感觉。他别过眼,再次看向柳依依时,脸色已带上了一丝柔意。他对她说:“原来一直跟着我的人,是你。”  柳依依脸上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便笑着迎了上来。她的声音柔柔媚媚,很是动听。她说:“子敬,我只是担心你再次遇到什么危险,若是,若是向三年前那样,又不小心中了蛇毒,可该如何是好……”  她的眼神柔弱,看着他的时候满是担忧,瞧上去便让人觉得心疼。  付子敬看着她许久,看着她此时的如花美颜,看着她眼中的担心,双眼久久都没有移开。他一直都明白柳依依对自己是抱的什么心思,可他却从未给过她回应。男女之情非儿戏,他不愿轻易对谁许下诺言,可柳依依,确实待自己极好,好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可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薛瑶的模样,这三年他和她的交流极少,见面不过点头一笑,他的唇边挑起一个似自嘲又似放开的笑,有缘无分,不过如此。  他让柳依依先回府中,自己则继续转身进了后山中。  这一年,乃是柳依依和薛瑶的及笄之年。按照习俗,学习药术的女子必须要在及笄礼上献出自己亲手做的一味药,得到老师和长老们的肯定后,才可将名字刻入主谱中。  这是祖辈上几代流传下来的规矩,无人能破例。  因此,为了在及笄礼上拿出好药,薛瑶和柳依依皆是卯足了劲收寻药草和古书,研磨记录,好不专心。成人礼甚是重要,若是交出的答案长辈们不满意,那是极丢脸的事,更重要的是名字无法记入主谱,相当于是被薛家所抛弃。  付子敬去柳依依处看望了许多次,见到每次柳依依皆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便对她放了心,而脑中便控制不住得浮现出了薛瑶的模样来。他想,薛瑶是否已经收集齐全了药材,是否已经再开始研磨,是否已经一切都打妥当……  月凉如水,他皱紧眉,脚步下意识得再次走向了薛瑶的房间。尽管夜色已渐深,可她房中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他皱紧眉,想要走上前去,可双脚却不听他的使唤,好似被固定在了原地。  只是如凑巧般,薛瑶的房门恰在此时打开来,于是就这般,薛瑶的双眼对上了他的,四目相对间,时光好似刹那间停止了流逝。  薛瑶的模样越来越灵动,她的眼睛很好看,明亮中灵气婉转,让人难以忘记。那是内在灵魂的光芒,透过心灵的窗户向外散发,迷人极了。  可此时,她看着他,眸色却暗了下去。片刻后,才又对他强颜欢笑一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付子敬望见那眸光,自嘲一笑,语气亦变得僵硬:“无事,巧合路过。”  语毕,再不顾薛瑶是何模样,他转身离开得干脆。 青梅竹马6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时间流逝,转眼月余。距离及笄礼已经越来越近。  这期间柳依依来找过他几次,她说她的那味药已经制好,只等及笄礼上拿出给长老过目即可。付子敬点了点头,以示赞赏,可心中却又不自觉得想到了薛瑶。  她自小都不愿好好用功,此次及笄礼关系重大,只愿她不会再任性用事。不要再随自己的小性子乱来才好。此次及笄礼若是出了差错,只怕连薛族长都无法再保护她。  而出乎付子敬预料,这一日,薛瑶竟已主动找上了门来。  这日,付子敬正要出门去药房一趟,可不想刚打开门,就看到薛瑶欲语换休得站在他的屋前,手中还握着一个瓷瓶。  这让他感到分外诧异,他看了眼她的手中瓶,方问道:“可有事?”  薛瑶的脸色有些别扭,连握着瓷瓶的手指关节都发了白。她看着他的眼眸又充满了羞涩,说:“大师兄,我,我近日都在筹备及笄礼上所需呈现给老师看的药。我想调制百草香,尽管药已调制好,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翻阅了许多古籍,却都未曾找到原因。遂才来找你,想请你帮我瞧瞧。不知你可方便?”  付子敬点了点头,回道:“好,你且将药丸和配方给我,我帮你查。”  她的脸色徒得一亮,唇边便上翘了许多,露出三分俏皮来,眼睛弯弯的,好似两道月牙儿。她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遍布黑字的宣纸,连同瓷瓶一起递给他。他伸手接过后,薛瑶又对他道了谢,这才离去。  而当天晚上,付子敬便打量着她的配方,又一手对照着古籍,仔仔细细得对照起来。而果然如薛瑶所言,所有配方皆是正确,可偏生做出的药丸,却是呈的褐色,而非暗红色。  真正的百草香色暗红,味腥甜,同薛瑶做出来的这一味,相差甚远。付子敬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其中确实是少了一味药。他皱眉冥想,直到看到桌上烛蜡潺潺往下滴着蜡水时,才恍然间回忆起来,在百草香调制之前,还需一抹血引,才算是完成了所有工序。他笑了笑,想来薛瑶定是忘了这一道才对。  当是时,他便拿起配方和瓷瓶去了薛瑶屋中,同她说明一番之后,她果然一副恍然大悟状,她不好意思得伸手摸了摸脑袋,对他反复道了谢,这才让付子敬离开。  只是,他走在回房路上时,却好似感觉到身后有谁在看。他转头望去,赫然望见身后不远处的树下,柳依依正双目凄楚得看着他,眸色黯淡。付子敬皱了皱眉,走到她身边去问道:“夜黑风凉,你站在此处做什么?”  月色下,柳依依的脸色带着无法名状的愁绪与凄婉,她静静得看着他,许久,才轻声说:“子敬,你可知我有多羡慕她……”  付子敬眉头愈深:“羡慕?羡慕谁?”  可她却再没有说话,她低下头去,片刻后再抬头时,脸上已不见了悲伤,她又如往常般对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青梅竹马7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时间又过半月有余,这日,及笄之礼终于开始。  薛家的及笄礼办得异常庄严,薛府门前操场上已搭建了一个大主方台,方台旁一圈都插着写有“薛:字的锦旗。今日日头甚好,光束打在地面上,散发着强烈的温暖。空中有风不断拂过,这面面锦旗便在风中簌簌作响,愈显肃穆。  此时台下已坐满了师兄弟们,皆在讨论今日的及笄礼如何隆重,发出一片的窸窣低语声。  而方台正前方,则坐着四个人,分别是薛自城和其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此时皆是满目肃色,目光炯然。  片刻后,吉时到,柳依依和薛瑶从远处缓步而来,身着曳地齐胸裙,头带繁琐假发冠,面容皆画了精致妆,峨眉淡扫,红唇微润,浑身皆散发出强烈的成熟女子的气息。  今日之后,她们便算是长大了,已是可以谈婚论嫁相夫教子的女子了。  付子敬坐在台下前排,望着薛瑶产生片刻的失神。她当真是个模样灵动的一个女子呵。  台上举行仪式的老嬷嬷嘴中喊着一句句吉利话,将所有成年女子最好的期许全都赋予给她们,又在她们的眉间,用朱丹色墨笔染上一点朱砂红。朱砂红如是妖冶,瞬间便将她二天人的模样衬得妖娆三分。  一娇艳,一灵动,二人美貌不分上下。  付子敬别开眼去,心中又莫名泛起一阵空旷之意。他下意识伸手抚过自己的胸口,不明白心中究竟在失落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片刻之后,台上传来薛自城威严的声音。只听他道:“薛门之后,制药为本。瑶儿,依依,将药呈上给老师过目。”  薛瑶和依依皆望着他,而身后已有仆人手中端着两个托盘,而上面正是放着她二人装着药的瓷瓶。  老师们分别将瓷瓶打开,而后细细查看。  片刻,柳依依的便过了关,老师们又仔细查看了薛瑶的。可时间慢慢过去,老师们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付子敬皱了皱眉,这味百草香是他亲手教导的,决计不可能有纰漏,为何老师们的表情却这般严肃。  台下众人见到老师们这般反应,皆低声细细议论了起来,顿时之间,整个场地便显得有些哄乱。  薛瑶的脸色亦变了变,她的眼中流露出紧张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师们依旧没有说话,只顾看着手中药,脸色却愈加严肃起来。身旁的薛自城的脸色亦变得不大好看,他深深得看了薛瑶一眼,望不透眸中是何意,而后才转向老师们,沉声问道:“如何?”  其中一位老者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眼薛瑶,又看了眼薛自城,这才道:“这味药确实像极了百草香,可气味又同千草毒相似,只怕……”  此话一出,薛瑶和薛自城皆变了脸色。  薛瑶的脸色煞白,摇头道:“不,不会的,千草毒乃是剧毒之药,我制作的乃是百草香,又怎会平白便做了千草毒……”  而话音未落,付子敬已然从台下站了起来,径直便往台上走去,嘴中却道:“子敬愿以身试药,百草香抑或千草毒,一试便知。” 青梅竹马8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而这一试,便试出了祸。  当是时,付子敬面无表情得上了台,径直走到老师桌前,拿起桌上摆放着的药丸便吞了下去。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手中瓷瓶赫然已成了空瓶,里头盛放的药已悉数落在了他的腹中。他将空瓶放下,眼中带了抹如释重负,对薛自城说:“如今我已吞下了药,并未有何不适。可见此乃是百草香无疑……”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嘴角便流出了一抹暗红的血来,以艳阳相衬,显得分外触目惊心。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躯便这般直直向后倒去,甚至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薛瑶此时是怎样一副震慑的表情,便已闭上了眼。  昏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已无从得知,只知在他醒来之后,已是月余之后,柳依依告诉他,薛瑶最终还是没能通过那场及笄礼,反而因她制错了药,薛自城将她关押在了狱中,刑期三月之久。  而这月余之间,一直是柳依依寸步不离得照顾他,为他的身体打理着一切。柳依依双目深情得看着他,好似在看世间最尊贵的宝物。  她的眼中含满热泪,哽咽许久,又说:“我爱了你这么久,爱你爱得如此辛苦,为何你总不愿接受我?”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她对他的喜欢,直白真切,透着绵延无尽的爱意,将付子敬尽数包围其中。  他的闭了闭眼睛,却还是拒绝了她。  可他却未料到,第二日,薛自城却亲自将他叫入书房之中,径直便将柳依依许配给了他,丝毫不给他反驳机会。  这桩婚事,终究还是无法避免。付子敬苦笑,唯有答应。  又过两月,薛瑶出了狱,脸色惨白得可怕。再过几日便是付子敬同柳依依的婚期,薛瑶竟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从原本的娇俏模样,变作了魅惑妖娆之女。  她开始涂抹艳丽的妆,开始穿华丽的衣裳,双手抹上丹蔻红,眼角眉梢尽是浑然天成的妩媚。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竟已不再明丽。  她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了。  而他,亦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他即将迎娶柳依依为妻,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君。  大婚之日,婚房之中,入目皆是胭脂红,将头顶日暮都衬上了一份喜色。付子敬一席大红新郎服,瞧上去愈加清俊。他站在门口吹了许久的凉风,仰头看着闪烁无垠的繁星,心中竟觉莫名荒芜。  许久,他方推门而入,望见她坐在婚床之上,体态端庄。付子敬走到她身边,轻轻挑起她的锦绣红盖头,四方红布下,柳依依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便一下子跃入他的眼中。  这眼睛,这双眼睛呵,竟是这般明艳动人,动人心弦!  付子敬望得呆了,一直到柳依依一声轻轻的“夫君”,他方回过神来,心中不觉已泛起几分柔软,对她柔声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夫。”  柳依依望着他,突然便落了满面的泪,颗颗粒粒宛若珍珠落盘,叫人怜惜。她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抚过他的脸颊,他的五官,他的面部轮廓,好似要将他这张脸,永久得留在心间。 新婚新魂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付子敬心中突然便涌现出无数得心痛与惶恐,他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颤声说:“依依,莫再哭了,此后我必会好生待你,定不会让你再伤心一次!”  他直到此刻才恍然间明白,原来他是爱她的,他是应该爱她的!  “不,子敬……”依依的声音透着满足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今日一夜,已经足够了……于我而言,能在此时被你抱在怀中,便已是足够了……”  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声音哽咽,可他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她要如此伤心,为何她的眼神这般死望!  “子敬,子敬,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失去了,我只剩下了你呵,可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子敬,子敬,我明明这般爱你……”她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得念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宛若一条条缠绵的丝线,将付子敬的心紧紧缠绕,让他此生都无法挣开。  付子敬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俯身去亲吻她娇艳的嘴唇,口舌交缠间与她相濡以沫,他甚至想将她紧紧揉入自己的体中。可,等红烛泪下她在他怀中入睡后,她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柳依依,便这般没有缘由得,死在了新婚之夜,死在了他的怀中。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和她喝上一杯合卺酒。  那个夜晚,她在他怀中悄无声息得断了气,她还如此年轻,如此貌美,可她却这般不明不白得丧了命。  他宛若失了魂魄般将她的尸首打横抱起,脚步踉跄得出了大红婚房门,而后紧紧抱着她,望了一夜的星辰。  直到启明星尽,直到朝阳升起。  后来,薛瑶成了这般模样,他成了行尸走肉,而她成了一抔白骨,长埋地下。  青梅竹马三人,竟无一人拥有完美结局。  一道故事说完,桌上红烛已快要燃尽,玉骨眯着眼看着桌上不断跳跃的烛蜡,双眸微眯看不出是何情绪。  付子敬双眼已泛了红,哑声道:“我大抵是爱她的吧,只求魅香师给我做一抹幽梦香,否则她一人在那边,该有多孤单。”  玉骨却依旧不语,眉头微蹙。双眼却已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云生,但见云生脸色亦是苍白,眼帘垂下,看不清其中神色。  她心中一动,已有思量。便对付子敬道:“你七日之后再来取罢。”  付子敬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而就在付子敬离开之后,玉骨便对灵空师栖梦执信一封,请她前来洛阳一趟。  彼时栖梦便在离洛阳不远的江州,收到魅香师的信后,不出两日便来寻她,而等栖梦进门的那一刻,玉骨正在同景吾下棋。  栖梦的脸上尚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可也不稍作休息,便对玉骨开门见山道:“我本早该来薛家一趟,否则那死魂若继续留在人间,只怕会出了乱。”  玉骨一愣,暂且在心中压下云生的事,不禁皱眉反问:“死魂?”  栖梦脸色愈加凝重,对身边一下人道:“薛瑶现在何处,劳烦帮我请来。就说灵空师栖梦有事寻她。” 灵魂调转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栖梦又说:“薛瑶不该制作相思蛊害人,她的心执念太深,只怕会沦入心魔之中。死魂应一心向善才能抵消罪孽,她却做了这许多错事,只怕会不得善终。“四月天本是繁华季,院中翠柳拂红袖,本是舒适宜人的季节,可栖梦的话却让众人都生了寒。玉骨望了眼眼前黑白棋子互不相让的棋局,脸上已带了分凛冽。她站起身来走到栖梦身边,道:“薛瑶的面相确实诡异,眉眼之中似有死气萦绕,我方觉得诧异,不想原来她体内的竟是死魂。”景吾挑了挑眉,坐在身侧饶有兴致得看着,仿佛只是在观赏一出戏。栖梦眯了眯眼,望着日头热烈的远方,片刻之后,便见薛瑶拖着华丽长裙妖娆而来。她的脸妆画得越浓,好似带了一个精致的面具,毫无人气。她的目光轻挑,望见栖梦时先是一愣,随即竟吃吃得笑了,望不真切眸中情绪。她一直走到她身边才停下,冷笑道:“不知灵空师栖梦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你不该如此,”栖梦的眸子愈冷,神色之中却带了抹怜悯,“因果循环,逆天改命注定不得善终,因缘际会已是注定,莫要执迷不悟。”“因果循环?因缘际会?”薛瑶挑了挑峨眉,讽刺得笑了一声,“既然一切早已注定,那便是老天爷怜悯于我,不忍将我带向彼岸地宫,不忍让我孤独受死,遂才给我了阳寿,让我多活些日子,体验人生悲喜。”“用上古秘术控制魂魄,乃是禁术,你不该如此。”栖梦又说。玉骨眼皮一跳,看向薛瑶的脸庞,只见那抹死气已从眉眼扩散到了整张脸,只怕她此时的身体也该是冰冷的温度,她竟是强行将自己的魂魄,留在了这具身体中!“为何执意要如此呢,”栖梦的声音低了下去,口吻之中还带着疑惑,“你如此这般,是为了付子敬,是为了这个千金身份,抑或是为了万贯家产?可无论是哪一样,都不值得你用魂去抵。你可知擅自使用禁术,下场乃是魂飞魄散?”薛瑶的脸色终于呈现出破败之色,连脸上厚重的水粉胭脂都已无法掩盖。她的双眸泛红,仰头爆发出一声尖叫,眼中泪顷刻就弄花了她的妆,她浑身都散发出强烈的怨气来,望了一眼在场众人恨恨道:“逆天改命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只要有人陪在我身边,只要有人能多看我一眼,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幼时家乡发涝灾,为了活下去,我那所谓的爹爹想将我煮了吃,若不是我娘将我带出来,我早已成了他的腹中餐。当时我不过三岁,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逃了五天五夜,不敢停下,我怕一停下,爹爹就要来抓我,把我烤了吃。“后来,后来啊,我便遇到了付子敬,他对我真好,处处都帮我。可为什么还要派薛瑶来折磨我!所有人都在讨论她,议论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就算我再努力,再辛苦,也总不会有人看到我。还有付子敬,他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以为帮我便是在对我好,哈,可我不想要他的帮忙,我只想让他像看薛瑶那样的来看我,我想拥有那种爱慕的眼神呵……“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便同她相差这么多,我明明比她努力,比她漂亮,比她聪明,可所有人都只关注着她,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们也能多看我一眼!”她的声音尖锐,一字一句,说得伤感,眼中泪花一朵一朵沿着脸色的曲线落在地上,打出一道道残败的水花。所有人都静静得看着她,看着她发泄心中怨念,看着她眼中一点一点扩散的绝望,连整个空气,都被渲染上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哀伤。她狠狠得闭了闭眼,突又自嘲得笑了起来:“你们怎会理解,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会理解……我只是,太羡慕。我羡慕她有一个好爹爹,每次犯了错,只需撒个娇便能掩过去;我羡慕她有这么多疼爱她的师傅,就算不认真听课也无所谓;我还羡慕……我爱的人也在爱着她。付子敬,此生,注定是我的劫难,而我已经,在劫难逃……”她仰起头,望着头顶云卷云舒的湛蓝天空,任由眼泪模糊她的视线。“栖梦,其实你说得对,我擅自动了禁术,逆了天改了命,我已注定不得善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说不尽的荒芜,“这几日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只怕再过几日,我便要走了……”她突又侧头看着玉骨,对她说:“魅香师玉骨,我知付子敬对你求了幽梦香,只怕直到现在,他依旧以为新婚那夜,他爱上的是柳依依。呵,只求你将这抹梦,做成薛瑶的模样吧……多可笑,我即便我和薛瑶换了身体,他爱上的,却依旧是她。”玉骨闭了闭眼,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给付子敬服的情蛊,只不过是千草香。”她又说,“不过是,最后再试他一回,看他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她罢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散在了空中。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背影孤单寂寥,好似随时都将散开。而,一切真相正如她所说那般,薛瑶和柳依依曾请求灵空师栖梦,互相调换了灵魂。栖梦说,那是一个严寒的冬日。薛瑶找上门来时,外面正飘落着大片雪花,冷风严寒刺骨,透过缝隙不断吹入屋内,只有桌上徐徐散发热气的火炉,将室内增添了抹温度。那一日,是薛瑶和柳依依一齐找上门来的。栖梦犹记薛瑶那双灵动的眸子,那样清丽绝伦,好似幽莲。栖梦说,凡事皆道因果,调转魂魄乃逆天之事,因此她需要一个因,否则她亦无力调转。薛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说,好,我便给你一个因…… 求果之因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她仰望了他十余年,爱慕了他十余年,钦慕了他十余年。他永远走在她的前方,这般夺目,而她只能偷偷得站在远处,看着他对依依那么好。这份感情来得如此炙热而热烈,热烈到她只敢卑微又渺小得,躲在角落里偷看他,连跟他说一句话都要先思考一个没有漏洞的理由。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多久之前呢,她已记得不真切,只记得从小到大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鲜少有大喜大悲的时候。这份将万事都看开的淡然与超脱,全然不似一个少年该有的。时间似水,他们三人慢慢长大,付子敬一年一年得对依依越来越好,帮她复习功课,帮她摘取草药,哪怕是依依做错了事,他也会站出来,主动承担错误。她总是很笨,总是记不清各种草药的药性,哪怕苦背百遍也总是记不住,即便今日记住了,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也便忘得差不多。而依依不同,依依总是一副聪慧模样,任何口诀与性状,她总能记得完美,可即便如此,薛瑶却好几次撞到柳依依将已经完成的功课偷偷撕掉,转身对付子敬说有些地方不懂,让他教她。薛瑶看着自己手中全然不懂的功课,默默得转身走了,她其实也想请教他功课,可她却不敢叨扰他。她也想像依依那样自然地站在他身边,同他说笑话,可她却始终没有勇气。一直到了十二岁那年,她被柳依依撞见自己在偷偷留意付子敬的一举一动,她便对她说,你是不是喜欢付师兄?十二岁的薛瑶脸色瞬时涨得通红,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得顾左右而言他。柳依依做出了然状,说,再过几日便是药试,小师妹,你可做一抹七心散,如此,你便可以去求付师兄,让他带你去摘蚀心草。薛瑶皱了皱眉,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奈何柳依依却掩唇一笑,又说,小师妹,这可是你同他相处的好机会。她被她说得动了心,当夜便去寻了付子敬,对他说明了来意。后来,她果真和他一齐去摘了蚀心草,可他却不让她同他一齐上山,可蚀心草极难获得,她心中担忧,还是偷偷得跟了上山。彼时,山上毒蛇成窝,眼看付子敬已在山洞内走远,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时却来了条巨蛇,比普通毒蛇都要粗上许多,大抵是感觉到有人入侵蛇洞,那巨蛇表现得极其焦躁,嘴中红信不断发出嘶嘶声,显然是被付子敬所激怒了的。只见那蛇向着蛇洞处极快滑动,只怕付子敬会受到它的攻击。当是时她已顾不上多想,拔出随身所带的匕首便冲着那蛇而去,奈何那蛇却反映极快,似乎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气,当时便转了蛇身,对着薛瑶就要咬,说时迟那时快,她将手中匕首挥斩向它时,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她的手腕上被那蛇咬了一口,她控制不住尖叫了身,手起刀落,她将那蛇断了七寸。她将手中毒血逼出一些,努力装作安好的模样,不出片刻后,付子敬阴沉着脸从山洞中走出,而他的手中,赫然已握着一株蚀心草。她知自己没有听他的话,甘愿被他所斥责,可还不等他斥责,他便晕了过去。他的身体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竟也不觉得重,拖着他一步一步远离了那蛇窝,一直拖得离那蛇洞许远,她的脚一软,这才惊觉自己已将近虚脱。她从未干过什么粗活,一直没什么大力气,体内蛇毒她分外清晰得感到此时已在体内扩散开。她的脑袋开始犯沉,脚步好似有千金重。可她却不能就这样晕过去,付子敬中了蛇毒,她还不能晕。她蹲下身去检查他的伤口,只见伤口处已边做了黑色。她俯身去吸他的蛇毒,末了又拿匕首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她伸手去抚摸他的侧脸,心中竟觉得有片刻欢愉。这是她第一次距离他这般近,能这样静静看着他,真好。随即她站起身,脚步踉跄得往薛府而去,好几次想要倒下,她便用匕首划一记伤口,她已记得不真切是如何坚持着回到了薛府,她只记得,等到她倒在薛府门前时,她的手臂已被血染得深红。下人们看到大小姐这般模样,均被下得一跳。可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她只是想让人去救他,去救还在山中昏迷的付子敬。薛瑶昏迷在床足足大半月。也由此错过了药试。而在她昏迷的时候,梦中一遍又一遍得回忆起在山中他昏迷的模样,她想,或许她此生都逃不开他了吧,有些事,乃是命中注定。可等到她转醒,柳依依来看她时,却说:“小师妹,付师兄很生气,他对你已生了失望,不希望你再去打扰他。”一切是她的任性所犯的错,是她对不起他,不该拿性命开玩笑,所以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她不怪他。于是接下去的日子,她便更怯懦于找他说话。只敢每日清晨偷偷跟在他身后,也不敢让他发现。她其实很喜欢他走路时的背影,坚韧挺拔的身姿,瞧着当真好看极了。她偷偷跟在他身后,一晃便是三年。直到那日他走得急了,她不小心将他跟丢,等到她转回身来时,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柳依依婷婷袅袅得和付子敬站在一起,花开碧影,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缘分向来不能强求,她笑着安慰自己,只要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了。只是她转身离开时,鼻子却莫名酸得厉害。再接下去,便是及笄礼。她终于鼓足勇气去找了他,她总害怕他会责怪他三年前的那段任性事。当时她害得他险些丧了命,是她对不起他。不过幸好,幸好他没有再提及,只是神色平静得教导她该如何制作百草香,她一一按照他的遵嘱做了,最后果真做成了这味药。她开心极了,这是她在他指导下完成的第一味药,总算了了三年前七心散的遗憾。及笄当日,天气晴好。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事将发生,心中惶惶不安得厉害。她的预感一直很准,果不其然,在及笄礼上,最终还是出了事。可她却始终没有料到,付子敬会为了他走上台来,他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做。可他却对她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意,而后朗声道:“子敬愿以身试药,百草香抑或千草毒,一试便知。”烈日之下,她眼睁睁得看着他仰头吃下那颗药,又眼睁睁得看着他偌大的身躯缓缓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全场乱成了一团。柳依依大哭着冲了上去,将他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中,薛瑶依旧傻傻得立在原地,不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到父亲薛自城走到她面前,狠狠得甩了她一个巴掌,她的脑中终于有了反应,――是了,是了,她制了一味药,一味及笄所需的药,可她却做成了毒药。她愣愣得看着父亲,耳窝被这一巴掌震得发疼,可她只注意到了父亲看着她时,眼中的失望与决绝。父亲其实从小都对她极好,可她却一次次得让他失望,她真是个罪人。所有人都围着昏迷的付子敬,赶去了救治房,很快的,偌大一个操场,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浑身虚脱得转过身去,是她害了他,也是她让父亲这般失望,不,不能这样,她要补救,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她薛瑶是可以为薛家做些有益的事的。她想起治疗千草毒需要雪莲蕊,而药房已经没有了雪莲蕊。她心中终于升起一股信念来,她匆匆得换了套便捷的衣裳,随意收拾了些细软,便驾着汗血宝马向着汴州而去。汴州有座雪山,山顶常年积雪,盛产雪莲。只要拿到这朵雪莲,付子敬一定能原谅她!她朝着汴州没日没夜得奔跑,她也不知跑了究竟有多久,她只知道只要一停下,她便会想到付子敬脸色煞白的模样,都是她害了他,她怎能再浪费时间去休息睡觉。她被梦魇所困,每日只匆匆小憩一个时辰,便又埋头赶路。等到她终于站在了雪山地下,她方松了口气,那匹宝马更是累及,可却好似能感到主人的焦急心情,更是拼命奔跑,直到了目的地后,四条腿才一软,倒在了地上,累得再也站不起来。薛瑶吃了干粮,换上厚袄,独自一人便进了山,翻过那么多的陡坡,越过那么多的尖峰,她总算站在了山顶,摘到了雪莲。她握着那朵雪莲喜极而涕,哭成了泪人,她终于能救他了,他一定会原谅她!等她下山时,却在山底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乎她的预料,那人的脸竟是长得极俊,与他的乞儿装格格不入。她将自己的袄子给他穿上,他却突然看着她,目光灼灼:“婉婉,你终于回来了。”可她不是什么婉婉,她将身上银子给了他许多,这才策马,重新往薛府赶去。 等她再回到薛府,已是半月之后。到了门前,她紧闭的神经终于放下,连日来的疲惫在此刻悉数爆发,她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都散发着剧痛。隐约之间,她似远远看到柳依依迎面而来,她终于放了心,将雪莲递给她后,便失去了知觉。 薛瑶一生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隐约之间,她似远远看到柳依依迎面而来,她终于放了心,将雪莲递给她后,便失去了知觉。等她从昏迷中转醒时,却发觉周围环境潮湿阴沉,空中还弥漫着一股腐湿之气。只有墙壁上一盏幽暗烛火勉强将这四方之地照出一抹亮。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她被关入了暗牢中。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痛意,肚子更是饿得厉害。大脑一片混沌,直到许久她才回想起来,她去了汴州摘了一朵雪莲,前后赶了十天十夜的路,汗血宝马已经快坚持不住。不过幸好,幸好她做到了,她终于成功摘到了雪莲,雪莲蕊可以救大师兄的命,是她害他中的毒,所以这个过错该自己去弥补,那么大师兄呢,大师兄究竟有没有被救活?这个问题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她已顾不得去探究为何自己会身处牢笼,她走到监狱旁,对着看守监狱的小师弟问道:“付师兄怎么样了?”那小师弟见薛瑶醒了,赶忙一路跑过来,看着她脸色困难的说:“大小姐,付师兄吃了柳师姐送来的药后,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就是……”闻言,薛瑶心中生出了几分冷,她愣愣得看着小师弟,脑中一遍遍回放的却都是当时自己策马奔腾去摘雪莲时的模样,是不是没有人会关心这雪莲是从哪来的,大家只关心这雪莲是由何人所呈上的吗。“就是大小姐您,你的境况很不好呢。”这小师弟又说,“上次及笄礼上,您犯了大错,而后还畏罪潜逃了半月之久,前几日师伯下令要将您关入暗牢,三月之后才能放您离开……”畏罪潜逃,原来,她这般努力得去摘雪莲,是在畏罪潜逃啊……薛瑶呆滞了半晌,许久后,才低下了头去,吃吃得笑了。只是笑声,倍感荒凉。她以为只要她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的,所以从小到大,她无时无刻不再努力;她以为只要真心得对待一个人,他一定也会发现自己的好,所以她才愚蠢到想要制造独处机会,好好表现,妄想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她以为古训所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乃是真言,所以犯了错,她便努力去补,哪怕再难、再苦,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可是为何所有的她以为竟全是错误的,为何上天要对她这样残忍!她以为她努力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可却是如何如何努力,那些功课任务她依旧是一知半解;她以为只要对他好,他便能多看自己一眼,可却是自己每次都让他陷入险境,生命垂危;她以为自己犯了错,努力弥补总能得到大家谅解,可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原来,没有人在乎她是怎样努力得在弥补过失,没有人在乎她究竟是怎样的自责与伤悲,更不会有人看到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少,他们只知道,你犯错了,你犯了大错啊薛瑶!你就是一个罪人,罪无可恕!那一日,天气阴沉得可怕,她浑身剧痛得缩在牢房中,目光呆滞得望着墙壁上闪动着微弱光芒的烛蜡,静静得出着神。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呢。她在心里默默得想,至少不会再有人嘲笑她记不住配方,老师们也不会因为不耐烦而嫌她总是一个问题问十遍。她知道从小到大大家都在议论自己,议论自己总是撒撒娇就能将过错掩饰过去,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只不过是老师们不想再为难自己罢了。她从小时候起记忆力就极差,全然不像父亲或是母亲那样聪慧。她每天都静静得坐在牢狱角落,透过天窗看着头顶日头东升西落,一天一天,眨眼间便过去了。偶尔看守监狱的小师弟也会来对她说些外面的新鲜事,大抵是瞧她这样闷,便好心来开导开导她。一直到了三月之后,她才出了牢,外面的阳光刺眼,她刚踏出地牢时,双眼忍不住刺痛了一阵,眼泪便毫无预警得留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得用袖子抹去,这才挺直背脊得走回了房间。可当天下午,付子敬将和柳依依大婚的消息还是通过下人之口传入了她耳中。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脚步跌跌撞撞得重新回了房间,只觉浑身都好似浸入了九重冰天中,冷气直透骨髓。这场婚事,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若是她晚出狱几日,那么是否等她出狱时柳依依已成了付夫人了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好累好累,累到连心跳都缓了下来,累到她连去向付师兄说声新婚欢喜都这般困难……她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再也不要喜欢任何一个人了,原来喜欢是这般痛苦之事,可笑她还苦苦期待了十余年!她愣愣得坐在梳妆台前,隐约之间感到脸上有湿意弥漫,透过铜镜方恍然惊觉,竟不知何时,她已落了满脸的泪。她静静得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又会想到三年前在九重山时的情景。付子敬就沉睡在她的身边,她甚至还伸手抚摸了他的脸庞。――那竟是她与他相隔最近的时刻。“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薛瑶,答应我。”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字一句说得刻骨铭心,仿若只要这般说了,她便当真能将他忘却一样。她以为她与付子敬就此再无交集,可哪料,当天晚上,柳依依却来找她。此时的柳依依已学会化精致的妆,她的模样敲上去便愈加娇媚,眉目之中横亘着的,竟皆是媚意。柳依依说:“阿瑶,我知你喜欢喜欢付师兄,可对?”不等薛瑶反驳,柳依依又说:“阿瑶,无妨,其实我一直都知晓,你从小便喜欢他,大抵已经喜欢到了骨子里了罢。”她脸上开始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来,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来,阿瑶,跟我走,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永远呆在他身边,再也不分开……”薛瑶看着她的脸庞,她突然觉得柳师姐好似变得陌生了许多,她不知所措得问她:“柳师姐,你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太懂呢?”柳依依笑得愈加凄艳,她不管不顾继续说:“阿瑶,及笄礼上你制药失败,薛瑶这个名字不能计入主谱,如今你已是薛家所弃之女,否则,为何你出了狱,族长都不曾来看你一眼?”“别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薛瑶痛苦得将双手捂住耳朵,被刻意忽略的委屈在她的话语中尽数爆发,她如何能忘,她如何能不知道?!及笄当日父亲甩给她的那一巴掌和那失望的眼神,她此生都忘不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是她一直比寻常人笨,才总是做不好药,甚至还把百草香做成了千草毒,她那般努力却收效甚微,她究竟还能如何,还能如何啊!又有谁能来教教她!没有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就真的无人愿意帮自己一把的了!她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当薛家的大小姐,也没有资格再继续呆在薛府中,她已是孑然一身的可怜人。柳依依伸手抚摸过她的脸颊,柔声道:“阿瑶,莫哭。我知世间有个可调转灵魂的灵空师,你若无异议,我愿意与你一同去找她,调转你我灵魂,如此,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能和付子敬在一起,而我,能用你的身子,请求薛城主再给一个制药的机会。你是他的亲生骨肉,届时他定会答应……阿瑶,这是你我改变命运最好的方式,你可愿与我一起去寻灵空师?”薛瑶一愣,随即摇头反驳:“不,柳师姐,我知你对我好,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柳依依吃吃一笑,嗔怪着又说了许多自愿之话,薛瑶终究还是被她说了动心,而后当夜,她二人便去找了灵空师栖梦。彼时,薛瑶对栖梦说:“这便是我的因,所以我此番来找你求一个果,调转灵魂的果……”栖梦面无表情得点了点头,眸中依旧夹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又例行公事般得说:“灵空师为天命办事。因缘际会皆由天。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即便平安无事,却需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有所求,有所得,因果循环乃是代价。调转灵魂极其伤身,消耗阳寿极快。未来如何,权看个人造化。”当夜,她便调动了时空逆转,将她二人互换了魂魄。只是临走时,栖梦又说:“此后你二人命格已相连,若是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亦不会太长久。如此,好自为之。”回到薛府,薛瑶回了柳依依的房间,打量着镜中本是柳依依的脸,觉得原来世间竟还有这般神奇之事,不过一夜之间,她便成了柳依依,柳依依便成了薛瑶。而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得穿上了凤冠霞帔,带上了锦绣红盖,一身皆是芙蓉锦,花钗九钿压云鬓。往常之间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竟真真实实得发生在了眼前。她竟真的成了付子敬的妻,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天!往后,她还能替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一切,竟是真的发生了,不是幻觉,更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真正正得发生在了她的生命里!薛瑶坐在婚房中,十五年的生活,不及这短短一日所带给她的喜悦。喜房外,喇叭唢呐,曲小腔大,周遭鞭炮声热闹,前来围观婚礼之人更是多不胜数。薛府前,八抬大轿,高头大马,身着新郎服的付子敬当真是好看,见新娘迎面走来,脸上表情淡淡,看不清情绪,他将她抱入花轿,而后队伍沿着薛府绕了八圈。而后入了薛正府,踏过火铜盆,牵住红花彩,入了正堂门。先一拜天地,再二拜高堂,第三拜夫妻,后送入洞房。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前院尽数欢闹,各位来宾皆挂着灿烂的微笑,衷心祝愿一对璧人新婚燕尔,百年好合;花开叶散,儿孙满堂。可,就在薛瑶入了洞房那一瞬,她却分明感到自己的魂魄竟然脱离了身体,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她惊起满身冷汗。她小心翼翼得坐在床上,耳边又回想起灵空师栖梦的话来,“调转灵魂极其伤身,消耗阳寿极快……”其实,她不怕死,她真的不怕,她只是贪心得平安度过这一晚,只要过了这一晚,只要让她成为他的妻,哪怕是一日,她也已心满意足了的。所以,能不能多宽限她一日,她要的不多,只是洞房成亲这一日而已。后来,后来啊,薛瑶感到身体内的热量一点一点流失,她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她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得感受着生命的流失。不知过了多久,付子敬终于推开门来,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身上好闻的幽香夹杂着浓郁的酒气便将她尽数笼罩其中。他将她的盖头打开,她望着记忆中自己用生命去喜爱的少年,眉眼眉梢都染着俊俏的温润气,这般近得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终于,梦想成真……“夫君。”她轻轻得叫他,双眼那般明亮得望着他,一眼不眨。付子敬对她笑了笑,柔声说:“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夫。”这么柔软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在他口中听到过。所以,果然,她只有变成柳依依,才能听到这般好听的声音的吧……她定定望着他,突然便落了满面的泪,颗颗粒粒宛若珍珠落盘,叫人怜惜。她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抚过他的脸颊,他的五官,他的面部轮廓,她要将他这张脸,永久得留在心间,即便去了忘川河,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不会将他的脸所遗忘。付子敬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对她说:“依依,莫再哭了,此后我必会好生待你,定不会让你再伤心一次!”不,子敬,”她哽咽道,“今日一夜,已经足够了……于我而言,能在此时被你抱在怀中,便已是足够了……”“子敬,子敬,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失去了,我只剩下了你呵,可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子敬,子敬,我明明这般爱你……”她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似永远都不会厌。魂魄消散前的那一刻,她想,老天待她终是不薄,至少在最后一刻,她还能拥有他;至少这一生,她遇到了他;至少在所有人都离开她时,他还能站在她身边,――尽管,她是以柳依依的身份模样。从小到大,她就一直期望他能够正眼看她,哪怕仅仅只是一刻,她也已经很满足。她最终死在了大红喜房中。而临死前,他终于正眼看了她,她终于如了愿,成了他的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他陪在身边,真好。这便是薛瑶的故事,尽管这个故事,短暂而伤悲。空中迎面徒然挂起一阵凉风,微微扫开了空气中的闷热。门口处莫名传来一阵脚步凌乱的声音,玉骨皱了皱眉,正要站起身去开门看看状况,而一旁的云生已先行一步,走到前方去打开了门来。而门外,赫然站着付子敬。――那么,方才的一切,他应是全都听到了罢。他的脸色果真难看至极,看着院内的栖梦,一字一句道:“她们果真……换了魂?”栖梦沉默无言,只是点了点头,付子敬便仰头,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叫声。脸色颓然,骇人至极。本是那般温润的少年,此时竟变做了这副模样。他将双手掩盖住眼睛,许久之后,才颤声说:“我以为是她贪玩不努力,才总是做不对功课;我以为她是仗着自己是家主的千金,才肆无忌惮得躲过各种考核;我以为她不过是心血来潮才想做的七心散……我不知道她为了我竟默默做了这般多,我一直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天真任性的女孩,不懂人情冷暖,只知耍小姐脾气……我竟然错得这般离谱!”玉骨闭了闭眼,道:“如此,我会将幽梦香中的女子做成薛瑶模样,你可与她在梦中永远不分开。”付子敬这才抬起头来,只是双眼赤红,他对她投以感激,方道:“子敬谢过姑娘,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将这抹香制好?”玉骨皱了皱眉,望了栖梦一眼,随即将目光扫向站在角落垂首静言的云生,这才说:“三日后,来取即可。”一席人就此散开,当夜,玉骨与栖梦坐在房中桌前,二人谈话。栖梦说:“我知你定是有事要问我,遂才留我过夜,可对?”“是,”玉骨直接点头,“我且问你,云生当初是因何找的你,这段故事你可否讲给我听?”栖梦却一愣:“原来你是要问云生之事。可他其实算不上是我正式的客人,彼时他找到我要求调转时空时,却又临时变了卦。因此算不得是我的真正客人。”她接着说,“只是云生这段故事太过特别,给我留了甚深的印象。至于故事……还是由他亲口说给你听罢。” 云生和苏晚1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三日后,玉骨依言制成了那抹幽梦香,而当日晌午,付子敬面容枯槁,双眼浑浊泛红,浑身充斥着疲惫之气得来到玉骨的房中来,手中尚抱着那一株龙血树。彼时,正是云生去为他开的门,只是他望着他的目光,愈加幽深难辨。他将他请进门来,而后重新站在玉骨身侧,垂首静立。而房中圆桌上,赫然已摆放了那一个专门用来盛放魅香的瓷瓶,日光透过窗户斜斜得打在瓶身上,便将它衬得仿若镀了层金色。玉骨的脸色依旧白得仿若透明,她看了眼瓷瓶,道:“幽梦香便在此处,烦请将龙血树放置在窗沿之上。”付子敬闭了闭眼,依言将龙血树放置好,这才转回身来,定定得望着那抹幽梦香,不过转瞬之间,他的双眸便又泛了红,热泪盈了眶。他痴痴得望着瓷瓶,自嘲得笑了笑,说:“不过是我自作聪慧,才与她这般错过。她算是被我所害,可我竟全然不知……”他重新走到桌边,伸手就要去拿这抹幽梦香,可就在这刹那间,身旁却出现另外一只白净秀气的手掌来,堪堪挡住了他。付子敬皱了皱眉,顺手望去,竟是一旁的云生出手阻拦得他!他皱眉,问:“敢问小先生为何阻拦我?”云生亦回望着他,却许久未接话,只是静静得看着他,眸色愈加难辨。玉骨坐在一旁,眯了眯眼,却只是看着云生,决计保持沉默。“小先生,这抹香对我意义重大,还请小先生高抬贵手,成全子敬!”付子敬眉头皱得愈深。云生的脸色亦是难看,他闭了闭眼,许久,却哑声道:“子敬,你,不该如此。”“子敬?”他一愣。“你若闻了这抹香,你可曾为你的娘亲考虑过……”云生看着他,说话及缓,声音却是越来越沙哑,“你娘亲已年过六旬,除了你,再无人能为她养老送终,除了你,还有谁能为她尽孝。闻了这抹香后,你将只能睡在幽梦之中,与她就此两隔……你如何能忍心?”付云生的脸色生生变了几变,愈加的难看起来,他的脚步虚浮得后退几步,却依旧摇着头,神情痛苦道:“不,不会的,娘亲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人家,如今家财丰厚,自会有许多仆人会照料她!可我却只有薛瑶,薛瑶亦只有我!她甚至已为我丧了命……我怎能留她一人在那边,我该过去陪她,我一定要过去陪她!”云生唇角挑了挑,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眼中已有点点泪光,那目中沧桑,全然不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所改拥有的。他看着他,说:“你只知你的娘亲为了钱财嫁给了一个老人家,可你又如何清楚,你娘亲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所有人都同我说我的娘亲是个贪财的女子,不想让我再被流言所迫,她便将我送入了薛府学药术,有时一年我也难以见她一次……我有时想她的厉害,想去见她,可我却总是无法。她大抵是个狠心之人,否则,她为何总不来看我……”子敬闭了闭眼,声音冷了下来,“多说无益,小先生,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劝说我,薛瑶她,还在等我。”“如此,你可愿听我说一个故事?”云生侧过身去,声音却平静了下来,“之后,是去是留,任你所选。”玉骨坐在一边,却弯了弯唇,她又想起栖梦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她说,“云生的故事……若不出我所料,大抵三日之后,你便可知晓。”而如今,她果真如了愿,听着云生缓缓道来。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之前。大抵是四十年前罢,又或者是更远,远到他已记不太清。那是个大雪飘扬白雪皑皑的冬季。那年冬天格外冷,空中下着很大的雪,整个升州都已无人愿意出门。升州有个付府,是当地出了名的富甲,那日,付当家的第八任小妾柳氏终于诞生下了一名男婴。可谁曾想,那名男婴竟是个怪物。他的皮肤褶皱如枯叶,手脚萎缩,就连头发都是花白的,苍老得宛如七旬老人。小妾本是丫鬟出身,怀孕之时生过一场怪病。本就是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府中才花了些许财力物力来勉强救她一命,如今她却诞下一名怪胎,府中再也无她地位,付老爷一声令下,她便只能抱着男婴去了下人房。本该是一生荣华,可如今却被自己怀胎十月所诞下的孽子所连累,小妾心中漫出无尽的恨,天寒地冻之日,径直就将自己的孩儿扔到了假山中,打算任其自生自灭。可大抵是上苍保佑,他终究是没死,奶娘秋萍恰好路过,将他救了下来。自此,这个婴孩便一直跟在秋萍身边。那个冬季,大雪皑皑如云,秋萍将他抱在怀中,轻声说:“既是这般岁月中出生……不如,就叫云生好了。”云生,付云生。这是他的名字。他喝着奶娘的奶水长大,亦从未出过奶娘的房间,他的外形枯槁,头发花白,和平常的孩子那般不同,可他却整日呵呵傻笑,瞧上去好似快乐极了。三岁时,他依旧不会走路,不会穿衣,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连贯。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一个被家族所抛弃的孩子。每当夜晚,奶娘总会摸着他花白的稀疏头发,然后沉沉得叹了口气。时光匆匆,转眼五岁。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他开始尝试站起,可脆弱的骨架让他难以维持平衡,每一次的站立换来的皆是一次次的跌倒。境况一直持续到八岁那年,奶娘告别了付府,打算回乡下养老,她带着云生一路回了横水镇,而后随意开了茶铺,打算安度晚年。云生便每日都在茶铺里练习走路。他已经八岁了,可他却连路都走得不稳,尽管他更明白,自己的白发与苍老的皮肤更让人厌恶,可他总不愿意这般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 云生和苏晚2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云生便每日都在茶铺里练习走路。他已经八岁了,可他却连路都走得不稳,尽管他更明白,自己的白发与苍老的皮肤更让人厌恶,可他总不愿意这般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他所求的并不多,只要能学会走路,不要再让奶娘为自己操心,就已经足够了。那日午后,瘦小又佝偻的云生依旧在扶着栏杆练习走路,却听身后就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你在练习走路吗?”云生回头去看,便看到一个肤白玉润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后,如玉的双眼定定得看着他,眸中不含一点恶意。那是个多么漂亮的小女子啊……云生看着她,心中漫延出无尽的羡慕,他一直明白自己是一副怎样丑陋的面目,明白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愿意与自己玩耍,更明白那些小伙伴一见到自己都是一副怎样嫌恶的神情,可眼前的小姑娘却这般温柔,就连对自己说话时的口吻都夹着一丝小心翼翼。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云生第一次见到苏晚,他想,她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自那日后,苏晚每日都来找他,搀扶着他走路,教他整理物品,教他穿衣,教他如何使用筷子。云生是个苍老的孩子,手脚总是不灵活,苏晚不像其他坏孩子那样嘲笑他,在他背后扔小石子,她总是鼓励他,夸赞他。她和别人不一样。苏晚说:“云生,走慢一些,莫要跌倒了。”苏晚说:“云生,其实你一点都不丑,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云生仰着苍老的脑袋,浑浊的双眼看着她,目中却开始散发出了希望的光。他一直都这般自卑,不敢走出门,更不敢同人说话,也许苏晚说得对,他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他应该尝试着更勇敢一些。慢慢的,云生终于学会了慢步走路,他可以一个人沿着屋沿走上两圈,也开始和苏晚一起结伴出门看郊外桃花,甚至偶尔与他一起结伴,去郊外的山上赏日落。昏黄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苏晚侧过头,笑着对他说,云生,云生,你看,你终于学会了走路,你这般勇敢,比谁都要勇敢。云生也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好似一朵苍老又残碎的花,他内心突然燃起了无尽的希望,他对着远处的夕阳大声喊,付云生,你定能成功的!他和苏晚一起大笑,笑声在山顶漫延,就像一片清脆的风铃声。云生十岁那年,奶娘给他买了甜糯的桂花糕和一只喷香的烤鸡来给他庆祝生辰,还给了他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上刻‘云生’二字。这是云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日子日日过去,云生的身高已开始拔长,尽管依旧是老人的模样,可他的步伐已越来越稳,就连小跑也足够应对,到了十七岁后,他的身高终于超过了苏晚。而此时的苏晚,已到了十五及笄。当初的如玉小女子终于长开,蜕变成了修长又漂亮的女子,宛若婷婷袅袅的玉莲,傲然绽放光芒。这两年来,苏晚爹娘已越来越不愿让苏晚和云生一起玩耍,男女终有别,尽管苏晚依旧会偷溜出门,可若是被苏晚爹发现,总免不了一顿好骂。及笄的那天晚上,苏晚又偷溜出家来找他,云生照例在她家不远处的小河旁等。可这日的苏晚却双眼盈红,抽噎得对他说:“云生,我大抵已不能再继续照顾你。爹爹已帮我定了亲。”云生愣怔半晌:“那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苏晚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呆呆得看着波光鳞鳞的湖水,许久才哽咽着轻声说:“可我其实不喜欢那户人家,云生,那户人家的少爷是个痴儿,我若是嫁给了他,我大抵,这一生都出不来了。”云生心口漫出无尽的酸涩与疼痛,可他却不懂,自己究竟为何会如此。他想安慰她,却始终无法开口。他只是不想和苏晚分开,他想和苏晚一起,这辈子都不分开。春天一起看花种树,夏天一齐赏荷采莲,秋日便去郊外山头看落日,冬日还可一同赏雪堆雪人。他不想让她嫁给那个傻子,不想看她眼红哭泣的模样,这会让他感到心疼。可是他却没有银子,听说那一户人家给了苏晚爹很多的银子,所以苏晚爹才答应把苏晚嫁出去。若是,若是他也能有那么多的银子该多好,他一定会去苏家提亲,让苏晚爹把苏晚许配给自己。云生很难过,比当初意识到自己与别人是如此的不同时,还要难过三分。在他苦涩悲切的童年里,是苏晚给了他希望与亮光,她是那般善良的女子,怎能白白让她嫁给一个傻子呢。尽管自己长得苍老又丑陋,可若是苏晚愿意嫁给自己,他一定会待她好的,至少不会让她伤心得掉眼泪。眼看苏晚的订婚之日越来越近,云生愈加心急,恰巧镇上要修筑新路,他就去帮镇上的衙门抗郊外的大石头,一日下来便能赚到五百文,他想,只要能坚持到苏晚订婚前的那一日,他便能存到好多好多的银子了。那日之后,云生便日日都去做苦工,可他终究是六旬老人的身体,那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可他不想让苏晚嫁给那个傻子,他应该为了苏晚而努力,否则他一定会后悔的。如是这般坚持了三天,第四日,他终究是出了事。他的肩膀早已被石头压得紫黑,肿得可怕,他觉得自己定能坚持下去,可他的身体已不允许他这般自虐,大石再次压在他背上的那一刻,他的双脚一软,连人带石便重重得倒了下去,压折了他的小腿。等奶娘和苏晚感到郊外时,奶娘和苏晚皆红了眼眶,却依旧什么话都未说,只是分外默契得扶着云生回了家。迷糊之间,云生似乎又听到苏晚在叫他。“云生,云生,我不想走,我不想嫁人……我宁可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也好过嫁给那个痴儿,不是吗……”云生的眼角滑下眼泪,他想睁开眼看一看她,却始终徒劳。那一夜,他睡得格外沉,等到他醒来,已是三日后。这日,苏晚又来看他,云生从枕下拿出那三日赚得的钱,共一千五百文。他看着她,双目浑浊又忧伤,“这已是我赚得的所有银子,我已经尽了力,可我还是无法娶你,我真没用。”苏晚哭着摇了摇头:“云生,云生,为何你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其实我可以嫁给他的,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这样,你可知我会心疼……”她的眼角被眼泪所覆盖,瞧上去,真美。然而不出几日,事情便出现了转机。只因远在升州的付府出了事。彼时,当家的不知是因何原因得了怪病,找遍名医皆束手无策,后不知从何处找了个道士来做法。那道士说,是府上做了孽,老天爷才这般报应在当家的身上。众人一急,纷纷询问此孽何解,那道士说,唯一解法便是找到孽根,才好对症下药。于是,众人百般回忆,终是记起了在十七年前,那个被抛的弃婴。十七年过去,当初的苍老弃婴已长成了七旬老人的姿态,付家人来到横水镇时,云生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他折了腿,需要将养一段时日。付府来人甚多,一见到云生,心中虽嫌弃,可面上依旧表现出一副热泪感慨的模样来,说要将他接回府中。云生看了眼沉默的奶娘,是她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他不想离开她。那天夜里,云生对奶娘说:“我不会离开你,决计不会。”奶娘却笑了笑,说:“不,你应该和他们走,云生,你明日便和他们走,付府是大户,如此,你才能取到晚儿那丫头,你懂吗?”云生一愣,他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奶娘将他搀扶回房,月色凄清,她看着他的侧脸许久,双眸在月色下泛着亮光,许久,又听她对他说:“只要你偶尔能回家看我一次,奶娘便已心满意足。”她的面容宁静祥和,她是这样慈祥又心软的好娘亲,她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又给了他新的转机。只是第二日临行时,奶娘拉着他的手,说:“云生,你可以去看看你的娘亲,莫要再恨她。”云生的脸色凝固下来,随意应了是,便随着付家人离开。相隔十七年,他终于重新踏进了这处四方大院。付家人此回待他倒是极为客套,云生对高座上的人冷硬得喊了一声爹,便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要想让他认祖归宗,必须得先去苏家提亲。付家人的动作极快,不出七日,苏晚便已送到了云生房中。此时的云生已换上了锦衣华服,尽管他的皮肤依旧老皱,尽管他的头发依旧花白,可他的眼睛,那样神彩飞扬,灿若宝石。 云生和苏晚3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付家人的动作极快,不出七日,苏晚便已送到了云生房中。此时的云生已换上了锦衣华服,尽管他的皮肤依旧老皱,尽管他的头发依旧花白,可他的眼睛,那样神彩飞扬,灿若宝石。云生将苏晚紧拥入怀,他在她耳边激动得说:“阿晚,我做到了,你终于可以不再嫁给那个痴儿!从此之后你皆能和我在一起,看日升月落,春秋冬夏,真好!”可他却未注意到苏晚的面容,她只是冷冷得看着他,道:“所以,你便私自替我做了决定?莫非你认为,你又能比那痴儿少爷好上多少!强上多少!付云生,我与你,不过是同情罢了!你为何要如此对我!”那日,付云生终是明白,原来苏晚于他不过是同情,而他却错以为那是爱情。他浑身僵硬得放开她,他嘴上依旧朝她开心的笑,可双眼却那样红。他说,是我的错,苏晚,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他低下头去乞求她的原谅,姿态卑微。第二日,他便放她离开付府。可苏晚却未曾回家,而是一路飘荡,姿态孤傲。说来也怪,云生爹的怪病果真不出便好了。云生自知自己已没了存在了必要,便对府上要了一笔银子,便一路跟在苏晚的身后,用这样一副佝偻的姿态,自以为是得去保护她。抵达临安之后,苏晚终于对云生有了好脸色,尽管语气依旧尴尬,却已开始照顾起了他的生活起居。而云生干脆做起了药材生意。万事开头难,药店开张后,云生一日日开始越来越忙,陪伴苏晚的时日亦越来越少,时日久了,苏晚竟听到有人偷偷议论自己,说她这般不知廉耻,为了银子而嫁给一个六旬老人。苏晚生气,却更是无奈,是她遇到了那个叫云生的傻瓜,让她放不下,舍不得。可她却迷惑,倘若自己不喜欢他,那么究竟为何要呆在他身边?莫名的,眼前又浮现起当年云生为了她不嫁给那痴儿少爷,去郊外抗石头时的模样。是啊……他那样纯粹的真心,又有谁舍得践踏?等到云生的生意趋向稳定,他们终于过起了安稳日子。临安有片灿烂的花海,每年春季他们总会去看上一看,他们终于可以一起看花种树,一齐赏荷采莲,一起看落日,一起赏雪堆雪人。日子过得愈加平淡幸福,他与她依旧相敬如宾。苏晚想,这果真是她最正确的归宿。那个夜晚,苏晚第一次拉住了云生的手,她的脸色泛红,轻声说:“云生,云生,当初我不过只是气话。我是这样骄傲一个人,我只是不允许别人擅自为我做决定罢了……”而现在,她终于自己为自己做了决定,她决定要留在这个纯粹的男子身边,一辈子。云生兴奋得傻笑许久,一个月后,他们终于结了亲。他们还把奶娘从横水镇接了过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两月之后,苏晚怀了身孕。十月之后,她诞下一个孩儿,取名子敬。而亦是同年,奶娘辞世。便是在这不知不觉间,云生的长相却慢慢变了。一年过去,他的模样变得年轻了稍许,眉眼之中开始隐现五六十岁中年人的神态;又一年过去,他的脸色再次年轻几分,头顶的苍苍白发已慢慢褪成了灰色。而此时,身边已开始有人注意到了他,众人看着他的目光开始趋于诡异。又是一日入了夜,卧房内,云生将三岁的付子敬拥入怀中,对苏晚道:“阿晚,我的模样开始起了变化,或许我们应该离开。”苏晚靠在他身侧,乖巧得轻声道:“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在你身边一辈子。”“可敬儿尚小……”云生闭了闭眼,低头与天真烂漫的付子敬对视着,无奈得叹息一声,“这样小就要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委实不当。当初经过洛阳时,我无意中得知药王世家每年都会招收新弟子入学当药师,阿晚,我想将子敬送去洛阳学医术,以后也好有个手艺傍身。”于苏晚商量妥当后的第二日,苏晚便硬了心肠,将云生送去了药王薛家学手艺。而后,她便跟着他,在世间辗转了一座座不同的城池,过上了漂泊的生活。三年又三年,云生的模样从白发苍苍的老者,渐渐变作了成熟稳重的中年之姿。而苏晚却与他截然不同,她的脸上已出了细纹,她的美貌已隐有颓态。她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她总是一遍遍问他:“云生,云生,你可会嫌我老?你会离开我,去寻更漂亮的女子吗?”云生将她抱在怀中,姿态轻柔,他说:“阿晚,你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任谁都比不上你,你且安心。”日子安稳,又过五年,云生已长成三十而立的模样,姿态成熟,面容俊朗,他竟成了这般好看的男子,周遭围绕着他的小女子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许媒婆找上了府来,看到面容憔悴的苏晚,便径直笑着对她说:“大娘,我是来为你家公子说亲的。”那媒婆将苏晚当做了作长工的下人,她的美貌已逝,而他却正值青春。苏晚开始害怕,每晚都做着诡异的噩梦。她将云生紧紧拥入怀中,黑夜里,她又一遍又一遍得叫他的名字,“云生,云生,我已经老了,可你却这样年轻……我已经配不上你。”她蜷缩在他怀中哭泣,姿态脆弱。云生总是笑着揉搓她的长发,拍打着她的脊背轻声说:“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我。阿晚,你才是最美的姑娘,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黑夜里,她抚摸着他年轻有力的脊背,她与他悲伤地缠绵。三月之后,苏晚便又怀了身孕。云生说:“这处已经不能再留。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去一座新的城池。我的面容变得这样年轻,已经开始有人怀疑我。”在周围所有人都在缓慢苍老的同时,他却变得越来越年轻,这样的他太过引人注目,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当天夜里,云生收拾好细软,便带着怀有身孕的苏晚连夜离开。可终究是迟了一步,远处依稀能听见有官兵和乡民的杂碎脚步声,朝着府宅疾步而来。远处,火光已漫了天。云生面容冷峻地将苏晚抱上马车,当即驱车赶路。此时的他,面如冠玉,七尺儿郎,俊朗无双。这样一个人,只怕是个妖孽。若是不除,后患无穷。身后官兵追得极紧,隐约能听到一声声‘怪物’的怒斥声。云生抿紧薄唇,浑身紧绷,双眸之中隐约可见一丝煞气。他将马车驱到偏远的山边,将包裹系在背上,再从马车内将面容憔悴的苏晚紧抱在胸前,便进了深山之中。苏晚的脸色惨白,她紧紧抓住云生的手,颤声说:“云生,云生,你不要再管我,你走罢,走得越远越好。我不能再拖累你。”云生的臂膀早已不是当年颓老衰败的模样。他的手臂宽阔有力,轻松得把苏晚笼在胸前,他对她笑了笑,一边疾走,一边轻道:“如今所有人都叫你晚娘,可你在我心中始终是那个穿着花裙的小姑娘。”他避开边上的枯枝,又说:“你没有拖累我,你为我奉献了一生,你为了延续了香火,如今你又怀了我的孩儿,阿晚,是你拯救了我的生命,你才是我的救赎。”身后,漫天的火光已离云生二人越来越近。苏晚越加着急,颤哭道:“云生,云生,放开我罢,我可自己赶路,定不会拖离你的。”云生却不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面上面容寒如冰霜,嘴上却继续柔声说:“阿晚,这一生我最对不住的便是你和敬儿。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去看他。我怕他被同僚所议论,说他有个怪物爹爹……”说及此处,他的眼眸泛上了波光粼粼的红。而就在此时,身后侍卫却已快步冲上前来!眼看就要抓到他,苏晚却奋力挣扎开他的怀抱,从他的胸前下来,转而拉住他的手,与他一齐奋力奔跑。那一夜,仿若头顶的月亮都已染上了一层血红之色,她与他双手紧牵,好似要跑到天涯海角。小时候,苏晚爹总觉得是他拖累了她,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这一生,从不后悔遇到他,哪怕他不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亦无悔。哪怕他被人当做了怪物,哪怕他被邻里向衙门举报,哪怕衙门果真听信了谗言,觉得这个怪物,应该被绞杀。哪怕,奔跑到了最后,她能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哪怕,这一夜,她与他的第二个孩儿,就这般消失在了她的下腹中。可是,只要他好好得活在世上,只要他能好好得,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不是吗。那一次的逃亡的结果,便是她和他一路逃到了汴州,开始新的生活。汴州是座古城,整座城池遍布青石板,下雨天时,雨水重重得打在地上,瞧上去美极了。 云生和苏晚4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那一次的逃亡的结果,便是她和他一路逃到了汴州,开始新的生活。汴州是座古城,整座城池遍布青石板,下雨天时,雨水重重得打在地上,瞧上去美极了。又一个五年过去,云生的眉眼间已抹上了一抹青涩,他已变作了十七八岁的大少年的模样。而苏晚的发髻之中已染上了点点白丝。自从上次她滑了胎,她的身体便一直不见好。眼下,又到了离开汴州的时候了。这日夜晚,云生与苏晚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直到很久之后,云生才对她说:“阿晚,我已经不能再待你身边了……我不能再拖累你,我是个怪物。你在这处好好生活,有空便去薛家瞧瞧子敬……我要走了。”苏晚双目泛红得看着他收拾行囊,眼看他要迈出家门,她终是哭着叫住他:“付云生,你当真忍心……留下我一人?”付云生背对着她,双手掩在袖下紧捏成了拳,头也不回得道:“你我二人,总要留下一人去照看敬儿。我这副模样,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阿晚,若有来生,若是有来生,我定会与你一生一世,长相厮守。”语毕,他终是踏着月色,离开了家门。可人生总是充满未知。那夜,云生正走在汴州的青石板路上时,“等等。”突然之间,身后凭白响起了一道女声,堪堪叫住了他。他侧头看去,却见身后女子身着一袭宽松乌色长袍,密长的黑发随意得被一根暗色发带束着,虽略显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姣好面容。只是那双眸子狭长又凌厉,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意。那女子对他道:“你是何人,何以有如此怪异的命格?”云生一愣,赶忙道:“鄙人付云生,不知姑娘何出此言?”“灵空师,栖梦。”她的声音干净利落,“你的命格崎岖,呈返老还童之相,这才心生好奇,多嘴一问。如有叨扰,莫怪。”语毕,作势她便要走。可付云生却双眸一亮,赶忙冲上前去,拦在了她面前去。他双目泛着亮光得看着她:“你竟是事间传言中的灵空师栖梦。”“传言说灵空师可调动时空逆转,让人回到过去,此言可真?”云生的眸中爆发出了希翼来,既然如此,你可否让我回到过去?”--只要他能回到过去,他便可已如今的模样站在苏晚身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将他当做怪物!栖梦却皱了皱眉:“你要回到过去?”“正是!”“调动时空逆转乃逆天之事。我无法保证时空调转之后,你的人生轨迹会变成什么模样。有人死在过去,有人误入时空间隙,有人即便平安归来,亦是白发苍苍……”栖梦道,“有求就有失,因果循环乃是代价,你可想好了?”云生坚定点头,似是下定了决心。栖梦望着他,却皱了皱眉:“不如,你先将你的故事说与我听。”闻言,他当即将自己的故事说与了栖梦听了一遍。可栖梦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望着他的目光愈加冷肃:“你的娘亲,我大抵知道你为何是这般命格了。”云生一愣,不敢置信得看着她。栖梦道:“五十年前曾有一贫穷女子来寻我调转时空,回到过去。后来她如愿嫁给了一名门富商,虽是小妾却也算是逆转了自己的命运。”云生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冷意:“此话何意。”“那女子是你的娘亲。”栖梦面无表情道,“我同你说过,调动时空逆转乃逆天之事,有求就有失,因果循环。我不知那女子的代价是什么,可我知道,在调转的时空之中怀上的孩子,命格都会极其特别。比如你。”顿了顿,栖梦又说:“你若不信,不如我陪你回升州。”于是,那个夜晚,云生和栖梦连夜踏上了回升州的路程。时光匆匆,付府早已物是人非。昔日富甲的四方大院,如今已是一片萧条模样,空中透着沉沉死气。付老爷早已入土为安,如今的当家乃是当初的大少爷,大少爷告诉他,三十年前父亲死后,所有姨娘都已回了老家。云生和栖梦反复打探,终于弄清柳氏的家乡。又是一路快马疾走,他们终在江州的桃花镇上,寻到了她。而看到她的刹那,云生便明白了一切。--只因她明明应是老妪的年纪,可她的模样,却依旧年轻貌美,珠圆玉润,连一丝皱纹都不曾有。因为她的娘亲因调转时空,成了个不会死的怪物,所以生下的他,注定也是个怪物。彼时,柳氏正半躺在家中院前躺椅中,半闭着双眼晒太阳。不经意间,她便看到不远处的云生和栖梦,她的脸上现出慌张,颤颤巍巍得站起身就想逃走。云生大步走上去,紧紧抓住柳氏的手,颤抖道:“原来如此!原来你真的不会变老!”柳氏浑身颤抖,眼神闪躲,嘴中反复重复道:“不,不是的,不是的……”云生闭了闭眼,开始冷硬质问:“难道当初你将我所抛弃之时,便从未想过要给我一个解释麽!”他质问她一遍又一遍,柳氏却始终没有解释给他听,她只是一味的颤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曾对他讲,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这样懦弱的一个人。云生失望至极,他转身正打算离开,身后柳氏却突然叫住了他:“云、云生,你且等等……”他闭了闭眼,总算停了脚步,柳氏一路小跑到他身前,怯懦得看了眼云生,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栖梦,她咬紧唇,目中夹着祈求得对栖梦说:“灵空师栖梦,你,你可否随我来一趟……”栖梦看了眼云生,终于点了点头,随柳氏去了她此时的家中。所谓家,不过是个简陋木屋。柳氏从衣橱底拿出尘封已久的一个木箱,而后郑重得递给栖梦,她眼眶开始泛红,轻声说:“当初我请你调转时空,起初我尚不懂什么是报应,直到我诞下云生。呵,原来我的代价是夫离子叛,孤独终老……我亏欠他的,都在这里,烦请你代我交给他。”栖梦接过,是个沉甸甸的箱子。那日,栖梦和云生一齐离开。只是行至半路,栖梦将箱子转交给他,又问道:“你可还要调转时空,回到过去?”云生却摇了摇头,苦笑道:“逆天而行,终究不妥,还是罢了吧。”告别栖梦后,云生打开木箱,却见里面摆放着从小到大的衣裳,和众多被孩童所欢喜的礼物。原来这是柳氏在他每年生辰时给他备下的礼物。可惜这份礼物又有什么意义,又能改变什么呢。云生正打算将这木箱扔了,可斜眼一瞧,便望见底下藏着一封信。他将信抽出,翻开,--这竟是一封遗书。月夜凄清,他连夜赶回柳氏房前,敲了许久的门,却始终无人应答。云生脸色越加难看,他猛地一撞,终于将门撞开。他走进屋内,却见房内木床上,她正闭目笔直躺着,只是胸口再无呼吸起伏。他站在门口,迎着头顶凄寒的月色,仔细阅读着她给他的这封信。她说,她其实很后悔当初那样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儿,彼时她才十七岁,第一次做娘亲,可生出的孩儿却被人唤作怪物……她做了那样的错事,事后她心中很难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她好几次都偷偷跑去横水镇看他,看他扶着栏杆练习走路,看他被人扔小石子嘲笑,云生十岁生辰那年是她给奶娘钱,让她买了桂花糕和烤鸡,以及那块刻着云生二字的玉佩。亦是她偷偷给老爷下了村中偏方,再让所谓的道士上门做法,用事先串通好的理由来接云生回付家,如此,云生才得以顺利让苏晚逃过和那痴儿少爷的婚事。她并没有错过他的成长,可她始终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是她酿下的祸根,她没有颜面来见他。老爷死后,她被遣散回老家,日子过得极苦。因为她不会变老,所以她被人当成怪物泡过猪笼,险些丧命;所有的银两全被村民抢走,靠刺绣辛苦攒了两月的银子也被村上恶霸给夺了去;她总是在睡梦中叫云生的名字,每个夜里,辗转反侧到痛哭出声……她害怕看到他仇恨的眼神,所以一直都不敢面对他。可终究,她还是看到了他的最后一面,她的一生已是无憾。云生的手颓然落下,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瞬间翩然飞远。他的脑海中又浮现起十七岁那年,奶娘送他离开时对他说的话:“云生,你要去看看你的娘亲,莫要再恨她。”可他却始终没有去看她,他甚至连一声娘亲,都未曾叫过。他重新走到她的遗体前,对着她重重得跪了下去。第二日,他将她厚葬之后,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去三江当过雕刻艺人,也去过大宛做擦桌洗碗的客栈小厮。一年之后他才又回到江州,看望苏晚。 云生和苏晚5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第二日,他将她厚葬之后,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去三江当过雕刻艺人,也去过大宛做擦桌洗碗的客栈小厮。一年之后他才又回到江州,看望苏晚。只是在离开江州时,他却无意中遇到了染了怪异风寒的墨绝王爷。云生出手相帮治好了他,墨诀见他孤身一人流浪,干脆便将他一齐带回了王爷府,做一个打杂的小厮。亦是由此,他才在机缘之下遇到了玉骨,并得知她的下一站会是洛阳。而他之所以跟着玉骨来洛阳,不过是,为自己寻了一个顺当的理由,好去洛阳偷偷看上付子敬一眼……窗外的日头越加毒辣,斜斜得透过敞开的窗户打进房内,在地板上拖曳出一道极长的光影来。玉骨和付子敬静坐在桌子两端,一声未出。云生闭了闭幽深的眼眸,对付子敬哑声道:“这便是我的故事,子敬,你若是还要坚持己见,闻了这抹香……为父,就算死,也要阻拦你。”这一声‘为父’,终于让付子敬惊醒过来。他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向后退去,嘴中却慌乱道:“不,不会的。我的母亲是个贪财之人,我的父亲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不会你,怎么可能会是你!你骗我,你在骗我!”说及最末,他已是对云生怒吼而出。旋即,他转身便夺路跑出,消失在了视野中。云生愣怔得看着付子敬消失的方向,仿若如鲠在喉。“原来这就是你的故事。”玉骨终于发了声,她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看了眼被付子敬撞开的门扉,又道,“付子敬不会闻下这抹香。你且放心。”云生侧头,姿态恭敬得垂首道:“破坏了姑娘的生意,还请姑娘责罚。”玉骨轻摇头,提步便迈出了门去。云生见状,恭恭敬敬得跟随在她身后。她清丽的嗓音不疾不徐道:“龙血树已经是我的了,你无需自责。云生,我喜欢你的故事。或许你也应该向我求一味幽梦香,好在百年之后,在梦中和你的苏晚永远在一起。”“谢姑娘美意。”云生轻声回道,“可我却不想再缠着她,她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值得更好的男子陪在她身边,与她白头偕老。遇到我,是她命中的劫难,我不该再继续自私下去。”玉骨脚步瞬间顿下,冷凉的眸子之中迅速闪过一丝迷茫。她望着眼神一片姿态正好的鹅黄野花,许久,才怔怔得轻声道:“师傅,玉骨费尽心机想救活你,这对你而言,是否也算是一种自私……”“玉骨姑娘,”云生在她身侧轻轻唤她,“此时已快过晌午,云生去为您备些饭菜。”而云生前脚刚走,另一道人影便踏进了屋来。“玉骨,此事可了了?”景吾踏阳而来,站定在她身侧停下,低头笑看她。玉骨回神,目光冰凉看他一眼,道:“龙血树已经到手。随时都可离开。”“如此甚好。”景吾挑唇一笑,俊俏脸上瞬间变增了三分邪气,“明日你我出洛阳,回郑城。这行不急,你我可以慢慢赏玩。等到了郑城,有的是让我们操劳的事。”“可以。”玉骨应是,旋即微侧着脑袋看着他,眯眼道,“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倒是花费了一片苦心。”景吾唇角的笑意加深,眸中亦染上了点点笑痕。他略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你想知道是我谁?可我却仍不想告诉你。”玉骨冷冷看他,不发一言。可他却又笑道:“不过是时机未到。撇开我的身世不谈,我能帮你集齐所有灵物,让你得偿所愿。”她的眸色一凛:“当真?”“从无二话。”玉骨垂首看了眼他左手上那颗流光溢彩的定魂珠,半晌,终是凉凉一笑。她复又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此乃君子之诺。”当日夜晚,玉骨收拾了细软包裹,正打算与云生作别。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她走至前厅,却见前厅灯火通明,已是被布置成了灵堂。‘薛瑶’,也便是更换了灵魂之后的柳依依,死了。玉骨垂首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艳丽红衣,转身欲离开,可迎面便撞见了面如土色的云生。他从远处颤步而来,一直走到她面前停下,方哽声道:“子敬他,皈依佛门了……”玉骨静静得看着他,目光之中泛着点点柔意,轻声道:“我料你定不会留在我身边太久。眼下,你打算留在此处,还是……”云生将脸埋在袖中,口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说:“我打算要回江州,去看看苏晚。”第二日,玉骨与他,就此别过。玉骨背着细软随着景吾一路南上,踏上了前往郑城的路。而云生,则一路南下,回到了江州。江州有座桃花镇,镇上有片桃花林。桃花林中,夜色甚美,十八岁模样的云生依偎在半老的苏晚肩头,二人一齐仰头看着夜空繁星,姿态从容,一如当年。而三日后的夜里,云生便又收拾了包袱,踏着月色,静静得离开了她,离开了他深爱一生的女子,继续开始自己的漂泊。苏晚已经完全老了,她的身体越来越颓败,时光匆匆间,她已是垂暮古稀,他不能再在他身边太久,以免让别人起疑。那年之后,每年三月桃花开时,云生便会回来桃花镇,与她陪她一起看桃花。而桃花凋谢之日,便是他离去之时。两年后,十六岁的云生回来看她,她缓步走着,与他一起去桃花树下喝果子酒。六年后,十岁的云生又回到她身边,他的个子和佝偻的她变得一样高,他的双手变得稚嫩,但依旧挽着她的手,就像三十年前她挽着他时的那般模样。时光匆匆,又过五年,他已是幼童模样,他又来到桃花镇,可看着苏晚那张垂目古稀的脸,他却已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自己为何要来见她。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轻拉住她的手,稚嫩又轻声说:“我不记得自己为何要来见你,可我知道,我一定要来见你。”苏晚闭上眼,脸上皱纹舒展:“云生,云生,今年桃花又开了,不如多呆几天再走罢……”又是一年桃花开,晚娘佝偻着身形来到桃花林,却见远处有个漂亮的女子,怀中正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像是在等人。这女子模样秀丽,眉眼之中带着一股别样的俏皮,气度很是不菲。晚娘慢慢走到她身边,看到怀中婴儿的双眼,她浑浊的双眸笑了笑,心中已了然。她从这漂亮女子手中抱过他的身体,就像许多年前,他抱她时那般的温柔。只是正待离开时,这女子却对她道:“晚娘,你可想漂漂亮亮得走?我是易容师婳七,我可帮你重新易容成你年轻时的模样,不收你银子。你看如何?”晚娘却对她露出一笑,明明是这般苍老的模样,可这笑却夹着一份天真,一如当年。她笑着拒绝了她,并与她挥手作别。她走在桃瓣路上,一步一步,这样缓慢。她想起她与他此生的痴缠,想起他对她的这份隐秘而伟大的爱情,轰轰烈烈,却又细水长流。而她将他抱置在床上,自己亦上了床,她侧眸看他,浑浊眼中便流出了泪。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终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是隐约之间,她似乎又听见他在他耳边轻声叫她。阿晚,阿晚……一声一声,这般温柔。纵然生离别,却能死同穴……她终于又能他在一起了。真好。============分割线==========愈往南行,便愈繁华。南方自古鱼米肥沃,环境怡人,一些娇艳的花儿都乐得赏脸,在南方之内盛开得恣意傲然。洛阳与皇都郑城相隔四座城池之远,路途甚远。玉骨左肩背着细软,与景吾一齐进了洛阳城内的一间车马行中,要了一辆马车之后,方才一齐上了路。这一路上,便如景吾所言,行得甚慢。每经过一处城池,景吾便要驻足,欣赏够了当地的景色再走。玉骨虽无心停留看风景,却拗不过景吾的固执,也便只好耐着性子陪在他身侧。眼下,玉骨坐于马车之内,景吾赶着车,不知觉中便又到了一座新的城池。景吾抬首,眯眼望着高墙正中那两个苍劲的篆体,终是挑唇一笑,侧头对车厢内的玉骨道:“马陵已到。‘果萼野酒出马陵,细风浓香醉光阴’,马陵产的果子酒乃天下一绝,玉骨,你会喜欢这里的。”马车内,玉骨伸出白嫩柔荑,轻提起马车窗布,透过那隅向外望来。只见马陵城门口间,来往众人皆身着丽服,各个皮肤白皙。她闭上眼,轻嗅鼻尖空气。竟觉鼻尖都似有淡淡果酒香味萦绕。马陵的果酒果真名不虚传,果真是飘香十里,甚是醉人。 完结语 - 魅香师:一日销魂 - 邪教教主   《魅香师》已完结、定稿,只等三四月份全国上市了。  而剩下的几万字,我会在新书上市半年之后,再发布在网络上。各位看官若是想要看到后续的故事,看到魅香师和景吾、师傅的故事,介时购买实体书即可。  这本书是花了心思写的,入手一本实体书,绝对值回票价。  依旧是老样子,《魅香师》完结之后,我已在准备新文之中。有关于新文题材,思考良久,最终决定着笔写一篇暖虐仙侠。  或许有虐梗,却绝对温暖;或许有情仇,却绝对治愈。  就是想写一篇温暖的、治愈的、笑中带泪的故事,来给你们听。  或许因为笔锋不够,写不出心中所构思的形状,――没关系,我始终执着。  或许因我犯了懒症,写写停停,完结无期限,――也没有关系,我心中还有爱。  我在此处停停转转几年间,过往客人来来去去,留下的,错过的,擦肩而过的,萍水相逢的,已是数不清楚。  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写书人,只要还有一个客人停驻脚步,蹲下身,听我说着书,我便会一直写下去。  不为名利,只是信仰。  新的故事,取名为《西香记》,再过些时候,便可说给你们听。  简介如下:  她本是一截白玉,却修成了精、炼成了形,成了个袅袅婷婷的小姑娘;  他本是一块大圆石,却吸了日月精华,涉了天气灵气,破石而出,成了个清俊的小男子。  她说:“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小妖精,不如一起凑合着过日子罢。”  她说:“天空,我们一齐努力修行,待修炼成了仙,便可一齐做个潇洒散仙。”  修炼成仙是她此生目标,可兜转之间,迎接她的却是命注天劫。  可天空却道:“劫难于你我,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抱以一笑,明眸皓齿:“说的在理。”  ――虐缘,孽债,情根,前因总有后果。  ――相遇,相恋,相偎,聚散总有时候。  ――我所求的,不过是大劫过后,你倚着树,我倚着你,手中一壶薄酒微醺间,在你耳边轻言道,  “没关系,你我之间有爱情。”  萌教教主 留  2014-12-29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