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角色分析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一个周一个正,既是形容主角的外形,又是形容主角的性格。他是滥好人、老黄牛,优秀的**接班人,孔繁森、王进喜就是他的前辈,雷锋就是他偶像,除了和多位女性有暧昧关系以外,他简直可以作党员的代表——等等,这似乎也不影响做党员的代表。外貌模板白色古天乐,丁鹏或杨过都可以,走江湖不靠别的,就靠帅。 踆燹:这两个字读作“村先”,前者取自“踆乌”,踆乌就是三足金乌,代表了他体内的妖皇血脉。后者的意思是野火,而且往往是不祥的火,比如兵燹、烽燹,都是战火的意思。 门房秦大爷:这个角色的名字取自某通俗小说,形象则取自……你们还是自己,我只能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思绮、闻思韵:她俩的名字是魔尊用来纪念自己的妻子的,也就是这二位的母亲。诗成绮韵三千首,玲珑心事有谁知。她们二人名字里的绮韵二字,便取自我们的成大档头。没错,魔尊的妻子就叫成绮韵,啦啦啦,回明粉你们来打我啊。 郭长老:不说了,就是时尚界领军人物郭德纲郭长老。驴谦驴老师正在抽烟喝酒烫头,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苗阜王声:陕西青曲社的两位台柱,相声界模范搭档之一。大家可以去看一下他们的相声,回来您再点评点评,我对苗阜苗老师的外貌描写有没有抓到神髓。 第一章 剑荡妖雾玉宇澄清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天色昏暗,铅云低垂,秋日黄昏时分的冷风,将落叶、沙尘、木屑和其他的什么东西吹得满天都是。一片颓垣断壁间,一个身着青色粗布长衫的男子,静静地坐在一块长条状的青石上。他的脸上记载着风霜,就像这片土地记载着凄凉。他睁大了眼睛眺望着天际,风沙迷眼,他却恍若未觉。 这个男子与人有约,约在正午时分,约了一个人对一个人。可转眼半天过去,约好的敌手仍未出现。男子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离开,他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姿势,静静地坐着,微微留着胡茬的脸朝向东方,向着他觉得那人会走的路径眺望着。 终于,日头从当空高悬,到昏昏欲坠,再到消失不见;天空从风清云淡,到乌云密布,再到落下秋雨一片。 雨水是那么冷,打在睫毛上、脸颊上、胸膛上……男子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了,脸色也因为寒冷有了几分苍白,一头久未打理的黑色长发在被淋湿后,就更显得有些邋遢。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动过分毫,他就像雕塑,安静得吓人。 “曾经疯魔万千少女的正道之光,现在怎么变了,变得这么狼狈?”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声音,蓦地从这男子的背后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阴冷的掌风。 青衣男子并不答话,回身便是一掌,“嘭”一声正与那阴冷掌风对在一起。掌风被青衣男子一掌打得粉碎,其中蕴含的阴冷能量四散开来,竟将周遭的雨点都冻成了冰渣,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像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借着方才对掌时的反冲力,青衣男子身如风中轻叶,一个飘转已经退出了七八米远。抬眼看去,来人正是早已约好的敌手。 “踆燹,你倒是丝毫没变。”青衣男子与踆燹对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ps:踆燹音同“村先”,详情参见作品相关中的人物介绍。) “哈哈哈哈哈哈,许久不见,你居然也学会了说笑?”踆燹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很久之后才停下来。等到终于停了狂笑,他却像是疯癫一般,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凶相毕露,俊俏的脸因疯狂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指着自己所穿的金色龙袍,指着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细节,他对着周正怒吼道:“这是日月星纹,象征我皇恩浩荡,普照四方;这是山纹,象征我厚德载物,执掌苍茫;这是龙纹,象征我威加宇内,权势在天;这是华虫纹,象征我文章星斗,智谋超卓……我已坐拥半壁江山,只要我挥戈南下,扫除江南小朝廷,也是易如反掌。你居然说我没变,你当我还是什么妖帝遗族、灭国王孙吗?不,我不是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将加冕为九五之尊,登基为天下共主!我要先夺取这苍茫大地,然后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族人打上天宫,夺回我祖先曾经拥有,却失手丢掉的一切!”说完这话,他又是狂笑一阵:“周正,天下大势已定,你还要螳臂当车吗?只要你愿意臣服于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何不可。何必拿了大好头颅,去效忠那已死的鬼?” “哦,这条件倒真是优厚,听得我都动心了。可是就算我答应,还有旁的却不肯答应。”周正淡淡地笑了笑,装出了心动的模样。 踆燹虽然知道周正投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仍忍不住开口问道:“却是哪个不答应?” “周某手中苦剑,得自我的师尊,随我征战十二载,眼前还有个大魔头没死,要它投降,它不肯;周某体内脊梁,得自我的父母,只为天地亲师而弯,绝不为旁门左道而折,要它投降,它不肯……”说话间,周正腰间那黑色剑鞘剧烈抖动了起来,苦剑径自出鞘,绕着周正飞舞,放出淡淡青芒,像是在对自家主人的话表示同意。 “腐儒竟敢作弄我!”踆燹怒吼一声,响遏行云,声波之中所含威能,将周遭雨点尽数震得粉碎,化作飞雾弥散在夜空里。他右手一招,凭空中唤出一把墨绿色大剑,这剑上远看上去如同水晶一般,有着美丽的鳞片状花纹,晶莹剔透,其中更不时有光华流转,甚是好看。只有周正这样见识过这把大剑威力的人,才知道,这耀眼光华下,隐藏的是怎样恶毒的杀机。 “你是唯一一个见了它三次而没死的,毒焱邪阳,请教了。”踆燹摆出正大光明的样子,却在说音未落之际便擎了宝刀,杀招出手。一道墨绿色刀罡破空而出,周围空间也因这一刀而产生了波动,沛然巨力直取苦儒周正肩上那大好头颅。 好在踆燹说话时,周正没有丝毫动作,没有回礼,也没有自报家门。他只是一直冷冷地盯着踆燹,就像是等着踆燹偷袭一般。等到这刀罡破空而来,苦剑一个飞舞,自然入手,周正反手便是一剑,青色剑芒对上绿色刀罡,“嘭”的一声爆炸,剑芒刀罡都化虚无,只有磅礴的能量以两人为中心,向四方冲击而去,把周围的杂物统统撕裂成碎片。 “你可知道我为何说你没有变化?”周正接下了踆燹的偷袭,却没有立刻反攻,而是又说起了话来。 踆燹知道周正素来光明磊落,不会趁说话的时间出手偷袭,又觉得大局在握,心想听听他说话也无妨,便笑了笑道:“你倒说说看,若说得好,我赏你个全尸又如何?” “我与你约在何时?” “午时一刻。” “现在是什么时刻?” “现在是亥时二刻。” “你身披日月星纹,说要普照世间,却连正大光明地比试一场都不敢,一定要让我空等一天,锐气消磨,才敢现身。可见就算批了龙袍,妖孽依旧是妖孽,奸邪终究是奸邪,卑鄙和懦弱就刻在你的骨头里,从来没变过。”周正的目光,就像是冬夜里的月光,冰冷清冽,令污秽邪祟无所遁形。 这一回踆燹没有生气,反倒是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还当你这腐儒要说些什么新段子,原来还是这些废话。不听了,不听了,来好好打过吧。先前让你逃了三次,这次总要做个了断。”在他看来,周正已经是个死人了。 “正有此意。”话音刚落,苦儒便擎了宝剑,飞身扑上,与妖皇踆燹杀做一团。 二人兵器并举,刀剑相交,杀得是天崩地裂。昏昏天幕下,只见得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是四条臂膀纵横,两把神兵缠斗。“轰”“轰”“轰”刀罡剑气四散横飞,将断壁残垣劈得粉碎,砂砾残骸漫天飞舞。 苦儒浩然青芒遮天,妖皇诡异邪氛蔽月。一个三尺青锋护住心坎,一个碧绿狂刀直奔顶门。这个是浩气长存正道魁首,要舍身取义;那个是自在逍遥邪道至尊,欲铲灭异己。一个剑锋里闪几道寒光,一个刀刃上吐一条邪火。一个庄严如真武大帝生嗔怒,剑起还玉宇澄清;一个邪异似九幽魔神发桀笑,刀落毁九天十地。这个抖精神,不放半点空;那个觑破绽,哪容一丝闲。 两人这般刀来剑往,厮打了三百余合分不了胜负,周遭的物件早因受他二人波及,俱成了齑粉。 “来,接我这招,烈阳绝命!让我看看,你和韩则野那个废物有什么区别!”似是受够了缠斗,妖皇猛提真元,刹那间速度激增,话音未落,刀势却已劈到了苦儒面前。 苦儒与妖皇争斗已久,又怎么会不知道妖皇的这手段,妖皇刀疾,苦儒的剑却也不慢。周正将浑身气劲注入苦剑之中,横剑格挡,要硬接妖皇这霸道一刀。这一刀是妖皇全力的一刀,这一剑是苦儒全力的一剑,刀剑相交,将是怎样一番景象? 两人没有一个敢放松丝毫,而就在这时,妖皇腰间发出了叮铃铃的声响,原来是他挂在腰上的铃铛随风舞动。而就在这铃铛声里,一个虚影蓦地从铃铛中飘了出来,飘到了苦儒的身后。 “啊!” 虚影现出实体,却是一个持着短剑的美人。而现在她的两把短剑,正钉在苦儒的心口——由背后直直穿透到了前心。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得苦儒在与妖皇的角力中败下阵来,那必杀的一刀,在消磨了大半力量后,劈将下来,把没有真元支持的苦剑一刀两断,然后劈进了苦儒左肩——入体四寸,血如泉涌。 “你果然没有变,还是那么的卑鄙。”苦儒口鼻之中鲜血直流,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这种事有谁会在意呢?人们只在意谁是赢家。”踆燹的脸上泛起笑容,讥讽道:“你缠了我快十年了,到今天终于有个了断。你总说,你是为金水镇的无数亡魂,来向我索命的。现在我就成全你,让你这当年金水镇唯一的幸存者、丧家犬,去和你在意的那些人相见去吧。”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踆燹,你逃不掉的。”儒者的目光依旧清冷,不肯有丝毫地退让。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便是你这漏网之鱼丧命之时!”似乎早就猜到周正会这么说,踆燹听过周正说的话,竟然笑了起来:“不要尝试着激怒我,我不会再上当了。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你有不死之身。所以哪怕上次我将你斩首,你也还是活了下来,当时我还以为被我杀死的是替身。但现在我知道了,你有不死之身,而且你的不死之身是有弱点的,那就是你的心。你的力量都来自你那颗不死之心,如今你的心被魔刃贯穿,持续受到魔气的侵袭,根本就发挥不了治疗身体的作用。如果我早知道这件事,你早就死了三回了,哪里还会拖到今天?正道之光,今日就是你湮灭之时!”踆燹一边笑着,一边就要将刀拔出,给周正致命一击。 “再见了,丧家犬,我会把你的心炼成丹药,用你的力量,去杀那些你在意的人。不管是枕流书社还是儒教总坛,我都会好好地去看一看的,哈哈哈哈哈哈!”踆燹自恃胜券在握,自在在擎刀在手,散去了防备,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周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心里大喊一声:“就是现在!”默念了个御枪的法诀,只见他脚下的泥土翻滚起来,蓦地射出一道银色光芒,直直地刺向踆燹的腹部。踆燹大惊失色,想要闪躲,但已太晚,身子来不及发力,竟被这道银色光芒贯穿了腹部。而原本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周正,却像没事人一般,又恢复了功力。只见他右手快如闪电,竟破开了自己的腹部,从中掏出了一颗不住跳跃的金色心脏,旋即又将这颗心塞进了踆燹腹部那被贯穿的伤口。 “你往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踆燹想要伸手去把那颗金色心脏掏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真元都绞作一团,堵塞住了经脉,自己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种状况还有越来越恶化的征兆,踆燹只觉得体内的脏腑都隐隐作痛,肌肉也不正常地痉挛了起来。感受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和周正身上泛起的无边杀意,踆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朝着仍将剑牢牢钉在周正后心的部下喊道:“闻思绮,快救我!” 踆燹生性多疑,他对于自己信不过的手下,便会将他们炼制成阴神傀儡。阴神傀儡的原来是受害者浑身的精血,还有其他的矿石灵物,炼成之后,又将受害者的灵魂囚禁其中,作为傀儡的器灵。这样踆燹就可以完全地操控那些他需要,而又不怎么样信任的人了。 如果不刻意抹去意识,阴神傀儡的思想与生前不会有太大差别,武技之类的就更是与生前无异。阴神傀儡的最佳使用方法,毫无疑问是给其绝对的自由,任其自由行动。但踆燹的控制欲过强,又过于多疑,他将魔尊之女闻思绮制成了阴神傀儡,却仍不放心她自由行动。换作正常的拍档,方才周正猝然发难,就该立刻施以援手,解踆燹的围。但闻思绮不敢也不能,没有踆燹的允许,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直到方才,她都只能不住地往周正体内输送魔气,不敢有半分逾越。 现在踆燹终于解开了闻思绮身上的限制,但一切都已经太晚。闻思绮刚有动作,便被周正回身一掌,打得口吐朱红,飞出数丈远。 “没想到,堂堂儒教宗师,居然也会暗箭伤人,也会使诈!”踆燹阴着脸,一边用话拖着周正,一边通过元神波动,向自己布置在外围的阴神傀儡们下命令,让他们火速驰援。但周正却没有像他印象中的那个儒教宗师一样,为自己辩驳,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周正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苦色,他向前走去,走到了动弹不得的踆燹面前,将手中的断剑刺入妖皇的眉心:“省点力气吧,用我的道德换你的命,我觉得不算亏,我不会给你机会翻盘的。”说着,周正将自己的真元,透过苦剑,一点点地渗入踆燹的泥丸宫。 感受到死亡危机的踆燹,用仅存的一点妖力,对抗着苦儒真元的入侵。他的额头冷汗滴滴滚落,脸上也泛上了一片青色——那是周正真元的颜色。 “难道我今天真的要殒命于此,我的皇图霸业,我的皇图霸业还未完啊!”踆燹意识到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他的部下在赶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张狂,脸上写满了颓丧、不甘、痛苦、恐惧,与任何一个面临着死亡的普通人别无二致,他朝着周正高声地叫喊道:“我要死了,你告诉我,你往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你是儒教宗师,满足我的愿望,让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绝世高手的死,一样难看。 周正手上的真元不断,他看了已经有些崩溃的踆燹,想了想,说道:“你不是要我的不死之心吗,刚才你已经得到了。我塞给你的,就是我的不死之心。我们做过研究,不死之心会不断释放世间嘴纯净无暇的至阳之力,与你的邪阳妖躯正是死对头。不死之心产生的正气,与妖躯产生的邪气发生冲突,立刻就毁掉了你的运功经脉。” “不可能,人无心则死,你没有心,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听到了答案的踆燹浑身不住颤抖,他把周正的说法当成了对他的嘲弄。 周正加大了真元的传输速度,杀掉踆燹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但他追求的,不仅是要杀掉踆燹,他还要彻底抹掉踆燹的元神,让其无法转世。失去了金乌传承,妖族便会失去权力的正统继承者,为了争夺领袖的位置,难免一场恶斗。而这正是周正所期望的,人类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感受着自己的真元,一点点地灼烧着踆燹的灵魂,对他造成不可逆的创伤,周正又开口回答道:“韩则野把他的心给了我,事实上这一战,都是韩则野策划的。他让我问你,还记不记得他跟你说过的,死也要带着你一起死。” 踆燹如被雷击,几乎失语,缓了好久才换过起来:“韩则野把心给了你,你跟他不是对头吗?”他当然记得韩则野说过这句话,但鉴于韩则野说这话的时候,才刚刚被他震断了浑身经脉,刺破了丹田气海,他并没有把韩则野的话当真——他杀的人、毁掉的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向他放过狠话,如果把每一句话都当真,那他早就该自尽了。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为了诛灭你,我们达成了一致。”抹除元神的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周正又说道:“韩则野已经不在了,不过我答应他,要让你知道,你是死在了他的手里。韩则野说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拒绝我的挑战,但也绝不会正大光明地和我决斗。你一定会使诈,而你自以为诡计成功的时候,就是你防备最薄弱的时候。他把枪和心法都给了我,教会了我御枪之术,之前我用来打伤你的东西,就是他的枪头。” “可就算你换了韩则野的心,刚才闻思绮的攻击,也应该刺破了你的心脏,你怎么还有余力作战?” “我让尹岐黄改造了我的身体,将我的脏腑做了镜像调整。现在我所有的脏腑都是反的,心脏自然也挪到了右边。魔尊之女刺得越准,事实上就偏得越远,她所伤到的,其实只是我的肺。对你我这个级别的人而言,肺上的伤,可不算是致命伤。” “这也是韩则野想到的?我不信,就那个莽夫,我不信!” “我不骗你,这是我想到的。” 就在这一句话以后,曾经的妖族王者、半壁江山的主宰,便彻底消散在了周正的手下。不是死亡,而是消散。从此之后,天地之间,妖皇一脉的传承,就此终结。上古时代存留下来的洪荒异种,又有一支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接下来就是你了,魔尊之女。”看着踆燹的身躯失去活性,变成了一团不断增生的肉块,周正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闻思绮,向她宣判了死刑。 “不,不要,求求你饶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得很多,我会让你舒服的!”闻思绮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踆燹已死,他布置在外围用来拦截正道援军的阴神傀儡都已恢复了自由,自然不会赶来送死。她想要活命,就只能期望周正的宽宏大量。 “有多少人像这样求过你,可你放过他们了吗?”周正面无表情地走到闻思绮身前,就要仗剑诛魔:“放心,我的剑很快,不疼。” 就在这时,闻思绮忽然强压恐惧,松开腰带,轻解罗裳,她娇羞地看向周正,问道:“我美吗?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便为奴为婢,天天伺候着你,让你享尽人间极乐。”这是十年苦难生活教给她的东西,她知道自己很美,美到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拒绝。 下着雨的夜晚,月色不甚分明,周正站在她的身前,又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灰蒙蒙的一片幽蓝夜色里,只见紫纱衫子一截截褪下,雪一般的肌肤一寸寸显出,香肩、锁骨……一切的一切,白得刺眼,令向来道心坚定的周正也有了一瞬眩目的错觉。 她轻轻地将纱裙褪下,周正这时才意识到,她除了纱裙,竟再没有穿别的衣物。现在的她,赤着身子,微微含胸,并着雪白修长的大腿,安静地站在周正面前,垂眉敛目,一副任君采撷的温驯模样。嘴角渗出的血珠子,顺着秀气的尖尖下巴滴下来,滚落到了她因习武日久而没有半分赘肉的小腹,一二点的嫣红,被雨水打湿后洇开,红而妖异,却更衬出了她一身雪肌的白与润。 美,难描难绘。 然而在苦儒的眼中,这么一副美丽的躯体,似乎并不存在。 “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点尊严,你露出这堆没有灵魂的死肉,是羞辱我,还是羞辱你自己?”死肉,或许是对阴神傀儡最好的描述。儒者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欲念,话音落时,剑光一闪。一世的冤孽,一身的痛苦,终焉。 “啊……啊……”闻思绮看着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因为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几乎不可察觉。但就是这样一道小小的伤口,却让她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她体内的魔元源源不断地从这道伤口中倾泻而出,魔元散尽的时刻,便是她殒命的时刻。她伸手抚摸着那道伤口,不可思议叫喊道:“金色真元,自在大圆满?” 苦儒没有回答,因为他不会回答一个死人的问题。在那一声惊呼之后,闻思绮便倒了下去,倒在了一片泥泞之中。 昏昏月色下,淅沥雨幕中,苦儒斜着身子,耷拉着左手,踽踽独行,一边走,一边吟唱着一阕不甚着调的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走了几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走到闻思绮的尸身旁。一声叹,儒者发了一记劈空掌,在地上打出一个大坑。他把闻思绮先前褪下的衣物铺在了坑底,将她已冷的尸身稳稳地放置好,又脱下自己那有些残破的青色外套,盖在了尸身上。最后收拢了些泥土碎石,将这个坑填埋妥帖,这才转身离去。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章 泪染朱颜从零开始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密室里,紫衣少女盘腿而坐,一张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已显露出了祸国殃民的潜质。此刻她正在修炼内功,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是每日都需要做的功课。这种修炼并不艰难,也没什么危险,因此她也没有安排人给自己护法。 可是今天,她的状况却与平日不同。按时间来算,她早该结束今日的修行了。修行这种事与吃饭是一样的,只可循序渐进,不能指望一步登天。可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者说停不下来。只见她头顶白气氤氲,浑身上下青络暴凸,就连俊俏的脸上也未能幸免,浮凸的血脉随着时间的推迟越发清晰可见,泛着紫红色泽,场面触目惊心。 “求求你饶我一命……”少女的身子不住颤抖,脸上的毛孔里不断地渗着血珠,她的表情惊恐极了,仿佛生死掌于他人之手:“我便为奴为婢,天天伺候着你……”呓语之中,是无穷无尽的恐惧情绪。 密室里少女情况危急,密室外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了。 “思绮进密室多久了?”郭长老偶然经过密室,算算时间便觉得有异,心想闻思绮平素里一贯是懒于练功的,今天怎么在密室呆了这么久。事有反常即为妖,他便皱着眉头,向护卫询问道。 长老有问,护卫哪敢怠慢,他看了看一旁的线香,回禀道:“圣女已修炼了一个时刻多一刻的时间。” “你且把密室打开与我看看。”郭长老的眉心拧着,他总觉得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等“嘎”一声真的把门打开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猜来猜去也没猜到,闻思绮的情况居然这么危急! 郭长老快步走到闻思绮身前,伸出右手便往她头顶罩下,正按在天灵之上,磅礴内力顺着手心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入,引导闻思绮体内的内力循环。走火入魔是习武之人最怕遇见的突发情况,轻则保得残命,功力大减,重则全身瘫痪,命归黄泉。所幸闻思绮功力尚浅,又有郭长老这种功力深厚之人在一旁维护,总算是没造成什么太过严重的伤害——严重不严重是相对而言的,就闻思绮这个状况,没有个把月的修养,是无法完全好转的。 在郭长老将其体内狼奔豕突的魔元收拢起来之后,闻思绮微微睁开了眼,恢复了几分神彩。 “金色真元,自在大圆满?”清醒过来了的闻思绮,喃喃着说出这几个字后,忽的吐了一口黑血,将他顶着锅盖头的圆脸喷得一片黑红。 “思绮,你醒了?”郭长老与闻思绮的父亲虽然没有亲缘关系,多年的交情却让他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密一些。他自然不会因为被闻思绮喷了血水而恼怒,反而关切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搂紧了怀里。 闻思绮已经脱离了危险,可她的身体还是不住地颤抖着,她的眼中满是心悸、恐慌、迷茫。她抬起脑袋看了看郭长老那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脸孔,又举起了自己的手,放在面前,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许多遍——那是一双属于十一岁少女的、宛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只是其上的经脉因走火入魔而暴凸,使场面看起来有些诡异。 “难道是梦吗?”十年地狱般的生活,此时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万分清晰而实在。闻思绮已经无力分辨,那十年的日子,到底是真是幻,或者干脆只是自己走火入魔所见的虚妄景象。 “没事了。”郭长老轻轻抚着闻思绮的脑袋,怜爱地看着这个后辈。他老而无子,一贯把闻思绮姐妹视为己出,眼下见了闻思绮那迷茫痛苦的表情,郭长老不禁心酸起来。闻思绮就这么安静地伏在郭长老的怀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平和,她几乎都要仰天长笑了,笑自己的杞人忧天,笑苍天的不绝人路。“走火入魔又如何,就算武功全废又如何。”闻思绮这么想着:“再也没有比那幻境中的日子更难捱的了。” 可就在这时,本守在门外的护卫走了进来。说起来他只是个守门的,闻思绮是不是走火入魔,与他没有关系。但如果真有人要追究,那他也不见得就能推脱干净——郭长老只是偶然走过,就能发现不对,你天天守门,怎么就感觉不出不对来?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门卫不敢怠慢,眼见闻思绮的状态稳定了下来,便抢先一步进来请罪。只见他高高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下来,跪在闻思绮的面前,谦恭地为自己开脱道:“圣女,是属下无能,没有早一步发现您的危险处境,还请您赐罪。” 原本闻思绮的状态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她任由郭长老抚摸着她的脑袋,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平静。可就在这守卫声音响起的瞬间,她的身子没来由地一抖,不是那种恐惧带来的颤抖,而是愤怒带来的颤栗。 “你抬起头来。”闻思绮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会一剑刺死这个家伙。守卫依言抬起头来,望向闻思绮,他心里转着心思,却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本姓可是颜,颜色的颜?”闻思绮强压体内的疼痛感,微眯凤目,笑盈盈地道。 守卫闻言大惊,没有答话,却先朝着郭长老和闻思绮都磕了一个响头,急急忙忙地解释道:“郭长老,二十三对天发誓,绝没有泄露过自己的本名!”魔尊的近卫不得拥有自己的名字,都一律被赐姓“闻”,又以排位顺序为名。这守卫自称二十三,便说明他现在的名字是“闻二十三”。被赐姓之后再泄露自己本名,按照魔尊定下的规矩,便算是生了二心,须得废去武功,发配入“死矿”服苦役终身。 郭长老蹙着眉,正要询问闻思绮,看她是怎么知道闻二十三的本姓的。若是闻二十三的无心之失,现在魔尊正在闭关,便由他这个长老做个主,把这年轻人保下来也无不可。可若是故意泄露的本姓,那便无可通融了,须得知会教内其余几位长老,再一同施以刑罚…… 熟料这边郭长老才刚刚侧过身子,话头都未曾来得及抛出,那边闻思绮拼着加重内伤的后果,竟是强运魔元,飞一般扑上前来。闻思绮扑到闻二十三面前,使了个一心二用的法门,左手化爪,夺下了这守卫腰侧的长刀,右手则使了个掌,一掌将闻二十三掴得口吐鲜血,身子翻转便趴到了地上。 “圣女明鉴,圣女明鉴,小人绝没有故意泄露过自己的本姓,还求圣女看在小人自幼便服侍在你身旁,放小人一条生路吧!”闻二十三的功力自然在闻思绮之上,但圣女动手,一旁又有郭长老看着,他能怎么办?还手必是死路一条,他能做的便是动之以情。他印象中的圣女闻思绮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全无其父的张狂狠戾,向她求情,多半是可以幸免的。 闻二十三想得很有道理,只是很可惜,他所认识的闻思绮早就死了,死在了苦儒周正的剑下。现在的闻思绮,乃是重生之躯,两世为人的她,若是再分不清谁好谁坏、谁忠谁奸,那便真不如立刻抹脖子自尽算了。 只听得闻思绮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原本在郭长老安抚下已经平静下来的神态,又一次癫狂了起来。她没有向郭长老做什么解释,也没有回应闻二十三的话,直截了当地运足了魔元,一刀便搠进闻二十三的后心,这一刀之深,直到刀柄被身子挡住才算完,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郭长老先前也只当闻思绮还是那温柔少女,没想到她会骤然下了杀手,大惊失色之下,再想救援便已经有些晚了。 “你也配说自幼照顾我?”闻思绮的眼里满是泪水,如同溃堤的海潮,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她还没睁眼时,就负责着她的安危。如果不是因为重生的这番际遇,她一直将他看做嘴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但这个世间,最说不得的不是别的,正是“如果”二字。闻思绮记得清清楚楚,在自己的父亲修行《解离魔经》失败之后,魔教陷入内斗,就此分崩离析。失去了父亲羽翼庇护的她和妹妹,就成了继任者送给妖族王子踆燹的礼物。再后来,踆燹明着结盟,暗里便利用阴神傀儡术,成了魔教实际上的控制者。 闻思绮永远不会忘掉那一天的,就是眼前这个正在吐着血沫的男人,这个貌似忠良的男人,在踆燹篡夺魔教大权的那天,却是第一个叛变的。他从身后偷袭,一刀砍下了郭长老的脑袋。 “我早就归降了妖皇大人,追随你们这些弱者,根本无法实现我的宏图。哦,对了,不是说泄露名字就得废去武功吗?哈哈哈,记住,我叫颜……” “呜呜呜……”闻二十三已经丧命了,闻思绮却没有什么快意的感觉。看了看四周,眼前安宁平静的一切似乎都起了变化,变成了她最不愿回忆起的场景。她忽的大哭了起来,眼泪似五月雨,下了便无止无休。闻二十三的姓已经对上了,也就是说那段地狱般的回忆,并非是走火入魔带来的幻觉,而是她在未来将要经历的一切。她可以在现在杀掉闻二十三,可踆燹呢,苦儒呢?她杀不掉的人太多了,他们终究会一个个地出现,然后让她再次堕入万劫不复……人活着最痛苦的是便是没有未来,此刻的闻思绮正咀嚼着这种痛苦与绝望。 走火入魔、强催魔元,再加上现在的心神震荡,闻思绮再次口吐朱红,这一次的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了。 在郭长老看来,闻思绮这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闻二十三,又运起魔元,为她疗起伤来,同时出声安慰道:“思绮,没事了,我已控制住了你体内的气息,你只要稍微养上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但这些闻思绮都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小小的俏脸。 “姐姐,你好些了吗?” 看着自己妹妹无忧无虑的脸庞,闻思绮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有些不敢确定地答道:“恩,姐姐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很不好,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只要姐姐好,我就放心了。”在得到了姐姐肯定的回答后,闻思韵的小脸蛋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伸出自己粉嫩嫩的小手,拉住了闻思韵因为走火入魔而变得青络暴凸的手。两个人的手,一个美,一个丑,但一点都不影响妹妹深爱着姐姐的那颗心,这就是亲情。 “思韵,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保护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你!你相信姐姐吗?”闻思绮在自己的心里暗暗立誓,绝不让自己最疼爱的妹子,再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生活。 闻思韵甜甜一笑,糯糯开口道:“姐姐说什么我都信。”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温暖与光明——这是温室里的花朵才有资格展现的绝美容颜。很多人都喜欢嘲讽温室里的花朵,但毫无疑问,那种未经风雨,毫无杂质的温柔与单纯,是绝美的。 闻思绮占着年龄的优势,论起姿色,自然胜过自己的妹妹,但她的脸上写着犹豫、忧愁,甚至已经带上了几分阴鸷,便没了那种单纯之美。她发誓要保护闻思韵不受半点伤害,但无论怎么想,她都找不到对抗踆燹和周正的方法。 一邪一正两位魁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闻思绮眼下的幸福生活碾得半点渣子都不剩…… “要是父亲能练成《解离魔经》就好了。”闻思绮这样想着,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经历过一次重生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无法练成魔经的。三年后断龙石抬起,密室打开,昔日威震天下的魔尊便只剩下一副白骨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或许他现在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虽然这样想会让闻思绮感到沮丧,但她必须把情况往坏了想,她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或许我可以趁着父亲的事还未被人发现,先一步嫁给踆燹,帮他整合魔教……反正跑总是跑不掉的,我和思韵的元阴是他永远不会放弃的东西。”闻思绮想着,这或许是一个不算最差的方法——主动投诚和战败后成为礼物,完全是两个概念。踆燹并不是疯子,只要对他有利,他不会介意把率先投诚的闻思绮塑造成“良民”的典范。但说句实话,不到万不得已,闻思绮也不会这么做。首先,她恨不得能将踆燹挫骨扬灰,其次,与虎谋皮是很危险的,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烂人的道德上,似乎并不比寄托在运气上好多少。而且一旦踆燹像上一世一样掌握了阴神傀儡的制作方法,他还需不需要良民都是一个问题。 “再有就是苦儒周正……”闻思绮想到周正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说踆燹还有各种**,只要顺着他的**,或许还能取悦他,换取生存权。周正就是另一个极端,闻思绮记忆里的周正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七情六欲,只一心除魔卫道。就闻思绮而言,身为魔尊之女,魔教的当代圣女,自己身上的魔教印记是永远抹不掉的,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遇到周正,便难免是一番生死搏斗,这种矛盾根本没有办法化解。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闻思绮念着这阙词,心里想的全都是周正最后一战时的样子。他的修为、智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慈厚,为人忠贞不屈,谁能得到他的友谊,便永远不用担心背叛。周正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他曾山穷水尽,但不曾出卖朋友;他曾名满天下,但不曾折辱旧人。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这些句子简直就是为周正所打造的。甚至面对着一具尸体,他也尽力地维护对方的尊严。当时闻思绮的灵魂已脱离身躯,她亲眼看着周正如何为她披上衣衫,如何将她埋葬……闻思绮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周正才好,除了偶尔的迂腐,他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可正是那份迂腐,那种无法变通的除魔卫道之心,让闻思绮感到绝望,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苦儒,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闻思韵的却笑盈盈地开口,用稚嫩的童声问道:“姐姐,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呀,好好听。” “那是一阙词,要姐姐把下半阙也念给你听吗?” “好啊好啊!”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可是姐姐,这么好听的词,应该很有名才对,怎么先生从来没有讲过?”诗词歌赋什么的,可以陶冶情操,说来对修行也有所裨益。因此魔教之中也有教师,专门教教内的孩童断文识字。 听见自家妹子的甜糯嗓音,闻思绮心里的烦闷也减轻了几分,她艰难地抬起手臂,轻轻地抚着自家妹子那扎着包子头的小脑袋,说道:“先生没讲过也很正常啊,因为这首词还没被写出来呢……等等,还没被……踆燹说周正是金水镇逃出来的丧家犬,可现在是十二年前,金水镇的事还没发生,周正自然也就没有被枕流学社的人所救,就更谈不上什么儒教大宗师、正道之光……这些通通都还没有发生!只要我下手得够早,他就是我的人了!”周正每每诛杀邪魔,就会说是为金水镇父老报仇,他的生平故事便就此传开,闻思绮当然也是知道的。 “思韵,我爱死你了!”闻思绮大喜之下,居然不觉得疼痛,一把将妹妹抱在怀里,她终于找到了改变命运的正确方式:“哼,你这酸书生,上一世你说我是堆死肉,看你这一世逃不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古灵精怪的魔女,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报仇了。 ps:好了好了好了,这一下总没有人说我是牛头人酋长了吧?想看所谓“牛头人酋长版”的可以私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 第三章 越时空初啼龙象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金水镇是石桥县下最富庶的镇子,在平江府辖下的诸多镇子里,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出类拔萃。当地的百姓借着金水镇的蟹和茶两样物产发了财,他们平日里都在石桥县或者平江府里经商,只有到了时令佳节,才会回到镇上。 如今将近年关,平日里略显冷清的金水镇街道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平素在外经商和做工的人们回到了家乡,自然是要点上个清蒸鳜鱼、蟹粉豆腐、时蔬小炒,推杯换盏喝上几杯的,这一下便大大刺激了金水镇上酒家的生意。其中尤以金水镇上的老字号“悦客来”酒家的生意最为兴隆,酒席满满当当的已经订到了年后。 俗话说众口难调,做几年的酒家生意便不是难事,但要做得百年不倒,那可当真不是一件易事。悦客来酒家在金水镇已经经营了近百年,传到如今的老板手里,已经是第三代。每每有人向范老板取经,询问起他们家的生意经,范老板便会哈哈一笑,毫无隐瞒地据实相告:“吃好喝好。” 一般而言,谈话到了这里就要不欢而散了,无论是哪一家的老板,听到“吃好喝好”这四个字,十有**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然后阴着脸转身就走,留下胖得像熊猫一样的范老板站着原地,弥勒佛一般地咧嘴笑着。 等到前来取经的同行走了,范老板才收起憨笑,转身走回酒家之中,板起脸孔,朝着酒店员工们吼道:“门口盆里这批鱼是谁买回来的?我说过多少遍了,河鲜河鲜,讲究的就是生猛鲜,抓在手里跳不脱的鱼绝不能买!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还有后厨那批萝卜,难道我没告诉你们该怎么挑选吗?你就站在菜贩子那里,给我削了皮生嚼一个,必须要水灵灵脆生生,整个嚼完嘴里没有半分渣子的,才配得上我们悦客来的招牌,萝卜是谁买的,给我站出来!” 待得犯了错的工人站了出来,范老板又将那买菜的二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桩事儿才算是完了一半。或许有人会问,这怎么才完了一半,那余下的一半呢?余下的一半,就得等范老板亲自去将今日他不满意的食材买回来,这才算完。 世间多少事,都如这“吃好喝好”四字一般,说易行难,可惜这个道理并非人人都能领会。 店里的工人一个两个对范老板的性格都熟透了,知道他在食物品质方面有着极为严苛的标准,而且素来对事不对人,因此虽然被老板训了一顿,倒也安之若素,依旧是该干嘛干嘛。范老板则让人准备了车马,便往金水镇外的满渔村去。满渔村所在之处,正是金水湖一角,湖中的养料漂进来了便出不去,是一个天然的渔港,金水湖的多种鱼虾蟹,共计八样特产,便以满渔村的最佳。 “老虾,早上你给我店里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是不是一定得我自己来,你才肯把好货拿出来?”到了满渔村,范老板便找到了他的供货商,极不满意地说道:“是不是又把最好的那批鱼给状元楼了?”状元楼是县里最大的酒家。 “没有的事,我给你范老板的货肯定是最好的。”老虾笑嘻嘻地说道,心里想的却是:“谁给钱多谁是大爷。”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吧。有没有像样一些的鱼虾,我都要了。都快晌午了,别耽误了我的生意。”范老板看看日头,有些急切地说道。 老虾笑着说道:“现成的好货色是没有了,不过还有几张网没收,要不范老板您跟我一块儿去看看?要是实在没有您看得上眼的,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老虾我也没辙。” “得得得,你快点给我收网去。” 在范老板的催促下,一行人划着小舟便往湖上去。 “莫不是网到了老王八,这网沉得着实古怪啊!”一个渔工一边拉着网,一边说道。 “老鳖可是好东西,快些拉网,让我看看是不是。”范老板对食材的热爱,丝毫不亚于浪子对美妓的渴求。 领头的老虾脸色却不大对头,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不安,心想道:“该不是缠上石头树根了吧,老王八,多老的王八能有这般沉?只希望别毁了我的网。” 各人有各自的心思,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放慢,等到终于将这一网拉了上来,众人都傻了眼。原来这网里的,竟然不是老王八也不是石头树根,而是一个人,一个赤身**的人! “怎么……怎么是个死人!莫不是有人游泳不小心撞网里给淹死了?”船工嘴快,一下便说了一串。 “啪。”老虾想都没想便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打得船工脸上一片红,他厉声道:“你会在这数九寒冬下河游泳吗?你这猪头都不会这么傻,天下还有比你更傻的吗?定是对岸漂来的死人!”要真是有人游泳撞网里淹死,那老虾就算是摊上人命官司了,他怎么肯承认? “你打我耳光,我也是人,我也有尊严!我要拉你见官!”没料到这船工居然还有几分骨气,挨了一记耳光,立刻跳了起来。 “怎么,你要做叛徒,做两面派?这网是你亲手布的,你以为你逃得了干系?”老虾怒了:“你当年没饭吃,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都别吵了,人没死。”只见范老板不知何时蹲了下来,右手正搭在这个被网给卷住的倒霉蛋的脖子上:“还有脉搏,不过要是你们再不快点让他把水吐出来,那可就没准了。” 船工和老虾默默然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急忙忙抢救了起来。老虾一把将这溺水的倒霉蛋扛在了肩上,用肩膀顶着这人的腹部,小腿腰上齐发力,身子一下低一下高,肩膀便一下下地撞在了这人的腹部。撞了约莫有七八下,这人终于动了一下,喉头一滑,却没吐出一点一滴的水来,反而是吐出了一大口湿润温暖、令人迷醉的香气,就像是吹过春日田野、沾上了百花气息的风。气流涌出的同时,这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沉闷而狂野的低吼,如龙如象,震得范老板老虾他们三人一阵失神,几乎站立不住。连他们脚下的渔船,也因这声龙象之声而不住晃动,在水面上激起一层一层的波浪。 三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路,怎的身怀异象。 “你们是谁,我在哪儿?”最后还是这个年轻人开口打破了沉默,受到溺水缺氧的困扰,他的身体有些虚弱,说话也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发出龙象之声的人。 船工最是心直口快,不过刚想要说话,就被老虾瞪了一眼,又活生生把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老虾则挑了挑眉,闭口不言,他总不好说“你丫差点没死在我的网里”,这种时候沉默就好了,总有热心肠的人会出头的,想到此处,老虾瞄了范老板一眼。 范老板果然没有辜负老虾的期望,他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将这件绣着团云纹的蓝色缎子衣服披在了这溺水的年轻人身上,开口说道:“这里是金水镇满渔村,不知道小郎君是哪里人士,怎的在这隆冬时节溺了水?”范老板见这年轻人有八尺身量、面如冠玉,虽是土木形骸全无修饰,但却更显出龙章凤姿、气质不凡。又见他手脚之上皆是一片细腻肌肤,没有半分茧子,几乎堪比富贵人家的小姐,便笃定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心里带上了几分敬重,一开口便称了一声“小郎君”。 “我叫周正……我……我……”周正期期艾艾,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是不断地扫视着范老板等三人。烦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小船外的水面上,随后身子一颤,仿若遭了雷击,好几个呼吸之后,他回过神来,却用手抬起了自己的左脚。范老板等人见周正似乎还没能从溺水的慌乱里回过神来,就一直看着没说话,想等周正自己镇定下来。周正抬起了自己的脚,他们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看到周正的左脚脚掌心里有三颗成“品字形”的黑痣。 看到了那三颗痣,周正镇定了一些,又抬眼去看船外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一看倒影,却又暴躁了几分。如此这般,周正的目光在脚底板和水面上来回了七八次,他一声长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向后倒去摔在了船舱里。 “小郎君你怎么了?” 周正看了看带着关切神情的范老板,用一种郁闷得近乎悲壮的语气回答道:“我穿越了!” 穿越了!周正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他犹记得自己正在赶设计图,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就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可怎么一睁眼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一开始周正还以为是有人和他开玩笑,但当他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就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玩笑,因为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不是因为脚底板的那三颗痣还是原来的模样,周正死也不会相信这个长得像白皮肤古天乐那样的帅哥会是他自己! 好吧,什么都可能是假的,身边这三个古装的家伙可能是别人雇来搞恶作剧的,这条渔船也可能是道具,甚至这片正泛着波光的湖也是道具,可周正他自己的脸总不可能是道具吧? “这一定都是幻觉,部长,你快出来吧,我下次再也不敢睡觉了,我一定先完成任务再睡觉,部长……我要画设计图!”与那些饱受起点毒害的小年轻不一样,他可不会为自己穿越而感到兴奋。相反的,作为没有一丝浪漫情怀的书呆子工科狗,他很理性地分析了一下他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画设计图的现代人在古代能混出个人样的概率,不是零,胜似零:“我还要回老家结婚啊部长!” 范老板和老虾都是持重的人,并不爱乱说话。船工可就不这么想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长得帅有个屁用,还不是个傻子!”尽显智商上的优越感。 第四章 入金水跌坠软红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等到周正终于将心中的无奈发泄完,回过神来才发现渔船已经驶回了满渔村。原来范老板心善,他心想周正在冷水里泡了许久,只靠他那件锦袍御寒是撑不了多久的,怕周正久寒伤身,便放弃了继续收网的计划,决定先带着周正去满渔村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喝上几口热汤。 老虾在满渔村颇有几分威望,众人又知道他是随着挑剔得出了名的范老板出水打鱼,因此他的船刚靠岸,还没系好固定用的绳索,村里闲下来的渔人便围了上来,纷纷攘攘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运气好,给老虾你网到什么好宝贝了?是鳜鱼还是河鳗啊?” 老虾斜着眼将人群扫视了一番,看到了几张与自己不对付的面孔,冷哼了一声,说道:“从湖里救了个人,没顾上生意。”说着便替范老板开道,让人群让出路来,要带周正去暖和暖和,在开道的同时,顺便抽冷子给那几个看热闹喝倒彩的对头来了几下阴的。 周正就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去到了老虾的家里,他像木偶一样由着老虾和范老板替他安排――先是喝了一杯呛口的烈酒,接着又洗了个相当热的热水澡。蒸腾着白雾的热水,将他的皮肤烫得微微发红,周正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热量,这份热量一点点地驱走了他体内的寒气。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就穿越了呢?”周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不过很快他就忘掉了这个问题,因为以他的知识,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就算能知道答案,似乎也于事无补,他并不认为自己能逆转穿越的过程,于是他又换了一个问题来问他自己:“我该怎么办?”这是一条工科狗的严谨思维模式,先是why,然后是how。 泡在热水里的周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徒劳地思索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现在的他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在他所熟知的中国古代历史中都不确定。 皱着愁眉洗完了澡,收拾了一番仪容,周正再次出现在范老板面前时,没了溺水的狼狈,更显出了浊世佳公子的风采。只见他面如冠玉,白璧无瑕,目若点漆,似有电涌,八尺身躯昂然挺拔,仿佛孤松独立,纵然是范老板这种见多了富贵公子的人,也不禁拍手叫好,大赞道:“恍若玉山上行,好一个俊俏小郎君!”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周正见了范老板,一躬身便要道谢,可乍一开口,多谢两个字后面却怎么也接不上合适的称呼,沉吟了许久,才总算憋出了一个“阁下”来。 “小郎君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说来也怪,我与小郎君应是素未谋面才对,可我怎么看小郎君,都觉得有几分面善,却偏偏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想来也是缘分。”范老板摆了摆手,笑着请周正先落座,然后说道:“听得小郎君口音,可是北方人士?” 听得范老板这句话,本来心情有些忧郁的周正差点就没笑出声来,他哪里是什么北方人士,他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苏州,从幼儿园开始就推行普通话教育,说不好苏州话的苏州孩子一大把,说不好普通话的还真真是少见,最多就是有点前后鼻音不分,但在范老板听来,却算是非常标准的北方官话了。不过说来也巧,之前是心烦意乱没有留心,现在周正冷静下来了才意识到,范老板和老虾说的话,与周正所熟知的苏州话非常相似,可以说是没什么差别,想来这个地方放到地球上,也应该是吴语区。 周正正想用苏州话回敬一下范老板,好让范老板晓得,他周正不是什么北方人士,不过话没出口,他便改了主意:“记不得了。”顺带还无辜地摇了摇头,摆出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过后大脑疼、小脑疼、大小脑都疼的痛苦表情,表明自己是个失忆人士――失忆可以拿来作为一切不符合当代标准的行为和思想的解释,即所谓如果接受了这种设定,看什么都可以萌萌哒。 “哦……”范老板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不知小郎君还记得些什么,如果有多些线索,老朽也好让人传些消息出去,好让小郎君与家人早日团圆。” 周正再次摆出了绞尽脑汁过后大脑疼、小脑疼、大小脑都疼的痛苦表情:“我叫周正,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范老板听得周正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拈了拈胡须,说道:“若是如此,恐怕便有些难了。不知小郎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如就到老朽的酒店呆些日子,总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所在,也少不了小郎君的吃穿。当然,老朽也会尽力帮小郎君找寻家人,小郎君看这样可好?”范老板家有乐善好施的祖训,这不是他第一次收留落难之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全凭先生做主。”周正向着范老板做了个揖,如是说道。 范老板则笑着摆手推辞:“哈哈哈,你就跟老虾他们一样,叫我一声范老板就好了,先生不先生的,我一个生意人也担不上。” “那接下来就要蒙您照顾了。” “好说好说。” 交谈过后,范老板又找来老虾,一改方才的忠厚长者模样,脸红脖子粗地大吼大叫了一番,逼着老虾发了个“一定优先供货”的誓言,这才放下心来,要带周正回镇上去。 周正临走的时候,听到老虾在那边阴恻恻地嘀咕着“救命”、“王八蛋”什么的。后来周正才知道,老虾原是外乡人,小时候逃难逃到了金水镇,是受了范老板他爹的救济才活了下来,并最终扎根满渔村。 “要不是你们家救过老子的命,老子才不招待你们这种王八蛋客户!”在以后的日子里,在陪着范老板到老虾这里取过好多次货之后,周正终于完整地听清了老虾嘀咕的这句话的内容。 范老板家三代人都一样的乐善好施,也一样地极端挑剔。 言归正传,与老虾约好了供货事宜,范老板便引周正上了自己的马车,让车夫将车驾得稳些――虽然除了失忆,周正表现得一切都好,但范老板却不相信,在他看来,没有一个人能在冰水里泡那么久而不受伤害,要知道,周正被捞起来的时候可是昏迷的! 马蹄踏踏,北风呼呼,只花了没多少功夫,范老板和周正就回到了悦客来前。酒店里的工人远远看到范老板的马车回来了,在马车停下来前,便已经有人等在了路旁,准备将范老板带回来的鲜货搬回后厨。 但这回却与往常不同,往常范老板回来时,他的马车后面都会挂上一辆满载食材的板车,这一回范老板却没带回板车,而是带回了一个男人。 “老板,这……老板娘能饶得过你?”酒店里的工人伙计,都知道范老板的脾性,知道他为人和气,只要不涉及酒菜的质量问题,其他话题都很难让他生气,平日里与他说话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此时此刻这伙计见老板带回来一个白面小后生,还当是范老板的私生子,惊呼了起来。 范老板看着伙计的眼神和表情,自然知道他在瞎想什么,难得地板起脸哼了一声,说道:“胡说个什么,拿一份我的帖子,去请李姑娘,便说范某有事相商。切记,若李姑娘问起我这里有什么事,你只推说不知便可,切不能胡言乱语。” “是。”伙计见范老板表情严肃,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返身回酒店里拿了帖子,便往李府快步行去。 眼见伙计已经出发,范老板做了个延请的动作,请周正往悦客来里去坐。周正从马车上下来,向范老板抱拳言谢,然后才迈了步子向酒店内走去。 范老板在周正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又盯着周正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直到周正完全走进了酒店,范老板才有些羡慕地说道:“要是我的私生子有这么帅,被老婆子罚跪搓衣板我也认了!”这喃喃自语的两句才刚出口,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皱了皱眉,继而自我解嘲道:“呸,要是老婆子能生出这种俊俏公子,那她肯定是偷人了!” 第五章 悦客来凤凰出场(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趁着伙计去往李府的这段时间,范老板将周正拉到一旁,小心嘱咐道:“待会儿还要小郎君吃些亏,等李姑娘来了,你便装作是我的伙计,侍立在我身旁,不可落座,亦不可多言,否则恐怕事有不成。至于个中缘由,我不方便细说,还请小郎君见谅。”语气之中多有抱歉的意味。 周正闻言,略一思索,想道:“我是一个穿越人士,还能怕什么呢?难道这个李姑娘神通广大到能从地球把我的家里人招来?寻找家人什么的是无稽之谈,但以后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诸多事情还要靠着范老板这个热心人,不可逆了他的好意。”便点头应了下来,说道:“先生见多识广,一切都依您吩咐。” 见周正态度恭敬,说话又体面,范老板心里对他更多了几分喜爱,又笑着回了几句“小郎君通情达理”之类的客套话,之后范老板便粗略地向周正介绍起了这个李姑娘的事情。 李姑娘是金水镇上富户李家的长女,也是李家唯一一个女儿,在她之下,李家的嫡传便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弟弟。李姑娘的弟弟在县里随着名师进学,而她的父亲则在外经商,因此金水镇老宅便由李姑娘一人说了算。李家累世经商,不消说是在金水镇或者石桥县里,便是在平江府中也有不少人脉耳目。范老板让伙计去请李姑娘,便是有心借助李家的力量,帮周正寻找亲人。 “李姑娘到了。”伙计先一步跑进大堂,气喘吁吁地向范老板回报道。 周正随着范老板起身迎到门外,正见一顶红缎做帏、垂了缨络的锦绣女轿,由四个身强力健的健妇抬着,来到了悦客来的门前。这女轿甫一落定,轿中人不似一般闺秀等着抬轿子的去揭那轿帘,而是自己动手将轿帘揭起。周正定睛看去,先是一只恍若无骨的素手,而后是一截鹅黄锦绣的袖子,不紧不慢地从轿帘边缘伸了出来,将纹了锦绣的轿帘挑起。 女轿之中走出一个美貌女子,只见她一双丹凤眼,两条柳叶眉,肌肤洁白胜雪,面容娇艳羞花,身量高挑,丰满多情。她下得轿来,目光在周正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便径直走到了范老板跟前。 “不知范叔叔寻我何事?”美人轻起红唇,音调清脆,如凤凰鸣。这话是对着范老板说的,李姑娘的目光却斜着落在了周正的脸上,颇有几分不屑的模样。周正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李姑娘目光中的不善意味,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这才穿越了一天,是怎么惹到了李姑娘这个本世界土著居民的。不过因为先前答应了范老板的要求,此刻纵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周正也只是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站在范老板身侧。 而周围的伙计伙计似乎对此是司空见惯,他们之前便因为周正人材出众、得范老板喜爱而有几分妒忌心思,现在见周正受窘吃瘪,虽不能拍手称快,但幸灾乐祸的心思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在脸上显着,一个个地窃窃笑着。 范老板抱拳一笑,说道:“此番又要麻烦姑娘了,此事一二句分说不清,还请移步店内,仔细说与姑娘听。” 李姑娘微微颔首,便跟着范老板向酒店里走去,三人到了酒店二楼的雅间内,范李二人落了座,周正则依了范老板之前所言,装作伙计,侍立一旁,不言不语。 “其实我请姑娘来,是因为今早发生了件怪事。”范老板落座之后,言简意赅地将他如何去了满渔村,怎么又捞了个人上来一一述说了起来,只是耍了个小花腔,并不说周正就是那被救起之人,而是说那被救的外乡人因为受了寒气未能复原,还在满渔村养身子。说完这些之后,范老板才说道:“我请姑娘来,便是想借贵府的人脉,传些消息出去,好让这位公子能早日和家人团聚。” 听完了范老板的叙述,李姑娘展颜而笑,妍丽万端,好似桃花满开,如同凤凰鸣般的娇柔语调再次响起:“这世上俗人太多,一年里不知要给文昌文曲平添多少香油贡品,又怎知天自有眼勘贤愚,也只有范叔叔这样仁厚心善的,才担得起这份福报。他们平日里不做善事不积德,看着范叔叔家一门中了两个举人,便又眼皮薄了起来,当真可笑!”眼皮薄是平江府话里眼红的意思,说的便是见不得人好。 纵然是周正这个现代来客,在得知范老板家有两个儿子都中举时,也不禁愣了一下,叹了一声“当真是好福气”。虽说周正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很浅薄,并不了解具体而言,成为一个举人到底能为家里带来多少好处,但《范进中举》他还是看过的,其余的古典小说他也看了一些,也知道只要是考中了举人,便可得那些白身的,朝他喊一声“举人老爷”,能得到朝廷发的银钱,也能出仕做官。 范进中举前多么落魄,多大一个人,被他的屠夫老丈人像孩童一般训斥,说范进是个“丢脸的东西”,说自己把女儿嫁给范进是“倒了运”,甚至说“不知我积了什么德,提挈你中了个相公”。后来为了参加乡试,范进去向岳父借盘缠,更是被岳父喷得狗血淋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撒泡尿照照自己”云云。最后范进还是偷偷摸摸去参加了乡试,连累得家里断了好几天的粮,不必多言,他自然又被老丈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结果呢,结果范进中举了!这时候他那老丈人是怎么说的――姑老爷才学高、品貌好,张府周府的老爷都比不了,像是有福运的……当初女儿到三十多岁也没嫁人,多少富户要结亲也没答应,就是看着像要嫁个老爷,如今果不其然云云。 而当地的张乡绅跑来一上手就送了三进三间的房子一所,纹银五十两,口口声声喊着“世兄弟”,弄得好像很熟一样。范进没中举以前,两家人家都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了,怎么没见“世兄弟”跑来救济他,偏生中举了就是兄弟了。 这就是科举制度下,举人的地位。而眼看范老板也不过四十多岁五十岁不到,居然有两个儿子都青年早发,中了举人,这可当真是了得!范进那种老货中举了都有人捧,何况范老板家这两个麒麟儿,人家年纪轻轻,将来大有可为。 “那是孩子们自己争气,运气也好。像我家老大,此番会试不是又没中了,所以说考试这事,也没个准。”范老板自然不会像范进的老丈人那样,漫天漫地地吹法螺,相反的,他倒是谦虚的很。不过脸上的笑意却瞒不了人,可见他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满意的。 “范叔叔,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天下这么大,又有几个人能在二十多岁就中进士?依我看,克仁哥和克义弟中进士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倒是我家小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中个秀才回来。我爹爹也是的,明知小弟不是那块料,偏还要逼着他进学,进学有什么好,学那些假惺惺的道学先生么?嘴上讲着仁义礼智信,心里不见得在想什么东西那。”话说到了一半,李姑娘见范老板面色有些尴尬,这才想起了范老板家还有两个“进了学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连忙补救道:“想来进学还是好的,像我这般无才无德的女子,未曾进过学,竟连个话也说不好,又惹范叔叔生气了,还望范叔叔不要见怪。”范老板家有三子一女,分别唤作克仁、克义、克礼,女儿家闺名则未曾有人得闻,只知道小名叫做蔓儿。 范老板一直以两个儿子为傲,听李姑娘贬低读书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但见李姑娘一转眼又把话圆了回来,仍是不禁莞尔,笑道:“什么无才无德,整个金水镇,真说到天资聪颖,谁不晓得就数你这丫头第一?当年克义上的还是私塾,你家给你弟单独请了先生,克义也常去旁听,每每去了便说你博闻强记,虽是女子,更胜男儿,说只论天赋,便是克仁也输你一段。又说你年纪虽小,府中事务却操持有度,在生意上也是个能做主有本事的。克义常开玩笑,说你身量高挑,若画个妆去,说不定挣揣个状元回来也未可知。” “范叔叔又拿我开玩笑,我读书那会儿才多大一点,拢共也没读几本书,勉强识字罢了。”李姑娘见气氛回转了,便说起正事:“我待会儿让人送十两银子来,还要麻烦叔叔你帮着给那位落难的外乡人买些药物补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大奸大恶的,落难到我们金水镇,总不能教人饿死在这里。” “姑娘有心了,会有福报的。”范老板看着正在说话的李姑娘,脸上是宽慰的笑意,心下不禁感慨道:“容貌、心地、才华,浑身上下,处处都是人上人的资质,若她没……倒是克仁的良配,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命苦。” 范老板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周正则犯了错。周正自己是个心善的人,现在见李凤凰长得俊俏,更难得有一副热心肠,便忘了范老板让他“扮作伙计低调做人”的吩咐,颇为欣赏地望向了李凤凰――男人嘛,总归是这样的。这一望不打紧,李凤凰心思敏捷,对望了回来,四目相对,便惹出意外了。 “对了,范叔叔,既然那外乡人就在满渔村,不如让我去为他画上几幅肖像。我自认也有一手好丹青,想来有图有真相,找寻他家人时,也会方便许多。”就在范老板心思运转时,李姑娘乌溜溜的眼眸里光华一闪,忽然说了一句话,让他猝不及防,不知该怎么回应。 第六章 悦客来凤凰出场(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这不好,这不好,怎么能劳烦姑娘去满渔村那种粗鄙的地方。” “范叔叔不是常说想做好人就不怕麻烦么,再说了,这两年我施粥赠药,去过的粗鄙地方可多了。”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你为一个青年男子画肖像,恐怕不好。” “难道我还有名声么?” “……”范老板语塞了,他不知道李姑娘怎的忽然纠缠起这种小事来。 “是不是范叔叔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不方便,我自己也可以去满渔村。大冬天从湖里捞起来个人这种事,想来也算是条奇闻,知道的人总是不少的,我总能找到那个外乡人。”李姑娘半眯着眼微笑着,她丹凤眼的特征,让她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她双眸中光华闪耀,一看便知,这双眸子的主人定是聪慧万分的。 范老板见了李姑娘的表情,便知道瞒不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子对着周正说道:“周小郎君,与李姑娘打个招呼吧,往后你找寻家人之事,她要为你出力的。其余的十两银子什么的,你也都听见了,她是个热心肠姑娘,就是嘴上不肯饶人。” “在下谢过姑娘。”周正把范老板的话听在耳朵里,抱拳做了个揖,他想着这个礼节总归是不错的。没成想之前八面玲珑的李姑娘,现在却像是个木人石像,居然一点谦让也没有,大刺刺地受了他的礼,而且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回了一声冷哼。 “范叔叔,你在镇上是最有面子、声誉的,还希望你好好照看着这位外乡来的公子,免得他受了我们这里大姑娘小媳妇的拐带,污了他冰清玉洁的身子。” 这话从李姑娘嘴里说出来,落到范老板和周正的耳朵里,两人的两色都变了。周正虽是个书呆子、工科狗,但智商是不低的,这种贬低意味明显的反讽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摆明了就是说周正是个登徒子,要范老板好好管教他!一个人越是性子单纯直率,便越受不得别人的冤枉。周正喘着粗气,一下就要冲上来找李姑娘理论。范老板见周正气得脸色发红,他正想把周正拦上一拦,却没想到周正身上力量奇大,竟没拦住。 周正一步走上前来,怒道:“什么家人我可以不找,你的银子我也可以不要,但我要你收回你的话!” “我便不收又如何?”李姑娘的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我……我……我……”周正正在气头上,连说了三个我,却没说出个下文来。不收又如何,打她么?周正从来不打女人,甚至没跟女人发生过争执,在女孩子眼里他是块石头,女孩子在他眼里,不过是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的一种生物而已。除此之外呢,难道去法院告她么?开玩笑,在这种封建时代因为这种事情去见官,少不得落一个嘲讽父母官智商的罪名,被打上几十棍子赶出来。 那么周正能干嘛? “人人生而平等,我们享有同样的人格和尊严,我们现在面对面地站着,我并没有去侮辱你,为什么你要侮辱我?”周正敛了怒气,义正言辞地说道,没错,无论何时,周正都相信,自己是可以讲道理的!在现代社会,我们一般把这种书呆子当傻子看,而很不幸的,一直都钻研数理化的周正和傻子比起来也没差多少。 “哈?”李姑娘愣了一下,她惯爱捉弄这种看着英俊斯文的青年,把他们逼入窘境,最后让他们斯文扫地。但现在,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她得到她想要的,她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并没有出现,她心想道:“这个傻瓜在做什么,和我讲道理?”封建时代男尊女卑,说的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哪有男子和女人讲人格、讲尊严、讲生而平等的?周正这一套话,把李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而她一愣神下,脸上刻意摆出的嘲弄神色也淡了下来,连带着本来已经准备好劝架的范老板都忘了动作。 “现在你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了吗?”周正见李姑娘神色松动了些,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便把话头又说了一遍,不卑不亢地又要人家道歉。 李姑娘却不接话,只做了个倦了的表情,有些慵懒的说道:“谁要和你这种傻子道歉,我有些乏了,范叔叔,恕我先走一步。”说罢,直起身子便往雅间外走,身姿娉婷,摇曳生姿。 范老板见状,拍了拍周正的肩膀,对着有些迷茫的他说道:“也不知她是怎么意识到的,不过反正前前后后小郎君都在场,好的坏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李姑娘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最善的,只希望小郎君不要怪她。”说罢,便快步追了出去。 一个是缓步走,一个是快步追,范老板追到悦客来门口时,李姑娘刚刚上了轿子,正准备起程。范老板向抬轿子的四个健妇打了个招呼,她们素知范老板和自家老爷小姐关系极好,又知他是两个举人老爷的爹,不敢怠慢,便停下了轿子。范老板便这么走到轿子旁,在轿子的小窗口道歉:“都是我安排得不妥当,害姑娘又生气了。” 锦绣的帘子被一只玉手揭起了少许,露出了李姑娘小半张俏脸,范老板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得她悠悠说道:“范叔叔是知道我脾气的,何必放个人来气我。” 范老板却也有自己的理由,他解释道:“姑娘你古道热肠,这我是知道的,别人未必晓得。这一回又要劳你费心思,我总希望教别人知道,能记得你的恩情。” 这话说出口来,本托着帘子的玉手收了回去,范老板便一点轿子内的光景都看不到了。同时轿子里也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没再传出声音,过了许久,才传来悠悠一声叹,一直都显得清脆动人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一个下贱女流,要谁记得我的恩,谁又记得我的恩?起轿回府。”声音里有一种难言的忧伤和疲倦。 目送着轿子离开,直到双方相隔了约有三四十米远,范老板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快步跑上前去,气喘吁吁地问道:“姑娘是怎么识破周小郎君的?” “八尺昂藏,目光如电,何似人下人?”轿子里传来了回答,简单十三个字。 范老板闻言哭笑不得:“看来长得俊俏也未见得全是好事。” 带着苦笑,范老板又快步往回赶,周正还在酒店里犯迷糊呢! “不知我怎的就惹了李姑娘?”周正一头雾水。 “事关姑娘家的名节,本来我不想说。不过现在纵然我不说,你自己肯定也是要去问的。那些传闲言碎语的喜好添油加醋,最为可恶,还不如我说了。”范老板有些唏嘘,说道:“李姑娘新婚之夜被夫家给退了回来,据说是因为并非云英处子。” “啊!”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啊,周正虽然是个现代人,但他也完全理解在封建社会女子贞洁的重要性,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说什么“我抽烟我喝酒我打架……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姑娘”,那肯定是要被父母乱棍打出家门的。提到贞洁问题就更严重了,毫不夸张地说,在这样一个时代,出了这样大的丑闻,李姑娘的一辈子就算是毁了,能跟她门当户对上的人家,是不可能再看上她了。甚至是家世比她差一筹的,都不会把她当成可做正妻的选项了。至于做妾,就看刚才李姑娘的傲气模样,谁能让她低头做妾? “但这关我什么事啊?”周正觉得他就是新时代的……不,旧时代的窦娥! “那个男人也跟你一样,八尺昂藏,雅量非常。”范老板说出了一个简单到几乎荒谬的理由,用白话文来说,就是――那个负心汉和你一样帅,帅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难道长得帅是我的错吗?”某人不禁怒吼,而范老板的回答简洁干练又斩钉截铁:“是的!” 第七章 李家府周正入瓮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金水镇说大不大,周正跟着范老板才吃过午饭,李姑娘差来送银子的人就到了,是一个健妇,骑了一匹青骢马就到了悦客来前。她下了马进到酒店里,找到范老板,便拿出了一个青布小包,交给了范老板。范老板将青布小包拆开,只见其中正是两锭雪花花的银子,足足的五两一锭。 “范老板,我家姑娘让我给您和周公子带个话,她说她今天心情不好,累及你们本也是无心之过,还望范老板和周公子海涵。”健妇朝着范老板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 范老板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有些纳闷,李姑娘讨厌帅哥是向来就有的事,怎么到了今天,居然愿意道歉?略一思索后,他只当是李姑娘给了他这个长辈面子,便笑呵呵地应承了下来:“好好好。”转头又和周正说起话来:“你看,我便说李姑娘心是极好的。”周正一直都做技术工作,人际关系方面很简单,心思单纯得很,见李姑娘知错能改,便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此时健妇又说道:“我家姑娘还让我请周公子过府,说要为公子画上两幅肖像,以表歉意。” “不用麻烦了吧?”周正看了看范老板,从他本人的角度,他是不想去,因为他是穿越人士,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真的找到什么家人,去李府见李姑娘什么的――两人不久前才有过争执,见了难免尴尬。 范老板却不这么觉得,他是个老好人,一直相信冤家宜解不宜结,因此他说道:“要去的要去的,人家姑娘家都放得下来,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好男儿胸怀像大海。” 范老板都这么说了,周正自然也就不好意思不去了,没奈何的他在健妇的帮助下上了马。健妇将马头一勒,青骢马“呼嘘嘘”地嘶了一声,便撒开蹄子,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哒哒哒哒,也不知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击了多少下,周正只觉得自己的大腿都快磨破皮了,健妇终于将马头一勒,让马儿停下了脚步,说道:“周公子,到地方了,你该放手了吧?”周正闻言回过神来,急忙将双手从健妇腰上挪开。方才马跑得快,周正又是头一次骑马,害怕之下便将健妇拦腰抱住,以此来稳固自己的身形。一路之上,两人便是这么身子相贴,直到现在。 周正红着脸,从马上下来了,低着头,朝着健妇做了个揖,抱歉道:“我实在是没怎么骑过马,这一颠簸,就失了方寸,还望见谅。”周正一边说,一边拿余光偷偷瞄这健妇的表情,唯恐这健妇算起他轻薄无礼的罪状,只消喊上那么几声“流氓”、“色狼”什么的,那他这个新世纪五好青年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阿q调戏吴妈,喊了一声“我要同你困觉”,回头就饱吃了秀才公的竹杠,后来吴妈寻死觅活的,阿q又赔了一笔“巨款”,方才解脱。 不过这样的场景并未出现,周正扭扭捏捏的,健妇却大方得多。换了旁人她或许要发发雌威,但她见周正俊俏得很,心里本就有些喜爱,此时见了他脸红的样子,就更是嘻嘻地笑了起来,说道:“小郎君怎的不走了,难道要我给你封红包么?似你这般俊俏的,恐怕比寻常的价格要高些吧?”言下之意便是嘲笑周正是个初哥,自己和他有些身体接触倒是占了他的便宜,这两句话落到周正耳朵里,他的脸就更红了。 “恩,走……走。”周正见健妇颇为泼辣,就愈发的窘起来了,也不敢多说,就跟在人家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李家是平江府里也有些名气的富户,其财力自然不可小觑,这李府建得气势恢宏,朱栏白石琉璃瓦,绿树清池水上亭。其间景物精致错落,美不胜收,比之周正前世所见的拙政园什么的,也只是差在了面积上,光论这园中景物的精美,倒也当真是不遑多让。 “这里是会客厅,姑娘便在此处品茶,公子且进去吧。”健妇将周正领到一个厅前,做了个延请的动作。 周正作揖称谢,没成想又被健妇作弄了一回:“公子倒不必谢,只消见了姑娘,不告我的黑状,说我轻薄了你便好。”周正闻言,这脸哪里还是红啊,几乎就黑了,他心想道:“这李姑娘天资聪慧、脾气古怪,她手下的人也没一个好对付的。” 就在周正想着事情的时候,健妇已经退下了。周正抬起头,只见这厅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錾银大字“成蹊厅”,想来是因为自家姓李,所以取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寓意。走进厅内,只见十六把楠木交椅两溜排开,李姑娘正坐在排头的交椅上,看着不知什么书。 “李姑娘。”无论心里怎么想,见了人,该有的礼节总是该有的,周正走上前去,做了个揖。 “坐下吃些瓜子,都用龙眼水煮过,可香甜了。”李姑娘明眸一笑百媚生,素手轻摇,便招呼周正坐到她身旁的位子上:“中午时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莫怪。”仍是那凤凰鸣般的清脆嗓音,只是这回因是道歉,更多了几分娇柔和委屈。只要不是木人石心之辈,哪个能受得了这般“折磨”?周正也只能很没出息地败下阵来,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那便好,我就说周公子容貌非凡,定不似寻常愚夫、市井之徒那般小肚鸡肠。”说着,李姑娘皱着眉头捧着心,好似真的备受煎熬:“可周公子你真的就完全原谅小女子了么,心中当真是一点芥蒂也没有了么,若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如意,那就是小女子的罪过啊!”说着说着,便有点点珠泪滴落,打在地上。 “……”周正愣了,如果李姑娘跳起来给他两耳光,他都会觉得好受些,谈不拢的话,大不了我走就是了。可这怎么就哭上了?周正最受不了女孩子哭,见到有女孩子哭便迈不动道,一定要等云开雨霁、破涕为笑了,他才能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去。眼下李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周正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十二生肖属备胎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真的原谅我了么?”李姑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周正,姿态柔美、神情哀婉,便是百炼钢也可化成绕指柔,何况周正,他见有机会搭上话,他连忙回答道:“我当然原谅你了,我怎么可能记恨你呢?”就怕这会儿不回话,过会儿李姑娘又只顾着哭。 看情形,李姑娘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稍稍收敛了些,问道:“那周公子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 “好!”周正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一答应不要紧,可就算是落进圈套了。也就是周正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才会这么轻易就中了计。换那些个做了几回备胎的傻子,也决计不能这么轻易上当,这对话大家熟悉么? “你恨我么?”绿茶婊如是说道。 “我不恨你。”备胎这么回答,语气平淡得像水,心冷得像灰。 “我知道你肯定是恨我的,我是个下贱的女人,我为了拿绿卡就出卖了我自己,我不配再呆在你身边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绿茶婊大哭,如丧考妣。 “你别哭啊,你不要……”备胎受到泪水攻击,效果拔群,陷入濒死状态。 “你当初对我那么好,你是天下对我最好的男人,可我再也不配拥有了,亲我一下好么,让我能够记住你的吻,我以后要离开你,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就最后一个吻,justonelastkiss!”绿茶婊忽然停止了哭泣,脸上带着泪痕,嘴角带着惨笑,眼中满是浓情蜜意,深情凝望着备胎。 会心一击,备胎心跳停止、瞳孔放大,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就此宣告抢救无效:“算了,回来就好。”八个月后,孩子出生了,是个黑人。 言归正传,如果周正当初不是一条工科狗中的纯情狗,那他或许能够在今时今日逃脱一劫,很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我先说清楚,违法乱纪、作奸犯科的事我可不做。”还好周正还是有底线的,虽然因为心软而中了圈套,总不至于色令智昏。 李姑娘闻言,知道计划已完成了大半,嘴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她柔声道:“怎么可能?我要你做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我要你帮我像韩娘子要一件东西,一件她欠我许久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女孩子家的东西,不能说与你们这种臭男人听。我会给你一封信,你带去给韩娘子看了,她自然会知晓。” “你手下的人不少,为什么要我去?” “你可见得我手下有男子?” 周正闻言,想了一想,从进了李府,他一路上所见,似乎都是女子。李姑娘见他露出思索的神色,便接着说道:“我手下的都是些身世可怜的女子,有的是不堪家暴,逃来我处,有的是患了疾病便被夫家抛弃,还有些干脆就是瓦肆勾栏里的可怜女子,年长色衰了便被扫地出门。韩家那么大的家业,手下仆从都是虎狼之辈,我若派个女子去,免不得吃了亏。她们本就那么可怜,公子你就忍心么?”说得情真意切,几乎令闻者落泪。 “那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与范老板那么熟,怎的不叫范老板帮你跑一趟?”周正总感觉李姑娘的话里有问题,漏洞几乎满地都是。 “我都说了,那件物事是女孩子家的东西,是我家还与韩家交好时,我借给韩娘子的。范叔叔是我长辈,我怎么好意思让他去?我便是看在你是个外乡人,纵然知道那物事的真面目也无妨,总不会在金水镇久待,找到家人就会离开,所以才托了你帮忙,难道这一点忙公子也不肯帮么?”话说着,眼泪便又滴了下来。 周正听了李姑娘的话,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有些事交给外乡人做确实比交给本地人做要方便,又被这一哭二闹弄得一点脾气也无,只得应承了下来,只是不免有些担心:“若韩娘子不肯将东西还来又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若不肯给,你便强硬些,赖在她家不走。你是个外乡人,又跟范叔叔有关,她总不好找人打你。” “……”周正脸色有些苦:“你这是让我帮你拿东西,还是让我去耍无赖啊?” “若这物事那么好拿,我干嘛要哭给你看?”说着,李姑娘便又摆出了泫然欲泪的姿态,吓得周正赶忙起身,连着给李姑娘作了三个揖:“姑娘饶命,你放过我吧!我去还不行吗?” 第八章 贞女中计化红颜祸水(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来人啊,带周公子下去换身衣裳。”李姑娘见周正应下了差事,如是说道。 “为什么还要换衣裳?” “人靠衣裳马靠鞍,你以为你穿着这一身行头,能见到韩娘子?”李姑娘不由分说,拉了周正的手便往她的丫鬟手里塞:“蝶儿,还不带周公子下去!” 周正一大早被范老板从金水湖里捞了出来,之后便是连轴转,到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他本想和李姑娘打个商量,看能不能明天再去帮她做事。不过李姑娘却又泫然欲泪了起来,只见她略带着抽泣般的声音,说道:“看来你还是恨我的、怨我的。” “……” 最终,周正还是出现在了韩府的门口。此时的他当然不会像刚被捞起来那会儿一样裸着身子,也没穿悦客来伙计的套装,而是彻底的换了打扮。只见他穿着亮白色长衫,腰系羊脂玉带,一头乌发用墨色锦带扎了,垂在脑后,除此之外,便再无装饰。但奇妙的是,正是因为周正穿得简单,反而更显出了他的不凡。现在隆冬时节,行人都恨不得穿得再多些再厚些,唯独周正却并不怕冷,与路上走的臃肿行人不同,他衣着单薄,一头秀发、一身轻纱长袍,风一吹,便一动,肆意飘扬,他就像是冯虚御风的神仙中人,与这庸俗世界泾渭分明,风雅高卓,遗世独立。 这已经不是讨论回头率的时候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就没一个能不朝着周正看上几眼的。有些大姑娘都已做好了打算,回家了便央人来韩府问个明白,这公子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他卓绝的风姿甚至影响了韩家的门房,门房的老爷子开了门,只见了周正的面,连来者何人、姓甚名谁、来此作甚都没问,就把他放了进来,为此还和护院头子大吵了一架。 “秦老头,你怎么能不问问清楚就把人放进府里来,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是你担责任还是我担责任?”护院头子缺了颗门牙,用银子熔铸了一颗,镶在了原处,每每开口,便露出一道银光。他指着秦老头,很不满地问道。 “我们当然都要担责任。”秦门房满不在乎地说道,提了提自己快要掉到肚脐眼处的腰带,如是回答道。 “那你还这么把人放进来?”护院头子怒了:“难道你跟他有什么勾结?” 面对指责,秦门房不以为意,反而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的意思不是说可以随便放人进来……刚才你问我,我可以回答一句‘无可奉告’,但你们又要不高兴,我该怎么办?你问我谁担责任,我当然说大家都要担,我就明确地告诉你这一点。所以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们护院界还要继续学习。你们非常熟悉护院的那一套理论……但你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我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当年跟着老太爷,我哪里没去过,就算是府尊的宅子,我便没去过么,我去过的!府尊家的护院,不知道比你们高到哪里去了,我和他谈笑风生!所以说,护院也要提高知识水平,懂了没有,我也真是为你们着急!你们也就一点好,整个金水镇,没人跑得比你们快,只要有点风吹早动,立刻就跑到门口来了。但是你们说来说去的这些话,到底是太年轻、太简单,过于天真,懂了没有,知道不知道?” 护院头子心知秦门房是韩家的老人,只要没真的出什么差错,就算韩娘子来了,也不敢责怪秦门房的,因此他们被训了也没敢多说话。只是无论如何,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门,总让人感到不安,护院头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忐忑地追问道:“可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把他放进来啊?” 秦门房不理护院头子的问题,开始教训起了他:“我很抱歉,我今天作为一个长者和你们说,我不是护院,但我见得太多了,我有必要告诉你们一点人生的经验。中国有句话叫闷声发大财,这是最好的,但我看你们这么热情,一句话不说也不好。到时候到了小姐面前,你们说得有偏差,你们要负责。你问我担不担责任,我是府里的门房,我怎么可能不担责任呢?” “可你怎么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府里肯定有府里的规矩,对不对?但是呢,我们在规矩以外,也要有基本的眼力劲对不对,像这种玉树凌风、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昂藏伟丈夫,我们怎么能拒绝呢?这么帅的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坏人,什么,你还敢问我坏人长什么样,自己撒泡尿照照吧!大冷的天让客人站在外面,唐突了贵客怎么办?明白意思了吗?你们啊,不要想喜欢弄个大事件,说现在已经把人放进来了,再把我批判一番,你们啊,天真!所以说,你们这样是不行的。”长者挥斥方遒,然后又提了一下快要掉到肚脐眼附近的腰带。 护院头子本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这边的争执已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吵嚷嚷的?”院子内,月洞门的另一侧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接着,一袭倩影从月洞门后走出。 “是老秦,他放了个外人进来。”护院头子见韩娘子身边的丫环来了,连忙比了个眼色,瞄了瞄秦门房,如此说道,先撇清了责任。秦门房则不屑地冷哼了两声,把头扭开,看都不看护院头子一眼。 “那也太不负责了。”丫环蕊儿语气之中多有不满,不过等她看清了场面,见除了那奇怪的秦门房和粗鲁的护院头子,大门旁还站了一个体态颀长、面容如玉的青年公子,便立刻敛了怒容,娇滴滴地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怎的贸贸然往咱们府里跑?” 门房与护院头子都知道,蕊儿这小丫头平日里被小姐纵容惯了,是不怎么讲规矩的,她对周正态度好,纯粹是因为周正长得帅,心里便有些不爽――毕竟都是人,总难免俗。 周正却不怎么会察言观色,只觉得蕊儿温柔热心,说话妥帖,赞一句韩家不愧是大户人家,连个丫环也如此有家教。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朝蕊儿做了个揖,回答道:“周某受了他人之托,来金水镇大户韩家府上,讨要一件久借不还的宝物。” 见周正一脸严肃,姑娘反而掩了樱桃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戏谑道:“是哪个混蛋口花,却拿了公子来开玩笑。我们金水韩家,在石桥县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就是在府城里,算不上超等,也能算个一等,又怎么会欠人宝贝呢?” 周正如实相告:“是李府的李姑娘。” “哪个李府?”听到李府两字,蕊儿的脸色沉了下来,于是又追问了一句。 “金水镇的李府。” “公子稍待,容我去禀了我家小姐,再来与公子回话。”蕊儿说着,便向内宅去了,走了两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回过头来,对着护院头子说道:“还劳李护院带公子去会客厅喝杯热茶,我等等便来。” 护院头子心领神会,笑道:“好的。”哪有让护院带着客人去喝热茶的,蕊儿的意思是要先请问过韩娘子,如果韩娘子觉得这件事子虚乌有,那就没辙了,哪怕周正长得再帅,也难免要吃顿老拳,杀鸡儆猴。韩家和李家明争暗斗了两代人,到了几年前干脆就明着绝了交,简直是有你没我。到韩家来替李家要东西,这情节的惊险程度,堪比孔明吊孝周公瑾。 “请吧!”护院头子侧着身子,右手平伸,做了一个延请的动作。周正也没说什么,便跟在他身后,向会客厅走去。而护院头子在走过秦门房身边的时候还冲着秦门房一阵怪笑:“瞧着吧,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在心里,他已经给周正判了死刑。秦门房却不言语,也只是用一阵怪笑回应。这些景象落在周正眼里,他没来由地有些害怕――韩府的人怎么都是神经病? 好在之后的情况一切正常,护院头子在蕊儿回来之前,对周正也是以礼相待,只是无论周正说什么,护院头子一概都只是用“恩”、“啊”之类的词来回应。他将周正带到了会客厅,便请周正上座,自己则退到了门外。 周正见护卫头子退到门外,便安安静静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前世身为一条“业精于勤”的工科狗,这点禅定功夫还是有的。不多时,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两个年轻女子。 “咦,我怎么能分辨得这么清楚?”周正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听力似乎有些好得吓人。 “小姐好,人在里面呢。”这时护院头子的声音响起,周正便没再思索下去,而是先一步起身迎到了会客厅门口。 按传闻,韩娘子从不与男子见面,有时不得不为之,就会戴上一个纱罩。周正见当先走进议事厅的女子头上戴着纱罩,便知这是韩娘子。 “见过韩娘子。”周正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他知道的礼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作揖。于是他向韩娘子作了个揖,也正是因此,直到周正抬起头来,韩娘子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哒……”素手无力佛珠落,绾发伊人清泪垂:“顾郎,是你么?”如杜鹃啼血,似喜还哀,只说得这两句,她似是心力交瘁,一下便晕过去了。 第九章 贞女中计化红颜祸水(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众人见状皆是大惊,护院头子知道男友有别,没敢动手,周正是个穿越众,潜意识里只觉得救人要紧,便和蕊儿一道将韩娘子扶了起来。蕊儿一会儿扇风,一会儿揉胸口,过了好一会儿,韩娘子才悠悠醒转。 韩娘子醒了过来,见周正竟然抓着她的手,脸上不禁浮起一片红云。她假装不在意,将手抽了出来,径自往椅子上坐了,说道:“这几年我身子贫弱,有时候是这样的,让公子见笑了。公子的事我已听蕊儿说过了,不知李姑娘说我欠了她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正如实相告:“李姑娘对我说,你欠她的,是一件女孩子家的私密东西,我是个男子,不便言明。不过李姑娘给了我书信一封,说小姐你看过便知。”说着,周正便从袖筒之中拿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来。 韩娘子伸手便要接过信封,却被周正拒绝了,他说道:“李姑娘曾吩咐我,说这件事对她极为重要,小姐你拆信的时候,只能有你我二人在场,绝不可再有第三人。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实在是不敢违背。” 韩娘子见周正义正言辞,便摆了摆手,对李护院和蕊儿说道:“你们到门外候着,将门关上,没我的话不可进来。” 韩府的两位当家不在,韩府之中便以韩娘子为尊,她发了话,蕊儿和李护院自然不敢违抗,只得去到门外,关上了门。 “现在我可以看信了吧?”韩娘子有些不悦地问道。 “那是自然。”周正说着,便把信往韩娘子的手里一放,然后默默退开,也找了把交椅坐下,绝不肯沾染半点偷看信件的嫌疑。 韩娘子拆了信封,见其中有四五页浣花笺,便仔细读了起来,却不见其中提到什么“宝贝”,只是一些年少时她们两人间的欢乐往事。而另一边,周正见韩娘子没说什么话,便安安心心地喝起茶来。茶叶生意是韩家的主要业务,韩府里的茶自然是极好的,香气逼人,欢喜之下,他很不雅地把一盏茶喝得干干净净,一点水也没剩。 周正把茶喝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有点不好意思,便偷偷瞄了韩娘子一眼,希望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窘态。这一看却大事不妙,周正抬眼向前看去,正对上韩娘子一对剪水眸。 韩娘子不知何时,已经将那纱罩摘了。周正现在一眼看去,便将她的容貌都看在了眼里,纵是比上天仙般的李姑娘,这韩娘子也是不让分毫。只见她面色酡红,像是喝醉了一般,原本如水般清澈的眸子,现在却迷离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周正的脸庞看。周正前世长了副路人脸,又和什么篮球、足球、绘画、音乐等一切可以用来骗姑娘的才艺无关,他唯一擅长的才艺就是解方程,这玩意有什么用,骗得着姑娘吗?这样的周正自然不可能得到姑娘的深情凝望,这种经历对他而言,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此他深深地被吓到了,他有些不安地问道:“韩娘子,你没事吧?” 韩娘子却不像周正那么局促,她扑哧地笑了一声:“顾郎,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名字么,为什么又不叫,却拿我取乐,叫什么韩娘子。”笑语缠绵,神态娇羞,连周正这种木头都生了绮念,直觉身子发热,不禁咽了咽口水。 “韩娘子,你看清楚,我是周正,是过来给你送信的,不是什么顾郎。”至今为止,周正仍然不知道顾郎是谁,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是周正,而不是什么顾郎。而更令他不安的是,恐怕韩娘子的反常表现,跟他带来的那封信绝对有关系,那要是真的闹出点什么状况来,他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 周正局促不安,韩娘子却笑盈盈地啐了一口,娇嗔道:“顾郎,我们该有四五年没见了吧,今日重逢,你怎么还是以前那副呆样子,便不会哄哄我么?”话一说完,两行清泪便滚滚而落:“咦,我怎么掉眼泪了,顾郎你可不许笑话我!” “顾郎你的脸色怎么有点怪怪的?”韩娘子把周正当成了英年早逝的夫君,此刻见他脸色难看,便关切地走上前去,想要摸摸他的额头。她却没料想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同往日,只迈得四五步,便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摔去。换个神志清醒的人,摔倒之时用手撑一下也就好了,但韩娘子显然已经不能算是神志清醒的人了,这一下她若是摔实了,没个几天是养不好的。 “小心!”本来因为韩娘子的靠近,周正正小步地向后撤着,但现在眼看韩娘子要摔倒了,周正自然不能再考虑什么“努力撇清干系”、“绝不落人口实”之类的问题了。只见他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着韩娘子的衣服,用力一拉,将她一把拽到了自己怀里,总算是没让她摔倒。只是这一拉一拽的,韩娘子便有些狼狈,衣衫不整、酥胸半露,难免让人想入非非。现在如果有个火星人忽然之间降临地球,就出现在周正和喊娘子面前,它肯定也会捂着脸说道:“biubiubiubiubiubiubiu!”翻译成中文就是“哦,卖糕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们可以继续”。 周正这条工科狗可想不到这么多,他对着怀中的韩娘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回答周正的是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只见韩娘子俏目含泪、面若死灰,她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一个寡妇人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个清白名声,你为什么要害我!” 韩娘子方才差点摔倒,一惊之下,冷汗一出,她倒是清醒了过来。可此刻的她宁可自己没有清醒,因为她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还被周正抱在了怀里!几年前丧夫之时,她便立下了死志,要为亡夫守节终身。这几年里,她深居简出,每日只与青灯古佛为伴,甚至几乎没和兄长以外的男子说过一句话,可现在她居然被周正抱在了怀里!此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羞耻。 周正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下解释什么都是空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他对这个时代的法律一无所知,但他很确信,**犯在哪个年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会客厅外的蕊儿和李护院察觉到了不对,但韩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对于下人的约束一贯极为严格,没有主人的命令,下人是绝对不能进入房间的。 “没事!”本已羞愤欲绝的韩娘子,意识到了门外还有人,却没有呼救,反而是不允许他们进来,她决不允许自己满面绯红、衣衫不整、依偎在男子怀中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很多事情,只要没被别人亲眼所见,便可装作没发生。也有些事情,就算没发生,只要被人看到了,没有也成了有。而且,纵然制止了周正又能如何,她已身中迷药,接下来还不知会有怎样的丑态,这些东西是绝不可让人看见的,否则,当真死了也无法挽回家声了。 封建时代女子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就算自己受到了侵害,第一反应也绝不是报案或者反抗,而很可能仅仅是隐忍,只为了保全所谓的名节、家声。她们活得就像是一个虚无的符号,只需要表现出这个社会要求她们表现出的东西,她们就是为人称道的,是合格的。她们永远不能像男子一样,活得有血有肉,君子报仇、仗剑杀人都是男人的美谈,而女子,被人侵害便是丢了清白,更不要说主动去做些什么了。逻辑很荒谬,但这个时代的所有女人都在遵守,韩娘子这个“有家教的”、“温柔贤淑”的女人,自然更不能免俗,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装出了冷静的模样,对着门外说道:“我与周公子有要事要谈,你们全部退下。李护院,我要你守住别院的门,一个人也不许他们进来!” “是!”李护院吃大户人家的饭,有什么是不懂的,知道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便领了命令,拉过还有些没明白状况的蕊儿,退到了议事厅所在的别院外。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微不可闻,韩娘子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可就是这么一松懈的功夫,她便又有些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了。周正仍抱着她,那男子汉的体温,隔着衫儿传来,男子汉的味道,熏得人发热。 “我可以给你,我只求你不要说出去!否则我的兄长是不会放过你的!”韩娘子的脸上满是痛苦,她正在抵抗着药物带来的精神腐蚀,她用尽了最后的清醒和力量,也只是说出了一句不能称之为要求的要求,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乞求”,用自己的**和尊严,去换家族的名声。 周正却皱着眉头,沉默了,身为现代人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这种反应,在韩娘子看来,却异常的可怕,但她已经无力再抵抗药物了,她无法再说任何话了,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顾郎……”韩娘子在周正的怀里翻了个身,她不再是被周正抱着,而是整个人贴在了周正的身上。容颜如花有笑靥,娇躯似玉更生香,韩娘子软绵绵地靠在周正的身上,左手贴着他的胸膛,右臂却勾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温暖湿热,叫人情难自禁。更难挨的便是韩娘子的目光,热切而缠绵,几乎要把周正的理智都抽走了:“顾郎,快亲我!”声声呓语,更要催人发狂。 周正也是血气方刚的精壮男子,怎么受得了这般折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一腔热血往头顶一冲,便一口吻在了韩娘子的樱唇之上。这一吻下去,便有一条香舌叩开了他的牙关,与他的舌头交缠到了一起,带着吻技生涩全无技巧的他步入了极乐仙境,周正顿时只觉得天地失色,只余了口舌之间的温香软腻! 第十章 君子不乱乃木人石心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深情一吻过后,二人唇分对望,只见韩娘子眼中流波转动,眼看又要落下泪来,她的话声声有情,更声声凄切:“顾郎,这几年少清过得好苦,以后不要再走了好不好,顾郎,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不要出去游学了,也不去考什么进士做什么官,你便陪着少清好不好?” 本已被挑起**的周正,只与韩娘子对视了这一眼,便立刻清醒了下来,方才的温柔天堂,此刻对他而言就像是熔岩地狱一样难捱。他左右开弓,抡起手臂,啪啪啪啪就给了自己四下耳光,痛骂道:“周正啊周正,枉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身上了。韩娘子一往情深,你却要去做畜生,去坏她名节,你不是人!”言罢,他觉得仍然不够,抡起手臂又要再给自己两个耳光,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卑鄙龌龊的东西。 很可惜的是,周正醒悟了,韩娘子却仍旧沉溺在药物制造的幻境中,她拉住了周正的双手:“顾郎,你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打自己?”说着,便引着周正的双手去解她的腰带:“顾郎,爱我!” 周正哪里肯依,像触电了似的抽回了被韩娘子抓住的手。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却又害怕他走了韩娘子又做了别的错事。现在的韩娘子是绝对不适合被人看到的,韩府里光护院就有二三十人,都是些嘴上没把门的粗鄙汉子,韩娘子这一跑出去可不就糟了?关心则乱,周正事事操心着,反而拿不下主意。这厢周正没有计划,那厢韩娘子的动作却没停,她娇笑着把手放到了周正的腰上,便要去解周正的腰带。她把周正当成了自己的夫君,那夫妻感情和睦、琴瑟和鸣,又是几年没见,小别胜新婚的,还能做什么? “不行!”周正大喊一声:“你这是在犯错误!” “夫妻之间,自有人伦,算什么错误?” “放尊重点,手不要乱动啊!” “顾郎不许,少清却偏要!” “我靠!”周正实在是没辙了,一把将韩娘子抱在了……不,箍在了怀里!周正将韩娘子的身子紧紧箍住,让她的手再也不能做任何的动作,这才放下了心:“唉,之前我是禽兽,这下可就连禽兽都不如了!” “你怎么……”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娘子才终于从药性中挣脱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男子怀中,正要叱问,却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之前的事,以为自己已经失了身子,便怒瞪了周正一眼,面若冰霜地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否则我的两位兄长决计饶不了你!” 周正长叹了一口气,心知无论如何,自己在韩娘子这里是讨不到好了,但仍不愿蒙受不白之屈,辩解道:“我也是中了别人的暗算,而且,我可什么都没做。”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带,又指了指韩娘子的腰带:“我的腰带是你解开的,你的腰带我没动,我总不可能……对吧?” 韩娘子闻言,仔细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衣物,才发现自己虽然衣衫不整,但身上的衣服却不像是被解开过的样子,最多也就是被人拉扯过。此外,身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并没有**过的迹象。她又仔细思索了一番,便想起了更多细节,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周正,却也不道歉――因为她本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韩娘子指着议事厅的门,便下了送客令。 周正没奈何地拱了拱手,说了声“抱歉”,又整了整衣物,便朝门外走去了。出别院时,他和李护院对视了一眼,李护院再见他时似乎是见了鬼,嘴张得足有碗大,一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蕊儿则用袖子掩着樱桃小口,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你们干嘛?”周正见李护院和蕊儿表情不对,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护院正要作答,却听得议事厅里传来了韩娘子的声音:“李护院,你送周公子出去。蕊儿,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接着便是默默无语,李护院很聪明地什么也没说,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把周正领到了大门口,才说道:“周公子,请自便吧。” 这时从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了蕊儿的声音:“周公子,小姐让我拿件披风给你,叫你小心些,别受了风!”周正转头看去,见蕊儿捧着一件裘制的披风,正快步走来。 “这件雪狐裘子的披风,一贯是小姐最爱的,说看着这裘子便像是看见了雪,玉洁冰清。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就送给了公子你,周公子可要好好爱护。”蕊儿有些不高兴,她平日里一直眼馋这件雪狐披风,但因为这是韩娘子的心爱物件,因此再喜欢也只能喜欢,却不想今天落在了周正的手里。 周正听了蕊儿的话,便有些明白了,想来是韩娘子感激他没有坏她身子,所以送了一件“玉洁冰清”的披风给他。但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周正就更不敢接了。 “你要不要,不要便转送给我呗。”蕊儿少女心性,见周正不接这披风,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有些调皮的说道。 “蕊儿,不许胡闹!” 远远传来一声娇叱,众人闻声皆向后望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月洞门后。天色已晚,除周正外,众人都是肉眼凡胎,远远看着,看不清她的面貌,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都知道她就是韩娘子。 周正朝身影拱了拱手,说道:“韩娘子,这礼物太重,我实在是不能收,也受之有愧!” “周公子,你便收了这披风吧。救命之恩,只这披风也算是少了。若再推辞,便是要少清拿命还你了。” “她的意思是,如果失贞了便要自寻短见么?”周正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悲伤,他抬眼向韩娘子看去。他的视觉与听觉一样,莫名其妙地变强了许多。因此饶是现在天色昏暗,他仍然能看清韩娘子的脸。很奇妙的一点是,韩娘子肉眼凡胎,应该是看不到他的,可韩娘子竟也朝着他的方向看着,两人的目光,在一个不可能的环境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触动了一下。周正两世为人,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过了电,他甚至很怀疑,如果自己再多看韩娘子两眼,会不会心脏麻痹,就此结束自己的穿越之旅。想到此处,他便低下了头,不敢再朝前看。 “那周某却之不恭了。”现在的周正只想拿了披风快点走人,他发现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韩娘子,他想着:“是了,我虽然无心,到底还是犯了错的,现在见到事主,心怀愧疚,自然是要难受的。”他这样跟自己说,但又觉得自己的感觉与单纯的愧疚有些不同。 见周正接过了披风,只觉得触手轻薄如羽,却又无比暖和。而等他再抬起头去看,本来独立在月洞门旁的韩娘子已悄然退后,不知往何处去了。蕊儿完成了任务便也朝着内宅去了,李护院则小声嚷嚷着“帅就了不起啊”之类的话走了,把周正一个人留在了大门口。 “秦老头,这家伙留给你了。”临走前,李护院喊了一声。 “知道了!”秦老头有些不高兴,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看了看周正两眼,便嘿嘿嘿地怪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证清白吞重阳丹显英雄气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你笑什么?”周正问道。 秦门房神秘兮兮的,又笑了两声,这才胡言乱语道:“我笑**苦短,我笑花好月圆,我笑前生早定事,我笑莫错过姻缘。” “你脑子有病吧?”周正今天一整天都在一惊一乍中度过了,此刻他好好地发问,却只得到了一堆戏文似的回答,教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你懂个屁!你可知猛药去疴?你可知重典治乱?你可知刮骨疗毒?你可知壮士断腕?这些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个屁!”长着又提了提自己掉到肚脐眼处的裤腰带,说道:“有时候是这样的,不破不立,总而言之,你们还需要提高知识水平。” “哈?”周正见秦门房三分傻、六分疯,干脆也就不纠缠这个问题了,又问起了另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当初怎么连问都不问,就把我放进来了,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什么顾郎,就是韩娘子的……的……”不知为何,周正就是说不出“丈夫”二字。 “对啊,没错。”秦门房点了点头,不过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当然,主要是因为长者我看得多了,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唉!”周正直接过滤了秦门房后面自吹自擂的那句话,长叹一声,他之前便已猜到了七八分,现在就更是确定了,自己所猜想的,便是事情的真相,于是他又问道:“那李护院和蕊儿没见过那个顾什么吗?” “顾解元是县里的人家,总共到这金水镇上来过两次,一次是娶亲,一次是姑爷回门宴,那时候李护院和蕊丫头都还没来呢。”秦门房说道。 “那范老板和李姑娘呢?”周正猜想李姑娘肯定是认出自己的脸了,而范老板……他这条命说来都是范老板救的,他真不希望范老板也在暗算他。 秦门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范老板和李凤凰啊,应该都只见过顾解元一次,就是娶亲的那时候。” “想来范老板说见着我觉得面熟,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他却没想起我到底像谁。倒是李凤凰……”周正略一思索,许多记忆串了起来,便完完全全明白了过来:“李凤凰与我第一次见面时,因她有那心结,对我不屑一顾,甚至有些看低,这是她的真实反应。而后向我道歉云云,必然是她回去之后,也觉得我有些面熟,最后终于想起了顾解元这号人,便诓了我来害韩娘子!”念及此处,周正又想起了韩娘子带泪的双眼,便觉怒不可遏。 “秦老伯,叨扰了,我去也。”想清楚了脉络,周正便朝着秦门房一拱手,略作道别,便往韩府外走去。 秦门房目送着周正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个痴胜一个,还不知是怎一番纠缠!”接着,又提了提他那掉到肚脐眼处的裤腰带。 金水镇再怎么富庶,终究只是一个镇子,一个镇子能有多大?像韩家李家这样的富户又都住在镇上最繁华之处,相隔自然不远,便是步行,也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出了韩府,周正便气冲冲地朝李府去了。 周正携怒而走,不知不觉之间双肋生风,步行竟快若奔马,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李府门口,而他自己甚至都没发现这一点。 “哐”、“哐”、“哐”,周正打了三掌,敲打在李府的大门上,发出了如同被车撞了一般的巨大声响。 “可是周公子?”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我,快开门,我要见李凤凰!”周正喊道。 “吱嘎”一声,大门从中打开,一个健妇站了出来,她对着周正行了个万福,说道:“姑娘早等着周公子了,请跟我走吧。” 周正虽然愤怒,却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他并不会把怒气撒到旁人身上。他安安静静地跟在健妇身后,朝着李府内走去。 依旧是会客厅,周正到时,李凤凰已经等在了里面。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事要和周公子谈谈。”李凤凰看着满脸怒容的周正,却显得颇为云淡风轻,被范老板称赞“才智更胜男子”的李姑娘,对于自己做了什么,周正会有什么反应,自然早就了然于胸,否则怎么当得上“更胜男子”四个字。 待到健妇退了出去,周正一直被压抑着的怒火才释放了出来,他对着李凤凰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废话,我自己做的事,我当然知道。”李凤凰指着周正的脖子,巧笑倩兮:“看这样子,你该是快活过了,怎的不谢谢我这大媒,反而要恼我?” “恩?”周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感受到异样,以为李凤凰又在诓他,怒气更盛了:“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快活过,你不要污人清白!” “在我这里就不必装腔作势了,我既然选了你,自然是早有打算。你是个外乡人,在镇上也没什么牵挂,我给你备了纹银百两,你快拿了跑路吧。韩少清脾气好,放了你一马,她大哥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 李凤凰不屑地摇了摇头:“男人最擅长的就是信口雌黄,猫儿吃腥本是常事,吃了便吃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周正行得直坐得正,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周正最受不了别人诬陷他,此刻盛怒之下,就差点要赌咒发誓了。 没料到李凤凰却只是冷笑了两声,讥讽道:“好一个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说完便往会客厅外走去。 “不许跑,你还没跟我把话说清楚呢!”周正喝道。 “这是我家,我跑什么?我是去拿你的罪证,揭穿你这只假惺惺的伪君子、偷腥猫!” 不多时,李凤凰回到会客厅,把手中的物事往桌上一甩,笑道:“你且自己拿去看。” 周正不疑有他,将那物事拿起,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面小铜镜,再对着铜镜一照,“嗬”!难怪无论是李护院、蕊儿,还是秦门房,看他的表情都不对,而李凤凰也一口咬定他和韩娘子已经欢好过了。只见周正脖子上、肩膀上,不知有多少处吻痕,间或还有几个牙印,换作任何一个人来看,都觉得,唉哟,小伙子是个会玩的,战况很激烈嘛,哪会相信周正什么也没做? “这……”周正一时没了言语,他当时是面对面地抱着韩娘子,韩娘子的手确实是动不了了,可她的脑袋正好凑在他的脖子那一块,想必这些痕迹就是这么留下的。那时候周正正忙于对抗自己体内的杂念,倒真是没注意到韩娘子做了什么。这一下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周正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将装在袖筒内的雪狐披风拿了出来,披在身上,再去照那镜子。 “唉哟!”原来韩娘子送他披风并不仅仅是谢他坐怀不乱,更有这么一重意思――这披风披在身上,高高的领子正好可以遮住那满是吻痕的脖子!只是韩娘子算错了一着,周正穿越过后体质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是三九寒冬,他也并不觉得冷,所以他拿了披风却没有披上! 没料想李凤凰见了这披风却愣了一愣,问道:“这可是韩少清的雪狐披风?” “正是。” “这么说你真的没睡过韩少清?”李凤凰与韩娘子相识多年,自然知道韩娘子的脾性,如果当真失了身子给周正,那她做什么都是可能的,无论是悬梁还是投井,这都是韩娘子做得出的事情。但她却绝不会因为失了身子,便破罐子破摔,与周正维持苟且关系――这绝不是韩娘子的性格!那她居然会把这件心爱的披风送给周正,难道周正当真是柳下惠重生,即便中了逍遥香,也仍能自持,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要真,韩娘子冰清玉洁,我没生过半分亵渎之心!”周正右手向上,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赌咒发誓的动作。 “用不着发誓,我自有我的法子来测你的真假。”说着,李凤凰在会客厅的一个小橱里取出了一个小锦盒,她将锦盒打开,其中六颗丹丸,她将锦盒往周正的面前一推,说道:“我祖上有位叔祖,对生意没有兴趣,却广交方士,颇得了些灵丹妙药、诡术仙方。也不瞒你,我暗算韩娘子和你的药物便出自其中,唤作逍遥香。那逍遥香分为阴阳两份,只嗅得其中一份是无法激发药性的,但如果同时吸入了两份药物,那便会使人堕入极乐幻境,难以自拔。我当时把其中一份下在了你这身衣服上,另外一份则下在了那信上,便是要你与韩娘子中计。” “卑鄙!”周正骂道,他听了李凤凰的介绍,便知这逍遥香应该和后世的毒品之类的颇为相似,只是又比毒品要高明许多,只靠嗅觉就能害人。受这药性影响的人便会神志不清,生出幻想。若是旁人来送信,韩娘子就算中了毒,初时中毒不深,还有神志残存,察觉到不对还可能自救。周正与顾解元外形过于相似,韩娘子在未受药物影响时,都几乎认错,以致气血交冲,昏倒在地,何况是受药物影响后?她只是稍稍恍惚了一下,便陷入了无边幻境,以为自己的亡夫其实未死,只是在外游历多年,今日终于归来,最终难以自持,差点坏了清白。 对于周正的指责,李凤凰却恍若未闻,继续说道:“这锦盒中的药物,也出自我那位叔祖之手,唤作重阳丹,药性最是阳刚霸道,男子服下重阳丹后,药物中的阳气便会积聚在男子下体,使其龙精虎猛,可夜御数女而不倦。但只有两点,一者不可与酒同服,二者服药前不可近女色。这药阳气太重,如果服药之人在服药前的十二个时辰里已经泄过身子,由于精关松动,受到这药物阳气的冲击,反而会导致自身的精血被这阳气带着冲出体外,轻者从此不能人事,重者就此脱阳而死。你说你与韩娘子之间是清白的,我却是不信,除非你肯服一枚重阳丹。” “上梁不正下梁歪,先祖研究淫药,后辈用药害人!都不是好东西!”周正听到又骂了两句。 李凤凰却不以为意,板着脸问道:“别说那么多,我就问你敢不敢吃上一颗?” 周正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斜着瞟了李凤凰一眼,眼神之中尽是不屑。他径直把手朝着锦盒里伸去,一把将六颗药丸都抓在手中,扬起头颅,一口吞尽,直咬得口中发苦,满嘴皆是乌黑一片的药汁,含混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无愧,别说吃一颗,就是吃下六颗,那又如何!现在你可相信韩娘子仍是冰清玉洁之身?” 见周正吞药时颇为慷慨,像条响当当的男子汉,李凤凰心里对他多了两分钦佩与敬重。但一想到周正这么慷慨激昂,都是为了维护韩娘子,她心中便又生出了几分不快。情绪矛盾之下,李凤凰再抬眼,收了之前因周正的相貌而生的的偏见,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周正。 先看容貌,李凤凰妙目一扫,只觉得周正确实有天人之姿,非是凡尘俗男子,仿佛暖玉生人形,不禁有些欣赏;再看神情,见他皱着眉头,星目圆睁,一脸义愤,一副受不得诬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以证清白的模样。李凤凰看着周正那正直得有些冒傻气的神情,差点就要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生了戏弄之心,装出惊恐的样子:“纵然你什么也没做过,又怎么能吃这许多药丸,阳气过盛,你还是难逃一死啊!你可有什么遗言要我带给韩娘子,我总不至于欺负一个死人,只要你说得出口,我便敢一字不差地给你带到。” 周正闻言,愣了一下,“啊”的大叫了一声,随后摇头苦笑,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穿越生涯竟会就这么结束,黯然说道:“带话就不必了,帮我把披风还给韩娘子便可。”说完,他仔细想了想,便又补了一句:“另外告诉韩娘子,周正已死,让她安心。” “你这么喜欢她呀?”李凤凰狡黠地笑着,丹凤眼微微眯着,就像一只狐狸。 “我不喜欢她。” “那你就是个傻子!不喜欢她怎么心心念念全是她。”李凤凰又说道:“其实这药也有的解,我也不为难你这呆子,不要你说半个字的谎话,只要你将你在韩府经历过的,如实向外说出去,那我就帮你解毒。”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就去死吧!” “好,那我告诉你,我拒绝!”说完,周正甚至都没看李凤凰一眼,便转身要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二章 谈平等破廿载难动美人心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唉哟,都不要命了,还说不喜欢她?你宁可自己死,也绝不肯伤她的贞洁么,难道她那看不到摸不着的清白,比你鲜活实在的命还要紧么?”李凤凰的嘴角翘起,像狐狸一般逗弄着自己的玩具。 本已转身要走的周正,听到了这一句话,又回转过身来,怒斥道:“我维护的不是什么贞洁,也不是什么狗屁清白,但我誓死捍卫韩娘子身而为人的尊严,这是她那样一个自尊自重之人应有的回报!你不是女人吗,难道你就感受不到吗,这个封建社会对你们的压迫?” “哟,真是笑死人了,你要为韩少清说话便为她说话好了,何必扯上这天下的男人女人。十二生肖你属大蒜是么,口气这么大。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天下的男人女人,怎么个平等法?”李凤凰当然是支持男女平等的,但她已先入为主,认定周正纯粹是为了维护韩娘子而在强辩,因此出言讥讽,让他继续说下去,只等他说错了一丝一毫,便出言糗他,要他斯文扫地。这是她一贯的做法,见了讨厌的人犯错,她是不会上去跟人一个字一个字掰的,那未免有失风度。相反的,李凤凰会任着由着,到对方无法自圆其说了,才会出来收割战场,追求一击必中、一击致命,让人一败涂地。 “男人与女人,生来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经由十月怀胎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要牙牙学语,一样要慢慢长大……我们是人类,从根上来来说我们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分工、是我们在社会里扮演的角色,男性经由选择进化,相较于女性,变得更强健,更有力,因此承担了狩猎、对抗外敌等等的责任;女性则承担孕育生命、抚养幼子、操持家务等的责任。” “哼,你说了这么多,不还是在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比我们女人优秀吗,你们更强健有力,可以承担那么多的责任,我们女人便只能呆在家里,做做家务,带带孩子。这就是你的高论吗?”李凤凰冷哼一声,目光中多有不屑。 周正摇了摇头,严肃地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并非男性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承担起了那些看似更困难、更值得称道的责任。而是因为男人必须承担这些责任,我们才进化成了这副模样,变得更强大、更有力。” “有什么区别吗?”亏得李凤凰才思敏捷,总算听明白了周正这一串绕口令般的话。但听得分明,不代表能完全理解,毕竟周正的观点来自一千几百年以后。 “有,女性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和责任,这是男性无法取代的,女性会因为生了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而对男人产生优越感吗?不会的!因为这是你们本就该承担的责任,这是人类族群需要你们做的。同样的,无论在哪种动物中,雄性都是要承担抵御外敌等责任的。男人变得越来越强,就是为了保护越来越弱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这是我们本就该做的,根本不能作为男性比女性更优的论据。” “可是,如果只看个人的话,就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来作比较,男人更强是显而易见的……”李凤凰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观点,相反的,这正是她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女性,她一直想试图证明女子并不比男人差,但是受限于时代,无论她有多么聪慧,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当她思考到深处,“从个体看,男性就是比女性更强”这句话就会像天花板一样将她挡住,任凭她思索得再多,也只是在这天花板前撞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如同牛顿这样伟大的物理学家,提出了经典物理学的三大定论,科学界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依旧受限于时代,无法解决“地球为什么会转动”这个问题,最后在晚年信奉上帝,称是“上帝踢了地球一脚,所以地球才会转动”,算是自圆其说。 李凤凰思索这个问题已经好些年了,从她当初豆蔻青春时开始,一直到现在成熟妩媚,但始终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她本来已经要放弃了,但此时此刻,周正在她面前说了这许多本该千多年后才面世的言论,几乎为她打开了一扇眺望新世界的窗,让她情不自禁地把那最令她无法解决的问题抛了出来。她看向周正的眼光无比热切,她想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能否为她解开那已纠缠了她多年的问题。 李凤凰是如此郑重其事,而周正却只是冷哼一声,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说道:“我问你,你家养鸡吗?”他听力惊人,隐约听到李府里,有鸡鸭的叫声,便这么问到。 “养啊。”李凤凰愣了一下,不知道周正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不会在宅子里养鸡养鸭的,但李府里情况有些特殊,府中的女子们,都是李凤凰收留来的,而不是雇佣来的。雇佣,那没谁是傻子,肯定是需要几个人,便雇佣几个人。但收留就不同了,收留的人数是一直上涨,会一直达到上限为止的。而一旦人数超过一个数值,那府中的日常料理打扫之类的活,便都被分完了,有些人就没有工作机会。李凤凰深知人心之道,她知道没活干,只是白吃白喝,是会损耗人的精气的,不利于那些苦难女子恢复自信和自尊,便在府里养了不少鸡鸭鹅,让那些女子们有些活干。 “我问你,你家里有公鸡吗?” “有。” “那你家有母鸡吗?” “也有。” “公鸡比母鸡长得健硕,尾羽也斑斓得多,公鸡是不是比母鸡强,那你为什么不独养公鸡,还要养母鸡呢?”铺垫了两个来回,周正把终极问题抛了出来。 “这……”答案近在眼前,李凤凰却说不出来。 “因为公鸡打鸣,母鸡下蛋,抛开功能性谈强弱,根本毫无意义。”周正的话像是一声惊雷,听得李凤凰浑身一颤,她多年以来没能解决的问题,在今时今日,终于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过于简单,简单得让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而趁着李凤凰愣神的时候,周正又把话题扯回到了韩娘子的身上:“男人与女人理应是平等的,但在这样一个时代,你们被整个社会压抑着、迫害着。”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们婚前要守贞,婚后要改姓,丈夫死了要守节,就算丈夫活着,那也没多好,丈夫可以流连烟花地,妻子却只能空守冷清闺。你们没有正经出去工作的自由和权利,你们没有选择婚姻的自由和权利,你们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选择和权利,你们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高呼一句‘这不公平’的权利都没有。女人,你们是这么的可怜,你跟韩娘子都是时代的受害者,可你却还要去害她!” “她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了那可笑的虚名,是的,那三贞九烈的虚名是可笑的,但纵然是这么可笑的虚名,也是她竭尽心力才得到并想精心维护的。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才把自己从一个会被男人在逛窑子时、喝花酒时提起的俏寡妇,出现在下流笑话和流言里的女主角,变成了一个受人称道的女子。我把一百二十万分的嘲笑送给所谓的贞洁制度,但相对的,我把一百二十万分的尊重,给那些自尊自重的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见周正发起狠来,说了许多超越本时代局限的疯话,李凤凰听得有些愣神。周正对男女关系的理解,对人格与尊严的看重,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许多话她不是没想过,但受限于时代,她并不曾或者说并不敢想得那么深。陡然听得这些个“胡言乱语”,结合了自身的境况,所谓“封建时代对女性人格和尊严的压抑迫害”云云,只觉得句句切中肯綮,简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令她几乎要搂着周正亲上二三十口。 如果说原本李凤凰抛开了偏见后,觉得周正容貌出众、性子憨直,非是俗流,现在就更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胸襟宽广、目光高卓,乃是旷世奇男子一枚。但这种欣赏并不妨碍李凤凰继续她的恶作剧,甚至更提起了她恶作剧的兴致――还有什么比趁着这样一个奇男子还是稚嫩雏鸟的时候,作弄他一番更有趣呢?这等风姿超卓的奇男子,以后必然是不会籍籍无名的,然而无论他以后是横绝四海还是扶摇千里,在他的人生履历里,也逃不了被她李凤凰摆了一道的窘迫,就像逗弄幼狮一般,想想便觉得有趣极了。李凤凰按下了心中的击节叫好的冲动,冷笑道:“哈哈哈,说得好,然而这并没有什么鸟用!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腹内绞痛,你确定不照我说的做么?” “我不要!” “再考虑考虑吧,年纪轻轻的,别为了个女人把命搭上。”李凤凰嘲笑道。 周正见自己说了这么许多,李凤凰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残酷模样,不禁跺脚长叹:“我真是智商有问题,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 周正当然知道李凤凰说的没错,现在他腹内好似刀绞一般,简直有肝肠寸断的感觉。但他心中对李凤凰已经生了轻蔑之心,不愿在她这种人面前服软,咬牙之下,他忍着疼痛,假装道:“我好得很,不劳姑娘费心了!” “真不痛吗?” “不痛!” “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反正不要你管!” “嘿,我还真没见过有人吃了六颗麻仁丸都不腹痛的,你的便秘那么严重么?”周正装得全然无事,一身英雄气概,李凤凰看着他的模样,便再也忍不住了,笑嘻嘻地说道。 “你说什么?”周正闻言,一脸惊诧地转过身来。 “我说,你吃的是我爹爹治疗便秘的药,你现在走出去,恐怕走不到一百步,就要难堪了!”丹凤眼佳人用袖子掩着樱桃口,周正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眯了起来,弯弯的像是新生的月牙――她在笑。 第十三章 滥好人默将恩仇泯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俗语有云“人有三急”,再俗一点的语又有云“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这都是前辈们的经验之谈,可见人生来就是逃不脱吃喝拉撒的。周正虽然是个穿越人士,体质奇特,毒抗奇高,不只是逍遥香,以后他所遇到的诸多毒物,对他的伤害都会大打折扣。但他毕竟是个人类,排泄与饮食男女,都是人自身就有的功能,他的身体并不会视刺激肠道蠕动的麻仁丸为毒药,因此他的毒抗对麻仁丸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于是乎,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周正当真是一泻千里,泻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在李府里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稍稍止住,但已泻得双腿发软,难以久站。 “你好些了没?”李凤凰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有些得意地看着周正,此时这位穿越人士完全没显出什么主角光环来,只见他脸色苍白,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正躺在床上休养。 周正没对李凤凰的话做任何回应,反而是吃力地翻了个身,选择用后背对着她,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说是遮掩自己的尴尬。现在的周正对于李凤凰,已经谈不上什么愤怒不愤怒了,他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挫败感。从见到李凤凰的第一面起,他就完全没占过李凤凰一丝半毫的便宜,有的只是智商上被击败的痛苦回忆。 “不用这么记仇吧,你寻亲的事便包在我身上好了。在这金水镇上,你有什么麻烦,便尽管来找我,你看这样可好?”李凤凰如此说道。 周正依旧背着身子,并不答话。 “你也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了,怎么现在倒像是我的喵呜,钻在被窝里就不肯出来了?”喵呜是只有着蓝绿双色眼珠的白色波斯猫,没睁眼时便到了李凤凰手里,是她用羊奶一点点喂到大的。喵呜跟人一样,过惯了悠闲的生活,生活作风就腐化堕落了起来,像这样的寒冷天气,喵呜是誓死不下床的,像蛇冬眠一般,在那儿一窝就是一整天。 被人拿来和猫作比较,周正本就被踩了七八十脚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伤害,一时失言,放下了从前看小说时看到的狠话:“李姑娘今日之赐,周某来日必当奉还!” “嘻嘻,你倒说说看,你要怎么奉还,也骗我吃麻仁丸么?”面对周正的威胁,李凤凰却不以为忤,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当然不是……”周正连忙解释道,开玩笑,他一个男子汉,怎么会去针对一个女孩子?那狠话也不过是他面子被削得狠了,随口胡说的,就像有些人气急了会说――我要弄死你!真弄死了么? “你真的要奉还我什么东西么?”李凤凰嬉笑着、用着她逗猫时常用的语调说道。 “……”周正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用他因为脱水而变得灰暗苍白的脸,对着李凤凰嬉笑着的脸,他不知怎的,竟然异常平静地问了一句:“这样……你真的开心吗?” “怎么,你觉得我不开心吗?”李凤凰眯着眼反问道。 “有什么事值得你开心呢,作弄了我,还是作弄了韩娘子?你接下来的人生就要这样过下去吗?” “那你说说看,我该怎么过下去,找个好男人嫁了,相夫教子,等着男人进学得功名,给我挣揣个诰命加身?”李凤凰敛起笑容,却也并未发怒,只是睁大了双眼,用嘲弄的眼神望着周正,脸上满是唏嘘。 周正没有说话,他的双眼在自己面前的丽人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他看着眼前这个丽人的表情,总觉得似曾相识。在沉默中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东邪西毒》,在那部电影里,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就总带着这种介于悲喜之间的唏嘘表情。作为一条务实的工科狗,周正其实并不喜欢《东邪西毒》,不喜欢那剧情,不喜欢那台词,但很奇怪的是,他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喜欢上里面几乎所有的角色,尤其是欧阳锋,不得不说是怪事一桩。 “曾经的我也做过那样的梦,不过后来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李凤凰见周正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难道范叔叔没与你提起过我的事么?” “提过。” “那你还敢这么和我说话,是存心要落我的脸面,要我亲口承认自己是个下贱的女人吗?”李凤凰的声音一下就尖锐了起来,皱了眉头,凤眼倒竖,她责问着周正,仿佛只要周正回答错误,她就要跳上来把他撕个粉碎。 周正是个做研究做设计的,人际关系一直都很简单,自然不会知道,与人交谈时最忌讳的就是教导别人如何生活。因为漂亮话容易说,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具体的难处,胡乱给人灌心灵鸡汤是要被人吐出来喷一脸的。他正是犯了这个错误,把李凤凰惹怒了,他见情况不对,也反应了过来,慌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唉,我这人嘴笨,我真没这个意思!”说话间急得面红耳赤,但还是组织不起语言来,把他急得,恨不能把心掏出来。 “哈哈哈。”周正额头都急得冒汗了,李凤凰却敛了怒容,用纤纤玉手捂着肚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你这人真有趣,我逗你玩儿呢,别当真了。” “呃……”周正愣了,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像长者说得那样,还需要提高姿势水平。 周正发着呆呢,李凤凰喘过气来,又说道:“我看你像个滥好人,你不会在想着怎么化解我家和韩家的纠葛吧?” “呃……”周正本来正打算这么做的,这一下话没说出口,先被李凤凰说穿了心事,弄得像被点了穴一般,不上不下,着实尴尬。思忖了半天,他也没想出该怎么给自己开脱,只能像脱水的鱼一样,干张着嘴,无力地分辩道:“我也不是滥好人……就是……唉……”这话讲出来,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哈哈哈,你这人也真傻得可爱,聪明面孔笨肚肠,怎么竟给自己揽这些个为难事?”看到周正吃瘪,李凤凰的心情不知怎的就愉悦了起来,聪明如她也没搞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周正这人面皮薄得很,被人指着脸说是滥好人,面红耳赤,几乎就要掩面而逃了。但一想到韩娘子和李姑娘两个人的问题总要解决――滥好人总是觉得别人需要自己的帮助,他便又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当时韩娘子中了逍遥香,我将她困住后,便偷闲看了你给她写的信。你和她以前是最好的朋友,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一步?” “恐怕你要失望了,这个好人是不好做的。”李凤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见李凤凰回答得平淡,周正心说:“看她提起这事时还算平静,或许事有转机?”他正要寻个机会旁敲侧击,却又一次被李凤凰先堵住了嘴,她瞟了周正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哀大莫过于心死,我不暴跳如雷,只是因为我连暴跳如雷的心思也没了。你可别觉得女人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算是愤怒,才算是气恼。”忧伤的丹凤眼,直直地望着周正,其中的情绪沉重而难以言喻。 “呃……”周正被抢了话头,一时之间又没了言语,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李凤凰见周正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轻轻笑了笑:“你这呆子倒也真有趣,我家与韩家,纵然是闹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又与你何干,你为难个什么?” “好了,我承认我就是个滥好人,我天生就这样,不想改,也没法改。”周正用力撑了撑,坐直了身子,靠着红木的床头坐着,如此说道。 “怎么,又渴了?”腹泻会使人脱水,在周正“逝者如斯夫”的那一个多小时里,总是感觉异常口渴,李凤凰便给他备了参茶。现在她见周正又坐了起来,便又倒了一杯参茶,给周正递了过去,同时调笑道:“你这么说,算是放弃拯救我和韩娘子了么,周圣人?” 周正完全没在意李凤凰话语里的讥诮之意,接过参茶喝了两口,说道:“其实我还是想听听看,你们到底是怎么闹到这一步的。”说完,他真诚地看着李凤凰,看李凤凰会说些什么。 “有些秘密可不是那么好听的,周圣人,你真的要听么?” “让我听听看吧。”周正当然知道别人的秘密听来了,对自己就是个负担,有时候真是徒增伤感而已,但他性格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李凤凰笑了笑,眼波流转,似乎早就猜到了周正会这么说,于是她说道:“若是别个登徒子摆出一副想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样子,我早就让人乱棍打出去了。也就是你,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胡乱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我偏生还信了,也真是冤孽,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了你的。你既然想听,我便说给你听也无妨,反正坊间流传的版本也多了去了,哪一个也没我这正主说得有趣。” 听到李凤凰这般说话,周正的脸抽搐了一下,腹诽道:“前世欠不欠不好说,这一世我才穿越了一天,就被你整得够呛!”在韩府稍有些差池,难免被韩家的护院当成淫贼,吃一顿乱棍,说不定连小命也难保,至于大剂量麻仁丸……不说也罢。 这厢周正还在胡思乱想,那厢李凤凰已开始娓娓而谈,说起了从前的故事:“你说的没错,韩少清是我闺中密友――从前的。我自小心高气傲,并不把镇上的那些个蠢物放在眼里,只有韩少清一个,我觉得还有些意思。韩少清的性子比我温和些,但其实骨子里也有股韧劲,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嘴上是从不说的,但心里也并不怎么看得上那些只知道三从四德的笼中之鸟。所以说是缘分也罢,说是不得已也行,纵然两边的家长都不怎么希望我们来往,但我们还是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好到亲如姐妹,好到无话不谈。” “那你们又怎么会……”周正有些犹豫地问道,他与李凤凰独处了这么长时间,看行事作风,看说话谈吐,李凤凰都极为自然洒脱,不像是个会为了家族矛盾,去坏别人名节的险恶之人。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范老板曾经和他提到过的……李凤凰被退婚的事。两者有关联吗?周正并不敢确定,但如果真有关联,那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李凤凰而言,就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了,相反的,异常沉重,沉重到足以摧毁一个封建时代女性的一生。 李凤凰见周正吞吞吐吐的,她却反而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不能谈的。”接着便又说道:“我家里累世经商,颇有些资财,我爷爷又有举人出身,因此虽然是商贾人家,但在府城里多少也有些地位。我托了家族的荫庇,经常被府城里的官家小姐请去游玩,因缘际会之下,偶遇了当时段府尊的大公子。” “那段公子就是负你之人么,仗着容貌出众,就骗人清白,实在是太可恶了!”周正是多正直一个人啊,瞬间义愤填膺,恨不得吃其肉而喝其血、拆其骨而寝其皮。 没成想正直的发言没给他带来什么好下场,“踏”一声,李凤凰跺了跺脚,怒目对着周正说道:“不许胡说,此生是我负了段公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四章 凤凰女忍把清泪垂(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啊?”不知怎的,周正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他很难解释李凤凰现在的“怒容”与方才的“怒容”有多大区别,但他现在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李凤凰是真的生气了。他便没敢再说话,而是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李凤凰,重又做起了听众。 李凤凰见周正不再插嘴,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段公子对我一见倾心,回去之后便求他父亲向我爷爷提亲。我家不过是商贾人家,段府尊家是官宦人家,是出过两个进士的书香门第,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本是毫无可能的。他本该娶一个官家小姐,然后借着两家的地位和威势,扶摇直上,杀入宦海的,可是段公子他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喂喂喂,什么叫跟我一样……是个傻子?”周正对此表示严正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李凤凰微微一笑,没理会周正,而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段公子苦苦求他父母,段府尊才决定给我一个机会――当时的我可一点都不稀罕这机会,段公子长得普普通通,说话做事又是一副书呆子样,一点都不招人喜欢。段公子的父母暗中考察了我两回,似乎是觉得我还不错,又耐不住段公子的磨人功夫,最终居然真的向我爷爷提亲了。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身为女子,自己的意愿又值几个钱,无论是我爷爷还是我爹,甚至是我的弟弟,都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我们李家祖上积德才得到的福报。没奈何的,我爷爷做主,便把我许配给了段公子。” 周正听着故事,一直听到这里,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封建时代女性的标准模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云,实在是一点出奇的地方也没有――只有像红拂夜奔、色空思凡,这说得上出奇。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听得越是聚精会神,因为开局平淡,而结局惊人,那么故事的中段必然有一个惊天大逆转,否则,故事便不成故事了。 “你可知道,若我嫁给了段公子,会有什么后果?”李凤凰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考校起了周正。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能有什么后果,失去自由,还是失去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周正套着后世言情小说的段子,把李凤凰套进了“被霸道总裁倒追的平民女”模板。显而易见的,这种哈士奇一般的思辨能力,能得到的只有李凤凰的一个白眼。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李凤凰有些无奈,两人的代沟横跨了一千多年,她并不能理解一条未经世事的工科狗到底有多呆萌,只能解释道:“段府尊家是平江府的过江龙,我家是平江府的地头蛇,我们两家如果结合了,你说会有些什么后果?” “那自然是强强联合、强者愈强。” “没错,如果段家与我家联姻,那段府尊在平江府内就有民间支持,而我家则会得到官面上的照拂,这是其余的地方豪族所不能接受的。” “难道说他们给你下了套?”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受到后世无数宫斗剧的影响,周正瞬间有了很恐怖的联想。 李凤凰惨然一笑,脸上的轻松神情被一种忧郁所取代:“没错,他们给我下了套。当年的我心高气傲,又对家里的决定不满意,满脑子都是叛逆的念头,看段公子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结果就咬了他们下的钩!” “可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中了计,他们又是怎么算计你的?”周正虽然得到了李凤凰肯定的答复,但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不明白男欢女爱这种事该怎么下套。而既然已将女儿许给了府尊之子,那李家自然会严加约束李凤凰,免得节外生枝,那么又有谁能入得李府来,给李凤凰下套? “哼,你且想想,今日你做了什么?”李凤凰冷哼一声,瞟了周正一眼,显然对他的智商感到了绝望。 到了这个时候,李凤凰都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如果周正还搞不清状况,那他也不可能成为名校的博士,他的额角冒出了大片的冷汗:“你是说……是韩娘子给你下的套?这不可能!” “看,你还说不喜欢她,那为什么为她开脱,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李凤凰冷笑道。 “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而已。”周正为自己辩解道,说着说着脸上却没来由地一红――他忽然想起了韩娘子香唇的滋味,没有涂抹胭脂却自然沁出甜味的柔软嘴唇。 李凤凰却不知道周正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当他被自己说得无言了,便又说道:“别说是你,如果不是那草包被我父亲抓到府里,亲口承认了一切,我也不敢相信!韩少清知我喜欢诗文,便设了诗会,教我与那草包相识,说是她的远方族兄。那草包在诗会上对答得体,无论是作文、作诗,还是经国济世的实务,说来无不头头是道。其中的观点论据,与我一贯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因此虽然只是初见,我便已高看了他一眼。”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又在韩少清的诗会上与他见了两次,他几乎每一句话都能说进我的心坎里,我便将他引为知己,觉得天地之间其他的男子都是俗物,独他一个与众不同。现在想来,我自视甚高,却也是个蠢物,事有反常即为妖的道理,我是早就知道的,当时却未曾提防。”李凤凰说这段话时一直在笑,但每多说一句,脸色变苍白一分,到将这些话都说完时,她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根本无法掩盖那种惨然的神色:“那时候我将韩少清当成最好的朋友,可她却这样害我,将我对她所说过的话,都告诉了那个草包。那草包说的观点,本就是我一贯认为的,自然与我所想别无二致。至于诗文……韩家出了好大的力气,备了十余个枪手,在诗会上给那草包出枪。只欺负我等女流,受什么男女有别的限制,隔着纱幔,看不清他们那边究竟在做什么!”眼泪虽还未落下,但已蓄满了眼眶,如同即将摧毁堤岸的潮水。 “这太过分了!”周正听得李凤凰这样说,拍着床沿怒道。所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被从内部打破,像李凤凰心高气傲,看不上寻常的男子,却因为被韩娘子出卖,误把狸猫当太子,落进了圈套。以坏一个女子贞操的方式来破坏一次联姻,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周正看来,韩家在此事上确实未免过于下作。 “你以为只是这样吗?”李凤凰冷笑道:“我李凤凰虽是女子,却也是有担当的,自己犯的错绝不会推到别人身上。若他们只是这样,别说是丢了清白,就是丢了性命,那也是我李凤凰自己没出息,哪里敢恨别人?” “还有比这更可恶的?” “我失了身子后,那草包便几次三番地催我私奔,我自然是不允的。思虑之下我便定了计策,用我叔祖所传的丹方,使自己显出病态,想让段家主动退了婚约。这样既能退婚,又可不伤两家和气,还可让段府亏欠我家人情,以后有事段府尊也会看我“可怜”,给我家些面子,更因为我使自己成了退婚之身,拉低了我自己的身价,可以弭平那草包与我家之间的门第之差,当时我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计算无双一石四鸟――可惜我还是太傻了!” 周正暗暗心惊,心想果真如范老板所说,李凤凰当真是才智不输男子,如果不是因为韩家有心算无心,恐怕她的计谋就要成功了,便问道:“难道是那草包出卖了你?” 李凤凰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插话,且先听我说。当时我爷爷尚在,家中的事都有他做主张。我爷爷虽然年迈,但智谋远超他人,就算是郎中也没看出我的异状,只当我真是有气血亏虚的毛病。唯独我爷爷却说我‘沾沾然目有喜色’,便将我监管了起来,严格控制饮食,只一日时间未曾服药,我身上的病态便全然消退,也就再也瞒不住了。我爷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说我是中了人家的计,那时我还不信,爷爷便带了人,去那草包的居所,将他抓了来,动了私刑。那草包挨不住刑法,便将韩家的计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我到那时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愚蠢。荒唐啊,李凤凰,你荒唐!” “可继续装病不就好了吗,只要装病的话,段府就一定会退婚的,那失贞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关键时刻,周正的智商还是值得相信的,他在瞬间就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不相信李凤凰和她爷爷会想不到这一点。 第十五章 凤凰女忍把清泪垂(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李凤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当时我继续装病,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她顿了顿,又说道:“可惜天意弄人……我本来是要继续装病的,但段公子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装病装了十余日,段公子放心不下,便到了我家,亲自照顾我的饮食。你一想便知,似他那般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公子,如何能照顾得了人?只看他操持家事时的笨模样,说是要照顾我,恐怕是没人信的,说是来捣乱拆台,十个人里倒起码有九个半会相信。”谈起段公子,她的脸上浮上了几分甜蜜。 “初时我见他笨手笨脚的,不知打碎了几个碗,烧糊了几壶药,又跟你一样,半句漂亮话不会说,只会说些之乎者也的傻道理,很是看他不顺眼。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才吃过‘锦绣草包’的亏的缘故,看着他为我忙进忙出,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我发现我居然被他的傻样感动了。我生在富户人家,从小便不缺人伺候,不缺人应承,我见过的狂蜂浪蝶也不少了,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可真的从没有人像他一样,把心剖开来给我的。”李凤凰惨笑着,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满溢了出来,一声声地说着,凄切得像是寒蝉悲鸣:“我跟他说,我这身子恐怕是不行了,让他退婚,你猜他是怎么和我说的?他跟我说,他已经说服了他爹娘,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娶我的。你说说看,若你是段府尊,你的嫡长子本有大好前程,却偏要娶一个病怏怏的商家女子,你的儿子该怎么才能说服你?”李凤凰话锋一转,却把问题抛给了周正。 “无论他怎么说,恐怕我是不会同意的。”周正回答得很干脆,他仔细想了想,就算是站在穿越众的角度,不像本位面土著一般,把门第看得比天高,恐怕他也不大会同意自己的儿子跟一个沉疴缠身的女子结婚。你喜欢她,你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你可以去帮她,去照顾她,这都是可以的,但是娶进家门……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把自己代入段府尊的视角,那就更不可能同意了,就算李凤凰没伤没病,能嫁入段府也是攀了高枝,何况现在还弄得一身气血亏虚的毛病。被儿子软磨硬泡答应了这婚事就是一个错误,能顺理成章地退婚那可就太好了,既解决了麻烦,又能不招儿子的埋怨。退了婚,自己的儿子还是初婚的男儿,还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那以后自己在官场有个奥援,而儿子以后的仕途也有了双保险,何乐不为?什么,儿子喜欢李凤凰?就是因为儿子喜欢才更不能让她入门!要是李凤凰气血亏虚要不了孩子怎么办?要是傻儿子喜欢李凤凰喜欢痴了,誓死不肯娶二房怎么办?就算这都没有发生,家中主母常年卧病,其余诸房自然要生异动,一来二去难免搅得后宅不宁。段府尊能混到府尊的位置,这么聪明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不穿这一切? 所以,无论如何,段府尊是不可能同意段公子的所谓要求的,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儿子放出来,在李家一呆就是十几天,给一个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的外姓女子端茶送药――这与礼不合,更容易给人造成段家已经和李家绑定到一起的错觉。总而言之,从道理上来说,段公子说的做的,似乎都非常不合理,除非这一切建立在另一个基础上――段公子和段府尊彻底谈崩了! 就像王宝钏抛绣球砸中了薛平贵,她爹王允王丞相不许,说了千般道理,最后王宝钏还是一意孤行,王允就说了:“你若不把亲事退,两件宝衣脱下身!”王宝钏是这么回答的:“上脱日月龙凤袄,下解山河地理裙。两件宝衣齐脱定,交与了嫌贫爱富的人。”自此两人三击掌断恩情,王丞相没了女儿,薛平贵多了贤妻。 “那个段公子,为了你跟家人闹翻了吧?”周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将目光投向李凤凰。 李凤凰默然地点了点头,好久之后才回话道:“没错,虽然段公子他尽力掩饰这一点,但事有反常即为妖,我和爷爷都觉得情势有些不对,便左右套他的话,终于他还是承认了,他为了我,确实已经跟段府尊闹翻了。我见段公子对我情真意切,实在是不忍再欺瞒他,便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与了他听。你猜,他是如何反应?”李凤凰又将话头抛了出来,看着周正。 周正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将自己代入了一个封建时代的府尊公子身份,分析道:“感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欺骗,你失贞在前,服药骗他在后,换作常人定然要暴跳如雷。段公子爱你至深,性子又温和,想来应是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再回家帮你退婚,这样便两全其美了。”虽说周正听范老板提起过李凤凰新婚夜被退婚的事,但他并不认为是这一次,因为既然都已经说开了,那想来段公子也该死心了。 贞洁二字在封建时代的意义远大于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李凤凰的行为在这个时代造成的恶劣影响,并不能和二十一世纪的失贞等量齐观。在二十一世纪,宣告男权统治地位的贞洁问题已经不再是可以定女子生死的铁律了,而成了一个可供大众辩论的辩题――当一个事物可供辩论,那说明这事物本身已经走下了神坛。 如果一定要给李凤凰的行为,在二十一世纪找个近似的事件,那基本就等于结婚前给未婚夫戴绿帽,顺带再让其喜当爹了。尤其还要加一个前提――男方的门第比女方家高得多,女方生重病时,男方依旧不离不弃,为了和她结婚与父母闹翻,最终惨被戴绿帽、喜当爹! 正常人发生这种情况,基本都是要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为什么,我对你不离不弃,我为了你和父母闹翻,你居然给我戴绿帽,居然还让我喜当爹!为什么?”能和平离婚,不动手打女方,不揭女方的短来洗干净自己,这就算是男方修养好的。 所以说,请千万不要脱离时代看事件,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当周正把自己代入到段公子的身份,他觉得能“君子绝交不出恶言”,然后平平静静地帮李凤凰把婚约退了,压下这件事,就很了不起了。 听了周正的话,李凤凰只是面带唏嘘地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呀,纵然是让一万个人猜,又有几人能猜得到呢?”她昂起脑袋,眼泪却仍从她那双妙目里流了出来,滑过了她玉石般的肌肤:“段公子知道我在骗他,竟然欢呼雀跃了起来,他和我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让我抬起头,他让我不要哭,他说,他就喜欢我昂起脑袋微笑的样子,说笑着的我看起来就像凤凰一样美……你说他傻不傻,他傻不傻?”声声如杜鹃啼血,言辞难以形容其哀,只因字字句句皆以心血构成。 “那段公子一定决心帮你瞒下这件往事,结果最终还是被韩家的人给揭破了,导致你……是么?”原本周正不相信段公子愿意接这顶绿帽,因此认为李凤凰退婚是后来的事,也就没能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到了现在,如果他还想不明白,那也就愧对他父母遗传给他的智商了。 “没错,原本退婚是最保险的,只消段府方面因我生病提了退婚,那世人指摘的也只会是段府,不会是我。但爷爷考虑到我已非处子之身,以后再难寻个好婆家,而段公子爱我成痴,答应要替我瞒下这桩事……你知道的,若是女子想要在新婚之夜假做落红,那是极难的,可如果新郎愿意帮着作假,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预先备好一小盅黄鳝血而已。我在韩家设的夺命局里走了一遭,看穿了许多事,更被段公子的痴情打动,对他也生了爱慕之意,便点头答应了段公子。只要他不嫌弃我,我以后便伺候他一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那韩家又做了什么?照道理来说,无论别人怎么说,只要新郎一口咬定你是处子,那就没有问题了,又有谁敢嚼府尊家的舌根?若实在被逼得紧了,大不了段公子便推说自己情难自禁,与你先行了人伦之礼,那就查无可查,成了翻不了的铁案。之后你居在深宅,相夫教子,就更不会有问题了,怎么会?” 李凤凰惨然一笑:“拜堂当天,韩家雇了许多闲汉,让他们当街派发我的画像。那草包与我有过肌肤之亲,又是有心算计我,早就记下了我身上的特征,画下了我的裸身之图。韩家握了这要命的东西,一直引而不发,就是要给我家致命一击。若你是韩府尊,你能不能忍受自己未来儿媳的裸身图被传诸街巷?尤其是在段公子的娘亲已逼着我验过身子,身体特征与那画像别无二致的情况下。段公子左右为我求情,被段府尊掴得满嘴鲜血,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了。之后我便成了退婚之女,我的爷爷因为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出三个月便撒手人寰。而更因为我的事,我家与段府交恶,之后便经常受到排挤与打压,韩少清家里,也正是在那之后,趁着我家衰弱,发展了起来。要不然,在石桥县里,我李家说一不二,哪轮得到韩家的人说话。”李凤凰顿了顿,她满眼含泪地望向周正,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曾对你说,要你向韩少清拿一件久借不还的宝物,现在你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凝望着李凤凰那已经满是泪水的妙目,周正一时语塞,他已无法去单纯地指责谁对谁错,只得徒劳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这是他所掌握的唯一用来哄女孩子的话,还是小时候从琼瑶剧里学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六章 净街苗铩羽生奸心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让你看笑话了。”哭累了的李凤凰离开时已经又换上了笑容,只有红了的眼睛和尚未消退的泪痕,证明了方才的一幕,并非是逍遥香所造的幻觉,而是切切实实的真实生活。 周正则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他简单的成长经历让他的心思过于单纯,顺风顺水的生活也让他少了许多普通人本该有的喜怒哀乐。他并不知道许多挂着笑脸的人,内心或许已经支离破碎,也不知道久久的压抑,会给一个人的精神带来多大的负担,所以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李凤凰在短短的时间里,情绪的波动会如此巨大。但这不妨碍他感受李凤凰的痛苦,那种无法作伪的痛苦。 “她也是个可怜人。”周正叹道——他仍旧记得是谁给他下了套,让他差点成了淫贼,但作为一个同情心过剩的人,在听完了李凤凰的故事后,他还是选择了原谅,转而同情起了这个陷害过他的女子。 毫无疑问,用正常人的标准来看的话,这种同情是万分愚蠢的,但周正就是这么愚蠢,他富有可笑的正义感、富有可笑的同情心、常常义愤填膺,是一个可笑的滥好人。和他做朋友,你永远不用担心上他的当,吃他的亏,但同时,你经常会恨得牙痒痒,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担心他上当,担心他吃亏。而他当时总会不住点头,表示明白了,但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他又会重复从前的错误,掺和进本来与他无关的麻烦里。 天可见怜,周正就是这种蠢货。 而另一边,李凤凰的脸上有些发烧,她可不是周正那种不谙人情世故的家伙,她精明着呢。可是精明如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着一个陌生男子,说了这么许多。 “许是我见他憨直,才失了计较。”李凤凰平复了一下心情,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不过她所想的,只能算是真相中的一个角而已。她固然因为周正的憨直与正义感而高看他一眼,也因此与他亲近了些,但这并非她今晚说了如此许多的主要原因。纵然聪慧如她,也没意识到她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整座李府,已经有多压抑了。 自当年被韩家构陷算起,她一直独居在金水镇老宅中。因为她有心结,便下了命令,使得整座李府之中再没半个男儿的身影,剩下的都是些有着痛苦经历的苦命女子。 物有不平发其声,一个人心中有了不平的事,自然也会想办法倾诉出来。然而很可惜的是,做一个倾诉者是很简单的,但要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则非常的困难。这就是为什么在未来的地球上,会产生一个叫做“心理医生”的职业。只有拥有足够的智慧、技巧,甚至是经过长时间的专业培训之后,一个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为向他倾诉的人提供一剂定心良方。没有专业背景的热心群众,在面对过多的惨痛景象时,可能会立时崩溃。后世汶川地震时,那些勇敢到敢于第一时间前往汶川进行报道的记者,他们算得上勇敢了吧。但当他们真的到了汶川,其中的部分记者由于惨痛的见闻而精神崩溃,无法进行报道工作,至今我们仍能在网络上搜索到当时有关记者精神崩溃的新闻。 而就算倾听者已经有了足够的技巧和智慧,我们也每每会听闻一些令人悲伤的事例——有时是心理医生的措辞有问题,导致求助者的心理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有时干脆就是心理医生自己承受不住病人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最终崩溃。 这就是尼采所谓的“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风吹过山岗,山岗似乎没有变化,但风带走了砂砾,而终有一天,山岗会消失在风中。我们所经历的、所见的、所听闻的,终有一天会改变我们……好的或坏的。 整座李府之中,有谁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有谁能排解别人的痛苦,而又不会连累自身?答案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种能力。 这些受过伤的女人都是敏感而多疑的,一旦她们中的某个人说起从前,悲伤和痛苦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种悲伤的共鸣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变得更开心,只会让她们这个集体变得更阴郁和痛苦——对男人、对社会、对世界,甚至是对自己女人的身份感到痛苦与痛恨。在经历过几次“互相倾诉”之后,李凤凰便不再允许任何人提起从前,只说进了李府便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因此李府中的可怜人们,她们可以互相交好、也可以一起游玩,但却不会把自己心中的痛苦说给任何人听。 而静默和压抑作为一种处理问题的方式是难以长久的,因为静默和压抑只是遮掩,并不能解决和改变任何事。李府的压抑就像是一个安全的套子,短期看来,隔绝了一切的伤害,但从长期而言,这个安全的套子所带来的压抑和束缚,本就是对套中人最大的伤害。套子里的生活不是生活,只是一种苟且偷生。 现在的李府就是这么一个供受过伤害而又无法解决问题的女人苟且偷生的地方,李凤凰作为这些女人的领袖,她再聪明、再钟灵毓秀、再远胜男儿……那又如何,她也不过是一个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苟且偷生的女人。 这是李凤凰所未曾明白的,也是她向周正倾诉的理由,她身上的压力和背负的痛苦,早使她不堪重负。她需要一个倾听者,而为人正派,与段公子一样有股子傻气的周正,便是最好的倾听者。这条理由适用于所有人,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经历了重大波折后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被人骗。 当然,很值得庆幸的是,周正确实是个好人。不过在这样一番深入的交流过后,问题还是有的,身体虚弱的周正和心理虚弱的李凤凰,这一晚睡得都不是特别好。 一夜漫漫。 到了第二日,周正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本想洗漱一番后,便悄悄地离开李府。作为一个被李凤凰严重坑害过,却又听了李凤凰许多秘密的人,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实在是有些尴尬。 “反正她会帮我去寻亲——她当然找不到,不过就算找不到,她肯定也是要去范老板那里说一声的,表示遗憾之类的,到时候见面再想想说什么吧。”周正这样想着,便悄悄地朝着李府外走去。 李凤凰昨晚也哭得累了,心力憔悴,没留下什么布置。因此一众健妇丫环,见得周正往府外走,也没有阻拦,反而一个个地和他行过了礼。周正定了定心,心想这穿越的第一天一团糟,第二天倒是回归正常了。 “作为一个穿越众,我也该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给自己谋个出路了。”周正走在李府的石板路上,这样想着:“我是造个肥皂好呢,还是开发水泥好呢?”作为一条见闻广博的工科狗,这种低级别的化工小实验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不过,天往往是不遂人愿的,周正这才刚踏出李府,就碰上麻烦了。 只见这李府之外,二字排开,站了两列穿着皂青色衣衫的壮硕家丁,足有二十人。这两列大汉中间,则停了一顶绿色缎子装饰的八抬大轿,看这排场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这位公子且留步。”周正在看这群人,这群人自然也在看周正。这群人里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刀疤脸见周正容貌出众,便叫住了他,向他抱了抱拳,颇为客气地问道:“公子可是周正周公子?” 周正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我就是周正,你怎么认识我的?” “他们都说周公子风采……”刀疤脸听了答案,又凑近了一步,正要要说话,却被轿子里的人高声打断了:“既然他就是周正,那还说什么,先给我打!”一边说话,这位正主一边挑了帘子,出了轿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这位发号施令的兄台身高一米七多丁点,眯缝眼、大鼻头,双耳几乎没有耳垂,下巴又较常人短了三分,这本来就够寒掺的了,更寒掺是他下嘴唇额外突出,活生生的地包天,就像是老桑塔纳的前保险杠。就这么一副长相,满身的绫罗也救不了他的气质,跟周正面对面地站着,就更是被映衬得不堪入目。 这位兄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心里本就妒火中烧,此刻见周正果然潇洒倜傥,就更是忍不了了,大叫一声:“还不把他给我拿下,打!” “少爷,这不好吧,要是让老爷知道……”刀疤脸显然也有几分威望,他手一挥,先制止了那些个跃跃欲试的家丁,又对着轿内的兄台如此请示道,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张恒,再啰嗦你就给我滚,跟过我爹两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苗阜做事还要你管?”苗阜今儿个心情不快,见手下推三堵四,更是无名火从胸中起,他指着家丁们,地包天的嘴唇上下翻飞、唾沫喷溅地说道:“你们可想好了,谁要是不动手,那就立刻给我滚。” 这句话掷地有声,没错,张恒,也就是刀疤脸,跟了老爷好些年了,算得上是老爷的心腹,平日里大家见了也要喊一声张爷。可再心腹,不还是疏不间亲吗?这种被下放的心腹和少爷哪个说话算话,家丁们心里可敞亮着呢。 二十个家丁,除了张恒一个人没动,剩下十九个一拥而上,一下就把周正摁倒在了地上。周正穿越之后,身体素质远胜常人,但一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不与别人发生冲突,因此打架时全无狠劲,二来昨晚的腹泻经历让他现在虚弱不已。两个因素相加,周正面对着十九条壮汉,只有抱头打滚的份,连抱头鼠窜都没机会。 这种群殴场面之残暴,大家可以参考《食神》里史蒂芬周被十八铜人痛打的情形,何止是惨,简直就是惨! 一旁早有围观的群众,将现场围了起来,其中有年轻的姑娘,见风流倜傥的周正要挨揍,于心不忍,想要上前指责苗阜仗势欺人,却被身旁知道轻重的青年给一把拉住了。 “你干嘛?”小年轻开口问道。 “十九个打一个,我看不过眼,这公子年轻轻的,吃这样的打,还不给他们打坏了。”小姑娘急着去救人,被人拽住了手,一回身便怒目而视这坏事的家伙。 “看不过眼也得忍着,你是久不出门,不知道这苗阜的威风啊。”小年轻又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姑娘一脸的义正言辞,才开口却被小年轻打断了话头。 “得了吧,苗阜这名字你没听过,净街苗这三个字你总听过了吧?”小年轻都不敢用手去指,只得斜着眼瞟了瞟苗阜,又解释了起来。 “啊,他就是苗府尊的独生子,平江银枪小霸王净街苗?”姑娘听了这名号,吓得连忙以袖掩面,生怕被苗阜看上,当街劫色。 小年轻看出了这姑娘的恐惧,挺身上前,伸出右臂,将她护在身后,痴情话语掷地有声:“姑娘,你放心,有我祝枝山在这里,一定保你平安无事!不知姑娘芳名?” “唉哟~讨厌,怎么能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子名字啦,记住——老娘叫石榴。” 源自一次围观,一桩情场公案就此产生,之后这对痴男怨女间,有着诸多体无完肤、摇摇欲坠、跌宕起伏的起承转合,但与本书就没什么关系了,让我们把目光重新投向周正与苗阜。 鉴于净街苗淫威甚大,围观群众虽然多,但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的。不过好在苗阜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大,冷笑着看了十几二十秒的时间,便叫停了自己的手下:“算了,今天少爷我心情好,把他拖过来,我要和他说说话。” 家丁们得令,将周正双手架住,拖到了苗阜的面前。苗阜见方才还帅气万分的周正,现在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已经基本告别了自行车,不禁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对周正说道:“周正啊,你记住,在平江府这一亩三分田里,长得帅可没什么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七章 痴情种冲冠赠老拳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我到底哪里惹你了?”周正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呢,自己这才是穿越的第二天,怎么就走到哪里衰到哪里。 苗阜听得这句话,一把揪住了周正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明白?” “我做什么了?”周正习惯了讲道理,可惜他忘了有时候最没有用的就是道理。 “昨天你可去了韩家?”苗阜问道。 苗阜这话一出口,本来只敢小声嘀咕的围观群众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他们看向周正的目光也一下子产生了分化。原本所有人看周正时都是同情的,心想这俊俏小哥恐怕是个正直的人,这才惹上了净街苗这等恶党,不过现在他们可就不这么想了,羡慕嫉妒恨,一下子什么样的情绪都冒了出来。 “唉哟,看不出来啊,这小王八蛋难道……”说这话的人满脸艳羡神情,难道二字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他已经开始幻想韩娘子自荐枕席的场景了。 “哼,什么三贞九烈,还不是个不守节的淫妇。”这是嫉妒的,她说着便给了一旁已经想入非非的丈夫一巴掌,骂道:“你这老畜生就别想了,人家小后生长得潇洒,韩娘子不肯给他睡,也有得是李娘子、张娘子给他睡。看看,他不就是从李凤凰家出来的吗,李凤凰家可是女儿国,你长得俊俏你也睡去啊。当年老娘也是一枝花,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不出息的废物!” “你这是反了天了,居然给打老子,你是不是想弄死我,也跟这小王八蛋去睡觉?”男人在外,最看重面子,这一下挨了老婆的耳光,男人哪里还肯歇。 “你说谁是王八蛋?” “我看你才是老王八,被老婆骑的孬种。” 周遭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敢别净街苗的风头,但这一位可没一个府尊老爹护体,立刻就被围了起来,淹没于了人民战争的海洋中。 而在人群的中心,周正只听见了“韩家”二字便像是失了魂,全没注意到周遭人的反应。 “是啊……”说到韩家,周正便想起了昨日的暧昧经历,说话的底气也就有点不足了,他心想:“这个苗阜难道是韩家的世交,是来替韩娘子出气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被打也就不冤了。”周正这么想着,低下了头,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苗阜的下一句话,就让温顺如绵羊的周正暴跳如雷了。 “那打你也就不冤,小子,我要你记住,韩少清是我的女人,以后你给我离韩少清远一点。”苗阜不知道周正是想到了昨日的奇遇,还以为他低下脑袋是服软了,更加趾高气昂了起来,胸脯挺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仔细看看你这副怂包的样子,怎么,就你也想睡韩少清啊,做梦吧!” 这是何等轻慢的狂言,没有丝毫尊重,只有溢于言表的**……当“韩少清”三字传入耳中,浮现在周正脑海的,是那不该发生的**一吻,是那黄昏时分月洞门后的清瘦身影,是那眼泪满溢的如水双眸――那是多么清澈的目光,那是多么纯净的女子! 而这纯净的一切,经由苗阜的嘴描述出来时,却只令周正作呕。 “你给我放尊重点!”周正只觉得血脉贲张,一股火焰般的力量从小腹处燃起,然后沿着血管,蔓延到肺、心……一直烧向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分肌肉、每一寸骨骼,周正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点燃了。 在周正的眼里,时间仿佛被切割了开来,成了幻灯片般的存在。他从一种诡异的角度,看到自己双臂一挥,便甩开了架着他的家丁,冲向了大言不惭的苗阜,而隔在他与苗阜间的家丁,则通通被他直接撞开到了一旁。 承载愤怒的一拳,眼看就要击中苗阜那写满了恐惧的丑陋面孔,却被一旁伸来的一只宽大手掌给抓住了手腕。原来是张恒护主心切,出手援助,可他太过小看周正这一拳之力了,等到他察觉到从那拳上传来的巨力,已经悔之晚矣。周正的那一拳,通过张恒抓着他的手,拖着张恒往前冲去,直直地打在了苗阜那张丑脸上,把鼻子都打歪了,鲜血迸流了出来。苗阜吃痛,几乎被打懵了,连惨叫都忘了,只下意识便去摸伤口,这一下又把鲜血尘土涂得满脸都是,弄得像是打翻了杂货铺,辣酱、老抽、豆瓣酱……呼啦啦红的黑的糊了一脸。 周正仍是不解气,一把抓着苗阜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怒目瞪着,口中高喝道:“韩娘子她冰清玉洁,是天下第一等的人,就你这种纨绔子弟,狗一样的东西,连什么叫尊重都不知道,你也配喊韩娘子的名字?” 苗阜已经被打懵了,讷讷地一个字说不出来,落在周正眼里便是不肯服软,他举起拳头就又要打,却被人抓着领子一把摔了出去。原来是张恒,他刚才被周正给带了一下,摔了个狠的,胸中闷了一口气,动弹不得,等缓过气来,便又冲上来要救苗阜。 周正见有人援护苗阜,怒气更甚,大步跨出,赶到近前又是举拳就打。张恒这回有经验了,知道周正力大,便不与他硬碰硬,使了个巧劲,一个拧身,避开了拳头,左脚却悄悄地在周正的左脚脚面上一踩。这轻轻一踩便破坏了周正的平衡,他被自身的力道给摔到了地上。周正大叫一声,起身了又攻上前来。张恒却不为周正的气势所动,仍是扬长避短,避重就轻,如同燕小乙摔鲁智深,黑旋风力气再大,还是敌不过小乙哥功夫了得,被治了个服服帖帖。现在周正与张恒之间也是这种情况,开始张恒没有防备,因而吃了闷亏,等到他反应过来,周正虽然力大,也不过只有被摔的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正连着被张恒摔了好几回,一口血怒之气无处发泄,反冲心脉,气血交冲,“啊”的大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一下便昏了过去。 “少爷,您没事吧。”张恒见周正已经昏了过去,再无威胁,便上前扶起苗阜,看他伤势。却不料苗阜这种纨绔子弟最是欺软怕硬、有鸟却没种,他方才被周正抓着领子,被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半个屁没敢放。现在被张恒救了下来,见是自己的下人来了,却回过魂来,一个耳光响亮便甩在了张恒的脸上,大骂道:“你这废物,连个书呆都拿不下,我家养你做什么?啊,做什么?”说着,啪啪啪啪,又左右开工甩了几个大耳光,打得张恒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 “给我拿剑来,我要砍死这个王八蛋!” “少爷,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闹得太大对老爷的官声不好。”张恒挨了好几下耳光,却咬着牙忍着,苦苦劝诫道。 “我他妈被人打成这样,你这个废物居然让我忍?”苗阜一听张恒抬出他爹苗知府,更是火不打一处来,又是啪啪两个耳光,甩在张恒脸上。打完人,苗阜就勉强站起身来,要回轿子取剑。他喜欢附庸风雅,觉得别人腰上挂把剑,特别帅气,便也去弄了一把名剑,挂在腰间。可他与常人不同,终日流连酒肆花楼,把腰给弄坏了,挂剑只挂了几日,便觉得腰背都是一阵酸痛。最后他研究出了一个方法,平日里出门都是坐轿子,把剑放在轿子里,等到要耍威风的时候,再把剑挂上。现在,他就是要去找那把宝剑,他要报复,要把眼前这个揍了他的小白脸划花了,让他再也风流倜傥不起来。 张恒见周正有过人风姿,心想他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不愿让事态更加严重化,害了他的恩主苗知府,便大了胆子一把抱住了苗阜的腰,大喊道:“少爷,不可啊。” “妈的你再他妈不可,老子拿了剑第一个就戳死你!你当初在我爹面前是怎么说的,妈的说要保护我,决计不会让我少了一根毫毛,是不是?妈的说好的男人的承诺不容玷污呢,我他妈现在被人打成这样,你的承诺呢,你承诺个鸟哦!让开,你承诺了没鸟用,我自己来!”话是这么说,可惜苗阜的腰玩女人、玩男人,给玩坏了,被张恒这种练家子抱住了,又如何挣脱得开? 一旁早先被周正撞晕的家丁们现在都醒了,见少爷恨极了周正,便准备趁周正昏迷时,上去将他再收拾一顿,好替少爷出气,也替自己挣回点面子。眼看家丁们又要去揍周正,苗阜倒讲究起来了,怒喝道:“你们也是一群废物,都给老子滚,我要亲手剁了他,谁敢跟我抢,我就先剁了谁!”就这么,其余的家丁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主一仆,就这么僵持着。而这时,得了消息的李凤凰急匆匆地从李府里冲了出来,一看周正鼻青脸肿地瘫倒在地上,而苗阜在一旁喊着要拿剑砍人,便喝道:“净街猫,你又发哪门子的神经?” “李凤凰,你睡谁是你的事,我打谁是我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苗阜瞪了李凤凰一眼,恨恨地说道。 “可你打我的客人,你说这算不算是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作对?”苗阜火了,今天一天怎么就这么不顺遂,被男人打,被女人编排:“我就打了又如何?” “那我就去告诉天闻。”李凤凰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以为我会怕王声?”苗阜嘴上不肯服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心想着,要是王声真来掺和一脚,这事还真不好办。可又一想,就这么撤了,面子上未免有点过不去,踌躇间他心生一计,又高喊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我今天砍他是砍定了!”一边说着,又挣扎起来,装出要挣脱张恒的禁锢,拿剑砍人的模样。 张恒见状大惊失色,心想怎么这回把表少爷搬出来还是没用,没奈何,他只能又搬出老三篇,请求道:“少爷,府尊大人就您一根独苗,您可千万不能犯那杀头的罪过啊!” “也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我这次就放过他好了。”苗阜借坡下驴,这就退缩了,他怒视张恒,骂道:“快点给老子放手,打道回府了!” 一场危机,总算是被化解了,李凤凰急忙唤了侍女,将周正抬进了李府,留下了围观群众,继续讨论着刚才的事。 “那个王声是谁,怎么能吓退净街苗?” “那是苗家的表少爷,苗府尊正妻王夫人的外甥。这苗府尊当年只是一介酸丁,全赖王夫人她爹王老先生的赏识,接济了好些年,才考上了进士。之后官场里又多得王老先生的帮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因此这苗府尊虽然贵为平江府的老父母,但对妻子却是又敬又惧,平素里净街苗犯事,只要有王夫人包庇,苗府尊便也奈何不了他。但王夫人又心向娘家,尤其疼爱王声这个亲外甥,因此净街苗最怕的就是王声在王夫人面前说他坏话。而这王声,偏偏就喜欢李凤凰,所以啊……我看今儿也最多就算是故事的第一回,以后李府的故事还多着呢。” “原来如此!”没有电视没有广播的年代,老百姓的八卦之心比二十一世纪还要旺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八章 因忧思少清绝水米(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李府的仆妇们抬着周正,李凤凰则抓着周正的手,看着周正那因气血不畅而一片灰暗的脸,喃喃道:“你这傻子,还说不喜欢韩少清……” 仆妇们将周正抬进了客房,平稳地安置在了床上。李府的仆妇都是吃过苦的人,都有生活经历,知道周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吓人,但其实都是皮外伤,并不怎么碍事,还不至于让一个大男人昏迷不醒,便解开了他的衣服,来看胸腹可有受伤之处。这衣服一解开,众人一看他的胸膛,却当真吓了一跳。只见他胸口上如蛛网般地纵横分布着许多青黑色细线,再定睛一看,原来这些青黑色细线都是他胸口的血管,只是因为方才气血交冲,淤积在了血管里,此刻便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淤血。 “小姐,我恐怕周小郎君的淤血不只在体表,还是速速请大夫为妙。”那日将周正带来李府的健妇站了出来,如是说道。 “陈姨,那麻烦你拿上我的帖子,备上五十两纹银,骑快马去把石太医请来。”李凤凰闻言点点头,对着那健妇说道。 “是。”陈姨得令,便出了客房,去拿拜帖请石太医。李凤凰则有心担心地看着周正,想了想,石太医来之前,总也不能就这么把周正放着,便下令道:“取冰水参片,先给周公子用上。” 仆妇们依着李凤凰的指示,取了冰水,用毛巾沾了给他擦拭面额、胸口,又取了老参切片,给他含了。 李府里的女人都吃过男人的亏,上过男人的当,这几年在李府里,又尽受了李凤凰女子自强、仇视男子的“教育”,如今怎么肯尽心服侍一个男子?因此仆妇们只擦了几回,李凤凰便嫌她们为周正擦拭胸口时不够小心仔细,便将毛巾要来,自己坐在了床沿上,为周正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拭了起来。李凤凰素来心高气傲,不觉得自己是寻常女流,喜欢做的也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事,施粥送药,生意往来之类。一般女流所做的厨艺、打扫她是绝不会做的,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这番妥帖地照顾一个年轻男子,令得仆妇们心里俱是一惊,只是当着她的面,不敢说罢了,而她自己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是李凤凰照料周正,那边周正与净街苗的故事已经一下传开,弄得金水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小姐小姐,你可知道,这镇上出大事了。”韩少清常常失眠,到能入睡时,往往已是凌晨一二点,因此她起得也较一般人晚得多。周正的故事已经传遍了金水镇,她也不过才刚开始用早点。此刻她正喝着清粥,却见贴身的丫环蕊儿一脸兴奋劲儿,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便道:“走慢些,别摔了,瞧你这毛躁的样子,跟孩子似的,到时候我可怎么给你找婆家。”说完了这个,却绝口不问蕊儿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她近些年一直如此,只关心身边人过得好不好,其余事便再也不关注了。 “小姐真没劲。”蕊儿见自家小姐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便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人家听见消息便第一时间跑来了,小姐你却没个好脸。” 韩少清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碗筷在桌上放定,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也就你们小姑娘家家才对这街里街外的传闻有兴致,如我这般,已经没什么好关心的了。” 蕊儿闻言,却促狭地笑了笑,揶揄道:“小姐,你还别说,这件事你恐怕还真得关心一下,这件事说来还与你有关。”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镇上发生的事,又怎么会与我有关?”韩少清将筷子放下,微微皱了皱眉:“你这孩子若是拿我调笑,往后的日子便随我吃斋饭,别想见着荤腥了。” 说到底是孩子心性,蕊儿一听说要随着韩少清吃那连半分油水也没有的斋菜,便急了,连忙解释道:“小姐,我可没拿你调笑,这件事当真与你有关,你可还记得昨晚的事?” “昨晚……你是说净街苗?”韩少清想到净街苗这号狗皮膏药般的人物便有些头疼。 “没错,昨晚我们还说呢,净街苗肯定是买通了府里的人,才对府里事无巨细都了解得那么清楚。昨天傍晚那个姓周的才刚走,净街苗居然就到了,说小姐该替他守着身子,不该这么轻易就给了野男人……”小姑娘天生八卦,说到这种花边故事,一下便滔滔不绝了起来,却被韩少清给喝止了:“那混账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必重复,挑重点说,不然便随我吃斋菜。” 蕊儿扁了扁嘴,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简洁明了地说道:“昨儿晚上是净街苗一个人骑了快马来的,他身边没帮手,十分嚣张倒去了九分半,也就说了两句胡话,没怎么发作淫威。临了还被秦门房臭骂了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夹着尾巴就跑了。可今日一大早,小姐你猜,净街苗干什么去了?”少女心性就是爱开玩笑的,知道韩少清起了刨根究底的兴致,反而卖起关子来。 韩少清却不肯上当,又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吓唬蕊儿道:“你再吞吞吐吐的,便不是吃斋菜,而是要去吃土了。” 见自家小姐不肯配合,反而威胁起她来,蕊儿将脚一跺,有些急了:“算了算了,直接跟你说了就是了,干嘛还要我吃土。今天一大早,净街苗就带了十几二十条大汉,堵在了李凤凰家门口,守株待兔,说要给姓周的一个教训。” “去李家堵人,自然便只能堵到姓李的,又怎么会堵到姓周的?”韩少清昨天送走了周正,一个人冷静下来思索了很久,从周正的行为、言语、神态,都觉得他所说不似作伪,应该只是被李凤凰拿来当枪使了,而不是李凤凰的同谋。而如果周正是被李凤凰陷害的,那上过李凤凰一次当,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李凤凰那里上第二次当,更遑论一大早去李府堵他……难道周正会去害他的人府上过夜么?这显然不合逻辑,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蕊儿却嘻嘻一笑道:“小姐,我还总当你是星宿下凡,原来也有猜错的时候。你还别说,净街苗一大早就堵在李家门口,最后还真把姓周的给堵到了。而且呀,据说堵到的时候都已经巳时二刻了,我看这姓周的就是个花花公子,昨晚还不知道跟李凤凰胡混到什么时候呢!”巳时二刻,约莫是九点半的样子。 “啊!”韩少清听得这话,身子没来由一颤,接着便是沉默不语。 蕊儿见韩少清不说话了,又说道:“这还不算完呢,净街苗逮到了姓周的就是一顿打,二十个壮汉打一个,把姓周的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打……” “别说了,都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没关系,听着闹心。”蕊儿说得正激动,却被韩少清冷冷地打断了。 “不不不,小姐,跟你有关系的事马上就到了,你再耐心听一听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八卦的时候,说得兴起,哪里肯说停就停。韩少清被她磨了几句,虽然已对这个故事全无兴趣,但也由得她随便说。蕊儿得了自家小姐的默许,便又兴高采烈地说道:“净街苗让手下把姓周的痛打了一顿,又让把他架到面前说话。净街苗说……总之净街苗他言语间对小姐你颇有不敬。”被训斥了一回,蕊儿总算是学乖了,她虽然听说了净街苗说的那些个话,但不敢直说,只是说了不敬。就这样,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韩少清,就怕她听见这个话题心烦。 自从一年多之前,苗知府被调到平江府来,净街苗就成了一块黏在韩家的狗皮膏药,因为他的缘故,这一年多来,韩少清干脆连佛会也不去了,只求图个清净。净街苗会说些什么话,韩少清清楚地很,便点点头,示意蕊儿说下去。 蕊儿也是个聪明的,贼得很,她得了指示,哪里还肯给韩少清再打断她的机会,开口犹如连珠箭,刷刷刷刷一口气把整段故事说到了头:“那姓周的本被净街苗打得要不行了,却因为净街苗对小姐不敬,发起疯来,生了无边神力,一下把净街苗那些手下都撞翻在地,又把净街苗打得满脸是血、跪地求饶。就这样,那姓周的还不肯歇,一边打,又一边痛骂,说小姐你是冰清玉洁、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净街苗是狗一样的东西,不配叫小姐你的名字。到最后要不是净街苗的护卫誓死相救,恐怕净街苗就要给那姓周的打死了。现在整个金水镇都传开了,没哪个大姑娘小媳妇不羡慕你的,都说要有人愿意像那姓周的对小姐这般对她们,她们便是死上十回二十回,也都甘愿。小姐,你说这事关不关你的事?”蕊儿不在事发现场,听到的版本已经是群众改编版,由于经过了淳朴的劳动人民的再创作,细节处有些失实――譬如过分地夸大了“正义化身”周正的战斗力,又过分地渲染了“邪恶化身”苗阜的无能。但总体的脉络倒也没错,把韩娘子听得愣在当场。 “不可能的,定是你这丫头编排我,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是净街苗的对手。”韩少清初时颇有些震惊,待回过神来,却觉得这故事未免过于离奇。 第十九章 因忧思少清绝水米(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这一下蕊儿就急了,心想要是不能证明自己所说属实,吃土倒是不必,吃素恐怕是逃不了的了,便分辩道:“小姐,你若是不信,你尽可以去问秦老头,他最闲,听了故事还跑到李家那去打探了,他说是真的,还说姓周的在李府门口吐的血还没干呢!” “那你去帮我把秦老找来。”韩少清听完,便让蕊儿去找秦门房。待得秦门房来了,韩少清问道:“秦老,您去李家门前看过了?” 秦老头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去看过了,也问过了,周小子的事情基本属实。只是他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虽借着一时血勇,将那苗家的小子揍了一顿,但最后还是被苗小子的护卫给收拾了,弄得吐血昏迷。若不是李凤凰出来百般维护,恐怕他是在劫难逃。” 秦老头是当年跟着韩老太爷闯南走北的老人,本来到韩少清她父亲当家时,已经给了他不少资产,够他过一个富裕清闲的晚年了。可秦老头却说为韩家效力习惯了,将资产交给别人打理,自己却还留在韩府,给韩家作门房。他对韩家忠心耿耿,又有智谋,平素话不算多,但言必有中,是韩少清绝对信得过的人之一,他都这么说了,韩少清便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那秦老您可知道周……他伤势如何?”韩少清欲语还休,几度开口,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好一会儿之后,才组织好了语言,轻声问道。 秦门房挑了挑眉,说道:“我看是不怎么样,我到的时候,正碰上李府的家人,骑了快马,说要去找石王八。李凤还乐善好施,石王八则是出了名的见死不救,见钱眼开,他们一贯不对盘。我去的凑巧就问了一下,李府光送上门的见面礼就有五十两纹银。我看周小子的伤肯定轻不了,不然李凤凰怎么会去找她最看不起的石王八?” “哦。”韩少清听完秦门房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些事终究是别人的事,以后在府里府外,不可随便乱说。若有人问起,便说府上多时不曾来客即可。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韩少清一声令下,秦老头和蕊儿自然口中称是,行了一礼便往外走。蕊儿才刚走出房门,便又被韩少清叫住了:“蕊儿,我没什么胃口,你帮我把桌上的吃食撤了。” 蕊儿惊道:“可小姐,你这总共才没吃几口……” “你照我说的做便可,另外与厨子说清楚,不是他的粥有问题,只是我今日胃口不佳,让他不要多想。”韩少清摆了摆手,打断了蕊儿的话,又特意嘱咐了,让蕊儿带话给厨子。等到蕊儿端着清粥、皱着眉头出了房间,她便如脱力了一般,往床上坐了,扶额轻叹一声。于她而言,净街苗的暴行不是她主使的,周正的奋起反抗也不是她要求的,至于现在周正的伤势,就更与她没有丝毫关系了——至少在逻辑上是这样的。可不知怎的,听到了周正怒打净街苗,最后又落得重伤,她的心里竟有些难过和担忧了起来。 “只望他没事才好。” “他有事没事,又与你这未亡人何干?” “终究是为我出头。” “他害过你,这一点你可别忘了。” “可他也没有……总算也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不如让蕊儿去李府探望一番。” “如今我两家势成水火,去了又如何?” “这可如何是好。” “他真是个呆子。” 韩娘子本是久病积弱的身子,昨日又中了逍遥香,虚亢了一回,期间种种旖旎事,也给一贯守身如玉的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到了今日,又听闻周正因她的缘故,与净街苗发生了冲突,担忧之下,韩娘子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却拿不出半点好主意。她只觉得心力交瘁,之后便水米不进,急得韩府众家人有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当然这是后话了,在现在这时间,热闹的不是韩府,而是李府。 被骂作石王八的石太医总算是及时赶到,在看过周正的状况后,开了立应散、定痛散和灶心土这两个方子一味药,又亲自施针,把周正扎了个刺猬模样。这一番忙乎后,饶是数九寒冬,石太医的老头皮上,也热得沁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这小郎君的外伤倒都不要紧,就是内伤极重,而且这内伤并不寻常。一般人的内伤,往往是遭了重击后,五脏六腑有些破裂,故而内部出血。这小郎君的症状却并非如此,倒像是江湖人练内功走火入魔,他内脏受伤颇重,经脉也没好到哪里去。药医不死病,老朽已经把手段都用了,接下来就看这位小郎君自己的造化了。”石太医捧着李凤凰给的一百两纹银诊费,也不管李凤凰曾经多少次公开骂过他,很有职业道德地解释起了眼前的情况:“若是小郎君熬得过今晚,那命便保住了七八成。这小郎君的身子健壮,老朽行医一生,也从未见过气血如此充盈之人,对他而言,只要能保住性命,后续的恢复工作倒是小事。” “有劳太医了。”李凤凰向石太医点头示意,又吩咐下去:“来人,送石太医回府。” 石太医朝李凤凰回了个礼,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嘱咐道:“接下来十二个时辰里,若这小郎君身子发冷,那无甚大碍,只需给他添些薄被即可。可若是小郎君昏迷不醒,却又浑身发烫,那便有些不妙,必须有人陪侍一旁,备了毛巾与温水,小郎君有半分汗出,便要立刻擦去,保得他浑身上下温暖干爽。若是无人照顾,只待那汗水由热变凉,阴寒湿毒便会侵入五脏六腑与骨髓。那样的话,就算这小郎君活了下来,恐怕以后也难逃沉疴缠身的结局。”说罢,石太医也不要人送,径自往李府外走了。 李凤凰得了石太医的嘱咐,本想吩咐下去,让她信得过的、做事麻利的仆妇来照料周正。但她回过头一想,又想起方才府中女子照料周正时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便又有些放心不下,左右一思量,便对周围人道:“此间有我照料,你们种花的、养草的,都各忙各的去,没必要陪着我蹉跎时间。” 这话一出,便有仆妇站了出来,劝阻道:“小姐你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能耗费精力,照顾这腌臜男子。这姓周的长得油头粉面,一看便是个惯会骗人清白、将人吃个囫囵便撒腿跑的登徒子,小姐你照顾他作甚?” 李凤凰正要反驳,却又有一个仆妇接着道:“小姐,我看那石王八便没安好心,一定是还记恨着小姐一贯与他不和,便看准了你喜……说要替这姓周的擦身子。擦身子便擦身子,还说什么一定要保得浑身上下都干爽,那岂不是还要替这臭男人擦那里……这种活哪里是小姐你能干的!一定是那石王八使坏,故意说的!” “没错,没错,一定是那石王八记恨你,故意使坏呢!”这一句话说出来,居然应者如云,都认准了石太医是要坑李凤凰。但更明显的事情就是,她们都不愿意李凤凰救助周正。 见周围一片反对之声,李凤凰却只是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凤目圆睁,扫视全场,冷冷说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这里所有的人,各做各的事去。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帮我,你们也别对我的选择妄加非议,觉得我说得有什么不对的人,大可以取了行李,去奔自己的大好前程!”说话间,一张俏面含霜,冷似朔雪。 此话一出,周围一众人等瞬间噤若寒蝉,她们来到李府的时间或长或短,但都已经习惯了府内平等自在的环境。每日各做各的事情,不用烦什么柴米油盐,也不用在喝得醉醺醺的所谓一家之主面前卑躬屈膝,至于挨骂挨打就更是没有了。没有谁为了针对周正,愿意放弃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的机会。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还不出去,都像木头一样站着,中午吃什么,吃风吗?”自返回老宅以来,李凤凰体恤手下人,对她们一贯是温和纵容的。这是她头一次在宅子里发雌威,仆妇们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李凤凰平日里虽然总是笑意盈盈,但这家终究是她在当,李府终究是她说了算。 “是是是……”听得李凤凰一顿训斥,众人不敢怠慢,连忙逃也似地跑出客房,各忙各的去了。出了客房的门,已经远到看不见李凤凰的影子了,她们这才又交头接耳了起来:“恐怕小姐是喜欢上这个姓周的了。” “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 “我看那姓周的就是个花花公子,没见他在府门口,为的是谁?为的是韩家女人出的头!” “决计不能让小姐吃了亏。” “对对对。” 第二十章 因忧思少清绝水米(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可该怎么办呢?”妇女们说话声连成一片,总结起来就那么几句话——周正是个坏人,不能让李凤凰吃亏。可是李府的妇女,大抵是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又大多是苦出身,没有什么宫斗的知识基础,心里想的是“抗周援李”,但脑袋里一片空空,拿不出个实际的行动方针,只是嗡嗡嗡地说着。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一个女子开口了,她在府内算得上是老资历,李凤凰的绝对心腹,与那被李凤凰唤作陈姨的,堪称李凤凰的左膀右臂。只是陈娅泼辣些,因此常跟李凤凰在外行走,而方莲为人心细,便常照料府内,因此名声不显。方莲为人八面玲珑,见府里的女子对李凤凰救助周正,都有不小的意见,眼珠子一转,便要替李凤凰解决难题。 “我看啊,有个问题大家都得弄清楚。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得顺着小姐的意思,该烧水的烧水,该换洗毛巾的换洗毛巾,好歹给小姐搭把手,不能让小姐累着。若是他有那个命,侥幸给救活了,也给小姐积阴德,若是救不活,也只怪他自己是个没福的,怨不得小姐,也怨不得我们。”方莲看了周围的姐妹们,见她们安静了下来,便又施施然说道:“没有谁想故意作梗,去害那姓周的性命吧,杀人可是祸延子孙的恶勾当。”她与府中这群女子相处得久,知道她们的性子被李凤凰给养散漫了,若真是由着她们的性子来,说不定还真有人会给周正下黑手。李凤凰照顾得再仔细,总要吃饭、总要便溺吧,不可能一直守在房里,有心算无心,怎么也把周正算死了。不要觉得这不可能,这群人都受过男人的伤害,又受李凤凰“仇视男子”心态的日日熏陶,她们出于“保护敬爱的李凤凰不受侵害”的心态,没什么做不出来。因此方莲先抛出了因果循环、阴德什么的,力求震慑住众人,她们不帮忙可以,绝不能让她们捣乱。 “是极是极。”受限于时代,也受限于这群妇女的受教育水平,神佛因果之说很是有用,比人权、比什么生命的价值有用多了。方莲的言论一抛出来,便得到了普遍的认可。 “可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叫完好之后,有人又立刻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方莲闻言,心想来得好,回答道:“管当然要管,不过也得等他保住了命再说。若他真是个浪荡子,我们府里上下这么多人盯着他,还怕他不现出原形?到时候纵然他说得天花乱坠,小姐也信不了他,我们自然也不用怕他搞什么花样。”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她心里想的却是——等这周正把伤养好了,哪里去不得,还怕你们捣乱?对她这种人情练达的人而言,引导府里的舆论走向,实在是过于简单。 “方姐说的对。”听得方莲讲的有道理,周遭响起一片赞同之声。她们都信了周正的话,心想着赶走周正不急在这一时,便耐下性子来,各干各的去了。方才嘈嘈杂杂围成一圈的人群终于散去,也给周正的恢复创造了机会。 李凤凰在客房内向外望去,见人群涌动本有些担心,不过又看到在方莲一番讲话后,人群散去,她便放下了心。没了担忧,她全身心地照顾起周正来,每隔半盏茶的时间,便用额头贴着周正的额头,看他的体温是否正常。 所幸周正是穿越而来,身体经过时空的洗练,就如石太医所说,气血之充盈,远非常人可比,虽然伤得颇重,恢复起来却也并不是那么难。李凤凰不知道这些,只当周正危险万分,在一旁时时照料,不敢有一丝懈怠,一整晚都没有合眼。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凌晨、雄鸡一叫天下白的时候,她拿自己的额头抵在周正的额头上,又一次感受过周正的体温,见他一切都好,一瞬间松懈了下来,陡然觉得困倦万分,便一下昏睡了过去。 这一番折腾后,到了将近中午时分,倒是周正先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人的面孔,吓得他“啊”一声大叫,一把将那张脸给推到一旁,自己则坐起身子直往后面退。 李凤凰睡得正迷糊,被周正一把推下了床,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没缓过气来。周正见被刚才被推开的是李凤凰,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还……还……还……” 见周正清醒了过来,中气也足,不像是有暗伤的样子,李凤凰本是十万分的欣喜。可还不等她欢呼,周正却先说了话,这一说不要紧,李凤凰见他支支吾吾的,心里便有些别扭,她站了起来,冷哼道:“还什么,难道我们冰清玉洁的周大少,怕我这下贱女流坏了你的身子不成?” “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我怎么……你怎么……”周正这人脸皮太薄,说话吞吞吐吐。他本没有恶意,但他的行为,在这种场景下,却让李凤凰感到了明显的疏离感,让她感到难堪。 “为了韩少清,你便可以不顾生死,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你可以什么都不顾,就因为别人说了她一句,你便拼得口吐鲜血。我为你端汤送药,一宿未眠,却连句谢谢也听不到……也罢……也罢,李凤凰,这都是你自己痴心妄想,半夜三更与男子同处一室,说来还不是你自己犯贱。这周正说得好听,什么男女平等,什么节烈是对女子的迫害,他喜欢的却还是三贞九烈的韩少清。”人活着,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比来比去。若没有周正舍命维护韩少清名誉这一节,那周正虽然表现得蠢了些,李凤凰也不会多想。可就是这么一比,把李凤凰比得是一阵心酸,这几年来头一次为一个男子动心,照顾了他一宿,却只换来了吞吞吐吐的几句见外话。这让她心碎,可她心高气傲,痛得越是铭心刻骨,装得便越是坚强冷酷,此刻她不作说明,转了身就往外头走,招呼了府中的女子,说道:“替我照料一下这周公子,若他感觉无碍,便清了客房,让他出府去,省得他一个男子在我府里,有这许多不便。” 周正见李凤凰就这么走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时他是重伤昏迷,现在刚刚醒来,根本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得徒劳地朝着李凤凰的背影喊了几声“诶”、“到底怎么了”。然而这毫无作用,李凤凰连头也没回。 被李凤凰唤来的仆妇本就是“周黑”,发自内心地讨厌周正这种美男子,她本还担心着自家小姐对周正情根深种,到时候要吃周正的亏。现下倒好,看着刚才小姐走时的表情,这两人间貌似生了嫌隙?那还等什么呀?这可不是赶人的大好时间嘛! “你咳嗽吗?”仆妇进了客房,向周正问道。 “不咳嗽。”周正如实回答道。 “你头疼吗?”仆妇又问。 “不疼。”周正又答:“就是有点饿。” “哦,你饿啊。”仆妇的脸上笑开了花,阴沉沉地说道:“那就请周少爷出去吃吧。”说完就抓着周正的手,直直地把他往外拽。 周正经历了一夜昏睡,如今醒来,身上的力道倒是比从前强了不少,但他向来不和女人动手。如今被李府的仆妇拽着,他也没还手,就这么活生生被拖到了门外,之后又被仆妇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你们这些臭男人,最是薄情寡幸,吃女人不吐骨头。我家小姐对你哪里不好,你为了韩家女与净街苗斗了个半死,一条命都要没了,是谁给你请的大夫?是我家小姐!请的平江府第一神医,出诊费便花了五十两纹银,总共没开得几味药,诊金又是一百两纹银。那可是一百五十两纹银,一个县官老爷一年拢共才得个五十两银子,你这丧良心的看个病便花了一百五十两。”仆妇喷了周正一脸口水,语速如同连珠箭,根本没给周正一点还口的机会,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道:“大夫说你夜里若是发烧,便是一条命去了九成半。必须得有人在旁时时服侍,用温水替你把身子擦得干干爽爽的,不能有半点汗珠,否则不死也是个残废。我家小姐何等样的人物,何时干过这等粗贱活,何时照顾过旁的人,就为了你这银样的镴枪头、没良心的小白脸,小姐一宿没睡,还累了我们。小姐怕准备好的热水不够热,总要我们重新烧过,光热水便为你烧了多少壶?那差点要了你命的韩家女呢,你为了她差点命都没了,怎么不见她来慰问慰问你?你可有半点感恩之心,居然还敢惹我家小姐生气?” “原来如此。”周正被仆妇这么训了一顿,总算想起了前因后果:“我当时跟净街苗的人打了一架,最后好像就昏过去了,原来都是李姑娘在照顾我。她照顾了我一宿,却被我推下了床,也难怪要生气了。”很可惜,他实在是不懂女人。 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关键的周正说道:“我之前昏迷,所以没弄明白情况,现在姐姐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向你家小姐道谢。” “呵呵,现在想明白谁是你的好靠山了?晚啦!还不给我快走,否则小心我叫齐了姐妹们打你!”仆妇要的就是让周正快点滚,现在又怎么会给周正机会去见李凤凰?她又把周正往外一推,便招呼了左右,干脆把门给栓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周正,凭借着自己超人的听力,清楚地听到李府内的仆妇们,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白眼狼”、“小白脸”之类的话。他知道那是在说他,甚至可能就连李凤凰也是这么想他的。想到此节,他便无法沉默。 没办法的周正,只能像两天前的他一样,站在李府的门口大喊,只是两天前,他大喊是为了骂李凤凰,现在却是为了感谢她。 “李凤凰!李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周正的喊声有如龙吟,洪亮而高亢,传遍了李府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李凤凰的耳中。但无论怎么喊,李凤凰都没有回应,她对周正生了情愫,这是她倾力照顾周正的原因。而也正是因为这份情愫,她变得比往常更敏感、更容易受伤害。她做了一个不怎么明智的比较,便得出了周正看重韩少清而看轻她的结论。于是她生气了,犯上了倔,而一个犯倔的女人,是不会听任何解释的! 所以,无论周正怎么喊,都没有什么鸟用,最后他只得看着李府那扇钉满了铜钉的朱红色大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听绯闻兄弟返故园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这厢周正伤初定,那厢绯闻已漫天――女主角是韩少清,男主角是周正和苗阜,外加一男一女两个配角,王声和李凤凰。本来净街苗掺和到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这种事都不算新闻,他是个为了买条母狗都可以揍人一顿的小霸王,他到街上逛一回,就跟老虎来了似的,嗷嗷嗷一下就把人都吓跑了,所以叫净街苗。但有鉴于这一回苗阜不是揍人(事实上他揍了,不过群众传谣总是很片面),而是被揍,又有鉴于这起争风吃醋事件的女主角,居然是平江府里有名的三贞九烈韩娘子……这个绯闻的信息量就非常大了,大到产生了病毒传播般的效果。 “我跟你们说,你们知不知道,平江银枪小霸王净街苗苗阜,这回踢到了铁板,不仅被人胖揍了一顿,而且最后甚至都不敢报复,灰溜溜地就跑了!”酒楼内,梨木方桌旁围坐着四个人,桌上杯盘狼藉,壶里的酒也没剩下几滴,其中一个喝得微醺,酒足饭饱、情绪正好,便神秘兮兮地把自己今日听来的趣闻分享了出来。 “哦,此事当真?平江府虽大,谁敢动那小太岁,难道是龙子龙孙微服私访正好撞上了?”席间一人本抿了一口小酒,用筷子夹起了最后三两粒清炒河虾仁正要往嘴里送,听得净街苗被打,手一抖,把虾仁给抖落到了地上,皱了皱眉头,来不及为虾仁心疼,便问起净街苗被打的事。 “如果打净街苗的是什么龙子龙孙,那我今日倒也没兴趣说这事,用身份压人,逼得人被打了又不敢还手,和净街苗有什么区别?净街苗做的仗势欺人勾当,你我都是平江府人,见得还少么?”说话的人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权当了惊堂木:“这件事奇就奇在那打了净街苗的人,无权无势,是个外乡来的穷公子。” “那便是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打了净街苗也不怕,呼呼呼脚下生风使了轻功便跑了?从前我游历蜀中,便见过这样的,一袭青衫一把纸扇,看着文文弱弱,一出手就打趴了十几个剪径匪类。” “那也不是,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一点都不作假。听说揍完净街苗,他就虚脱昏过去了。” “你又瞎说,这怎么可能,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把净街苗给打了?”这位兄台听到周正既不是天潢贵胄,又不是武林高手,便觉得自己是被朋友给诓了,于是又心疼起那掉落的两粒虾仁,也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叱问道:“谁不知道净街苗出门在外总要带上十几号狗腿子给自己撑腰,你倒告诉我,一个文弱书生,没有权力,也没有武力,他怎么干翻净街苗的手下,又怎么把净街苗揍了一顿?” 只见这发起话题的仁兄把脚往凳子上一踩,字正腔圆地说道:“这个周正周公子周书生,他不靠权力财力武力势力水力火力畜力风力,他靠爱发力!” “你在逗我?”几乎所有竖着耳朵听着故事的人,都摆出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这位颇有说书天赋的仁兄却对周遭的质疑目光恍若未觉,又大声地说了一遍:“我说,那周书生靠爱发力!净街苗何等样人,手下都是虎狼似的健壮家丁,本抓着那周书生就是一顿痛打,那周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打滚。没料到净街苗在一旁看着家丁打人,却说了对韩娘子不敬的话,这不说不要紧,那话一说出口,周书生就跟神打一般,双目通红,浑身上下力道无穷。他以一敌二十,把净街苗的部下打得落花流水,更抓了净街苗就是一顿痛揍,直打得净街苗跪地求饶。” “可为什么净街苗说了对韩娘子不敬的话,那周书生会发狂呢?” “你们以为那净街苗怎么跟周书生对上的,原来那周书生与金水镇韩娘子情投意合,却被净街苗那害人精知道了。净街苗一直垂涎韩娘子,一知道这消息自然是气得肺都要炸了,便找上门去,去寻那周书生的晦气,才有了……”说书说全套,朋友问起,这位喝得微醺的仁兄自然是知无不言。可惜古语有云,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随便说,他自认为毫无问题的回答,给他招来了一记大头耳光。 “啪!” 说书的仁兄被人从背后抓着领子,一下扯退了好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直打得他嘴角流血、眼冒金星。 “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居然敢编排我家妹子!”打人者怒喝一声,将那说故事的仁兄摔到地上,就又要凑上前去打。 “韩二爷,韩二爷……”伙计见开着玩笑,突然就有人动手打人,急忙上来劝架,到了跟前儿,这才意识到这被打的也不冤。你说胡话、说故事都无妨,怎么就这么倒霉,揣着猪头肉进了清真店,正赶上人家忌讳了!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娘子的两个兄长,他俩与自家几个商行的掌柜盘算完了账目,便带着掌柜们来提前吃顿歇年饭,热闹热闹。吃完了饭,从包间里出来,就碰到有人在编排自己最心疼的小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赏了那人一耳光。 “你退开,不然别怪我手重,连你也打了。”韩二推了伙计一把,指着他的鼻子便是一顿斥责。这几年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切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唯一的烦心事便是自己妹子。三贞九烈的名声是好听,可日子不好过啊,哪个真心疼爱妹子的兄长,会想让她去过什么三贞九烈的生活? 韩二与伙计纠缠的时间里,被打的仁兄也反应了过来,他本想喊两声“杀人啦”、“报官”之类的废话。但经伙计的提醒,他的酒也醒了――眼前的这可不正是金水韩家的二当家么?韩家这几年发展势头迅猛,在平江府里也算得上是巨富人家,休说打了他,便是打死了他,人家定也是有法子脱身的。 见惹上了麻烦,说书的仁兄本来想起身就跑,没挪出几步,就被韩家的护卫给拦住了。眼看英俊的相貌又要难以保全,这仁兄立刻求起饶来,说道:“韩二爷,小的虽嘴碎了些,但也不至于信口开河,我今天说的事,都千真万确。这事整个金水镇都传遍了,是真是假韩二爷您回金水一问便知,如果小的有半句虚言,就任韩二爷你打,小的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韩二最疼爱韩娘子不过,脾气又急,一听这不要命的泼才还在唠叨,抄起右手又给了他两耳光:“你这厮还敢说?”说完,他的火气未消,又要凑上去打,却被韩大给拦住了。 韩大抓住了韩二的手,说道:“曲枝招鸟巢,空穴生来风,我看这泼才也不像是敢编排净街苗的人,或许此事不假。” “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你懂不懂?”韩二见自家大哥也说胡话,不乐意了。韩大却摇了摇头,说道:“少清也是我妹子,我怎么会造她的谣,只是我想,如果这事是真的,真有这么个男子,与少清互有好感,甚至敢为了她去打净街苗,这岂不是大好事?” “这怎么可能,这平江府里,还有那个愣头青敢去触净街苗的霉头……”韩二还是不信,就算是他,在平江府里也算得上是号人物了,与苗府尊的关系算得上融洽了,可对上混不吝不讲理的混球苗阜,也是毫无办法。 韩大却摇了摇头,说道:“有或没有,我们回金水一趟即可,反正商行里的事也了结了。至于蜚语流言,管他作甚,清者自清。” 韩二闻言略一思忖,点头应道:“若这么说,我们倒真得赶紧回去才成。”说罢,也不理众人,只向各个铺子的掌柜又都道了几声谢,说了些“来年继续努力”之类的话,便径往酒店外走,上了轿子,向金水镇赶去。 ps:我这书叫魔女重生,但写了半天,都写到少清和凤凰身上去了,所以我调整了一下开局,让我们的女主角能先露上一面。如果是2015年8月4日前就开始看这书的,还请回头看一下第一章和第二章,8月4日以后来看书的朋友就不必了。 ps2:为了让魔女闻思绮同学提前上线,我的章节顺序出了问题,不得不重新上传。而由于我大量删章节又传章节,目前我的书被傲娇的点娘锁了。不是我不肯再上传后面的章节,暂时实在是传不了。如果点娘今天肯给我解套,我就再传两个章节,传到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二章 久别重逢三韩谈终身事(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被赶出了李府的周正,没有别处可去,没奈何的,只能又往悦客来去,去找范老板收留。他一个人心不在焉地走着,晃悠晃悠地就到了悦客来前。 “我找范老板。”周正进了大厅,走到柜台前,说道。 “你是……”本来在柜台坐镇的伙计是绝对好客的,有客人到了要招呼,有人找范老板他也要招呼,但此刻周正对他说话,他却没一贯的热情劲儿了。原因无他,怪只怪周正的形象太差,昨天被净街苗的手下打了一顿狠的,脸上的淤青至今没去。今儿个一早他又被李府的人给赶了出来,像样的衣服都没穿一件,身上就批了一件睡衣,蓬头垢面的,人家会带你去见掌柜才是有鬼。 “我是周正啊,就是前天范老板带回来的那个人。”没办法,虽然有些丢人,周正也只能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孰料伙计一听,眼睛就亮了,他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绕着周正转了一圈,直把周正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嘲笑道:“就你这模样,还能引得韩娘子和李凤凰争风吃醋?回去照照镜子再来吧老兄!” 周正闻言,愣了,诧异道:“这从何说起啊,我和她们是清白的。” 伙计斜着眼瞟了他一眼:“你这还给我演上了,你跟她俩当然是清白的,人家是天鹅,你是个什么东西。” 换了旁人来,听见这种欺负人的话,自然是要生气的,但周正脾气好,也不和这伙计争执,只是问道:“你是不是不肯去替我通知范老板?”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不肯自食其力靠打秋风为生的米虫,知道我家老板心善,想来骗吃骗喝,门儿都没有!”常有人借着范老板心善,来悦客来混吃混喝,伙计显然把周正也当成那等人了,自然是不肯替周正通禀的。 周正没奈何,只得运足了气息,大声吼道:“范老板,我是周正啊!”一声大喝,简直有张飞张三爷喝断当阳桥之威,声震栋梁,响遏行云,震得周遭食客捂住了耳朵,仍是感觉双耳一阵阵刺痛。这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仿佛就像是有巨龙咆哮。 范老板心宽体胖,平日里没事时便会到厨房后面的小房间里睡上一会儿。方才他便这么睡着,在睡梦中,猛的听见一声龙吟,愣是活生生吓得一个激灵就从床上滚了下来。见大堂里传来吼叫,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却看到周正鼻青脸肿地站在那儿,正跟伙计争执着。 “周小郎君,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难道传闻是真的?”范老板昨日出门在外,今天也是刚回来,他听说了周正和净街苗的事,本来睡过一觉就准备去李府看看的,没想到周正却先来了。 “一言难尽。”周正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范老板拉到了一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除了李凤凰下毒、韩家府**这两件外,其余能说的都说了:“范老板,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李姑娘,我想当面和她道声谢。” 范老板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便答应了下来,说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即可,李姑娘是个心宽的人,不会记仇的。”可惜的是,范老板并不知道,李姑娘恼的可不是周正把她推下床这件事。 听得范老板这样讲,周正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他心想问题总算是能解决了。很可惜的是,他的问题这才开始呢。 比如,现在就有两个**烦刚回到了金水镇。 “大爷、二爷,欢迎回家。”秦门房今年里第二次将韩府的大门完全打开,将韩家两位爷迎进了家里――第一次是恭送韩家两兄弟出门经商。 “秦老,客气了。这一年中府里全靠您照顾,韩大谢过。”韩大朝秦门房拱了拱手,他对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家人很是尊敬。他行完礼,韩二又跟了上来,他没韩大那么严肃,笑嘻嘻地递了个大红包给秦门房,说道:“秦老,拿去喝花酒。”说着便把红包往秦门房怀里塞。 换了往年,秦门房肯定会把红包往怀里一揣,然后也跟着胡说两句“老啦,喝不动了”之类的话,活跃活跃过年的气氛。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只见秦门房将红包轻轻推开,又做了手势,把两位当家引到了院内,屏退左右,说道:“本来就打算派人去找二位爷的,没想到二位爷就自己回来了。正好,还请两位爷去看看小姐,小姐有两天没进水米,现在都下不来床了。” 韩家两位当家闻言大惊,他们最心疼的便是这个妹子,这次更是因为她的一点流言便着急地赶了回来,谁成想赶回来竟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妹子这毛病不是有两三年没犯了吗,这是怎么了?”韩大着急道。 韩少清自小身子便弱,但那时并没有这病症。是在顾解元过世后,因受了婆家的虐待,她自己心里又有心结,内外煎熬之下,便落下了病根,一旦忧思过重,便身形憔悴、四肢无力。 秦门房想了想,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回答道:“小姐不肯说,但想来应该是为了那姓周的小子……大爷这么着急地赶回来,想必也是听说了。” 韩大闻言,咦了一声,皱眉问道:“难道真有人为了维护我家妹子,与那净街苗打了一场?” “是啊,打得还挺狠,把姓苗的小混蛋打成了猪头。不过他自己也伤得不轻,我问过石太医,说是丢了半条命,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问题。”韩家两位当家不在家的时候,韩府里只有韩少清这寡妇坐镇,旁人来来往往都有忌讳,平时极少有人来拜访。秦门房也因此大有闲暇,金水镇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哦……”韩二听秦门房说完,沉吟了起来,接着说道:“那请石太医替少清诊视过没有?” 秦门房无奈地摇了摇头:“二爷你是知道小姐那脾气的,她怎么肯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韩大闻言,皱着眉头说道:“少清糊涂,秦老您怎么也糊涂了。堵不如疏,人活在世,怎么能讳疾忌医呢?还是快些派人去,将石太医请来才是正事。” “是,我这就去办。”秦门房得令,叫了个护院来,让他骑了快马去请石太医。之后他便带了韩家两位当家往后宅去,一路上与他们说了些近日的事――大抵是在谈周正,包括他与顾解元长得如何相似,又怎么有机缘见到了韩少清,两人一番独处后周正脖子上的唇印,以及韩少清送给了周正的雪狐裘。只有二人独处时,他们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秦门房不知道的,所以他就没说。 “这些年妹子连陌生男子的面都懒得见,这姓周的有什么魔法,竟如此得她厚爱?”韩大以经商为业,靠脑子吃饭,深知事有反常即为妖的道理,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韩二却轻松得多,接了兄长的话头,说道:“这男女之事本就没甚道理,都是随缘,讲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直接问问小妹,看她怎么想。若她对那姓周的真有意思,你我二人尽力撮合便是。反正我们家不缺金银财宝,只要这姓周的出身清白、人品不差,其他的都由他去好了。下一次再有男子能得到小妹的赠物,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不如活在当下。总不能叫小妹再干等下去吧?” “也是这个道理。”韩大想了想,一如自己的妹子死心为顾解元守寡一样,感情的事很难说,能遇到对的人就好了,不能想太多:“不过这人和李凤凰之间恐怕有些关联,这不得不防。” “是啊,李家的人可不好对付。” 秦门房与韩家两位当家又说了两三句,便到了韩少清的闺阁,秦门房先一步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对着屋里说道:“小姐,大爷二爷来看你了。” “那你们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声无力的回应。 得了应允,韩家两位当家和秦门房就进到了屋里。只见被苏合香淡淡烟雾袅绕的屋子里,有一张红木床榻,而这红木的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美人正勉强地坐起身子。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嫂子他们呢?” “女人事多,她说要把平江府里的物事打点一下再回来。”聊了两句家常,韩大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妹子怎么好好的又犯了病?” 韩少清闻言却默然不语,一张俏脸神色变化着,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许是冬日夜凉,着了风寒。” 自听了秦门房的说法以后,韩大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知道自家妹子的病,恐怕那姓周的得负上大半的责任――是喜欢还是厌恶,这倒不好说,但与其有关是肯定的。现在他见自己提起病情,自家妹子却遮遮掩掩地,半个周字也不肯提起,正准备旁敲侧击,去套她的话,却被韩二当家给一下捅破了窗户纸。 第二十三章 久别重逢三韩谈终身事(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韩二见韩少清答得不痛快,兄长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摇头,微微一笑,揶揄道:“你们两个跟爹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没有个爽快的时候。你们都不肯直说,便由我来说好了。”韩大见势不妙,心想自家妹子的病便是因心神受了刺激而起,这些话怎么好直说,连忙使眼色要弟弟别说,却被韩二给无视了:“少清,你跟那姓周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姓周的”三个字,如同是炉子里吹出来的热风,刚刚入得韩少清的耳朵,便将她的耳廓吹得又红又烫,简直要滴下血来。这倒并不是说她就喜欢上周正了,而是她的生活阅历使然。她十六岁成亲,只过了半年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便守了寡。天下寡妇扇坟的事太多了,换了旁的女子,这青春正好的,经过了人事,尝过夫妻间的暖热,哪里熬得住一个人的孤苦日子。韩少清能在古卷青灯前苦熬这么长的时间,全赖她对顾解元的一往情深。可什么一往情深、意志力量也不能当饭吃对不对?要是精神力战法百战不殆,那后世天朝子民也不用勒紧裤腰带,死磕原子弹了。 韩少清十六岁便守寡,到现在是二十二岁,正是身子成熟敏感的时候,又碰上一个天注定的灾星――周正,这个与顾解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长得像也就算了,偏偏因为李凤凰的缘故,两人之间还有了一段旖旎的往事。好,有旖旎往事便有旖旎往事吧,要是周正是个混球,是个反派角色,那韩少清便恨他好了,对不对,这多简单。偏偏又不是,周正居然忍住了**,在韩少清已经神魂颠倒以后,坐怀不乱,保住了她的清白。而韩少清这人,最歆慕的便是谦谦君子,虽说当时因为自己是受害者的缘故,而对周正生了些怨恨,但她之后越是回想,便越是觉得周正持身极正,是难得的道德君子。好吧,道德君子便道德君子吧,别说是道德君子,就是道德天尊观音菩萨,跟韩少清也没什么联系对不对。本来两个人就跟茫茫大海上交汇的船灯一样,旋即分开,然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然而净街苗的出现打破了局面,这个吃着干醋的混世魔王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找到了李凤凰的门上,还被发了狂的周正给痛打了一顿。这一下本来没有的故事,被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么多事情重叠在一起,造成的结果就是,连韩少清自己都没来由地关注起了周正,不自觉地把周正当成了特别的一个。以至于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会产生许多绮思――这完全是一种无可避免的条件反射。就像我们中学时代,要是听传言说到某某人喜欢自己,听得多了,看到对方时便会产生不自然的感觉一样。而韩少清在感情方面的青涩程度,与后世的初中生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与他没什么事,只是他受了李凤凰的托,跑来府上给我送了一封信罢了。”韩少清压下绮思,淡淡地说道。 用平江府的话讲,韩家两位当家都是商海浮沉久的老蟹了,十成十的人精,韩少清这连自己也骗不了的话,又怎么骗得了他们。 “可我听传闻,似乎不只是如此。”韩大是家中长兄,老沉持重惯了,总是三思而后说、后行。韩二可不管这许多,一直有父兄荫蔽的他,年岁虽然也不小了,却比韩大要直率得多,他见韩少清有意掩盖事实,便直直地把问题挑明了。接着又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在平江府里听到的,一路又刻意打听的,还有秦门房所说的,放在一起,半点都没留地铺了出来。 自己想隐瞒的东西,被人戳破总是格外令人不堪,但总算这屋里没有外人,除了韩家三兄妹,便是侍奉了韩家三代的忠仆老秦。韩少清被兄长所说的话给震得半天没说话,等回过神来,苦笑一番,便轻启樱唇,将她与周正的事全盘托出。有些事情,若是家里人不知道便罢了,若是家人已经知道了六七成,偏又有三四成不晓得,弄得横生猜疑,反而更糟。不如全都说了,至少大家心里都明白,也能相互体谅。 韩少清从周正持了李凤凰的信来拜访开始,说了她见着周正时怎么晕倒,又怎么中了李凤凰下的情毒差点**,最后又怎么靠着周正的坚守而保住了清白。其余类似因为周正脖子上的吻痕而送雪狐裘什么的,也都一一说了。 “若只看这一节,他倒还算是个君子。可是他与李凤凰究竟是什么关系,说是被李凤凰陷害,怎么第二天又从李凤凰家出来?”韩大略一沉吟,说道:“别是个伪君子,跟李凤凰搭档了来害人。” 韩二点了点头,认可了自己大哥的说法:“确实有待考量。” 秦门房闻言,站了出来,向两位当家解释道:“这个我倒是去问过,这个周正跟李凤凰应该是没关系的。” “怎么说?” “周正是前天一大早,被悦客来的范老板从金水湖里捞起来的,被捞起来的时候浑身精光,据说是遭了劫匪。他被范老板救了回来,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自己叫周正,其余家住何方、兄弟几个、怎么到了金水镇,他是一概不知。”秦门房顿了顿,说道:“所以我说,他与李凤凰应该是没关系。而且我与他打过两个照面,也说了些话,我看他像是个正直没城府的人。” “秦老看人还从没错过,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韩大朝秦老头拱了拱手,恭维道。秦老头侍奉韩家三代,别看他现在只是个门房,在韩少清爷爷那时候,他可是韩家的大管家,第一谋士,出谋划策也好,看人断物也罢,少有失误,在家里的地位极高。 “那依秦老您看……”韩大恭维过了,韩二凑上来,正想说话,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只听得外头护院高声喊道:“石太医到了。”韩家两兄弟和秦门房便迎了出去。 “石太医,舍妹有病在身,还望你妙手回春。”韩大与石太医见了面,朝石太医做了个延请的动作,将他引入房内。石太医朝韩大拱了拱手,回礼道:“自然全力以赴。” 进了韩少清的闺房,石太医取了块锦缎给韩少清垫着手,小心翼翼地给她切了切脉,又看了看她的双眼与舌苔,然后对她说道:“韩娘子,两三年前我也替你诊过病,那时我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韩少清想了想,轻声回答道:“石太医你让我凝神静气,少作无用之忧思。” “那你可做到了?”石太医一边跟韩少清对话,一边已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你这病本也无法断根,只能靠着静养。若是你自己不注意,那我开再多的人参养荣丸,也是徒劳。” “这病便真的无药可医么?”韩二见自己的妹子形销骨立,实在是心痛万端,便出言问道:“若是能医,必有厚报。” 石太医爱财也贪财,却也是有职业道德的,若是有他看不了的病,他便会直接说明,省得别人花冤枉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韩二的建议:“上次我来时便已跟你们说过了,令妹这是忧思伤脾,脾不统血而导致的气血两虚之症,无药可医,唯有静养。”接着他又说道:“何谓血液,血液流溢于体内,布散于肌肤,行于血营内,以奉养生身。血与气,异名同在,一体两面。人身的血,生于脾,摄于心,藏于肝,布于肺,而施化于肾。令妹自小身子便弱,脾气虚乏,气血比常人已是大有不如。后来遭逢大变,过度忧思之下――你们也是知道的,悲思伤脾,这更令她的脾脏不堪重负,以致伤上加伤,落下了今日这般难除的病根。现在令妹这身子,若遇到无法排解的忧伤之事,脾脏的功能便会大大下降,停止生血,结果二位也看到了――气血两亏,腹胀纳少,食后胀甚,肢体倦怠,神疲乏力,少气懒言,形体消瘦。令妹这两日应是食不下咽,无力下床,不知我说的对不对?”韩少清的毛病放到二十一世纪,便是脾虚性贫血,而且是极度的。 “那可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看着她这样下去吗?”听到石太医竟然这么说自己的妹子,就连稳重的韩大也急得插起嘴来。 石太医摇着脑袋,说道:“这能有什么办法,忧思伤脾到了这个地步,就像是树断了根……不对,有个古方,或许有用。” “什么古方?”第一个喊出声来的倒不是韩家两位当家,而是秦门房。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从小看着韩少清长大,简直把韩少清当成自己的孙女,因此也没觉得奇怪。 “树断了根,用嫁接之法便可救治,这人若是贫血,那给她输血即可。” “可你两三年前提起这法子时说过,无源之水不能持久,就算输血,也不过能撑得一二日,并无长效。”韩大记得以前石太医便自行否定过这法子,见他今日重提,以为他是年纪渐长,有些糊涂了。 ps:感谢九天炎羽兄弟的打赏 ps2:希望大家多多发帖,多多讨论,哪怕是发帖骂我写得烂,我也一样给精华,就是这么放得开。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四章 久别重逢三韩谈终身事(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石太医捻须一笑,回答道:“韩大爷不要着急,石某还不至于老糊涂到这个地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我虽然知道这偏方,却没遇到这古书里写的那味药,而此时……” “此时又如何?”韩二已经决定了,如果石太医说“此时我还是没找到”,那他就要揍死这个老家伙。 “此时凑巧得很,昨天我刚刚找到了那味药。”石太医带着微笑,施施然说道:“古书里说,常人的血,对贫血病人而言,只是无源之水,能治标不能治本。但是有些人天赋异禀,气血充盈,他的血液至刚至阳至正,入药时称为龙血。将龙血注入贫血病患的体内,便可借着龙血的霸道生机,疏浚干枯萎缩的脾经。而一旦脾经得以疏通,贫血的病根便算是彻底拔除了,接下来只要用生血的药物调养即可。” “可不知那人是谁?”三人听得韩少清的病还有救,不禁异口同声地发起问来。 石太医神态诡异地扫了在场诸人一眼,悠然开口道:“那人的名字想必你们也听过,他叫周正。昨日他与净街苗打了个你死我活,弄得气血倒冲心脉,一条命丢了一半。李凤凰找我去为他诊治,我见他伤得实在太重,本想拒绝的,但李凤凰的诊金实在是太丰厚,没奈何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没成想他竟真的熬了过来。他不仅熬了过来,而且恢复得不错。今天晌午我派人去李府探查情况时,李府的人说他伤好了大半,已经自个儿走了。我替他诊治时还没明白过来,一个人的气血怎么可能冲伤自己,但后来听说他只用了一晚上就养好了旁人少说要养半个月的伤,我就明白了。如果说我们常人气如河而血如鱼,那他的丹田气浩瀚似海,脉里血霸道如龙。坊间传他平时文弱,一发狂便力大无穷,也正应了这个道理。所谓气力,力由气生,他气血充盈远胜常人,一发怒,气血化力,力道自然也就远胜常人。若是他肯捐些血来,令妹的病应该就有救了。” 韩家四人一听见“周正”二字,一下都愣住了,心想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后面的话倒是一句都没听清。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这绝不可以。”韩家四人里,先反应过来的是韩少清。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她虽然守寡多年,对这十丈软红已经没了多少留恋,但她仍记挂着兄长、嫂子和侄儿们。如果能活下去,她是不会拒绝的。方才听到石太医说起有方法能治疗自己,心里多少是有些希冀的。可一听说这人是周正,她便断然拒绝:“《礼记》有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我与周正非亲非故,如何能让他的血进入我的身子?”椸枷就是衣架,巾栉就是毛巾和梳子,也就是说男人和女人,不能用同一个衣架,同一把梳子。男女之间连间接的接触都不可以,更不要说是直接接触,尤其是把一个男人的血输入身体!碰到了衣服可以洗,碰到了手还可以洗,血液混到了一起还怎么洗?按照封建的观点,这女人便是个洗不干净的女人了! 石太医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竟然嘿嘿一笑,揶揄道:“《礼记》所云的,老夫自然也知道,不过这人血也是一味药,药哪里有雌雄之说?而且……总之这事老夫该说的都说了,拿主意的还是韩姑娘您自己。”再严肃的医生也有八卦之心。 韩大韩二和秦门房在一旁看了,知道石太医这老货是在暗指韩少清与周正早有一腿,装清高,都暗骂了一句“老王八”。不过这话在心里骂可以,不能明着说。 韩少清也是个思维敏捷的,怎么会听不明白,只见她俏面涨得通红,正要开口分辩,却被韩大给拦住了,他对着韩少清说道:“石太医说得对,药是没有雌雄之分的。”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家与周正未有来往,怎么能开口向人要血,将他人陷于不孝的境地?”韩少清见兄长支持石太医的观点,便又搬出了《孝经》,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她就是不想用周正的血,甚至是不想再见周正一面。如果她向伟大二十一世纪的初中女生,甚至是小学女生发问,那她就会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她的这种不适感,就是所谓青涩的少女心。 “我只是个大夫,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周正沟通一下,我觉得吧……还是沟通一下吧。”石太医见韩少清仍是一副拒绝的样子,便又这么说道。对他而言,这辈子他治好的人太多了,多到不少韩少清这一个。但是这个输血的法子,他自少年求学时听过后,一直无缘实验,有技术的人难免技痒,他对于实验这个古法,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石太医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了,说了句“静候佳音”便告退了,留下了韩家的几个人,在那里说着输血的事。 “少清,你看……”韩二送走了石太医,回来就劝韩少清不要放弃治疗。 “我不要,这事对我是违礼,对他是违孝,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见效的疗法,要坏两个人的道德,我不要。”韩少清却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要就是不要。 沉默了一会儿的韩大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果然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你不读这些书,这日子不知要好过多少。不过既然你先说《礼记》,后说《孝经》,那我问你,岂不闻孟子《跬道》曰,良驹识主,长兄若父。如今父母皆已见背,我是家中长子,是你的长兄,是一家之主,这对是不对?” “理固宜然。”韩少清应了下来,父母过世的都早,家里一直都是大哥在撑着。他少年时便中了举人老人,是四里八乡交口称赞的神童,如果不是这些年忙于生意耽误了,挣揣个进士回来也未可知。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他自然担得起一句“长兄若父”。 韩大见韩少清应了他的说法,又说道:“那我再问你,《礼经》中有女子三从之说,是哪三从?”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你可有夫婿?” “……” “可有子嗣?” “无。” “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韩大引经据典,说话掷地有声:“长兄若父,你的事我能不能做主?” “可是……” “可是什么?若你觉得男女授受不亲,那我便将你许配给周正又如何,这样总谈不上违礼了。母亲过世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如果我由着你的性子,就这么任你孤苦一人,就这么讳疾忌医,我怎么对得起母亲,你是要置我于不孝吗?” 韩大这番话一出口,韩少清便再也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流下泪来。韩大见她不再说话,便也不再说话,转身把韩二拉到房外谈事去了,只留了秦门房在那里安慰韩少清。 “小姐,我看那周正人挺不错的。”秦门房一直把韩少清当成亲孙女,自然是希望她能身体健康,过正常女人的生活,不要做什么贞洁烈妇,便这么劝说道。 而韩少清的回答很干脆:“出去!” “小姐……” “你给我出去!” “大哥你真要把少清许给那个周正?”韩二带着几许愁容,望向自己的哥哥。 “当然不是,我是少清的兄长,我是要对她人生负责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把她许了人家?”韩大向韩少清的闺房张望了一番,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少清,就算是她的婚事,也是我这大哥说了算,更不要说只是治病的事。用点男人的血怎么了,三贞九烈也要有个尺度,总不能能任她拿着这四个字胡来!” 韩二深以为然,点头道:“大哥到底是大哥,说得有道理。” “别拍马屁,要是我早点能想明白这一点,又怎么会任由她走到今日。若是回到当年,就算是用绑的,我也要给她找个新婆家。可惜我多花了六年,才想明白这个问题,这六年来,她已成了平江府里有盛名的烈女,若是我现在逼她改嫁,学正立刻就能剥夺我的举人身份,府尊恐怕也要把我叫去训斥一番。我是悔不当初啊!”韩大谈起妹子的婚事,便不禁悲从中来,他至今仍记得从顾解元家里将她抢回来时,她那苍白的脸,和那瘦削的肩膀。 “是啊,那大哥,现在我们该做什么?”韩二问道,小事上他有插嘴的习惯,但大事上一贯是以大哥马首是瞻。不等韩大回答,韩二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妹子这些年对男人都不假辞色,今日虽嘴上说对周正没有兴趣,可字里行间还是有颇多维护,是不是可以考察一番?” 韩大沉吟了片刻,下了决断:“这个都是后话了,今天先去找周正,将实情和他说了,许他份厚礼,看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若是连点血也不肯捐,那就什么都不要谈了。” 第二十五章 谨小慎微二兄试赤子心(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他若是许了倒是好说,他若是不许呢?”韩二想了想,觉得这也没错,就是怕周正不肯。 “他若是不许,那便让厚礼再厚一些。” “那他若是还不许呢?” “他若是不识抬举,那就无可奈何了,取血也不见得就一定要经过他同意,为了我们的妹子,也只能对不起了。”说话间,韩大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他少年时便当家,一直到了今日,不仅成功地把韩家从李家的阴影中带了出来,更是反压了李家一头。这等样的人物,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拥有可怕的执行力。 “好,那我这就派人去办。”韩二点头赞同道,说完便要去叫人准备礼物,却被韩大给叫住了。 韩大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对这个闹得平江府都满城风雨的男人,还真有那么点兴趣。”说罢,他就径自取了一百两纹银,让家人装在锦盒里,用缎带整整齐齐仔仔细细地扎好了。他想了想,叫来了韩少清的侍女蕊儿,让她捧着锦盒,跟在自己身后,又点了几个护卫,陪侍在自己身旁,一行人便朝悦客来去了。 韩府离悦客来并不远,但一路上的时间已经够蕊儿这个好奇的小姑娘问上一堆问题了。 “大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悦客来找周正。” “可大爷怎么知道周正就在悦客来呢?” “我当然不知道,只是这周正既然离开了李家,那除了悦客来,似乎也无处可去。” “大爷你找周正做什么呀?”小姑娘仍旧牵挂着那件雪狐裘披风,想到此处便恨得牙根痒痒。 “你们都退后些。”见蕊儿提起这个问题,韩大特意停了步子,支开了自己的护卫,转过身来,小声吓唬蕊儿道:“蕊儿,我对你讲,你可知道少清已经病入膏肓?” “大爷你可别吓蕊儿,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蕊儿用小手遮住了张大的嘴,吓得眼角都泛水渍了。 “嘘,小声些!”韩大见蕊儿的反应,心里暗想道:“这小姑娘倒算是个忠仆,情真意切的,正好合用。”想到此处,眼睛一眨,组织好了语言,说道:“少清这两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难道像是健康的人吗?” “可小姐身子弱,吃不下饭,懒得动作,这不是正常的事吗?”蕊儿也放低了声音。 “蠢丫头,这是你见得多了,习惯了才觉得正常。我问你,要是你总吃不下饭,没力气做事,这正常吗?” “不正常。”问题一到自己身上,小姑娘就反应过来了:“难道小姐真的……” 韩大长叹一口气,忧郁的说道:“方才我请了石太医,他说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救少清。” “难道是那姓周的?”蕊儿并不笨,听到这里就反应过来了:“大爷是要去请姓周的来救小姐?” “没错,石太医说少清脾不统血,只有为她输龙血,她才有救。而周正,就是身负龙血之人。” “可他愿意捐血吗,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尤其他是个男人,小姐是个女人。”蕊儿虽没读过书,但由于她生性好动,喜欢听人讲讲故事,说说道理。因此她对于世情,倒并不是一无所知。她不仅知道毁害身躯是不孝,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所谓阶级的重要性,如果一个男子,为自己的老师、君主,毁损身躯,那是值得称道的,如要离断臂刺庆忌,如豫让漆身为厉,吞炭为哑,刺杀赵襄子。这种情况,因为有个忠字挡在前面,便没人指责他们不孝了,反而要夸他们是志士仁人。但如果一个男子,为了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损毁了自己的身躯,那便是大大的不孝。所以说,这不是一个单纯,你有什么东西,拿来借我应应急的问题,而是一个孝不孝顺的问题。忠孝二字,向来是世间最大最大的事。再者,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韩大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献血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这种恐惧在程度上,或许还胜过二十一世纪人们对捐骨髓的惧怕。在这种情况下,蕊儿担心周正不肯捐血,是非常有道理的。 韩大见蕊儿一点就通,便摆出痛心的模样,说道:“若是他不肯,你便求求他,多说说你家小姐的好处,说说她这些年的可怜,看他动不动容,若是他肯帮忙……”说着,韩大指了指蕊儿抱着的锦盒:“这锦盒里的银子便是给他的谢礼,若他还嫌不够,只要我们韩家出得起,那都任他要价。”韩大早定了计划,若是周正狮子大开口,他便直接找人用闷棍麻袋的法子来硬的。但是因为他想让蕊儿做个探路先锋,试试周正的心肠,如果周正人品过硬,那也不是不能把他作为未来妹婿的人选――从先前自家妹子的反应看,她对周正与对别的男人多少有些不同,这是个好现象。已经六年过去了,韩大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子再守六年寡。因此他与蕊儿说话时,便故意装出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激一激这姑娘的心。 蕊儿见韩大说得可怜,就像他预料得那样,嚎啕大哭了起来:“大爷放心,他若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他看。”哭得伤心,说得激动,完全没考虑过,一贯雷厉风行、顽强如铁的大爷,怎么就变得这么软弱了。 “秦老爷子,让我来看看,这么些年过去了,您老看人的本事丢没丢。”韩大在心底里想着,一个姑娘的以死相求,外加上一个看似可以随意要价的机会,他要看看这个周正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金水镇说大不大,走了约莫一刻钟,韩大一行就到了悦客来。韩大刚到悦客来,就有认识的伙计跑了过来,朝他拱手作揖道:“韩大爷,许久不见了,里面请。” 韩大点了点头,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和这伙计说道:“不知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个叫周正的?” “可是他闯了什么祸事?”伙计一听韩大爷特意跑来,指名道姓要见周正,又联想到最近这一二天来金水镇上的传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他心想:“这韩大爷一定是听了那些绯闻,气不过周正这来路不明的外乡人败坏了自家妹子的名声……这韩大爷可不好惹,老板啊老板,你怎么就收留了这种惹祸精。”范老板宽厚,伙计也多有为他着想的。 “听你这口气,看来他是在这里。”韩大见伙计扭扭捏捏的,就知道周正一定就在酒店里。他也不多说,让护卫取了一两银子给伙计,对伙计吩咐道:“去帮我把周正叫来,再上一壶茶。”说完就径自往酒店二楼的包厢里走。 韩大进了包厢,寻了主位坐下,又指了个下首的位子给蕊儿坐,其余的几个护卫则分立在他的两旁。韩大已经坐定,等了好一会儿,周正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悦客来的范老板。 “韩大爷,好久不见了,看您的气度,就知道您这一年定是生意兴隆。”范老板也不等韩大说话,先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还恕范某招待不周,不知道今日韩大爷所为何来?”范老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在镇上是最有人缘的。本来他与韩家的交情也顶好,只是在六年前,韩家暗算李凤凰,害了这姑娘一生。范老板不齿韩家的做派,自那以后便少与韩家来往了,到了六年以后的今天,两人见面已是客套多于亲密。 韩大知道自己当年的计划过于阴损,才惹了范老板这种老实人生气。不过他也并不在乎,反正只要没明着撕破脸皮就行,很多时候,真客气和装客气在效果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瞧了范老板一眼,然后把目光又移向了范老板的身后:“像,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范老板的身后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周正。韩大的目光只一落到周正的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他将周正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哪怕周正脸上的淤青都还没退,他还是觉得周正从上到下,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与他已故的妹夫是不一样的。不只是面孔和身形,就连那种书呆子特有的憨直气息都一模一样,到了此刻,他心里长叹一声道:“真是冤孽,难怪妹子第一眼见了他便惊得昏了过去,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将妹子许配与这人云云,我本只是说说而已,可此刻亲眼见了此人……似是天意使然,难道我妹子的下半生,便合该托付于此人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真有难以解释的事发生时,孔子的信徒们,也难免有所动摇。 好在韩大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说道:“我今次来,是来找周正周公子的。虽然素未谋面,但我也听说周公子有天人之姿,由此观之,你身后的这位就是周公子吧。” 周正见韩大点了他的名字,习惯性地就要站出来说话,却被范老板用手拦着,挡在了身后。范老板的笑容有些发苦,问道:“没错,这位就是周公子,不知韩大爷找他何事?”他本来正在算账,有伙计跑来,说韩大带了人要寻周正,恐怕是恨他坏了韩娘子名声,要来拿人问责。范老板一听便有些为难,现在韩大是金水镇头号人物,在平江府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一个宝贝妹妹又是爱护有加。周正流落到金水镇已是倒霉,还搅和进了韩李两家的争端,更弄得韩少清名誉受损。要是韩大认为周正跟李凤凰是一伙的,是搭起档来故意坏韩少清的名节……范老板简直不敢想象韩大会做什么!所以最后他陪着周正一起来,又让周正不要说话,想看看能不能借着往日情分,好歹保住他。 范老板是满心忧思,孰料事情的真实发展却与他想的截然相反。 ps:再次感谢九天炎羽兄弟的打赏,也感谢所有关心本作的读者朋友。希望大家多多批评指导。你们的鞭策,将让我越来越成熟,将让我的作品越来越好。 第二十六章 谨小慎微二兄试赤子心(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韩大并不是来找茬报复的,只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护卫们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些私事要跟范老板谈。” “是,大爷若有吩咐,出声即可。”护卫头子答了个诺,便领着弟兄几个走到了门外,又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这话我都说不出口,蕊儿,你说吧。”说完,韩大抚额长叹,颓丧之情溢于言表,就差在脸上刻几个字――咱老百姓,今儿呀么今儿真不高兴。 蕊儿得了自家大爷的许可,本来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她一下便站了起来,扑到了周正的身上,哭嚎道:“姓周……周公子,你可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嘘!轻一点!”这蕊儿嚎叫得实在太吓人,把定下计策的韩大都给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要蕊儿注意影响。他带着蕊儿来是来演戏做考察的,不是要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输血这事,做起来倒无妨,可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一个女人家,身子里流了陌生男子的血,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蕊儿一听,也知道自己反应太大,便努力地压住了抽噎,带着哭腔说道:“周公子,我们小姐她身子出了问题,石太医说是脾不统血,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有公子你的血可以救她,公子,蕊儿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姑娘真是忠心耿耿,几句话没说完,俏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韩娘子怎么了?”周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听说韩娘子身子有恙,就跟火烧眉毛似的,身子一下绷直了:“是要输血吗?” “是的,石太医说全天下只有公子你的血能救我家小姐。” “行啊,反正我是o型血,可是……”你问周正愿不愿意献血给韩少清,他是一百个愿意,但是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人,他对本时代的卫生状况非常担忧。这个问题非常严肃,无论是对周正本人,还是对韩少清,如果因为输血时的器械有问题而受到感染,那是很容易出人命。以上是周正思考的内容,而他的犹豫落在韩大眼里,却有另一番意味,那就是――要钱。 “钱好说,钱好说,此处先有谢礼纹银百两。”韩大见周正也算爽快,便将锦盒取来,当着周正的面打开,露出其中一锭锭雪花儿般白的银子,又说道:“事成之后另有重酬。” 周正见韩大显然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我想看一下你们用什么器械,要是感染的话,可能会让我们染上败血症,那就死定了……感染,就是伤口溃脓,毒素进到血液里。” “韩某也知道这事颇为凶险,周公子你要多少酬劳便尽管开口。”韩大不开心了,心道这个周正不上路啊,刚才不还挺爽快的吗,怎么一下又变脸了。在生意场上有一种人,他们看到别人的报价挺高,不会像一般人一样觉得,唉哟,这一笔我是赚了,然后好好为客户服务。他们会产生另一种想法――这客户是个傻子,不懂行,我要再宰他一刀。韩大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他现在已经把周正归入了这类人之中。他觉得周正本来是只想要一笔小钱的,结果看到他给得慷慨,又编出了借口要抬价。 “不是,我没说钱的事,我是说感染,我是说医疗器械。”周正被呛了一下,而且完全不明白韩大为什么要呛他。作为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卖血什么的都只是传说,献血从来都是无偿。 “好,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韩大冷笑了一声,他完完全全误解了周正的意思。他现在看周正的眼光就像是看那些江湖术士。江湖术士卖仙丹的时候,可不会跟你谈价格,多少多少钱一斤,他们不会这么做。为什么?因为这样看着太假,不庄重,不上档次。江湖术士们会告诉你,这个仙丹,不是你能靠钱买的,是要你用诚心求,才能求来的!你要斋戒沐浴更衣,要礼佛七天,要如何如何,总之条条框框地要让你做一堆看上去很庄严的事情,然后才会把所谓的仙丹给你,注意,是给而不是卖。仙丹是不要钱的,至于添多少香油钱,这个就看你对菩萨啊、佛祖啊、道尊啊、大仙啊有多少虔诚之心了――要知道心诚则灵,心不诚是不灵的!江湖术士们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就是为了好提高逼格,漫天开价。韩大觉得,周正用的也是这个伎俩。 范老板听懂了韩大的弦外之音,正准备开口替周正辩解。他与周正不过相识几天,但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知道周正既然说了愿意献血给韩娘子,便不会故意设卡来要高价。不过周正没给范老板这个机会,韩大刚说完,周正就接着话茬说了下去,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因为作为一个未来人,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确确实实都是真的,是人类用了一二千年血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经验:“首先,你们的器械肯定都很不正规,那么输血的过程中,用到的与血液接触的器械肯定是越少越好,最好连储血的工具也不要。直接将一根两端都带空心针头的皮管,连在我与韩娘子的身上,直接供血。针头和皮管的连接处要严丝合缝,完全密封,免得进了空气。” “还有什么吗?” “哦,对了,皮管什么的只是个说法,那管子最好要久煮不烂的,而且最好不要是动物性材质,免得有异种蛋白……我是说奇怪的东西混到血里。到时候将这管子放在滚水里煮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周正说的都是后世人人皆知的常识,但是在这个时代,消毒的观念还并没有流传开。 没有流传开的东西韩大自然是不懂的,事实上他对输血这回事根本就一窍不通,只是听石太医说起过,什么一个中空的银质小锥子加上一个猪尿泡储血就行,总之并没有周正所说的这么复杂。而在周正所说的,和石太医所说的之间,他又选择相信石太医――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来,一边是当世名医,一边是刚被捞起来的失忆少年,攸关你亲妹妹的生命,你信谁?当然是信名医对不对?所以他在听完周正的要求,哈哈哈地笑了三声,说道:“我是个生意人,说话做事直接一些。我妹子情况紧急,周公子你便直说吧,要多少钱,只要是我韩家出得起的价格,你随便开。” 韩大这话颇为轻蔑,也就是单纯如周正,才没领会。范老板在一旁早就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见周正掏心掏肺,韩大却越来越疑神疑鬼,到最后竟是这副态度,不禁发言道:“韩大爷,周小郎君为人直率,与那些个市侩无赖不同,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你可不能这么说。” 韩大的话传到周正耳朵里,周正怎么听就怎么觉得味道不对。待听完了范老板的话,他再一想,终于回过味来,自己这认认真真说了半天,都是对牛弹琴,韩大怎么是这副态度?周正不高兴了,单纯的人最讨厌被人冤枉了,周正跳了起来,捶胸顿足,恨不得就赌咒发誓了:“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我献血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赚钱!你们韩家有钱,可我也不差,我有骨气。我把人命看得比钱重要,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人与人之间相处,求同存异,你是一个生意人,你更习惯从生意人的角度去看问题,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请你不要用生意人的眼光看我,更不要把我想得和你一样!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周正情绪一生波动,体内的气息便有些不受控制,这几句话出口时,又带上了龙象之声,震得韩大有些发昏。 韩大被周正的气势所夺,心想这周正果然是身怀龙血,异人异相之说竟不是虚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好几次话到嘴边,又觉得和周正那番义正言辞的宣言谈不到一起去。最后他眨了眨眼,放弃了缓和气氛的打算,第一次把自己和周正放在同一个层面上,很诚恳地请求道:“那我妹子少清的事……” “只要用得上我,我一定会帮忙的。不过条件不变,输血用的器材还是要按我说的来,我相信以你们韩家的财力,置办这点东西应该并不是难事。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韩娘子。”说完,周正也不去看韩大有什么反应,一个转身就走了。在他心里,他跟韩大就不是一路人,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韩大被甩在了这里,愣了愣神,心想:“我倒是落了下乘,被个小毛头训了一番。”想到此处,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了起来,对着范老板说道:“范老板,韩某告辞了。桌上这百两纹银,还烦请你帮我转交给周公子,就说韩某冒昧了,这些银子权做赔罪之礼。” 范老板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可以,不过周公子脾气也犟得很,说了不收银子,恐怕就真的半个子儿也不会收你的。” 见范老板这么说,韩大也只得苦笑一番:“总之还是拜托你,成不成无所谓。对了,听说这个周公子是你从金水湖里捞起来的?” “没错,当时我就在船上,看着渔人把他拉上来的。”这个事范老板对许多人都说过,对韩大自然也没必要隐瞒。 “那最了解他的人应该就是你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呀,人挺聪明的,就是有时候太傻,刚才你也看到了,傻不傻?另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觉得周小郎君这人有点什么秘密,一直藏着掖着,当然也可能是我猜错了。” “你真的觉得他人不错?” “你总是怀疑别人,而我从来不这样,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呵呵,蕊儿,我们走。” 第二十七章 周韩再相见连血脉(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韩大走后,周正又无所事事了起来,他找到范老板,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范老板,我寻亲的事也不知何时才有个头绪,我也不能总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你给我份活干吧。” 范老板一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倒不是他斤斤计较,不舍得给周正白吃几口饭。问题是周正自己提出来要用工作换饭吃,说明他从根子上不愿占人便宜,若是拒绝了他,反而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于是范老板说道:“周小郎君你说了你的想法,那我也说说我的想法,既然小郎君你想找份工作,那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就照伙计的标准给你开人工钱,至于食宿,也照着伙计的标准来,吃住都是我的。你看这样可好?” 周正点点头道:“好。”整个金水镇,所有认识他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与亲人走散了,正在寻亲。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走散是没错,寻亲是百分之百没戏了。 既然寻亲是没戏的,他就必须在这个世界找一个活下去的方法,士农工商……士肯定是没戏了,作为一条理工狗,周正虽然并不清楚这个时代取仕用的是什么标准,但他很确定,绝对不靠线性代数,也不靠复变函数。接下来,农也不靠谱,你种田的前提是你得有田,什么,你说可以去佃别人的田来种?真当周正没看过文学作品啊,佃农的日子是人过的?这个过,不考虑。工的话,这周正倒可以考虑考虑,他也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铅笔、肥皂、**什么的,肯定是他的首选。除此之外,水泥或许也可以,不就是石灰石加黏土和矿石么,这个不难。要是再用竹子做骨架,用水泥来造建筑,一下就进入混凝土时代了,感觉也挺赚钱的,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能留名青史。商的话倒是赚钱,不过周正自己也知道,他不是那块料,看看韩李两家间的事就知道了,真要想做大也不是说说而已。思来想去,周正还是觉得单纯的技术工作最适合自己。 当然,由于这个时代没有专利和技术保护,这些东西慢慢来肯定是没用的,要做就要大规模地做,做到占领市场,否则什么都是白搭。在这方面,周正觉得可以借助韩家或者李家的力量。不过在这之前,说一千道一万,周正对这些东西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何况凡事都是知易行难,他想过了,无论在上面几样东西里选哪一项,都要先好好研究研究,至少得把配方稳定下来,形成稳定的产品,这才能去找人帮忙。而这一切都是要钱的,钱从哪里来?打工。 “对了,周小郎君,韩大留了一百两银子给你,说算是赔罪。” “那钱我不要。” “你就收下吧。” “我不要。” 两人扯了几个来回,到最后周正也没收那笔钱,倒不是说他不缺钱,事实上他缺钱得很。只是就像早就说过的,周正是个过于正直的人,正直到几乎令人发笑,这种人犟起来,比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了不要,你就是塞给他,他也不要。 “对了,范老板,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李家,我想向李姑娘道个谢。如果不是她花了重金救我,我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行。”范老板以为有自己这张老脸出马,摆平这种小事简直是轻而易举,很可惜的是,他错了。 “小姐,范老板递了帖子求见。”陈娅得了门人的消息,便亲子来见李凤凰,问她的意见。 李凤凰此时正在读书,见陈娅跑来,便把书往桌上一放,轻声责怪道:“既是范叔叔来了,何必还来请问我。将他带去会客厅,先奉上热茶小食,待我梳理一下便过去。” 陈娅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笑意,说道:“小姐,若范老板是一个人来的,哪里还用得着通知你。范老板把姓周的也带上了,门人就是见着姓周的,才没敢轻易把人往家里带,她跑来问了我,我也不敢做主张,这不只能来麻烦小姐你了吗?” “哦,是这样啊,那便不见了。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调养,实在不方便见外客。”李凤凰本来都已站起了身,听得周正也跟来了,整个人一下犯起懒来,便又坐了回去。 “是。”陈娅走到大门口,对着已经等了不少时间的范老板和周正说道:“我家小姐身体欠佳,就不见外客了。”就这样,范周二人在门口等了好半天,却连口热茶也没喝到,倒是喝了一肚子的闭门羹。 “周小郎君,你确定你和李姑娘之间只有那件事么,我看不像啊!”范老板也是人精,无论他怎么想,李府门人的反应都不对,陈娅的反应也不对。换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就往府里领的,那还要请示什么:“周小郎君,我看着李府上下好像对你都不怎么友好。” “啊?不会吧,我什么都没干,而且李姑娘不是身体不适么,我们等她身子好了再来不就行了么?” 周正这种哈士奇一样的思辨能力令范老板感到一阵绝望,他哭笑不得道:“周公子、周小郎君,怎么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什么身体不适完全是托辞,陈娅肯定去见过李姑娘了,是得了李姑娘的令,让我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 “是这样吗?”周正少有怀疑别人的时候,陈娅那么说了,他便那么信了。现在有范老板一提醒,他往旁处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想通了这个关节,他一个转身就又要去敲门,却被范老板给拉住了。 “你干嘛去?”范老板问道。 “我要去问个清楚,她们干嘛骗我?” “唉哟我的老天爷,她们要是肯告诉你,干嘛还骗你?” “哦,也对……” 曾经在学习方面展示爆表智力的周正,在此刻表现出了他智商的另一面。没奈何的,两人只得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晃荡了两刻钟的时间,晃荡回了悦客来。回到悦客来,趁着时候不算晚,酒楼里没什么人,范老板问了一下周正的生活技能。 “会烧菜吗?” “不会。” “会切墩吗?” “不会?” “会洗菜吗?” “这个肯定会。” “不,换个说法,你在家里择过菜洗过菜吗?” “没有……” “那就是不会!” “那我岂不是什么都不会?” “是啊,周小郎君,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没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只能委屈你一下,你便给客人沽酒送菜吧,这个活计最容易上手。”范老板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他心里还留了半句没说:“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在我这小酒楼里久待的人,给你份最简单的工作,就当是帮你打发打发时间。” 而对周正而言,他实在是没想到,如自己这般新世纪的五好青年,到了这愚昧落后的旧社会,居然会沦落到给人沽酒送菜的地步,他仔细思考着,这酒楼里到底有什么活是他能干的:“不对,范老板,我学过数学,我会做傅里叶变换,我还会做拉格朗日变换,我可以帮你算账啊范老板。” “什么日了个狼狗变换?”范老板闻言,斜着眼看了看周正,说道:“你说的我听不懂,不过要是你来算账,那你让我干什么去?” “……” 之后周正在范老板的指导下,把桌号记了记,在晚餐时间试了试工,干得还可以。这活不难,最令周正蛋疼的是必须时刻笑面迎人,等到晚餐时间过去,最后一桌子客人走了,周正的脸都僵了。 周正回到悦客来的宿舍,谢天谢地,居然不是大通铺,而是两个一间的小间。这小间虽然小,但倒也干净利索。回了屋子,周正捏了捏自己已经笑僵了的脸,对一旁的伙计问道:“我这脸还有救吗?” 周正的舍友是个小年轻,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吓唬周正道:“第一天就笑僵了,往后的日子你该怎么过,可不是没救了吗?”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个偏方,包管有效。” “什么?” “你现在笑僵了,是脸上血液不通,只要拿毛巾蘸了滚水,然后敷在脸上,敷上几个来回就好。”小伙计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那不会烫伤吗?”周正很认真地问道。 “哈哈哈,不会不会,我们做伙计的皮厚,烫不伤。” “……”周正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个玩笑。 开过了玩笑,伙计见左右无人,便神神秘秘地向周正说道:“你叫周正对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镇上的大名人!” “我怎么了?” “他们都说你是月老下凡,能自己给自己牵红线,想牵谁就牵谁,所以韩娘子和李凤凰才都喜欢上了你。这是不是真的?”小伙计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慕少艾的时候,还有什么比绯闻故事更能吸引他兴趣的?他问周正这问题的时候,一脸的艳羡表情,眼睛都亮了,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表情:“你要是真能牵,也给我牵一个呗,我特别喜欢老板他女儿。” “我靠,你领着范老板的工资,还想睡老板的女儿?”周正震惊了。 “人要是没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伙计摆出了正气脸。 “可她才八岁!” “你懂个鸟。” 周正正和这位有特殊爱好的仁兄开着玩笑,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哗。 “周小郎君!”这一声是范老板喊的。 “周公子!”这一声是韩大喊的。 “姓周……公子!”这一声不用说,肯定是蕊儿。 周正听着这一声声叫喊,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华灯已上,大家却着急火燎地跑来,难道是韩娘子出事了?想到此节,周正立刻起身向外走去,门才刚打开,就见得外面站了三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范老板、韩大和蕊儿。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八章 周韩再相见连血脉(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怎么了?” “周公子,舍妹的病忽然间发作,现在她已昏了过去,救人如救火,还请周公子把她救上一救!”韩大说这话时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他内心当真是有如汤煮。 “那还说什么,还不快走?”听得韩娘子病危,周正心里是百爪挠心,纠结啊,着急啊,不是韩大拉他,倒是他一把抓着韩大的手就往悦客来的外头走。到了酒楼外头,韩家的轿子就当街停着,周正也不说话,找了顶轿子坐正,就让轿夫启程,把韩大都落在了身后。轿夫走了没几步路,周正又急道:“太慢了。”让轿夫停了轿子,他自个儿把轿帘一挑,自顾自地就朝着韩府跑去,简直就像是脚下踩了风火轮,等到他到了韩府门口,韩大他们的轿子不过走了一小半路。 “周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韩娘子病危,韩大去请周正了,韩二在病房里守着,秦门房则早早地候在了门口,只待周正一到,就把他往宅子里引。 周正跟在秦门房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这是他第二次来韩府,不过上一次是去的会客厅,这一次则是去的韩娘子的闺房。这个时代,宅子分内宅外宅,府门进来分三条路,一条是往家仆们所居住的地方、仓库之类的地方去的,第二条则是往会客厅去的,第三条才是往内宅去。而这三条路的门,便是一般俗语里说的,大门二门三门,而所谓大家闺秀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女子不管外事,无论是家仆那边的,还是客人那边的,都不会过去掺和,只在自己的内宅活动。 之前周正来的时候,就是走的第二道门,去的会客厅,这次则是走的第三道门,到了韩少清的闺房。当周正进了韩少清的闺房,一个男子立刻迎了上来,他拉住周正的手道:“你便是周公子么,大恩不言谢,少清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说完又指着一个耄耋老者,向他介绍道:“这是石太医,你们应该是认识的。石太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只要周公子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周正没等石太医讲完,自己就跳了出来:“用什么东西输血?” “用这个。”韩二见周正比他还着急,也不含糊,从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里取出了一件细长的物什,周正定睛看去,正像他之前要求的那样,是一段白色的细长导管,导管两头是银质的中空细针。 “你们照我说的做了?”周正小吃了一惊,之前他说起韩家财力雄厚,制作器械当是轻而易举,但也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做得东西居然这么精致:“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韩二解答道:“我大哥一回府就找来了石太医,将你所说的都转述给了他听。” “当时我听过,就觉得周公子你所说的……虽然有些名词我闻所未闻,但总的来说不无道理。”石太医在一旁说道。 “石太医觉得有道理,我和大哥自然不敢怠慢,便找了相识的朋友,央求他做了这么个东西。这东西上他施了个咒,包管除了那两个针头以外,其余的地方绝没有丝毫的泄露。”韩二解释起来:“若是周公子你觉得没问题,那让我们立刻开始吧。” “好。”周正一口答应了下来,看了看周围,走上前去,将屋子里的红木小桌拖到了韩娘子的床边。他看了昏迷在床榻上的韩娘子,只觉得她的脸依旧美丽万端,每一条线条都是那么的美,可是实在是过于苍白,苍白得简直不像是人类,这让他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抽搐。在看过这一眼后,周正攀上桌子,说道:“我准备好了。” 石太医见周正站得太高,怕他待会儿抽了血头昏跌下来,便说道:“周公子,你还是下来吧。” 周正摇了摇头,心想没文化真可怕,解释道:“石太医,这法子你不熟,我倒熟得很,若是我站在平地,我的血是没法流到韩娘子身体里的。只有站得高,血才导得出来。” “是这样吗,老朽倒是确实不知道。”石太医最讨厌有人怀疑他的医学素养,但鉴于他自己也只是第一次给人输血,实在是不敢托大。周正这么说,他将信将疑也没敢说话,唯恐叫周正下来了,一会儿真的导不出血,显得自己无知:“那周公子你将左手伸出来。” 石太医抓住了周正伸出来的手,便将针头朝周正的胳膊刺去。一开始周正还担心石太医刺不准,后来才发现这种担忧纯粹多余。这石太医虽然受限于时代,对外科的东西没什么了解,但针灸小刀挑之类的基本功很是扎实,又认得脉络,居然一发入魂,一下就刺对了地方。周正只觉得臂上一疼,再看时,那白色的导管已一节节的暗了下去,说明有血液正在里面流动。石太医见成功了一个,长舒了一口气,便又拿了韩娘子的手,想把另一个针头扎上去,却被周正叫停了:“不行,不能这样,必须得等到针管的那头流出我的血,才可以给韩娘子扎针,绝不能让空气进入她的血脉!” 石太医闻言,瞪了周正一眼,显然是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废话”感到不满。但就像前文所说的,石太医不爽归不爽,他可不敢去冒任何的风险,冷哼一声过后,还是只得按照周正说的做。他等到针头里流出血来,小心翼翼地一挑,将针头刺入了韩娘子的身体。 直到这些都做完了,周正的血液已经经由那根导管,开始往韩娘子的体内流动时,韩大他们才总算赶到。 “已经开始了吗?”韩大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子,又看了一眼周正,他向着周正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先前是韩某冒昧了,大恩不言谢。” “没事,你也只是为了韩娘子好而已。对了,我这样输血要输多久?”周正先是让韩大宽心,然后抛出了一个在场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根据周正这个未来人所知道的知识,首先一点,周正他自己是绝对不能失血过多的,否则他自己就没命了。二来周正隐隐约约记得以前不知道在哪个科普专栏看到过,经脉输血也不能输太多,否则容易引起心脏衰竭。 如果现在有个未来的医生在,或许就能为周正解惑了,然而石太医并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只见他的嘴唇嗫动了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最后也只是说道:“这个抽血都是抽在周公子你身上,你觉得什么时候差不多,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把针拔下来。” “……”周正无语了,心想自己还真是有够衰的,自己这穿越以来前三天的经历,不说是所有穿越者中最背的,也可以算得上最蛋痛的了。第一天,先被李凤凰喂春药,差点就成了淫贼。去找李凤凰理论又被喂了泻药,差点没腿软栽倒在茅坑里。第二天,出门就碰到净街苗,一上来就被十几二十个精壮的大汉轮着打,差点就被打死了。第三天,一早被李凤凰赶出李府,然后又要给人输血,关键是负责输血的医生也是老菜鸟,一点都靠不住。 在场的人都没见过输血,在他们看来,出血是最伤身子的事情之一。现在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愿意牺牲自己,用自己的血来维系另一个人的生命,让他们感到无比感动。 “周小郎君,你头晕吗,要喝茶吗?”饶是韩大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也没见过输血,他看着导管里流动的暗色,知道那是周正的血液,每每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头皮发麻、止不住的心悸。 “不用了。”所有人都看着周正,只有周正的目光落在韩娘子的身上,而且一直都没移开过。他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地被抽出,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让他觉得非常奇怪。而相比自己的变化,他更关心韩娘子的变化,可是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韩娘子的脸色也未如周正期望的那样,能从那令人心慌的苍白,变成健康的红润。 这样的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正的血也不知道流了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失血造成的虚弱感已经明显到可以被他自己所察觉,甚至连周围的人也开始察觉到周正的不对劲。 “周公子,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石太医慌了,要是抽血抽死人,试问在场众人中谁的责任最大?当然是他这个负责抽血的医生! 周正甩了甩脑袋,他现在有一种蒸桑拿时间过长后的沉闷感,他的喘息之声也粗了起来:“呼……呼……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快撑不住了。”说完,周正又看了韩娘子一眼,见她虽然还没有醒过来,可是脸色比之先前,已经红润了不知多少,也放心了些。 石太医闻言,立刻上来扶住了周正,然后和韩大韩二他们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周正搀下了桌子。等周正下了桌子,石太医又拿过他的手,轻轻将针头取下,接着又把韩娘子手臂上的针头也取了下来。 “你用手指按住这个点,按一段时间便可止血。”石太医在周正的手臂上点了一点,他输血的知识不怎么样,止血的技法还是很熟练的。说完,石太医又叫过蕊儿,也让蕊儿按着韩娘子手上同一个穴位:“按一刻钟就行,多了有害无益。” 弄完了这些,石太医朝韩家两兄弟看了看,见他们仍扶着周正站在一旁,催促道:“怎么还都愣着?我让你们准备补品都白准备了?快把周公子带过去啊。” “哦,对对对对!”韩家两兄弟得了指点,才想起这件事来,赶忙扶着周正往餐厅去了。 周正被人搀着,仍觉得一阵阵头晕,走出房间的时候,他侧过身子,回头又朝着韩娘子张望了一眼。他见韩娘子还是没有醒来,只能失望地扭过头,跟着韩家两兄弟走了。 韩家两兄弟、范老板和周正都离开了,石太医看了看韩娘子的针眼,见血已经止住了,便也告辞了,整间房间只剩下了蕊儿和韩娘子两人。蕊儿见石太医走了,怕自家小姐受了风,便起身去关门。孰料她前脚刚“嘎吱”一声把门关上,身后竟传来“呜呜”的哭声,原来这韩娘子早就醒了,只是她不知道如果她睁开眼,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周正,又怎么面对她自己。 “顾郎,少清对不起你……”韩少清侧卧着,痛哭,两行清泪斜斜划过,湿了玉琢般的清丽面庞。 第二十九章 周韩再相见连血脉(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原本“要将韩少清许配给周正”云云,不过是韩大为了显示自己的“家长权威”,逼韩少清乖乖听话接受输血治疗的一个说法,只是说说而已。谁能想到一回头韩少清却因为极度贫血晕了过去,陷入了病危的状态,这让韩大失去了跟韩娘子沟通的机会。他本想一边用兄长的身份进行压制,一边用亲情来劝解韩娘子,让她配合治疗。可是在韩大和韩少清沟通之前,韩少清就昏迷了过去,逼不得已,只能拉了周正来做急救,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等到韩少清终于苏醒,却发现自己的体内已经混入了周正的鲜血。 这对于志在守节的韩娘子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对自己的悔恨、对亡夫的愧疚和强制失节所带来的耻辱感,拥堵在她的心里,让她痛苦万分。她的眼泪如同海潮,不断地冲刷着她洁白沙滩般的美丽脸庞,但就像海浪带不走沙滩,眼泪又怎么带得走痛苦? “小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叫大爷二爷来。”蕊儿与韩娘子感情甚好,她见自家小姐醒了,高兴得就像是雨后初晴时的小雀。 “不要!”蕊儿要去找韩大韩二,韩娘子自然是不许的,她一口叫住蕊儿,对着蕊儿说道:“蕊儿,我的好蕊儿,我醒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 “为什么啊?”蕊儿少女心性,哪里知道韩娘子心里有多么苦涩,她并不能理解韩娘子的想法。 “我……我太累了,不想见客。”面对蕊儿的问题,韩少清只能编了个答案,但这个编出来的答案却激发了韩少清新的想法:“蕊儿,对,我太累了。你先退下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蕊儿对韩少清之前的忽然晕倒仍是心有余悸。 韩少清强作笑颜,指着自己的脸道:“蕊儿,我没事了,你看我的脸比以前是不是红了许多?” 蕊儿抬眼望向自家小姐,见她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以前的她像是素梅,现在则像是一朵红芍:“恩,小姐,你的脸色比以前那可是好得多了,这周公子的血居然真有神效。小姐,你当时昏过去了,不知道那场景有多吓人,石太医拿着针管就往周正的手上扎,周公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一点点一点点地抽血,到最后,抽血抽得脸都白了,太吓人了。” “别说了,蕊儿,我太累了,你先退下吧。记住,我醒来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我便拿你是问。”韩少清心里本就烦乱,听蕊儿说起周正,就更是闷得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若是再烦我,以后便跟我吃斋饭吧!” 这句话便是韩少清约束蕊儿的紧箍咒,但凡蕊儿不乖,韩少清便会祭出这一招来,百试百灵,这一次也不例外。 蕊儿听见韩娘子提起斋菜,便又想起了曾经吃过的,那连半点油水也没有的饭菜――半点滋味也没有,她连忙摆手道:“好小姐,我走还不行吗,你可不能让我吃斋菜呀,斋菜一点都不好吃。”说着,她又看了韩少清一眼,见韩娘子没有留她的意思,便退了出去,将门掩上了。 韩娘子见终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便站了起来,朝着梳妆台走去,眼里满是决然之色。而在另一边,韩家两位当家对此懵然不知,不住地与周正攀谈着。 韩大、韩二、秦门房和周正,四人围坐在一个小桌旁。小桌上满是燕窝、鱼翅、海参、阿胶、红枣等制作的粥汤点心,炖的蒸的都有,都是补气补血的东西。 “周公子,此次真是多蒙了你的援手,舍妹才得以转危为安。来,韩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韩大端起茶杯,向周正敬了一杯茶。 周正见韩大客气,便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知周公子仙乡何处,家里还有哪几口人啊?”韩大说完,韩二便也凑了上来,端起茶杯,与周正碰了碰杯,探问起了他家中的情况。 不问这问题倒好,周正一听见这个问题,想到了远在另一个时空中的父母与亲人,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我如今骨肉分离,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乡音恐是无缘再听,家人恐是无缘再见了!”说到动情处,男儿泪不禁流下。 韩家兄弟对望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心道:“果然与传闻相同,这周正与家人走失,有家归不得,有亲寻不得,恐怕是要长留金水镇。”这对周正而言,肯定不算什么好消息,但对韩家兄弟而言,却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自家妹子的长期血包算是有了着落。 “那不知道周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韩大问道。 周正想了想,他的那些设想,水泥什么的,都还没有实际制作过,还不能作为成熟产品来推广,便道:“暂时没有什么打算。” “周公子你可进过学?”韩大凑上来,把周正的茶盏又满上了。 面对这个问题,周正颇有些无奈,回答道:“读过一些,不过都不是经世致用的东西,换不了饭吃。”他这话一点不假,至少在这个时代,他所掌握的知识大多换不了饭吃。 “那可真是可惜了……”韩二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真是太好了,若你才高八斗,一转身参加春闱去,我妹子的病却找谁。”高兴之下,他又端起茶杯,要给周正敬茶。 正在这时,蕊儿却急匆匆地跑来了。 “不……不……不好了……”蕊儿跑得太急,说话喘不上气。 韩大瞪了她一眼,说道:“有客人在这里,怎的如此冒失?” 见韩大责怪,蕊儿强压下气息,带着哭腔说道:“大爷,小姐她……她寻短见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晴空霹雳,吓得韩二把手中的茶碗都失手摔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一个大步冲到蕊儿身前,抓着她的手道:“你说什么?” “小姐她寻短见了!”这一回蕊儿的气捋顺了,大家都听清了,自己刚才没听错,这侍女说的正是――韩少清寻了短见。 在场四人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立刻都站了起来,往韩少清闺房跑去。等这四人到了韩少清闺房,都吓了一跳,只见韩少清正无力地坐在床上,本来白色的缎子被单上染了一块红色的血。 原来韩少清醒后,痛哭一场,只觉得生无可恋,便支开了蕊儿,拿了平日里做女红用的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划破了手腕后,便在床上等着自己血液流尽的时刻,想着待血液流尽了,自己便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韩少清。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一切都如她的计划,等到第二天早晨……不,都不用等那么久,只要等到韩大他们招待完周正,只要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她便魂飞天外、香消玉殒了。 也是韩少清命不该绝,她的丫环蕊儿是个忠心的,心想自家小姐这两日里水米未进,这一番好不容易才鬼门关上走一回,活了下来,可不得好好补一补么?她又想到为了招待周正,韩家早备下了不少的补品,都在厨房放着。想到此处,蕊儿便偷偷摸摸到了厨房,拿了一盅热乎的炖燕窝就要给自己的小姐送来。等到她端了燕窝,到了韩少清的房门前,又将门一开――便见到如现在一般的场景,吓得她把燕窝都摔了,急急忙忙、连爬带滚地招来了韩家两位当家。 “妹子,你这是何苦啊?”韩二心疼韩少清,见她左手手腕还在流血,赶忙走上前去,要找东西给她包扎,却被韩少清用剪刀格开了。 “二哥,少清早年便立下志向,要为顾郎守节,现下誓言已成空言,我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韩少清血流得多了,脸色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苍白,唯有双眼却是通红,也不知打她哭了多久。 “守节的事,本就是说说而已,这世上说要守节的女子,又有几个真的能守一辈子的节啊?也就是你傻,真信了这些无聊的鬼话。”韩二是个男子,哪里不知道死后守节是个什么东西,他早就想过了,自己要是死了,老婆小妾都放她们自由,好好的活人,还能被死人困住?没成想,最放不开的却是自己的妹子。 韩二这么说本是想开导韩少清的,没想到这话说了却更糟,韩少清的眼泪又垂了下来:“这世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薄情寡幸的男子、水性杨花的女子何其之多,可他们薄情寡幸也好,水性杨花也罢,与我何干?难道他们薄情寡幸水性杨花,便也要我去学他们吗?我只想静静地过我的清淡日子,守着我自己的誓言,等哪一天阎王爷要我走,我便去见我的顾郎。” 见韩二说话没用,韩大心里焦急,劝说道:“少清,无论如何,人既然活着,就该好好活下去。我和你二哥又没逼你什么,你先把手包扎上,你想啊,若是顾解元泉下有知,他会不会愿意你就这么去死呢?” 第三十章 周韩再相见连血脉(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韩少清目光一动,移到了她大哥的脸上,抽噎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少清好,可是少清却承受不住。少清立过誓言,要为顾郎守节一生,可如今我的血脉里,已流着周公子的血,少清只有将这血放光,才算不负当年所立的誓言。”说完,她又将目光移到了周正身上,她对着周正说道:“周公子,你是个好人,救命之恩比天高,少清唯有来生再报。” 说话间,韩大、韩二、秦门房和蕊儿他们,几次三番想靠近韩少清,把她的手包扎好。但每当他们一靠近,韩少清便用伤了的左手将他们挡开,众人不敢用力,唯恐将她的伤口扩大化。到了最后,韩少清干脆将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以作威胁……几个来回下来,他们只能看着韩少清的血越流越多。 就在韩家的人一筹莫展时,沉默了许久的周正却忽然发话道:“你要死就死,糟蹋我的血做什么?” “周公子,这可不能乱说!”韩大听得周正这么讲,连忙上来捂周正的口,被周正用手格挡开了。两人目光一对,周正向韩大做了个“放心”的眼神,韩大看得疑惑,但还是停下了动作,任由周正说了下去。 要说在场的人之中,有谁不心疼韩娘子,那可以说是一个也没有。韩大韩二对韩娘子,是兄妹情,蕊儿与她是主仆情,秦门房与她,可说是主仆情,也可说是爷孙情,都可以。唯有周正,却说不清自己与韩娘子有什么情,他只知道自己每每想起与韩娘子黄昏下的那一次对视,他便会脸上发烫,心脏乱跳。这种说不清的感情发展到后来也没有丝毫的减弱,到李家府前,他为了苗阜一句话,命都不要了,冲上去打了场不可思议的恶架。再到现在,只因为韩娘子贫血,他就在缺医少药,卫生状况完全无法达标的情况下,抽了自己的血,给她急救。韩家的人和石太医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对输血过于乐观,而唯一不那么乐观的周正,却无视了那些应该被注意的问题。 “韩娘子,这两位是你的哥哥,你们之间有兄妹之悌,所以他们心疼你。”周正指着韩大韩二说道。 “蕊儿,是你的侍女,你们之间有主仆之义,所以她照顾你。”周正又指着蕊儿说道。 “秦老,他是你们家里的老人,看着你长大,与你们家里简直亲如一家,虽无血缘,却等于是你的爷爷,这是长辈的慈爱,所以他不放心你。”周正指完了这些人,他又缓缓地将手指调转了个方向,指向了他自己:“那你告诉我,我是你什么人,我是欠了你什么,还是受过你的恩惠,要还这么多血给你?你告诉我,我哪里欠你了?你如果觉得我先前轻薄于你,是欠了你,那你往这里捅。”说着,周正指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走向了韩娘子。 “周公子,你别过来。你不欠少清的,那一次若非公子你意志坚定,少清早就自尽了,根本活不到今天。是少清欠了你,得了公子两次三番的维护,没有办法报偿,却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麻烦公子。公子,你是好人,是少清福薄,承受不起公子你的恩情。公子的恩惠,少清今生是还不了了,来生便是结草衔环,少清也必定要报答公子。”韩少清听得周正述说周围人与她之间的感情,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令她的眼泪又一次决了堤。周围的人见韩少清哭得凄切,受她感染,也忧伤了起来,就连最坚强的韩大眼角也似有泪光闪动。 面对这般感人的场景,唯有周正却似乎是木人石心,一点也没受影响:“别说这么多废话,今生的事情还没了结呢,就和我说来生了?我就问你,我欠不欠你什么?” “不欠……” “好,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靠着我的血才活了下来?”说着,周正撸起袖子,给韩少清看他的手臂――针眼附近的一片都淤青了起来,这是抽血后没好好按针眼产生的淤血,很正常,但看着很可怕。 “是……” “更好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的血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这是周正方才想到的法子,他想到,既然讲不通道理,不如耍耍无赖。以前的他作为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就被朋友用这个法子整过:“已经流掉的那些可不算,跟欠债还钱一样,你自个儿把银子丢了,可不算还。” “我……我……”这个问题,同样讲道理的韩少清当然答不上来。换个泼辣些的,把脖子一抹,便说我把命还你了,就了结了,但是韩少清不会,她讲道理,所以被周正给绕进去了。 “你还欠着我的血,我是你的债主,债还没还完,你有什么资格死?”周正模仿着那个朋友整他时的表情,演得还颇为不错,把韩少清给震住了。 “……”韩少清见周正耍无赖,愣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秦门房见韩少清陷入沉思,一个眼疾手快,就将她手里的剪刀夺了下来。 “小姐,你的好日子还长呢,可不能死啊。”秦门房抢过了剪刀,对着韩少清说道,说话时还瞟了周正一眼,看得周正怪心虚的。 韩少清没了剪刀,不再反抗,也不再说话,只是不住地默默流泪,任由自己的兄长们为自己包扎。一桩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经过了周正的一番闹腾,韩少清也没有再寻死觅活,这一次输血救人不怎么圆满,但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作为核心角色的周正,在献了一波血,又飙了一波演技以后,被韩家奉为座上宾,这也是不必多言的。有鉴于刚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里发生的事过于惊悚,韩家开了一顿夜宴,舒缓了下大家紧绷的神经。韩少清对此自然是毫无兴趣的,但是机智如韩大,在见过周正颇有奇效的那一番“胡搅蛮缠”后,竟也悟出了门道。 “少清,周公子总算是救过你的性命,你又岂能闭门不见?” 韩大这话说起来不是那么的理据服,换了旁的人或许会说“凭什么呀,他救我一次我就得次次都陪着,我就不能有个不乐意的时候啊,我又不是三陪”。但是对于有恩必报,脾气过好的韩少清而言,她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是“君子可以欺其方”的典型。 这一顿夜宴,周正有事没事就瞄瞄韩娘子,韩娘子有事没事就低着头,韩大韩二和亲们房,则有事没事就看着这一对男子女子。一顿饭吃得大家各有心思,纵是满桌子的珍馐,吃来也全无味道。 宴席结束后,时间已晚,韩家两位当家留宿周正,周正没有推辞,就这么在韩家住了下来。到了第二日早晨,韩家两位当家提出可以为周正谋个差事,请他在韩家长留,却被周正拒绝了。 “我早已答应了范老板,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在悦客来工作,所以实在是不好到两位府上帮忙。不过等我把身体养好了,如果韩娘子还要输血,我也不会推辞。”周正知道韩家两位当家给他安排工作云云,自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希望给韩娘子绑定一个血包。当然,无论韩家给不给他工作,周正都愿意献血,这么看起来这两件事是并行不悖的。但是周正这人骨子里有傲气,绝不肯做瓜田李下的事,他说了绝不为献血要韩家一个铜板,就绝不会做类似的事。一边说着献血不要钱,一边就接受了韩家安排的工作――不用想都知道那会是一份很轻松回报又丰厚的工作,这和收了韩家的钱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一开始就谈好了回报,那周正不会矫情到不收,但是既然一开始就抱着做善事的心,说了不收钱,那周正就绝不会变卦。周正不愿意骗自己,他是个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就绝不会违反的人。于是他耍了个花枪,推说事早和范老板约好了,生意人最重约定,韩家两位当家听到他已与人约好,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对了,昨夜的事还请周公子多加保密。”韩大一拱手,对着周正说道。昨夜事出突然,他去请周正帮忙时闹的动静不小,到了今天,各式各样的传言肯定又是甚嚣尘上。不过只要周正这个和事件有直接关联的人什么都不说,那传闻就只是传闻而已,任它怎么传都可以。 “那是肯定的。”周正满口答应了下来,前两天因为他的缘故,韩娘子便上了民间流言的头条,他这一次也学乖了,就算韩大不吩咐,他也会守口如瓶,更不要说韩大还特意地拜托他。 等到周正走了,韩家两位当家凑在一起嘀咕着,韩二说道:“这个周正还真是硬气,怎么跟个圣人似的。大哥,你说他不会是装的吧?”大善若伪,一个人表现得过于善良无私,反而会被人猜忌怀疑。 韩大听着自家兄弟说的话,又远眺着周正已经远去的背影,苦笑着说道:“我初见他时也这般想,现在么……” “现在又如何?”韩二看向自家大哥,问道。 韩大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看他望向少清的眼神一片清澈,现在我只觉得,或许也只有赤子之心,才生得出至正至刚的血。当然,一切都还有有待考量,就算他本心不坏,可与李凤凰有关联的人,总是令我有些在意。”韩大说话间,周正慷慨激昂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 “这么说,你现在和秦老持同样的意见,觉得这家伙是个好人是不是?”韩二举起臂膀,搭着自家大哥的肩膀,笑道:“你们俩都是君子,那便由我来做个小人,我就觉得周正这家伙好得太过了,恐怕不是个真君子。” “日久见人心。” 第三十一章 王李约手谈引冲突(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话说周正出了韩府,他是别无其他去处的,自然是往悦客来去。不多时,他到了悦客来,将在韩家留宿时,韩家给他备的绸缎衣服都换了下来,又换回了伙计的粗布衣衫。 “哟,这是绸子的吧?”阿道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摸着周正刚褪下的衣服。阿道就是周正的室友,那个扬言说喜欢范老板家女儿的家伙:“长得帅就是好,一晚上就换回了一身绸子衣服。” “你这说的都是哪里跟哪里?”周正白了阿道一眼,他知道这家伙就喜欢胡说八道,也没太把他说的当成一回事,穿好了衣服,就要往酒楼里走。 周正要走,却被阿道给拉住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今天又不是我们的早班。你跟我说说呗,昨晚上韩家找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起吃了个饭。”周正答应了韩大,自然不会乱说。 “那韩家为什么请你吃饭啊?”阿道哪里肯信这种解释,他当时就在一旁,听得韩大在那里高喊“救救少清”什么的,他早就笃定了事有蹊跷。 “真的就吃了个饭,别的什么事都没做。” “不至于吧,你吃好喝好了,连点故事都不肯讲?” “因为没有故事可以讲啊!” 阿道追得紧,周正咬得更紧,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不信你打我啊。周正这么赖皮,阿道自然就没办法了,只得嘟囔了几句“不够义气”什么的,但也没辙。 周正到了大堂,果然就像阿道说得那样,不是他们的班,他没什么事好做。作为一个新丁,他四处兜兜转转,但也没找到自己能干的活。就在这时,他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嬉闹之声,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是人总有八卦之心,周正也不能免俗,他心想反正没事,不如出去看看。于是他便走到了街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差点没把周正吓晕过去。 他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二十一世纪了! 只见大街正中有四人抬着一顶水蓝绸缎的轿子艰难前行,为什么他们前行得艰难呀?因为人多,确切的说,是因为妹子多,周正甚至怀疑整个金水镇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上街了,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说好的封建礼教下扭曲的人生呢?在此处周正什么也没看到,就看到了一群花痴女,这种场景让他想起了某次看到周杰伦出席活动…… “王公子,我爱你!” “王公子,最爱你的人是我!” “王公子,我是你的书迷!” “王公子,我好喜欢你写的诗,我最喜欢《杨花诗》。” “愿作美人头上簪,博得君子带笑看。可怜皎皎花非花,无谁收敛风中散。” “让一让啊,让一让,不要冲撞了王公子。”有十几个护院打扮的男子,在轿子的四周努力对抗着人流,争取不让人流冲撞到轿子,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这群护卫有多努力,总有大姑娘小媳妇能从人缝中钻进去,靠到轿子的近前。这些女子又跟说好了似的,只要靠近了轿子,便从怀里掏出水果来,往轿子里塞。有些姑娘塞完水果还不算完,还往轿子里塞书。 塞进去的水果并不会被退回来,塞进去的书却会在一段时间后,从轿子里被递出来。以周正的眼力,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书塞进去之前是新的,递回来的时候已经用炭笔签上了名。 “原来古代也有追星族啊!”周正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感慨道。 等到这一帮子人从悦客来前经过了,这街上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周正没有热闹看了,便返回了大堂,找了些自己能干的活,搬搬椅子,擦擦桌子,总算没让自己闲下来。等他忙了一会儿了,阿道也打着哈欠从宿舍爬了出来。 “你可真勤快。”阿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跟周正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抱怨:“本来我还想好好补个回笼觉的,真是的,都让那群疯女人给搅和了。” 周正对那轿中人本也颇有兴趣,见阿道提起此事,便问道:“你知道那轿子里是谁吗,看上去好像很受欢迎。”他说这话本来也就是纯粹的闲谈,打发打发工作时的无聊气氛而已,但是阿道的回答却让他心里一咯噔。 “哎哟,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你可得盯紧了,他跟你是对冤家。”阿道一脸的**相,神神叨叨地说道。 “我哪来的什么冤家?”周正一皱眉,他不是特别喜欢阿道这种说话嬉皮笑脸,不可尽信的人。 阿道见周正盯着他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急了,连忙解释道:“你可知道那轿中人是谁?” 周正差点就吐血了:“我知道还用问你吗,你说了半天怎么又把问题绕回来了?” “嘿嘿,就是不知道你才不着急,知道了你非得着急死不可。我告诉你吧,轿子里的人叫王声,王声你知道不知道?他就是平江府银枪小霸王净街苗苗阜的大表弟,府尊老爷家的表少爷。苗阜喜欢韩娘子,王声喜欢李凤凰。你上回争风吃醋,把人家的表哥打了,又跟人家喜欢的姑娘弄得不清不楚,你说说看,你跟他是不是冤家吗?我劝你还是快点给人道歉,府尊家的威势是你我能对抗得吗?你看我说……啊,你怎么就走了,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阿道正在那里吹牛讲故事呢,一回头发现周正已经撒开了脚丫子,朝着李府跑了过去。 “谢谢啊,要是我有命回来,我请你吃饭!”周正听力惊人,他听得阿道在背后喊,便回头向他道谢。他哪里想到,自己这回被阿道给坑了,坑得还不轻。 阿道这人嘻嘻哈哈惯了,说话没个正经,好好的事情到他嘴里往往就会变了味道,这一回也是如此。也就是周正对他了解得还不够深入,才马落陷坑,上了这个死人当。原本周正问的问题很正常,轿子里的人是谁,阿道好好回答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阿道他喜欢一惊一乍地说话啊,他知道轿子里的人是王声,也知道王声喜欢李凤凰――这两点几乎整个平江府的人都知道,你知道就知道,好好说行不行?如果阿道回答――轿子里是王声,他跟李凤凰关系不错,我看小伙子你头顶绿云袅袅,要是不注意,合该在牛头人榜上走一遭。那周正肯定不会想歪,相反的他还要解释“哎呀,我跟李姑娘其实没什么的,只是朋友,绝绝对对的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阿道偏偏不这么说,他就是要一惊一乍,就是要搞点大新闻,你说王声就说王声,你提什么苗阜?还把王声喜欢李凤凰,跟苗阜追求韩少清放一起……这就好比说nba,你知道库克吗,就是那个和科比一起狂砍83分的小伙子。作为路人,乍一听,是不是觉得库克有点牛,搭档科比这种全明星,合作狂砍83分,厉不厉害?太厉害了!可问题是科比砍了81分,库克砍了2分,是这么个合砍83分……这就是两回事,根本不该放在一起提,放在一起就是逼得别人误解! 同样的,苗阜追韩少清,跟王声喜欢李凤凰,也不是一码事。 苗阜是个狗皮膏药二世祖,他黏着韩少清不放,这个是为人所不齿的。王声是平江府里出名的才子,又长得玉树临风,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他确实喜欢李凤凰,这一点整个平江府的人都知道。可是大家也知道,由于李凤凰的过去,王声跟李凤凰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这并不妨碍同样卓然出尘的两个人成为朋友,每隔一段时间,王声都会到金水镇来,找李凤凰下下棋、饮饮茶,说说最近发生的大事。这一回王声听说苗阜在李凤凰家门口闹了一番,便改了日期,提前来见李凤凰,照例地喝喝茶谈谈心,顺便带了些礼物向她赔个不是――毕竟苗阜这个傻十三是他的表哥。 可这事到了阿道嘴里,弄得王声也想霸王硬上弓一样,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府尊的威势,弄得周正冷汗直冒。这么一来,热心肠的周正可不就急了吗?他心想自己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李凤凰被人欺负到门上。于是撒开脚丫子就去撵王声,要他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总之不能去欺负人家姑娘家。 就这样,周正刚安生下来的日子,又横生了一番枝节。 王声的轿子被他的粉丝围着,行进的速度并不怎么快,周正又体力过人,跑了一段便追了上来。周正跑到了轿子前,把去路站住了,对着王声问道:“你是不是往李家去?” 王声坐在轿子里,察觉轿子被人逼停,便从轿帘的缝隙处向外看,只见有人站在道路中间,着一身青色粗布短打,气势汹汹地拦着路。王声定睛瞧了瞧周正,眼中精光一闪,便叫来了左右的护卫,吩咐道:“我与李姑娘约了时间,不可让这人挡了去路,你们且上前去,请他让一让。” 表少爷吩咐下来的事,护卫们自是不敢推脱。再说了,护卫们也是人,他们跟着轿子从平江府城里走到了金水镇,累了个半死,本指望着快点到李府,能混上几杯热茶、几盘糕点,好好歇息歇息。周正在这里挡着,不是让他们活受罪么?因此王声话音一落,便有四条大汉出列,向前走去,推推搡搡地,要把周正往路旁“请”。 周正见王声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手下的人反而上来抓他的领子,扯他的衣袖,心想:“阿道说的果然不错,这王声也是个仗势欺人的!”如果阿道知道了,肯定要高呼冤枉了。 “给我放开。”眼看就要被王声的手下人拉扯到路边,周正大喝了一声,身体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力量来:“开!”他一抡胳膊,四条大汉便被他一下甩开。 “呃……”昨晚周正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了,今日只是一发力便觉得浑身冒汗,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朝着王声的轿子走了过去。他要跟王声说个清楚,感情是讲究两情相悦、两相情愿、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强扭的瓜不甜,总之――绝不许你纠缠李姑娘! 第三十二章 王李约手谈引冲突(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王声的护卫们一看,这小伙子看着单薄,没想到来者不善,剩余的人便准备一拥而上,将周正拿下。正在这时,王声却发话了:“前日我表兄在此地捅了篓子,坏了我姑父的名声。今日尔等绝不可伤人,若是伤了人,休怪我不顾情面,送你们去吃官司。” 这话一出,周正乐了,护卫们傻眼了,哪有这样让手下人做事的?还说若有半分损伤,就要拿去见官,这让护卫们还怎么下得去手?护卫们心想,平日里表少爷做事倒是有理有据,可到底是个读书人,这是让书虫把脑子给啃坏了! 有了王声这一番不许伤人的限制,护卫们直感觉头顶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他们知道达摩克利斯是谁的话。眼见周正越走越近,护卫们倒是越退越后,他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的。 周正看着这群护卫畏畏缩缩的样子,又回想起前天他被苗阜的护卫打得满地爬时的场景,心里便觉得一阵舒畅,让他有了劳动人民翻身作主人的快感。 “太欺负人了!”在周正暗爽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这么一声呼喊,周正侧过身子看去,只见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抱着一本签了名的诗集,正在那里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王公子有这么多的护卫,却一点都没有傲气,居然还傻乎乎地让护卫们不许伤人。可是这个人,仗着王公子心软,就得寸进尺,这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 这一个姑娘哭了,周遭的哭声居然一下连成了一片。 “我们就这么看着他欺负王公子吗?” “不可以!” “不能让他欺负王公子!” “姐妹们打他!” 周正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涌上来的莺莺燕燕给围在了当中,动弹不得。这听起来是挺香艳的,颇有“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意思,但只有身临其境的周正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恐怖!真真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问题在于这哭的悲的都是周正!就算是苗阜的那群狗腿子,下手也没有这群姑娘狠。别看这群姑娘长得瘦瘦弱弱的,她们抱着替王声出气、维护世界和平的心思,这一个个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完全是朝着死里在打。而周正又是个傻子,他誓死也不肯对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流动手。就怕自己一动手,这群女人一下乱起来,发生什么踩踏事故,伤了性命。没奈何的,历史又重演了,周正再一次被人打得满地打滚。 就连方才满腹牢骚的护卫们也忘了再腹诽自家公子,而是一个个地感慨了起来:“我靠,这群娘们儿是真狠啊!” “是啊,这不会打出人命吧?” “妈的难说!” “表少爷,这怎么办?”总算有个脑袋灵光的,见事态有失控的苗头,凑近了轿子问道。 王声答道:“我被水果压着动不了,你们也动不了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救出来?” “这群女人疯了,弟兄们不敢啊,表少爷?” “这个我来处理。”王声应了下来,隔着轿子大喊道:“姑娘们,我知道你们喜欢我,维护我,这一点王声铭感五内。可若是为了维护我,你们就要伤害另一个人,那这便是王声的罪过。还请诸位息怒,且放过这人吧。”说话时抑扬顿挫皆有度,深得演讲的精髓。 众女闻得王声这么讲,自然是泪流满面,瞬间拜服于他的高风亮节、宅心仁厚和心胸宽阔――没办法,脑残粉就是这么可怕,我问你怕不怕? “好的,王公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都会听的。” 这一场惨绝人寰的金水镇霸凌事件,总算告一段落。王声的护卫从女人堆里把周正给捞了出来,惨,真是惨,这隆冬腊月的,唯有周正的脸上是桃花盛开、春意盎然,红的、紫的、青的……五颜六色,不胜斑斓。 “各位还是快些回家吧,这边的事有我担待着,绝不会牵连到你们半分。”王声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发声道。而他的拥趸们,初时凭着一腔怒气,对着周正下了狠手,等回头一见周正的惨样,又吓得后怕。此刻她们听得王声这么讲了,自然是十分感动,然后很果断地离开了。 等到狂热的粉丝们都离开了,王声对着自己的护卫嘱咐道:“来两个人,把他架到石太医府上去,对石太医说,务必要医好,要彻彻底底地医好,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是!”护卫领了命,架着话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周正便走了,而王声一行人,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再次启程往李凤凰府上去了。 王声终于到了李府门前,护卫们早就很习惯了,先掏出一个大口袋,又挑开轿帘,两个人上前把堆积在王声身上的水果都清理了出来,装进了口袋里,王声这才重获自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王声才总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见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肩膀宽阔,体态颀长,比周正还要高上一寸,身上是一件白色绸缎书生袍,头顶长发有如墨染,用一个白玉环扣了,垂在脑后。他与周正一般是卓然出尘的风姿,更兼得一股久居人上的淡漠气质,这却是工科狗周正拍马也赶不上的――真真一个魁伟君子,也难怪有那么多脑残粉。 王声迈出轿子,双手在身上仔仔细细地拍了个遍,确认没有丁点地泥土和枝叶了,这才站到李府门口,让人上前叫门去。 护卫向门子递了拜帖,不多时,李府那扇朱漆的大门便从中打开,李凤凰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天闻,自我昨日接了你的书信,便一直在等着你来。”李凤凰迎到门外,笑着对王声说道。 王声也笑盈盈地走上前去,与李凤凰攀谈道:“我是早想来了,只是府里的事太多,俗务缠身,实在走不开。” “你忙便忙,这我早知道的,不必多解释。咦,今次你那些拥趸呢,怎么没跟来?”话说了好几句,李凤凰才意识到这一次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往常王声来时,他的拥趸必会将李府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直到他进了李府,直到李府的大门关上,她们才会渐渐散去。这一次竟没人跟着王声前来,令李凤凰不禁疑惑了起来。 听得李凤凰提起这个问题,王声大摇其头,一脸苦涩道:“今日有人拦我的去路,被那群姑娘给打了。姑娘们打完后发现那人伤势太重,便吓得都散了去,所以我才能来得如此利落。” “竟有这事,那人没什么大碍吧?” “伤得不轻,我已差人将他送去石太医处了,想来凭石太医妙手回春,应无性命之虞。” “那便好,那人有说为什么要拦你么?” “他也没说,谁晓得呢,估计又是怪我的诗文诲淫诲盗。”王声苦笑道,望向李凤凰,只见李凤凰正以袖掩口,但从她那弯弯的眉眼看得出来,她也正在笑着。 李凤凰揶揄道:“谁让你是男儿身,却偏要写诗文为女子撑腰?对了,我跟你说过,我最近认识了个……算了,不说了,我们进屋聊吧,外头怪冷的。”她本想说最近认识了个妙人,解开了她多年未解的心结。但她回头又一想,想到周正那呆头呆脑、不解风情的样子,便觉得心里烦闷,又不想提他。可她哪里知道,周正便是那个挨了揍的。 王声点头,又指了指自己身后那装满水果地大口袋道:“那便进屋吧。对了,我这有些水果,是书迷们送的,你帮我分发给金水镇的鳏寡孤独,也帮我做做善事、积积阴德。” “知道了,王大善人。”李凤凰笑着应承了下来,吩咐府内的仆妇将水果收了,做些挑拣,然后立刻分发出去。而她本人则引着王声,向棋室去了。 两人是故友重逢,在一起自然是不必客套什么的,李凤凰早备好了香茗瓜果,又准备好了棋盘棋子。两人一落座,便杀在了一起。围棋最是耗时间,两人又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番厮杀你来我往,哪里肯歇。 就在两人杀得兴起时,忽听得屋外一阵喧闹。 “姓周的,你发的什么疯?” 李凤凰一听,这是陈娅的声音,心想什么事把自己的得力臂助给逼得这么狼狈。想到此处,她将手里的棋子放了,起身向外走去:“陈姨,出了什么事?”甫一开门,便看见周正一脸凶相,拖着陈娅向这里走来。 “周正,你来做什么?咦,你怎么包得像只兔子?”周正被王声的人带去石太医处接受治疗,石太医心里记恨他昨晚上输血时总说废话,便弄了个小恶作剧,把周正的脑袋包扎了起来,还弄了俩兔耳朵一般的绳结。 周正一看,见李凤凰不像是受过欺负的样子,便长舒一口气,脸上的严峻神情也缓和了下来:“太好了,李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周正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李凤凰看着周正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跺了跺脚,责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有,快把你的手放开!” 周正被李凤凰一提点,这才想到自己还抓着陈娅,他连忙把手松开。陈娅重获自由,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面是一个明显的红色手印,这是被周正按出来的。陈娅白了周正一眼,无奈地对李凤凰说道:“小姐,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王声王公子要对你不利,便杀了过来。我们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听,还指着我们的鼻子就骂,说我们卖主求荣。王公子的那些个护卫听到动静,跑出来助拳,见了面说原来在街上堵王公子的就是这一位。之后姓周的又把王公子的护卫给打了一顿,再然后的事小姐你也看到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把他带来的,你给他说说吧,省得他发了疯又要打人。” 家里被人弄得一团乱,李凤凰本来挺生气的,听完了陈娅的叙述,就更是柳眉一挑就要发作。但生气的话才到嘴边,还没出口,李凤凰又仔细琢磨了一番陈娅说的,越琢磨她脸上的怒气就越少。到了最后,她心想道:“他为了我竟跟着了魔似的”,这念头一冒出来,李凤凰心里像被春风吹过,一下暖了起来,她“嘻嘻”地笑出声来,对着周正笑骂:“你这呆子,真是蠢死了,也不知是听了谁传的谣,就闹腾得一天世界。那你说说看,若我真被人欺负了,你是不是要把天拆了?”一天世界是平江府的土话,意思是一塌糊涂。 “这么说真的是我弄错了?”周正见李凤凰都这么说了,神态之中也没有半分受人胁迫的委屈腔调,便知道恐怕真是自己关心则乱,给弄错了。 “废话,不是你错,难道是我错么?”李凤凰话里有话,就是想说周正犯了错,又向周正勾了勾手指,说道:“你过来,我介绍个人与你认识。” “不要了吧……”周正又不是傻子,哪里猜不到李凤凰是要把他介绍给王声,这多尴尬啊。 “你给我过来!”李凤凰柳眉一竖,不客气了。 “哦……” 第三十三章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你怎么包得像只兔子?”这是王声见到周正后说的第一句话。 “还不是拜你所赐。”这是周正见到王声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这说来也是我的过错,我便以茶代酒,自罚三杯,君看如何?”李凤凰将周正拉进会客厅,自己在上首坐了,把王周二人面对面地安置好,她便开始问二人的话。也费不了三言两语,李凤凰便把真相给拼凑了出来。此刻王声见周正仍有些忿忿不平,便笑着给自己斟了三杯茶,俱都一饮而尽,以作赔罪。 俗语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正见王声已先赔了罪,一旁的李凤凰又盯着自己看,心想这是不接受也不行,便道:“也是我自己误会了,才落了这么个下场,王兄没什么好道歉的。” 周正心里芥蒂未消,但看在李凤凰的面子上,仍是勉强接受了和解。 “好好好,这样才好,两个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李凤凰也知道要两人一下便成为朋友是不可能的,但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此刻两人愿意和平相处,相视而坐,就已经是不错了。 “你们俩都是奇男子,我想你们一定能成为朋友的。”李凤凰说着,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倒完茶,王声几次开了话头,想和周正攀谈,周正都没做回应――按说造成误会的人确实是周正自己,他本是不该有什么脾气的。但用石太医的话讲,要不是你体质惊人,挨这一回打,少说半个月下不了床,想到这里周正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李凤凰没奈何,只得担起活跃气氛的责任。她先给周正介绍起了王声:“天闻是府尊家的表少爷,不过跟净街猫不一样,天闻学而有术,是一等一的人才。每日间,他除了为府尊参赞府内事务,还会抽出时间做些诗文,为我这般的弱质女流张目撑腰。今日你所见的,便是天闻的粉丝。哦,对了,王公子姓王名声,这你是知道的,天闻是他的表字,取的是‘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之意。” “哦。”周正点点头,算是应承过了。 “而这一位。”介绍完了,李凤凰又介绍起周正:“天闻,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位奇人便是他了。” “哦,说男女平等的便是这位周公子么?” “正是。” “周公子心胸开阔、才思敏捷,天闻佩服。”王声与李凤凰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因此王声也知道,有人用公鸡母鸡作比喻,破解了男女平等这个问题上一个重要的逻辑障碍。只是他没想到破解这问题的人,竟然是这么个少年。 周正见王声夸他,便拱手道:“只是胡言乱语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这相当的了不起!我与凤凰相识了两年,在这两年里,我们思前想后不知想了多少个回合,总是难以突破。没想到最后竟是周公子你微言而大义,替我们勘破了这一关。”王声脸上流露出欣喜与钦佩之色,盯着周正看,看得周正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相信我,周公子,你所说的东西领先于我们的时代。” “……”周正听得心里一惊,心想:“连这个你都知道?” 好在王声也只是那么一说,并不是真的知道周正的底细。而在这之后,情节峰回路转,王声竟摆出了脑残粉的模样,一味吹捧起了周正。 “可著书立传,传诸后人!” “这哪能啊……” “惊天地泣鬼神!” “你别夸我了……” “开一代之先河!” “王兄,我们还是喝茶吧……” 由来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极致,就是现在这般。原本周正抱着被痛殴过的郁闷心态,怎么看王声就怎么不顺眼,结果王声吹捧他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真的都快坐不住了。周正是条纯情的工科狗,脸皮那叫一个薄,碰到了这种场景,他简直想立刻起身撒腿就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记恨王声,现在他只恨不得自己就没来过。 然而说到底,李凤凰还笑盈盈地盯着呢,周正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跑了。没奈何的,周正也只能一句一句地跟王声聊了起来――人家一句句地夸你,你要是跟个棒槌一样不说话,这逼装得未免就有些过了,周正不是这种人。 在王声和李凤凰的引导下,周正从开始一句两句地插着话,到最后终于能与二人谈到一起了。 “这么说周兄弟你是失忆了?”王声问起周正是哪里人士,周正便把敷衍范老板的那一套搬了出来,说是失忆云云,总之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王声闻言,本来端起来正准备喝的茶也放了下去,顿了顿道:“等我这次回去,便央我姑父替你问问,附近有无失踪案件。” “那真是太感谢了,周正铭感五内。”周正其实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但是为了显得真实,他仍是弯下了腰,向着王声深深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王声见周正要行礼,便连忙凑上前去,用双手托住周正,不让他完成这一鞠躬。 “太感谢了!” “不足挂齿!” “太感谢了!” “不足挂齿!” 两人跟傻子似的,拉锯来拉锯去,一个就是要谢,一个就是不肯受礼,把在一旁的李凤凰给逗乐了,她眉眼弯弯,掩口笑道:“你们两个呆子真是迂,迂得都快发酸了,都给我收敛些,不然本小姐就要下逐客令了。” 王周两人闻言,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便安安静静地坐好,又聊了起来。 “不知周兄弟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 “以前的事我都忘了,现在么,我也没什么消遣……如果挨揍不算的话。”周正仔细想了想,自己以前喜欢玩星际2、钢铁雄心、骑马与砍杀,然而这并没有什么鸟用。到了这个世界,这几天来除了挨揍,他似乎也真没做过别的什么事,权且把挨揍当成消遣吧――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周正这几天已经靠着挨揍出了名,再结合他头上那包扎得跟兔子一样的绷带,这话听来实在是有些喜感。王声听见周正这么说,一口茶水就呛在了喉咙口,几个猛咳,呛得他几乎坐都坐不稳。李凤凰这里就更糟了,她本来正端了茶壶,要给周正续茶,被王声这几下猛咳吓了一跳,竟然失手将茶打翻在了周正的手上。 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们喝的都是泡茶,在这个时代人们喝的却都是煮茶,即把茶叶碾成碎末,制成茶团,饮用时把茶捣碎,加入葱、姜、桔子皮、薄荷、枣和盐等调料一起煎煮。李凤凰要给周正倒上的,便是刚刚煮出来的茶汤,这一下全泼在了周正手上,立刻将他的皮肤烫得一片通红,直如熟了的虾子一般。 “嘶!”周正心里全无准备,这一下遭了横祸,直疼得他倒吸凉气,冷汗直冒。 “啊!周正,你快随我来。”李凤凰见自己闯了祸,把周正弄伤了,也顾不得照顾还在咳嗽的王声,便抓住周正没被烫伤的左手,把他往屋外带。 平江府有其特有的建筑风格,富人宅邸里都有池塘,春来一池萍碎,夏至满园荷香,李家自然也不例外。李凤凰将周正带到屋外,来到池塘前,把他的手浸入荷塘。冬日荷塘中的水很是冰凉,只这一浸,周正手上的火辣感便一下减轻了许多,只是毕竟伤害已成,一时之间还是疼得厉害。 “好些了吗?”李凤凰关切地问道。 周正点了点头,说道:“好多了。”说着便要用自己的衣襟擦干右手,现在毕竟是冬天,手上一片潮湿,任寒风吹着的感受绝不会太好。纵然周正体质过人,也有一些受不了。 至于说用衣服擦手――周正在二十一世纪是普通人家出身,又是男孩子,粗枝大叶惯了,生活上并不是十分讲究,手上潮湿了,用自己的衣服擦干是常有的事。没料想,这一回他的手还没碰到自己的衣襟,便被李凤凰给一把拉住了。 “不要,你的衣服脏。”周正之前被王声的粉丝摁在地上打了半天,身上的衣服自然是干净不到哪里去,李凤凰从心底里在意他,又怎么会让他用脏衣服擦手。李凤凰说着,便用自己的袖子为周正擦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他手上的水渍都拭干了。擦完了手,她又对周正说道:“我有些自制的烧伤药膏,也是我那叔祖留下的方子,我这就去取,你且先回屋子里坐着。别站在这里着了凉,也别再拿池水泡手了,刚烫伤的手更容易被冻伤,到时候便麻烦了。”医药自来是不分家的,李凤凰的叔祖对药理有着深厚的研究,自然不会不通医理。 周正一听说是她叔祖传下的方子,心里先已有了几分信任,点头应道:“那我去屋里等你。”开玩笑,她的叔祖可是会做逍遥香这种奇妙药物的奇人,做的烧伤药膏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凤凰也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了,一个往屋里走,一个往药房去了。 “嘎”一声,周正推开门进了棋室,王声已经不咳嗽了,他正襟危坐,默默地自斟自饮着残茶,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一见是周正一个人进来,颇有些关切地问道:“周兄弟,手上的伤势可还好?” 周正苦笑着,把手举了起来,翻过手背,让王声看那一片通红的肌肤:“没刚才那么疼了,不过也不好过。” “凤凰呢?”王声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正一番,又问道。 “她去拿药膏了。” “哦,对了,周兄弟,之前凤凰在这里,我倒有些拉不下面子。此刻她不在了,我便再向你赔个不是。一来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害你挨了一顿揍,二来便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表哥,也就是苗阜。他自幼便不喜读书,又被我大姨给惯坏了,有些时候是有些行为不当。这一回凤凰与我说了这件事,我便如实禀告了大姨和姨夫,他因为这件事被姨夫狠狠地申斥了一顿,最近又被禁了足,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找你麻烦了。要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来滋事,你便让凤凰给我修书一封,我自然会在姨夫面前帮你们说话。”王声与苗阜不同,说起来颇为得体,言语间,神情恳切,坦言“在李凤凰面前拉不下面子”云云,又显得他颇为有趣。加上周正又本就是滥好人的性格,最喜欢和讲道理、有素质的人做朋友。因此在王声这一番正式道歉后,周正心中的芥蒂倒消解了不少。如果说之前他是不好发作,到了现在便没什么怒气好发作了。 周正向王声摆了摆手,说道:“苗阜做的事与你没有关系,至于你的粉丝做的事,仔细想想也怪不得你。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太冲动,听风便是雨,才闹得这么不愉快。” 王声见周正态度自然,不似作伪,拱手谢道:“周兄弟真是宽宏大量。” “这倒说不上,只是这几天日子过得一团糟,把我给绕住了,真要怪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周正这话说来,落在王声耳朵里,便是失忆、被揍之类的事,而周正自己想的则是穿越了,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知道周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用得上王某的,不妨尽管开口。” “多谢王兄的美意。” 第三十四章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放下了芥蒂的两人,不再是应付,而是真的用心攀谈了起来。谈了几句,周正便觉得王声确实是有些不凡之处,不仅风趣幽默,而且谈吐得体,知识方面更是渊博过人,几乎让他自惭形秽。更难得的是王声在谈话中极为照顾人的面子,一旦说到周正跟不上的话题,只要周正脸上显露出丝毫的难色,王声就会主动把话题换掉,免得周正尴尬。这一系列的表现,让周正对王声不由得有了几分敬佩――学识渊博的人多,学识渊博而又虚怀若谷的人就太少了。 “哟,我就走开了一会儿,你们倒聊上了,说说看,聊的是什么?”就在周正和王声聊得兴起时,李凤凰终于拿了药膏过来了:“这药膏挺长时间没用了,让我一番好找。”说着,她便落了座,拿起周正受伤的手就要给他涂药。 “我自己来吧。”周正不喜欢麻烦别人,现在他只是右手手背被烫伤而已,涂药膏的事完全可以自己来做。 “叫你把手拿过来,你就拿过来,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不爽快!”这几天下来,尤其是今天周正这一番闹,让李凤凰摸准了周正的性子。她知道他有点书呆子的迂气,便也不和他多说,一把便捉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跟前。 如同李凤凰预料的那样,周正这人不愿麻烦别人,事前叫唤得特别厉害,这也不行那也不用。但是在已经麻烦到别人的情况下,他就不会再反抗了,而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任李凤凰为他涂药。 周正的家庭比较传统,因此他个人受的教育也很传统。从他所受的教育的角度来说,男人最大的美德是克制,女人最大的美德是温柔。毫无疑问,此时此刻正在为他涂药的李凤凰,所显露出的,正是最能吸引周正的那种温柔气息。 只见李凤凰低着螓首,睁着妙目,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在周正的手上,又一点点地、轻轻地将药膏涂抹开。周正每每因为疼痛而略作呲牙咧嘴,她便会停下来,微微抬起脑袋,关切地问道:“疼么,疼的话我再慢点。”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温柔而美丽到没有男人能够抵抗。 周正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每多看一眼,她此刻的温柔模样便清晰一分,而她之前留给他的狡黠印象便同时模糊一分。涂药的时间并不很长,但已足够李凤凰把自己温婉的一面,印刻在了周正的心上。 “呆子,你看什么呢?”李凤凰涂好了药膏,抬起头来,正对上周正那双凝望着她的眼睛。偷看人被抓,总是令人特别窘迫,周正一下撇开了脑袋,红着脸为自己开脱:“没,没有啊,我……我什么都没看……哦,我在看我自己的手,它烫伤了嘛!”说着周正还特意指了指自己已经涂好了药的手背。 听着周正拙劣的辩解,李凤凰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觉得他憨直有趣,没来由地笑了起来,她揶揄道:“那好不好看啊?” 李凤凰本意也只是开开周正的玩笑,看他怎么辩解。谁料想到周正听到这个问题时,脑袋里满是李凤凰为他涂药时的温柔样子,竟未作辩解,而是鬼使神差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好看,特别的好看!”这话一说出口,周正自己愣住了,李凤凰的笑容也僵住了,两人都有些羞赧地望向对方。四目相对,却只是让这暧昧的气氛更加炽热了起来,炽热到两人都霞飞双颊,周正甚至觉得自己的脸上比那烫伤了的手还要火辣。他们都不敢再看对方――哪怕只是一眼。 还好这棋室里不止他二人在,不然真不知他俩该怎么收场。王声见场上气氛诡异,咳嗽了两声道:“你们两个够了啊,再这样我报官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真是!”这是玩笑话,却让沉浸在暧昧气氛里的两人回过了神来。 “要吃些什么点心吗,我让厨房去做。”李凤凰反应比周正要快,她的脸上仍是红霞遍布,但她的神态已完全恢复了正常,又换上了平素那副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看着颇有些狡黠味道的微笑脸。 “不用了。”周正一边摆着手,一边急急忙忙地开口说道,这是他不愿麻烦别人的性格使然。 “绿豆糕。”王声则不紧不慢,他是李府常客,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想吃什么当然不会不好意思说。 李凤凰看了看反应迥异的两人,王声的反应她是早就习惯了,周正的反应,其实她也能猜到个大概。不知道为何,哪怕早就猜到周正会是这样,但当真的看到周正那张写着“哎呀,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麻烦你”的脸,她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就给天闻拿些绿豆糕,至于某个人嘛,就吃土吧。”李凤凰笑着,她并没察觉,调笑周正已成了她最开心的事。周正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觉得李凤凰李姑娘嘛,就是这么个精灵古怪的人,她说什么也都正常。唯一一个清醒的就是王声,他清楚地察觉着两人间情绪的变化,但他也并不能做什么,他只能让自己笑得更灿烂些,把苦闷嚼了再嚼,咽了下去。再好的修养,也只能让一个人不发作,不能让一个人不痛苦。 一个房间里,三个人心思迥异。 问过了,笑过了,三人又攀谈了一会儿。三人之中,以王声的见闻最为广博,可他却并不乐于炫耀自己的见闻,而是像相声演员里的捧哏一样,顺着周李二人的话头说着,因此三人倒也相谈甚欢。三人谈了一会儿,就听见陈娅在外面报告道:“小姐,下厨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不如先用了饭菜吧?” 李凤凰点点头,笑着对身旁二人发出邀请:“民以食为天,二位俊杰是再聊会儿,还是随着小女子吃午饭去?” “好。”王声在李凤凰面前,一贯是没有主张的,总之李凤凰说什么便是什么,李凤凰说要吃午饭,他便绝不会说要用晚餐。周正则用力拍了自己的后颈一下,叫道:“坏了,今天中午是我的班。我出来这一通闹,又该让范老板担心了。”说着他便站起身子,向李凤凰和王声辞行。 见周正这就要走,陈娅站出来将他拦了一拦,说道:“你才闹腾完,范老板便差人来问过了,问你有没有出个好歹。现在他应该已经收到回信了,知道你在我们府上样样都好,又哪里会担心?”当时范老板回到店里,听得周正去追王声,知道要糟,便派了人往李府来,探问了一番。 “你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不如就在我这边用午饭吧,难道你真当范叔叔那里缺了你这号人便忙活不开吗?”李凤凰今天心情大好,怎么肯轻易放周正离开,顺着陈娅的话,就挽留起了周正。 周正却不肯通融的,他是认死理的人,在他看来,来不来得及赶回去是个能力问题,有没有尽力赶回去是个原则问题。他摇摇头,拒绝了李凤凰的好意,又向王声拱了拱手,便径自出府去了。 等周正走远了,李凤凰有些无奈地侧过身子,一边苦笑,一边向王声问道:“天闻,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李凤凰的问题,王声先不答话,却把面前的茶杯倒上满满一杯,仰起头便是一口喝干,长舒了口气,这才回答道:“你又不是没主见的,何必问我。若我说他是个混球、坏蛋,你便会依我么?” “若他是个混球坏蛋,你与他聊得这般投机,想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李凤凰假装没闻到王声话里的醋味,一点不客气地拿他开起了玩笑。 耳中是吴侬软语,眼前是浅笑盈盈,王声纵是吃了瘪,看着这如玉的脸庞,也发作不得,只好苦笑着说道:“我看这个周正倒不像是个坏人,相反的,他心眼太直,恐怕常常要吃亏。你若是喜欢他,少不得要吃苦头。” “谁说我喜欢他了?”李凤凰樱唇轻启,否认了王声的无端指控。但她如玉脸庞上的红霞毅然决然地跳了出来,勇敢地做起了污点证人,控诉李凤凰言不由衷。 王声是何等样聪明人物,他见李凤凰罕见地露出小女儿态,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便又开口说道:“听说他和韩少清也有些瓜葛,我看以他的性格,恐怕喜欢韩少清那样清清冷冷的人多些。你若是想压过韩少清一头,倒不妨学学她,便装得素雅些,清幽些,弄些气弱可怜的模样,必然能旗开得胜,把韩少清比下去。” “哼。”李凤凰是何等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她怎肯故作姿态,模仿他人,尤其是模仿韩少清,那更是想也别想:“你说他喜欢清幽冷冽的人儿,我便偏要自自在在、热情如火。我就不信了,这天下间,难道只有捧心的西子是好女儿,楚野辩女就无人赏识么?我就是我,纵是人头落地,我也绝不会去学什么韩少清!” “好,有志气!”王声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嘴里却说着丧气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便看着吧,你若是热情如火,必定要碰个头破血流。” “哼,走着瞧!”李凤凰撇着嘴,眼中满是争胜之心。 王声看着李凤凰这副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搐,但脸上却仍勉强装出笑意道:“你这算是承认喜欢周正了吗?” 李凤凰别过头去,打了个哈哈:“要你管。” 眼见李凤凰这番娇羞模样,王声心如刀绞,如何还呆得下去,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茶,然后一口饮尽:“凤凰,我忽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我这便得回去了。” “便急得连饭都没空吃么?” “恩……” 王声的话言不由衷,李凤凰却没有点穿,这就是所谓聪明人之间自然而然的默契。李凤凰将王声送到了府门口,眼见着他上了轿子,她小跑了两步,来到轿子前,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 “你开心就好。”轿子里的王声半晌没开口,等轿子离了地,才如梦初醒般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人,听见王声与李凤凰对话的不少,能明白其中意思的,却只有他们两个。王声是府尊家的表少爷,是平江府里的小名士,就像是皇宫里的牡丹。周正呢,流落异乡,无依无靠,有若随波逐流的浮萍。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矛盾,矛盾说起来还是从周正的误会而起,王声大可昂着头,就当没看见周正,或者干脆以势压人,让周正来向他道歉。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但他没有。他与周正碰了面,他便抢着道起歉来,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又自降身价,全力吹捧周正,这才缓和下了气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当然全无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李凤凰开心。 到了后来,三人喝茶聊天……为什么自古文人相轻,全因为饱学之士少有耐得住寂寞,不卖弄自己腹中墨水的。可王声却反其道而行,他是三人之中见闻最广博的,却甘当绿叶,只在关键处插上一二句话,使三人的谈话妙趣横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当然也没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还是那几个字――能让李凤凰开心。 你开心就好――这就是王声的心思。 第三十五章 初九阳爻潜龙勿用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回悦客来,这是没什么好讲的。他赶回去时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将衣服整了整,便加入了伙计们的行列,忙活了起来。而王声那边,却并不似这般的简单。 王声回到府里,已是午后时分。他的大表哥苗阜,因为和周正斗殴的事,被禁足了,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在府里憋着。王声回来时,苗阜刚从午觉中醒来,正眯着糊了眼屎的眼睛,在那里用弹弓打麻雀。苗阜这人缺乏恒心,做什么都做不成,打弹弓的功夫自然也是稀松平常。他连打了几颗弹珠,无一命中,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正无聊着呢,看见王声回府了,便远远地叫嚷道:“又去见李凤凰了吧,怎么样,这回干着了没?”他一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要爹妈不在场,说什么都不离奇。 换了平日里,王声是不会理睬苗阜的,因为两人实在也说不到一块儿去。那句话怎么说的――大篷车经过,狗在叫,你看了看狗,大篷车继续前行。对苗阜的胡混言语,王声一贯是装作没听见的。但这一回不同于往常,由于周正的出现,王声心里正闷着一团火呢,他在李凤凰面前发作不得,回了自己府里还发作不得吗? 只听得“嘭”一声,苗阜脸上的淫笑还没退下呢,就被王声抓着领子,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别说还手了,他甚至连王声的动作都没看清。 “我爹把名额给了你?”苗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这一回他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换上了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孔。在他心里,王声的武艺粗疏得可以,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这一回忽的俊俏起来,只有一种可能…… 王声冷冷地看着换上了严肃面孔的苗阜,全然没有尊敬兄长的意思,用教训后辈的语气说道:“没错,姨夫把修习内门心法的名额给了我,你有什么意见吗?”苗府尊是阴阳家的人,现在坐到了府尊的位置,按照阴阳家的规定,他可以选一个后辈去总坛接受洗筋伐髓,修习内门心法。 “怎么可以这样!”一向没个正行的苗阜,面对这样的结果,头一次流露出了悲愤的神情:“我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你用什么手段骗了我爹,让他把本属于我的名额分配给了你!”说着,他冲上前去就要揪王声的领子。可王声怎么会遂他的愿呢?只听得又是“嘭”的一声,苗阜便又摔了个狗啃泥。 “好小子,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居然还敢打我?我要去告诉我爹!”苗阜这人赖皮,第二次被摔倒,他干脆就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大放厥词。 王声乜斜着眼睛,脸上写的字字句句,都是恨铁不成钢:“要是你能多用几分心思在正道上,姨夫姨母不知该有多高兴。你把自己的大好时光都荒废了,现在却问我怎么夺了你的待遇,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我可管不着,反正修习内门心法的人本该是我,可现在这个机会却被你抢走了,你就说怎么办吧?”苗阜还在那儿躺着,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大表弟。 王声忍住了再揍苗阜一顿的冲动,挥了挥手,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等到只剩下了他们表兄弟二人,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躺着了,起来说。” 王声的父母早夭,他自小便跟着姨妈在苗家生活。王声的到来,对苗家谁的影响最大?自然是苗阜。本来苗阜是家里毋庸置疑的核心人物,可是在王声来了以后,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王声天资聪颖,是万中无一的俊杰,自小背书学文,哪一样都压着苗阜。而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所谓人比人,气死人,王声的优秀衬托出了苗阜的平庸。 举个例子来说,原本苗阜想吃糖吃糖,想吃蜜枣就吃蜜枣,可王声来了就不行了。“你们俩谁背书背得好,就给谁吃糖”,从此以后苗阜基本就再没分到过糖。但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王声虽小,却因为天资聪慧的缘故,早早地懂了人情世故,知道苗阜过得这么惨都是因为他来了的缘故。因此他每每击败苗阜得到了奖励后,便会偷偷分一份奖品给苗阜。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王声一看苗阜那副无赖样子,就知道苗阜打的是什么主意。 苗阜见王声伸出手来,是眉开眼笑,一把握住那手,借了个力道站了起来,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表弟还是仗义的,不忍心见哥哥我过得这么窝囊。” “别别别,你先别跟我套近乎,把你想干的事情说出来,我听听,过分的事我可不做。你上次让我去把韩少清给你绑来,这算是人话吗?”王声见到苗阜嘻嘻哈哈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忍不住数落起他来。但苗阜仍是嘻嘻哈哈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兄弟俩在一起混了十几年了,互相是个什么脾气,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早就习惯了的。 左右瞟了瞟,苗阜确定周围没人了,便向前走了两步,凑到王声耳边说道:“我想过了,让你去欺负一个女人,这个不符合你的道德观念,你不愿意干也是正常的。但这回不一样了,我要对付的是个男人。” 苗阜的话刚传入耳朵,王声便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俊俏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他往后退了三大步方才站定,惊呼道:“你换口味了?这可不行,你是三代单传,可不能换口味!” “什么换口味了,乱七八糟的。”苗阜翻了个白眼,大摇其头,无奈地说道:“我是说,我想请你帮忙,整个人!” “违法的事不可,背德的事不可,好了,你说吧,你要整谁?”换了旁人提这种要求,王声早就让左右侍从把他丢出叉出去了,但没办法,苗阜不是旁人。而且苗阜心里有了坏念头,跟他一起谋划,也好过与别人一起谋划。若是真的兹事体大,王声还可使些绊子,叫苗阜的诡计落空,省得他行差踏错,难以回头。因此无奈归无奈,王声也只得应了下来。 苗阜本来嘿嘿嘿地笑着,但他想整的这人的名字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呢,就让他觉得败兴,等说出口时,就更是丧气:“这人你认识的,姓周名正,是个流浪人,这几天在金水镇。” “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我又不要你杀他打他。他是个流浪人口,连个户籍都没有,我也不要别的,你随便编个失踪案,把他给我编排进去,有多远扔多远,最好扔到大西北去,这不就完了吗?既解决了我的问题,又不违法,也不背德。”苗阜说话像是机关枪射子弹,一溜一溜的,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你让我随便编个失踪案,把他编排走……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违法?” “违法在哪里?”苗阜瞟了王声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道:“这种小事你们一年不知道要做几回呢,偏生到我这里就不行?再说了,各地报的失踪案,附来的画像几乎都是一个样子,谁分得出谁是谁啊,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周正不是其中之一呢?他不是失忆了吗,连自己家住何方都不知道,鬼晓得他到底是不是叫周正。你抱着一颗慈悲的、给他找家里人的心,给我往上一报,找两个公人把他抓了,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苗阜啊苗阜,你犯得着吗?争风吃醋争到动用公器,有什么意思?”王声当然知道,苗阜所说每年都有几次……有时候为了凑数,不得已之下自然是有的,可这并不能成为苗阜公器私用,去争风吃醋的理由:“姨夫已经贵为一府之尊,你是府尊家的公子,你若是肯发奋上进,未来自是一帆风顺,到时候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整天游手好闲……你去整周正,整他做什么,就为了争一个俏寡妇?” “哼,孀居的总比退婚的强吧?”苗阜见王声又摆出了义正言辞脸,把他说教了一通,也不甘示弱,又吊儿郎当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冲着王声伤口上撒盐:“弄得好像你比我强多少一样,别当我不知道,李凤凰现在对那小子有意思,你啊,没戏了!” “你!”王声闻言大怒,俊俏面孔气得通红,他又一把抓住苗阜的领子,就要再次把他甩出去。 “打我算什么本事,我又没抢你喜欢的女人。你武功高,本事大,那你打周正去啊,去把李凤凰抢回来啊。要是你有这本事,只要你能把李凤凰领进家门,不说别的,从此以后,我管你叫大表哥,我管李凤凰叫嫂子,你有这本事吗?就知道拿我出气,有用吗小弟弟?”苗阜歪着脑袋,脸上尽是嘲弄意味,他乜斜着眼睛,盯了王声一会儿,见王声没有还嘴,便又说道:“猫有猫路,狗有狗路,我常在外头厮混,也有些眼线。你的护卫今天都让周正给揍了吧,怎么,就不想出出气?还是说为了照顾李凤凰的面子,你给周正低头认错了?” “不知所谓。”不得不说,苗阜在学业上没什么天赋,但在人情世故上,居然把握得不错,这一猜竟然猜了个**不离十。王声被人点破真相,面上无光,也不多说,把手松了,径自往书房去了。留了苗阜一个,坏笑着目送王声走了,在原地骨碌碌转着眼珠,想着坏招。 “等等……”苗阜站了一会儿,忽的一拍手,脸上满是奸笑,他嘻嘻嘿嘿地笑了两声,拍手道:“妈的可算让我想到了,是啊,周正这王八蛋长得帅有什么用,跟他纠缠在一起的,尽是些寡妇、退婚女。既然如此,我不如……妈的,让你比老子帅!”想到妙处,苗阜不禁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等他终于平静下来,便是意气风发地一声大喊:“张恒,你人呢?”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他又大喊:“张恒,你人呢?”然而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妈的,要找他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苗阜本来挺开心的,这一下又有些不爽了,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没辙,只得再找他人:“海亮!” “少爷,海亮到!”这一个倒是一听到呼喊就来了,几个大跨步赶到苗阜跟前,恭敬地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凑耳朵来。”苗阜神神秘秘地一招手,待海亮府上耳来,他便轻声说起了自己的要求:“如此如此……要找那些泼辣不要脸的,越泼辣越不要脸越骚越好,明白不明白?” 韩海亮听完了苗阜的话,一点头道:“是,少爷,海亮一定给你办到!” “对了,张恒呢?”吩咐完事情,苗阜又想起了自己手下第一干将,张恒的实力是有的,就是不怎么靠得住。 韩海亮想了想,如实说道:“前天他抱怨说,他家里的牙签用光了,他要去买牙签。” “然后呢?” “然后他就没再出现过。” “妈的!” 第三十六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此际周正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苗阜给盯上了。他刚把酒店里的桌子都抹了一遍,擦得干干净净的,又准备回后厨去,把碗碟什么的洗了。不过范老板店里的人手本来就够,而且都是熟手,等到周正这个生手擦完桌子,后厨那帮子人早就把碗碟什么的都料理清爽了,靠着墙在那里吹牛。 不用说,为首的肯定是阿道这个孽障。 “我跟你们说,我可亲眼见证了,周正那个小子可厉害了,那天是韩府的韩大爷亲自来请的他!”阿道口水四溅,情绪激动,但仍不改说书人本色,说到关键处,必定停上一停,吊一吊听众的胃口。 众人正听着八卦呢,被阿道这么一停,自然要追问道:“韩大爷来是为什么啊,是不是为了韩娘子的事?” 阿道拿眼睛扫了扫众人脸上的神色,见他们都睁着眼睛、伸着脖子,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心下欢喜,神神秘秘地说道:“没有错,当天韩大爷大晚上的赶来,冲着周正就喊‘救救我妹子’。韩大爷有几个妹子,你们不都知道么?” “就是不知道周正要怎么救韩娘子,难道他会医术?” “他会个屁的医术,他再会医术,能高到哪里去,高得过石太医吗?”阿道见有人猜测周正会医术,立马出言打断。 被打断了的小伙不乐意了:“好,那你说韩大爷干嘛要求周正,周正又怎么救他妹妹,要是你说不出来,别怪小爷的拳头不客气!” 见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边上的都嚷嚷着,起哄道:“说不出来就往死里打……” 阿道瞟瞟左右,见这阵仗,自己想再卖关子是不行了,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了好了,都告诉你们,都告诉你们。其实周正真是月老下凡,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不相信,他只消和姑娘对上一眼,这姑娘便难逃他的毒手,可谓是瞪谁谁怀孕。这功夫百发百中,我们金水镇两大美人,李凤凰和韩少清都着了这小子的道。那韩少清遭了灾,被弄得是见不着他,便茶不思饭不想,都快不成人形了。这韩大爷没办法啊,虽然他想要一掌拍死周正这个畜生,但是没辙,只能求了周正去见韩娘子,解她的相思之苦……” “真的假的啊?” “有这么厉害?” 这世间哪有不好色的少年,听到阿道说起这种绯闻段子,一下便想入非非起来。但他们虽然心里想往,但嘴上是不肯说“相信”的,于是乎一堆人便吵嚷了起来。 周正在一旁听着,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巴掌拍死阿道这个畜生,他冲进人群去,一把便抓住阿道的领子,怒喝道:“早上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现在你又说什么,信不信我打你?”早上阿道胡乱说话,弄得周正被王声的粉丝揍了一顿。 “诶诶诶,轻点轻点,我们好歹也有一夜的情分。”阿道被抓了领子,正待分辩,却发现来的就是自己编排的正主,赶忙讨饶起来。但他性子轻浮,讨饶起来却更像是在讨打。 周正是越听越头大,斥责道:“什么一夜的情分,小心我告你诽谤!” “什么诽什么谤,你敢说你昨晚没和我睡一个屋?”周正要脸,阿道可不要,见周正来势汹汹,他干脆耍起了无赖。 周正最讨厌的就是无赖,他拳头都举了起来,正准备往阿道的脸上砸。可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周公子,我家大爷摆了宴席,想请您过府一趟。” 悦客来就像是和尚庙,里里外外一堆都是单身雄性动物,对于这种娇滴滴的嗓音,当真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这声音一传来,在场所有的人就都安静了下来,整齐划一地扭过头,向发声的人望去。 “蕊儿姑娘,你回去跟韩大爷说一声,周正谢过他的美意,但我这边有事,实在是不方便过去。”周正不愿在小姑娘面前显得太过粗鲁,便放下了拳头,但他攥着阿道衣领的那只手却仍没放开。他已经打定主意了,等蕊儿一走,他就要把阿道打得满脸桃花开,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没料想蕊儿在听了周正的拒绝之词后,竟迈了碎步,走到周正跟前,轻轻抓起他的衣角,哀求道:“周公子,你便随我走一遭吧。大爷说了,若是我请不到周公子,我今晚便没饭吃了。”蕊儿十三四岁,正是豆蔻枝头二月春的好时候,模样也娇娇俏俏,她摆出气弱无助的样子来,当真是可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更何况周正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物。周正见蕊儿确实也可怜,没奈何的,为了让她有口吃的,不想去也只得去了,点头道:“那好,我便随你走一遭。” 蕊儿一听周正允了,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脸上也立刻云开雨霁,眉眼间满是青春少女的美丽姿容,哪里还有半分的难过模样。她一边欢呼,一边在心中暗暗想道:“大爷说得真对。”原来这韩大在派蕊儿来之前,便给她支过了招:“我看这周正,是个脸皮薄的。昨晚闹得风雨满楼,恐怕今日我去请他,是请不成的。但你不同,你年纪小,又是个姑娘。若你第一遭请他,他不肯来,你便求他,说他不来你就没有饭吃。他心肠软,只要你装得可怜些,他是必定要上钩的。” 眼见自家大爷的话有了效果,赚得周正点了头,蕊儿便迫不及待地,拽着衣角,把他往屋外带。情况变成这样,周正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揍阿道了,只得狠狠地瞪了阿道一眼,警告道:“我跟你说,不要总是乱说话。我其实真的没什么,你说我也就算了,可是无论是韩娘子还是李姑娘,她们都是一等一的、难得的好女子,你说她们,便是一万个不该!”说罢,他把手一撒,跟着蕊儿走了出去。 周正和蕊儿都走了,厨房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大家都只顾伸着脖子张望蕊儿的背影,没有说话。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阿道,他刚刚才勉强从被痛扁的危机里脱离了出来,但他竟然一丁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他环顾四周,看了看他那些正发着呆的同事,嬉皮笑脸道:“我说周正有邪术,现在你们信了没有?刚才他就看了那小丫头一眼,怎么的,是不是一下就把人家小姑娘拿下了?我就问你们,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阿道连发了三个反问。 “信了!信了!信了!”这个时代没多少科学知识,在场诸位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周正被范老板救回悦客来的。因此他们也都很清楚,今天不过是周正到金水镇的第五天,仅仅五天时间,这一下就把韩娘子、李姑娘还有韩娘子的贴身丫环都搞定了……这效率,不是邪术是什么? 周正耳力过人,但因为被蕊儿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因此倒没能听清后厨里那一群孽障在说什么。等他除了悦客来的大门,他就更没心思去管后厨了。 “怎么……一头驴?”往常韩大有闲心的时候,他来悦客来都是自己走的,走上小半个钟头也就能到了。若是接客人,韩家一般都会安排轿子,韩家的轿夫都是家里调教好的,抬起轿子来又快又稳。可这一回,周正走出悦客来,发现韩家居然给他找了一头驴,而且看卖相,似乎还是头老驴。 蕊儿见周正的面色有些怪,连忙解释道:“今天说来也怪,家里的轿夫都请了假,连四个人也凑不齐。大爷又怕周公子你骑不惯马,因此让我找了头驴来。”她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头老驴也是韩大的刻意安排。 不管韩少清是怎么看周正的,也不管韩二是怎么看周正的,这些对韩大而言,都只是妨碍他做判断的杂音――他一贯自信,并且勇于独立下判断,很少参考别人的意见。这是一个少年时便成了一家之主的长子,与受着兄长荫蔽的弟弟妹妹之间的区别。 在经过昨晚的输血事件和自杀事件后,韩大怎么看周正就怎么喜欢。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他自然不是什么无知的少年,会把这个世界想得有多美好。他知道这个世界有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人,但他从周正的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纯净和对韩娘子的不尽柔情。在他看过周正的眼神之后,他便相信周正是一个靠得住的男子汉,绝对可以给自己的妹子带来幸福。你说什么,周正太傻,不杀伐果断,不是能出人头地的狠人?韩大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才刚刚三十岁,他可以当家,他可以挣钱,他可以带着韩家发展,他对周正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好待他的妹子。 但就目前而言,韩大也很清楚,要让周正和自家妹子走到一起,还有些问题亟待解决。首先,从表现、神情等各个方面来看,作为过来人的韩大,百分百确定周正是喜欢自家妹子的。但不知怎么的,周正他自己似乎倒没察觉这一点。喜欢一个姑娘便要有所行动,光憋在心里可没什么用。因此韩大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让周正开窍,让他知道,自己是喜欢韩少清的,要让他花心思去追求。 第二个问题就是韩少清本人,这个问题比较麻烦,毕竟自己可以鼓动周正去追自家妹子,但总不能鼓动周正强暴自家妹子吧?而且感情这事,不能交心的话,也是不会长久、不会幸福的。出于对自家妹子负责的态度,韩大必须想办法软化韩少清的态度。这一点上,之前周正逼得韩少清无法自尽的无赖手段,给了他一些启发……而现在他正准备实践他的设想,从这个饭局开始。 第三十七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公子,你快上去,我牵着驴,我们一会儿就能到。”蕊儿指着驴背,让周正上座。周正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驴,又看了看蕊儿,说道:“你坐吧,我不做了。”一头老驴坐不下两个人,也就是说说两个人里,一定有一个要步行。那么谁步行呢?蕊儿这才十三四岁,在二十一世纪,不过就是个初一初二的学生,周正想了想,还是自己走的好。 “这怎么行呢,要是被我家大爷知道,非训斥我不可。”蕊儿脸上装得惊慌,心里却又是一喜:“大爷真是神了,算得真准。” 原来韩大仔细琢磨了一宿,给周正定了性,猜他是个老好人,便凡事把他往老好人的模板里套。他家里的轿夫真的便都请假了吗,当然不是。而且就算轿夫真的请假了,以韩大的身家,弄顶四抬轿子给周正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韩大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他找不到理由,让蕊儿和周正坐同一顶轿子。可要是让他俩坐两顶轿子的话,那他们就搭不上话了,这也不是韩大想要的结果。 至于别的交通方式,譬如带辆马车什么的,未免太快了,无法给蕊儿足够的时间,把该说的话都与周正说了。最后韩大便定了计,找了头驴来给周正坐,驴这东西比马慢,但是坐着稳、舒坦,比骑马舒服多了。用来招呼客人,说来有点寒酸,但绝谈不上失礼。最关键的是,一个牵驴的,一个坐驴的,两个人靠得近,蕊儿说什么都方便。当然,这其中其实还有个考验,若周正的心足够软、足够的怜香惜玉,那他就该自己牵着驴,走那三十分钟的路程,而把驴背上的舒坦位置,让给蕊儿。 “若是周正要把位置让给你,你便推脱两回,若他还是不肯坐,那你就谢他一谢,说声恭敬不如从命。”韩大在蕊儿出来之前,早把各项事由都吩咐清楚了。此际与周正对答,对蕊儿来说,就像是念念稿子,没什么难的。 周正见蕊儿推辞,便又说道:“你尽管坐,我自然会和你家老爷说的。” 蕊儿摇摇头,小声道:“我还是怕。” “那快到你们府里时,你便下来,再换我坐,这样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么?”周正看蕊儿还是一副羞怯的样子,便又说了个法子。 蕊儿心想:“这就到了大爷说的第三次了,不能再推脱。”便微微颔首,说道:“蕊儿谢过周公子。” “那你怎么还不上去?”周正见蕊儿同意了他的想法,可却一动不动,便开口问道。蕊儿瞟了他一眼,满面绯红:“我没骑过驴。”蕊儿从小便陪在韩少清身边,颇得韩少清宠爱,出入坐的都是轿子,哪里需要坐什么驴。 “一回生,二回熟,驴性子温和,骑驴不需要什么技巧。” “你是笨蛋吗?”蕊儿听到周正这么安慰她,生气起来,心想方才的表情当真是白做了:“我穿着裙子,怎么上去嘛!”蕊儿本就是小姑娘一个,嘻嘻哈哈风风火火的,什么温婉柔情可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蕊儿忽然发起脾气来,周正这上下一打量,才发现自己果然蠢。像老谋子的电影里,经常有大姑娘小媳妇骑驴的画面,但是能跨坐在驴上的女性,穿的都是裤子。而像蕊儿这样长在富贵人家的,哪怕只是丫环,因一贯得宠,不需要做什么体力活,出入穿的都是裙子。穿裙子就无法跨坐了,甚至没办法劈腿上马,蕊儿说她没骑过驴时,就已经在暗示这个问题。 “那我托你一把,你侧坐着就好了。”周正摸了摸脑袋,为自己的迟钝赶到抱歉。 蕊儿点点头,嘴上并不肯饶人:“真笨,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这话一出口,她心道不好:“哎呀,大爷特意吩咐过,男人最看重的便是面子,要我一定装得温婉些,不可随意乱说的。”念头一转,她偷偷看了周正一眼,却见他根本没有生气,只是在那里无奈地笑着。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周正见蕊儿偷偷瞄她,还当自己脸上不干净,抹了两把,又问道:“要是你准备好了,我就抱你上去。” “我准备好了。” 听蕊儿说准备好了,周正想了想,搀扶未免有些麻烦,便弯下了腰,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揽着她小腿腿弯处,将她整个人“公主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驴背上。 “你耍流氓!” “恩?” 天地良心,方才那一抱,周正当真是一点耍流氓的心思都没有。一来大冬天的,蕊儿穿得也不少,虽然抱了一下,但并没有肌肤相贴的旖旎;再者,蕊儿才十三四岁,在这个时代,确实算是适婚女青年了,但在周正这个二十一世纪来客眼中,她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朋友,根本就不算是个女人。他可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欲念。 但同样的事,在蕊儿看来,就是彻彻底底的耍流氓行为,她不过是要周正扶她一下,把她搀上驴背,又没要他抱。结果这个混蛋不声不响的……若拥抱也有第一次,可以这么说,她的第一次便是被周正一声不吭给拿下了,叫她如何不着恼? “居然还装无辜!”蕊儿觉得自己吃了亏,早把自家大爷的吩咐抛到了一边,努着嘴,格格地把银牙咬碎,恶狠狠地瞪了周正一眼,见周正一脸的无辜表情,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要带周正去韩府,她早就跳下驴来,冲进悦客来,拿把菜刀砍死这个无耻色魔。 “如果你觉得我刚才做得不对,那我向你道歉。”周正被瞪了一眼,想了想,总算记起来了,自己这可不是在二十一世纪。按这年代的标准,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些失当。 “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差做什么?”蕊儿冷哼一声,一对儿乌溜溜的眼珠子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走吧,省得大爷等久了。”这话说出来,和方才娇滴滴地请周正赴宴,那是不知差了多少,恐怕孙悟空一个筋斗,也翻不出这许多距离。 也是周正脾气好,他觉得自己行为有亏,小姑娘发发脾气也正常,便一个字也没还口,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便牵着驴,慢慢地走了起来。换了旁人来看,就周正那恭恭敬敬的劲头,哪里像是个客人?蕊儿趾高气昂的,昂着脑袋都不理周正一下,倒像是个主子。 一路上周正几次三番想和蕊儿搭话,都被蕊儿一声冷哼、两个白眼给挡了回来。小姑娘被韩娘子当家里人般待着,脾气不小,发作起来,竟连韩大的吩咐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蜜饯嘞果脯,果脯嘞蜜饯。隆冬腊月里没鲜果,我上蟠桃宴偷蜜饯,带得甜滋滋满人间。有苹果桂圆大仙桃,银杏瓜条金丝枣,走一走嘞看一看,不看又是一年没滋味嘞……”二人走着,经过集市,一股甜腻味飘来,原来是到了年关,又有人出来卖蜜饯了。 蜜饯这东西,自古就有。匠人们把鲜果放在蜂蜜之中进行煎煮,既去除鲜果的水分,又增加了果品的风味。因此最早蜜饯并不叫蜜饯,而叫作蜜煎。最近这些年,由于有西域商人前来经商,带来了蔗糖,现在的蜜饯便有了两种做法,有用蜂蜜的,也有用蔗糖的。这两种蜜饯,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风味。不过说来它们也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那就是――贵! 像在悦客来,全年都供应蜜饯,但是一般人根本吃不起。四碟上好的蜜饯,价格等同于一桌顶好的酒菜。也只有在年关时,大家手里宽绰些,想着一年辛苦了,男人们才舍得给自己的女人、孩子,稍微买上那么一丁点的蜜饯――这不是抠,这是生活的艰辛。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贪嘴的时候,不过蕊儿是卖身卖给韩家的,每个月的例钱不多,靠她自己的话,一年的收入全花了,也吃不了几回蜜饯。而她的主子韩少清又是个寡淡的人,一颗心死了半颗,生活上当真是能简则简,根本不会买蜜饯。因此当她经过蜜饯铺子,闻着那甜滋滋的味儿,看着那或晶莹剔透、或挂着白霜的果子,她便再难将目光移开了。 “蕊儿,你坐稳些。”周正牵着驴从蜜饯铺子前走过,蕊儿则伸着脖子,不住地回头张望。她本就是侧坐着,稳定性比不得跨坐,这身子侧转的角度过大了,差点就摔了下来,还好周正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手不要乱摸!”小姑娘吃不上蜜饯,心里就是一恼,差点没摔下去,又是一恼,腰肢上被周正托了一把,她就更恼了。她之前因为周正抱她,就已经把周正当成色狼了,这一回又被周正碰了,她哪里还忍得了,当街就喊了起来。 这一喊,喊得周遭所有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姑娘,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娇滴滴的小姑娘发出惊呼,是最能让汉子们热血上头的。 “没事没事没事,大家各忙各的啊。”顶着周遭不善的目光,周正只好尴尬地笑着,向围观群众们表示自己并没有做坏事。好在蕊儿只是恼了,还没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便收了声响,没再给周正添堵。 围观群众们见蕊儿没有下一步的表示,狠狠地瞪了周正一眼,也就散了。周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无奈地望向蕊儿,想问她,到底又怎么了,却发现蕊儿的目光根本就没放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了二人身后。周正顺着蕊儿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正看到一家蜜饯铺子,和那个在那里吆喝着的贩货老人。ps:感谢九天炎羽和宇佐和成兄弟的打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八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的思辨能力再差,也不至于真的比哈士奇还差,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明白。 “老板,给我来些蜜饯。”周正牵了驴,回头走到了蜜饯铺子前,又笑盈盈地问着蕊儿:“你喜欢吃什么呀?” 蕊儿见周正牵着驴,不向前走,反向后退,本来又要开口指责了。但没成想周正这一回头,竟然是到了蜜饯铺子前,还问她喜欢吃什么。这完全出乎了蕊儿的意料,一时没准备好的她愣了愣神:“什么叫我喜欢吃什么,你要买东西,关我什么事?” “我不吃,买给你吃。” 任何人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第一反应都是震惊,蕊儿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想欢呼。但欢呼声还没出口,她又一想,自己方才还训过周正,若是因为些蜜饯果脯就欢呼,那不是显得自己过于浅薄、好骗了么。“女人不能太肤浅”她心里这么想着,因此纵然心里欢欣不已,蕊儿脸上却努力地压制着喜色,冷淡淡地说道:“金丝蜜枣、白糖杨梅、九制陈皮、金桔饼……另外话要说清楚,这可不是我让你买的。” 周正见这招有效,连忙打了个哈哈,讨好道:“对,是我强行要给你买的,不是你让我买的。”说罢,他转过头去,对着铺子老板说道:“老板,金丝蜜枣、白糖杨梅、九制陈皮、金桔饼,这四样都给我来一些。” “好嘞。”老板见有生意上门,笑嘻嘻地拿了牛皮纸在手,用个小瓢,去舀蜜饯。瓢的外壳,与蜜饯表面的糖分结晶碰擦在一起,发出诱人心神的滋滋声,落在蕊儿耳朵里,直让她觉得百爪挠心,就像是只盯着香油的小老鼠。老板将四样果脯分别装开,像药铺打包那样,将果脯整整齐齐、四四方方地包好,扎了起来:“盛惠三两一钱银子,您给三两就行。” “谢谢老板。”周正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来,交给了老板。老板接过钱,找还了周正一个银角子,又笑着对蕊儿恭维道:“小郎君会心疼人,姑娘你以后的日子,肯定比蜜饯还甜。” 这老板本来是习惯性地拍马屁,每个人来他这里买东西,他都是这么说的,没成想蕊儿跟周正根本不是一对儿。他这一记马屁就拍偏了,拍到了马腿上。蕊儿听见老板胡说,心里有些不乐意,但看在蜜饯的份上,她倒没有发作,只是低声地说了句:“胡说八道。”说着,便从老板手里把蜜饯夺也似的拿了来。 买好了蜜饯,两人又继续赶路。蕊儿坐在驴背上,打开了金丝蜜枣,小心翼翼地往樱桃小嘴里送了一个,“恩”一声轻轻咬下,吃得满嘴都是香甜的滋味儿。 “好吃吗?”周正笑盈盈地看着蕊儿,问道。 “干嘛,你不是说你不吃么?”小孩子到底就是小孩子,蕊儿还当周正是要向她讨蜜饯吃,竟将蜜饯往怀里一抱,护起了食来。 这把周正弄得是哭笑不得,没错,蜜饯在这个时代很贵,但是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来客,周正不知吃过多少蜜饯,哪里会在意这个。见蕊儿这么宝贝这些蜜饯,周正干脆笑了笑,说道:“我是不吃,若你喜欢,以后我再给你买就是了。”周正说这话时完全没过脑子,他在范老板那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他这回买蜜饯的钱,还是之前李凤凰给的。还是那句话,周正就没把蕊儿当女人看,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在逗一个生气的小孩子开心,所以说话便没了平时的严谨劲头。 但似乎老天爷也不是很喜欢过于正经的男人,在他的设定里,一个男人要是不会口花花,只会说些老实话,那便很难得姑娘的垂青。反而是那些没经过脑子的、很难实现的大话,倒是颇能打动姑娘的心。 “谁要你给我买啊,还有,什么叫以后。”蕊儿听着周正的话,又与他斗起嘴来:“我还不稀罕呢,甜腻腻的,吃多了蛀牙,要是我蛀牙了你负责吗?” 周正哈哈一笑:“如果你真要蛀牙了,来找我,我肯定负责。”字里行间,满满是大人对小孩子的逗弄语气。 但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的是,蕊儿没有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这个社会也没有人会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她马上就要十四周岁了,然后再过一年,她就到了十五周岁,也就是及笄之年。女子受过笄礼,就是适婚女青年了。就连韩少清那么严肃的人,与她说话时,也会拿找婆家的事打趣。普天之下,会把她当成小孩子看的,或许只有周正一个,因为他来自未来。 “什么负责……”蕊儿嘴里含着蜜枣,说话也有些含混,听得周正乱说,扭过头来,正要骂他一顿。不料四目相对,却只见周正目光清澈如水、全无欲念,也正凝望着她。**多么敏感,蕊儿只觉得被那目光望得浑身发烫,责骂什么的也全都说不出口了,她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周正,心里却想着:“他竟是认真的。”念头这么一转,韩大之前说的话便也泛上心头。 “蕊儿,你可曾考虑过以后的日子?”在这番出发前,韩大将蕊儿悄悄叫到一边,严肃地向她问道。 “大爷你说什么?” “你也已经十四岁了,明年便是及笄之年,你有什么打算?”韩大这么一说,蕊儿便明白过来了,不过她的身契在韩大手里,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便低头道:“全凭大爷做主。” 韩大点点头,心想这小丫头还是聪明的,说道:“你可知一般人家的丫环,都是些什么结局?” 知道韩大所说的关乎自己的命运,蕊儿也没了往日里嘻嘻哈哈的疯丫头模样,很恭敬地回答道:“要么是年老出嫁,要么是被主家收入房中。若与我一样,侍奉在家的姑娘的,则大多随姑娘出嫁,做个通房。” “没错,你说得很对。”韩大肯定了蕊儿的说法,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道:“在这三条出路里,若是让你自己选,你愿意选哪个?” 蕊儿听到韩大这么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从八岁起便侍奉在小姐跟前,小姐待我极好,我此生此世都愿意陪着小姐。”蕊儿这倒不是虚言,也不是什么奉承话,而是非常契合实际的真心话。 就说丫环们的三大结局,若是嫁到府外为人妻子――娶丫环为妻的人,家世必然是衰败的,不然怎会娶个侍女回家?而丫环们在府内过的都是富贵闲日子,到了衰败人家里,多有当不得家,挨不得贫苦的。 若是嫁到府外为人妾室――妾室没什么地位,从身份上来说,与丫环比较也好不了多少。到了新家里,既要看老爷脸色,还得看正妻的脸色,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个善妒的正妻,不出一年半载便被折腾死的也是不少。纵然主母贤惠,也难保老爷便有出息,若是个喜欢狎妓不归的、喜欢动手打人的、好色无度妾室众多的,男人能犯的毛病多呢……说不定还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棺材瓤子,蕊儿哪里敢想这样的生活? 对蕊儿而言,最好的结局便是随了韩少清出嫁。这样自家小姐成了自家主母,虽然换了家人家,但人际关系上却没什么变化,无论有什么事,总有自家小姐顶着,日子自可过得舒心些。而且韩家是巨富之家,韩少清又是有名的贞烈美人,这平江府里有的是才俊公子想要与她共偕白头……韩少清眼界高,若哪天有人能打动她,将她娶了去,那这人也必是个德才兼备的谦谦公子。蕊儿便可沾了韩少清的光,自然而然地成了谦谦公子的通房,又有自家小姐护着,转身便做个大妾也没甚不可能的。对一个没爹没娘的丫环,这样的日子便真是美上了天,没有更好的了。 婚姻大事,例来有女子“第二次投胎”的说法,到了蕊儿这年纪,哪还有没想明白的? “看来你倒也是个明白人。”韩大瞧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坦白和你讲,我看上周正了!” “什么,大爷你……”蕊儿捂了嘴,一双妙目睁得滴流圆,里面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韩大瞪了她一眼,教训道:“瞎想什么呢,你们这些女孩子就喜欢瞎想这些。我是说,我觉得周正会是个不错的妹婿,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啊,大爷你怎么就瞧上他了?”对于自家的大爷的决定,蕊儿直觉得一头雾水:“这周正有什么好的,他一个流浪人……” “秦老与我说过,他看周正一身正气,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秦老头的话也能信?”蕊儿心里不忿,小姐嫁给谁可是直接关系到她的,她怎么看周正都直觉得这家伙傻,可没看出哪里值得托付。对于大爷这么在意门房秦老头的话,她就更是不能理解了。那个怪老头,十句话里有九句不靠谱,不是说戏文,就是念诗句,还有一句就更让人听不懂了,什么谈笑风生的。 韩大摇摇头,解释道:“你年纪小,不知道秦老年轻时的事。他四十年前遭了劫匪,命悬一线,几乎丧生荒野,侥幸被我的爷爷奶奶路过所救,从此便一直跟随着我爷爷。秦老的身体不太好,仪容糟糕,脾气也差,但有一样本事,却是平江府里公认的第一,那便是相人之术。当年的秦老号称平江第一相,看人望气从未出过差错。我家那时本来只是金水镇的小茶商,能发展到今日,便有秦老推举贤能的功劳。不只是我们府内,就是府尊那里,秦老也推荐了不少的人才。府尊念秦老举贤有功,便看重了我家,与了许多方便,这才有了府里后来的发展。” “秦老头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 “二十年前,秦老便对家父说过,他泄露天机太多,若是再不管住自己的嘴,恐怕登时便要丧命。自那之后,他便没再相过一人。管你当年样样红,一朝落寞了,便没人记得。当年的平江第一相,经了二十年蹉跎,哪里还有人记得?你自然也无从得知了。”韩大笑着,颇有些唏嘘,二十年前他年方十岁,但也见识过秦老的神技。看人相面,简直能看到人的骨子里,无论来人怎么伪装,只消秦老看上一眼,便可知他的根底。说是奸,便是奸,说是忠,便是忠,没有一人判错。到了后来,甚至连府尊老爷断案,也爱拉上他一起看看,瞧瞧原告被告,哪个是凶顽。若不是秦老感念救命之恩,不愿舍弃旧主,早就被当时的府尊老爷挖角挖去了。再往后的二十年里,秦老不再与人相面,只有遇到关乎韩家命运的事,才会偶尔说上一两句,也从来没有错过…… “难道这回秦老头相中了姓周的?”蕊儿见韩大在那里忆苦思甜,许久没有说话,便出言问道。 “没错。”韩大给了个肯定的答案:“秦老这回特意找上我,与我说了,周正自有机缘,未来将是上上等的人物,又说若是错过周正,恐怕少清此生难免孤独终老。而就我自己的观察,不说以后的事,未来他能否飞黄腾达,我也不失十分在乎。只说当下看来,这周正虽说不上什么一等一的人物,但模样俊俏、正直憨厚,也不失为一个值得托付之人。我想若是少清能与他凑个一对,也是美事一桩。” “啊?”这个答案未免有些惊人,把蕊儿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见她不说话,韩大便接着说道:“既然你说你想一辈子陪着少清,那我便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少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她主动,那是全无可能。偏偏周正又是个不开窍的,你觉得周正喜欢少清么?” “他看小姐的眼神就跟掺了蜜似的,如果这都不算爱,那就没有什么叫喜欢了。”蕊儿说到这个便猛的点起头来:“那大爷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说动周正,让他主动追求少清。你不妨就说少清偶尔也会提起他来,给他些鼓励,不然我看他这辈子也没那胆量,跑到我门上来说一句真心话。”韩大对周正和韩少清两个极品角色,其实也有些无奈。正常人家的婚娶,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蕊儿似懂非懂,又问道:“那大爷你为什么自己不去说呢?” “其一,若是由我去说,未免低了我妹子的身份。什么‘少清其实喜欢你,只是不好开口’,我是她兄长,是一家之主,这话怎么能从我的口中说出来?”韩大顿了顿,又解释道:“其二,我一开口,便把话头咬死了。你年纪尚小,又只是个丫环,说话无需负什么责任,只管说就是了。无论是对周正还是对少清,你只消让他们觉得你说的话有些道理便可,不用让他们完全相信。哪怕他们把你说的话当了九分假,一分真,那也无妨。其三,自上回输血过后,少清对我难免有些疏远。一家人中,唯有你可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她听了最好,不听也不过是当成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绝不会生什么逆反之心。” 韩大是有意撮合韩少清与周正的,而蕊儿也将成为其中的添头――原本蕊儿不过是奉命行事,在她看来,周正绝算不上什么最好的选择。流浪人一个,要资产没资产,要学识没学识,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在自家小姐身边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就着金丝蜜枣的甜滋味儿,听着周正哄孩子的甜言蜜语,她的心里竟砰砰乱跳了起来,她再偷偷拿眼瞧周正,见他面如冠玉、神情温柔,一双朗星般的眸子,也正凝望着她,蕊儿不禁心想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原来这么好看……” 第三十九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生了这旖旎的念头,蕊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回是带着使命的,便急忙忙咽下了口中的枣子,微微侧过身子,凑近了对着周正说道:“周公子,我与你说过事情。” “你说。” “你觉得我家小姐怎么样?” “那自然是极好的。”这都是周正的真心话。 蕊儿见周正这么说,便又进一步:“那你去追求我家小姐好不好?” “啊?”周正没想到蕊儿竟忽然说出这话来,惊得愣在当场,扭过头,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 “什么叫我要你说什么?”周正的这种反应显然不是蕊儿想要的,她只当是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便小声说道:“我家小姐守节六年了,孤苦伶仃的,她不急我都替她急。你又是这几年来,第一个与我家小姐说上话的男子,她平日里也多有谈起你的时候……你明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周正虽然傻,但总算还是个人,蕊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怎么会不明白。不过纵然他明白了,他的反应却与蕊儿期待的相差甚远。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俩,轻声道:“蕊儿,这可不能乱说。” 蕊儿强忍着跳下驴去给他两耳光的冲动,压着声音,训了起来:“什么能不能乱说,哪有那么多废话,接下来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你喜不喜欢我家小姐?” 第一个问题便来势汹汹,不过其实这两天,周正也想过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每每提起韩娘子时,心跳就会加速。他以前没正经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汉语里有“怦然心动”之说,便点了点头,应道:“应该是喜欢的。” “好,那第二个问题,你觉得我家小姐,过得苦不苦?” “这个苦或者不苦,是一种主观感受,也有可能我们觉得苦,但其实……” “我就问你怎么觉得,不要和我说那么多,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说话怎么啰啰嗦嗦的?”蕊儿彻底怒了,瞪圆了眼,还没等周正说完,便吼了起来,就差以手叉腰,就是个泼妇骂街的标准姿势。 被喷了一身的狗血,周正吓得一激灵,老老实实道:“苦的。” 这么一声吼,又引来了一堆的围观群众,蕊儿翻着白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们好一会儿,他们才放弃了看戏的打算。等围观群众退开,蕊儿又说道:“你说你喜欢我家小姐,又觉得她过得苦,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意为了她的未来拼一拼,你还算是男人吗?” “可是你家小姐的名声……” “你长得高大,脑袋里都是空的么,怎么这么迂腐,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吗?再说了,进了我们府里,你说什么做什么,外头的人怎么知道,只要你出了府门不乱说,有谁知道?”蕊儿已经打算好了,要是周正再啰啰嗦嗦,说些废话,她就找根针来把他的嘴缝上。 “那我就试一试?”周正这话说得有些不是很确定,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蕊儿见自己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把这榆木疙瘩说通了,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嘛。” “不过我该怎么做呢,我没经验。”一个问题过去,下一个问题又来了,周正捂着脑袋,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才不会显得过于激进,但又能准确表达爱意。要知道韩少清与一般女子还不同,她是立了誓言要守死节的,之前因为输血的事便要割腕自尽。周正连追求普通姑娘的经验都没有,又哪里有经验对付韩少清? 周正在这里烦恼,蕊儿却啐了一口,拿眼剜了他一回,俏面微红地说道:“装什么装,你把刚才对我的模样,放到我家小姐面前不就行了么?我们女儿家都是傻的,投了胎来便要受你们这些臭男人的祸害,一喝**汤就醉了。” “恩?”周正眨巴了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他心想道:“蕊儿这是在暗示我……韩娘子也喜欢吃蜜饯?” 上苍保佑智了个障的人民。 “诶,要到了,我跟你换个位置。”蕊儿让周正把她抱了下来,然后两个人换了角色。由周正昂着脑袋,负责扮演客人,蕊儿则温驯地牵着驴,就像任何一个温柔的小丫环一样。 两人进了韩府,韩大第一时间便迎了出来,他笑呵呵地把周正迎进会客厅:“晚宴还早,老二,你陪周公子喝杯茶。”他让韩二陪着周正,自己则把蕊儿带到了一边。 “说说看,你这一路上可有什么收获,说动他没有?”韩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蕊儿点点头道:“他答应了,会试着去追求我家小姐。只是我看他没什么头绪,不知大爷有没有什么法子。” 韩大看了看左右,见没有旁人,才小声说道:“这我早就想过了,世间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可若是这城池孤悬海外,旁人碰也碰不到,那便当真是攻无可攻,破无可破了。少清便是这种情况,她的心也是肉长的,火到猪头烂,只要法子使得好,总有她动心的那一天。只是之前她从来不近男子,纵然是我请来的宾客,也是话都不说一句……我想过了,只要让少清与周正多多相处,你我二人再敲敲边角,任她心城用铁铸,也要给它砸个窟窿出来。” “可是怎么才能让小姐和周公子说话呢?”蕊儿心想这大爷说的话是没错,只是说了等于没说。韩大看见蕊儿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哈哈哈地笑了两声,揶揄道:“山人自有妙计,说来,这计还正应在你的身上,你且附耳来听。” 说定了计谋,韩大自回去陪了周正饮茶聊天谈笑风生,蕊儿则往内宅去了,去找韩少清。穿了两扇门,一座小院,蕊儿进得韩少清房间时,韩少清正在誊录佛经。 “小姐,我有件事要求你。”蕊儿吞吞吐吐的,说这话时耳廓通红,脸上更是红云一层叠一层,若不是出这主意的人是自家大爷,她早就找个花盆砸他头上了。 韩少清与蕊儿朝夕相伴,从未听得蕊儿讲过一个“求”字。这一回听见蕊儿说求她做事,她便搁了笔,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事?” 被自家小姐盯着,蕊儿的脸上就更是一片火辣辣,心想:“这事也真是的,明明是大爷为你的心事操碎了心,却把我当个炮仗先给点了,算什么嘛。”不过没辙,大爷吩咐了就得做,而且嘛,蕊儿口中蜜饯的甜味儿还没散,心头的甜味儿也没散:“小姐,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你尽管说,我又怎么会笑你?”话说这么说,可在说这话时,韩少清的脸上便已带上了笑意。 “那我便说了……”蕊儿心道早死晚死都是死,也不管了,开口说了起来。她说话前半句话说得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念,后半句却说得飞快,似乎是不好意思被人听见:“我喜欢周正!” “啊?”韩少清本来在笑,听得蕊儿说出周正的名字,她就愣住了,好半天没说话。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脑袋忽的一空,就那么愣在了那里。 “我喜欢周正,想让小姐帮我探探他的口风。”蕊儿见韩少清不说话,又说道。 “这等事你自己去问便可,怎的还拉上了我。”回过神来的韩少清,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蕊儿却不气馁,她早得了韩大的传授,准备好了说辞,有心算无心的,怎么会让韩少清这么容易就脱身:“小姐,我也只是有点喜欢他,对他了解得却不多。嫁人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他是个流浪人,以后的日子还不好说,我若不摸清他的秉性,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做了决定。可怜我无父无母,身边连一个家人也没有,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劳烦小姐……”说完便是嚎啕大哭。前头的话是韩大教的,后面这一哭,却是蕊儿的真情流露。一个女子,若有父母家人在身边,便有人替她撑腰,许多不好自己去做的事情,像是考察心仪的男子之类的,也有人会替她去做。可像蕊儿这样的,便真是无依无靠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韩少清与蕊儿相伴多年,也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她哭得伤心,心里也难过了起来,心想道:“蕊儿自幼孤苦无依,虽说只是个丫环,但与我朝夕相处,与我家里人也并无不同。她是未出阁的处子,确实不便与一个男子接触得太多,省得招惹闲言碎语,也省得被人看轻。这事男人不便做,府里有两个嬷嬷,不过都是没甚见识的,嘴上又没个把门,周正脸皮薄,交给她们恐怕要误事。”韩少清思来想去,发现抛去提亲不谈,光说探探想法这一节,自己倒真是最合适的选择:“蕊儿,别哭了,我便帮你这一回。” ps:金水镇部分将在明天或后天完结,我不确定的原因是我这两天都在玩使命召唤ol,把存稿耗得差不多了…… 第四十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五)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这钟灵姑娘倒也委实有趣,段誉就更是傻得可以了。”韩少清掩着樱桃口,笑弯了眉梢。她答应了蕊儿,要为她打个头阵,探探周正有什么兴趣爱好,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因此她不像往常那般避着人,反而是主动来到会客厅,加入了两位兄长、秦门房和周正的茶话会。其中韩二是被蒙在鼓里的,韩大和秦门房则心照不宣,两人在韩少清来了以后,互相对视一眼,便低头喝茶,不怎么说话,留着周正和韩少清说。 周正先前被蕊儿逼了一下,决心拿出个男子汉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追求一回韩娘子。但他进了韩府,便又惴惴了起来,他实在是缺乏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经过一番考量,总算是让他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讲故事。风趣幽默的男人总是招女人喜欢,周正嘴笨,不是个擅长编故事的人,但没关系啊,地球上有的是擅长编故事的男人,比如——金庸! “査先生啊査先生,真是对不起啦,原谅我也要做一番文抄公。” 这个世界的小说故事,大约也就是中华历史之中,唐传奇的水平。一般都是短篇,情节方面铺垫与转折也少,远比不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写作的金庸,不及他跌宕起伏,不及他浪漫多情。因此周正一讲开,便出现了上面的那一幕,他讲《天龙八部》讲得满头大汗,余下的诸人则听得津津有味,韩娘子更是几乎忘了自己此番来的初衷。 “这木婉清昏迷在一旁,段誉替她敷了药,接着也没甚事好做,便胡思乱想了起来,他想到自己与木姑娘这般状况,正是‘夬卦的九四爻,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周正说到此处,口干舌燥的,便停下来喝了口水。韩娘子听得入神,见周正略作停顿,便发表起看法来:“这个段誉真是书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易经》,若是木姑娘知道他在想什么,定要踢他屁股了。”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场景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是极是极,依木姑娘的性子,若是被她知道了段誉的念头,段誉恐怕是要被踢屁股的。不过这个念头倒也罢了,段誉他还有一个念头,若是被木姑娘知晓,就不是踢屁股的问题了。”周正顺着韩娘子的话,又说了一段,然后做了个停顿。像是老练的说书人一样,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韩大跟秦门房是打定了主意好好看戏的,此刻虽也听得意动,却还是不肯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无事一样。韩二却忍不住了,听得正兴起,哪耐得住周正这一顿,他催促道:“快说快说,要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卖关子,我就该找人来踢你的屁股!” 这一声催促弄得哄堂大笑,周正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继续说道:“原来那段誉是个多情浪漫的公子哥,心思一向与普罗大众不同。换了旁人来必定是怕得要死,可他此际在绝顶之上,倒没生出多少害怕的心思,反而想到,他与那木姑娘同生共死了一番,未来说不定还要共赴黄泉,可是他竟连木姑娘的面容也未曾看到,实在是死了也冤。” “亏得段誉熟读诗书,怎么读出来个石头脑子?这都什么时候了,竟想些没用的,江湖险恶,这种人独身出来闯荡,被人吃干抹净了也是活该。你说这个作者是你家乡的人物,叫什么,叫金庸,呸,也是个属黄鳝的,脑子里有石头,改名叫黄庸算了。好好一个创意,被他写成这样,完全崩了!”韩二脾气直爽些,此处又没有什么外人,便也索性无拘无束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段誉连着金庸都痛骂了一番。周正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心想:“还好我说没说《书剑恩仇录》,要不然不说别的,就为了霍青桐和香香公主,韩二当家就能捅死我,然后找个法师给金庸下降头。作家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要天天被人喷。也不知道这群想着当作家的人,是不是小时候三鹿喝多了,脑子里有结石。” 韩二在那里吼着,周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场面一下子有些乱了。一直在看戏的韩大咳嗽了一声:“二弟,不要胡闹,让周公子往下说,这段誉到底有没有揭木姑娘的面纱?” 见自家大哥发话了,韩二便收了声,暂且安静了下来。周正也就接着讲了下去:“段誉本想去揭木姑娘的面纱,但因为木姑娘自称有一张麻皮般的脸,他便踌躇了,他怕揭开面纱,真的见到一张麻皮……”周正还没把话说完,韩二又跳了起来,说道:“你们看,我就说金庸是条大黄鳝,脑子里有石头吧。段誉连死都不怕,却怕人家姑娘脸不好看,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问题周正答不上来,他以前只觉得这一段写得有趣,所以才记了下来,却没想这一节。没想到韩少清微一颔首,却笑盈盈地说道:“凡夫俗子该怕的,段誉不怕,凡夫俗子无所谓的东西,段誉倒是看得慎重。我看正是这么写才妙,才写得出段誉的与众不同,写得出他的浪漫多情。我看作者以这般的笔法塑造段誉,恐怕后文里,他难免是个爱偷香窃玉、惹女儿家掉眼泪的贼。周公子,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姑娘说的都对。” “什么叫我说的都对,对不对总有个定数,你何必口花花来讨我欢喜。”韩少清听了周正的答案,还当他是在说无赖话,讨自己的欢心。便正了颜色,又摆出一贯清冷的模样。 周正只觉得冤枉,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写上二十三个“惨”字,他真的没有拍马屁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是认真的,段誉后来确实大开后宫,漂亮姑娘收了一箩筐。” “哦……那你继续说故事吧。”猜错别人的心思,算得上世间最尴尬的事了,韩娘子没好意思往下说,就装作不在意,让周正继续讲故事。 “再往后,段誉实在太困,便一下睡着了,但他半夜听见山岗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因此惊醒。原来有五六条大汉正攀着山壁,向上摸来。他便警告那些个大汉,让他们下去,不然他就要砸石头了。大汉哪里肯听,段誉没办法,只好砸石头,原本他只是想吓吓他们的,没料到砸了几块石头,一下砸死两个人,又吓得一人失手摔落山崖。这一番声响把木婉清惊醒了,木姑娘问他,是不是有人想爬上山来。段誉便一下痛哭了起来,说自己杀了三个人,罪业不小。”不必说,韩二当家对着这一段剧情,又是一通喷。不过周正托了金庸的福,被喷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也就习惯了。待得韩二冷静下来,他便又接着说了起来,把段誉与木婉清间的故事一一说来——木婉清笑段誉迂腐,问他是不是宁可被人杀,也不肯杀人。段誉答曰“若独我一个,便给他们杀了我也不杀人,但有你在,我却不得不还手”云云。 之后更是把木婉清恼段誉为她治伤时,看了她背上的肌肤,因此狠狠地给了段誉一记耳光这事也说了出来。周正说这段故事时,心里没什么别的想法,听这故事的人倒是反应迅速,韩大、韩二加上秦门房,三个人面色怪异地望向了韩少清和周正,把韩少清望得是满面通红。 “啐,我还当他是个好人,却原来设了套在这里等我。”韩少清脸上烧着红霞,哪里好意思再抬头。周正也不笨,左右看看,见众人神色不对,心思一转,也想明白了过来,连忙解释道:“韩娘子,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在叙述故事!” 众人脸上不肯显露,心里早笑得岔了气:“你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么,这种话哪里好拿出来说。” 韩少清见周正傻乎乎的,一下把话挑明了开来,六年来第二遭着恼,她娇叱道:“讲你的故事去,扯到我身上作什么?”她这六年来第一次着恼就在几日前,误以为自己被周正坏了身子那一回。她自己并未察觉,但并不妨碍这样一个事实的成立——她最近的悲喜,都在绕着周正转。 周正见韩少清恼了,便老老实实地讲起故事来,这一下就讲到了南海鳄神出场,要找木婉清,为他的徒弟孙三霸报仇。 南海鳄神问那木婉清:“你怕不怕我?”木婉清答曰:“不怕。”南海鳄神就恼了,他是四大恶人之一,就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不恶,见了他不怕。木婉清说不怕他,正是犯了他的忌讳,他便怪叫道:“你胆敢不怕我?你……你好大的胆子!仗着谁的势头了?” “这平白的犯了人家的忌讳,若是没有生力军赶来,木姑娘恐怕难逃此劫。”韩二显然还是喜欢木婉清的,见说到木婉清危急处,忍不住开口说道。周正却笑了两声,说道:“韩二爷却猜错了,这木姑娘还有一套说辞。” “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还能有什么说辞?”韩二奇道。 周正解释道:“木姑娘对着南海鳄神说了一句‘我正是借了你的势’,南海鳄神便问她,怎么就‘借了他的势’。木姑娘就在这当口,使了一招‘捧里有套’,明着捧他是四大恶人之一,威名赫赫,暗里就给他下套,说量他这么高的身份,不会欺负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南海鳄神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心智却不甚高,木姑娘使了这一招,把南海鳄神给吊在了半空,对段誉木婉清二人,打又打不得,放了又不甘心。” “这木姑娘倒颇有急智,让我想起个……”韩娘子听着故事,笑盈盈地开口说道,这话说了一般,她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她想到的有急智的女子,能有谁?李凤凰呗!到这时韩少清忽然才想起来,什么兴趣爱好都是虚的,有一条却得明明白白地、当面与周正问个清楚——他跟李凤凰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韩少清轻轻站起身来,对着周正招了招手,说道:“周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ps:向大家说声抱歉,最近打codol把存稿给耗完了,今天早上又有些琐事,等到脱出身来,已经是十二点了,因此更新便拖到了现在。今日只有一更,我争取在周日之前补上。 ps2:这一章我真没有借着天龙来水字数,因为要对天龙中的人物负责,我反倒写得比平常要慢。另外,有朋友说我的主角像段誉,我便把段公子请出来给大家鞭一下尸,出一出气。 第四十一章 阳春虽暖白雪自守冰心(六)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韩少清说借一步说话,周正自然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到了客厅外头,韩少清郑重地向周正问道:“周公子,有件事还望你为少清解答一二。” “韩娘子,你尽管问。” “你与李家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韩少清问起事来,仍旧照着从前,喊李凤凰一声“李家姐姐”。李凤凰因为记恨着韩家,对着韩少清往往是直呼其名。 周正见韩娘子问起这个问题,也不遮掩,他本来便是坦荡荡君子,向来没什么亏心的地方,也就没有所谓的难言之隐。他将怎么与李凤凰相遇,怎么遭了她的白眼,又怎么中了她的计,坑了韩娘子一把……一一娓娓道来。 “对了,与我说说那天的事吧。”周正正说着自己这几天来的遭遇,说到他俩中逍遥香那一段时,被韩娘子一口叫住了:“那时我神志不清,十件事里倒记不得九件,你与我说说,那一天,我究竟做了什么。”樱口轻启,说出这样两句话,听着简单,但却极为妥帖。韩娘子问周正她自己做了什么,便是把当日的糊涂账都记在自己头上了,没有责怪周正的意思。 周正怕韩娘子尴尬,已经尽力把那天的情况往简单里说了,打的便是用春秋笔法一带而过的主意。没料到韩娘子却主动提出要听听当日的详情,这让周正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既然她都放得开,周正自然没有什么放不开的。 “那日你把我当成是顾解元……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有些怪异,受了伤总是很快就能好,对逍遥香也有抵抗作用,因此我倒没有中招……你往我身上贴,我本来想跑的,可是你走着,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我怕你摔得重了,就往前一步将你拉住,带在了我怀里,就是那会儿,你清醒了片刻,还给了我一耳光。”关于耳光这一段,韩少清也有记忆,现在又听周正说了一遍,难免一阵面红耳赤。 “后来你便一直把我抱在怀里么?” “恩……不是我有心轻薄,实在是你的手总是乱摸,我没办法了。说起来我本来真是想跑的,但是你之前说的话提醒了我,若我走了,而你的模样被旁人看去,于你的名节大大的有亏,于我就是一桩大大的罪孽。想到这里我就不敢走了,只能将你箍在怀里,让你动弹不得。现在想想我那时也傻,我只消把身上的袍子撕了,将你绑住便可。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有些分心,所以没想起来。”周正答得很坦诚,他后来想过,自己其实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只是他被韩娘子弄得欲火高炽,十分心思倒有九分用在压制自己上了,心里又紧张得很,脑袋便空了,没想起来。 “这就都对上了。”韩娘子将周正说的,跟自己猜想得合在一起,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总觉得你与李家姐姐未曾合谋,但算算过程又觉得有些不对,为何我中了她的毒,你却没事。现在提起你的身体……我便明白了。”韩娘子哪里有不明白的,她一贯脾虚气弱,也正是靠着周正的血才得以缓解症状。只得了他输血一回,韩娘子的身子便好上了许多,他的躯体是不是与众不容,韩娘子最有体会。把这一段问过了,韩娘子觉得铺垫得已差不多,便把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抛了出来:“后来第二日间,你怎么会被净街苗堵在了李府?” 韩少清这回来是来替蕊儿考校意中人的,若是周正与李凤凰有了情缘,那韩少清是死也不会让周正接近蕊儿的。她可不敢想象自己身边的人,落到李凤凰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不论是韩大、韩二,还是韩少清本人,甚至是蕊儿,他们一度认为周正和李凤凰有所勾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逍遥香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清早,周正居然会从李府出来。也就是说周正在李府过了夜――有个人害了你一回,你会跑去人家家里过夜吗?这不是送上门去求着再被害一次么,你的心该有多大?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提到这一茬,周正干笑了两声,半晌没说话。在韩少清看来他这是故作神秘,他自己却知道,这两声干笑后面,是怎样的血泪屎……没错,是血泪屎,而不是血泪史!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韩少清见她提起那一夜之后,周正的脸色越变越怪,便又说道。 周正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他知道韩少清特意把他喊出来,问他这些问题,绝不会是单纯的闲聊,肯定是有深意的。若是不说,谁也不晓得她会怎么误解,便说道:“这是说来,确实不是那么方便。”之后,他便把他怎么去找李凤凰麻烦,怎么掏出了雪狐披风,又怎么被骗着吃下了麻仁丸,一股脑的说了:“那时李姑娘说,你中的逍遥香药效会持续三天,每到固定时辰便会发作。要我与她打个赌,若我敢吃麻仁丸……她管那个叫重阳丹,说男子若是泄过身子再吃便会死。她与我打赌,说我若是吃了麻仁丸而不死,便证明你我是清白的,就肯为你解毒。我想来想去,没办法,虽然知道或许有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李家姐姐见了雪狐披风,便知道你与我肯定是清白的。后面她激你吃麻仁丸,纯粹是为了整你取乐。”李凤凰了解韩少清,韩少清又怎么会不了解李凤凰,一语中的。不过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他为我竟肯以身犯险,也不枉我为他病了几日……韩少清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一个孀居妇人,发了守死节的誓言,现在却在想些什么?”许多事自己猜测,与听当事人亲口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听着周正说那些事情,韩少清也颇受震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是韩少清守节的心思再坚定,这一晃毕竟六年过去了。六年后的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坐怀不乱,保全了她的名节,为了她的安危,心甘情愿吞下毒药,又因为有人侮辱了她,便生了血怒,与人争斗丢了半条命。周正当时吐血昏迷,吐出的血渍印在青石板路面上。这事到现在都过去三天了,李府的人想把那血渍抹去,可无论怎么擦就是擦不去,整个金水镇的人都管青石板上的那抹殷红叫痴心红。 韩少清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偶尔听到府里人的闲聊,都知道了这件事,在外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呢。如果说周正做得还不够……那么一个女人,还能要求一个男人,为她做到哪一步? “这么说,你便是因为吃了麻仁丸,腹泻不止才在李府过了一夜?”韩少清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杂念,她随口问了个问题,想让自己尽量自然地把对话进行下去。 “是啊。”周正的答案很简洁,那一夜的酸爽感受,至今仍留在他的心头。 “可是你体质过人,麻仁丸也算不得什么猛药,又怎么留得住你?”考虑到周正的过人体质,韩少清还当他说的话里又不尽不实之处。而她为了蕊儿的幸福,又不得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让片刻之后的韩少清回到现在,她绝不会问这句多余的话。而现在的她并不知道这句话以后,有什么正等着她,因此她刨根问底的,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周正听见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因为我吃了六颗麻仁丸,身体再好也顶不住了。” “什么,李凤凰让你吃了六颗,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到了急处,韩少清连“李家姐姐”也不喊了,脱口而出便是一声“李凤凰”。她还当是李凤凰嫌周正办事不利,故意要害他。 不料周正却摇摇头:“她只叫我吃一颗,是我自己发了癫,一口气吞了六颗。” “什么,她让你吞一颗,你自己吞了六颗,这是怎么回事?”韩少清愣了愣神,她怎么也想不到世间会有人这么傻。 “你真想知道么?”周正眨了眨眼,问道。若是他还念着韩少清的什么“三贞九烈”,有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但他这回来韩府,已抱定了追求韩少清,将她从孀居苦海之中解脱出来的念头,因此便没什么话是不敢说的了。 面对周正的问题,韩少清却有些不以为意,心想这事虽然奇怪,但也奇不过之前说过的事了,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个寻常的闲聊话头,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周正却给了她最强烈不过的回应――他抬着头,竖起三根手指,做了个起誓的手势,胸脯昂然挺起,脸上是毅然决然,口中则大声地念着:“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无愧,别说吃一颗,就是吃下六颗,那又如何!现在你可相信韩娘子仍是冰清玉洁之身?” “这便是我当时,为什么吞了六颗药丸。”话语掷地有声,目光坚毅清澈。 韩娘子一惊之下,望向说这话的男子,本想斥他两句,叫他不可胡说,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沉溺在了那清澈如水的目光里。 正如门房秦老头说得那般,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早定事莫错过姻缘。 ps:感谢九天炎羽、hypnos99和背影胡杉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四十二章 冷月高悬红云空费痴缠(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说得这么多,口渴了么?”韩少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说出了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个逃兵。 还好周正是个没经验的,不知趁热打铁的重要性,便放了韩娘子这一遭,叫她逃了。 两人回到客厅内,依旧是各自回了座位,捧茶在手,喝了起来。周正方才说故事,说得口干舌燥,又头一回向着韩少清表露心迹,紧张万分。现在回过神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大胆得过分,不禁后怕了起来。 现在的他根本不敢再抬头去看韩娘子,只能低着头,一杯杯的热茶往嘴里送,喝得一头都是热汗。 “周公子,你热么?”韩少清见周正额上冒汗,便出口问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周正现在的煎熬心情,除她外无人能懂。她见周正不肯回话,便站起身来,走到周正面前,递了一条汗巾过去:“拿去擦擦。” “哦,哦,谢谢。”周正见韩少清主动送上汗巾,哪里敢耽搁,赶忙伸了双手小心接过。韩少清见他发窘时的样子分外憨傻,不禁笑了:“下午的时光还长,再为我讲讲《天龙八部》可好?我或许有些喜欢上那个段公子了。” “好。”周正抬起头来,正对上韩少清带笑的脸。 韩府的下午,便在《天龙八部》中度了过去。其中自然少不了韩二的咆哮,少不了韩少清的点评,少不了欢声笑语。 “大爷二爷,宴席已经备好,可以用餐了。”到了黄昏时分,蕊儿轻移莲步,在会客厅外轻轻唤到。韩府中的热闹与欢乐,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而在另一边,同样是朱门琉璃瓦的大户院落,有人却正竖着柳眉、睁了凤目,生着闷气:“我让你去请周正来,他人呢?” “悦客来的伙计说了,他回到店里不久,就让韩家的人给接走了。”陈娅依旧骑着她的青骢马,只是这回却没能把客人带来。 “算了,明日早些去。” “是。” 再说回韩府,韩府里一片欢腾气象。诸人进了宴会厅,里头的红木大圆桌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一律都按着平江府风格,用细致的小瓷盘装着,繁复而有序的列在桌上。 按照平江府的餐桌礼仪,主人肯定是坐主位的,在圆桌上,便是朝向大门的那个位置。而之后的座位,必是左手边二四六向下,右手边则是三五七向下,一直到整个桌子坐满为止。 韩大是家主,不用别人多说,朝着大门,先上首坐了。然后他便招呼着周正坐他左手边,那是整张桌子第二尊隆的位置,接着又让韩二在自己右手边的三号位坐了。排完了这二人的位置,韩大呵呵地笑了一声,便要招呼韩少清也往他左手边坐过去。 这很合理,毕竟韩少清虽然是女子,但到底是韩家的骨血,身份比秦门房这个外姓要高。她排在两位兄长和客人周正之后,坐个四号位很是恰当――至少比让秦门房坐四号位要恰当。 可这情景落在韩二眼里,让他吃了一惊。他心想韩大今日怎么失了计较,竟让自家妹子坐在外姓男子身旁,暗道一声不好:“妹子是必然不会答应的,难免要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韩二这么想着,便开口招呼道:“少清,坐二哥这边来,二哥有话与你说。” “二当家,我也有话与你说。”秦门房早看着时机,笑嘻嘻地把韩二下首的位置坐了,如鱼刺般,哽得韩二直翻白眼。 这一下便没法子了,总共五人上桌,按照规矩,自然是要在主位两边各坐两人。现在秦门房把右边的位置坐了,韩二便不好开口让韩少清也往右边坐。 韩二正苦恼着,心想这下妹子该不开心了。他抬眼看去,却没想到,韩少清挺自在地往周正身边一坐。一落座,便又缠着周正说起了《天龙八部》的故事。 “这故事真这么好听?”韩二完全不清楚情况,只道自己的妹子真是为了故事才往周正身边坐的。 韩大跟秦门房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火车跑在正确的轨道上,你就没必要担心它烧得是哪种煤,对不对?俩人对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周公子,你说木姑娘一直受她师父的教诲,相信世间的男子没一个好人。她又总蒙着面,初见段誉时,想骂便骂,想打便打,还嫌弃他傻。可是为什么最后木姑娘的心思却绑在段誉身上脱不开了呢?”韩少清将凳子挪了挪,往周正身边靠近了些,问道。 周正想了想,回答道:“我想表面原因是……段誉是第一个见过她面纱下真容的男子。木姑娘立过誓言,若是有男人看过她面纱下的容颜,那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段誉揭了她的面纱,她又不愿杀段誉,虽说这也是事从权急,纯粹是因为南海鳄神逼得太紧。但是誓言就是誓言,一旦变成了既成事实,就没什么好说了。” 韩娘子捉了其中几个词,拿出来自个儿念了一遍:“虽说是事从权急……既成事实,就没什么好说了。”也不知她念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沉思了许久后她才又问道:“既然这是表面原因,那必然还有个内在的原因,是也不是?” 韩二本想插嘴说上两句的,却被在一旁“监工”的韩大给拦了下来。两兄弟对望了一样,韩大朝着韩二使了个眼色,让他看自家妹子的神态。 韩二顺着韩大的暗示看去,这一看,发现自家妹子今日似乎难得的高兴。韩二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看自家大哥和老家人秦门房,见两人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淡定腔调。他干脆也低下了头,装起了石像。 周正点点头道:“木姑娘武功比段誉高得多,要杀段誉易如反掌。如果考虑到段誉的性格有问题,傻得可以,那就更简单了。说不定木姑娘都不用动手,只消说一声让他自尽,他自个儿就了结他自己了。因此关键就在这儿了,木姑娘心里早有了段誉,不愿他去死。所以说什么面纱都是假的,只有心里真的喜欢,才是真的。” “你这话却是大大的滑头。”听了周正的解释,韩少清少见地佯怒起来,剜了他一眼,说道:“我问你为什么木姑娘的心思都系在段誉身上,你绕了半天,只说是木姑娘喜欢段誉。这等答案有什么用处?” 见韩少清笑话自己,周正脸红了起来,辩解道:“这个我讲故事的时候不是说过了么,木姑娘最早只把段誉当成无情无义之人。但段誉借了她的马,本来可以逃跑的,只因为听见了不利她的消息,便折回来给她报信。木姑娘觉得这很是不容易,便已高看了她一眼。到后来,李青萝的奴仆们围攻木姑娘,段誉不会武功,却好心地护着她,这就更得了木姑娘的青睐了。再加上后来段誉为木姑娘治伤,见了她背上的肌肤等等事情,木姑娘一颗心早就系在段誉身上了。只是她脸皮薄,心里感激,嘴上却不肯说而……” “呸!金庸肯定是个老色鬼,故意编排这些个可怜女子。若换个女儿家来执笔,木姑娘怎么会看上段誉?”韩娘子不等周正把话说完,先自红了脸,啐了一口,抢过了话头。 陡然见韩娘子发起雌威,周正有点没适应过来,被吓了一跳。他将目光移到韩娘子的脸上,只见她面色发红,比平日里的冷若冰霜,更多了几分美艳。若她平日里是雪,那今日便是梅。雪美则美矣,终究太冷,不如梅花的香气怡人。 “是……若换了个女子执笔……”也不知是慑于韩娘子的雌威,还是慑于她的美貌,周正这个“汉奸”,一下便把男子汉的尊严都给卖了。 好在韩少清倒也见好就收,没再往“换个女子来写”这个问题上深度挖掘,反而羞赧道:“你说了这许多,我来总结一下。总之是段誉念着她,护着她,肯为她死,却又不像寻常男子那样想占她便宜,所以木姑娘才倾心于段誉,是也不是?” “对对对……” “对个头!” 周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韩少清口中说着“对个头”这样代表反对的词语,表情和语气却那么开心。但似乎这并不重要。 一夜,杯盘狼藉,宾主尽欢。到了深夜里,周正才被送回了悦客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三章 冷月高悬红云空费痴缠(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回到悦客来,就被同事们团团围住了,他们高喊着:“正哥,给条生路吧!” 周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神。周围的同事便觉得周正并不同意他们的说法,于是他们又喊了一遍:“正哥,给条生路吧?” “你们什么情况?”这一回周正听清楚了,但听清楚了的他,反而更迷糊了。他实在没弄懂,自己只是出去吃了一顿饭,怎么一回来同事全疯了。 此刻周正颇能理解行尸走肉里的瑞克是什么感受,一闭眼一睁眼,整个世界就没什么正常人了,剩下的全是只会摇头晃脑嗷嗷叫的丧尸――跟他现在这群同事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总算有个明白人,看出了周正的疑惑,上来解释道:“正哥,是这样的。我们是代表金水镇千千万万男同胞来的,希望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不能你一个人把肉和汤都收了,好歹给兄弟们留一点。” “什么肉,什么汤,你在说什么?”周正瞪了他一眼,问道。 “就是女人啊!”这位仁兄又说道:“正哥,你是天上的星宿投了人胎,英俊潇洒、神力非凡。你这样的身份,能看上韩娘子、李姑娘,是她们的福分,是她们高攀。我们对于这种级别的女人,本来也是不敢想的。所以正哥你上,我们无所谓,我们大力支持。可是你泡人家小姐,能不能不要把丫环也带走?你把肉吃了,好歹留口汤给我们吧?” 周正一听,晕了,他头一回听说自己还是星宿投胎。更没想到这么一群人,到了这个点都还不睡,就是为了堵着他来说这些废话。 “让我想想,这些话都是谁说的――阿道,你给我滚出来!” 说起来阿道也算是个特殊人才了,放到后世完全可以去中宣部领一份薪水,水平堪比战忽局张局座。他说话总是三分真七分假,往往一件不靠谱的事,经由他的嘴说出来,便让人无法反驳。 这一夜闹了闹,弄得大家都到了很晚才睡。等到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整个悦客来的伙计都顶着黑眼圈。 “呵……”周正打了个哈欠,吐出的暖气遇冷,凝成了一大团白雾,融进了冬日清早的晨雾中。他昨晚跟同事们闹了半晚上,今天一早又有班,实在是累得够呛。 就在这时,一匹青骢马破开了晨雾,疾驰而来,马蹄在青石板地面上踏出了有节奏的哒哒声。青骢马的背上,坐着一个劲装女子,她脸上笑盈盈的,见了周正便是一拱手。 “周公子,昨日黄昏时分,小姐差我来请你赴宴,可你却去了韩家。就因为这事,我被小姐好一顿训斥,今日便给姐姐我一个面子,随我走一遭可好?”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娅,也就是带着周正第一次去李府的人。此刻她勒着马头,笑盈盈地向周正说道。 原来昨日陈娅动身晚了,没能请到周正,让李凤凰一阵埋怨。她怕今天再有什么变故,于是一大早就赶到了悦客来,一定要周正答应晚上去李府。 周正见来人是陈娅,也拱了拱手,做了一礼,歉然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晚我就答应了韩家的二爷,今晚还要再去他府上一遭的。”韩大是李凤凰的苦主,周正此处说是受了韩二的邀请,便是希望李凤凰听了能好受些――虽然其实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陈娅一个翻身,下了马来,走到周正的面前,低声道:“周公子,你看我可怜,便把那边的宴席推了吧。我这遭若是还请不着你,还不知道小姐该怎么生气呢。” “可是我早就答应了那边,人无信不立,我不能食言。”周正少有言不由衷的时候,此时便是其中一回。他打心里想见韩少清,想见她像昨夜那般,红着脸,说些不怎么样讲道理的话。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无论是韩少清还是李凤凰,都会有些难堪。 “便真的不能通融通融么?”陈娅几乎是有恳求的语气了,但周正仍只是为难地摇着头。她见周正是铁了心,叹了口气,说道:“那打扰了。”说完便一勒马头,转身离开了。 回了李府,陈娅便立刻进到了李凤凰的起居室,将李凤凰从睡梦中叫醒:“小姐,方才我跑了一趟悦客来,想请周公子来赴宴,被他拒绝了。” “他昨日去了韩家,今日又要去哪里,怎么这般繁忙?”李凤凰还没完全醒过来,眼睛蒙蒙的,睁了几回都没睁开。 陈娅听到自家小姐发问,有些为难的沉默了几秒,答道:“他今晚还是去韩家。” “什么,他今天还要去韩家?”一听“韩家”二字,李凤凰便一下子醒了。 “是的,他说是韩二约了他。”陈娅如实禀报道。 李凤凰苦笑着摇了摇:“他跟着韩家人走得近,竟连撒谎骗人的本事都学会了。他哪里会是赴韩二的约,韩二又哪里会约他。约他的定是韩大,而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赴约的,则是韩少清。” 见自家小姐虽然在笑,却满脸苦色,陈娅问道:“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依他的性子,若无必要是不会撒谎的。他当着你的面,特意地撒这个谎,便说明他心里,多少还在意着我的感受。”李凤凰想了想,无奈地说道:“我便不要了这张脸,自己请他去。” “小姐,这是不是太……若是叫老爷知道,恐怕不好过关。你是知道的,老爷后天便要回来了。”陈娅是李凤凰的左膀右臂,对于府里的情况,除了李凤凰自己,便是陈娅最为熟悉。 李凤凰知道陈娅说的话全对,但她却只是一味苦笑:“我有种预感,若我不争这一回,以后便没得争了。” “可他真的有那么好吗?”陈娅作为李凤凰的心腹,是知道她心意的,知她喜欢着周正。 可说是这么说,事实上陈娅完全无法理解,才智美貌均是天下第一等的小姐,怎么会看上周正。周正有什么好,要什么没什么,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么? 陈娅并不认为自家小姐是那么肤浅的人。若她这么肤浅,那早些年便该嫁了,想追求她的富豪才俊可不比追求韩少清的少,又如何会在府里一呆便是六年? 面对陈娅的问题,李凤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若说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似乎除了容貌上佳,其余都平平无奇。他没有万贯家财,没有滔天权势,他甚至都不怎么会写文章,以后想来也没什么大的前途。”李凤凰先说了一堆周正不如意的地方,傻笑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可是呀,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说这话时,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孩童一样的单纯。 “他是个呆子,小姐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舒服的?”想到自家小姐,竟似喝了**汤般,迷恋上了一个傻小子。尤其是这个傻小子居然还不立刻感恩图报,拜倒在自家小姐的石榴裙下,这让陈娅有些不服气。 “没错,他就是个呆子。我喜欢他,便是因为他呆。这红尘俗世里,大家看重的,酒色财气,功名利禄,他都不看重。他看重的,尽是些聪明人看不上的东西,什么正义,什么公道,什么平等,什么人权,乱七八糟的……他一说起这些我就想笑。”李凤凰说着,想起了周正吞下麻仁丸的那个夜晚,想起了他莫名其妙的万丈豪情,想起了他莫名其妙的奉献精神。 想到这里,李凤凰的脸上泛起了轻松的笑容,一时之间忘了言语。许久后,她看向陈娅,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你……”陈娅想了想,正要回话,没料到刚开了口,便被李凤凰抢去了话头:“我来替你说吧,总不过是财、智、色而已。” 陈娅听着自家小姐的自评,惊得美目圆睁,口都合不拢:“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点评一个女人,不,点评所有人都是一样。无论点评谁,若是将评语精简到“财”、“智”、“色”这样的层面,便是不将人当人了,而是将其当成了物欲的符号。 这就像是把父亲说成是“给我钱的男人”,把母亲说成是“照顾我起居的女人”一般,是可悲可鄙的。 陈娅没有想到李凤凰竟会这样点评自己,惊得说不出话。 ps:感谢九天炎羽和云霄飞咙兄弟的打赏。 第四十四章 冷月高悬红云空费痴缠(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陈娅吃惊,李凤凰自己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解释道:“有何不可呢?反正除了你们这些常在我身边的……不,就算是常在我身边的,又有几个人真的在意我是谁?我是王凤凰也好,李凤凰也罢,总之能为她们提供衣食住宿便够了,谁在意我是什么人?” 说罢,李凤凰长叹一口气,清亮高亢的嗓子显出了少见的疲惫和低沉:“我自己府里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出了我这李府的大门。这扇门外的人,是怎么看我的,难道不是财、智、色么?说不定连智也不看,只看了财,或者只看了色。我是谁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也全不需理会。” “生在巨富之家,生得如花美貌,生得七窍玲珑,这些有什么用?不是我不知足,我知道我的条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这些对我有什么用?于当初,不过是将我卖入府尊家的好卖相;于现在,不过是市井浮浪人的谈笑资。我有的这一切,真的能让我幸福吗?”李凤凰惨然一笑:“我觉得这不能让我幸福,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幸福。” 陈娅被李凤凰的话惊得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听她说着心里话。李凤凰见陈娅不开口,便又继续说道:“人世间的变化,是那么快。你可知道我家的宅子,也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他家当初建宅子时,用的皆是上好的工人、上好的料子,追求的是百年不倒。是,这宅子百年不倒,可是那家人家,早就倒了。财,是靠不住的。色便更靠不住了,俗常男子向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在我爷爷还在时,我早早便接手了家中事务,人情世故见得多了。那时的我傲得很,总觉得我与俗人们不同,俗人们的烦恼,自与我无关。现在想来,不过一个笑话,一场空。” “那小姐,你觉得周正便不是一场空么?”陈娅听李凤凰说了这么多,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他把人当人。”李凤凰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灼灼,似有火光闪烁:“他的眼里人便是人,没有标签,更没有标价。” 说这话时,李凤凰心里闪过了一幕幕的场景―― 初见时,她对周正没有好脸色,周正却没有生气。后来范老板说起她的善举,他更是一脸的钦佩与赞赏。再后来便是她的那番嘲讽了,就因为那一番嘲讽,原本老黄牛般温驯的人,竟一下子发起犟来。他满嘴说的都是什么尊重与人格,让人不知所谓。 再往后…… 周正被她的可怜模样所骗,到韩府坑了韩娘子。两人如何争执,又如何和解,周正如何想着化解韩李两家的矛盾……到最后,周正又怎么听她讲故事,怎么安慰她,一切都那么出人意料。 到了最近,周正又闹了个乌龙,他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竟打到了李府来。可是这个乌龙,却让李凤凰的心变得更暖了。 周正就像是匹偶然进入文明社会的野马,乱跑乱踢的,把这世间早定好的藩篱,弄得乱七八糟。这个世界的阶级也好,家世也好,在他眼里与空气也没什么区别。 这正是周正吸引李凤凰的地方。 “唉。”陈娅对李凤凰说的话,是完全不明白的。她能做的只有轻叹一声,把李凤凰的表现,归因于“爱情使人盲目”。 李凤凰心思机敏,自然猜得到陈娅这一声叹后代表着什么,便笑道:“放心吧,纵然我傻,你觉得韩家那几个也傻么?若不是韩少清想通了,周正哪有那个劲头,天天往韩家跑?” “呃……”陈娅这一下便没话讲了,韩大在平江府都是声名赫赫,是出了名的有智谋。韩娘子虽然一直养在深闺,但也颇有些才名。他们看上的人,按理说是不会差的。 “小姐,你是现在就去见周正么?”陈娅对上一个话题没什么话说了,她便换了个话题。 李凤凰轻轻摇头,说道:“让人备好洗澡水,我先沐浴更衣一番。”要往周正面前去,她总想让自己显得好看些。 水滑洗凝脂,对镜梳绿云,一番打扮,这是自不用多说。 可等李凤凰到了悦客来前,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澡,使本来简单的事,横生了枝节。 “什么,你说周正已先往韩府去了?”李凤凰本想着周正晚间要去赴宴,那自己这时来是只早不晚的。没成想韩府的人不知吃了什么药,说请周正吃晚饭,却一大早就派人来把他给接走了。 这一下李凤凰便有些踌躇了,她的父亲明日便要回到金水镇,到那时,她便有一段日子不得自由。因此若是今晚她仍约不到周正,那便等于眼睁睁地看着韩家人把周正越抓越牢。 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李凤凰的面色越来越差。大约三四个呼吸后,她似乎下了决定,坚定地说道:“随我走。” 陈娅连忙问道:“小姐,去哪里?” “去韩府!” “啊?” 自六年前的事后,李凤凰再也没去过韩府一次。就连有时候赶路,健妇们都会自发地避开韩府所在的那一段路,唯恐自家小姐因“物是人非”而伤了心。 这一回为了请周正吃饭,李凤凰竟主动要往韩府去,这怎么不让仆妇们震惊?要知道她们可都还记恨着周正呢。 远些的事有周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受了李凤凰的庇护,却又伤了她的心。往近了说则有上回的误会,那一回周正以为王声是去李府捣乱的,进了李府便把府里人都痛骂了一顿,说她们卖主求荣。 健妇们跟周正有着梁子未解,见自家小姐纾尊降贵,竟要去韩府讨不自在,一个个都拦着劝着:“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不就是个臭男人么?” “是啊,小姐,给悦客来的伙计留个口信即可,让他见了口信自己往咱府上来。” “再不成你就和悦客来的范老板说说,他吃的是范老板的饭,范老板让他往咱们府上来,谅他也不敢不来。” 健妇们七嘴八舌的,一个个争着出主意,总之就是不让李凤凰往韩府去。 李凤凰却是早下了决定,不容分说道:“我再说一遍,去韩府。” 健妇们见自家小姐语气不善,不敢再说,只得抬起轿子,往韩府去了。悦客来离韩府说远不远,健妇们走了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到了韩府门前,李凤凰对着陈娅说道:“你去叫个门,顺带着替我向平江第一相问个好。” “是。”陈娅得了令,下得马来,大步走到韩府门前,敲起门来。不一会儿,门上用来看人的小窗打了开来。秦门房皱巴巴的老脸从窗口处浮现出来,问道:“是谁家的人呀?” “李……” “哦!” 这边陈娅才刚说了个“李”字,秦门房已经“卡”一下将门上的小窗给关上了,根本没给她自报家门的机会,更不要提开门了。 “秦老,用不着这样吧?”见陈娅吃了闭门羹,李凤凰便亲自上前,凑在韩府大门前说道。 听到李凤凰的声音,朱门上的小窗再次打开,秦门房的脸上写着无奈,他劝道:“李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您老人家又是何苦,这回的事,恐怕也少不了您的主意吧?”李凤凰说话时,伸着玉葱般的手指,朝着韩府里指了指,讥讽道:“怎的同样的事,落在少清妹子身上便不是苦,落在我身上便是了?” 秦门房叹了口气,也不和李凤凰做口舌之争,只是淡淡说道:“总之,这门我是不会开的。李姑娘你若是精诚所至,那干脆飞进来。” 见秦门房一点都不肯通融,李凤凰面色铁青地坐回了轿子里。四周的健妇凑了上来,问道:“小姐,是打道回府吗?” “不,我要想个法子。”李凤凰正说话间,忽的念头一转,咬牙道:“你们去为我找几样物什来。” “什么物什?”健妇们问道。 李凤凰一字字地念到:“锣、鼓和喇叭!” “小姐,不可啊!”就算是傻子,听到李凤凰说的这几样东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也不用谁带头,陈娅和其他仆妇“扑通”一下都跪倒在了地上。 陈娅向着李凤凰哀求道:“小姐,别的便都依了你,唯这件事却是万万不可!” “怎么个万万不可法?”李凤凰瞧了她们一眼,懒洋洋地问道。 “小姐,这事一旦做了,你将成为金水镇,甚至是平江府的笑柄。这怎么可以?”陈娅这几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李凤凰的名声本就不好,这一回还跑到别人的门上,敲锣打鼓,用大喇叭喊,只为从里面叫个男人……这事传扬出去,李凤凰便真的毁了! 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若有个女子,弄着音响大喇叭,跑到另一个女子家门前。她大声叫着喊着,要叫一个男人出来,也难逃成为笑料的结局。更不要说现在是封建时代,有这样的名声压在头上,一个女人哪里还翻得了身?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李凤凰却像是中了魔怔,什么聪明过人,才智更胜男子,在此刻都是浮云。 李凤凰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周正离她越来越远了。若这两日间她不能在周正心里留下些印记,等这个冬天过去,恐怕就没她什么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凤凰便要动身去寻锣鼓,却被陈娅带了人给拦住了:“小姐,这事万万不可。若你真这么做了,老爷非打死我们不可!”此话非虚,谁也受不了自家女儿做这么有辱门风的事。 李凤凰被自己的手下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不觉心灰意懒:“当初你们一个个无依无靠,全赖我收留,才有今日。现在你们便这么回报我么?” “小姐,正是因为要回报你的恩情,我才更不能让你做傻事!”陈娅环抱着李凤凰,眼中潸然已有泪光。 见陈娅真情流露,李凤凰的目光也柔和了些,她安慰陈娅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是忠心的,只是除你以外,其余阻止我的人里。有多少人是为了我好,有多少人是得了我父亲的授意要看着我,你们不要以为我真不知道。”她说着,便拿目光扫视自己的这群手下。 其中三人陡一接触李凤凰的目光,便做贼心虚般地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陈姨,你便帮我,让我疯一回吧。”李凤凰的脸色有些惨然:“我想,兴许他见我弄得一身颓唐,倒会多怜惜我些。” 陈娅听到这两句话,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着李凤凰的脸,恳切地劝道:“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样的人儿,有的是人喜欢,为什么要为了个流浪人,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是呀,名士、才俊、富豪……这些年我父亲不知替我寻了多少个下家……似乎都不差,可我就是不喜欢。”李凤凰说着,眼中也流出泪来,划过她微微向上扬起、带着惨笑的嘴角:“我就喜欢那个傻的。” “无论如何,小姐,我绝不会让你做那必然要后悔的事!”陈娅见李凤凰仍是一副毅然决然的入魔腔调,便也不再相劝。而是把泪水一擦,对着左右吩咐道:“把小姐请进轿子里,我们回府。到时候在老爷面前,无论有什么事都由我来承担!” 这些人里本就有李老爷的暗桩,执行的任务就是要看好李凤凰,不让她再做出格的事。只是她们知道李凤凰性子泼辣强硬,慑于她的威严,她们不敢动手,怕弄出事端反而要被老爷责怪。现在一听陈娅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这群人哪里还有不肯的。她们立刻道了一声“得罪”,将自家的小姐往轿子里一塞,就要回府去。 李凤凰心里一片黯然,她从轿帘的缝隙处看出去,入眼的是韩府那满是铜钉的朱红色大门,以及屋顶上红艳艳的琉璃瓦。她的直觉告诉她,若没有意外,以后周正便要长住在这宅子里了。 而她,李凤凰,或许又要等一个六年……又或者不止一个六年…… “周正!”被绝望情绪笼罩着的李凤凰,昂起了脑袋,用高亢的声音喊出了她心底的那个名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本来安安心心在门房里看着邸报的秦老头,听见李凤凰的呼唤,便将邸报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他的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明明有大门阻隔的,可他却像是看到了真相一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何必呢,何苦呢……比什么不好,偏要比谁痴。这浊世里,哪还有地方容得你们这样痴?图样,桑坦慕斯奈薇!”最后两句是海对面大鹰帝国的话,是长者游历天下时学来的,意思是太年轻,以至于幼稚。 就在长者摇着头叹息的时候,周正已从会客厅跑到了门口,他对着秦门房说道:“秦老爷子,你帮我开开门,刚才我好像听到……” 周正话没说完,秦门房便将门打开了,他指着街道的一头,对着周正说道:“你往那个方向追,李凤凰在一顶黄色锦缎的轿子里。” “好,谢谢!”周正也没去想秦门房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只来得及道了一声谢,便追了出去。 ps:谢过九天炎羽和小老周两位朋友的打赏。 第四十五章 冷月高悬红云空费痴缠(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天赋异禀,跑起来快若奔马,李府的人抬着轿子行得慢,没多久便给他撵上了。 “李姑娘,可是你在轿子里?”周正张开双臂,拦轿子的去路,对着轿子里高声喊道。 这一声叫喊后,轿中人没有回应。周正怒目圆睁,从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陈娅的脸上,叱问道:“你把李姑娘怎么了?” 陈娅见周正来势汹汹的,又想起上次被他指责卖主求荣时的场景,手腕隐隐作痛,无奈地说道:“你口中的李姑娘是我家小姐,我能把我家小姐怎么了?”说着,她凑近了轿子,轻轻说道:“小姐,周正来了。”但奇怪的是,轿子里仍是一片死寂。 周正心道这里头有古怪,走上前来,便要去揭轿帘。有仆妇想上来阻拦周正,却先被陈娅拉到了一旁。 在韩府前,陈娅怕李凤凰做错事,坏了名声。抱着对李凤凰负责的态度,她不得不把李凤凰控制住。现在周正自个儿追来,也就无需担心李凤凰犯错了。陈娅是个下人,危急时刻已过,她自然没有再控制主人的道理。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再上来拦阻,周正便小步趋到轿子前,一边轻轻地唤着:“李姑娘,你还好么?”一边伸着手去揭那轿帘。 说时迟,那时快,周正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反应过来时,已是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我就知道,你听得到……我也不知道……可我觉得你一定听得到……”李凤凰靠在周正怀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串子,簌簌的直往下掉。 “怎么了?”周正疑惑地看了看李凤凰,又看了看陈娅,见后者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便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周公子,若你真的为我家小姐好,那有话不妨回了府里再说。这里人多嘴杂的,不方便。”陈娅指了指四周,围观群众们又开始聚拢起来了。 “恩。”周正觉得陈娅说的也对,便扶着李凤凰,让她坐回轿子,自己则跟在轿子后头,随陈娅她们一起往李府走去。 到了李府,陈娅道了一声告退,领着其余仆妇退下了。周正则又去看李凤凰,这回李凤凰没有给他掀轿帘的机会,她像往常一样,自个儿揭了帘子便下了轿。 “你今天怎么了?”周正问道:“我在韩府里喝茶,隐隐约约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跑了出来。” 此刻李凤凰已擦去了泪水,但眼睛仍是一片通红,她昂起脑袋,扬起嘴角,试图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些。她见周正问得关切,却不回答,反轻扬玉臂,用柔荑轻轻遮住了周正的嘴巴,说道:“别问!你在韩府里喝的是茶,到了我府里,我总不好吐苦水给你喝。来,也随我喝茶去,看看是韩家的茶好喝,还是我家的茶好喝?” 周正见李凤凰不肯说,也没有勉强,便点点头,跟在李凤凰后头走着。 李凤凰并没有把周正往成蹊厅带,而是领着他往棋室去了,也就是上次她与王声、周正喝茶的地方。 进了棋室,李凤凰将茶具用热水烫了烫,在自己的面前依次摆开。茶具还没洗完,陈娅便带着烧红的热炭来了。李凤凰看着陈娅将热炭放在茶炉里,吩咐了中午用餐的事宜,便让她退下了。 等陈娅退了下去,李凤凰向茶壶里加了些水,将茶壶放在了茶炉之上。 “你觉得上回的茶是淡了还是浓了?”李凤凰取过茶饼放进研钵,一边研磨着,一边问起了周正的口味。 “不浓也不淡,挺好喝的。”周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别再泼着我就好。”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记仇,这回我绝对小心小心再小心,周老先生你看可好?”见周正说起上回的意外,李凤凰咯咯地笑了起来。 煮茶用的茶壶并不太大,就在两人说话间,茶壶里已微微发出声响,泛起了螃蟹眼珠大小的气泡。李凤凰见时机到了,便用冷水将研磨好的茶末濯了一濯,随即加入壶中,随后又向壶中放了少量的干桂花和桔皮。 茶壶并不加盖,李凤凰时时观察着壶内的情景,一时间竟把周正给忘了。待到壶内的沸腾了些,茶壶内壁上不住泛起气泡,茶末也随着气泡浮上水面。李凤凰便取了把紫砂烧制的小漏勺,将这些茶叶沫子通通舀出,放置在了一旁。 等到茶水完全煮开,在壶内如同波浪般的滚涌时,李凤凰又拿起漏勺,将方才舀出的茶叶沫子倒回了茶壶里。 “好了。”李凤凰的声音里有些欣喜,她取了块帕子盖在茶壶的把手上,右手将茶壶提起,左手则取了茶滤。她将茶滤放在茶壶户口的下方,右手一斜,茶汤便从壶口中倾泻而出。 茶末和其他的辅料都被茶滤给挡住了,只有清澈的黄绿色茶汤穿过茶滤的孔隙,汇聚在了紫砂制的小巧茶杯中。 “拿去。”李凤凰拿了一杯茶,放在了周正的面前。 “谢谢。”周正接过茶,喝了一口,只觉得口颊留香,忍不住赞美道:“好喝。” 没人不爱听好听的,李凤凰见周正赞她,脸上露出笑容来,但仍不忘揶揄道:“是我家的茶好喝,还是韩家的茶好喝?” 周正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韩李两家都是金水镇数得出的大茶商,两家的茶自然没的说。若是换个懂事的来,肯定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李家肯定要说李家的茶好喝。但周正却是个不会来事的,他最后很坦白地回答道:“都挺好喝的。” 好在李凤凰早知道周正性格如此,倒也不以为忤,只是没奈何地轻摇琼首,感叹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傻蛋。 “当初我留你在我家吃饭,你推说得回悦客来干活。可怎么韩家人请你,你就不在意工作了?”茶好不好喝都只是闲话,李凤凰并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周正这个人。 这个问题显然让周正有些为难,若问他心里有没有答案,那是有的,只是却说不出口。 “你喜欢韩少清是不是?” “恩。” 问这话的人很坦诚,答这话的人也很坦诚。 “她便真的那么好吗?” “这个我说不上来,只是……”周正摇了摇头,他答不上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韩少清哪一点。 “我与你说过,当年便是她害了我,这你还记得么?”李凤凰说这话时,没有去看周正,而是看向了她面前的茶杯。她猜周正会为韩少清辩护,而她不愿看周正为韩少清辩护的样子。 果然,周正听得这话,便严肃了起来,与先前任李凤凰揶揄的那个呆子,简直判若两人:“李姑娘,我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或许当年韩娘子并不知情。” “你是说我冤枉她?” “不,我并不是说她便一点错没有。如果不是她透露了你的心思,你也不会就那样被骗。可是我绝不相信她会故意去害你,她不是那种人。” 李凤凰抬起眼来,她的目光像是利剑,直直地对着周正的双眼:“怎么,这是她和你说的?” “不,是我猜的。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谈这件事。”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最后以李凤凰的失败告终。在沉默中,她最后选择了退让:“不说这些了,说说这两天,你在韩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周正方才还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惹了李姑娘生气,这一下见她问起别的话来,立刻答道:“这两天我一直在韩府里讲故事。” “讲故事?”李凤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又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组织了一下语言,周正又把《天龙八部》的故事大概地说了起来:“就是有一个段誉段公子,他是大理国的王子……” “这个姓段的是个坏人。”李凤凰听着故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周正惊了一下。这么些年了,他还没听人说过段誉是个坏人。 “他怎么坏了?”周正有些不服气了,他怎么想都觉得段誉是个好人,虽说有些迂腐,但好人总归是好人。 不料李凤凰却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若他是个好人,就不该见一个女子便招惹一个女子。让我猜猜看,这木姑娘此际虽然与这姓段的同生共死,但也拴不住他,是也不是?” 周正闻言,苦笑了起来:“是……”往后段誉还有个王语嫣,他追王语嫣追了一路,木姑娘的戏份减得飞快。 见周正服软,李凤凰又点评道:“你这书里,一个个的没什么好人,就木姑娘一个,颇讨我喜欢。” “诶,怎么你们都喜欢木姑娘,钟灵不好吗?”周正想起昨天在韩府里,韩少清与他说来说去,都一直在说木婉清,对钟灵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钟灵挺好的,然后呢?没了。你看,这就是我不喜欢她的原因。”李凤凰说着,吐气如兰,轻轻地往自己的手上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你瞧,钟灵就这点分量。 周正本来想再夸夸钟灵的,但仔细想了想,除了挺好的以外,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正踌躇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为钟灵辩护,但一时也想不出来。 好在李凤凰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说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说是要不要让下人把饭菜送到这里来。” “哦,什么饭菜,有我一份吗?” 周正正想说好,不料这时棋室的移门竟被猛地拉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语气不善,与他拉移门的动作一样粗暴。 周正回过身去,见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室外的光线从他背后射过来,使人觉得有些刺眼,而他那照不到光的脸庞,在这些光芒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阴暗。 “爹……”原本自在轻松的李凤凰,见了这人,身子一下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周正一见来人是李凤凰的父亲,有些尴尬,就像是初中生在女孩子家里被人家家长堵住。他正考虑着,是管他叫“叔叔”好呢,还是叫他“伯伯”好。结果下一个瞬间发生的事,让他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 “我给你找的婆家你不要,又玩找小白脸的这一套,你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廉耻吗?”李父两个跨步走到李凤凰面前,一把抓着她的衣领,将她从蒲团上拽了起来,然后一记耳光,又把她打翻在地。 “你做什么!”眼见李凤凰被打,周正怒吼一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将这对父女隔开。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什么事?”李父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虽然年逾四十,但也算得上是老帅哥。只是五官虽好,但相由心生,他脸上的阴郁表情让人看着便心生厌恶。 “无论如何,我不许你打她,也不许你侮辱她!”周正微微侧着身子,看了李凤凰一眼。只见她的右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现在正咬着嘴唇,垂着眼泪,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看着李凤凰的可怜模样,周正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浑身发烫。 “侮辱,我哪里侮辱她了?”李父冷笑两声,指着还瘫倒在地上的李凤凰道:“恐怕她没和你说过,她寡廉鲜耻,在新婚前便失了贞洁。最后弄得我家成为平江府的笑柄,我的父亲,也就是她的亲爷爷,更是因此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我以为把她关在老家,她能好好悔过,没想到又把你给招进了家里来。若不是我有线报,恐怕等你俩珠胎暗结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无论李父说什么,李凤凰都只是沉默不语,可当脏水泼到周正身上,李凤凰一下站了起来,叫喊道:“你胡说,我跟周公子是清白的!” “哼,清白,你这种不守妇道、不遵父命的贱胚子,也配说这两个字?” 周正震惊了,作为乖乖仔的他,从来没被父母训斥过,更没见过李父这种把自己女儿不当人的父亲。他不可思议地瞪着李父,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算是个人吗?” 李父对周正的指责不屑一顾,冷冷地说道:“女大当嫁,我给她找的婆家,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她不要,是不是不遵父命?不愿接受婚姻,成日里抛头露面,学男人做什么善事,现在更是把你这种流浪人带回家里来,私相授受,是不是不守妇道?” “那我倒要好好谢谢你,给我找了那么好的婆家……临安府的府尊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比你还大得多,你要我去给他填房。你说我不配做女儿,你就配做父亲吗?”以往李凤凰若是被骂了,多半只是默默忍着,并不会反驳。可是今日不同,在周正的面前,她不愿蒙受这种屈辱。她或许没什么好名声了,但她知道,在周正心里她还是干净的。 有一千个人看不起,有一万个人看不起,李凤凰都不在乎,她只不要那一个人看她不起。 “哦,你还敢顶嘴?”李父见今天李凤凰居然敢还口,伸了手便又要去打她。可他的手才举起一半,便被一只纤长秀气的手给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你敢再动她一下,我就打断你的手!”从周正紧咬的牙关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两句话。说话时周正的脸甚至不住地抽搐着,这是他活了两辈子,生平第一次威胁别人。 “疼疼疼……李凤凰,你就这么看着你爹被人打吗?”说来好笑,方才气势汹汹,要打女儿的李父。到了现在,被周正抓得动弹不得了,反而向女儿求救了起来。 李凤凰见自己的父亲耍起无赖,脸上的凄凉神色又加深了几分。她有时候也恨,恨老天为什么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父亲。 “放开他吧,他就是这种人,你打他也没用。”李凤凰的语气一片淡然――彻底死心的人都是这样。 周正听李凤凰让他放手,无可奈何,把手一松,还了李父自由。得了自由的李父居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他凑到李凤凰近前:“凤凰啊,你便为你爹……不,你就为麒麟考虑考虑,这个家我以后总归是传给麒麟的。现在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每况愈下,早比不得当年了。若是再没点贵人相助,你让爹传点什么给麒麟啊,传个烂摊子么?” “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吗?” “不是因为你的事,惹恼了段府尊,家里的情况也不会这么糟。” “那后来换了府尊,为什么人家还是愿意捧韩大,而不是你?这也是我的错吗?” “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是要气死爹吗?” “你死心吧,我不会嫁给那个糟老头的。” “那你觉得郑公子怎么样?” “我也不会给人做妾,尤其是第六房!”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不是你当初不自爱,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是我要你做妾的吗,又不是我,犯错的是你自己!你气死你爷爷,现在是不是要把你爹也气死你才满意?我要怎么……”见亲情攻势无效,李父的脾气又窜了上来。 周正见状,又要上来教训李父,却被李凤凰给拦住了。心里满是屈辱的她,甚至不敢向往常那样盯着周正看,而是低着头对他说道:“周公子,今日对你不住,就不留你吃饭了。我这里还有些家务事,你在这边实在是不方便。” “好吧,不过你记住,如果有事记得找我。”与李凤凰简单地告别了一下,周正又瞪了李父一眼,威胁道:“你也记住,如果凤凰出什么事的话,我第一个就找你!”说着,他含怒出手,血怒之力再发神威,一拳就把棋室的墙壁打了个对穿。 李父看着墙壁上的破口,目瞪口呆,心想,哪怕是他手下最强的护卫来,也决计挡不住这一下。看到周正有这般本领,他哪里敢反驳周正的话:“恩,我晓得了,周先生你慢走……” 无视了李父的善意,周正冷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棋室。离开了棋室后的他立刻收起了冷酷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手到底有多痛。他甚至怀疑就那么一下,自己的手臂已经折了。他有血怒之力是没错,可他毕竟不是武者,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看来又要去看医生了……” 心里惦记着李凤凰的周正,出了李府,就回悦客来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方才见过了李凤凰,便觉得自己不该再去见韩少清。李凤凰说的那句“姓段的不是好人”,现在还哽在他喉咙口。 不过怎么说来着,天不遂人愿。周正本来不想去韩府,但他居然不去还不行。 “正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韩家吗?”哪里有事,哪里就有阿道。 现在周正一见阿道就头大,他扬起自己连拳都握不住的右手,威胁道:“你不要说话,你再说话我就要揍你了!以前的账还没找你算呢,你别来惹我!” 阿道却一点都没害怕,他凑上来说道:“正哥,这次如果我说得不对,不用你动手,我直接吞粪自尽。刚才有个女人来找你麻烦,但是你不在,她就往韩家去了!” “谁?”周正就不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哪个女人会来找他。 “说是你以前的姘头,被你始乱终弃……” “又瞎说是不是,好几次了,是不是我不打你,你觉得我好欺负?”周正心情本来就不好,哪里还忍得了。 “那个女人是这么说的,她没堵到你,就去韩家去骂韩娘子了。你不信就去看看,如果不对你就回来打我好不好?”阿道这回说的是实话,倒也硬气了起来。 周正想了想,做下决定。他现在就往韩府去,如果阿道说得不对,他就立刻返回来,把阿道扔进金水湖去! 想到此处,周正就往韩府跑了过去。等他到了韩府,他才意识到,阿道说得居然还算含蓄…… 现在所谓的“姘头”已经不在了,但是韩府门口的破鞋、狗血还没有清理干净。周正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愣了一愣,走到大门前,喊道:“秦老伯,你在吗?” 听见是周正的声音,大门从中打开,秦门房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快去看看小姐,我怕她做傻事。” 周正点点头,便往院里跑去。进了院子,周正先遇到了韩大,韩大见了他,连忙招手,说道:“随我来。” “那个人不是我的……”周正想为自己解释,韩大却摆摆手:“我知道来的人和你无关,不然我根本不会放你进来,我们去见少清。” 两人到了少清的闺房前,韩大喊了一声:“少清,周公子来了。” 房间里悄无声息。 “韩娘子,你还好吗?”周正见韩大喊话没人应答,便也喊了一声。 这一回,房间里传出了声音来,那是韩少清的声音:“周公子,你说,木姑娘的面纱,揭下了还能不能戴回去?” 周正想了想,回答道:“若她自己想戴回去,那自然可以戴上。” “那我再问你,你说木姑娘随段誉去了大理皇宫,最后却发现他俩是兄妹,是也不是?” “对啊。” “他俩真心相爱,只是因为身为兄妹,便不能在一起,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 “按说他们可以远走高飞,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可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无论到哪里,总骗不过自己。” “恩,少清也是这么想的。少清是发过誓言要守死节的,纵然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这两天少清过得很开心,可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这一声话后,无论韩大和周正再说什么,房里都没再发出过声响,一片寂静。ps:因为答应过要在第四十六章让故事回主线,所以这6700字我就不拆分了,全放在一起,作为第四十五章,希望大家看着不晕。ps:谢过angelruin110、whitecollar、ak85、笑不还四位新朋友以及老朋友九天炎羽的打赏。谢谢你们。ps:我没断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六章 时光走剩痴痴依旧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雨横风狂二月暮,阴冷的天和连珠般的雨点,把青石台阶淋得一片湿滑,把人淋得骨子发冷,雨点坠地的声音成了这花花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没有人会不开眼到这种程度,敢于在这个时间,出来触这冷雨的眉头。只有酒家外写着“悦客来”字样的布招,无知者无畏,迎风舞动,在空中展现着身姿,在地上投下凌乱的影。 而就在这家悦客来酒家内,店里唯一的伙计正趁着这没有客人的时候,偷了浮生半日闲,在酒家的角落里打着瞌睡。只见他双手搭在桌面,脑袋埋在两臂间,只露出半张脸来。虽说由于手臂的遮挡,使人不见全豹,但仅从这半张脸来看,也颇能看出些这伙计的不凡来。 一般而言,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到这小酒家里做伙计,给人沽酒上菜。而穷苦人家的孩子往往因为缺乏营养而发育不良,其他面黄肌瘦等语更是不必多言。可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却较同龄人要高大了不少,竟有八尺的身量。他露出来的半张脸庞更是白皙细腻,全然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那俊秀的模样,不消说是富贵公子,便是许多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到他面前来,恐怕也要掩面痛哭、气得吐出血来,咒骂这偏心的贼老天,怎的生了这么个俊秀男儿,真真是要把姑娘们往死路上逼。 这等样的人物,怎么会流落到了金水镇,更到了这小小的悦客来酒家里做起了沽酒上菜的伙计?是《哀王孙》般国破逃出的王孙?非也。是《乌衣巷》里家亡流落的公子?亦非也。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伙计身上的奇妙经历,或许比破国灭家的王孙公子还要多些,因为他是个…… 算了算了,不说废话了。没错,这位年轻貌美的小郎君,正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地球上的来客,周正。 说来,这一晃,周正到金水镇都已经快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捋清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再也不用靠“哼哼哈哈”装失忆来回避谈话。 这个世界毫无疑问就是地球世界的平行世界,一样有夏商周,有大禹商汤周文王……这个世界的历史到战国后期,都和地球世界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直到荆轲刺秦王。 按照原本地球上《史记》所载: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王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复击轲,被八创。 也就是说,荆轲追着秦王跑,秦王绕着柱子逃,护卫惶然无措。左右的大臣就喊:“大王你背着剑呢,用剑!”于是秦王拔剑斩还击,砍断了荆轲的左腿。荆轲残废了,就赌命一搏,用匕首投掷秦王,却只击中了柱子。秦王再砍荆轲,连砍了八下。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的,荆轲扔匕首的时候,中了!匕首上喂了剧毒,秦王虽然只被划破了一点点皮,但仍难逃一死。 秦王一死,这个世界可就大不一样了。荆轲刺秦王政于咸阳,天下震动。年少的公子扶苏继位,为报父仇,兴兵灭燕。征战二十年后,一扫**,享国祚三百载。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没了秦始皇,就没有焚书坑儒,也没有彻底的郡县制……虽然仍有“车同轨,书同文”的改革,但远不如秦始皇与李斯合作,弄出的天崩地拆新世界。 对了,这里不得不为秦王政说两句,焚书是李斯的建议,而他的建议具体说来是这样的――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等烧之。 这里面很重要的五个字就是“非博士官所职”,就是说秦朝的博士官还是可以藏书的,只是老百姓不能藏,不能看,不能谈。有点像后来天朝的禁枪,部队可以有,老百姓不行,老百姓私藏就是犯罪。 那么后来为什么这些书大部分都失传了呢――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 没有人认为项羽在烧宫室之前,会先抢救古代珍贵文献吧? 当然,历史是历史,过去了很久,我们并不能轻易地让某一个人来背锅。这对历史人物不公平,对历史本身也不够尊重。 但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一回没有焚书坑儒! 秦王扶苏机智聪敏,又有悲天悯人的心肠,他继位后对诸子百家的学术采取放任态度。只要不诽谤朝廷,不鼓吹六国后人复国,天下的博学之士,随便说什么都行。 经济上休养生息,文化上予以自由……扶苏统治下的秦朝,成了中华历史上少有的治世。加上秦朝新立,需要大量知识分子来做官,普通人中,多有追随百家诸子进行学习的。 当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诸子百家为什么诞生于春秋战国?就是因为春秋战国天下离乱,人心乱了念头就多,各种学说也就多了。而在扶苏治下,天下由乱入治,人心思定,许多学说便渐渐消失无踪。 最后,经由数十年的大浪淘沙,原本的诸子百家只剩下了儒、道、法、墨、兵、阴阳这六大家。其余或存或灭的流派,无论他们自己管自己叫什么,统统被世人称为杂家。 这六大家,在经过了秦朝的发展后,由单纯的学派,发展成了组织。一代代的,他们与权力的纠缠越来越深,最终成了可以左右天下大势的强大政治机构和暴力组织。 在周正穿越来的那个年代,有两句话叫“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在这个世界,六大家既以文干政,也以武犯禁…… 任何一个政权都有被颠覆的那一天,秦后是盛,享国祚二百年。盛后有陈,不幸三代帝王皆是短寿,只得国祚四十四年。 陈朝权臣侵夺神器,建立大齐。因其的外族血统,大齐宗室开放边境,允许长城外的异族往来关内,也允许炎黄子孙与外族通婚。这个对外政策一度使大齐昌盛非凡,大有超过扶苏盛世的趋势……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开放边贸不过七十年,神州大地竟突发瘟疫。疫情较轻的地区人口十去其一,灾情最重处更有十室九空的惨状。 中原衰落,边声四起。 外族之中是否有豪杰?有的。他们便甘心一直居于炎黄之下么?当然不。 炎黄衰落,外族枭雄杀官造反,一时间烽烟遮天,尸横遍野。大齐政权因为瘟疫的缘故,无力抵抗入侵,节节败退。不得已之下,大齐宗室只得退守长江以南,将长江以北的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了外族胡儿。 其后百六十年,南齐多次北伐,皆以失败告终。反倒是当年大齐皇室南下时,留下的那支殿后敢死军,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绝处逢生。他们不止未被消灭,反而在北地扎下了根,建立了北地唯一一个炎黄政权。 后来这支炎黄政权利用外族各国间的不信任,纵横捭阖,一统北域。最后更是挥戈南下,吞灭南齐,取卫国卫家之意,立国号为“卫”。 现在周正所在的时代,便是卫朝了。 “周公子,周小郎君!” 不说那些久远的故事,再将目光挪回来。春雨绵绵正好眠,周正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本不以为意,但待听清了对方喊的字眼,便惊醒过来。金水镇是个人口大镇,但镇上商人颇多,常年都是拖家带口在县里生活,不到年关不会回来。 而平常日子中,这镇上来来往往的人里,会冲着他这个伙计喊什么周公子、周小郎君的,整个镇子上也没几个。最近被骚扰得多了,周正早已练出了牧羊犬叼飞盘般的条件反射,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急急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高声地喊道:“王阿姨,你怎么又来了!” “小郎君嘴真甜,阿姨阿姨的,喊得这般亲近。”这声音嗲得让人有些吃不消,周正没敢接话茬,只是朝着说话的那位不住苦笑。 “小郎君怎的不说话。”被周正唤作王阿姨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她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施着浓浓的脂粉,一副俗艳打扮,一脸的谄笑。甫一进门,她才刚收了伞,便直勾勾地盯着周正看,看得周正心里直发毛。 在这个时代,阿姨是对着母亲的姐妹的称呼,对着像王婆这般的人,一般人便喊“王婆婆”,亲密些的便喊“王妈妈”。阿姨阿姨什么的,这纯粹是周正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习惯。 不过在王婆听来,便觉得周正对她还是颇为亲密的,便更加殷勤了几分,卖弄了起来。周正见状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王阿姨,能说的我都说尽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走吧。” “小郎君说的哪般话,让人听见了,还当老婆子我要杀人越货呢。”王婆笑了笑,就走上前来,在周正跟前的桌旁坐了下来,谄媚地说道:“老婆子明明是要给小郎君指条康庄大道,像小郎君你这般的人材,流落在这悦客来里,岂不是埋没了、可惜了……每每想着小郎君在酒家里干着粗活,老婆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呀。”说着,王婆捂着左胸,假模假样地抹起了眼泪。她一边抹着眼角,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正的反应,见他依旧只是苦笑不止,便“咳咳”地清咳了两声,收起了方才的心痛姿态。 “王阿姨,真的不必了,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真的挺好。”对王婆的话,周正颇觉尴尬。 “小郎君何必拒人千里之外,韩娘子也是天仙般的人材,与小郎君你正好是金童玉女一对,天造地设一双。小郎君与韩娘子是认识的,该知道这韩娘子与其余那些个不同,可是的的确确、实实在在的清白人家,可以说得上是知书达理、三贞九烈。若非小郎君长得与顾公子有九分相似,韩娘子也不会……”王婆絮絮叨叨,一张嘴愣是没有停过,把她的主顾夸上了天,夸得天上少有、地下绝无,说是仙子亦不为过。 周正闻言,苦笑一番,说道:“谢谢王阿姨,也请您替我谢谢两位韩兄的好意,只是韩娘子对我并无好感。我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叨扰,坏了人家的名声。” “你怎知韩娘子对你没有好感?”王婆笑盈盈地说道:“若韩娘子对你真是半点好感也无,那韩家两位大爷也不会托了我来寻你。” “王阿姨,你可不能乱说,周某的名声倒是不值三五文,你胡说几句于我无碍。韩娘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些年过得本就不容易。若是因我沾上什么胡言乱语,让我如何心安。我虽到韩家赴了几回宴,但我与韩娘子其实没怎么说上过话,不过点头之交,哪谈得上什么好感不好感。至于韩家两位兄长,那也代表不了韩娘子的心意,我看他们也是多想了。”周正赶忙撒了个谎,把自己与韩娘子撇了个清白。 王婆闻言,笑得眉眼都快挤到一起了:“唉哟,我的小郎君,瞧您说的,韩娘子对您有没有意思我是不知道,您对韩娘子倒是蛮上心的。这几句维护之词,听得我这老太婆都羡慕了,羡慕韩娘子有你这么个好人惦记着。韩家二位当家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存心坏自家妹子的清白?坦白与小郎君讲了吧,自顾解元英年早逝之后,除韩家二位当家外,您是头一个与韩娘子说上话的男人哩!” 看到这儿,读者朋友们大概都疑惑了――作者吃错药了?我特么看你写韩少清跟李凤凰,都特么看了十六万字了,你现在什么情况、几个意思?怎么一下跳到两个月后,怎么周正还说跟韩少清不熟? 韩娘子,韩少清,大家都认识的,是金水镇富户韩家的小女儿。她五六年前嫁给了县里有名的才子顾解元。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婚后不过半年,顾公子便染了急病,暴毙身亡。 本来韩娘子立了志向,要在夫家为顾公子守节一生。却没料到她婆婆痛失爱子之后,精神失常,把韩娘子当成了克死自己儿子的扫把星,日日打夜夜骂,可以说是百般凌辱。 韩少清一不还口二不还手,任她婆婆打骂,每日只要得空便抄写佛经,为婆家人祈求平安顺遂。如此这般,不过半个月光景,韩娘子便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几乎不成人形。最后被闻讯赶来的韩家兄弟给抢了回去,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在这之后,便少有人见过韩娘子了。只是偶尔会听人提起,几月几日,在何处寺何处庙,见过韩娘子前去进香祈福。仿佛她不是女人,而是一本佛经,只与佛有缘,与一个女人的正常生活无缘。她因此还得了一个三贞九烈的名头,受过府尊的嘉奖,就差立牌坊了。 再往后便是周正横空出世,这都是大家知道的。大家所不知道的,是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得从一个许久没出现的人物说起――苗阜! 苗阜这个下作胚,当时被禁足在家,想让王声帮他对付周正,结果被王声一顿训。王声本来好意劝导他,跟他说周正这么个男子汉,和一个寡妇搅和在一起,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这本来是句好话,但为什么说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呢……再好的种子,落在苗阜那肮脏的心田里,也开不出什么像样的花。 苗阜居然从王声的话里,领悟出了另外一番意思――是啊,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儿,看我不把水搅浑,让你们好好刺激一下。 怀着报复之心,苗阜花了大价钱,找了几个不要脸的风流寡妇,在悦客来和韩府门口闹了两天,又是扔破鞋,又是撒狗血。苗阜还让她们宣称,周正就是喜欢玩儿小寡妇,她们都是周正的姘头,本来过着大被同眠乐无边的生活。结果因为韩娘子插足,害得她们被始乱终弃了…… 本来因为周正为爱疯魔,痛打净街苗,因为李府门口青石上的“痴心红”,因为这些有些传奇色彩的事件,使得人们从心底里高看了周正和韩娘子一眼。 炎黄子孙最容易受“异人异相”的当,造个反也要唱两首民谣,弄个什么鱼腹藏书,篝火狐鸣,仿佛不这样就是老天爷不支持。而周正弄出来的这个“异人异相”,一度使人们忽略了周正的流浪人身份,也忽略了韩少清的寡妇身份。人们只觉得,唉哟,这份感情真是感人肺腑,连老天爷都感动了。 但苗阜这一招,把人们处于云端上的遐想一下子砸回了地面。所谓的舆论舆论,才不管什么真假呢,反正当事人不是自己,反正瞎说说不用负责,于是乎这花边八卦一下子传遍了平江府。 虽说后来在王声的帮助下,苗府尊亲自出来澄清了事实,还究办了自家亲儿子的造谣生事。但坏影响一经产生,便很难挽回。 首先,大家原本对周韩二人的那种钦佩和羡慕,一下都没有了。再有便是,韩少清挨了一回骂,再也不肯见人,尤其是不肯见周正。 再之后,便是现在这般场景了。 周正只呆不傻,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本有着良好名声的韩娘子,一下又被拉下了云端,成了市井之徒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这些无赖会说什么……无外乎是短袖白臂膀,总之是些下三路的东西,听得周正都不好意思。 有两回有人编排韩娘子,编排得实在太狠了,周正忍不住动手打了人,最后的结果反而是谣言传得更多,更乱。现在反正一提起韩娘子,周正就是一句话――我跟她不熟。至于旁人信不信,他没有办法。 所以之后韩大再三请他过门赴宴,他都一概谢绝。不为别的,就为了与韩娘子划清界限,多少让流言蜚语少一些。 或许有人会问,怎么韩大都这样了还要请周正吃饭?别忘了韩大是个生意人。士农工商,商是最末等的角色,当年他顶着平江府才子的名号,依旧选择了做一个最末等的商人,可见他到底有多么的实际――名誉能当饭吃吗? 在韩大看来,自家妹子每一天的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周正能不能给韩娘子幸福?韩大认为可以。因此虽然风言风语已经传得很难听了,韩大依旧想着法子要撮合周正和韩少清。 而在得知了周正这种撇清关系,试图为韩少清挽留名誉的想法后。周正越是谢绝,韩大,甚至是原本不怎么样看好周正的韩二,都越是觉得“唉哟,小伙子人品可以啊”。他们一致觉得是个值得托付妹妹终身的人,于是也就越是殷勤。 最后两位当家干脆直接挑明了,说是烈女怕缠郎。他们要周正好好地上去缠一缠,去努力追求自己的妹妹,更许下了一份厚得不能再厚的嫁妆。 若是换了旁的人来,或许也就答应了。啧啧,金水镇第一美人,还有一大份嫁妆,又是人家兄长点名了要你上……财色兼收是何等福气,但周正是谁?他就是条脑子里有石头的工科黄鳝!他上辈子第一个女朋友都是靠导师介绍的,现在他和韩娘子间,已经被传得这么乱了,你还指望他去追韩娘子? 在周正看来,韩少清既然明确表示了不要再见面,那他就不该纠缠,弄得韩家两位当家都没辙了。他们在府城里还有生意要忙,一开年就得回去忙,实在是没时间留在金水镇,来磨周正这块臭石头。没奈何的,他们两个只得托了媒婆王婆,不断地缠着周正,希望他能开窍。 当然,韩家两位当家可不傻,他们只告诉了王婆一些很表层的信息,其余的什么输血,什么天龙八部,一概没提。因此王婆用来劝说周正的理由,也都很大众化,没什么深入的东西。 王婆正天花乱坠地夸着韩少清,门外却忽的传来了一个声音。 “唉哟,好一个知书达理、三贞九烈,不愧是嫁给过解元的女人,就是才思敏捷,找男人都找得这么含蓄。换了我,喜欢上谁便直说,哪还要抬个死人出来,和顾解元长得有九分像?呸,我看就一分都不像,该不会是我看不到的地方像吧?” 话音未落,人影未至,一团白色的物什却先从门外飞了进来,要死不死正砸在了周正两腿中间。 “唉哟!” “喵!” 一次碰撞,两声惨叫,到这时王婆婆才看清了这白色物事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只有着蓝绿双色眼珠的白色波斯猫。 “呆子,让姐姐看看你伤着了没,别把你那与顾解元有九分相似的东西给打坏了~” 一道风姿绰约的人影走进了酒家,她腰儿细,臀儿丰,烟视媚行地走到了周正的身前。毫不避讳地弯下了腰,抱起了那只已然炸毛的猫儿,玉葱般的纤细指头在猫脑袋上轻轻挠了挠,一下就将猫儿安抚了下来,她笑盈盈地盯着周正双腿之间看了又看,全然不顾自己胸前被周正看去了多少。 “本钱挺厚的,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惦记。”檀口微张樱桃破,两句亵语,听来不胜娇媚。 周正这条纯情的工科狗瞬间就羞红了脸,王婆则在心底啐了一声,骂道:“好一个不要脸的小荡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凤凰。 王婆不屑地扫了李凤凰一眼,暗道一声“来者不善”,心想有这等泼辣货色在,今儿个自己是没话说了。于是王婆向周正又打了个招呼,便径自退走了。 等到王婆离开,李凤凰一下便收回了方才烟视媚行的样子,变回了周正初见她时的模样。 “这段日子你过得好吗,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周正见王婆退走了,凝视着李凤凰妩媚的脸庞,关切的问道。 “今天是清明,我是代我爹回来祭扫的。至于日子么……我这么聪明,自然是过得极好。”李凤凰说了句玩笑话,试着像从前那样狡黠地笑笑,但最终没能成功。在周正的面前她总是演不了戏,只是与周正对望了两眼,她便再也遮掩不住了,脸上流露出了疲倦气息。 “何必那样对自己?”知道故事始末的周正,为李凤凰感到心痛。 李凤凰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十足的无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我爷爷才会那么早,就让我插手家里的生意。我弟弟麒麟虽然品性不差,但天资愚钝,也不是什么当家的好人选。若我不接手,祖上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家业,又要交给谁?” 原来那天周正走后,李凤凰便与她父亲大吵了一架。 李父么,就是个没担当的无赖,吵来吵去就是那几句――你把我爹气死了……现在是我在养你……你根本不懂我的辛苦…… 李凤凰一怒之下,就对着李父吼道:“如果你吃不了当家的这份苦,我来当这个家!” 说来李父也真是奇葩、废物,一般人哪里受得了女儿说这种话,他却像是如释重负般,一下便把家主的权力和责任都交了出来。现在李凤凰搬到了府城住,主持着家里的生意。她父亲则按月从她那里拿银子,仗着自己还没完全老去的英俊容貌,玩大姑娘小媳妇,玩得不要太开心。 唯一苦,就苦了李凤凰。 李凤凰确实是个天才,她可以把生意里的条理都弄得清清楚楚。李家下属商行里的掌柜们,本来觉得她是个女人,必然性子软弱好欺。结果这群老油条,被李凤凰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只两个月功夫,就敲打得一点歪念头都不敢有…… 但这只是对内的。对内,李凤凰是家里的当家,只要她说话做事有理有据,掌柜们吃李家的饭,不想服,也只能服。 可是对外呢? 以前李凤凰管事,只管内事,外头的交际打理,自有她爷爷在做。她这一回提出要当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她主内,让她爹主外……没想到的是,她爹的无耻程度更在她的想象之外。 李凤凰性子要强,她父亲摆明了不肯帮忙,她干脆也不要他帮忙,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什么温柔似水、什么贞洁烈妇是不能主外事的。一个女人,要想在卑鄙的生意场上闯出头,便只有泼辣一条路可以走。 这种转变,从李凤凰的穿衣风格就看得出来。 原本的李凤凰,虽然名声有些差,但她自身持正,穿衣也规规矩矩的,与未出阁的小姑娘没有半分区别。所选的颜色不是鹅黄便是翠绿,都是清清淡淡的颜色。 现在的李凤凰,再没一件旁色的衣服,不是大红便是大紫。款式也大胆了许多,选的款式也尽是那些贤良淑德不敢穿的。有时候人就得这样,就像公车上的色狼,哪里敢惹泼辣的女子?弄来弄去,也就是说欺负些女学生,欺负些柔柔弱弱的。 衣着上做了改变,再加上李凤凰自己的演技……现在若让平江府人公推一个“平江府第一泼辣难缠”,十个人里,恐怕倒有九个会选李凤凰。 那些与李家有生意往来的老蟹们,原本觉得李凤凰年轻貌美,都想着占她便宜。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死心了,都说李凤凰就是投个男儿身也算是疯的,更不要说现在是个女儿身。 这一切听上去很厉害,很美好是不是――不是!李凤凰的泼辣,让她能在一个全是男人的商圈里,不至于被人小看。但是在一般老百姓眼里,李凤凰这个本有风流前科的女人,现在只是变得更堕落、更坏了而已。 为此,李凤凰断了跟王声的书信,也再不和他往来。 至于周正这边,李凤凰也是能避就避,这两个月间她回了金水镇三次,但她总压抑着自己,一次也没往悦客来酒家来过。只有这一回,因为是清明,她算好了时间。她知道这个时间大家都去祭扫了,悦客来里必然没人,这才到了这里来,来看他一眼,和他说说话。 “你清减了……”周正凝望着李凤凰碧玉般的脸庞,心疼地说道。 这话说来深情款款,也是周正的心里话。没料到却把李凤凰逗笑了,她啐道:“呸,你都哪里学来的俏皮话。我最近胖了,哪里来的清减,你这个男人呀……也学坏了!” “这不是俏皮话,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觉得你瘦了!”一听李凤凰怀疑他瞎说,他立刻紧张了起来,就差没有竖指头发誓了。 周正解释得严肃,李凤凰却笑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好了,我纯良的小少年,我知道你从来不说假话,从来都是真心的。真可惜我不是男子,你也不是女子,不然便是抢,我也要把你抢回家里去!可惜现在没辙啦,我的名声都这么差了,我爹还想着把我拿了卖钱呢。他说若我敢自作主张和谁好了,他便立刻悬梁自尽……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爹,帮你保住了清白之身。”这一段话,用的皆是俏皮的语气,可是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便先递了降表,闪起泪光来。 李凤凰不愿在周正面前流泪,她转过身子,用手背在眼角一抹,说道:“你李姐姐我是大忙人,一盏茶便是几百两银子的上下,没空陪你聊了。我去也……对了,上回你跟我说的水泥方子,我已试过了。匠人们改了几回,说就快可以量产了,到时候我再来给你送银子。”说完这话,李凤凰也不回头,径直上了等在外头的马车。 周正追到门口,站在那里,看着马车慢慢远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呼喊,因为他知道这除了催泪,根本没有一点用处。现实生活,相信眼泪吗?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 唯一让周正欣慰的是,他总算还有帮助李凤凰的方法。他按着记忆,写了材料,写了简单的制作流程,让李凤凰开发水泥去了。他相信,只要水泥能够上市,李家的情况就会好转许多,那李凤凰的生活也会变得轻松些。 水泥以后,还可以有烟花,有铅笔……周正在金水镇呆了两个月,可不是天天发白日梦。当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好人们才发现自己能做得太少。但亡羊补牢,好过什么都不做。 周正站在门口,纵然他目力过人,因为雨幕的遮挡,他已经看不见李凤凰的车了。但他还是那样站着,室外湿冷的空气,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叮铃铃……”就在这时,清脆的铃铛声远远传来。 周正扭过头,向着道路的另一端望去,只见一头浑身青毛,四蹄雪白的小驴子正往他这里来。那发出声响的铃铛便挂在这头小青驴的脖子上,而小青驴的背上则是一把有些残破的黄色油纸伞……哦,不对,是有个人骑在驴背上,撑着油纸伞。只是因为她身子娇小,被油纸伞和驴的脑袋一遮掩,让周正一时没有看清。 周正见那人身子娇小,心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这种天气一个人跑出来,莫不是走丢了?”他正这样想着,驴背上的那人却一个晃荡,从驴背上跌落了下来,重重摔在了满是积水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诶,你怎么了?”周正哪里还顾得上伤悲,大喊一声便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他将那人从地上抱起,再一看,这人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娇俏少女。 ps:好了,四十六章又是大章节,魔女来了,重回主线。 第四十七章 归人来引滥滥风情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急匆匆地将这小姑娘抱回店里,横放在了餐桌上,他凑近了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她似乎没有听见,只是闭着双目,瑟瑟发抖。 见说话没用,周正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这一招起了作用,姑娘“嘤咛”一声悠悠醒转,但神志仍不十分清醒,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周正试着问她问题,但无论他问什么,这姑娘一概不答,只是一边挥舞四肢,挣扎着,一边面露痛苦之色,惊呼道:“蛇!别咬我!蛇!” 惊呼入耳,周正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姑娘是被蛇咬了,他暗道:“看这样子,恐怕咬她的蛇毒性还不低。” 周正可不信什么吸毒疗伤,在他看来,中了蛇毒就得找医生,只是他又一想:“这年头没有血清,镇上没有靠谱的医生,真要保命,恐怕还得看石太医的。只是此处距石太医家实在是太远,就是借了马车,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看这姑娘的样子,哪里还撑得下去?必须得先做些紧急处理。” 想到就要做,周正想起他以前看过的文章,说是被蛇咬伤以后,要将伤口置于心脏的水平位置以下。除此之外,还应在伤口上方10到15厘米处用布带扎紧,以延缓带毒血液往心脏方向流动的速度。 剩下的什么用手挤毒血,在咬痕间划个十字刀痕,放出毒血什么的也尽可一试,不过也都得放在绷扎之后。 “也不知道这姑娘被咬了多久,若是时间长了,这法子便没用了。”周正自言自语道:“管他呢,尽人事听天命,我只求个问心无愧。先让我看看,她到底伤在了哪里。” 说完了话,周正逐一检查过了这姑娘的四肢,只是看了一圈,周正都并未发现蛇的咬痕。 “咦,怪了,怎么会没有呢?”周正挠了挠头,一般人被蛇咬,受伤的地方不是手便是脚,可这姑娘的手脚都好好的。 周正正疑惑着呢,不料就在这时异变陡生。这姑娘手一挥,竟将自己的裙子给掀了起来,直掀到了腰部,把那白色的绸子亵裤,和精致微陷的肚脐都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一片雪白! “呃……”霎时间,周正只觉得自己的双目,被大片雪白给晃了一下。这是他头一回看到一个姑娘的裙下风光,他眨了好几回眼,才回过神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才几岁,你连这都能……你是人?”他一边痛骂着自己的粗俗下流,一边伸出手,要将裙子拉下来。 “原来是这里!”周正的手刚放到这姑娘的腰际,目光不经意地一拐,居然发现了毒蛇咬痕――在这姑娘姣好、但尚未发育完全的两条大腿中间……再稍稍偏右些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肌肤已经泛起了黑气,约有一个核桃般大小。 “这是怎么咬的?”周正咬着嘴唇,凑上前又仔细确认了一遍。他看得分明,这姑娘右腿根部的那片黑色肌肤上,确实有着明显的毒蛇咬痕――小牙印两排,而小牙印上方,则是两个线香香头大小的血点子。 虽说周正有些尴尬,但能找到伤口也总算是好事,他不敢犹豫,也不敢想什么男女大防。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柜台后头,找了几根细麻绳来。这细麻绳本来是给客人打包用的,现在用来救人,也不算辱没它们。 周正拿了绳子,又回到姑娘面前。他本来想在尽量不碰触这姑娘身子的前提下完成绷扎,然而只要是个正常人,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人家的腿贴着桌子,你怎么绷扎? 周正见自己的打算落空,干脆也就不管了,他将那姑娘的右腿抬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因为姿势的缘故,姑娘幼嫩的雪臀也露出了半个来,极为不雅。但是这么一来,绷扎可就变得简单多了,周正轻轻松松地将麻绳在她的大腿根部绕了好些圈,然后又打上了一个可以轻易解开的蝴蝶结。 然后就在这时…… “周正,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 “糟了!”周正又不是傻十三,他一听这声怒吼,立刻将那姑娘的右腿从他肩上放下,同时右手顺势一拉,将姑娘的裙子拉回了原位。 做完了这些,周正立马一个转身。他回头一看,去祭扫的范老板,这就回来了,而且正一脸怒容的站在他的面前。本来周正的听力过人,应该能听到范老板回来的声音。只是因为外头下着雨,他又集中精神在救人,因此一时失察,闹出了误会。 “周正,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这是范老板头一次直呼周正的名字,以往他见周正憨直善良,对他一直是礼遇有加的。没料到啊没料到,周正这种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了革命。 在范老板看来,他今天给店里的伙计放了假,周正主动请缨留着看店…… “你居然在我的店里做出这种……”范老板只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心头火蹭蹭往上窜,直直地窜到了顶门。 “不是的,不是的。”范老板激动,周正也激动,这要是不说个清楚,他的清白可就全毁了。他流着冷汗,赶忙解释道:“这个姑娘被毒蛇咬伤了,我刚刚在帮她绷扎伤口,防止毒血攻心!” “你当我不懂吗,包扎伤口,包扎伤口要摆那种姿势吗?”范老板老这是好人发怒,就像老房子失火,无可救药。一下气血上头,哪里听得进周正的解释。 “不信你就看!”周正已经晕了。 “你让我看什么?”范老板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笨,你看不了,我看不就行了。”清脆的童声响起,一个小女孩从范老板身后走了出来。 这小姑娘约有七八岁模样,明眸皓齿的,一头乌黑的秀发用彩带扎了垂在脑后。她身上穿着玫红色的衣裳,外头又罩了一件黄色的衫子。年龄虽小,却已显了殊色。 这倒不是周正耍流氓,按说他是不会觉得这种年纪的幼女,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但说来奇怪,她年龄虽小,但明亮的眼眸里,却不像一般孩童似的天真无邪。她盯着你看时,你觉得她傲气,她眼珠子滴溜溜转时,你又觉得她狡黠。 周正没在店里见过她,但是从她对范老板的随意姿态,和范老板对她的宠溺态度。不用说了,这小姑娘一定就是范老板的掌上明珠、心头肉,也就是让阿道念念不忘的范蔓儿。 此刻范蔓儿站在范老板和周正之间,趾高气昂的,用鄙夷的眼神瞟了二人一眼,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让开,别挡我的道。”范蔓儿推了周正一把,把她从自己的行进路线上给推开,又对二人说道:“都给我背过身去,谁敢偷看,我就打断谁的腿。” 范蔓儿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像小孩子。语气里那股子娇蛮的劲头,听得周正是满头汗。周正转过身去,又悄悄瞧了瞧范老板,看他是个什么反应。结果他发现范老板早一步就转身到位了,看来范老板在家妥妥的是个“女儿奴”。 “恩,小伙子不错嘛。见义勇为,我很欣赏。”范蔓儿将那姑娘的裙子揭开了一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伤口,还有周正留下的绳结:“居然还打了个蝴蝶结。没看出来,你呆头呆脑的,倒也有些情趣。” “……”周正一瞬间失语了。 范老板也觉得自己的女儿说话有些不妙,很轻柔的教育道:“蔓儿啊,爹和你说过,不许说这种胡乱话。小姑娘要淑女,你知道么?”说完,范老板又拍了拍周正的肩膀,道起歉来:“周小郎君,我方才也是一时着急,说了些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周正自然不可能跟自己的大恩人范老板生这种气,便道:“能还我清白就好了。对了,范老板你的车呢,我想借你的车送这姑娘去石太医家。” “就在外头,你随意拿去用便是了,身上还有银子吗?没有银子我给你些。”范老板因为自己冤枉了周正一回,原本就大方的他,这一下就更大方了。 “不用了,我跟石太医熟,他不收我钱。” “不用了……” 就在这时,两声“不用了”同时响起。前一声是周正说的,后一声则是…… “你醒了?”周正见那姑娘这回彻底醒了,脸上泛起喜色,凑上前去就要问好。 那姑娘却没理会周正,而是皱了眉头,伸了右手往自己裙中一探,然后说道:“方才是谁救了我?” “我。”周正有些尴尬,但仍是应了下了。 姑娘听得这话,一下子泪如泉涌,她勉强站起来,便要去抓周正的领子。不料她新近中毒,身上无力。这一番莽撞举动,没让她抓到周正,反倒是让她右腿一软,便要摔下地来。 还好周正眼疾手快,先一步把她抱在了怀中,没让她摔到。否则以她现在这副样子,定要摔个七荤八素。 “你污了我的身子,现在又救我做什么,让我死了算了。”那姑娘在周正怀中,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开,便也不动了。只趴伏在周正的胸口,一味哭,不住地哭。 周正陷入这种局面,不敢还嘴,就怕这姑娘真想不开。范老板也是皱着眉,他想了想,开口劝解道:“姑娘,孟子有云,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姑娘没让范老板说完,一下便打断了他。 “我的意思是说,男女之间有礼法约束,确实是授受不亲。可是人有旦夕祸福,为了帮助别人、救援别人,而出手帮助,就叫事急从权。周小郎君虽然……但说来也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好这般对他?” “大叔,你是个讲道理的,与他这种色魔不同。你与我说说,现在我的身子被他看去了,我该怎么办?”姑娘也不吵闹了,只在那里泪涟涟地看着范老板。 范老板眉头拧着,都要拧出包子似的褶子了,心想:“这事不好解决。”他想着,便去看周正的反应。见周正也是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范老板想了想,干脆直接问道:“那姑娘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也是清白人家出身。”姑娘顿了顿,红着眼说道:“现在我的身子叫他污了,若他不肯娶我,我便只能去死了。” 范老板叹了口气,向周正问道:“周小郎君,你怎么看?” “我不要!”周正松开了双手,站到一旁,连看也不肯看这姑娘一眼。他心里装着一个韩少清,还挂着一个李凤凰,已经是超载了,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更不要说是这种状况,救人救回来,大家总共也没说过话,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这就要谈婚论嫁?周正哪里肯。 “姑娘你看……这事也没人知道,不如……”范老板跟李家有交情,对周正和李凤凰的事,自然是知道些的。 从范老板的角度来看,周正这边寻亲寻了两个多月了,也没有一点影子,恐怕要长留金水。而周正和李凤凰又都是他极喜欢的后辈,偏巧两人对彼此也有那么些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范老板当然希望周正能和李凤凰走到一起――只是眼前这个姑娘说得也没错,周正再怎么出于好心,到底也是污了她的身子。 一旦牵扯到女子的贞洁,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按照道理来说,叫周正负责,倒也算不上强人所难。 只是,诶,麻烦! 范老板看着眼前的两人,周正是背着身,不肯看那姑娘,那姑娘却眼泪汪汪地望着周正……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范老板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那儿不断地跳动着,脑仁也一阵阵地疼。 “你是不是真的不肯娶我?”姑娘见周正一直不肯回头,泪如雨下,哽咽着问道。 周正心里烦乱,不肯回答,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姑娘一看,就更是心如死灰,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范老板叹了口气,正要上前安慰,没料到那姑娘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短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 “不要!”范老板大喊一声,惊得周正也回过头来。 “你娶不娶我?”那姑娘因新中了毒,手上没甚力道。一把短剑在她手里颤颤巍巍的,晃来晃去,已在幼嫩雪白的颈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周正看着不忍,但却不愿就这么“成家”,这对他这样的二十一世界来客而言,未免太过荒谬! “我昨天结婚了。” “可你前天不还在抱怨没有女朋友吗?” “是这样的,昨天我救了个姑娘,手碰到了她的身子,她就要我对她负责!” “呃……她人品怎么样……” “不知道,我也才认识她。” “那她家里的状况是……” “她还没和我说过。” “呃……她叫什么……” “她叫某某某。” “哪几个字?” “这我不知道。” 这对周正而言太荒谬了,只是见过一面,就要周正……周正打定主意,绝不答应。 那姑娘见周正久久不肯给她回应,惨笑道:“你不肯娶我,我却当自己是你的人了。相公,来生见!” 话音刚落,她手中短剑便斜着在脖子上一抹。这姑娘手上没劲,但她的短剑锐利难当,这一划,登时血如泉涌。 从她脖子上涌出来的鲜血,流到她的黑色衣裙上,洇出了一大块深色区域。衣服上绣着的白色花朵更是给染得鲜红,艳得吓人。 “周小郎君……这……”范老板是看着干着急。 周正心里也乱,见到此情此景,他真的是于心不忍。如果回到两个月前,碰到这事,让他认下,他估计也就认了……可是今时今日,他怎么也开不了口说上一句“我愿意”。 “姓段的不是什么好人”,李凤凰的那句话,声音不大,音调不高。却像悠悠蝉鸣穿透岩石一般,穿透了周正的心。 若说他现在心里装着两个人,只能怪苍天捉弄。那第三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心里装了。 姑娘的脖子在流血,周正的心也在流血,他真的不是无情之辈……只是他真的开不了这个口,给不了这个承诺。 “相公,你救了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周正沉默不语,那姑娘却仍在说话,只是气息弱了许多:“我娘一直跟我说,找男人就要找个人好的,我找到你……可是我娘看不到了……”她说着,又颤颤巍巍地拿着短剑,便往自己方才割开的伤口里刺。 这一下若是刺实了,就是狮子老虎也死了,一个姑娘家,哪里还能有命在? “住手!”周正从地球穿越而来,与父母之间,虽不是阴阳两隔,却也再难团圆。骨肉分离的痛,这世界上再没第二个人体会得与他一般深。他本咬着牙,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应下这门荒唐的亲事。可听得眼前的姑娘说到一声“娘”,周正的心防便瞬间土崩瓦解。 “我不见了,也不知道我妈过得怎么样。”周正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每一个母亲:“如果她不见了,她娘不知道该多伤心。” 骨肉亲情涌来,周正落下无声的男儿泪,他对着那已有些站立不稳的姑娘说道:“别做傻事,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便三媒六聘地娶你过门。” “真的么?”姑娘站着时,已有些摇摇晃晃,说起话来,就更是不堪,简直是气若游丝。 “真的。”周正郑重地点下了头。 姑娘扯起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对着周正说道:“那相公,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周正见她命悬一线,不敢怠慢,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温柔地问道:“娘子,可否将你的芳名告诉在下?” “相公你记住,我叫闻思绮。” ps:感谢九天炎羽和代号泽塔两位朋友今天的捧场。 ps:感谢九天炎羽、小老周和代号泽塔三位朋友的打赏。(这是昨天的,昨天我为了避免断更,没写这一段就上传了。等后来再添加的时候,不知道这三位朋友有没有看到,所以在这里再写一遍。) ps:明天我醒来,会有人骂闻思绮吗? ps:这两天我都是一天一更,但因为都是大章节,所以字数是不少的。不过考虑到大家的阅读习惯,我争取从明天开始恢复一天两更,七千到八千字,这样的一个更新状态。 第四十八章 命做线直钩钓苍龙(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石太医,她还有救吗?”周正看着闻思绮的伤势,眉头紧锁,脸上尽是忧色。 石太医捻断了两根白须,叹了口气道:“蛇毒未清,伤势太重,失血太多。此际她虽然性命尚在,但也难保接下来几日无忧。她现在身子极为虚弱,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烧。以她的伤势,一旦发烧,便基本留不得命了。” 几句断言,引得诊室内三人连声叹息。 而在石太医口中有性命之忧的闻思绮,她的心里却早已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些没头脑的蠢货,合该落在我的手里。”原来她失血过多是真的,伤得重也是真的,但却绝无性命之忧。 闻思绮是魔尊之女,自幼便有专人教她修行。到了现在这年纪,她对体内真元的控制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当时她在周正面前假装自尽,演戏演到最后,她就用真元封住心脉,做龟息之眠。而落在周正和范老板眼里,则是她重伤晕倒,命悬一线。 哪怕是到了石太医面前,让石太医来整治。石太医光从外表和脉象看,也被她的龟息术所蒙蔽,只觉得她失血过多,心脉衰颓,连呼吸都极为微弱。 但武者并没有那么容易死,闻思绮现在更是意识清晰,连周围人在说什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说来也有些险,若是当时周正并不出言阻止…… “正道之光,总是那么蠢。”闻思绮从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两人不通医道,只能倚仗你了。”范老板朝着石太医一拱手,拜托道。 石太医点点头:“医者父母心,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伤者。”话是这么说,可如果石太医品德真有这么高,他的外号就不会叫石王八了。 原来是周正将血型的问题和排斥的知识都告诉了石太医,石太医虽然贪财而且抠门,但也不好白占周正便宜。最后石太医便给了周正一个诺言,免费为他和他带来的人看病。现在也不过是要他兑现一下承诺。 之后两天,闻思绮便一直呆在了石太医的医馆里,住在石家的后宅,由石家的女眷照顾着。直到她实在是觉得无聊了,才散去了龟息术,“嘤咛”一声,假装是受了药石的刺激,悠悠醒转。 “小姑娘,你醒了?”石太医刚给闻思绮扎了一针,见她就此醒来,还当是自己的医术奏效。 闻思绮假装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艰难地向四周看了看,便“哇”地一下放声大哭:“你是谁,我相公呢?我要找我相公。” “不要急,不要急。我是医生,这里是我的医馆。”石太医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有些人昏迷的时间长了,醒来是会有些不正常。这些他都习惯了,因此倒不以为忤,反而好言安慰了起来:“你相公是谁呀,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我相公叫周正,人长得可帅可帅了。”闻思绮故作天真,眨巴着一双滴溜溜的大圆眼睛,娇滴滴地说道。 “什么,周正是你相公?”石太医愣了。 他应该算得上最熟悉周正的人之一了。若哪一天有人和他说,周正和韩娘子结了连理,他信。因为周正怎么对韩娘子,他是知晓的。若哪一天有人和他说,周正和李凤凰偕了白头,他也信。因为李凤凰怎么对周正,他也看在眼里。 可是眼前这小丫头是谁?似乎不是金水镇的人家呀。这才十一二岁的,及笄之年还没到呢,怎么就成了周正的娘子? “小姑娘,周正怎么成了你相公呀?”石太医只当闻思绮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因此堆上笑容,便来套她的话。 他哪里料得到闻思绮两世为人,经历又颇为离奇,所见所闻远胜一般人。因此他这番套话,被闻思绮轻松地堵了回来:“我被蛇咬了,他为了救我,他……碰了我那儿……我要他负责,他不肯,我就要自尽,他就肯了。”依旧是一副娇傻痴憨的模样,看上去全无心机。 经由闻思绮这么一说,石太医想起来了。闻思绮腿上那处咬伤,确实被人进行了紧急处理,绷扎得还挺专业的。现在这么听来,原来是周正干的。考虑到周正居然知道血型这种东西,那他知道绷扎自然也很正常。 石太医再一想,当时他问过范老板和周正,这姑娘是怎么受的伤。两人皆是支支吾吾的,没说一句有用的话。当时救人心切,他倒没考虑那么多,现在把闻思绮的话拿来一合计,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周正救了闻思绮,却被闻思绮逼婚。周正不答应,闻思绮就自残,最后周正就投降了。 这事儿说起来就这么简单,但石太医听着有些不是个滋味,他老眉一挑,就琢磨起来了。 就像范老板希望周正跟李凤凰凑一对,石太医对周正的感情生活也有自己的看法,他支持周正和韩少清在一起。 中老年人就喜欢为年轻人操心。石太医见证了周正为韩少清输血,他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周正,怎么从气血饱满,一点一滴地失血,直到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 石太医他自己是个医生,什么伤筋断骨的伤他没见过,对于伤病他是习以为常。可是一点一滴地把自己的血输给别人,就是他这个医生看在眼里,都看得害怕。周正怕不怕?石太医感受得到,周正也并非全然不怕,只是显然有些东西压过了他的恐惧。 石太医没年轻过吗?他年轻过的。 石太医不懂爱吗?谁没有爱过! 再加上常年给韩少清看病开方,韩家两位当家对他颇为礼遇等等零零碎碎的原因――石太医支持韩少清。 “小姑娘呀,你这事做得不对。”石太医见闻思绮说话时颇为天真娇憨,便试图说服她,让她别缠着周正:“救人这种事,讲究事急从权。而且所谓医者父母心,在我们这些医生面前,我们看你们这些病人,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你明白吗?周正当时救你的时候,也只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而已。你怎么能叫他负责呢?” “可他又不是医生。” “他其实……他其实是我的徒弟,也算是个医生。”石太医撒了个小谎,他自己觉得这没什么大碍。 “可他已经答应我了。”闻思绮原本可以不理睬石太医的话的,但她见石太医打定了主意要多管闲事,心里便有些不快,生了作弄之心。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么?”石太医组织了一下语言:“可你以后也要看医生对不对,医生又都是男的,总不能你每看一次病,就嫁一次人吧?” 闻思绮傻傻地笑道:“那我以后死也不看医生不就好了吗?” 石太医见她说话不甚讲道理,便看轻了她两分,只道她是个好骗的,于是又说道:“比如说我,这回我已经给你看过病了,那你嫁不嫁给我?”石太医本意是想告诉闻思绮,被医生看了就要嫁人,这是不现实的。 结果,可怜啊……石太医……一大把年纪了,上这种恶当,吃这种还不了手的亏…… 石太医把闻思绮当成一个傻姑娘,可闻思绮哪里傻?她就在这里等着石太医说错话呢!石太医上面这话一出口,闻思绮半点都没客气,立刻“啪啪”两声,正反手各一下耳光,分别打在了石太医的两边脸上。 这两记耳光上闻思绮还用了暗劲,石太医被打的地方一下就肿了起来,没个三五天都消不下去。 石太医在平江府里也算是有名望的,纵是府尊将他请去,也是客客气气的。他哪里挨过别人的耳光?这一下猝然遇袭,惊得他说不出话来:“你……你!”捂着脸,你你你你的你了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石太医不说话,闻思绮可没放过他的意思。她装出受了迫害的弱女子模样,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胸口,歇斯底里地惊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色胚、不发迹的老流氓、丧天良的老变态、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恋童癖,我才十二岁你都不肯放过?还说我家相公是你的徒弟,你连你徒弟的娘子也要下手?” “我……我没有……”石太医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一辈子除了贪财被人诟病外,还没什么人说过他坏话。结果到老来,他哪里想到自己会遭到这种指控。面对着闻思绮机关枪一样的辱骂,他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公爹,怎么了?”这里是石家的后宅,闻思绮一顿尖叫,自然引起了后宅中人的注意。石太医的两位儿媳,本来正聊着家常,从这边走过,听得闻思绮一阵尖叫,便急忙赶了过来。 石太医的两位儿媳赶来时,已经错过了闻思绮那串“骂词”的前半段。但光听见“十二岁都不放过,连徒弟的娘子也下手”,这也够惊悚的了。她俩连忙打开门,进到闻思绮的屋子里。 一进屋子,她俩就看到闻思绮缩在床上的一角,双手护着胸口,神色激动。而她们的公公石太医,则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脸上还印着两个清晰的手掌印。他浑身发颤,一副说不出话,也站立不住的模样。 “公爹,这是怎么了?”大儿媳见自己的公公神情可怕,便上前将他搀扶着,问到发生了什么情况。 结果石太医的气还没顺过来,无力为自己做辩护,闻思绮却抢先一步说了:“阿姨,我好怕。这个老爷爷刚才说,要我脱了衣服,让他检查身体。还说他治伤时碰过我的身子,要我嫁给他!”她装得楚楚可怜,加之年纪还小,自然显出一段纯真,全然不像是有心机的样子。 这个时代的女儿家不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十二岁的姑娘慢些的在读六年级,快些的已经读初一了。你说她们不懂吧,其实该懂的也都懂了。不仅懂,而且还会争风吃醋,打人拍视频呢。因此若她们用这方面的话头编排人,倒不见得就是真的。 可这个时代的姑娘家,十一二岁懂个什么?石家的两位儿媳妇以己度人,心想自己在这年纪是不懂这些话的,这姑娘想来也不该懂这些话。但她此刻偏偏把这些话说了出来,那就是真的有人对她说过。 虽说对自家公爹还是有信心的,可是考虑到公爹已独身了好些年……石太医的两个儿媳一时没忍住,都顺着闻思绮的话头,在石太医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我!”面对这种颠倒黑白的污蔑,又感受到两个儿媳的怀疑目光。石太医心里头一闷,差点就要吐出血来,他喘了好几口粗气,最后才勉强站住身形,对着两个儿媳说道:“给我叫幼恒来,让他立刻把这个女的送回金水镇,送给悦客来酒家的周正!” 石太医说完这一段,跟皮球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面色比之前黯了许多,想来是不怎么好受的。 他的两个儿媳见公爹这么一声怒吼,不敢怠慢。大儿媳依旧搀扶石太医,小儿媳则马上跑出去,去找石太医的小儿子去了。 看着眼前慌作一团的三人,闻思绮脸上仍挂着惊恐神色,心里则笑开了花,她恶狠狠地想道:“让你多管闲事!” ps:感谢老朋友九天炎羽的打赏。 ps:晚间还有一更,时间不敢说。 第四十九章 命做线直钩钓苍龙(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石幼恒是个温和的书生,他叫车夫驾了马车,自己与车夫坐在外头,却让闻思绮在里头坐了。这无论从哪边看,是情,还是理,都算得上是够意思了。但闻思绮却还是不开心,她嫌石幼恒看她的目光不善。 问题是,你刚把他老子石太医气崩溃,石幼恒脾气再好,他能给你好脸色吗? 不过闻思绮可懒得理会这些。上一世的痛苦经历扭曲了她的三观,在她看来,除了自己的妹妹和郭长老等少数人之外,这世上只有四种人。第一种,对她有用而友善;第二种,对她有用而不善;第三种,对她无用而友善;第四种,对她无用而不善。 有些绕是么?那让我们来个简洁明了的分类方式――“工具”和“废物”。 石太医和石幼恒够得上成为工具吗?显然不够,那就只能是废物了。 “你们是要把我带到小树林里杀掉吗?”闻思绮装出害怕的样子,用天真的语气和颤颤巍巍的音调说道。 石幼恒没有理她,于是她继续说道:“是不是那个老变态让你们杀我的?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许配给我家相公了,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那个老变态的。” “我不知道你跟家父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无论如何,家父总算给你治过伤,我的两位嫂子也照顾了你两个日夜。幼恒不敢说我家对姑娘有什么恩情,总也没有亏欠什么,只希望姑娘口下留情,不要搬弄是非。”石幼恒克制着愤怒,尽可能温和地对闻思绮说道。 他是石太医的老来子,今年才十七岁。他虽然自幼失恃,没有母亲疼爱。但两位兄长都已早早成家,他有两位嫂嫂照顾,倒也不比别家的孩子缺少关爱。尤其是因为他年纪小,两对兄嫂,加上一个老父,对他都是疼爱有加。他又没有学医,而是从小学习诗书,因此养成了熟软温和的性格。 此刻听得父亲被人污蔑,他心里自然是愤怒的。只是考虑到闻思绮年龄还小,应该不是故意抹黑父亲,而是有了什么误会。因此他说起话来,仍克制着,没有丝毫不得体的地方。 然而很可惜,石幼恒有良心,闻思绮却没有。 “你让我口下留情,这便是承认你爹是个老变态,是也不是?”声音天真,词句恶毒。 石幼恒再三告诫自己,自己面对的只是个十二岁的、不懂事的小女娃,不能把她的话当真。饶是这样,石幼恒也深吸了几口气,好好稳了稳情绪,才开得了口,他说道:“我这么说不是认为我爹有错,只是念在姑娘你年纪小,不希望你说错话,伤了阴德。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石幼恒试着教育闻思绮,却不料被闻思绮把话头抢了去,她用软糯糯、娇滴滴的童音问道:“那不知你娘嫁给你爹的时候,她几岁呀?”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说看嘛。” “那时候我娘十五。” “你爹呢?” “我爹……五十……” “你看,他有前科,他就是个……嘿嘿。” “……” 之后的整段旅程中,石幼恒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有些无耻,但是一个功成名就的老男人,娶一个青春少女,在任何时代都算不上奇闻,每个年代都有。就算是提倡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一样有某位东叔泡奶茶,就更不要说是女子地位低下的封建社会。 石幼恒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父亲娶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错误。 而事实上,无论怎么看,石太医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供指摘的地方。 他与原配生活了多年,育有两子,感情也一直很好。但是人有旦夕祸福,他中年丧偶,成了鳏夫,这个时代又不提倡男子守节,难道要他一直做老光棍?他熬了两年,最后娶个小姑娘也算不得大事吧? 估计随便找一个人来点评这事,最多也就是带着暧昧的笑容,说一句“梨花压海棠,艳事也”。 但是同样的事从闻思绮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让人听着就那么的别扭。关键是石幼恒还不能拿闻思绮怎么样,换个成年人来,石幼恒可以跟他争,甚至是打上一场。为了自己父母的名誉,跟人发生争执,在当前社会的道德观念下,是值得称颂的。 可闻思绮还小啊,她才十二岁……所谓童言无忌,她是个小女孩,又是个重伤患,石幼恒哪怕动她一根手指,都要被其他读书人骂死。 说句心里话,石幼恒真想让闻思绮立刻下车,让她自己走回金水去。但是他不能那么做,所以他只能忍了。 等到金水镇时,石幼恒已经被闻思绮折磨得快要崩溃了。他听着闻思绮讲了一路“恋童癖对社会的十大危害”,现在他只要一听见小姑娘的童音,就觉得脑仁疼。 因此马车一到悦客来,他就立刻把闻思绮给放了下来,然后让车夫立刻调转车头就走,连招呼都没跟周正打一个。 闻思绮嫌石幼恒脾气太软,整了他一路也没什么反抗,很是没劲。因此也懒得再弄什么风浪,就放任石幼恒离开了。她小步走上台阶,站在悦客来门口,向里头张望着,张望周正的身影。 清明前两天才刚过,如今是早春好光景,现在又是正午时分,正适合呼朋引伴,招上三五好友,喝上一二盅。悦客来作为金水镇餐饮业头牌,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生意之火爆,自然无需赘言。 闻思绮只张望了一小会儿,便看到周正端着两盘菜,从后厨走进了大堂。 “嘤嘤嘤,相公……我好害怕……”闻思绮一见周正,便使了招“乳燕投林”,张着双臂,跌跌撞撞地往周正怀里扑。而后是泪珠洒落,梨花带雨。 坦白的说,周正见了自己这个便宜娘子,是一个头两个大。他看到闻思绮飞扑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立刻闪开。但一来他手里正端着热菜,这一闪难免要撒漏伤人,二来,他见闻思绮个子瘦小,脸上全无血色,脖子里的绷带上还带着残存的血迹,脸上又满是泪痕,怎么看就怎么可怜。周正这心里一软,脚下便做不出动作来,只得任她将自己拦腰抱住。 “相公,你师父要逼我和你分开,他说你不要我了,是不是真的。相公,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思绮已经是你的人了,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只能去死了!”闻思绮抱着周正的腰,是嚎啕大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流,活生生把自己哭成了个泪人儿。 听着这一串指控,周正愣了。他这两天都没去过府城,石太医那里也没派人来说过状况,石幼恒又被闻思绮给气跑了。他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反倒是周遭的食客们先反应了过来。本来今天悦客来生意好,大堂里就坐了个满满当当,现如今他们都扭过过来,看向周正这里。见周正一脸尴尬,小姑娘一脸泪水,大老爷们儿们就看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 “周正,你这样始乱终弃是不对的!” “虽然你长得帅,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啊!” 周正环视周围,发现整个大堂里,似乎连一个支持他的都没有。周遭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像极了正在高喊“吃俺老孙一棒”的六小龄童。 当真是千夫所指…… 不得不说,金水镇上的人们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妒忌的可能性。毕竟周正到金水镇才不到三个月,身边的漂亮姑娘跟走马灯似的变换着。她们之中,无论是韩少清还是李凤凰,都是一等一的人材。就连小丫环蕊儿,也出落得花儿一样。 以至于金水镇上的某个书生,在又一次的失恋以后,留下了他生平唯一一句名言――莫道泡妞易,我辈如登天,莫道泡妞难,周正如拾芥。 后来被苗阜闹了闹,韩少清是不理周正了。李凤凰也去府城接管生意,没时间找他了……大家以为周正的桃花运终于要完结了。结果周正才“单身”了没多久,这又来了一个年龄未满,明显还没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年纪小归小,模样却俊得很,唇红齿白,五官秀丽,眼看又是一根祸国殃民的苗子,一朵阆苑天宫的仙葩。 这让人怎么不妒忌? 泪人儿一般的闻思绮就在众人面前,叫周正是百口莫辩。闻思绮倒是乐在其中,她记恨着周正,恨周正前世夺了她的命去,更恨周正那句“一堆死肉”。如今她仗着自己年龄小,容易获取旁人同情心的优势,哪里还能放过周正?非把他弄得灰头土脸不可。 她见围观群众似乎很吃她这一套,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如怨如慕的,听得人心里头发酸。于是周正的情况就更糟了……再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好在范老板听着声响,从后厨钻了出来,给周正解了围。 “诸位,吃好喝好啊,吃好喝好。这都是个误会,是个误会。”范老板的面子值钱啊,他满面堆笑地朝着四方客人拱了拱手,便没人起哄了。然后他让周正把菜放下,带着闻思绮往包间去了。 “闻姑娘,你到底要怎么样?”范老板将酒家里的事暂时托给了伙计,亲自跑到了楼上包间里。见闻思绮和周正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便颇为无奈地开口问道。 ps:谢谢代号泽塔同志的打赏。 ps:果然我昨天晚上没更…… ps:绮mm闹也闹过了,下一章再聊聊废话,就要带周正走了。有人能猜到我接下来情节走势的吗? 第五十章 命做线直钩钓苍龙(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我什么都不要啊,我就要我相公跟我走。”闻思绮雪白的小瓜子脸上写满了坚定,猫儿般圆溜溜、亮晶晶的眸子,都定在周正的脸上,挪都不肯挪一下。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你走在路上,忽然之间有一个还在上六年级的小萝莉,跑到你的面前,对着你说:“大哥哥/叔叔,我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哪怕她很漂亮,你是不是还是无法接受? 算了,我知道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说:“好呀……” 但周正不是这种人! 他在感情上一向反应慢,而且很传统。他真没把年方十二的闻思绮当个女人来看,偏偏他眼里的这个小屁孩,现在却满目柔情地凝望着他……他心里不禁发起毛来。 没奈何的,周正翻了个白眼,长呼一口气,对着闻思绮说道:“闻姑娘,该说的道理我都说过了……” “你这负心汉是不想认了?”闻思绮忽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猫爪般的小手指着,几乎都要戳到周正的脸。 周正撇着嘴,脑袋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这一记“一阳指”。他正要再解释,却不料话没脱口,便被闻思绮给顶了回去。 闻思绮瞪着周正,眼眶里满是泪水,稚嫩的童音此刻掷地有声,一句话便让周正再也无法反驳:“便有那么多都是误会,都是事急从权,都是你为了救我……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答应了我,只要我不死,便要三媒六聘地娶我,你是不是叫过我一声娘子?你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你是一定要逼死我吗?” “……”周正不说话了,范老板也不好说话了。闻思绮这一段话,是周正亲口说的,也是范老板亲耳听见的。 见周正耷拉着脑袋,一副斗败了的公鸡模样,闻思绮又眯着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家相公是个言而有信的伟男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笑:“还是这么蠢。” 闻思绮这一次来,挑好了时间地点,定好了计策,就没考虑过自己失败的可能性。她唯一的劣势是,由于之前走火入魔,郭长老将她禁足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她将伤养好,她才重获自由。 而在这段时间里,周正的心已经被韩少清和李凤凰占据了。这是闻思绮这个重生人士所面临的唯一的麻烦,不过对此她也并不是很在意。 周正曾经是妖魔联盟最大的麻烦之一,针对周正武技、性格等各方面的分析,可以说是全无死角。在一定的层面上,闻思绮比周正还要了解他自己,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性格中最软弱的部分。 比如心地善良,比如一诺千金…… 就目前来看,闻思绮的算盘打得很响,而且很有效。 或许有人会说,得到了周正的人,得不到周正的心,有什么用?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得到了周正的人,那以后闻思绮大可逼着周正负责任,这一点都不难。 “当初你强要了我的身子,现在你要看着我死吗?”不用想了,周正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至于怎么让周正“强要”了她的身子,可以用药,可以用幻术,甚至可以制造某些意外。妖魔联盟对周正的研究很深入,哪些药对周正有效,哪些药无效,哪些法术有效,哪些法术无效……闻思绮都一清二楚。 就像是两个人在打游戏,周正两眼一抹黑,而闻思绮是个开图的。 闻思绮的思路很明确,只要她能得到周正的人,她就可以利用周正来对付包括踆燹在内的,所有邪道高手。 因为周正本身性格的缘故,以闻思绮“自身安危”为由头,要他出手对付邪派人士,不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毕竟每个邪派人士手里总有些不好见光的事迹,而这本身就是周正所最厌恶的。 至于正道方面……没错,要正直的周正,去出手对付同样有良好名声的人,那是很难的。 但这难不倒闻思绮,她有的是办法来制造一些“误会”。她甚至可以牺牲一些手下,让他们先和周正发展友谊,然后再让他们惨死在她需要打击的正道人士手里。只要让周正不再相信正道方面的人,那就谈不上心理压力了。 当然,要是能有一个孩子,那就更好了。闻思绮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很确信,要是有一个孩子,那周正就再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只是以目前她身体发育的状况来看,这似乎还有些遥远。 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只要能把周正带走,把他隔绝于那些“真正爱他”的人之外。周正软弱善良、几乎不会怀疑人的性格,会让他像一头被蒙了眼的驴子一样,被闻思绮套在她的磨盘上……转呀转,转呀转,碾碎一切闻思绮想要碾碎的东西。 到最后,如果哪一天闻思绮不需要他了……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上屋抽梯,这么多的中国成语,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所以闻思绮说得很简单,也很直接,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周正跟她走。至于借口,也很简单。 “我家里世代习武,在我们当地也颇有些名望。我这回是被我爹逼着练武给逼烦了,才逃出来玩儿的。结果不小心被蛇咬了,还找了个相公。”闻思绮撒起谎来并不脸红,说得真真的,仿佛都是心里话。她说到“相公”二字时,还偷偷地拿眼瞧周正,仿佛真是娇羞少女:“我毕竟年纪还小,婚姻大事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想带相公回家,给我爹娘看看。” 闻思绮这话一出口,周正和范老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周正正要说话,却被范老板用眼神制止了。 然后范老板轻咳了两声,笑着向闻思绮问道:“那么闻姑娘,要是你父母不同意你嫁给周小郎君你?” 闻思绮假作为难,她歪着脑袋想了好久,圆溜溜的大眼睛也转了好几回,最后有些丧气地说道:“我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敢违抗父母之命,若是我爹娘不肯……那我也只能听我爹娘的。” 闻思绮说话时装得可怜,范老板和周正是听得心中大喜。方才周正还不愿意跟闻思绮走的,现在他却是恨不得立刻就走。 你一个毛脚女婿上门,没钱没车没存款,连个帮衬的家里人都没有,职业是酒家小二,每个月收入不足三两银子。长相还行,但是年纪又大自家女儿一截,而闻思绮家里又是当地有名望的人家……她爹妈怎么可能答应嘛! 照周正和范老板的想法,闻思绮的爹娘,不把周正立刻乱棍打出就算不错了,哪里会认他这个女婿?去去去,赶紧去,赶紧被赶回来,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不是?这就是现在他二人的心思。 然而要是周正真的跟着闻思绮走了,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思绮可没准备把周正带回家见爹娘,她娘早就死了,她爹也死了大半了。闻思绮要的就是把周正带走,然后带着他到处乱逛。在她看来,能发展些感情最好,要是发展不出感情,最后制造一些意外也未尝不可。 但周正和范老板不知道呀,因此闻思绮把戏演到这儿,他二人已经上了当。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周小郎君,我看你也不要推脱了,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责任来,把闻姑娘护送回家可好?”范老板朝着周正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正虽呆不傻,连忙点头道:“恩,是啊!” “我就知道我家相公最好了~”闻思绮见二人上当,甜甜一笑,便扑到了周正身上:“那我们快些动身吧。” “好好好!” 这一刻,三人都觉得自己智商高于天际,然而后来的故事证明,压根儿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三人都以为自己得了计,在那里说着立马要走之类的话时,一个一直隐在门外的小小身影推开门,进到了包间内。 三人循着开门声,向门口张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只有七八岁,却大人派头十足,满脸不耐烦表情的漂亮姑娘,正斜着眼朝他们看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范老板的掌上明珠心头肉,范蔓儿。 “蔓儿,你怎么进来了?”范老板正要开口训斥她,告诉她小孩子不要乱跑,却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女儿古灵精怪的,自己根本弹压不住。 范蔓儿不像一般孩子那样胆怯,她拧着腰肢,大大方方地进了包间。进到包间里头,她斜着眼瞟了瞟三人,用着成年人的口气、小孩子的口音,周全地说道:“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周家哥哥在镇上虽无血亲,但与我家颇为亲近,我也一直把他当自家哥哥看。其余的像是韩家的两位当家,李家的凤凰姐姐,府城里头的石太医,也都是照应过周家哥哥的。周家哥哥这一走,一路不知要消磨多少时光,若是被闻姐姐家给看上来了,回不回来都是两说……因此我想这事儿并不能急,不可说走就走。总要将周家哥哥的熟人都叫上,吃顿饯行的饭菜,表表我们的心意。” “有理。”范老板这人喜欢热闹,喜欢与人结交。如今他一听自家女儿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居然这么切合情理,不禁老怀大慰,脱口而出便应了下来:“这酒菜便由我来承担,管叫二位带着愉悦的心情上路。不知周小郎君意下如何?” 在他目前所认识的人里,周正最感激的,最佩服的,就是范老板。他二人一样的老好人性格,他又承了范老板许多恩情,因此范老板一开口,周正甚至都没有思考,便答道:“全凭老板吩咐。” 他二人跟唱戏似的应和过了,这时才想到旁边还有个闻思绮没发表意见。周正便轻声问道:“闻姑娘,不知道你怎么看?” 闻思绮自然是不愿节外生枝的,但她见周正从心里想吃这顿饭,又觉得自己已经得了承诺,没必要逼得他太紧。因此她虽有些不愿意,但还是装出温驯娇憨的模样,答道:“相公说什么便是什么,还有,相公要记得,得管我叫娘子。” “哦……哦……”周正口上应了,心里还是无法接受。他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实在是喊不出“娘子”这两个字来。 闻思绮假惺惺地演着戏,而在一旁,范蔓儿正冷冷地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看穿。闻思绮感受到脑后的目光,回过头来,也向范蔓儿看去。 两人的目光那么一交汇……不知怎么的,二人心里都浮起了一句话来:“这人可疑得很!” ps:感谢代号塔泽和九天炎羽两位兄弟的打赏。 ps:大家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存稿,纯粹是现码现传,其实挺累的。又因为我上周末,过分地执迷于英超……码字加上半夜三更看球,弄得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因此这两天的更新时间,并不像之前的那么稳定,答应的补更也没补上,在这里我就这个问题向大家说声抱歉。 ps:永远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五十一章 血为媒片语定归期(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蔓儿搅和了闻思绮的算计后,也不多说,自顾自地走了,留着范老板在那里道歉:“小女性子乖张,向来这样,希望闻姑娘不要见怪。” 闻思绮点点头,说道:“没什么,我看小姑娘怪可爱的。”心里则想着:“一个七八岁的丫头,能对我有什么威胁,想来是我过于紧张了。”却忘了在旁人眼里,她也不过是十二岁而已。 再说范蔓儿,她离了包间后,径直出了悦客来,一个人往李府去了。虽然现在李凤凰不在了,但李府在方莲的照看下,与李凤凰在时也没什么变化,府里的女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此番范蔓儿去,便是去找方莲的,她要方莲帮她带个话。 “你就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是我说的,如果她明日晚间不回来,恐怕这一世都再见不到周正了。” 范蔓儿在这里给李凤凰的人传话,周正则陪着闻思绮逛起街来。他当初被捞起来时,身上赤条条的,莫说是两袖清风,根本是连个袖子都没有。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悦客来呆着,也没给自己添置过衣物,除了两身伙计的工作服,就只有那身韩家送的锦袍能穿。 对于出远门而言,这显然是不够。 本来范老板还想着给周正和闻思绮补贴补贴,让他二人多置办几身体面衣物的。不过在闻思绮从怀里摸出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以后,范老板就扭过头去,微笑着,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开玩笑,闻思绮身为魔教圣女,她缺钱? 接着,二人就这么逛起街来。闻思绮已经盘算过了,明日晚间是饯行宴,那出发便得放在后天的清晨。因此她也没有找裁缝量体裁衣,而是带着周正买了一些成品衣裳。 但因为周正身量特别高大,大部分店里没有他的成衣尺码。等到一家家店摸索下来,衣裳是买好了,但天也已经黑了。 然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出现了…… “闻姑娘,周小郎君,今晚你们怎么睡啊?”等二人吃过晚饭,范老板特意问起了这个问题。 “我还是和阿道睡吧,闻姑娘的话……”周正当然不想和闻思绮睡,立刻抢答道。 他这回肯陪着闻思绮回家见父母,打的便是甩包袱的主意,又怎么会陪闻思绮睡——他可不想越陷越深。 而周正不愿意要的局面,正是闻思绮想要的结果。此刻她见周正这么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撒起泼来:“范叔叔,不是我要生事。只是我娘说了,男人坏,就坏在没良心。没占你身子的时候,说你样样好,占过你身子了,便又要嫌弃你。”话说到一半,转过话头,指着周正娇叱道:“你说,你是不是吃干抹净了就要跑?” “我没有……”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跟你睡一个房间,就要看着你!” 范老板试着劝解了,他希望让闻思绮相信,他二人毕竟没有拜过天地,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但是闻思绮不管,她仗着现在年纪小,你要讲道理,她就撒泼。 周正和范老板都是老实人,见到这种十二岁的小姑娘没脸没皮地撒泼,能奈她何?总不能给她俩耳光让她滚吧? 最后被闻思绮磨得没办法了,周正只能低头认栽,向范老板又要了一床被褥,打定了主意睡地板。 闻思绮对此也很满意,至于周正睡不睡地板,她暂时倒不在意。只要周正接受了和她睡一个房间这个事实,那以后做事就方便多了。而且有些事情越早越好,不可再拖。 “你过来。”闻思绮坐在床上,看到周正抱着被褥进了房间,便向他打招呼。 “干嘛?”周正听到闻思绮的声音,便是一个激灵。他现在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闻思绮一开口,自己就要倒霉。 “你过来嘛!”闻思绮见周正一脸戒备,又装起天真无邪来:“人家就想看看你。” “真的?”周正还是有些不信。 “你一个大男人家,难道怕我强占你身子?”闻思绮上辈子和周正不知纠缠了几回,打生打死的,二人的仇怨深着呢。 那时的周正不苟言笑、威风凛凛,苦剑出手,便有妖魔殒命。整个妖魔联盟里,不说旁人,就说闻思绮她自己,听到周正二字时,便难免犯怵。可此刻的周正却只是一个天真呆傻的少年郎,每每想到二人的梁子,闻思绮便忍不住要出言糗他。 周正叹了口气,心想:“这闻姑娘古灵精怪的,若是不从她,不知道又要闹些什么。”没辙,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乖乖走上前去,到了她的面前。 闻思绮见周正服软,笑眯眯地说道:“宝贝儿真乖。”说着便伸出手去,捉住了周正的双手。她有一件要紧事,须得仔细确认。 “你闭上眼,尽量放松身心。”闻思绮说完话便先闭上了眼,同时收敛心神,将自己的真气通过双手,传入了周正体内。 据说上古时代的修士都有通天彻地之能,但这与现在的武者没有什么关系。曾经的天仙金仙圣人之类的等级划分,对现在的武者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人间界的修行者,再也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了。 按照现在的修行体系,武者等级被简单的划分为后天、先天、真武,以及已经许多年无人触及的武者最高境界——自在大圆满。 而其中大部分的武者,终身都无法进入先天境界。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力量体系很扯,大部分人都是后天武者,那为什么却连个细致的划分都没有? 原因是这样的—— 从先天开始,每个力量境界都有其标志性的一步,一个武者身上体现出了一个境界的标志性能力,那就说明他进入了这个境界。 比如说先天,一个武者一旦打通任督二脉,真气自行运转,功法自行修炼。到了这样的状态,大家就会恭喜这个武者进入了先天境界。 由于体内的真气循环已经完全自动化,循环的路线也已经完全打通。因此在对战时,先天境高手与尚未进入先天时的自己相比,持久力和爆发力都上了一个新台阶。 接着是真武,真武境界最大的特点就是真气进一步被凝练。原本只能在体内流转,或者通过物理接触来传递的真气,变得可以隔空释放,而且收放自如。 这就是真武的标志。 这种特质也使得真武境强者可以以气驭物,可以御气飞行。从一定角度来看,真武,其实与其名称正相反。到达了真武境界的高手,或许已经不适合再被称为武者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与其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是“仙”。他们有长达几百年的寿元,可以飞行,还可以借用天地之力。 每一个真武强者,在他们还是先天境界时,就会不断地觉醒“神通”。这些神通,来自他们的灵魂本源,无法传授,也无法习得。真武强者们通过神通,来释放天地之威,可以轻松地碾压真武境界以下的武者。 就说周正吧,他在前世是枕流书社的弟子。他学习的心法与其余的师兄弟并无不同,但整个枕流书社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真武境界,连他师父都还差得远。 周正的师父也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但终其一生,也只领悟了一个“神通”,而且没能进入真武境。 那么问题来了,周正有几个神通?九个!他的九大神通集中在了风和雷两大属性上,包含了身法到大范围杀伤性手段在内的几乎所有神通种类。 周正的一生之敌踆燹,更是因为其上古妖皇血脉的特殊性,和其后来的特殊际遇,有高达二十七种神通。而且他的二十七种神通,属性横跨火焰、冰霜、剧毒三大领域,令人防不胜防。 或许这样说有些空泛,大家并不是很好理解。但我们可以通过举例子的方式,很轻松地来解释这种情况。 就像是玩英雄联盟,或者玩刀塔。 普通的武者只有三个小技能qwe,周正的师父很强,所以老天爷送了他一个大招,让他凑齐了qwer。 然而周正有九个大,踆燹有二十七个……当一个武者对天地规则有了深层的理解,他们自然就会领悟相应的神通。 天才们用事实证明,老天爷其实是不公平的,他就是对某些人有所偏爱,而且表现得相当直接。 说完了这些,让我们再回头看后天境界分类的问题。 先天和真武,都有其特有的标志,然而后天境界的武者无法按照这种规则进行分类的。 而后天境界的武者,他们与“道”、“自然规则”、“本源力量”之类的东西离得太远。因此在他们的身上,总是很清晰地显示出他们所修习的功法的特性。 譬如练金钟罩之类外功的,他就是比一般武者要耐打,要持久。但他的这种持久是其功法的特性,不是什么境界。 又或者是练习快剑的,他的功法特质就是快。但这也不是境界,这就是他功法的特质。 追求一种特质,放弃另一种特质,这是极端,不是天道。 修行的终极目标,就是至快至强。所有功法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都会回到至快至强这条路上来。不是单独的快,也不是单独的强,而是“至快至强”、“既快且强”。 问怎么至快?同一个人奔跑,逆风绝不是最快,顺风才是最快。 问怎么至强?同一个人挥砍,从下向上绝不是最强,自上而下才是最强。 当一个武者与天地合二为一时,他才是至快至强的。因为天地之间的力量为他所用,而他的对手则站在天地规则的对立面。 一个武者从零开始修行,从后天修行到真武,就是这样一个追求至快至强的过程。同时也是他的武学从有招到无招,逐渐回归天地间共性的过程。 后天武者身上只有功法的特质,没有天道之力共性的展现,所以无法分类。 总不能说张三跑得比李四快,那张三就是更高一个级别的武者。也不能说李四比张三更耐打,李四就是更高一个级别的武者。 至于自在大圆满,由于曾经到达这个境界的先辈们都只是笑着离去,因此人间界并无对自在大圆满境界的翔实分析。 说了这么许多,让我们把目光挪回到周正身上。 此刻闻思绮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向周正体内传去,并引导它们运行在特定的经脉之中。 而从周正的角度来看,他按照闻思绮的要求闭上了眼,只觉得从二人手掌相交处,传来一股凉意。后来这股凉意竟还像是小蛇一样,在他的体内游动了起来。 按说此时是早春,农历二月末,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现在又是晚上,普通人晚上不盖两条被子都冷得睡不着。要是这种情况下体内再生什么凉意,那非冷得直打哆嗦不可。可周正感受着这股子凉意,却觉得相当舒服,甚至连原本烦躁的心情,都平复了许多。 原来这世间自有阴阳调和的道理,即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周正体内气血霸道至极,正是天地间至刚至阳的所在。可也正是这至刚至阳的力量,却曾反冲周正心脉,要了他半条命去。他体内的许多经脉,也在那一次的气血反冲中,留下了暗伤。 而闻思绮体质特异,是玄阴姹女身,她的真气自然附有了一股至阴至柔的力量。这股至阴至柔的力量,在周正体内游动时,无声无息间拔去了周正血脉中残存的阳毒,为他治好了暗伤。更因为阴阳调和,使得周正感受到了穿越以来难得的平静。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闻思绮撤回了手,周正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你刚才做了什么?”周正问道。 “记得要叫娘子。”闻思绮探查过了一番,心情大好,先说了一句俏皮话,然后才好好回答道:“我说过的,我家是武林世家。方才我便将真气传入了你的体内,查探了一番你的身体,看你适不适合习武。若是你不适合习武,我爹娘肯定不会要你的。” “娘……结果怎么样?”周正试着让自己违心一次,但他还是做不到,最后只得殷切地看着闻思绮,希望她说一句“很好”。 周正不想娶闻思绮,这是肯定的。但绝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力量不感兴趣。尤其是看着武侠长大的中国男儿,谁没有做过大侠梦?哪个人没幻想过飞檐走壁、开碑断石? 闻思绮探过周正的身体,见他体内气血饱满,经脉通畅,自有一口先天真气不住循环,正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见到这种情况,闻思绮便知道自己是找对了人,因此她本来挺高兴的。 可是周正的态度变化得太明显了,对着她时便无精打采,一听说武功便专心致志……这让闻思绮又想起了那句“一堆烂肉”。而她这么一想,心里就不痛快了,便装出凶悍的样子,吓唬周正道:“你呀,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别说练武了,就是跳舞恐怕都不行啊!” “啊?”周正听到这个答案,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被女色掏空身体,只是在穿越后,他的容貌变得秀美了许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周正只当那时,自己的身体便坏了,这才变得秀气,因此倒没怀疑闻思绮骗他。 见周正一脸的颓丧,闻思绮便开心了,本想就此把真相告诉他的。但闻思绮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谎言似乎也无伤大雅,并不妨碍自己的正事,便接着忽悠道:“没错,你的身子差劲得可以,真是万中无一的差!我闻思绮也是瞎了眼,这才挑了你!” “那你爹娘岂不是绝对无法接受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周正忽然想起一句话八个字,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能把这便宜娘子安安稳稳地送走,学不了武功也没什么。 然而闻思绮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你想都别想!”闻思绮哪里不知道周正在打什么算盘,她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你便这么瞧不上我么?”纵然她只是逢场作戏,不是真的喜欢周正,可她无论如何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有她的尊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男人忽视,被当成要甩掉的包袱,这让她忍无可忍了! “那倒也不是……你挺好的。”被闻思绮瞪着,周正很可耻地怂了,撒起谎来:“就是这样,我才觉得配不上你。” 闻思绮得了这个答案,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娇蛮地说道:“总算你还有点眼光。对了,方才我的真气在你体内运行的轨迹,你都记下了么?” 周正闻言,闭上眼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我记得。”那种被冰凉真元游过经脉的感觉实在特殊,让周正无法忘记。 “你盘腿坐下,双手摊平成掌,左手放在右手之上,让掌心相贴。”听周正说他还记得运功路线,闻思绮便开始指导他如何修行。 “可你不是说我不适合……” “不许说话!小心走火入魔!”这句话倒不是吓人,而是真的关心。修炼内功讲究的就是凝神静气,怎么能讲话呢? 闻思绮自己就因走火入魔修养了两个月,那还是在有郭长老在救援的情况。闻思绮知道自己的斤两,要是周正走火入魔,她可没能力救他回来。 周正看的武侠小说也不少,自然知道走火入魔的可怕。他被闻思绮这么一提醒,便不敢说话了,转而专心听讲了起来。 “你要知道,你的根骨奇差,本来是无法修行的。全靠我耗费了自己的功力,为你留下了一点真气的火种,这才让你有了修行的机会。这一桩事,是你欠我的。”闻思绮在撒谎,周正天生便有一口先天之气,自然可以进行修炼。 “又因为你的根骨太差,我想若是教你平常的功法,你是一辈子练不出头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将我家中的从不外传的绝学传授给你。这一桩事,也是你欠我的。”闻思绮又在撒谎,她传给周正的功法确实是顶尖的功法。但却不是她家的,甚至不是魔教的。 闻思绮传授给周正的功法,名为《无定诀》,是从前魔尊用魔教内的一部秘典,与无定乡之主交幽咽先生换来的。 据传幽咽先生原是佛家高僧,后来不知为何叛出山门。因缘巧合之下,他更成了鬼修与尸解仙势力“无定乡”的首领。 而据闻思绮所知,所谓的因缘巧合……其实就是《无定诀》。 幽咽先生原是佛门弟子,修持的乃是佛门上三品法中的《法华净浊品》。《法华净浊品》乃是佛门中至刚至阳的功法,以至刚至阳之力,灭退诸般邪祟,扫清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等减劫五浊。 在幽咽先生脱离佛门后,他对《法华净浊品》做了改动,将他看来过于宽厚仁慈的招数全都改了——改得不留余地,改得刚猛无双,讲究去则无回。而他把修改过后的功法,命名为《无定诀》,取的是“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之意。 “练这功法与人相斗,绝不可有生还的念头。当自己是无定河边骨,则百战百胜。”这是幽咽先生写在《无定诀》扉页上的话。 幽咽先生正是靠着至刚至阳的《无定诀》,才击败了当时鬼修界的第一高手,从而一统鬼修界,建立了无定乡。 闻思绮知道周正性子虽软,却嫉恶如仇,见不得半点不平事。因此便在魔教所有藏书中,挑选出了这本至刚至阳的《无定诀》来,传授给了他。 这是闻思绮所能想到的所有功法里,最适合周正的一本。不仅契合他嫉恶如仇,勇于牺牲的性格,也正好克制了前世中的踆燹。 当然,这些内情周正并不知道,他只听见闻思绮说他根骨很烂,还欠了她两个人情。 周正在听完那两段话后,心神彻底沉入了内力运转中,像婴儿酣睡一般,失去了知觉。 ps:感谢小老周、九天炎羽、代号塔泽、奔放的锤子、背影胡杉,还有我想有个能干的妹妹(德国骨科欢迎你)……等六位朋友的打赏。 ps:晚了半小时,断更了……不知道有没有在等更新的小伙伴,真是不好意思啊。 第五十二章 血为媒片语定归期(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待得周正苏醒,月已落,日已升,东方既白,居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我居然这么坐了一夜?”周正心下疑惑,却不知道这正是他天赋卓绝的证明。只有他这样自有一口先天真气在的人,才能长时间维持“定”的状态。 当然,这是周正不晓得的。他只当自己坐了一晚上,现在一动手脚,必然会是一阵酸麻。没料到他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觉得身上酸胀,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周正只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道,简直可以上山打虎,下海擒龙。他心道:“现在我也算是练过内功的人了,让我来看看,我能不能打出掌风。” 他满脑子都是黄日华的影子,正要耍几招王八拳,看看自己能不能也打条龙出来。却忽的听见一阵微弱的鼾声,周正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闻思绮蜷着四肢,正缩在床角酣睡。便忍住了练拳的冲动,唯恐惊扰了她。 “她睡着的样子,倒挺好看的。”周正不禁感叹道。 闻思绮天生丽质,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此际身量未足,容颜也未完全长开,但已显出了不凡的姿色。只是白璧蒙尘,便会黯淡无光,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 所谓相由心生,纵是五官再美,心思坏了,人身上的气质就自然而然的败了。像闻思绮终日里盘算,想着怎么达成自己的目的……虽说她该装纯真时仍装得很好,但总让周正觉得有点别扭。 也正是这种别扭,让周正对她一直亲近不起来。 可是此刻,周正再看闻思绮。见她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像猫儿似的用双手半掩着脑袋。瘦瘦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有节奏的微微颤动。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遮住了半截小巧的琼鼻,嘴角更是不堪的挂着香涎。这说起来似乎有些蠢,但周正却觉得此刻的她比平日里要可爱得多。 “让我帮她把被子盖上。” 原来闻思绮昨夜里打定了主意,要整夜守着周正,以防出什么意外。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力不足,功力也低,熬到了凌晨之后,一个瞌睡便栽倒了去。这一晚上睡下来,都没有盖被子。 周正想到了便去做,他轻手轻脚地凑到闻思绮面前,便要拉过被子为她盖上。没成想这时闻思绮却忽的一下睁开了眼,一个曲指成爪便扣住了他的咽喉。 “呃……呃……哦……”周正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眼珠子不禁向上翻起,嘴巴也张成了o型,活像一只怪叫鸡。 他犹记得当年高考前,校长给他们做演讲,让他们要勇敢向前,扼住命运的咽喉,做生命的主人……当时的周正还太年轻,听得那是一个热血沸腾。 现在时过境迁,他的咽喉被人扼着,他才明白了――命运太可怜了! 总算闻思绮在扼死周正前清醒了过来,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立刻松开了手,抱歉道:“你没事吧……我方才发了个噩梦,又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时间没分清梦与现实,这才出的手。”闻思绮的这次道歉是真诚的,难得的真诚。 在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以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夜里,她都会被拖进无穷无尽的梦魇。那些曾经的,或者说还没有发生的悲剧,一幕一幕的复现在她面前。她的每一道伤口,都会被这些梦魇狠狠地揭开,揭得鲜血淋漓,然后再撒上一大把盐。 为此,她甚至戒掉了和妹妹一起睡的习惯。她深怕自己一个恍惚,便伤害到最亲的人。 周正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我是快被你吓死了。” “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闻思绮刚从噩梦中挣脱,心神俱疲,少见的没有耍赖,也没有撒泼。反而凑到周正面前,昂起头,摆出了任他打骂的样子。 或许是经历过梦魇,才更意识到讨好周正的必要,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体会一番疼痛,好找到一些真实感。闻思绮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她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周正的报复。 周正见她甘愿受罚,也不废话,右手高高扬起,便是一个反手巴掌甩了过去。那带动的掌风,甚至吹动了闻思绮的头发。 闻思绮见周正这一巴掌来得凶,便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准备硬挨这一下。 没成想这掌风是吹过了,巴掌却迟迟没下来。闻思绮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巴掌,便又张开了眼,却见周正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 “你吓了我一回,我也吓你一回,我们这就两清了。”闻思绮难得愿意挨打,周正却不依旧不愿意打人。 “你为什么不打我,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就不恨我吗?”闻思绮愣在那里,神色诡异。她不知道周正是发的哪门子的癫……几乎要命的“惊吓”,和毫发无伤的“惊吓”能一样吗? 没成想周正只是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这种意外事件,说恨不恨的有点太夸张了。而且我这个人一直就有这种毛病,实在是学不会凶神恶煞,更学不会打女人。” “放屁,你打的!”听着周正的话,闻思绮本来有些被感动了,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不打女人”,闻思绮便恼火了起来。 上辈子她就是被周正给刺死的,现在却还得站在这里看周正装十三,说什么“不打女人”,这叫她怎么不恼火? 于是好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了,闻思绮一下又回到了她的“日常状态”,对着周正讥讽道:“穿着衣服像只小公鸡,脱了衣服像只白斩鸡,浑身上下拢共切不出几斤肉。就你这小身板小白脸,靠着女人吃软饭还差不多,想打女人你也不见得打得过。” “我身板哪里差了,我力道大着呢!”面对闻思绮的无耻抹黑……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周正脾气再好,也架不住闻思绮这么糗他。这回被骂得狠了,他也还起嘴来:“你把我说的这么差,那你怎么还会看上我。你是伊利丹还是盲僧,你瞎啊?” 然而很可惜,双方嘴炮的经验完全就不在一个等级。 “哼,什么叫本小姐看上了你?是你这条色狼看上了本小姐,把脑袋探到本小姐的裙子里乱翻乱看的,坏了本小姐的身子,你以为不是这样我会选你?我才十二岁……你这个流氓、色胚、变态、恋童癖!你连我这么小的姑娘都下得了手,你是不是人?”闻思绮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她白了周正一眼,讥讽道。 现在周正有一种感觉,自己救闻思绮的这个经过和结果,就像是冲进火场救人,结果发现自己抱出来的是一个着火的煤气罐。怎么处理都是麻烦自己。 “那你可以走啊,这事又没什么人知道!”这一回周正还真就硬气上了,他把话抛出来后,干脆背过身子,连看都不看闻思绮一眼。 周正说完了话,就在那里等闻思绮的还击。他一定以及肯定,这一句话是打不倒闻思绮的。没成想他等了好几个呼吸,闻思绮却什么话都没说。 这就出乎周正的意料了,他赶忙转过头来,看闻思绮在弄什么玄虚。他朝着闻思绮看去,只见闻思绮站在窗边,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父老乡亲、叔伯兄弟,我的命真的好苦啊……”闻思绮将窗子一推,朝向大街的方向便哭号了起来。 周正见闻思绮又耍起了无赖,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赔罪道:“闻姑娘,我错了,你就饶过我这只白斩**!” “不许叫闻姑娘,你叫娘子我就饶了你。” “娘……” “诶,乖孩子。” “……” ps:感谢小老周、九天炎羽和soroboruo等三位朋友的打赏。 ps:坦白地说,今天我打着游戏,看着英超……蹉跎了一天,快到凌晨了半个字没写。我本来打算是不更新了,赖过一章算数。但是一来怕自己断更断成习惯,最后太监;二来是看到22号凌晨两点的时候,小老周同学居然还打赏了我……最后我决定无论如何还是得更一章,为了所有的夜猫……最后再加一句,我写这一段的目的不是为了水字数,凑更新。我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希望大家能感受到,闻思绮的经历,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二是希望能让大家感受到,其实她原本也很可爱。 第五十三章 血为媒片语定归期(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楼上周正跟闻思绮还在闹着,楼下李凤凰正皱着眉头,和范老板不住攀谈。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闻姑娘来得有些诡异,只是当时的场面容不得我不信。如果说她要坑害周小郎君,那我实在也不知道周小郎君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赌。”范老板正色道。 李凤凰蹙着秀气的眉头,一张俏面阴沉沉的。她昨日下午收到了方莲传的两份消息,一份是范老板找她赴宴,说要给周正饯行;还有一份是范蔓儿要她早些回来,说否则就再难见到周正…… 她与范蔓儿相识已久,知道这个姑娘是娘胎里带了夙慧,与常人不同,不能把她的话当成无忌童言来听。 因此李凤凰得了这两份消息,不敢怠慢,抛下了生意,一早便回到了金水镇。到了金水镇,她就寻到范老板处,问起了这事中的因由。 而范老板的描述让她疑窦丛生,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这闻姑娘的表现,着实有些过了。可就像范老板所说的,周正身上也没什么好骗的,这闻姑娘又确实差点便命丧剑下……若是做戏,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我要见见这闻姑娘。”李凤凰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见过闻思绮的面再说。 她蹙着眉头想事情,正赶上周正从楼梯上下来,二人打了个照面,周正尴尬地朝她打了个招呼:“李姑娘……早啊……” 周正与李凤凰二人间,隐隐约约地互知心事。只是鉴于目前的现实情况,两人都没敢把压在心底的那句话说出来。 现在周正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娘子”,他见了李凤凰的面,心里有些愧疚,也有些无奈,总之是开不了口。 “我都听范叔叔说了,这事我不怪你。”周正还是那个周正,李凤凰也还是那个李凤凰。她很自然地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周正见李凤凰没恼他,长吐了一口气,稍显轻松了些。 只有范老板一个人,注意到了二人没注意到的问题,李凤凰竟说她不怪周正……无亲无故的,李凤凰凭什么怪周正,周正又凭什么要让李凤凰怪? 这显然是一个问题,但从两个人的反应来看,这对他们而言似乎又不算一个问题。 范老板挑了挑眉,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暗道:“这心已经长一块儿了,就看老天爷开不开恩。”念到此处,他不禁想起了李凤凰她爹……不禁摇头。 之后范老板引了李凤凰往包间落了座,周正则打了一盆热水,端上楼去给闻思绮洗脸。 好一会儿之后,闻思绮才姗姗而来。她小小的身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周正高高大大反倒很拘谨地走在后头,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好笑。 “李姐姐好。”闻思绮天真地笑着,甜甜地叫道。 她在来之前便打探过周正的情报,知道李凤凰与他关系匪浅。此番周正已答应要随她走一遭,她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因此对着李凤凰是格外的客气。 李凤凰秀眉一挑,凤目上下扫了扫,见来人面容秀丽、玲珑可爱,忍不住便剜了周正一眼。不过对着闻思绮,她倒是亲切的很,招呼道:“妹子真是个水做的人儿,且坐姐姐身边来。别理那些拈花惹草的男人,小心占了俗气。” “好。”闻思绮也不客气,便往李凤凰身边坐了。 周正则和范老板尴尬一笑,也落了座,不过是坐在范老板的身边。 “妹子是哪里人士?”李凤凰自不会忘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开口探问道。 “豫州府。”豫州府,换到现代就是河南那一块。 三人闻言俱是一愣:“什么,豫州府?”原来范老板和周正当初被闻思绮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便没问她家乡何处。昨日闻思绮治伤归来,又是一番闹,闹得二人又没记起这一茬。李凤凰这一问,倒问出了个大问题。 “妹子只是金钗之年,怎么一个人从豫州府,跑到了平江府来了?”豫州府到平江府,这可有七八百里路呢。寻常人家的小姑娘,哪里过得来? 闻思绮早编好了谎话:“我爹娘在家里总逼我习武,我被逼得烦了便逃了出来。听说江南景色独好,我便往平江府来了。” “这一路艰难,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出了家门我便换了行装,打扮成小乞丐模样,还在脸上抹了土,总之是混着混着就混来了。” 李凤凰不住地问着闻思绮问题,闻思绮则编着一个个的谎言。听到最后,李凤凰把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闻思绮微笑,心道:“这闻姑娘说的话,虽然每一句都不无道理,但也都极为勉强。放在一起看,就更是经不起推敲……这其中恐怕有问题。” 想到此处,李凤凰便站起身来,招呼周正与她一块儿出去说话:“周公子,你可记得我上次托你的事?” “什么?”周正没反应过来,闻思绮却反应了过来。她朝着周李二人瞧了瞧,脸上堆着笑,眸子里却老神在在,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出来谈。”李凤凰注意到了闻思绮的神态,心里就又虚了几分――那可不是十一二岁的姑娘家该有的眼神。 周正遵从李凤凰的吩咐,到了屋外。李凤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对他说道:“你听我一句劝,这一回你绝不可跟着她走。” “我倒是也想,可是如果我不跟她一起走,她就又要拿剑抹脖子了,我能怎么办?”周正向李凤凰倒起苦水来:“你是不知道,我怀疑闻姑娘精神有问题。她有时候温柔可爱,有时候又……” 李凤凰白了周正一眼,抢过话头,没好气地数落道:“她抹脖子,她精神有问题关你什么事,她的表现激起我们周大圣人的保护欲了?”周大圣人,这是李凤凰嘲讽周正是滥好人时的必用词汇。 “这事是福也好,是祸也罢,总之是因我而起……”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李凤凰被气笑了,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着:“我这都是为你好,我越看这闻姑娘,就越觉得她不简单。” “我已经答应她了,要随她走一遭的。” “我说话便这么不管用吗?” 周正摇摇头,叹道:“上一回她已是命悬一线,我总不能让她再自尽一次。” “如果你走,那我也自尽。”李凤凰见周正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便也耍起无赖。柳眉倒竖,凤目圆睁,直直地瞪着周正,一副气恼的模样。 没料到周正对她的心思已经熟了,他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不会的,你牵挂着你爹,牵挂着你弟弟,你不会伤害自己的。” 这一句话像是霹雳一样,听得李凤凰一个震颤,让她僵在当场,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抬起头看向周正,周正也抬着头看她。 许久之后,李凤凰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我该因你懂我而高兴,还是为你看穿了我而懊恼?” “我更希望你高兴。”周正说完这话,似乎觉得自己还没表述清楚,便又说道:“我是真的希望你高兴,可你也知道我这人有这种毛病……有时候管不住自己。” 听周正这么说,李凤凰便知道他是真的下了决定,无奈地点头道:“是啊,我当然知道你有这毛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这毛病呢?”话说出来,有些难过,也有些唏嘘。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再说话。忽然之间,李凤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身便朝悦客来外头走去。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能治你的人!” ps:感谢九天炎羽兄的打赏。 ps:果然我一到英超比赛日就阳痿,更都更不动……今晚至少再更5000字来向大家赔罪,并且保证主角今天一定会走出金水镇。做不到的话,我就去斗鱼开直播,直播生吞牛鞭。书友群438379583……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无聊的时候可以聊聊天。 ps:最后……虽然我吹了很多牛皮,然而签约还是过不了,难道真的要去晋了个江?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五十四章 血为媒片语定归期(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李凤凰口中能治周正的人是谁?其实各位心里也都有数。△¢, 她离开悦客来以后,来到一处大宅子前,这处大宅子是朱漆的大门、琉璃的瓦,好不气派。 下人上前叫过门子,朱红色大门上的小窗“卡”一下打开,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 “是李家小姐?”秦门房远远望了一眼,见有一顶鹅黄女轿,停在门外街边。这女轿旁的下人,又是清一色的女眷。莫说是金水镇,便是平江府里,这等样阵势的也只有一人。 “没错,正是我。”见秦门房开了小窗,李凤凰也不再隐藏什么,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聘聘婷婷,行到韩府大门前,与秦门房来了个面对面。 秦门房一见来人真是李凤凰,无奈地笑了笑,叹道:“我这门后头还有两个女人,为了周小子伤神,怎么劝也劝不住呢。没成想今日我这门前头,又来了一个。所谓何来呀,李小姐?” “我要见见韩……少清妹子。”这名字念在口中,是满嘴苦涩,是痛入心扉。李凤凰花了好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咬牙切齿,神情恐怖。 按说像秦门房这种老油条,见了有人在自家府前面露不善,自然是要大送特送闭门羹的。绝不会胡乱开门,给主家找麻烦。 尤其现在韩大韩二皆不在,府里只有一个韩少清韩娘子看着,按照道理就更不该开门了。以她二人的性子,若真的吵闹起来,李凤凰能把韩少清给吃了。 但秦门房不是别人,他无奈地看了看李凤凰,竟没再多说废话,而是“吱嘎”一声将门从中打开。 “这门我替你开了,里面景物陈设都没变。进不进去,你自己拿主意。”秦门房开了大门,便径自回自己的房门里去了,甚至都没有去瞧李凤凰一眼。 李凤凰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又或是撞了玻璃墙,竟在韩府门前,就这么站定不动了。 “都没变……”这三字似是紧箍咒,只念一回,却叫李凤凰叹息不止,几乎落泪。当年的她,便是在这一番景物里,被镜花水月迷了眼,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断送了大好人生。 如今,这景物陈设都没变……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此中有多少恨、多少愁,除她一颗芳心外,又有谁能体会? 今次故地重游,韩府的门开了,她要走进去,其实挺容易的。可她自己的心门却还关着,要走出来太难。 这一番纠结下,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步,她却始终迈不出去。 “为了他!”所幸李凤凰终究还是从旧日里走了出来,知道过去种种都是过眼云烟,眼前的他却实实在在。 人活着,怎么能为昨日活?人呀,等过好了今天,再盼着明天。只有这样,日子才有滋有味,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李凤凰是聪明的,看得穿。 “你们都在门口等着,我去去就来。”李凤凰吩咐过了手下人,便迈起步子,走进了这扇旧日的大门,走上了一条新的路。 秦门房从小屋里向外张了张,见李凤凰走路姿态十分轻盈,步履之中没有一丝迟疑,便知道她已跨过了心里的坎,不禁赞叹:“桥边红药苦情久,今日终知为谁开。”片刻后,他又沉吟道:“只是她肯进来,她却未必肯出去……孽债,都是孽债!” 秦门房正大摇其头,叹着气,他口中的两个“她”,却已不期而遇。 就像秦门房说的,这韩府的景物陈设都没变。李凤凰当年是此地的常客,这一番故地重游,没有不认识路的道理。她进了韩府,便径直往韩少清的闺房去了,在路上便遇到了出来透气的韩少清。 “许久不见了,韩……少清妹子。”在过去的六年里,李凤凰提起韩少清时,都是直呼其名。六年后头一回面对面的见了,一开口,差点没改过来。 这话说来颇有些冒犯的意思,一旁的蕊儿几乎都要跳起来了。但韩少清却并不在意,淡淡一笑,有些落寞地问道:“姐姐此番怎的来了?” 李凤凰这一番来,怕只怕韩少清不肯见她。现在二人见了面,韩少清没有闭门谢客的意思,她便没什么顾虑了。若说有顾虑,站在韩府门口,她已顾虑了个够。把昨日的、今日的,能顾虑的都顾虑了……她跨进了韩府的门,就是要为明天而活:“我心里住了个人,现在有人要把他带走。” “哦,那人是谁?”面对李凤凰的直接,韩少清却有意回避。 李凤凰笑着摇头道:“少清妹子,别装了,你知道。这春暖花开无限好,你我却挑了同一根寒枝,谁又要瞒着谁?” 这份爽快洒脱,是韩少清永远没有的。她面对着敞开了心扉的李凤凰,竟半晌没有话说,沉默了许久以后才悠悠开口:“他要走了?” “是啊,他就要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带走了。”李凤凰这话有些唏嘘。 把周正带走是她一直想做的。 可她说了许多,想了许多,只因为仍有牵挂,这心中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却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姑娘,用一通乱打乱杀的苦肉计给搅和了,这叫她如何不着恼,如何不唏嘘?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吧……”韩少清仍在笑,但其中的惨然意味,已不是那不由衷的笑容可以遮盖的了。李凤凰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她的寡妇身份,想起了那因苗阜而来的无妄之灾。 她心里的痛不比别人少,但她习惯忍着,不说出来。 没料想李凤凰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猛地抬起头来,惊呼了一声“什么”! “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耻辱……若那姑娘是个良善之辈,我也没脸和她争,我也没脸到你这里来!可她是吗?她不是!”随后,李凤凰便把她从韩老板处听来的,还有自己所见的种种都说与了韩少清听:“那姑娘十一二岁,却有双老狐狸似的眼珠子。说话做事,看似是一团乱,却次次件件都打在周正的命门上。我与她说过话,怎么看她便怎么不老实。周正跟她走,我一百个不放心。” “这话可当真?”听了李凤凰的话,韩少清心里有些犹豫。 真说起来,她也放心不下周正。就像木婉清因爱生恨,撇下了段誉,却终究还是要回来。惦记了便是惦记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李凤凰看了韩少清为难的表情,知道有戏,连忙往里又添了一把火,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我这回是来诓你的,便叫我口吐鲜血而死!” 她二人自幼相识,对彼此的语气、习惯都熟悉得很。对方字里行间有半句虚言,脸上神色有一丝不对,彼此都能感应得到。此外,韩少清还知道李凤凰性子高傲,一贯对赌咒之类的事嗤之以鼻,觉得过于俗气。这一回她肯赌咒,便绝无说谎的可能。 可纵然不用担心被骗,韩少清却还是有所顾虑。 “我……我去合适吗?”上一回破鞋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无论是她还是周正,都受了很大的压力。他二人的名声,也因这事而严重受损。 甚至有无聊的人士,从他二人这事上,编了个说书的小段子。这个段子在平江府的酒店里,至今仍偶有听闻。 这对韩少清而言,实在是一个过大的打击。哪怕到了两个月以后的今日,她还是不能放下……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周正。 如果说她是个孀居的寡妇,打定了主意在韩府里古卷青灯地过,这虚名于她倒真的没什么关系了。好听难听,她也没什么机会听得到,更不要提什么影响。 可周正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这雏鹰还未展翅,就和俏寡妇什么的联系在一起…… 这世上对女人有名声的要求,对男人其实也是有的,只是宽松些。可若是年纪轻轻便落了个好色无耻、风流浅薄的名头,那一个男人便是再有才能,也终究是矮人一头。 其实大家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纵然是在开放了许多的二十一世纪。若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和一个俏寡妇勾勾搭搭的,是不是影响极坏,是不是很容易招来旁人非议? 更何况这是在男女之防极严的大卫朝,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千几百年以前! 眼见韩少清已经动了心,可还是做不下决定,李凤凰春山微蹙,再次开口。可这回却不再是好言相劝,反倒是“口出恶言”。 李凤凰提起音调,摆出了自己泼辣的一面,说道:“韩少清,我恨你!我恨了你六年,恨了你家六年,恨得我锥心泣血,恨得我夜夜难眠……你当我进这门容易吗?” 韩少清默然不语,蕊儿想上前分辩,却被她给拦住了。 “我今天来你府上,是来争取我的幸福,来争取我的明天。哪怕要因此面对很多不堪的过去,我也不怕。我不怕这夜晚变得更深,因为我相信,明天的太阳远比今夜的星闪亮。只要能看到太阳升起,任一夜冷风吹遍,我都觉得值得。韩少清,我一直觉得你与那些蠢物不同,你不会叫我失望吧?” “可是……” “别可是了,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和周正的事,你以为瞒得过谁?你想守贞,早该去死。既然你活到了现在,那就想想怎么好好的活。别在人间过得孤苦伶仃像片浮萍,下到九泉在阎王面前翻起旧账,反倒欠了两个男人的情!” “你说什么!”蕊儿再也听不下去了,纵然是自己的小姐拦着,她仍是冲着李凤凰叫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家小姐清楚,或许你也清楚。这笔账最好在人间就还清,拖到九泉之下还的话,我看你难免还要赔半辈子惆怅做利息!我们都是女人,这笔账都会算,不划算的!” 说完这段话后,李凤凰没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站在了一旁。韩少清则闭着眼,沉默了许久。最后当她终于再睁开眼,幽幽一声叹:“你咬我怎么做?” ps:感谢九天炎羽和小老周两位朋友的打赏。 ps:本章三千四百字,今夜还有一更。接下来一周内,会把之前欠下的更新全部还完。 ps:本友群,一笑而过,438379583 第五十五章 血为媒片语定归期(五)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李凤凰一番言语,终将韩少清这块寒冰说动。∈♀,其中的艰难,好似道生法师讲得顽石点头。当她二人并着肩迈出韩府的大门,秦老头呵呵呵地笑着,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善,大善!”秦门房口中赞道,心里却也不禁想着:“周小子真是好命,只希望清儿这次能抓住机会,绝不可再错过了。” 之后,韩李二人各自上了轿子,往悦客来去。这些都是琐碎话,不值花费什么笔墨。诸位只消知道,她二人到悦客来之前,已定好了说话的由头和一些个应对。 就这么的,二人到了悦客来,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寻了范老板。 “咦,你们怎么……”范老板是知道当年事的。 当年李凤凰那事之后,韩李两家六年没再通过气,李凤凰和韩少清二人也有六年没来往了。今日陡然见得她二人又肩并肩站在一起,还是那梅花枝边红药开的景象,这一晃眼,范老板还当是回到了六年前。 总算范老板也是个精明人,没等二人开口便反应了过来,将二人带到一旁,轻声道:“是为闻姑娘来的?” 韩少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凤凰则接过话茬,问道:“范叔叔,不知那闻姑娘和呆子在哪里?” 范老板向上指了指,说道:“在楼上客房呢,闻姑娘说是要抓紧时间教周小郎君武功,免得到时候在她爹娘面前不好交待。” “恩,她教周正武功?” “是啊。周小郎君的身子你们是知道的,发起疯来,等闲一二十条大汉近不了身。可说来也怪,在闻姑娘面前,周小郎君却一点还手的办法也没有。”范老板显然见识过闻思绮的武功,说起这来便有些激动。 经由范老板这一提醒,韩少清、李凤凰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生了怀疑。原本她二人便讨论过,若说闻思绮接近周正是生了坏心,那她究竟有什么动机。可是一番探讨下来,都觉得周正并没有什么值得旁人觊觎的。 一开始韩少清还以为这会不会又是苗阜的奸计,只是后来被李凤凰给否定了。 可到了现在,韩李二人似乎找到了点线索。说起来,江湖事离金水镇的人们并不遥远,儒教在华东最大的分支机构枕流书社,便坐落在平江府。 金水镇的人们也因此常常会听到一些江湖故事,譬如某某杀了某某,某某又为某某报仇……总之江湖事是很乱的。 但在乱的另一边,也有江湖事的正面传闻。诸如某地的贫家子,因为天赋出众,被某大侠收为弟子,从此改变命运之类的。 周正的天赋算不算好,韩李二人都是女人家,又不懂武功,说不上来。但是他凭着一股子血气,就能吊打十几条壮汉,这资质无论如何总说不上差吧? 原本她二人觉得周正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那是站在了普通人的角度上,可现在她们站在武者的角度再一看,周正似乎就有被觊觎的价值了。 要知道也就是半个月前,枕流书社看中的一个苗子,被阴阳家出身的苗府尊给举荐去了碣石宫,就弄得满城风雨。枕流书社为此很是闹了一通,儒教在朝中的大佬也给苗府尊发了帖子,训斥他不守规矩。当然,阴阳家方面,也给了苗府尊足够的奖励。 按照这种标准来看的话,周正似乎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想见见周公子,不知道范叔叔你能否帮个忙?”韩少清对着范老板说。 “怎么个帮忙法?”范老板问道。 韩少清接着便把她和李凤凰定好的计划说给了范老板听,范老板虽然不喜欢计谋之类的东西,但看在李凤凰和韩少清的面子上,倒也没反对。 “那你们都各自准备吧。”范老板说着,便往楼上去了。 与此同时,李凤凰走了两步站到了楼梯口,韩少清则干脆躲进了后厨。 “咦,你是……”后厨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乍一看到有美人进来,都愣住了。 韩少清朝他们拱了拱手,又将秀气的食指竖在樱桃小嘴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美人有求,范老板手下这群小伙子自然不会不答应,便都没再说话。 只有阿道一个人在那里,和他身边的工友打赌道:“赌半个月工钱,这又是为正哥来的。” “切,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就问你赌不赌?” “赌啊,为什么不赌。我还就不信了,周正刚找了个娘子,这还有女人肯往他身上贴。” 这说话声音虽然小,但因为厨房的其余人都没怎么说话,竟也传到了韩少清的耳朵里。羞得她耳廓上、脸上,都一片通红,让她有了立刻就逃跑的念头。 不过总算这种尴尬没持续太久,韩少清从后厨里向外偷偷张望,见闻思绮被范老板诓了下来,又跟着李凤凰往外走了。韩少清便抓紧机会,一个闪身出了后厨,上了楼梯,往周正的房间去了。 后厨里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尤其是阿道和跟他打赌的那人,都冲到了大堂里,眼见着韩少清上了楼梯。阿道嘿嘿嘿地笑了三声,伸出右手,向上摊开,笑道:“承让承让啊,我早说了正哥是天上星宿下凡。” 话说周正正在房间里,揣摩着闻思绮教他的招式,房门却忽然打开了。他向门口一张望,不禁忘了动作和言语,呆立在了当场。 “你……怎么来了?”两个多月没见,今日在这种情况下重逢,让周正有些紧张,紧张得说不出来话来。 韩少清却早与李凤凰定好了计,因此虽然有些羞怯,但并不妨碍她做该做的。只见她朝周正望了一眼,幽幽地问道:“我听说你要随闻姑娘走?” “只是去她家看看罢了,去了就要回来的。”周正两个月没能见到韩少清,心里不知有多牵挂。此刻又能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他哪里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忙解释道。 “如果我不要你走,你还会走吗?”这是韩少清和李凤凰定好的第一个问题。 她二人想过,如果周正听了这个问题就肯留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她们深知周正的脾性,知道他十有**不肯答应,不过问总还是要问的。 果然,就像二人猜想得那样,周正自然不肯答应。他所说的,也正是先前对着李凤凰说的那番话。闻思绮与他虽没什么深厚感情,但一来闻思绮看着年纪小,勾起了周正的同情心,二来他实在是不愿闻思绮再自戕一次了。 见这第一句没取到效果,韩少清也不气馁,又问道:“那你和闻姑娘约过日子么,若闻姑娘要游山玩水,那你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吧?” “这倒真没有,不过我心里有数……”周正说着话,抬起头来,见韩少清正盯着他看,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周正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是很没有原则的。以闻思绮的手段,以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难保不是自己被闻思绮牵着鼻子走。 “你心里有什么数,李家姐姐和我说了,她让闻姑娘跟着商队一起走,闻姑娘不愿意。有没有这事?” “有的。” “按说跟着商队走,最是轻松省力。她一个小姑娘家,却反倒要自己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 “做人做得你这样傻,就不怕被人给卖了么?”这一句却不是韩少清早想好的,而是见了周正的面,这才有感而发的话。 韩少清这话是句玩笑话,周正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回答道:“一来,我不值什么钱,二来,我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见周正答得严肃,韩少清便也正色道:“这次我来寻你,是有求于你。” “什么事?” “最近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脾虚气弱的,叫石太医看过了,他说我还需要输血。” “那今晚……” “不,石太医说,我身子虚弱,短时间内是不能再输血了。要输血也得等到一个半月后。” “还有这种事?”周正心想石太医的输血知识还都是他教的呢,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教过什么身体虚弱不能输血? “恩,石太医给我开了方子,要我先调养上一个半月,然后再输血。他说这样输血的话,便不只是治标,还能治本的作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正对石太医的输血知识是有所怀疑的,但是对他的内科知识却毫无怀疑,对韩少清说话的真实性,那就更是没有怀疑的地方了! “所以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个半月以后一定要回到金水镇,你肯答应么?” “我肯是肯,就怕……” “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一个半月也够在平江府与豫州府之间走个来回了。退一步讲,便是有什么不够的,也顶多是相差个几天,绝不至于耽误了我的治疗。可若是闻姑娘有意耽误行程,甚至是胡走乱走……你也须得分得清,到了二十日的时候,便该回头,回金水镇来。你看这样可好?” “可是……” “可是什么,如果她一辈子在外头晃荡,你总不能也跟她一辈子吧?” 周正想了想,觉得韩少清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应道:“好,那一个半月后,我一定回来。” 得了周正的允诺,韩少清便要走了,临走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周正说道:“你心里从不藏事,我要你答应我,在你决定回金水镇前,绝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给闻姑娘知道。” “好!”这件事并没什么难度,周正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饯行的晚宴与平时吃饭能有什么差别?没什么差别的。 倒是晚宴开始前,韩大闹了一出笑话。原来他看到自家妹子不仅出席了周正的饯行宴,居然还和李凤凰坐一起,吃惊之下,没走上两步路就是一记平地摔。 这一夜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天亮后,便是一段新征程了。 ps:感谢小老周同志的打赏。 ps:这段时间受签约问题的困扰,码字的时候有些敷衍。接下来我总归还是端正态度,努力为大家写点像样的东西出来。总不能辜负诸位的厚爱,追看我这本慢热到一定境界的书,想来是有点难熬的。你们居然熬下来了,也是真爱。 ps:读者群,一笑而过,438379583 第五十六章 风雨一程人间道(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你以后能不能少管点闲事?”客房里,闻思绮一边给周正涂抹着伤药,一边埋怨着。 在经历了金水镇的一番表演后,闻思绮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周正带走了。她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像她的设想那样顺风顺水,可惜她错了。 离开了金水的周正,充分发挥了他爱管闲事的“优良传统”,雷锋附体!这才出了金水五天,周正都已经管了一马车的闲事。 “可当时那个老人家就那么躺在地上,我总不能不管吧?”周正的伤口火辣辣的,抹上了药膏就更是疼得不行,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纵然如此,他依旧没忘了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闻思绮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把伤药塞进了周正的手里,娇叱道:“好,你本事大,那你自己涂吧!你是哪根筋不对,他的死活关你什么事?你倒是想做好人,他是个好人吗?你送他去看大夫,给他抓药,他是怎么对你的?他非说是你撞的他,还拉了你去见官!” “说不定是那个老爷子被撞得头昏,实在记不得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撞了他。”周正因那老头遭了灾,却还在试图为他辩解。 闻思绮见周正仍不悔改,气得几乎要翻白眼:“他都躺在那里哎哟哎呦地**半天了,你刚扶他起来那会儿,他还感谢过你的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救他的人,而不是撞他的人?” “这可不一定……” “哼,不一定……赔银子爽不爽,杀威棒给不给劲儿?这都不一定,那你要怎么才算是一定?”周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把闻思绮给彻底激怒了。她现在可顾不得周正高不高兴,直接开启了嘲讽模式。 周正被训了一顿,居然少见的不服软,反而说起了闻思绮的不是:“你还说呢,我们做的是好事,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服软?本来我在跟县令讲道理,他都已经快被我说动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你居然承认是我们撞的人,你是怎么想的?” “那个县令是在讽刺你!你怎么分不清好赖话呢?我再不承认他就又要打你了!”闻思绮真是快被周正给气疯了,她现在忽然有些明白李凤凰的感受了――你在为周正考虑,你想让他好好的,可是他就是会主动往火坑里跳,要命的是你怎么劝他都不肯听! “是这样吗?”周正还是有点不信。 “你是猪吗?如果县令相信你,他为什么一上来就打了你二十棍?”闻思绮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小小的俏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浮现起了一抹嫣红。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给周正分析道:“他已经打过你二十棍了,就不可能再判你无罪。否则岂不是显得他昏聩无能,滥用刑罚?” 周正听了闻思绮的话,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般地叫道:“他怎么能这样?” “他为什么不能这样?”闻思绮被周正给气笑了。 “司法怎么能如此儿戏?”周正的脸上满是失落和不忿,正义的小伙伴发现这世界的不公正时,都会显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东西?”对于周正的反应,闻思绮是难以理解的。她只得耐着性子,又劝解道:“不过说来也不怪人家县令打你,他说的话也没错――如果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去扶他?” “我见义勇为不行吗?”周正瞪大了眼,他无法理解闻思绮的逻辑,就像闻思绮也无法理解他的。 闻思绮轻叹一声,不禁想起前世种种来:“若我前世能有这样的人护着,怎么也落不到那般田地。”想到此处,她倒也不生气了,反而温柔地摸了摸周正的脸,安慰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只有你一个人去除他人瓦上霜……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不是贼?” “可是……” “可是什么,就算是孔子,也难免悲歌唱获麟。问一句‘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难道你比麒麟厉害,比孔子厉害,能一个人改变这个昏昏尘世?” “我……”这个答案对周正而言,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周正从小,就被父母要求做一个好人,二十多年都没有变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上辈子容貌一般,也不大善于言辞,他的导师却会想着把侄女介绍给他――他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安心的人。那种祥和的气息,是从他内心发散出来的。 对于这样的周正而言,世道丑恶,独善其身……并不是很好接受。 周正连伤药都忘了涂,圆睁着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闻思绮见他若有所思,便也没有说话,只是任他去想。她知道一个人的心结,只有那个人自己能解的开。能打开心结,便是念头通达,打不开,就是原地踏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正也叹了口气,他望向闻思绮,问道:“那我以后就只管自己?”这话说来有些让人难受。 “你肯这样想便最好。”闻思绮点了点头,见他情绪低落,便岔开话题道:“这几天我教你的招式都练熟了吗?” “都练熟了,可有些招式很别扭,我根本发不上劲。” 闻思绮轻轻一笑:“别扭就对了,若是不别扭,说明你没练到家。这些招式与一门极为高深的内功相辅相成,现在你只学了招式,没学心法,自然会觉得别扭。现在我就把心法传给你,你两相印证一下,看能不能有些什么体会。” “好。” “那你且盘腿坐在我面前。” 周正在闻思绮面前坐定,又依照闻思绮的吩咐,与她手心相接。 “你闭上眼,尽量放松身心,什么也别想。”闻思绮说完话便先闭上了眼,同时收敛心神。她将自己的真气通过双手,传入了周正体内,并引导它们运行在特定的经脉之中。 从周正的角度来看,他只觉得从二人手掌相交处,传来一股凉意。后来这股凉意竟像小蛇一样,在他的体内游动了起来。 按说此时是早春,农历二月末,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现在又是晚上,普通人晚上不盖两条被子都冷得睡不着。要是这种情况下体内再生什么凉意,那非冷得直打哆嗦不可。可周正感受着这股子凉意,却觉得相当舒服,甚至连原本烦躁的心情,都平复了许多。 原来这世间自有阴阳调和的道理,即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周正体内气血霸道至极,正是天地间至刚至阳的所在。可也正是这至刚至阳的力量,却曾反冲周正心脉,要了他半条命去。他体内的经脉,也在那一次的气血反冲中,留下了暗伤。 而闻思绮体质特异,是玄阴姹女身,她的真气自然附有了一股至阴至柔的力量。这股至阴至柔的力量,在周正体内游动时,无声无息间拔去了周正血脉中残存的阳毒,为他治好了暗伤。更因为阴阳调和,使得周正感受到了穿越以来难得的平静。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闻思绮撤回了手,周正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刚才那是什么,我觉得好舒服。”周正现在只觉得气定神闲,与方才比起来,轻松得多了。 “那是我的真气。对了,方才我的真气在你体内运行的轨迹,你都记下了么?” 周正闻言,闭上眼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我记得。”那种被冰凉真元游过经脉的感觉实在特殊,让周正无法忘记。 “你盘腿坐下,双手摊平成掌,左手放在右手之上,让掌心相贴。”听周正说他还记得运功路线,闻思绮轻点琼首表示赞许,接着便开始指导他如何修行。 ps:感谢九天炎羽兄弟,晚些还有一更。 第五十七章 风雨一程人间道(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据说上古时代的修士都有通天彻地之能,但这与现在的武者没有什么关系。曾经的天仙金仙圣人之类的等级划分,对现在的武者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人间界的修行者,再也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了。 按照现在的修行体系,武者等级被简单的划分为后天、先天、真武,以及已经许多年无人触及的武者最高境界——自在大圆满。 而其中大部分的武者,终身都无法进入先天境界。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力量体系很扯,大部分人都是后天武者,那为什么却连个细致的划分都没有? 原因是这样的—— 从先天开始,每个力量境界都有其标志性的一步,一个武者身上体现出了一个境界的标志性能力,那就说明他进入了这个境界。 比如说先天,一个武者一旦打通任督二脉,真气自行运转,功法自行修炼。到了这样的状态,大家就会恭喜这个武者进入了先天境界。 由于体内的真气循环已经完全自动化,循环的路线也已经完全打通。因此在对战时,先天境高手与尚未进入先天时的自己相比,持久力和爆发力都上了一个新台阶。 接着是真武,真武境界最大的特点就是真气进一步被凝练。原本只能在体内流转,或者通过物理接触来传递的真气,变得可以隔空释放,而且收放自如。 这就是真武的标志。 这种特质也使得真武境强者可以以气驭物,可以御气飞行。从一定角度来看,真武,其实与其名称正相反。到达了真武境界的高手,或许已经不适合再被称为武者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与其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是“仙”。他们有长达几百年的寿元,可以飞行,还可以借用天地之力。 每一个真武强者,在他们还是先天境界时,就会不断地觉醒“神通”。这些神通,来自他们的灵魂本源,无法传授,也无法习得。真武强者们通过神通,来释放天地之威,可以轻松地碾压真武境界以下的武者。 就说周正吧,他在前世是枕流书社的弟子。他学习的心法与其余的师兄弟并无不同,但整个枕流书社只有他一个人进入了真武境界,连他师父都还差得远。 周正的师父也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但终其一生,也只领悟了一个“神通”,而且没能进入真武境。 那么问题来了,周正有几个神通?九个!他的九大神通集中在了风和雷两大属性上,包含了身法到大范围杀伤性手段在内的几乎所有神通种类。 周正的一生之敌踆燹,更是因为其上古妖皇血脉的特殊性,和其后来的特殊际遇,有高达二十七种神通。而且他的二十七种神通,属性横跨火焰、冰霜、剧毒三大领域,令人防不胜防。 或许这样说有些空泛,大家并不是很好理解。但我们可以通过举例子的方式,很轻松地来解释这种情况。 就像是玩英雄联盟,或者玩刀塔。 普通的武者只有三个小技能qwe,周正的师父很强,所以老天爷送了他一个大招,让他凑齐了qwer。 然而周正有九个大,踆燹有二十七个……当一个武者对天地规则有了深层的理解,他们自然就会领悟相应的神通。 天才们用事实证明,老天爷其实是不公平的,他就是对某些人有所偏爱,而且表现得相当直接。 说完了这些,让我们再回头看后天境界分类的问题。 先天和真武,都有其特有的标志,然而后天境界的武者无法按照这种规则进行分类的。 而后天境界的武者,他们与“道”、“自然规则”、“本源力量”之类的东西离得太远。因此在他们的身上,总是很清晰地显示出他们所修习的功法的特性。 譬如练金钟罩之类外功的,他就是比一般武者要耐打,要持久。但他的这种持久是其功法的特性,不是什么境界。 又或者是练习快剑的,他的功法特质就是快。但这也不是境界,这就是他功法的特质。 追求一种特质,放弃另一种特质,这是极端,不是天道。 修行的终极目标,就是至快至强。所有功法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都会回到至快至强这条路上来。不是单独的快,也不是单独的强,而是“至快至强”、“既快且强”。 问怎么至快?同一个人奔跑,逆风绝不是最快,顺风才是最快。 问怎么至强?同一个人挥砍,从下向上绝不是最强,自上而下才是最强。 当一个武者与天地合二为一时,他才是至快至强的。因为天地之间的力量为他所用,而他的对手则站在天地规则的对立面。 一个武者从零开始修行,从后天修行到真武,就是这样一个追求至快至强的过程。同时也是他的武学从有招到无招,逐渐回归天地间共性的过程。 后天武者身上只有功法的特质,没有天道之力共性的展现,所以无法分类。 总不能说张三跑得比李四快,那张三就是更高一个级别的武者。也不能说李四比张三更耐打,李四就是更高一个级别的武者。 至于自在大圆满,由于曾经到达这个境界的先辈们都只是笑着离去,因此人间界并无对自在大圆满境界的翔实分析。 说了这么许多,让我们把目光挪回到周正身上。 闻思绮传授给周正的功法,名为《无定诀》,是从前魔尊用魔教内的一部秘典,与无定乡之主交幽咽先生换来的。 据传幽咽先生原是佛家高僧,后来不知为何叛出山门。因缘巧合之下,他更成了鬼修与尸解仙势力“无定乡”的首领。 而据闻思绮所知,所谓的因缘巧合,其实就是《无定诀》。 幽咽先生原是佛门弟子,修持的乃是佛门上三品法中的《法华净浊品》。《法华净浊品》乃是佛门中至刚至阳的功法,旨在以至刚至阳之力,灭退诸般邪祟,扫清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等减劫五浊。 幽咽先生在脱离佛门后,对《法华净浊品》做了改动,将他看来过于宽厚仁慈的招数一律删改。但这并没有损伤《法华净浊品》至刚至阳的内涵,反而使其变得更加刚猛无双,堪称天下第一等的阳性法诀。 幽咽先生把修改过后的功法,命名为《无定诀》,取的是“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之意。 “练这功法与人相斗,绝不可有生还的念头。当自己是无定河边骨,则百战百胜。”这是幽咽先生写在《无定诀》扉页上的话。 幽咽先生正是靠着至刚至阳的《无定诀》,击败了鬼修界的诸多好手,从而一统鬼修界,建立了无定乡。说起来鬼修界的领袖,所修习的居然是阳性法诀,而且这法诀还脱胎于佛教典藏——真是一种讽刺。 不过闻思绮可不在乎这些。她知道周正性子虽软,却嫉恶如仇,见不得半点不平事。因此便在魔教所有藏书中,挑选出了这本至刚至阳的《无定诀》来,传授给了他。 这是闻思绮所能想到的所有功法里,最适合周正的一本。不仅契合他嫉恶如仇,勇于牺牲的性格,也正好克制了前世中的踆燹。 “只是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另有机缘……”闻思绮看着正闭目寻找气机的周正,心里不禁担心了起来。 她这一番确实是改变了历史,早早将未来的正道之光带在了自己身边。只是普通人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的说法,对武者修士也是有效的。 一说命——闻思绮在现身之前,已通过魔教在金水镇的眼线了解了一些周正的事,她很确定周正天生就有问鼎武道巅峰的命运。就算不以他前世的力量来做考量,只看他今生的表现。全无搏击技巧,光凭血怒之力就可以轻松打败一二十条壮汉,这绝对是超等的武者天资。 二说风水——风水二字说来是门玄学,讲的是周围环境对人的影响,但归根到底其实也就是物质条件,也就是“财侣法地”之说中的“地”字。此番闻思绮将周正带往百越之地,也是情势所逼,为的是让他远离正道六大家、魔教与妖族等等势力,这一来风水上是难以讲究了。不过闻思绮带了不少灵丹妙药,到了时机就会给周正服用,也可以抵消风水上的劣势。 三说阴德——周正是个好人。从人的角度来讲,大家都不会讨厌他。从老天的角度来讲,只要老天有眼,就算是要灭世,周正也属于道德品质极高,不需要去死的那一批。 四说读书——对于武者而言,书自然就是武功心法。周正修习的《无定诀》是世间最强的武功之一,虽然有着攻强于守、过于搏命的缺点,但仍不失为顶级武功——至少比枕流书社的《正义明道书》强得多。 成功的五要素,其中周正稳稳地拿下了四条,但是运气呢? 周正并非出身于武道世家,因此在他成名之前,大家对他的了解基本为零。就连闻思绮这样的妖魔联盟中人,有庞大组织整理出的资料,对周正早期的际遇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在周正成名前,金水镇的人就都死光了,根本无从调查。 所以这就产生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正达到他前一世的高度,会不会还缺了点什么? 就像有人穿越到《倚天屠龙记》,要提前去收张无忌为小弟……但是收早了怎么办?张无忌要是还没捡到《九阳神功》怎么办,他不就废了吗?没人会怀疑张无忌的天赋,但是有九阳神功和没有九阳神功的他……这可就差得远了。 闻思绮的心里有些不确定,只怕自己把周正带走,会不会害他错过什么机缘。好在周正的表现给了她信心—— 只见入定多时的周正,浑身上下陡然发出一阵金色毫光,将他周身照得明灿灿一片辉煌,有若菩提金身。那毫光像是水中的月色,随着阵阵风吹过,不住在他体表变换流动,煞是好看。 “这就是正道之光真正的天赋吗?”见到此情此景,闻思绮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喃喃道:“我的人生……思韵,姐姐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俗人成功需要运气,就像风筝起飞需借风力。 可真正的绝世天资,是不用考虑运气的。就像大鹏展翅横绝四海,难道还要考虑风向吗?太可笑了! ps:看完比赛,这一拖又是两点…… 第五十八章 风雨一程人间道(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待得周正苏醒,月已落,日已升,东方既白。 “我居然这么坐了一夜?”周正心下疑惑,却不知道这正是他天赋卓绝的证明。只有他这样自有一口先天真气在的人,才能长时间维持“定”的状态。 当然,这是周正不晓得的。他只当自己坐了一晚上,现在一动手脚,必然会是一阵酸麻。没料到他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觉得身上酸胀,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周正只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道,简直可以上山打虎,下海擒龙。他心道:“现在我也算是练过内功的人了,让我来看看,我能不能打出掌风。” 他满脑子都是黄日华的影子,正要耍几招王八拳,看看自己能不能也打条龙出来,却忽的听见一阵微弱的鼾声。周正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闻思绮蜷着四肢,正缩在床角酣睡。便忍住了练拳的冲动,唯恐惊扰了她。 “她睡着的样子,可真好看。”周正不禁感叹道。 闻思绮天生丽质,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此际身量未足,容颜也未完全长开。但纵然如此,此刻的她也已显出了不凡的姿色。 只是白璧蒙尘,便会黯淡无光,这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重生后的闻思绮杂念太多,算计太多,破坏了她原本的天真与娇憨。这也就是为什么于长老会猜疑她,因为她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后来连闻思绮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这一回来诓周正,她便全力伪装,装出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只是演终究是演,不是真实的。哪怕你装得再好,演得再像,总也有不自然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伪装得太好,有时候反而就是破绽。 现在的闻思绮就像是一个皮肤出了问题的女人,她不敢把真相显露给周正看。因此她不得不往自己的脸上扑粉,一层一层地扑,直到完全掩盖掉真实的自己。 好了,现在粉终于是扑够了,再也没人能看出她的脸上,到底是有瘢还是有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简直是美白无暇。但是,扑粉扑到了这个程度,她脸上的粉就成了最大的破绽。远看或许看不出来,但凑近了看,时时都呆在一起,就难免被人识破。 周正虽然在察言观色方面没什么天赋,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最近天天和闻思绮凑在一起,要说一丝别扭也没察觉到,那他不如自尽算了。也正是这种别扭,让周正对闻思绮,总有那么一丝疏离感。 可是此刻,周正再看闻思绮。见她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像猫儿似的用双手半掩着脑袋。瘦瘦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有节奏的微微颤动。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遮住了半截小巧的琼鼻,嘴角更是不堪的挂着香涎。这说起来似乎有些蠢,但周正却觉得此刻的她,比平日里那个进退有度、光彩照人的她要可爱得多。 “让我帮她把被子盖上。” 原来闻思绮昨夜里打定了主意,要整夜守着周正,以防出什么意外。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力不足,功力也低,又经历了一番心神激荡。因此她熬到了后半夜,便一个瞌睡栽倒了去。这一晚上睡下来,都没有盖被子。 周正想到了便去做,他轻手轻脚地凑到闻思绮面前,便要拉过被子为她盖上。没成想这时闻思绮却忽的一下睁开了眼,一个曲指成爪便扣住了他的咽喉。 “呃……呃……哦……”周正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眼珠子不禁向上翻起,嘴巴也张成了o型,活像一只怪叫鸡。 他犹记得当年高考前,校长给他们做演讲。校长挥舞着拳头,让他们要勇敢向前,扼住命运的咽喉,做生命的主人……当时的周正还太年轻,听得那是一个热血沸腾。 现在时过境迁,他的咽喉被人扼着,他才明白了――命运真是可怜! 总算闻思绮在扼死周正前清醒了过来,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立刻松开了手,抱歉道:“你没事吧……我方才发了个噩梦,又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时间没分清梦与现实,这才出的手。”这次道歉是真诚的,难得的真诚。 在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以后,闻思绮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夜里,她都会被拖进无穷无尽的梦魇。那些曾经的,或者说还没有发生的悲剧,一幕一幕的复现在她面前。她的每一道伤口,都会被这些梦魇狠狠地揭开,揭得鲜血淋漓,然后再撒上一大把盐。 为此,她甚至戒掉了和妹妹一起睡的习惯。她深怕自己一个恍惚,便伤害到最亲的人。 周正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我是快被你吓死了。” “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闻思绮刚从噩梦中挣脱,心神俱疲。她没有为自己找什么理由,也没像平日那样嘻嘻哈哈地把事情盖过去。反而凑到周正面前,昂起头,摆出了任他打骂的样子。 或许是经历过梦魇,才更意识到讨好周正的必要,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体会一番疼痛,好找到一些真实感。闻思绮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她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周正的惩罚。 周正见她甘愿受罚,也不废话,右手高高扬起,便是一个反手巴掌甩了过去。那带动的掌风,甚至吹动了闻思绮的头发。 闻思绮见周正这一巴掌来得凶,便闭上眼,咬紧了牙关,准备硬挨这一下。 没成想这掌风是吹过了,巴掌却迟迟没下来。闻思绮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巴掌,便又张开了眼,却见周正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 “你吓了我一回,我也吓你一回,我们这就两清了。”闻思绮难得愿意挨打,周正却不依旧不愿意打人。 “你为什么不打我,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就不恨我吗?”闻思绮愣在那里,神色诡异。她不知道周正是发的哪门子的癫……几乎要命的“惊吓”,和毫发无伤的“惊吓”能一样吗? 没成想周正只是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这种意外事件,说恨不恨的有点太夸张了。而且我这个人一直就有这种毛病,实在是学不会凶神恶煞,更学不会打女人。” “放屁,你打的!”听着周正的话,闻思绮本来有些被感动了。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不打女人”,她便恼火了起来。 上辈子她就是被周正给刺死的,现在却还得站在这里看周正装十三,说什么“不打女人”,这叫她怎么不恼火? “吃本小姐一拳!” “啊!你来真的?” ps:感谢九天炎羽兄弟的打赏。 ps:这是过度部分的最后一章,接下来就是“百越篇”。主角也该有点主角的样子了,干翻个魔头,拯救个世界之类的。 第五十九章 风雨一程人间道(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也不知道是受了冤案的影响,还是心中本就有对武学的热忱。这一路上周正居然都没有再惹什么麻烦,每日只是饥来吃饭困来眠,剩下的时间都在练习武功。 这一晃,就又是五天。屈指算来,周正和闻思绮离开金水,已有十日。此刻她离她的目的地南海府,可说是近在咫尺。 “终于快到了。”闻思绮感叹了一声,颠簸了十天,任谁也吃不消。 周正在一旁,正想着招式的应用,陡然间听到闻思绮这么说,便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跑来这里玩的?”他对地理不是很熟悉。但纵然他并不熟悉地理,也知道从苏州附近出发,一直望着南走了十几天,就该到广东地界了。当然,现在这地方还不叫广东,而叫南海府。 周正实在是想不明白,天下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闻思绮一定要来南海府。现在的南海府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改革开放最前沿,现在的南海府只能算是半开化地区。就这还得感谢始皇帝扶苏迁了二十万军民开垦岭南,不然现在南海府作为岭南的代表,还是荒地一块。 “有海鲜呀!”这是闻思绮的答案。 “……”这是周正的反应。 闻思绮见周正把她的话当了真,此际一脸的郁闷相,便嘻嘻嘻地窃笑了起来。她大费周章把周正拐到南海府来,怎么可能是为了吃海鲜。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 首先是华东和华北。自平江府向北看去,大好的河山,都在正道六大家的控制下。闻思绮是魔教的圣女,修习的功法带有明显的魔教印记。到金水镇跑一趟就够冒险的了,她可不想长久在六大家的底盘上呆着。若是哪一天露出了马脚,那可当真是大大的不妙。 尤其是她身边有着周正这样的麻烦精。若是他是哪天脑子一热跑去见义勇为,用出《无定诀》,又或者展现出了“血怒之力”来,他分分钟就会成为六大家的靶心人物。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再说中原地区,中原地区的豫州府是魔教总庭所在,可以说是魔教的根基。在豫州府闻思绮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她得为周正担心。 要知道闻思绮在教内颇有些追求者,若是有人因她的缘故,出手暗害周正,那闻思绮该怎么办? 退一步来说,魔教内部人士不知道魔尊已死,还对闻思绮保持着尊重。他们或许不敢直接对周正出手,但这绝不会妨碍他们向踆燹传递消息。魔教里可没多少良善之辈,他们可不会在意借刀杀人之计是不是过于狠毒。而一心想要吞并魔教的踆燹,自然不会坐视闻思绮身边有周正这样的天才快速成长。 或许可以把周正藏起来……别傻了,就周正的性格,总有一天还是要跑出来“见义勇为”的。到时候怎么办?周正被六大家的人找上门的话,倒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是被妖族或者魔教的人找上门——闻思绮对自己的教众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魔教中少说三分之一的人有六大家背景,就是因为性格有问题,这才反出师门,加入魔教的。指望这群人温文尔雅,善待一个“多管闲事”的好人,可能吗? 考虑到魔教中人和妖族的立场,魔教的根据地中原地区,和妖族的根据地蜀中地区,第一时间就被闻思绮否掉了。 这样算来,华东、华北以及华中……也就是说大卫朝的大部分领土,都不适合闻思绮与周正长期居住。思来想去,闻思绮就决定将周正带到华南来。 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华南这个说法,人们更习惯称其为岭南。岭南自东向西,由南海府、桂林府和象郡府组成。说得现代一点,就是说岭南地区包含了广东和广西的大部分地区,另外还带着一些后世越南的土地。 那么岭南到底好在哪里,让闻思绮想着过来呢?一字记之曰“乱”! 由于周正这条工科狗,实在记不得荆轲刺秦发生在哪一年,因此他无法准确地定位现在的年份。但他非常肯定,荆轲刺秦肯定发生在公元前200年左右。 以这个标准来计算的话,周正现在所在的时间段,应该是七世纪上半页——假设这个年代有耶稣,有公元纪年。 而在地球的历史上,在九世纪的上半页,诗人柳宗元正在柳州当刺史。 柳州在当时就是桂林郡辖下的城市,完全可以拿来作为这个时空岭南三府的一个标本。两相比较的话,周正所将见到的岭南,肯定会比柳宗元所见到的,还要落后一些。毕竟两人间有两个世纪的时间差。 柳宗元当年写下了一首《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柳宗元的这首诗,首联写的是柳州的人文景观。城上高楼接大荒,有城,城上有楼。这就说明了柳州已经像中原地区一样,有了正儿八经的城市文明。 但是从高楼上向外望去能看到什么?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茫茫荒原。也就是说,柳州虽然已经建立起了文明,但在城市以外,还是一片荒凉。 再看颈联,“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这写的是柳州附近的自然环境。其特点有二,一是树多,桂林桂林,就是因为当地桂树极多,因此得名。二是河流很多,而且蜿蜒曲折,容易使人迷失。这也符合《淮南子》对岭南地区“九嶷之南,陆事寡而水事众”的描述。 最后来看尾联,“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这写的是什么?这写的是柳宗元和朋友的遭遇,他们都被贬谪到了“百越文身地”,而且相互之间,音讯不通。 “百越之地”其实就是岭南地区。其中的百越,就是对生活在岭南地区的越常、骆越,瓯越、瓯皑、且瓯、西瓯、供人、目深、摧夫、禽人、苍吾、越区、桂国、损子、产里、海癸、九菌、稽余、北带、仆句、区吴等等部族的泛指。 而“文身”就是纹身,是这些部族的习俗。 至于为什么柳宗元和他的几位朋友一起被贬谪到岭南,却音讯都难通?因为在他们各自镇守的城市之外,到处都是“茫茫大荒”、“重重岭树”和“九曲江流”。一封信要从一个城市传到另一个城市,实在是太难了。 公元九世纪的岭南都这么封闭而落后,何况公元七世纪的?而这恰恰就是闻思绮选择岭南作为目的地的原因。 无论是正道六大家还是魔教,抑或是妖族,说到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都只盯着中原和江南之类的花花世界在看,滚滚红尘十万丈,多美好的景象?只要谁势力大,谁打得赢,那谁就是红尘之主,想想就快意。 又有谁会愿意到岭南之地来,来教化百越部族,来改变茫茫大荒? 魔教里都是大爷兵,没几个脾气好的,自然不会有这种担当。事实上魔教在岭南只有一个传讯点,人手也只有四五人,连个根据地都算不上。 妖族人丁稀薄,就更不会管这片蛮荒之地了。据闻思绮所知,妖族在岭南连个传讯点都没有。 再有就是正道六大家。开玩笑,正道六大家的人在朝堂上正争得头破血流呢,哪有空管什么岭南?只有那些被贬谪的倒霉鬼,跟柳宗元一样,不情不愿地来,然后郁郁而终。 在这种地方,周正就算想见义勇为,也难有机会。就算真的见义勇为还闯了祸,那跑就行了。一个刺史与另一个刺史都难以联络,难道闻思绮还用怕什么海捕文书? 对于周正这种惹祸精而言,岭南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闻思绮想得很美,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第六十章 疑云几重东峤山(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与闻思绮赶了一上午的路,一路行来山山水水是越来越多,人烟村落是越来越少。,到了现在,正午时分,周正停了马车,问起路来。 周正停车的地方是个小村落,拢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奇怪的是,这大白天日正当午的,村子里居然没几个人在。尤其是年轻人,周正是一个也没看到,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正在喂鸡的老人家,便上前问道:“老丈,叨扰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直起身子,回过头来,见来人是个英俊后生,和气地回答道:“这里叫羊古坪,不知小公子来此作甚啊?” 周正如实以告:“我想往岭南去,可是到了这里,就不知路该怎么走了,还请老丈指点一二。”在金水呆了两个多月,就是只鹦鹉也该学会说客套话了,他没理由不会。 “去岭南啊,那真是巧了。前些日子附近村子的人才修过路,小公子你这一路过去,倒方便了许多。”老人家气色很好,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青山,对着周正如是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周正脸上露出喜色,又对着老人一拱手,说道:“不知老丈家可有什么吃食,请与我一些。”说罢,周正从怀里摸出一两碎银,托在手心里,送到老人面前。 老人也不客气,接过银子,对着周正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那小老儿也不客气,小公子且随我来。”说着便招呼了周正往屋里走。 周正把马车拴好,扶了闻思绮下车,与她并肩进了老人家里。 一进屋子,周正与闻思绮就看到,这正屋中间摆了张方桌。桌上铺了六个盘子,其中五盘是各式的菜蔬,还有一大盘则是切好的熟牛肉。 “公子小姐都请坐。”周正和闻思绮观察环境的当口,老人提着个酒壶从厨房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问周正道:“这是小老儿自己做的药酒,喝上一些,有助于抵抗山里的瘴气。小公子可赏光来个一二杯?” 周正见老人实在是客气,连忙一拱手道:“老丈发话,哪敢不从?”其实他并不喝酒,只是见老人热情,便没有推脱。 与傻乎乎的周正不同,闻思绮四下打量了一番,对着老人微微一笑,说道:“老爷爷,这菜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吧?” 老人家笑着点了点头:“这菜是给我家小子准备的,他一早便去山那头了,现在还没回来。” “那我们吃了这些饭菜,令公子岂不是……”周正最是老实不客气,方才老人让他坐,他就已经坐下了。闻思绮和老人攀谈时,他更是已动了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到这时他一听这饭菜是老人准备给自家儿子吃的,差点没有噎住。他连饭菜都没得及咽下去,就道歉了起来:“哎呀哎呀,我们这可是太不应该了。” 周正窘迫,老人却是哈哈大笑,他安慰周正道:“小公子你只管吃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这许多。小老儿家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我家小子两个。因此小老儿也懒得按顿做饭,每每一大早便将三餐的量都做好了。只要二位不嫌小老儿家的酒菜淡薄没滋味,便放心地吃,这中午一顿怎么都是够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正听了老人的解释,总算将心放下了。 他这段时间练了内功,身体消耗比以往大得多,早上那一顿吃过后,到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既然老人说可以随意吃,他又付过了银钱,心里没了压力,这便胡吃海塞了起来。 “来,小公子,再来一杯。”看得出来老人是好客的性子,他方才给周正倒了一盅酒,见周正喝得爽快,便立马又给周正满了一盅。 这一来一去,周正便连喝了不知七盅还是八盅药酒。直喝得他满面通红,喘了粗气,连话也多了起来。 “老人家,我和你说,我来自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对,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时代。我跟你讲哦,以后岭南会发展得很快,非常非常快。有钱你就要买地,拼了命的买,到时候思聪就是你儿子……嗝……” 周正是老实头,有人给他倒酒,他不好意思说不喝,就干脆一口闷。落在老人眼里,他还当周正酒量很好呢。结果没想到几盅下来,周正这就不行了。 老人见周正喝大了,微微侧过身子,脸色尴尬地问向闻思绮:“姑娘,这位公子不会喝酒啊?” 闻思绮掩了樱桃口,窃窃地笑了两声,说道:“老爷爷你不用理他,他这人就这样,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话是这么说,老人还是觉得挺尴尬的,便决定换个话题:“不知二位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我俩订婚没多久。” “哦,那真是恭喜,当真是一对璧人。”老人恭维道。 接着老人又与闻思绮说了些有的没的闲话,诸如去岭南做什么之类的。闻思绮要么笑笑不答,要么便是假装天真,胡乱说些话,比如“吃海鲜”什么的。因她年龄尚小,容貌清丽,老人倒也没把她说的话当成假话。只当他二人中,做主的是周正,因此小姑娘才一问三不知。 三人吃着聊着,一桌饭菜吃到了尾声,忽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少年呼喊:“爹,我回来了。”跟着便看到一个短发少年进了屋。 闻思绮瞧了瞧少年,见他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模样。他的模样不算好看,但也说不上丑,一副山里孩子特有的朴实样子。只是说来奇怪,现在是早春时节,虽然比不得隆冬腊月,但也颇有几分寒意。可这少年却光着身子,身上还腾腾的往外冒着白色的雾气。 闻思绮看到了少年,少年自然也看到了闻思绮。 少年看着她银盘儿似的脸,和朗星似的明眸,心里是小鹿乱撞,不禁想到:“这世间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忘了言语,跟石头似的傻愣着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闻思绮看。 老人显然也发现了自家儿子的呆样,连忙咳嗽了一声,招呼他来自己身边坐下。给他介绍起了正盈盈笑着的闻思绮,还有显然已经喝上了头,瘟鸡一般闭着眼、耷拉着脑袋的周正。 “石头,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闻姑娘,这位是周公子。他二人从平江府赶来,要过东峤山,去岭南地界玩耍。” 听得自家父亲讲到周正和闻思绮要去岭南,被唤作石头的少年一下回过了魂,他咦了一声:“岭南山多水杂,瘴气又重,恐怕两位客人吃不消。我们赣州府风光可比岭南好多了,两位客人为什么不在赣州府游玩,却要去岭南呢?” 山里孩子实诚,石头丝毫没有怀疑周正和闻思绮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顺着他们的意思,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和我家相公就喜欢四处探险,看看旁人没看过的景致。”闻思绮耍了个花枪,敷衍了过去。 石头闻言,皱着眉头道:“前几日也有人这么说,我还给他们带了路。没想到他们最后却跑去找清正上师的麻烦,你们不会也要去找清正上师吧?”说着,少年的眉目间凌厉了起来。 少年气势一起,周身白雾蒸腾更盛,有如翻滚的沸水。这一来,可就惊醒了昏昏沉沉的周正。 若是平日里,周正脾气软糯,你瞪他也好、瞧他也罢,这都是不妨事的。可现在周正已经喝醉了,又是新近学的内功,还不知道怎么收敛。他被这少年身上的气机一牵,只觉得大受威胁,体内真气自然运转,驱动了四肢百骸。 这一来可就不好了,周正昏昏沉沉间,便用出了《无定诀》里的招数,向着少年攻了过去。 少年也练了些时日的武功,见周正招式精妙,不禁大喊一声:“来得好!”迎了上去,二人杀作一团! ps:感谢小老周和九天炎羽兄弟的打赏。一早上看到九天炎羽兄弟那一连串的打赏,可把我吓了一跳。至于小老周兄弟……你打赏的时间,和我更新的时间一样的奇葩,我当时都没看到,早点睡吧…… 第六十一章 疑云几重东峤山(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两人的功夫,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周正修习的是《无定诀》,出招不悔,这自是不必多言。让人没料到的是,这石头的功夫,居然也如《无定诀》一样,有攻无守、有前无后。 这样的两个人,两门功夫碰到一起,就像是两头神牛角力,斗得山崩地裂一般。一拳一脚是硬碰硬的招数,嘭嘭作响是拳拳到肉的声响。如此你来我往,也就过了七八招,两人脸上身上都已是青紫一片。 周正只练过套路,没打过散手,前三招靠着招式精妙占了上风。等石头反应过来了,便难免有些吃亏。只是他平素里性子温和,喝了酒却疯得可以,身上痛得越是厉害,手上打得越是癫狂。一副不惜搏命的样子,倒也不落下风。 石头那边呢?他是少年心性,打得兴起就不知进退,敌手越凶,他就越是针锋相对不肯相让。再加上他看到闻思绮与周正站在一块儿,心里本就多少有些不快,在挨了打后,下起手就更是不管不顾了。 这场面换谁来看都要倒吸一口冷气,何况是年纪一把的石老爷子?他既担心自己的老来子有什么损伤,又怕儿子把客人给打坏了,吓得连喊“快住手”。 而闻思绮在一旁,一双妙目都盯着石头,看着他体表那越来越浓厚的白色云雾。她越是瞧着,眉头就皱得越紧:“这白雾……怎么那么眼熟。”她不言不语的看着,两人又是几招过手。 醉酒的人癫狂而无耐心,周正久攻不下,心思便乱了。他向前与石头对了一掌,在“嘭”一声撞击声中,两人各退了几大步。 得了这半点的空间,周正食指伸直,斜指向地面,做降魔印。身上泛起重重金光,恍若琉璃金身,威严庄重,一声断喝是佛家破魔音:“恒河劫沙!”话音方落,一个瞬步冲向前去。 这一招是《法华净浊品》中退魔驱邪的杀招之一,名为恒河劫沙。因无论是妖魔仙人,不慎中了这一指,难免要命丧当场、堕入轮回而得名。 周正身上气劲翻涌,引得石头体内气机也是不住窜动。他知道周正这一记招数不好相与,却不肯躲避,反而也全力运功,要硬碰硬争个高低。 意动气随,在石头的驱使下,他周身的白雾凝聚成型,化作了条条白色匹练不住飞舞。他怒目向前,一拳奋力击出。白色匹练附在拳上,聚成一把真气刃,锐气逼人。 说来也怪,寻常人用招,都是指锋锐,而拳厚重。到了这二人处,却是指厚重,拳锋锐,各有妙处。 “都给我停!”闻思绮自幼有名师指导,练的是最高深的功法,吃的是最稀有的丹药。因此她年纪虽小,功力却深,见识也是过人。方才她不说话,是因为二人来来往往看着惨烈,但都只是皮外伤。 可现在却不同了,周正与石头都使了死力,用的显然又是他们驾驭不住的招式。若放任他们就这么打,这一招过后,落败的人难免要受到重创。 见形势不对,闻思绮身影一晃,便站到了两人的中间。 “快闪开!”周正到底只是喝醉,还没有疯。加之真气运行后身体新陈代谢加快,他体内的酒精蒸发了不少,已有些清醒了。现在见闻思绮挡在自己面前,吓得连忙要收招。 石头也是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一拳威力惊人,若是打在眼前这花蕾般的姑娘身上,她哪里还有命在?也是赶忙散劲。 至于一直在一旁捶胸顿足喊着“住手”的石老爷子,更是吓得要厥过去了。周正和闻思绮打扮入时,身上的衣物皆是锦绣绸缎,气度又是非凡,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孙。这种人家的报复,又岂是寻常人家吃得消的? “这花儿般的姑娘要是……这可怎么办啊!”石老爷子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自家石头被押赴刑场,就要刀起人头落——石老爷子家是老实的庄户人家,杀人灭口之类的事他想都没想过。 闻思绮看着三人容貌不同,却又一样惊恐的脸,莞尔一笑,仿佛没有意识到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她怎么还在笑?”石老爷子都快疯了。 不过下一刻,闻思绮就用行动证明了她笑得无罪,笑得有理。只见她撇着小嘴,粉嫩嫩的双手张开,以身体为轴心轻轻一摆,画了个圆。她手上的动作看着娇弱无力,其实却已使上了四两拨千斤的法门。 她双腿轻轻移动,腰肢微微一拧,双手在他二人手臂上蚊子叮咬般的一碰。竟让这两个成年男子,像是离弦之箭失了准头般,一下歪着飞了出去。一个朝着墙撞了过去,一个干脆飞出了门外。 石头毕竟正经地打过散手,经受过正规的训练,知道缷力的法门。他放低身子贴地一滚,滚到墙边时,再手脚并用地撑了一下,总算是稳住了身形。只是可怜那面墙,被他这么一按,按出了四个深刻的印子,几乎打穿。 而周正那边就难看得多了,他几乎没有打架的经验,更不要说武者间的切磋。他就像是头一回开汽车的门外汉,一脚地板油把车开到了一百二十码,现在想停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摔出门去后,见地上尘土太多,就没想着翻滚缷力。反而用手在地面一撑,想借此抵消身子的惯性。结果就像是汽车在冰面上打滑,驾驶员立马猛打方向。这一个没控制好,就直接摔进了鸡窝里去。 石头摔得轻,周正摔得重。 等周正阴着脸,沾着一身鸡毛走回屋内,石头已拍净了身上的灰尘。他见周正走了进来,又看到周正的狼狈模样,倒没了接着再打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说来也怪,也没有人碰他,也没有人打他。石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接着人也倒了下来。 “石头!石头!”石老爷子抱着自己的儿子,见他面色赤红,不省人事,不禁朝着周正和闻思绮吼了起来:“小老儿哪里招待不周,你们对我家石头要下这么狠的手!” 周正还当是自己失手打伤了人,正要低头认错,却被闻思绮用手抵住胸膛,阻止住了。她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石老爷子,微笑着说道:“老爷爷,你别急。有我在,你家石头便没事。而且呀,指不定你到时候还要谢我呢。” 石老爷子的爱子重伤昏迷,哪里有心情和闻思绮打哑谜,也顾不得什么语气了,他对着闻思绮就吼道:“谢你什么,要不是你们,我家石头怎么会这样?” 闻思绮挑挑眉,浑不在意,仍是甜甜地笑着,她说道:“老爷爷你应该不止一个孩子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石头应该还有哥哥,而且也跟石头一样,跟着什么清正上师学了武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都已经出师了,还靠着武功在赚钱,是也不是?”善于分析的名侦探闻思绮眯着眼说道。 石老爷子愣了,他一时间都忘了再责怪闻思绮,转而吃惊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思绮微微一笑:“因为我看老爷爷你家里,只有鸡窝,没有牛棚。可想而知,以前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可是现在,你们中午吃饭却吃得起大盘的牛肉……牛肉虽贱,却也不是庄户人家能常吃的,所以我想老爷爷家里一定是另寻到了赚钱的法门。再联想到老爷爷你自己说的,石头去山对面练武……我家也是武林世家,所以我一眼便看出你家石头身上的白雾有些奇怪。把这些连在一起,我大概就猜到了。”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家里是武林世家便有甚么了不起的吗?”石老爷子并没有领会闻思绮的意思,还当她说这些只是为了炫耀自己见多识广、机智过人。 闻思绮却摇摇头,解释道:“老爷子,坦白和你说吧。石头练的这门功夫,不是正道。他现在受伤也不是伤在那一摔上,而是被那股白雾给反冲了心脉。” “胡说,四里八乡谁家没有孩子跟着清正上师……”石老爷子正要反驳,为这个改变了他家命运的清正上师说话。却被闻思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那我问你,自从清正上师授课以来,像石头这样在比斗过以后当时没事,不久却陷入昏迷的年轻人,是不是也多了不少?” “这……” 乡下别的东西传得都慢,只有东家长西家短的传得最快。这倒不是说乡下人比城里人八卦,而是因为乡下的环境相对封闭,嫁娶都在附近的几个村庄间来去,因此说起来大家都沾亲带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谁家的孩子受了重伤,谁家的孩子死了,怎么死的,自然是传得快而清晰。 石老爷子顺着闻思绮的思路一回想,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念头一起,他脑子里哐当一下。人蒙了,目光也散了,他恍惚道:“那石头……还有大郎二郎岂不是……” “咚”一声,石老爷子腿上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ps:今晚还有2更,九月必定会把字数推到42w字,否则斗鱼直播跳kiyomi。 ps:读者群438379583 第六十二章 疑云几重东峤山(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见石老爷子吓得瘫了,闻思绮便没再往深了说,而是说起了好话:“老爷爷你且放心,我既然把话说出来了,自然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 这话一出口,石老爷子就跟见了观音菩萨似的,双膝跪地,膝行向前到了闻思绮面前。老人家老泪横流,上来就给闻思绮磕了两个响头,哀求道:“还请姑娘行行好,姑娘你心善,是要大富大贵的……” 石老爷子正哭着,还要再给闻思绮磕头。闻思绮哪里还能让他再来,连忙托着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石老爷子本来是坚持要继续磕头的,可是他年老气衰,怎么比得上闻思绮内力绵长? 眼见闻思绮这么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石老爷子对闻思绮自然更是深信不疑,又是苦口哀求。 “老爷爷,你别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武林同道该做的事。”闻思绮说这话时,用余光瞟了瞟周正,见他一副深以为然、颇为赞许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一般而言,我们常说“说来容易做来难”。但如果有谁像闻思绮一样,几乎把魔教药房里的高端丹药都给扫了个干净。那我们就认为他做起来,会比说起来还要容易。 闻思绮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来,仔细地拔了上头的软木塞,又小心翼翼地往手里倒了倒,倒出了颗红色的药丸来。她把这颗药丸交到石老爷子手里,说道:“你把这丹药喂给石头吃了,不需多时他就会醒来。” 老人用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那颗药丸,用温水化开,一点点地滴入了石头的口中。 “这样就好了,等药效发挥了作用,他自然会醒的。”闻思绮安慰了一下石老爷子,随后她便与石老爷子谈起了“清正上师”的事。 石老爷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儿子,长叹了一口气:“闻姑娘,真希望你是在骗我。”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我说的都是实话。石头修习的功法并不正常,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武功。照着这种法子修炼的人,一有不慎,就有真气倒冲心脉的危险。而且,功力越是深厚的人,就越是容易出事。如果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学了这门功夫,还是让他们安安分分的,从此放弃武功,不要与人争斗的好。”闻思绮摇头叹道。 听了闻思绮的话,老人又是一声长叹,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若说性命与武功哪个重要,那自然是性命重要。可是如果放弃武功,自己的三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回来种田么? 就像闻思绮之前推理时说的那样,没错,石老爷子家里原本没什么地,牛就更不用想了。“生活困顿”这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当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好的儿郎,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可是学了武功就不一样了。清正上师免费教导诸家子弟学习武功,这武功练得既快又强,只需一年多的时间,便可小有所成。像石家大郎二郎这样,学了一年多,随后出去闯荡江湖的青年。在羊古坪附近,可谓是家家都有,户户不缺。 学武功有什么好处?好处多得是,最直接的就是可以不用再出卖苦力。 只要武功过得去,机灵些的可以去官府谋个差事,当个捕快;喜欢自由自在的,去当个镖师,也能混不少银钱;纵是再不济,给大户人家看门护院,也好过在家种田啊! 种田能顶什么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弄得胼手胝足的,却连口肉都吃不上。 像石家大郎二郎,现在都在外头给人看家护院,吃喝都有主家负责,一年到头各自都能攒下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干上三年便能在镇上买个小院子,再多干一年,便能娶个媳妇了。 也正是有这两个儿子时时贴补家里,石老爷子的日子才算过得清闲了起来,有了点安享晚年的意思。像石头正长着个头,他两个兄长不愿他吃苦,便特意吩咐了石老爷子,要经常买肉给石头补充营养。这也就是为什么,石老爷子家里常有牛肉可以吃。 如果两个儿子不是在外头靠武功吃饭,而是在乡下靠苦力气吃饭……这日子,可不就又要回到从前了吗? 老人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告诉他们,这好日子才刚开个头,就又得结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石头说,告诉这个在四里八乡,最有武学天赋的孩子,让他放弃习武。 这一切该怎么开口呢?把美好的日子都当成海市蜃楼么?当成一个幻梦么? 石老爷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不要对自己的孩子说?又要不要对乡邻们说?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问号,堵在老人的心里,让他无从选择。 “这武功真的这么邪门吗?”石老爷子不肯死心,又追问了一遍。在得到了闻思绮肯定的答案后,他的脸色明显的黯淡了。 而在一旁,闻思绮想得可比老人深远多了。石老爷子是乡间老农,没什么见识。周正是武学新丁,见识也浅薄得很。事实上,这世上大部分人都看不出石头他们修习的功法有什么问题。而闻思绮却很巧的,正是那少数看得穿的人中的一个。 “也不知是谁搞的鬼?”闻思绮正在心里做着排除法,思考着,魔教留在此处的五个通讯员里,到底谁是这出戏的幕后导演。她在心里已经把这口黑锅扣在了自家人头上,至于原因很简单,闻思绮曾在魔教的武经库里,读过这本秘籍。 当时闻思绮正在给周正挑选武功,不经意间便翻到了这门功法的秘籍。虽说上头连个书名都没写,但这门功法被魔尊与《无定诀》放置在一起,可见它在魔尊心中的地位。魔尊在秘籍的扉页上还特别写了评语――以管窥豹,可见上古秘法之一斑。 闻思绮简单翻阅了一下那本秘籍,上面所记载的修行法门与石头身上展现的特征很像――比如修行速度极快,比如运功时身上有白雾蒸腾,又比如明明境界还低,却可以对真气进行操控等等。 像石头所展现的,将真气附在拳上,幻化出短剑形态,对正经的武者而言就是先天境界的事了。然而石头肯定不是先天武者,但他也能做到。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本秘籍的存在,印证了一个长久以来存在的传说。传说这个世界最早是没有武者的,有的都是炼气之士,他们吸收天地之气,最后淬体成仙。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超凡入圣,成为不灭的存在。 闻思绮甚至怀疑,这本秘籍最早就是修仙用的。 因为武学这东西,都是由内而外练习的。武者们炼化自身的血气和精气,产生真气,然后一点点地开拓经脉,终极目标是将体内打造成一个自动产生真气的“人工小宇宙”。这就是武者逐渐变强的过程。 而这本秘籍中所记载的修行之法,却像传说中的修仙术一样,不需打熬筋骨,也不用炼化自身精血。修炼这本功法的人,大可以直接吸收宇宙天地间的灵气,将其化为己用。 两者的区别,好比一个是先通过工业方法制造甲醇,然后拿去作燃料。另一个则是直接插根管子进油田,直接烧石油。后面烧石油的早烧嗨了,前头制造甲醇或许刚把工厂地址选好。这修行速度怎么比? 只是这门功法有其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安全。武者自造的“小宇宙”,其产生的真气属性,与武者本身是百分之百吻合的,也不存在一下子产生的真气太多了控制不住这种问题。 但是你直接从天地间吸取天地灵气的话……真的就像是石油一样,是种混合物,里头有什么都不好说。日积月累之下,会给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而且一个不小心就会吸取过多,结果就和石头一样,昏迷,甚至死亡。 闻思绮打探过周正的情报,知道他受过血气逆冲心脉的伤。她怕以后还遇到类似的情况,因此提前备好了对这症状的丹药。如果不是这样,石头今日是绝无幸免之理的。 ps:还有一更放早上吧,到时候可能看到的人会多些。签不了约的书就是这点最蛋疼,除了更新的时候有人能看到,其余时候都是包公走夜路,一抹黑。 第六十二章 拨云见月心生一计(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石头暂时还未醒,但呼吸已平稳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而粗重。∷, “那个什么清正上师,是个什么样的人?”闻思绮默认清正上师是魔教中人,但仍向石老爷子问着话。 石老爷子想了想,说道:“清正上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三年前他们忽然出现,自称是仙人‘解脱天’的人间行者,来岭南附近教化万民的。” “哦?他们怎么个教化法?”闻思绮挑了挑秀眉,心里却想着:“我们教里什么时候出了这等样的人物,居然还自己立起门派来了。” 闻思绮这么想是有其依据的,毕竟魔教与正道六大家和妖族都不同。 正道六大家是非常在意门户和师承的,一旦某人入了某家的门。那可以说生是门派里的人,死是门派里的鬼。他认了谁做师父,那便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哪一天武功全废了也是师父,要打要罚,徒弟都只能忍着。徒弟神通惊天也还是徒弟,见了师父的面还是该磕头磕头,该下跪下跪。 徒弟要破门出教?可以,要么打出去,彻底做个叛徒,受六大家联合通缉。要么按照各自门中的规矩,废去武功,接受惩罚。 而妖族的组织结构就更紧密了,一群上古时代留下的遗老遗少,都以拥有金乌血脉的妖皇为尊。妖皇说的话,就是最大的法律。谁反对妖皇,谁就得死。至于叛逃,每个组织都有叛逃,但妖族几乎是没有的。任何一个妖族成员,只要一出生,就要被取走一滴心头精血,制成聚魂瓶。 妖族成员一旦死亡,灵魂就会被吸引回聚魂瓶去。到了合适的时机,有合适的肉身,就可以使其借尸还魂、续命重生。 但是同样的,如果有谁惹恼了妖皇,妖皇只需毁掉他的聚魂瓶,那他自然会烟消云散。因此妖族几乎没有叛徒。 而魔教不同,魔教本来就是个只有阶层,没有规矩的组织。教众都是些桀骜不驯、卑鄙无耻或者性格孤僻的角色,最好最好的,也是些爱好自由不服管的。指望他们像正道六大家里的精英分子一样,尊师重道、持节自守……这就是个笑话。 郭长老和于长老为什么是长老?因为他们打得过其他教众,而且有人脉有威望。可如果哪一天有人比他们更强了,那除了个别心腹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外,大部分人都是会立刻就改换门庭的。 再比如闻思绮现在是圣女,地位比一般人高得多,但这纯粹是因为她的父亲是魔尊的缘故。如果有一天她父亲死了,那她就不再是什么圣女了。她上一世的悲剧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魔尊死后,除了郭长老和于长老,其他人都迅速倒戈了。魔教也因此分崩离析,最后被踆燹所吞并。 自由自在,不喜欢受管教的人,肯定比喜欢事事被师门管着的人要多,因此魔教的组织拓展起来总是很快。可就像垒鸡蛋一样,垒得越高就越容易摔。魔教就是那已经垒得很高很高的鸡蛋堆,用大而无当、鱼龙混杂来形容魔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光算纸面实力的话,魔教可以独自对抗正道六大家的联军。然而事实是,魔教的队伍只能打顺风仗。一旦落入逆风局面,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内讧和叛逃——门规教条对这群人的约束实在有限。 只要正道六大家中,有三家倾力合作,就可以打得魔教教众节节败退。每每到这种情况,他们就只能向妖族低头,寻求妖族的帮助。 妖族由于人丁稀薄,也需要魔教来为他们牵制正道六大家,倒也乐得帮忙。三大势力因此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一直延续了近千年。 由于上一世的惨痛经历,闻思绮对自家教众的素质和忠诚度,是不抱半点希望的。而出于对自家教众的不信任,她从一开始便认定了是某个看过那本秘籍的教众在此地搞鬼,想要自立门户,做个岭南霸主。 至于假托仙人降世、教化世人之类的话,也是魔教教众蛊惑人心发展下线组织的标准手段。闻思绮一听石老爷子的描述,就觉得这事儿十有**是没错了,肯定是教里的人。 “会是哪个人呢?”就算确定了是教里的人,闻思绮依旧在想着。她想确定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最后却发现那五个教众居然都有嫌疑。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像正道六大家里的失意者会被发配来岭南一样。魔教的教众又不是傻子,放着花花世界不去,偏要来岭南这瘴疠之地?还不是在教内斗争失败,却又不愿放弃自己现有的地位,不甘心直接跑路隐姓埋名,等着哪一天打个翻身仗吗? 这五个人在魔教内部都曾有些势力,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只是后来犯了错,便一个个地被扔到了岭南来。他们中曾有一个人有资格进入武经库看到那本秘籍的,其余的四个人也可能从那人处学到这门功夫。 因此闻思绮无法单纯从这门功夫,或者石老爷子的描述上,推测出到底是谁在搞鬼,但这并不妨碍闻思绮愤怒并愉悦着。 她愤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岭南这边的人,身为魔教教徒却暗地里自立门户。在后来踆燹吞并魔教的过程中,岭南这边也没有出过一丝力量。如果不是这回闻思绮往岭南来了,她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至于愉悦,自然也是自然而然的事。闻思绮一直想着怎么为自己和妹妹的未来多找些筹码,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么?这四里八乡的青少年,都在那个什么“解脱天”手下学过了这门速成的功夫。 若是能揭穿“解脱天”的真面目,再送些药材给这里的人……山里人自然也有奸猾的,可总比魔教里那群老油条、大爷兵要靠得住得多。到时候他们乘了闻思绮的救命之恩,闻思绮再多给他们些功法、财帛,他们还不得以死相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闻思绮嘴角斜向上扬着,回想起来了前世的事:“仔细想想,那时似乎也听说过岭南这边出过乱子,不过似乎后来就平静了下来。看来前世他们是成功了的,成了岭南这里的霸主便偏安一隅,没再往中原去。哼,这回可是落到我手里了,真是天意。” ps:感谢九天炎羽和小老周同学的打赏。 第六十三章 拨云见月心生一计(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想到此处,闻思绮不禁有些得意,但更多的还是紧迫感。●⌒,她对周正说道:“这里的事颇有些诡秘,我想请我父亲带些人来。让他来看看,这‘解脱天’和‘清正上师’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正想到要见闻思绮的“父亲”,便觉得有些尴尬,但仍点头道:“这也好,我们的力量毕竟过于单薄,还是要靠你父亲。可我们该怎么去找他呢?” “虔州城里有我家的人,我去跑上一趟,让他们传信给我父亲。”魔教在赣州府的几座大城中,都有人手驻扎。离这里最近的,便是虔州城。 “那我这就去驾车。”周正说这,便往屋外走去。 闻思绮则又安慰了一番石老爷子,告诉他石头不久便会清醒,不会有事。说完,她便出了屋子,坐车离去了。 虔州城是赣州府最大两座城市之一,是赣州府的南部核心,离羊古坪约有九十里路的距离。纵是周正驾着马车,赶到虔州城时,也已是华灯初上。 进了虔州城,闻思绮给周正指着路,二人便到了一处客栈前。 “这就是我家的产业。”闻思绮指着客栈说道。 说完了话,她便跳下马车,进了客栈里,找到掌柜说了几句切口。等周正跟进来时,闻思绮已和掌柜各自确认过了身份。 “哟,这位一定就是小姐的夫婿了,当真是神仙般的人才……”掌柜是个瘦长身材的男人,留着三撇山羊般的胡须。他此际正微微弯着腰,向周正讨好地说着好话。 闻思绮假作羞赧之色,对着掌柜娇叱道:“乱说什么呢,就你知道得多。还不带我去看看有些什么好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是是是,小姐教训的是。”掌柜堆着笑,便叫过一个伙计,让他带了周正去安置马车。他自己则带着闻思绮,往厨房去了。 “圣女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吩咐?”掌柜带着闻思绮进了后厨旁的杂物间,恭敬地问道。 闻思绮想了想,不确定这个掌柜靠不靠得住,便说道:“我在东峤山的地界上认识了个朋友,他近日来有些麻烦,我想让郭长老、于长老带些人来助拳。” “不知带多少人合适?” “人数倒不必太多,只是都须得是骨干精锐才行。” 掌柜的闻言,从一旁取过纸笔,将闻思绮的话原模原样地抄录在了纸上。在闻思绮确认无误后,他又取出个牛皮纸信封来,将信笺装入其中,对着闻思绮说道:“请圣女赐印。” 这个时代毕竟比较落后,没有电话,甚至也没有电报,通信全靠人力。所以命令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是各个组织都不可忽视的重大问题。 若是分舵的负责人已经暗中投敌,或者假公济私,假传信息怎么办?岂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能以教主或者长老之名,把其他的教众诓骗出来杀掉?甚至可以假传调令,调动某个分舵的力量,使其内部空虚,再放消息给正道的人,让六大家的人将其剿灭。 别太高估人类的素质,以上的事件,在魔教的早期历史上,屡见不鲜。甚至在早期的六大家中,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种后果是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接受的,因此每个组织都慢慢开始着手研究保密技巧,魔教自然也不会落后。 闻思绮接过信封,催动真气,用食指在信封封口处轻轻一按,一个繁复的花纹便从她指间显现了出来。那花纹如爬山虎一般,不多时便将整个信封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魔教惯用的保密手段。真气所构筑的花纹可以残留三天的时间,这就保证了信息的时效性。每个人的真气又各有特点,而且花纹也很繁复,更是会根据时节、地点、收信人的不同而微有变化,这就保证了信件的真实性。 光有这还不够,掌柜又说道:“还请圣女告知密语。” 除开硬件方便的保密方式,密语也是很重要的。毕竟真气,甚至纹路都可能被仿制,但个人与个人间的密语极难破解。这一密语,只有郭长老和闻思绮两个人知道,一旦用过一次,就会立刻更换。而就算这密语没有用过,一个月后也会自然失效。 硬件软件两手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切万无一失。 这些事说来繁琐,做起来其实只是片刻时间。闻思绮和掌柜从杂物间里走出来时,周正去安置车马还没回来。 又等了片刻,周正才回到客栈里。此时闻思绮已在一张桌边坐定,桌上也已摆了几道冷盘。他有些歉意地对着闻思绮说道:“你知道我手脚慢,怎么不先吃起来?” 闻思绮轻哼了一声,乜斜了周正一样,说道:“什么手脚慢,是因为那马车是李姑娘送的,你心里宝贝得紧吧?” “哪有的事,哪有的事……”周正连忙为自己撇清,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一路行来,他的性子和习惯,闻思绮是早就清楚的。 “急什么呀,我也没说我在意。”闻思绮招呼周正坐下,说道:“今日你喝醉了酒,下起手来倒有些勇猛果敢的风采。待会儿你再与我演练演练,看能不能多些长进。” “哦。”周正闻言,皱着眉头应了下来。 他平日里练习招式,常被闻思绮指责,说手脚太软,全无斗志。结果这头一回受到闻思绮夸奖,却是在“发酒疯”之后。 周正一直认为,沉稳、克制和冷静是男人的优良品质。暂时而言,他实在无法领会《无定诀》的神髓。他对这种有些疯狂偏执的功法,有些接受不能。 他都想跟闻思绮直说了,说自己不惜花这门武功。可是看着闻思绮这副开心的样子,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再加上他一想到闻思绮的“父亲”就要来了,心里有些怪怪的。他不知道闻思绮和郭长老的算计,只当自己这一回也算是拐了人家的女儿。 “该怎么解释呢?”周正苦恼着。 心里揣着心事,周正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没有半点滋味。 吃过了饭,他又与闻思绮演练起了武功。没了酒精帮助的他,显然是没什么狠劲的,哪里会有《无定诀》该有的气魄?难免又被闻思绮一顿嫌弃。 总之,又是乏味的一天。 第六十四章 水复山重枝节横生(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周正与闻思绮在虔州城逗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往羊古坪赶去,随行的还有魔教在虔州城内的部分教众。≥, 用虔州城内分舵舵主的话来讲,闻思绮这个圣女以身犯险,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们担待不起。 不过纵然他们这么说,闻思绮一开始还是拒绝的。就她的初衷而言,在搞定什么“解脱天”之前,她并不希望被太多人关注到。只是后来她想了想,郭长老从豫州府带了人赶到赣州府,这肯定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还不如借着虔州城的势力,快点做些成绩出来。所谓兵贵神速,又谓手快有而手慢无。 于是到了今天一早,闻思绮和周正等一行二十多人,便往羊古坪赶去了。近一百里的路程又花了他们大半天的时间,等他们赶到时,已是下午时分。 到了羊古坪前,周正驾了马车要往里去,却被陈舵主给拦住了。 “这村子未免太过安静了。”陈舵主勒着马头,横在闻思绮的马车前,一双眼睛朝着村子里不住地张望着。他望了几眼,没看出来异常来,但仍不敢放松,又招了两个属下,说道:“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是!”两个部下得了吩咐,自然不敢怠慢。他俩刀剑出鞘,小心翼翼地朝村里走去。 他二人一个微微向左,一个微微向右,两人是背向而站,小心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危险。他们缓缓地挪动着步子,深怕前方有什么陷阱。 说起来这样的防备算是很妥帖了,只是如果双方等级差别过大,再妥帖的防备都只能是笑话。 就在二人走进村口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旁的小屋内闪出一道白光来。这白光快如离弦之箭,快过了这二人的反应。 纵然在村外的陈舵主惊呼了一声,试图提醒自己的属下。但他二人的动作相比这道白光,未免过于缓慢。等他二人听到陈舵主的声音,再做动作想要闪避时,一切已经太迟――有长枪一把如龙,已将他二人刺了个对穿,串了个糖葫芦串儿。 也是在这时,白光才现出了身形与面目。原来这道白光竟是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正单手握着那把夺命的长枪,对着陈舵主不住地笑着。 “哎呀,陈兄,久见了。”中年男子故作爽朗地大笑了两声,假装抱歉道:“刚才发现是陈兄你的属下,我本来想停手的,可惜枪太快,没收住。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学艺不精,陈兄不会怪我吧?” “我当是谁在搞鬼,原来是你,孙力伟!”眼见属下惨死,陈舵主睚眦欲裂,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大喝一声道:“接我一招!” 话音未落,陈舵主从马上一跃而起,腾空、拔刀、出刀一气呵成,尽显先天高手应有的风采。须臾间,他已攻到了孙力伟的面前。 面对陈舵主精妙的一刀,孙力伟不慌不忙,运起身法来,又是快如白光一闪。他这一闪,竟比方才出枪时更快了三分。 靠着这一闪,孙力伟堪堪避过了陈舵主的刀锋,旋即他又拿长枪一格,封住了陈舵主可能变招而出的侧劈。 陈舵主见孙力伟避过了自己的刀锋,不禁“咦”了一声,心道:“这狗贼的身法竟更胜从前。” 原来从前孙力伟便以身法闻名江湖,号称“中原一闪”。只是他在内功修炼方面并没有他在身法方面的那种惊人天赋,因此后来便一直滞留于后天境界。 而武功领域其实也有木桶效应,你在后天境界身法再好,终究也是有极限的。就像以人类的身体素质,你再怎么科学训练,再怎么天赋异禀,能跑得比飞机快吗?都不用说和飞机比,就是和人类的历史成绩比,田径项目上要多少年才能破一次记录? 无法晋级先天境界,这成了孙力伟最大的硬伤。在他成名时,那些同样名动一方的少年英杰们,很多都吃了身法的亏,被他戏耍过。可是当他的这些竞争对手一个个晋级先天境界,而他还停留在后天境界……巧妙的身法有什么用呢? 进入先天境界后,由于真气运行对身体的刺激,人的肌肉和韧带等组织都会“二次发育”。就算不用真气,先天武者们的身体素质也是远胜常人。曾经孙力伟的手下败将们,一个个的靠着单纯的速度,就可以碾压他,使他的身法变得一文不值。 武林世界不相信眼泪,任你孙力伟年轻时身法有多好,看着有多潇洒,无法晋级就只能从云端跌落。 曾经外号“中原一闪”的他,在三十五岁以后,由于内功迟迟没有什么突破,便不再被人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之后更因为他身法极佳而内功贫乏,往往打得花团锦簇,占尽优势,最后却功亏一篑,被对手打崩。因而得了个有些侮辱性的外号,叫作“巨大优势不胜男”。意在嘲讽他总是看着占据主动,实则伤不到对手分毫的特点。 这也是为什么孙力伟当初会从墨家破门出教,选择堕入魔道。他实在无法接受那种落差,处于崩溃边缘的他只能寄望于魔教中的一些隐秘典籍。 然而孙力伟在加入魔教后没多久就出了事。他追随的那位长老,因为造闻思绮父亲的反,被当场击杀,他也被发配岭南,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大悲剧。 因此,按照道理来说,孙力伟还没来得及学习什么秘典就被扔来了岭南。他应该是没机会继续学习高深的内功心法了,可如果他的内功没有进步,那他的身法是怎么进步的?居然比当年的他还要快上许多。 可如果说孙力伟的内功进步了……那他大可与陈舵主好好打上一场,而他也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尝试着去接陈舵主的那一刀,而是选择了避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故意示弱,想诱我上当?”陈舵主想到此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连忙长刀一劈,将孙力伟阻了一阻,自己则一个起落跳回了闻思绮身边。 回到了己方方阵,陈舵主安心了一些,对着孙力伟大喝道:“你我同是圣教中人,今日为何在此拦我?” “因为我听说有人侮辱解脱天。”孙力伟将枪插在身旁,收起了笑容。他双目圆睁,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闻思绮的身上:“小姑娘,你说解脱天的功法是在害人是吗?” 闻思绮没有丝毫胆怯,笑着回答道:“敢问清正上师,难道不是吗?” 两人说完了话,都直直地盯着对方,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而在一旁的陈舵主皱起了眉头,从这两句话来看,闻思绮调人的理由,可不是什么要找人打架助拳。 “解脱天?”陈舵主咬着这两个字,心想:“没听说过啊!” 第六十六章 山重水复横生枝节()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侮辱解脱天,是不可被饶恕的罪孽。※%,”孙力伟忽的做了个双手食指指向天空的动作,很是严肃地说道。 闻思绮却只是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奇怪,我哪里侮辱什么解脱天了?” 孙力伟看了闻思绮一眼,却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长开双臂,朗声呼喊道:“那些大门大派靠着内部的私相传承,做了人上人。让普罗大众,永远被他们踩在脚下。解脱天却将自己的功法公之于众,让所有有心人都可以学习。我倒要问一问,在害人的到底是谁?” “是人上人,是人上人在害人!”这时,原本都关着的屋子,一间间地被人从里面打开。羊古坪的居民们一边高喊着口号,回应着孙力伟,一边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汇聚到了孙力伟的身后。 “是谁给了你们机会,让你们能够学习到武功,能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孙力伟再次呼喊着,提出了问题,煽动者群众。 “是解脱天!”群众们再次高喊道。 周正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不妙。在他眼里,武功是一回事,但这种……这种狂热的气氛,周正在年轻时曾经看过。那时候有一个姓李的神棍,他身边的狂信徒们也差不多是这副样子。 而信徒们最后的结局是——汽油、火焰、死亡和终其一生也难以治愈的伤痕。 闻思绮与周正的关注点则不尽相同,在周正为眼前的景象忧心忡忡时,她正在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年轻人们的反应很热烈,尤其是石头在内的那一批,由于家里早有人靠着武功改变了人生,他们对于解脱天及其武学有种狂热的拥护。 而年长一些的人,像是混在人群中的石老爷子,他的目光和神色就不太对劲。虽然也在喊着口号,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情愿。 这非常正常,少年郎总是喜欢幻想,追求改变命运的机会,比如一本不太完整的功法和一个有些神秘的幕后角色。而长者们总是害怕能毁掉眼下生活的苗头,比如一本不太完整的功法和一个有些神秘的幕后角色。 闻思绮还在观察,而周正已经忍不住了。他所生活的时代,往前推一百年的时间,那整整一百年里,不知有多少野心家。他们也举着类似的旗帜,给出一些好处,最后却带着人走向死亡。 周正走到了人群前,大声斥问道:“可你们的功法有问题,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们在传授这些有问题的功法前,有没有告诉过这些人,他们可能会丢掉性命?你们尊重过他们的知情权吗,尊重过他们的生存权吗?如果没有,那请你告诉我,在你的心里,你把他们当成什么?在你们组织的眼里,你们把他们当成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问得很现代,现代到让孙力伟愣在了当场。而站在他身后的人群,则一下子乱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都还停留在谁给我好处,谁让我有口吃的就是好人这个思想层面上。至于什么知情权,什么生存权,完全是想都没想过。但是周正这话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他们这么一听,再这么一想,都觉得似乎是有这么一点道理的。 人群一下把目光都移到了孙力伟的身上。而身为清正上师的他,毕竟是个单纯的武夫,不是政客,对这种问题缺乏足够的准备。一时之间,他竟然没组织起语言来,愣在了那里。 不过这时,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空中,有一只雪鸮张着双翼滑翔而过。它睁着金黄色的双眼,在风中俯视着地上的一切。片刻后,它的嘴动了动,而在地上的孙力伟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 孙力伟环顾四周,对着人群说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在解脱天最早创立这门功法的时候,他并未能预见到其中的危险。不过这三年来,解脱天也一直致力于功法的更新和完善。现在,我们与其讨论功法是不是有缺点。不如讨论,如果没有解脱天,我们会怎么样?我们的生活是不是能够有希望?每个地区,每个阶级,甚至是每个人,各有各的实际情况。而我们这些人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果没有解脱天,我们根本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那请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解脱天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功法有问题的?是在我们指出了这个问题,然后由这个小伙子告诉你们以后吗?”周正指着孙力伟背后的石头,大声地问道。 “解脱天自然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他从来不会跳出来表述自己的意见,他只会默默地改善功法。”天上的雪鸮似乎与孙力伟在做着沟通,雪鸮每次张过嘴巴,孙力伟才会跟着说起话来。 周正冷哼了一声,孙力伟的这些话他可太熟悉了,二十一世纪政客说的都是这一套:“也就是说,在发现了功法有问题以后,你们没有叫停他们的修炼?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教导武功,教化一方这么简单吗?” “那是自然。” “那不如请解脱天出来发个誓言,发誓他只是想要教导这些人武功,而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他们的武力,去实现自己的目的!或者你来也可以,你不是什么清正上师吗?你不是崇敬解脱天吗,你用他的名义发个誓怎么样?如果有一天,解脱天要这群人上战场,要这群人去为他的利益作战……那该怎么办?”活在网络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见得多了。 雪鸮在空中做个了盘旋,很不爽地眨了眨眼,随后又动了动嘴。然后它一个振翅,便离开了这一片区域。 “解脱天说,它厌倦了争论,因为争论不改变任何事。仍然相信解脱天的,跟我走,我会带你们去我的道场,在那里学习更高深的武功。选择相信眼前这位的,就跟他走好了,看他会不会教给你们些什么。”孙力伟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周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还在为解脱天辩护,下一秒怎么就选择一走了之了? “你杀了我两个兄弟,想这样就走吗?”闻思绮好整以暇地看着全场,周正则没再说话,倒是陈舵主还惦记着他两个手下的血仇,发起话来。 孙力伟本来已要走了,听见陈舵主的这一声话,他回过头来,说道:“解脱天并不喜欢我们与人争斗。” “你当我是瞎子吗?你刚刚杀了我两个兄弟,现在你和我说,你不喜欢争斗?”陈舵主只觉得心口发闷,怒气按捺不住。 没料到孙力伟接下来的话却出人意料地有理有据:“方才我展现的,是我跟随你们时的模样。现在我展示的,是我跟随解脱天后的模样。我展现出两副不同的面孔,就是要你们知道,你们与解脱天的差距。皈依解脱天的我不会再做无谓的争斗了,杀你的两个兄弟,也只是因为你们这一行人中有人侮辱解脱天。两条命已经够了,我不会再对你们出手。” “哦,这口气倒挺大的?”陈舵主眉关紧锁,眉心处皱出了个“川”字。说句实话他对孙力伟现在的实力,有些没底。但如果就这么放他走了,自己的威望难免要一跌再跌。 没奈何,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一架终究是要打的。 “我并不想和你打。”孙力伟看了陈舵主一样,脸色平静。 “可是我想和你打!”陈舵主充分发挥了魔教教徒应有的本色,一脸的狞笑。 然而仅仅用了三招,孙力伟长枪一挑,便挑落了陈舵主的帽子。 “现在你还想打吗?”孙力伟的神色依旧平静,陈舵主却面如死灰。陈舵主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落败。 见陈舵主没再说话,孙力伟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周正的话起了作用,原本很整齐的队伍,在孙力伟离开时,有三分之一留了下来。其中的一些家庭,甚至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 许多老人家哭着喊着要自己的孩子留下来,但愿意留下来的年轻人却并不多。 最后当孙力伟一行人的身影消失,留在周正和闻思绮面前的,是一堆面露凄凉之色的老人和极少数的年轻人。 而后来一直没说话的闻思绮,这时却忽然笑了起来,她向留下的人群问道:“刚才离开的人里,有你们的孩子,有你们的亲友。现在,为了让他们迷途知返,你们是不是该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我听?” ps:感谢文艺范儿的九天炎羽和可爱的流光殒。 ps:新键盘已到,果然还是茶轴更适合码字。 第六十七章 说因由从头讲起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别犹豫了,若是说得好,便可以拿五两银子。︾,”闻思绮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村民,一点都不着急。 留在此处的人,对解脱天的信仰已经没那么牢固了。闻思绮身边又有的是虎狼之辈,胡萝卜加大棒之下,并不缺少透露解脱天秘密的人。 “解脱天在三年前出现,最早是从楚庭城那边兴起的,当时便吸引了不少信众。只是听说后来他与海外仙人们打了个赌,最后不幸输了,所以只能从楚庭城撤了出来,退进了大荒之中。” “很好,值得五两银子。”闻思绮思忖着,既然所谓的解脱天最早在楚庭城出现,那她自然可以派人去出庭打探一番。 海外仙人指的是南海岛屿中的散修,楚庭城是他们与华夏文明沟通的重要据点。若是把地图铺在周正的面前让他看,他就会大叫一声“这不就是广州吗”。没错,楚庭城其实就是广州的雏形。 “在进了大荒以后,解脱天又试图向大荒子民传教。可是百越人都只崇拜自己的祖先,结果解脱天碰了个大钉子。” “后来听说解脱天一气之下便跑进了罗浮山,招降了一群生番……” “他招降生番做什么?”听到这一句,闻思绮愣了一下。 熟番生番是两个有些侮辱性的名词,是中原等繁华之地的居民,对岭南等落后地区居民的蔑称。 像楚庭城附近的百越子民,因多有海外散修的文化教导,故而衣冠楚楚,所以叫作熟番。同样的道理,靠近赣州府区域的百越子民,多有使用汉族衣冠打扮的,也都是熟番。 可是岭南之地那么辽阔,楚庭城与赣州府正好是一南一北,那么中间一段呢?中间一大块山地中的百越子民,仍然保有着他们原来的习俗——断发文身、裸以为饰、拔牙凿齿、契臂为盟等等。 华夏族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说这是孝道的起点。之后更是衍生出了立足于阶级、年龄等因素的,种种不同的梳冠戴冕的方式。 生番们却并不讲究这些,他们的发型天马行空,完全是想什么时候剪头发就什么时候剪,想剪成什么样就剪成什么样。身上则“刻其肌,以青丹涅之”。也就是在皮肤上划出花纹,再用矿物颜料对伤口进行染色,也就是最早的纹身。 裸以为饰很简单,就是说生番们会裸露自己身上的纹身,作为装饰。 至于拔牙凿齿,那就更令华夏族无法接受了。据史料记载:“女择所爱者,乃与挽手,挽手者,以明私许之意也。明日女告其父,召挽手少年至,凿上腭门牙二齿授,女亦二齿付男,期某日就妇完婚,终身归以处。” 就是说,到了要男女到了要成婚的时候,便各自拔掉或者敲毁上颚对称的两颗牙。再把两颗牙作为赠礼,赠与对方,约定婚姻的日期,完成婚姻大事。 契臂为盟则有些类似于歃血为盟。只不过歃血为盟是将牲畜的血抹在口边,表示接下来说的话可以上达苍天,以此来定双方的盟约。而契臂为盟,则是用刀剑划破自己的手臂,使之流血,以此做约定的凭证。 结合以上外貌特征,大家可以进行想象。 你走在深山里,遇到这么一群人。他们的头发不甚规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他们身上又没什么衣服,只以兽皮勉强遮蔽住了身体,裸露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纹着象征野兽和精怪的花纹。 当他们张开嘴,对你吼叫,你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而且你发现他们的上颚都缺了两颗牙,不,这都算好的了。其中的有一些甚至还残存着一部分的牙,就像是突兀尖锐的怪石一样,嵌在他们的口中。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感受吧…… 你觉得他们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别思考了,看到这样的人,你就立刻跑吧! 别以为在西双版纳景区里,用什么“抢亲游戏”坑你钱的爱伲族姑娘就是少数民族坑你的极限。这群浑身上下都是纹身,一身大吼可以唤来先祖之魂的百越生番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只要那些生番认为有人侵入了他们的领地,他们就会让入侵者付出鲜血的代价。他们可不听任何的辩解,反正你辩解了他们也听不懂。 甚至传说,百越生番之中还有食人部族的存在。 闻思绮实在是想不通,所谓的解脱天,也就是自己教里的那五个人中的一个……他怎么会找上生番?他又是怎么征服了生番,使其为他所用的? 闻思绮原以为,随着自己的银子撒下去,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她眼前的迷雾就会越来越少。没想到却恰恰相反,她的这些个银子花了下去,得到的消息却使她愈发看不清这岭南的局势了。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眼下看着凌乱,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岭南的大荒子民,都是先祖崇拜。他们称自己的先祖为巫神,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巫神。他们在战斗时,可以借用巫神的力量,来击败自己的对手,其力量的表现形式类似于武者的‘天赋神通’。但‘天赋神通’并非人人都能领悟,可巫神的力量,却是每个大荒子民都可以借用的,只是可以借用的力量大小不同而已。”闻思绮回忆着自己在赶赴岭南前所做的功课。 她当初在魔教的图书馆里,看了许多关于岭南的资料。根据她的计划,她最早就想带周正去某个熟番的寨子里躲一段时间的。只是天意弄人,这一下她似乎却难免要和生番扯上关系了。 “不过也不错呢!”闻思绮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若我能得到那个驱使生番的秘诀……” 闻思绮幻想着自己驱使着大荒生番的场景,不禁有些飘飘然。 “那解脱天得了生番的效忠以后,他又做了些什么?”闻思绮好不容易从遐想中挣脱出来,开口问道。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带着层层重压,偏偏这压力还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早让她倍感疲惫。自从认识了周正,虽说麻烦多了不少,但是她的生活里,似乎真的浮现了不少改变命运的契机。 因此每当觉得自己能逆天改命,闻思绮便难免会陷入这份幻想之中。她幻想着自己可以拥有真正效忠自己的势力,可以和妹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觊觎。 这里说的效忠,可不是魔教教众对圣女的那种效忠。魔教里的所谓效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重生之前,闻思绮被称为圣教之花,有的是教中的年轻才俊追捧。他们一个个宣称可以为她去死,结果呢? 当踆燹强势袭来,他们一个个就都默不作声了。重生前的闻思绮会傻到把那一切都当了真,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上的明月,可以昂着脑袋高傲地活着……现在的她早已没了这种天真的情怀。 闻思绮现在只关心怎么变得更强,怎么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解脱天有了生番作为臂助,就开始打熟番的主意。他向南向北已经打下了不少的寨子,逼着不少人加入了他的组织。” “熟番们不反抗吗?” “当然反抗,可是熟番们只凭巫神,根本不是生番们的对手。生番也可以借用巫神的力量,而且他们还学习了解脱天的那门武功,双方的战斗力已经不平衡了。”这一位已经凭着生番熟番的问题,已经拿了十五两银子。他现在早没了出卖解脱天的恐惧,只恨不得闻思绮再多问他几件事。 “哦,那他现在打下了多少个寨子,又还有多少寨子在进行抵抗?”闻思绮做了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能得到解脱天的法子,来降服生番,再打败解脱天,以此来拉拢熟番…… “这一趟岭南,我可算是没白来。”闻思绮瞥了在一旁听着对话的周正,心想道:“他倒真是个福星。” ps:感谢流光殒、九天炎羽、小老周等三位好同志的打赏。 ps:我觉得我念头通达了。 第六十八章 说因由从头讲起(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那现在整个岭南,到底是什么情况?”闻思绮收起遐想,又问了个问题。↖, 一个瘦小的青年站了出来,抢答到:“这个我知道。独立的熟番们正在策划反攻,想要一举攻入罗浮山,击败解脱天和他的生番部众。他们对内宣称,如果有谁能击败解脱天,还大荒子民以自由,他们就将奉他为主。” 闻思绮听了这话,心道:“我原本还想着怎么拉拢熟番,这一下却省了我许多力气。” 不过她也是心思敏捷的,一般人想骗她诓她,并不是易事。她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比如眼前这青年所说的,在她看来便有些漏洞。 她眨了眨妙目,看向那说话的青年,疑惑地问道:“你一直跟在清正上师的身边,又怎么会知道熟番内部的消息?” 见闻思绮怀疑他说假话,青年连忙解释道:“孙上师说我长得像他许久未见的兄弟,因此经常将我带在身边,单独传授我武功。他无聊时,便会找我说话,将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与我听。熟番们最近在暗地里结盟,想要一举反攻,这也只是最近几日里的消息,却还是瞒不过解脱天的耳目。孙上师前几日在传授我武功时,与我闲聊,随口便说了出来。” “既然孙力伟这么器重你,你为什么不随他而去?” 那瘦小青年苦笑了一声:“小姐,如果我有石头那个天资,我今天就随孙上师走了,可老天爷没给我那个机会。按说有孙上师的单独传授,我的功夫该比别人修炼得快才对。可是孙上师说我的身子天生贫弱,练起武功来事倍功半,就是他也没办法。你说我学这门武功,没什么进展,还有生命危险,我干嘛还去学它?” 闻思绮左右看了看,向其余几个留下来的青年问道:“他说的是实话吗?” “是的,孙上师待他确实与我们不同。”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闻思绮便让陈舵主拿了十两银子给这瘦小的青年。青年接过银子,脸上笑逐颜开,连声向闻思绮道谢。 就在这时,本来微微笑着的闻思绮却突然发难。只见她三指成爪,挟着劲风便扣向了瘦小青年的咽喉。 这一下,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那些方才也拿了银子的,吓得是面如土色,只当闻思绮是要抢回银子、杀人灭口。一个个在心里想到:“这这……还不如跟着孙上师走呢!” 闻思绮却不管这许多,她半透明般的小小脸蛋上,满是厉色,看在瘦小青年眼里就像是凶灵索命。青年想要拿手去挡闻思绮这一抓,却没想到闻思绮这一抓里另有变化,他拿手去挡,却反被闻思绮轻松架开。 眼见这一抓就要落在自己咽喉之上,青年脸上满是惊恐神色。而周围的围观群众里本有想出来救援的,被陈舵主及其手下那一票虎狼之辈给怒瞪了两眼,便又都缩了回去。 至于周正,他对“拿钱买消息”这种事完全没兴趣,只听了几句便躲到了一旁。现在他看到闻思绮忽然发难,想上前救援却是来不及了。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那道劲风,青年吓得浑身哆嗦、悔不当初,他只当自己这一回是要命丧当场了。却没料到闻思绮的手,在将要碰到他喉咙的那一瞬间,忽然变了方向,一下探上了他的肩膀。 “刚才你的肩膀上有只蜘蛛。”闻思绮将手收回,甩了甩,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说道。 “呃……蜘蛛?”青年被吓得不轻,说话仍带着颤音。他看向闻思绮的手,却发现其中空无一物。 “是啊,蜘蛛!我最讨厌的就是蜘蛛!我一看到蜘蛛就浑身不舒服,一定要把它甩出我的视线才行。”闻思绮装出稚嫩娇憨的模样,随口胡诌道:“刚才我吓到你了吗?”一副天真无辜的面孔。 “哦……哦……没事没事没事,我完全没有被吓到。”青年听得闻思绮这样讲,又见她神情稚嫩单纯,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便连忙为自己撇清。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刚才真的被吓到了?被一个才到自己脖子那儿的小女孩? 而周围的村民也都长舒了一口气,便紧张为哄堂大笑。 “唉哟,我笑死了,原来是为他抓蜘蛛……瞧他那副要死的样子。” “太蠢了,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们冲着那青年挤眉弄眼,年长者自然不能那么肆无忌惮,一个个忍着,但也能看得出笑意来。他们嘲讽着那个被闻思绮戏弄了一番,此刻正尴尬站着的年轻人,仿佛都忘了自己方才也被吓了一跳这个事实。 连周正也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在被闻思绮梦中扼过喉咙以后,有些过于敏感了。 “这回闻姑娘又没发噩梦,怎么会伤人呢?”算上在金水镇的日子,周正陪在闻思绮身边也有二十天了。 只是周正并没有真的试着去了解闻思绮,闻思绮也没有把自己真实的一面给他看过。因此他对闻思绮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只当她是个孩子罢了。只是在某些瞬间,周正会有些突如其来的违和感,觉得闻思绮不像是个单纯的孩子……但这种感觉也总是一闪而过,毕竟闻思绮演得还算不错。 至于闻思绮,她真的是去抓蜘蛛了吗?当然不是。 她只是单纯地怀疑那个青年而已。不过既然他说道自己的武功不好,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验证一下不是么? 闻思绮方才抱着杀心,用七成出了一爪。那青年看着闻思绮的眼神,感受着她那一抓的速度与力量,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不禁生出了恐惧之心和反抗之心。这是人内心深处最自然的反应,最是无法作伪。 只是他的武功确实是稀松平常,跟在孙力伟身边有些日子了,却连周正都大大的不如,体内几乎没有半分真气。闻思绮吓了他这一回,看他的眼神、表情、面部肌肉的抽动……她还在他肩头一搭,探了探他的心跳。经过这一番试探,闻思绮确定青年并不是在说谎,这才欢欢喜喜地装起了天真,扯开了话题。 她将陈舵主拉到了一边无人处,又要了纸笔,写了封信。依旧用了真气做了印记,妥善地封印了起来。 “陈舵主,这封信你找人给我送去隆兴城,让李菁李长老带上心腹,支援此处。”闻思绮将信交到了陈舵主手里,又小声对他说道:“此间事须得保密,还望陈舵主守口如瓶。若是这回事成了,李长老有功,是该回总坛的,这赣州府镇守长老的位置……”她话没说尽,但二人目光一对,没有不明白的。 陈舵主面露喜色,连忙往地上一跪,连声感谢道:“多谢圣女抬爱,多谢圣女看重……” “快起来,一旁有人看着呢!”闻思绮见陈舵主过于激动,赶紧出声提醒道。 得了闻思绮的提醒,陈舵主赶忙起身,装作没事人一样。接着他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大声笑骂道:“真他妈的晦气,这鸟地方怎么到处都是蜘蛛,把我的腿都吓软了!”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蜘蛛吗?”方才被闻思绮吓了一跳的青年,侧过了脑袋,满脸疑惑之色,问向了自己的发小。 “没见过啊!” 他们哪里知道,这岭南之地,马上就要掀起风云! ps:谢谢九天炎羽和小老周兄弟的打赏。 ps:这是第一更,我也不晓得今天会有几更。 第六十九章 说因由从头讲起(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这一来,闻思绮已调动了两批人马。一批郭长老和于长老带来的总坛人马,另一批则是李菁李长老的赣州府部众。 郭、于、李三位长老颇有些渊源,三人有过一个共同的师父,说起来算是师兄弟。不过魔门这边的师承之说,并没有正道六大家那么严谨。 正道六大家抠得很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个人能有两个爹吗?不能!一般而言,一个人也只能有一个师父。 因此他们的师父与徒弟也好,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好,这种关系是非常紧密的。徒弟有事了先找师父,师父有事了先找徒弟。师父不在了,师兄弟之间也要相互照拂,否则人言可畏,非得喷死那无动于衷的人物不可! 可是魔教不同,只要一个肯学,只要一个肯教,你拜多少个师父都行。就说这三位长老吧,三位长老有一位共同的师父——数十年前天下数得着的大高手,人称“三叹先生”的金文声金长老。 说起来“三叹先生”这个名号,倒是正道六大家那边喊起来的。 三叹是哪三叹?三字记之,奇、妙、绝。奇曰招奇,妙曰人妙,绝曰功绝。这是正道人士赞叹金长老,说他招数奇特天下少有,为人潇洒不似魔道,内功卓绝他人难望项背。 有这样的大高手在,魔教中人怎么可能会不向他去请教呢?因此在三叹先生一战成名后,向他拜师求学的人好比是过江之鲫,一时间难以计数。 但就像正道人士说的那样,三叹先生脾性不似魔道。他入魔教也是因缘际会,不是他的本意。所以虽然向他拜师的人很多,但他真正收下的弟子,却并没有几个。平素里恶名昭彰的魔头,三叹先生是一个没收。他收的徒弟,几乎都是声名不显、为人踏实的小字辈,其中就有郭、于、李三位长老。 根据闻思绮前世的记忆,她的父亲被证实亡故以后,魔教陷入内乱。三叹先生的弟子们在内乱中都还算是克制,没有为了争权夺利做得过于绝情。再后来踆燹吞并魔教,三叹先生的弟子也是反抗得最激烈的。不得不说,三叹先生看人颇有些门道。 说了这许多,回过头来再讲李长老。 郭、于、李等三位长老,是三叹先生比较成器的徒弟。其中李长老比于长老小九岁,比郭长老小五岁,算是二位长老的师弟。 三人性格迥异,于长老为人谦和,荣辱不惊。郭长老素有急智,而且特别讲江湖义气。这两人一静一动,在魔教内颇有人缘,在江湖中也先混出了名望。 李长老吃亏吃在他年纪小,他拜三叹先生为师时,三叹先生已是半退隐状态。三叹先生没什么名利心,想退隐就退隐,这都不是事儿。可是他要退隐了,原本他的部众可不愿就此退隐,他们还想着在滚滚红尘里混出个人样呢。 因此也不用谁说明,也不用谁点拨,三叹先生的部众们自动站起了队来。喜欢郭长老这种热闹人的,便暗地里追随起了郭长老。喜欢于长老这种实诚人的,就唯于长老马首是瞻。再有些别的什么想法的,又追捧起了三叹先生别的弟子…… 这就使得李长老先天上有了不足——等他学成了武艺,他的师兄们早把三叹先生的人脉资源给吃完了,几乎什么都没给他留下,其中又以郭长老和于长老吃得最多。 也正是得到了三叹先生的人脉,他二人才得以迅速壮大了自身,并在不久以后,得以跻身九位总坛长老之列。 不要觉得总坛长老和镇守长老都叫长老,就是一个意思,这其中差得可就太远了。 就好比天朝常说“省部级高官”,省委书记是不是正部级干部?省委书记当然是正部级的干部。 然而本届的二十五个政治局委员里,只有一个是以省委书记身份入的局。就算再加上北京上海两个直辖市的市长,以及新疆的党委书记……三四十位地方一把手,也只有四人入局。剩下的二十一位,除了个别来自军方,其余都是中央的人。 这就是中央和地方的区别。 或许有人会问,那地方干嘛要听中央的?前文不是说了么,魔教的组织结构并没有六大家那么稳定,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我就是不听你的,气死你,你逼我,我就造反…… 持这种观点的人,没有看清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这个世间,从来不是强者胜,而是胜者强。 总坛长老是从火星来的吗?当然不是。镇守长老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当然也不是。 无论是总坛长老,还是镇守长老,甚至包括所有的职位,都是靠自己争来的。当初郭长老和于长老为什么能成为总坛长老?因为他们够强! 这个强与弱,不只是说双方摆开架势打一场,看谁厉害谁是菜鸟,而是一种综合实力的较量。包括了师承亲友等人脉关系,包括了在教中的威望与功勋,当然也包括个人的武力……零零总总的所有加在一起,才是“实力”! 没有哪个镇守长老不想当总坛长老,就像其实每个省长都想当国家主席一样,但是当得上吗? 好比某些直辖市的一把手,作什么不好,偏要作死。你被赶到了西南地区做地方官员,你的竞争对手已经进入中央,这个信号就很明显了。为什么你在地方,他在中央?因为他比你强,大家都支持他。 或者说,看起来好像你比他强……但看起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别人都支持他,这就说明在看不见的地方,你一定不如他。 为什么那么看不开,要拿自己的身家生命去赌,赌最后的一丝机会?做这种事,就是跟站在他身后的所有人为敌,跟整个组织高层为敌。 跟整个组织的高层为敌,你能赢吗?你有那个实力吗?你有那个实力,就是你站在中央,他站在地方了,又哪里需要你费这么多心力? 还是太天真。 这个问题放在魔教的组织里,也是一样的。总坛长老之所以是总坛长老,就是因为他们够强。 而且总坛会源源不断地从地方抽血,包括人才、金钱和各种宝物,都会被总坛不断抽走。因此同是长老,总坛长老能得到的资源,不是一个镇守长老可比的。双方的实力差距,会随着资源的倾斜,变得越来越大。 至于造反之说,真的纯粹只能是说说而已。你想造反还得有人帮你,而面对地方的造反,总坛长老们无论平日里有什么仇怨,都会站到一起。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是中央为尊制度的受益者,他们绝不会允许地方挑战中央。 对于一个镇守长老而言,当初他连一个总坛长老的位置都抢不到,也就是说他比九大总坛长老都要弱……那他现在又怎么挑战九大总坛长老联手维护的总坛制度呢? 地方与中央的关系问题,是任何一个组织都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中央强过地方,这个组织才能继续存在。否则一旦地方有一点点的不顺心,组织就将立刻面临分裂的危机。 李长老就是这种制度下的受害者,早早地被扔到了地方来,一时间看不到翻身的机会。他也因此对郭长老和于长老产生了一些意见,虽说还不至于到翻脸的地步,但师兄弟间的友谊,也淡薄了不少。 不过闻思绮相信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写了,她正准备把重生前所见的,那些靠不住的长老们一个个换掉。李长老在闻思绮重生前表现得还不错,闻思绮这一番挺看好他的。 如果她能顺利拿下岭南,那她凭着岭南百越的势力,以及她父亲的威望,完全可以压过一般的总坛长老。再加上郭长老和于长老的扶助,换掉一个最弱的总坛长老,让李长老上位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闻思绮也并不认为李长老会拒绝。 这样做既能让闻思绮得到李长老的效忠,又能展现她个人的手腕和能量,对于她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 ps:感谢九天炎羽和小老周的打赏。 第七十章 越长山小径通幽(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之后闻思绮算了算时间,心道:“陈舵主派人去隆兴城,这一去就得三天。±,等李长老调了人手,赶到羊古坪,至少又是五天,这一来一去就是八天。至于郭长老那边,信使昨天已经出发,日夜兼程,再有四日也该到了。他手头若是无事,即刻带人赶来的话,少说也得赶十天的路程。就算他们日夜赶路,没个七天八天也是到不了的。这一来至少是十三四日的功夫。” 闻思绮这么盘算了一下,心想:“眼下熟番们正在结盟,商讨反击解脱天的方法,我可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若是平日里,依闻思绮的性格,这等事她肯定是要求个稳妥的,讲究一个谋定而后动。但是此刻却容不得她这么做,熟番们正在结盟定计,若是她等着李长老来了再做打算,那就得等八天。若是她等郭长老,那就至少得等十四天。 然而无论是八天还是十四天,对于此刻的闻思绮而言,都有些过于漫长。她不可能等到熟番们已经完成结盟,推举出盟主,又定下了反击计划后再露面,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结果。她要出手,就得在熟番们结盟的过程中出手,直接参与反击计划的制定。 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存在感和参与度,也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她的重要性来。她可不是来做百越白求恩的,她要做就要做百越的奥托・布劳恩――虽然她并不知道奥托・布莱恩是谁,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尝试着这样做。 至于和熟番们谈判的条件,闻思绮早就想过了,不外乎是药品、武器、盔甲和高端战力。要是再加上一条,那就是对五位“清正上师”的了解。 像孙力伟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皈依了解脱天,已经与从前不同。但在闻思绮看来,他那喜欢卖弄身法的毛病还是没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魔教内部关于岭南五人组的资料,在他们被发配来百越后,就没再更新过。但闻思绮依旧相信,掌握所有资料的她,会是这世上最了解他们的人。 “我得早些进岭南。”闻思绮这样想着,便又将方才说了许多的青年叫了来,问道:“如果我想要去岭南,走哪条路好些?” 青年摇了摇头道:“原本过了东峤山,进入南雄镇,就算是到了岭南地界了。可现在解脱天和熟番的战斗一触即发,他又记恨熟番们对他不敬,已动了斩尽杀绝的念头。他为了防止熟番们战败后逃入中原,便先封锁了五岭。眼下不只是东峤山这条路不通,连带着另外的四岭也都无法过人了。” “难道除了这五岭外,就没有其他的道路能进岭南吗?”闻思绮听了青年的话,不禁皱起眉头来。 青年摇了摇头道:“在五岭的大路以外,肯定还有小路,这是肯定的。可是自从五岭的大路被修通,那些小路就再少有人走了。这里又到处是山脉和植被,一条小路只要有个几年没人走,便会被草木遮掩得看不出痕迹,哪里还能找得到?若是走错了路,遇到山里的精怪,任你一行人武功高强,也难免要掉一层皮。若是再不幸遇到瘴气,那就更是……” “不要说了!”闻思绮方才还是雄心百丈,眼下却被泼了一头冷水,她冷着脸问道:“那是不是只能带人硬闯?” 带人硬闯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尤其是现在,闻思绮还没和熟番搭上线。要是先跟解脱天彻底翻了脸,回头和熟番谈,又没能谈拢……那不是没吃到羊肉,却徒惹了一身的骚?要是运气再背些,被解脱天的人收了个口袋阵,给困在岭南地界,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闻思绮不傻,自然不会去硬闯,可是不硬闯又能怎么办?闻思绮越想越气,气得直跺脚。 就在这时,一个老爷子走上前来,想往闻思绮面前凑,却被护卫给拦在了一边。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石头他老爹,石老爷子。 “闻小姐……”石老爷子隔着人墙,向闻思绮呼喊道。 闻思绮见是石老爷子,就吩咐护卫不必紧张,放了石老爷子走到她近前。 “石老爷子,你家石头可给我惹了个**烦。”闻思绮叹了口气,对着石老爷子说道。 石老爷子闻言,哪里还敢抬头,只低着头道:“真是对不住,你们走后没多久,石头就醒了。我把你们说的话,都告诉给了他听,可是他听过以后却怎么都不肯信,还去找了清正上师……” 闻思绮轻叹一声,说道:“那看来他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却也能登时回转。只是这一来,却害我多了麻烦。” “闻姑娘,你别担心,我知道有条小径可以去岭南,而且还能避开南雄镇。” “哦,此话当真?”闻思绮听了,心下大喜,只是脸上却不肯显露。 石老爷子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咱们赣州府山好水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土匪多。官军一追剿,他们便躲进山林,等风声过了,就又四处劫掠。我小时候,这大卫朝才建国没多少日子,国土上的匪患还没来得及肃清,我们这里闹土匪闹得尤其厉害。那时候一有风吹草动,我们整个村庄的人,就都要往山上躲。” “于是你巧合之下就发现了一条小路?” “是的。有一回,我跟着爹娘逃进了山里。在进山的路上,我一个手滑,让我养的小狗给跑了。小狗跑了,我就跟在后头追,这一追就追进了一个山洞。我再往山洞里跑,却发现山洞的那一头,居然有个熟番的寨子。”石老爷子说起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 闻思绮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转,笑道:“若这是真的,那倒是个好消息。可是石老爷子,你说我能相信你吗?你儿子才把解脱天的人给引来,现在你又给我指了路,把我往越寨里送……” 石老爷子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闻姑娘,你就信了小老儿这番话吧!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救救我的三个孩子。不管他们怎么想,我这当爹的不能看他们练那要人命的功夫啊!”话说完,是老泪纵横。一时间,更引得周围的老人们一个个也都流下泪来。 见此情此景,闻思绮想了想:“这些人都是庄户人家,没什么见识。若说要演戏,有一两个能演的就算多了,这么多人都是这样,看来确实是真情流露。” 想到此处,她便轻声说道:“这事我会记在心上,若是往后遇到石头,我也会让人手下留情。” “姑娘真是菩萨心情。” 闻思绮却呵呵一笑,心道:“菩萨心肠?我自己都不信。” 第七十一章 越长山小径通幽(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闻思绮心里有了决断,就把陈舵主喊了过来,吩咐道:“就说要提防生番入侵,让你的人把村民们带去虔州城住上几日。等我从山那头回来了,再还他们自由。” “是。”陈舵主一抱拳,点头称是,便转过身子着手去做了。 村民们早听说解脱天手下有一批生番,又想到自己眼下确实是违逆了解脱天,心里多少都有些害怕。因此陈舵主提出要带他们去虔州城避上几日,倒也没人反对。 只有石老爷子不愿意跟着乡邻一起走,坚持要和闻思绮一起去山的另一端。 “石老爷子,翻山越岭是件辛苦事,您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又何必呢?”闻思绮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是怕节外生枝。 老人家往往口风不严,有嘴碎的毛病。若是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以后难保就不被泄露出去。 只是石老爷子也有自己的一番说法:“我说的那条隧道,通往一个叫作‘东越’的部族。他们虽然算是熟番,但到底还是大荒子民,性子生僻,为人桀骜。姑娘你们是身怀武功的,又在解脱天将要进攻他们的节骨眼上出现,难保他们不会有不好的想法。我少年时就一直去他们寨子里玩耍,直到最近十几年,实在是翻不动山了,这才没再去过。我在寨子里多少有些熟人,我陪你们一起去,也好帮你们说说话。” 闻思绮一想,觉得这话说来也有些道理。她也听过大荒子民的故事,直到他们确实如石老爷子说的一般,对炎黄子孙有些排斥。 “中原人的手是巧的,东西是好的,可心却是最善变的。”这是熟番们对中原人普遍的看法。 至于生番对中原人的看法嘛,那就更糟了,懦弱、奸诈、腐朽之类的。 “那就麻烦老爷爷陪我们走一趟。”闻思绮接受了石老爷子的建议,又问道:“那老爷爷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合适呢?是立刻动身,还是再稍作休整?” 石老爷子抬起头来,说道:“那山中隧道几乎贯穿整座大山,再精壮的汉子也得走上三四个时辰,才能到达寨子。隧道里又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现在没有多少照明工具,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如果闻姑娘你没什么特别着急的事,不如先多准备些火把火炬,到时候好用来照亮路途。让你的人也休息休息,明天我们赶早进山。” “那就依老爷爷说的,你们该休息的就休息,该护送乡亲们去虔州城的,就快些动身。”闻思绮与石老爷子说过话,就指挥起了陈舵主的虔州城人马:“你们回到虔州城后,要多多采购照明工具,连夜就派人给我送来,不能耽误了我的事。” 因为有周正在场,闻思绮早吩咐过陈舵主,不许他与其余部众说什么“圣女”。碰到有人问起他们这帮是什么帮,闻思绮是个什么人,只推说自己的帮派是个半商半武的商帮,闻思绮是家里的大小姐。 这种说法很合理,也很容易被人所接受。 从生意的角度来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地位最低贱。政府并不像后世那样,有各种法律,来保护商人的合法权益。一个外地客商,若是没有依靠,在异地他乡,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挨着。 像《蒋兴哥重会珍珠衫》里,就写了蒋兴这个枣阳人,跑到到广西合浦县收购珍珠,发生的意外。蒋兴与当地的珍珠商人约好了价格,钱也付过了,本该钱货两讫。可是在交货的时候,卖货的那个本地人却从已属于蒋兴的珍珠里,偷走了最大的那一颗。 蒋兴哪里肯依,与珍珠贩子争执起来。珍珠贩子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摆了吃定蒋兴的样子,反正就是赖了不认。蒋兴生起怒气,与他一番拉扯,一个不小心弄出了人命。 然后发生了什么? “儿女亲邻,哭的哭,叫的叫,一阵的簇拥将来,把兴哥捉住。不由分说,痛打一顿,关在空房里。连夜写了状词,只等天明,县主早堂,连人进状。县主准了,因这日有公事,吩咐把凶身锁押,次日候审”。上头这一串,是书中原文。 整件事中,从珍珠被偷,到双方争执,再到出了事被抓去见官,整个过程中连一个帮蒋兴说话的都没有。如果不是蒋兴早先种了善因,命不该绝,那这故事就是个坑死人的悲剧。 而说到做生意,光有钱还不行。 还说《蒋兴哥重会珍珠衫》里头的事,陈大郎是怎么死的?路遇劫匪,本钱被夺,伙计被杀,且惊且惧,困死在了枣阳。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生意人若是没点武力做支撑,还怎么做生意?若是没人护送,难不成要把大批大批金银财宝的安全,寄托在山贼劫匪们的道德上吗? 不要说是刑侦手段差得令人发指的古代了,就是现代,生意人也得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苏州渭塘这边的淡水珍珠产业发达了一阵,有多少当地的珍珠商人,去外地结账,最终一去不回的? 商人们出门在外想要有些保障,官府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同乡的商人组成商帮,互相扶助,招揽武师,既增强了对外的竞争力,也提高了自保的能力。 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闻思绮这一套说法很有市场,甚至连周正也没有怀疑——他本身也不是喜欢猜疑别人的性子,当初所见的“老泰山”郭长老那圆头圆脸笑呵呵的模样,也很符合他对商人的想象。 等把一干事情都安排妥帖了,闻思绮这才得了空。她小跑到周正身旁,想看看周正的反应。她不怕别的,就怕周正从这一两天的事里,看出什么不对来。 说到底,百越部族也好,东峤山附近的练气少年也罢,都不及周正来得重要。没有未来的“正道之光”作为后盾,所谓的势力在踆燹面前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没成想,周正性子直来直去,从来就不会怀疑别人。 这倒不是说周正认为闻思绮做这些事,是出于单纯的“人道主义精神”。他也猜想闻思绮可能想要收编附近的练气少年,但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或不对的地方。 在他看来,闻思绮家的生意上需要武师,这里的青少年也需要工作,两者能合作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说起来,闻思绮就算不收编这些青年,她家里财大势大,也可以找别的武师。但是这些青年如果跟了明显有邪教倾向的“解脱天组织”,那真是命运堪忧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周正觉得闻思绮追求的,是对她可有可无的东西。她的所作所为将实际拯救的,却是很多人的生命。而且想要达成目的,她显然还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和代价……周正觉得闻思绮的这种做法,是很了不起的。 毕竟他知道的太少,根本猜不到闻思绮和解脱天其实是一路人。他们都只把这些百越部族和练气少年,当成自己事业的炮灰。 因此当闻思绮带着一丝忧虑,来到周正面前,唯恐他看穿了什么时。周正却笑盈盈地凝望着她,夸赞她道:“闻姑娘,你心肠真好。” “……”闻思绮愣住了,但转瞬之间便反应了过来,说道:“只是不忍心罢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傻子!” ps:感谢九天炎羽的打赏,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七十二章 越长山小径通幽(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待得雄鸡啼晓两遍,天际微微发白,闻思绮派去采办火种火炬的教众就都赶回了羊古坪。△¢, 有了火炬,不必担心在山道中目不能视的问题了。也不用周正和闻思绮催促,石老爷子见一切准备得妥当了,自己便先站出来,说要早些动身往山里去。 一行人跟在石老爷子身后,往山里摸去。早先一段路还算好走,都铺了青石板,再往前走些,这路就渐渐变差了。 先是一段不甚干爽利落的黄泥路,走的人脚下粘粘糊糊却又得小心滑倒,十分的不痛快。 再往后是一段乱石路,在灌木野草的掩映下,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真切,只能小心翼翼地用脚面去探。若是谁小瞧了这路,难免有崴脚的危险。 “老爷爷,这路未免也太难走了。”闻思绮看了看自己钟意的水粉色绣花鞋,此际已被泥水灰尘染了个灰蒙蒙,又沾了许多细碎的枯枝败叶,让她瞧着便心疼。 说来姑娘家家的就是奇怪,她重生了一回,对死也就只剩了五分害怕,却十分的怕脏怕泥怕灰。 石老爷子由周正搀扶着,走在人群的最前头,听了闻思绮的话,回过头来,歉然说道:“闻姑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时四里八乡的乡邻都是这样的,拖家带口地在山里摸着走,哪边难走便走哪边。让那些土匪强盗,追得累了,懒得走了,这才有我们一条生路。”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周正在一旁听着,不禁叹息道。 石老爷子点点头,说道:“是啊,那时的日子,这不是人过的……” “慢慢都会好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二人一来一去,说了许多句。 周正生在信息大爆炸的年代,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故事和历史,他都知道些,什么话他都搭得上。 石老爷子则亲身经历了一段离乱年代,说来都是锥心泣血之语,一字一句,教人从心里头难过。就是跟在后头的魔教教众,这些个草莽汉子听了,也不禁有些动容。 唯有一人听了,心里头不仅不感动,反而窝火得紧。这人是谁?不用说了,自然是闻思绮闻大小姐。 方才她只是一时无聊,所以很单纯地抱怨一句路不好走,没想到却引来了周正和石老爷子一通凄凄切切、悲天悯人的对话。直听得她心烦意乱,气息不顺。 为什么闻大小姐这么讨厌他二人的对话? 一来,闻思绮重生前的遭遇,完全摧毁了她对“幻想”的“幻想”。现在的她,是一个很功利、很现实的人。她没有幻想,只有计划……要做什么,避免什么,控制什么,抓紧什么。 她最讨厌的,就是现在周正和石老爷子在做的事――忆苦思甜,缅怀过去,展望未来……做这种事,说这种废话有用吗?除了让一群没有计划的、敏感的人呜呜咽咽地哭一通,忆苦思甜有什么用? 最要命的是,闻思绮一直压抑着的恐惧和慌乱,被他们的叹息声引得蠢蠢欲动,使她焦躁了起来。她讨厌这些! 二来,闻大小姐自个儿就是吃过大苦头的,只觉得石老爷子说的东躲西藏的,都不算是个事。与她过的苦日子比起来,完全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可她当时受难时,可有人替她叹气惋惜么?一个都没有。 因此她见了诸人为石老爷子的童年生活一番叹惋,心里便十分的不快。 但是她自己的苦事,是不能说出来的,一说出来就等于泄了自己的底。其他人都只当她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唯独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痛苦焦虑,偏又不能说,这让她的不快又加了两分。 这一相加,便是十二分的不痛快了。 总之就是――我讨厌你们叹这个惋那个,最讨厌的是,你们叹这个惋那个,居然不是为了我! 这就是闻思绮的心理。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她一下生了坏心,耍起诈来。 “唉哟!”闻思绮忽的一声惨叫,跟着便站住不动了,只一个劲在那里低声**着。 周正闻声赶忙回头,撇下了石老爷子,大步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闻思绮在心里“呵呵”地冷笑了两声,脸上却摆出娇弱神情,眼角更是挤出了三四点泪来:“我好像崴了脚。” 这话说得很突兀,但也很自然。 突兀之处在于闻思绮的武功不弱,轻身功夫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轻身功夫好的人,可飞檐可走壁,树上花间来来去去如履平地。这一番又没人追赶,慢悠悠地走着,好端端的怎么会崴脚呢?这就像是一条鱼说自己不小心呛了水。 自然之处在于闻思绮没必要说谎。这一趟往山里去,是她主导的,她没理由拖慢行程,更没理由搞破坏。换了任何一个人来猜想,都会觉得她没有撒谎的动机,只当她是一时不察失足受伤。 毕竟,谁想得到闻思绮会因为几句忆苦思甜的话,生了怒气,还会当场就发作了出来? 周正不会读心术,自然也猜不到闻思绮的想法。他听了闻思绮的话,不疑有他,皱着眉头道:“这可怎么办?” 见周正简简单单地就进了套,闻思绮暗笑一番,脸上却不显露,只哭道:“我要你背我!” “这怎么可以?”周正还没答话呢,石老爷子却先抢了白,他喘着气说道:“这路不好走,前头的路更难走,有一段更是要靠攀爬。这种路,就是一个人走都难走,何况还要背一个人?闻姑娘,你不如先回村子休息休息,我和周公子去也是一样的。” “我不要!”闻思绮一口否决了石老爷子的话,她说道:“这山路都走了大半了,我这脚崴了,还怎么往回走?” “可以让……” 石老爷子想说可以让她的手下人,搀扶着她回去。可这话都还没说完呢,闻思绮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一口就断然拒绝了。 “不行!除了我相公,旁的男人谁也别想碰我一下。”这又是拿贞洁问题做文章,但做得合情合理,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那让……” “也不行,我和我家相公都不在,你们去那寨子做什么?要对抗解脱天,我家是要出人出力的。我不在,我相公不在,谁能,谁又敢替我做主张,拿了我家的人力物力去与熟番谈合作?”闻思绮说话滴水不漏。她说完,乜斜了周围人一眼,见没人敢回她的话。 “那今天我们先不去?”周正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也不行,兵贵神速,这一来一回,再等到我把脚养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闻思绮一口一个不行,把话都给说完了,让旁人连句话都说不了。而且她方才的一段话也提醒了周正,这回可不是爬山观景,是去和熟番谈条件、谈合作的。 闻思绮家虽然有些势力,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姐,不是家主,不可能指挥着家里的势力给人白帮忙。 再有就是,闻思绮方才算是给足他面子了,说“他二人不在”,就没人可以和熟番谈条件。但事实上,周正自己心里有数,自己这个便宜姑爷,根本没资格拿着闻家的东西去和别人谈判。 这事儿啊,缺了闻思绮还真就不行! “那我背你。”周正也是无奈,他也知道这种路不方便背着人走,但又能怎么办? 闻思绮笑逐颜开,石老爷子是连声苦劝:“周公子、闻姑娘,这真是不行的。我家小子就算练功练丢了性命,那也是他自找的。你二人神仙眷侣般的人物,好心帮忙已是不容易,走这山路更是以身犯险,不要说背着人走了。这绝对不行,小老儿宁可不领这个路。我们还是下山去,等闻姑娘养好了伤再上山吧?” 石老爷子是个实诚人,他知道前面的路有些危险,虽是离心似箭,但仍不愿意让周正和闻思绮去冒险。 闻思绮却懒得理会这些,她奸计得逞,破涕为笑道:“老爷爷,你别忘了,我家相公也是会武功的,背个人走路,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不行,这个路我绝对不带!” “好,那这个山我也绝对不下!” ps:我有说过我家里是开工厂的么……最近有些俗务,晚间还有一更。 第七十三章 越长山小径通幽(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比起嘴皮子功夫,石老爷子怎么可能是闻思绮的对手?两人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闻思绮占了上风,欢欢喜喜地往周正背上一趴,告别了泥土和乱石。 不过这么一来,周正就没法子再去搀扶石老爷子了。于是闻思绮随意点了个下属,让他去扶着石老爷子,免得石老爷子站不住。 这么安排合情合理,可是却苦了石老爷子。 周正是心底软,知道迁就人的。他搀扶石老爷子时,一切都以石老爷子为主。老人家腿脚不比壮年,走得越久,步子就越小。周正为了照顾石老爷子,明明他一步可以跨出石老爷子两步的距离来,他却只迈半步,始终伴在石老爷子身边。 可是换了个魔教教众来,这可就不同了。这些个魔教教众都是些什么人?往好了说是粗枝大叶,往坏了说是脾气暴躁,总之是些没什么耐心,更没什么爱心的人。 这替换来搀扶石老爷子的教众,原本听了石老爷子讲过去的故事,听得是心里发酸。他想现在是自己来搀扶石老爷子,那必得是尽心尽力,不可让老人家受了苦。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最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做的。 开始时,他与周正一般,明明可以一跨一大步的,偏要走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石老爷子后头。 只是为人做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做一件好事容易,要把这好事一直做下去就千难万难了。明明可以走得很快,却偏要放慢步调,这种小碎步走着最让人烦躁。这不,没走上多少时间,那教众便厌倦了。 “这老头走得怎么这么慢?”教众心里有些不快,暗道:“烦死了,看我走得快些。” 教众这心思一动,脚下的步点便加快了一些,他与石老爷子间的关系也一下变了。原本是石老爷子走多快,他就走多快;现在正好颠倒过来,他走多快,石老爷子便得跟着走多快。 虽说这提速提得也不多,但对石老爷子而言,却有些难以负荷。等他们一行人走到一块斜斜的石壁前时,石老爷子已是满头大汗,连腰板都直不起来了。 “爬过这块石壁,上面有一个洞口,就是通往东越寨子的通路。”石老爷子把话一放,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而另一边周正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背着闻思绮走了一路,受的罪一点也不比石老爷子小。 从外貌上看,周正身子颀长,体型还有些瘦削,不像是有大力气的人,倒像是个五体不勤的公子哥。但是认识周正的人都知道,他的力道颇大,等闲的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非得是出了名的大力士,才能于他掰掰手腕。纵然如此,周正与人角力,也是鲜有败绩。 但力气大归力气大,力气再大背了个人走山路,也是十分的辛苦。 山路崎岖,挺直了身子走容易摔跤,必须放低重心,猫着腰走,才能保证安全。这原本已经有些累人了,要是背上再背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那就更让人吃不消了。 饶是周正力大,这一番走,也走得是气喘如牛,腰上更是阵阵酸胀。若不是他新近学了内功,有内力在体内流转,多少给他添了些力气,恐怕这段路他还走不完呢。 他二人的表现,闻思绮都看在眼里。她嘴角微微扬起,带出浅浅一抹微笑来,心道:“在我面前聒噪不休,就得吃些苦头。” 念头转过,闻思绮笑盈盈地问道:“石老爷子,你让我们带上绳子,就是为这儿做的准备吧?” 石老爷子跟拉风箱似的,喘了两口粗气,这才回答道:“回姑娘……的话,没错。”说话间仍喘得厉害,好不容易喘定了,他才又说道:“原本这石壁并没……有这么陡峭,是我去过东越寨子后,他们才改的。据东越人说,他们的祖先在山里狩猎时,发现山上有一个很深很深,深入山腹的洞穴。后来他们就在洞穴旁安营扎寨,建立了自己的寨子。他们的祖先沿着山洞又开凿了一段,将这座山给凿通了。为的是有朝一日,如果族群有了危机,陷入重重包围,便可借着隧道,逃离岭南。而为了将那个洞口掩住,不让人发现,东越人就将洞口下方的岩石凿成了石壁模样。当年石壁并不是十分陡峭,别说是人,就是灵活些的动物也攀得上去。可是在我进入东越寨子后,他们觉得必须将石壁凿得更陡峭些,才能避免再次被人发现。于是石壁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没了本事的人根本就上不去。小老儿晓得姑娘身边多有好手,只消上去一人,在上方系好绳索,其余人便可借力向上了。” 闻思绮一听,点头道:“这事确实不难。”说着,便望向自己身边带的人手,问道:“谁有信心为我拔个头筹?” 这石壁约有两丈多高,几乎垂直,上面孔窍又少,等闲人爬不上去的。闻思绮看了看左右,见他们一个个默不作声,就连陈舵主也是一脸尴尬,目光游移,便知道这群人是没这本事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江湖之中,各门各派保密程度最高的,就是高等的内功心法。除了少数入室弟子,其余人等连摸一下高等内功心法的封面,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粹的妄想。 这说起来有点像《笑傲江湖》,是个武林人士就会内功,华山派的人自然也会,可是岳不群到死都没把《紫霞神功》传下去。嵩山派的左冷禅也好不到哪里,整个嵩山派上下,只有他一个人会用寒冰真气。 而在高等功法后,就数身法的保密度最高,不得掌门或者自家师父的喜爱,也是想都别想。 说起来倒是砍人的功夫最好学,会几招就砍几招,没招式也行,能砍死人就是好招式。大部分的江湖人,是不会什么高明身法的,都是练了几天内功,几招砍人的武学,便闯荡江湖的货色。 走到了绝壁前,闻思绮叹了口气,从陈舵主手里接过绳索,便一跃而起。只见她像是只轻盈的小雀,一跳便是丈余高度。她将要落下时,一个闪身,在石壁上的孔窍借了把力,便又斜着向上弹去,往另一处孔窍飞去。如此三回,她便成功越过了石壁。 等越过了石壁,闻思绮才知道石老爷子所说果然是一点不差。原来东越人营造的这个洞口,就像是地包天的门牙。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两层石壁像牙齿一般互相遮掩着。两层石壁间的空隙里,又长着些杂草,等于又是一重伪装。 如果从外面看,无论怎么看,都是看不到那道让人进出的缝隙的。只有亲身攀过下面那块三丈高的石壁,才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闻思绮从缝隙处走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由于两层石壁的嵌套,石壁后头根本没有光亮。闻思绮身上并没有带照明工具,没办法,她只能盲人摸象般地用手摸索了起来。 摸了一小会儿,闻思绮找到了一根石柱,左右试了试,颇为牢固。她就将绳索套在了石柱上,打了个死节。 做完了这些,她又摸到了缝隙处,将剩余的绳子抛了下去,抛在了外头的人群面前。 “我固定好了,你们自己爬上来吧。”闻思绮对着人群吩咐道。 在光滑到没几个孔窍的石壁上闪转腾挪,这过于考验身法,也过于考验内功的绵长程度,这是这群没受过名师教导的魔教教众做不到的。但是如果有一根固定好的绳子,让他们凭着两膀子的力气,攀到石壁上,那别说是三丈了,就是十丈又有何难? 至于石老爷子,只消让人将绳子捆在他身上,把他慢慢拉上去也就是了。一行人,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进了东越人的密道。 ps:感谢小老周和九天炎羽两位好同志的打赏,话说我不更新不掉收藏,一更新就掉收藏是什么鬼? 第七十四章 百越地华夷照面(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你不是脚崴了么?”周正到了隧道里,向闻思绮发问道。 “看来只是硬伤,休息过也就好了。”闻思绮的话让周正一皱眉,但是也没什么好说。 接下来的事说来便简单了许多,就是爬山而已。闻思绮等一行人将火把点招,便沿着山中隧道,不住向上走去。 不过说来是简单,真的把这隧道走完,也是一件难事。如同石老爷子说得那样,这山中隧道并不十分好走。 像后世的盘山公路一样,这东越人在山腹内开凿的隧道,也是蜿蜒盘折而上的。说起道理来很简单,如果一条路笔直向上,就会过于陡峭,让人不能通行。 在山腹之中,他们这一走就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将这路走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隧道尽处,竟是一块光秃秃的石头。 打头的陈舵主回过身来,着急地对着闻思绮说道:“小姐,没路了!” 闻思绮倒不慌不忙,她转过身,便去问队伍中,由人搀扶着的石老爷子。 只是这一路行来,在走山路便花了一个多时辰,在山腹中又是三个多时辰,加在一起将近五个时辰。五个时辰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十个小时。 走完了这一路,只有陈舵主和周正还好些,前者靠的是深厚的内力,后者凭的是天赐的身躯。其余诸人,就算是修炼了高深功法的闻思绮,因为年幼力弱的缘故,也觉得气息不顺、喉头发甜。更不要说是年老体衰,又在山路上被折腾了半路的石老爷子了。 现在的石老爷子就像是脱水已久的鱼,说不了话,一张嘴只是不住地翕动着。众人等了他许久,他才算勉强缓过气来,对着闻思绮他们说道:“闻姑娘,你用火把照一照,看这隧道的右上方是不是有个小孔。” 陈舵主怕石老爷子没安好心,不敢让闻思绮去看,他叫过一个教众,让他举着火把去找那可能存在的小孔。 被喊来的教众拿着火把,将右手举起,查看了起来。片刻之后,那教众喊了一声:“没错,是有一个小孔。” 陈舵主闻声走上前去,仰头一看,确实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 隧道之中全无阳光,若是没有火把,根本是伸手不见五指。可纵然有了火把,火把上火苗不住跳跃,上头放出的光自然也是不住晃动的。在这种照明条件下,如果不是有心往右上方去找,根本不可能在凹凸不平的隧道石壁上,找出这一个小孔来。 “东越人在我意外走通隧道以后,害怕被人利用这个隧道进行突袭,便将寨子里的这个入口用巨石封住了。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有人要借着隧道进入寨子。那就得在这个小孔处点燃些发烟之物,让烟雾从小孔处渗进去。小孔那头的人见了烟雾,就会将巨石挪开。” 听见石老爷子这么说,陈舵主不敢擅作主张,谁晓得这烟熏过去,会是什么情况。他又看向闻思绮,让自家圣女做主张。 闻思绮吃准了石老爷子没有害人之心,颇为随意地说道:“照老爷爷的话做,手脚快些。” 陈舵主得了令,不敢再犹豫,立刻取了腰间的水壶出来,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又从下属手中拿过方才攀登用的麻绳。他拿住了麻绳的一头,将一口水都喷在上面。然后一手拿着麻绳,一手拿着火把,用火把去烤那湿透了的麻绳。 麻绳是黄麻剑麻之类的植物纤维所制作,本是易燃之物。可这一下沾了水,就像是湿柴火一样,见了火焰,便大放白烟。 隧道之中通风不良,这白烟一起,呛得后头的人一阵阵的咳嗽。闻思绮连忙指挥着部属向下退了好些台阶,这才觉得好些。唯一苦就苦了陈舵主,这烟雾都是往上飘的,正罩着他的上半身。 好在痛苦的时光也不是很漫长,放烟放了没多久,他面前堵路的那块大石头就被挪开了。烟雾自然也一下往上方飘走,消散无踪了。 陈舵主站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只觉得眼前一片都是白茫茫的阳光,想向前张望,却被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光的那一边,有个粗哑的嗓子大喊了一声:“来人是谁?”可他这一声喊,却没用华夏族的语言,用的是百越子民的越语,因此陈舵主他们都没有听懂。 倒是本来气喘不定的石老爷子,在听到这声音后,恢复了些活力。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光亮处喊道:“是我。”这句话用的也是越语。 石老爷子与隧道出口处的人,对暗语似的说了几句话。接着那头的人就换了不怎么流利的华夏语言,说道:“石大哥,好久不见了。” 在旁人的搀扶下,石老爷子头一个走出了洞口。等闻思绮他们出来时,只见石老爷子正与一个中年男子抱在一起。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结义兄弟帕丁,也是东越的族长。”石老爷子指了指那个身高体健,魁梧得像是山岭巨人般的中年男子,如此说道。 接着他又对着帕丁介绍起了周正一行人:“这是周公子,这是闻姑娘,其余的都是他二人的手下。他们是听说了解脱天的事,赶来助拳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帕丁听了石老爷子的话,嘴上说着感谢,眼睛里却满是猜疑。他一双铜铃般眼,左右扫视着闻思绮一行人,没太多信任的意思。 帕丁在观察闻思绮,闻思绮也观察着帕丁。帕丁本就直来直去惯了,演技很差,而闻思绮又是最善察言观色的。因此她只和帕丁对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粗汉根本不信任他们,甚至是立刻就想把他们赶走。 想到此处,闻思绮便笑盈盈地站了出来,说道:“帕丁族长,先别称谢。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有多少人手来,有多少物资来,又有什么要求呢?” 这话直来直往,敏感内敛的人听来难免觉得不舒服。像石老爷子和周正听了,都皱起了眉,大摇其头,他们暗道:“闻姑娘挺聪明的人,说话怎么这么冒失?”却不知道闻思绮这话里,另有所指。 帕丁被闻思绮拿话这么一堵,有些尴尬。他本想着自己寨子里还有机密事,最好是稍微接待一下,然后抓紧送客,把闻思绮他们弄走。现在闻思绮先把话头扔出来了,他想冷处理都不行。 帕丁本来还想再打个马虎眼,但想了想自己似乎也不是那号人物,便也直接了当地说了:“很感谢各位的热心,但我们不需要帮助,百越的子民,有自行解决困难的能力。各位应该累了,在寨子里休息一晚,明早就离开吧,省得惹祸上身。” 第七十五章 百越地华夷照面(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石老爷子当初误入隧道,正巧在隧道里碰到了帕丁的父亲,也就是东越寨的前任族长。○当时帕丁的父亲中了别人的奸计,身负重伤。他在山中带着敌人绕了一圈,甩脱了追兵后,便逃进了隧道里。 只是这隧道实在是太长了,身负重伤的前任族长根本没有体力走完全程,他只走了不过三分之一路,便晕倒在了途中。说来也是天不绝他,正巧这一天还是少年的石老爷子闯进了隧道,还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 石老爷子心善,见有人奄奄一息,便问他要不要帮忙。前任东越族长自然让他向上赶去,去找东岳族人。得了指示的石老爷子也不管许多,为了救人一命,赶忙一个劲地往前爬。到后来,石老爷子手里的火折都烧完了,他便手足并用,摸着黑爬到了东越寨子里。 他将隧道里有人的消息告诉给了东越人,东越人便赶紧下到隧道里,救回了自己的族长。而石老爷子也正是因此才成了东越的座上宾,更与帕丁结成了异姓兄弟。 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在,东越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秘密逃生通道被人给发现了,还不得来个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帕丁才没有直接把闻思绮他们轰走。否则以目前寨子里的状态,他绝对是要直接赶人的,而不是这样软绵绵地送什么闭门羹,希望闻思绮他们自觉没趣、自行走人。 可闻思绮一上来就挑明了谈条件,帕丁就不好再推三阻四了。毕竟人家没开口时,你尽可以装傻,这是一种婉拒的手段。人家已经开口了,你再装傻,难免弄得石老爷子这个引荐人难堪。 帕丁与石老爷子这个义兄虽然算不上生死之交,但感情也算深厚,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义兄难做。于是帕丁便没再装傻,而是直接出言拒绝了闻思绮,一丁点合作的余地都没留下。 闻思绮见帕丁回绝得十分干脆,心道:“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哪怕是多一把刀,多一身甲,也比什么都没有好。他怎么会就这样拒绝我呢?其中必有蹊跷,肯定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这一行人知道。” 想到此处,闻思绮想要掺和一脚的心就更旺盛了。她笑盈盈地瞧了帕丁一眼,柔声细语道:“那解脱天用一部有严重残缺的功法,发展邪教组织,大肆网罗部众,置无辜百姓的生命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他用武力逼百越子民臣服于他,明日还不晓得他又要逼谁就范。这种事我瞧不过眼,因此特地调派了家里人来为族长助拳,族长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回说话,她却没用自己的套路,而是用了周正悲天悯人、义正言辞的那一套。 帕丁听闻思绮谈起解脱天,只觉得她说得句句在理,心下便生了两分情感共鸣,对闻思绮也没那么排斥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我义兄引荐来的,换了平日,我肯定要多加招待,只是这几天确实是不方便。至于原因,你也说了,没有别的,就是解脱天。” “既然要和解脱天作战,为何不看看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呢?兵刃、铠甲、药材、人手,我家样样都有。”见帕丁态度松动,闻思绮便趁热打铁,立刻跟进一步。 没想到帕丁还是摇头不许,似乎连谈这个话题的兴趣也没有。 “多谢姑娘你的美意,只是我们百越子……”帕丁摆了摆手,正要再劝闻思绮一番,让她赶紧放弃趟这滩浑水的念头。 这时远处却忽的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帕丁的话头:“我们百越子民自有百越子民的办法,不需要你们这些不可靠的华人来帮忙。” 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留,周正、闻思绮这一行人,听得都是心里冒火。他们一个个地侧过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与周正差不多,也是瘦长条子,肤色也是百越人中少见的白皙。他的装束与一般的百越男子没什么区别,上身是对襟铜扣短衫,衣服外斜挎一条白色坎肩,下身是宽脚长裤。他的头顶则收发为髻,用银色的丝绸包了个宝塔形的缠头。 “怎么,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青年见众人对他怒目而视,却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依旧笑嘻嘻的,一副“你不服就来打我”的表情。 周正这边的人义愤填膺,魔教教众本就是些粗人,被自己眼中的下等人越人给喷了一顿,立刻就喷了回去。不过他们说话没个准谱,都是些不大方便说给小孩子听的污言秽语。 “华人就只会说这些话吗,肮脏啊!”青年丝毫没有着恼,反而摆出可惜的样子,不住地摇起头来。 这时,一直没说什么话的周正却忽然开口道:“既然你觉得华人不可靠,又觉得华人肮脏,那干嘛还用华人织的丝绸,还把它顶在头上,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我用什么缠头,关你什么事?”青年瞪了周正一眼,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原来周正的话正戳在青年的痛处,他寨子里的族人,有不少仰慕华人习俗,改穿了华人的衣物。他是部族的少族长,是个死硬派,仍坚持穿自己部族的服饰。 但他仇华是没错,可他不是傻子。用丝绸来缠头,比用青布轻巧得多,也柔软透气得多。作为部族少族长的他,用得起丝绸,干嘛还要用青布? 当然,他用丝绸缠头,也不仅仅是为了舒服,更多的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富有和地位。平日里,他虽然不会明说,但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会被他丰富多样的丝绸缠头所震惊,对他投去艳羡的目光。他也一直很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 可是今天,他习惯性地贬低华人,却正好被周正拿了丝绸的事来糗他,他便没话说了。他总不能说丝绸是烂货,如果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傻子才把烂货天天顶头上。但他也实在不愿意夸奖丝绸,在他看来,这就等于是承认了百越子民不如华人来得心灵手巧。 “你怎么不说话了?”周正见青年不说话,却还是不肯就此罢休。 周正是滥好人,这没错,可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作为一个民族自豪感爆棚的天真青年,作为一个**的优秀接班人,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说自己的民族不好。 眼见周正似乎跟他杠上了,那青年下不来台,干脆耍起横来。他左脚向前跨了一步,把手一招,摆了个防守的姿势,对着周正说道:“我就喜欢用丝绸缠头,那又怎么样?我就一边看不起你们,一边还要用你们的东西,你能怎么样?你有本事就亲手把它摘下来,不然就承认华人不如我们越人。”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丝绸。 帕丁是此地的地主,不能坐视客人打架,但也不好出言训斥青年。毕竟说起来,他俩都是越人。没辙,他只能和气了稀泥,劝解道:“卓彰,这些都是我的客人,你不要乱说。” 那个叫卓彰的青年不愿就这么和解,干脆装作没听见,仍挑衅着周正:“怎么,华人只有嘴巴有力,手上就没力了吗?” 周正想要出战,却被闻思绮拉住了衣角,她小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周正却头一回驳了她的面子,他把闻思绮的手轻轻推开,说道:“我什么都能忍,就这个忍不了!” 他二人说话声音不大,但陈舵主就站在旁边,把话都听得真切。这粗汉不禁朝周正比了个大拇指,赞道:“有种!”又轻声补了一句:“见势不好就往我这边跑,我有法子治他。” “说了这么多你自己不上!”周正暗骂了一声,便没理陈舵主,大跨步走上前去,怒目瞪着卓彰。他要把卓彰满是嘲讽意味的脸孔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借此来让自己变得更加愤怒。 就像闻思绮说的,凭周正现在的功力,不是卓彰的对手。但是除开功力,周正还有别的东西可用。 早先周正全然不会武功时,都能凭着血怒之力打垮苗阜的随从。现在他练了武功,正正相乘,总不能得负吧? “你们……”帕丁出声想要阻止这场不公平的对决,却被卓彰给堵了回去:“帕丁族长,巫神在上,难道你要破坏一场决斗吗?” 百越子民崇拜巫神,每个人心中都有尚武精神,都崇拜强者。在这种氛围下,一旦有人约定了决斗,旁人是不好插手的。尤其是不能以“担心其中一方的安危”来作为停止决斗的理由,这对于那个被保护的决斗参与者而言,是一种最大的羞辱。 帕丁被这么一堵,便没话说了,他把目光移向石老爷子和闻思绮,希望他们出面劝阻周正,让他放弃决斗。毕竟华人不像越人,决斗对华人并没有什么过于神圣的意义。 可是石老爷子是个说不上话的,而闻思绮猜到了周正的想法,也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顺利调动怒气,调动起怒气来,又有多少战斗力。这念头一起,闻思绮便没阻止决斗的心思了。 “反正他是不死之身。”闻思绮这样想着,便也乐得让周正去打上一场狠架,磨练磨练凶性。 周正不知道周围人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全力调动起了自己的怒意。至于卓彰,他一眼就看出周正的气息远弱于他,因此十分托大地站在原地,等着周正来攻。 “愤怒……愤怒……”周正见卓彰没有动作,干脆闭上了眼,全力为自己营造愤怒的思绪。 在现实中一动不动的卓彰,在周正的想象中,却不住地张牙舞爪。随着这种幻想的深入,周正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开始变得滚烫,血管里的血液,也加快了流速。 ps:感谢九天炎羽和泪"殇~〃两位好同志的打赏,有兴趣的同志们加一下书友群438379583。 第七十六章 百越地华夷照面(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谁能阻止少年武士赴死,他们听不到。斗士的剑一挥出,必会听到战败者的哀嚎。 随着周正浑身上下气势的攀升,卓彰也谨慎了起来。他不再随意地站着,而是摆出了自己习惯的战斗姿态。 “我要不要先出手?”卓彰不知道周正气息攀升的终点在哪里,有些担心自己这么放任周正调动力量,最后会吃亏。 可是现在周正闭着眼,这是大家都看到的。如果他卓彰面对一个闭着眼的人,都要抓紧抢攻,那未免也太没面子了,这是天生骄傲的卓彰所不愿做的。 抢攻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卓彰还是按捺下了这种冲动,大声冲着周正喊道:“你到底打不打?不敢打就滚回家去,不要再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等等,就快好了!”周正是个老实人,纵然是对面是他要决斗的对象,他也不好意思让对面干等。卓彰这么一问,周正居然没忍住,应了一句。 这一应就糟了,周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怒气,一下就泄了几分。 对面卓彰也是天赋异禀之辈,巫神的后嗣有华族无法比拟的战斗直觉,周正的气息一跌落,他就感受到了。 “咦,难道他不可分神?”岭南的斗技传承中,也有一些是须得全神贯注,做足了准备才可用的招数。 想到此处,卓彰干脆冲着周正说起话来:“要打就爽快些,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做什么?” “你到底打不打?” “打不打你说个话,你说话呀!” …… 周正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被卓彰这么一通说,说他浪费时间,他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心中有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便再难愤怒了。 在场的人中,功力深厚些的都察觉到了周正身上的变化。他们在周正气势不住攀升时,也感觉不可思议。因为按照他们的判断,周正根本没有多少内力修为,更不要说其他。 当时他们还当周正深藏不露,而现在,周正被卓彰干扰了一番,身上的气势散得竟然比来得还要快……众人见了,哪里还不明白,周正有个临时提升功力的法门,只是这法门用来不易,必定要全神贯注才行。 “糟糕!”闻思绮是最清楚周正底细的人,她暗道一声不好。 周正若是没有怒意,别说是血怒之力用不出来,就是那不怎么深厚的内功,也用不出来几分――周正从心底里不愿与人打架,没有怒气驱动的话,打起架来一点稳准狠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不敢打了吗?”卓彰继续嘲讽着周正。 今天附近的几个寨子都派了人来,到东越这里探讨对付解脱天的方法。会议正在进行中,帕丁听说有人在隧道放白烟,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现场。而后来卓彰等得没耐心了,跟出来看热闹,结果与周正杠上了。 这一来一去,拖得时间有些长了。原本等着帕丁和卓彰回去继续探讨的人们,也都暂停了讨论,循着帕丁和卓彰二人的气息,便来到了决斗的现场。 人人都是民族主义者。 就像周正无法忍受卓彰侮辱华夏,其他的百越子民,哪怕与卓彰不是同一个部落,也一样希望巫神的后嗣能凯旋而归。因此当他们发现卓彰正与周正在决斗,而周正显然调动不了功力,有拖时间的嫌疑时,一时间嘘声四起。 卓彰见自己一根手指都没动一下,胜利却似乎已唾手可得,不禁有些飘飘然。他像是后世的奥运冠军一般,朝着左边的观众挥挥手,又朝着右边的观众挥挥手,就差找面国旗往身上披了。 “我就说你们华人不行!”卓彰可不会让周正好过,痛打落水狗这句话他是没听过,但这个道理他却懂得。 就在卓彰志得意满的当口,忽然之间,一个女声远远传来。那女子说的是越语,周正等人都听不明白。而在一旁围观的百越人则都嘻嘻哈哈地嘲笑起了卓彰,方才被强势围观嘲讽的周正,似乎一下就被遗忘了。 卓彰与那女声争了两句,似乎是争不过,弄了一脸怒色、扭头就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闻思绮轻声地问石老爷子,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听得懂越语的华人。 石老爷子组织了一下语言,也轻声回答道:“说话的人是卓彰的姐姐,也是这次苍吾派来的负责人,全权负责与其他部族进行商讨。她以代理族长的身份,要求卓彰立刻停止决斗,卓彰气不过就走了。” “不是说百越人的决斗不能终止吗?” 石老爷子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百越人的决斗是不能终止的。不过卓彰的姐姐是以代理族长的身份,而不是以个人身份来要求卓彰服从的。她的理由是最近就要对抗解脱天,她必须保证自己部族的勇士,随时都保持最强的战斗力,绝不容他们冒半点的危险。每个部族的首领,都是他们部族先祖之魂的代言人。卓彰可以不理会帕丁,是因为帕丁是东越人。而他姐姐代表的是苍吾部族的先祖之魂,卓彰不能不加理会。” 闻思绮一挑眉,问道:“他姐姐的意思,就是怕他有所闪失……那卓彰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他扭头就走了,而且你看,周围的百越人都在笑他。” 根据魔教的记录,百越人有上古巫族的血脉,天生便有极为敏锐的战斗直觉,不需训练就能感受到别人体内气息的强弱。血脉越是高贵的百越人,他们的战斗直觉就越是敏锐。 而百越人有明显的强者崇拜,在部族内,一般而言,只有强者说话才有用处。按照这种规律来推敲的话,卓彰的姐姐能压过卓彰成为代理族长,她的实力一定强过卓彰。那她的战斗直觉也应该比卓彰更强才对,没道理感受不到周正的实力强弱。 “她为什么忽然叫停决斗呢?”闻思绮这么想着,明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闻思绮正思考着呢,一个穿着百越族传统服饰,脸上画着花纹的少女跑了过来。她到了近前来,对着帕丁行了一礼,短短地说了两句话。 “闻姑娘,周公子,苍吾族的代理族长想要与你们见个面,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帕丁听完少女的话,本来想尽快送客的他,居然改了主意,主动邀请起了周正与闻思绮。 “苍吾族盛情相邀,我们自然不好拒绝,还烦请帕丁族长前头带路。”闻思绮心头一喜:“这是要谈条件了。” ps:感谢流光殒妹子的打赏。 第七十七章 百越地华夷照面(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闻思绮满心欢喜,以为对方是要和自己谈条件,然而就像阿甘他妈说的那样——人生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闻思绮在帕丁的带领下,见到了卓彰的姐姐,一个**型的百越人女子。 她有着百越人常见的麦色肌肤,和像猎豹一样健美的身体线条,这都是百越人常有的特征。至于为什么说她**型……普通的百越人在身高上有先天劣势,往往比华人要矮上一些。但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有着将近八尺的身高。纵然她赤足站着,比周正也矮不了太多。 至于容颜——她的五官还算好看,但离祸国殃民还有些距离。远的不说,就说近处,闻思绮零差错的精致五官可以轻松将她压下。尤其是她双眼下面的那两道铅笔般粗细的,由眼角延伸到颧骨的白色线条,也不知是用什么染料纹刻的,并不难看,但完全不符合华人的审美。 华人嘛,就喜欢白白净净的东西,最好像闻思绮那样,细腻洁白得近乎透明,完美得就像一块白璧。 不过或许上苍将她创造出来时,着重点也并不在她的脸上,而是她的神采。她的身上有一种虎豹般的气息,锐利而有神,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如果某一天,周正与她再次相见,在一片银色的月辉下。她会扬着嘴角,骑坐在一头有着油亮毛发的黑豹身上,她的眸子比那头黑豹的还要明亮,优雅而危险……如果真有这一天,周正一点都不会吃惊,因为那就是她该处在的场景,她该有的风姿。 卓彰的姐姐带着歉意,向周正微微笑了笑,说了几句越语。 “她说什么?”闻思绮和周正完全听不懂越语,只能求助于帕丁和石老爷子。 帕丁是东越人的族长,是有身份的人,一旁又有石老爷子可以承担翻译工作,因此他便没有开口。石老爷子见帕丁不说话,就充当起了翻译,解释道:“她说她叫艾露恩,是卓彰的姐姐,为她弟弟的冒犯,向周公子和闻姑娘表示歉意。” “她只说了这些吗?”闻思绮眨了眨眼,难掩脸上的失落神情。 “她只说了这些。”石老爷子很负责任地把艾露恩的话又筛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这才回答了闻思绮的问题。 “艾露恩小姐,我听闻你们要对付解脱天……” “谢谢闻姑娘的好意,我们百越人自有百越人的做法。” 之后闻思绮甚至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也记不得艾露恩说过什么……对她而言,一番谈话没有半点建设性。这种结果像是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一倾而下,将她淋了个通透,把她像是跳动着的火焰般的设想,浇灭成了一堆烟都没有的冷灰。 “如果岭南的事不成,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闻思绮的脑袋里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了一堆乱麻。 闻思绮重生以后,定了种种计策,十个字里便有八个字与周正有关。为了拉拢周正,为了掌控他的力量,闻思绮在做策划时,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个人来看。虚情假意也好,自荐枕席也罢,哪怕用淫药淫术,做一个最下作的女人,也是无妨的……她只当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物件儿,和一块玉坠子,和一套青花瓷,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只要能得到周正就行。 闻思绮就这么贱吗? 她就这么不把自己当个玩意吗? 当然不是! 没有谁生来就是自轻自贱的,**小时候做的也是公主梦! 闻思绮也想做个生来骄傲的人,就像她从出生开始,直到噩梦惊现的那一天……就像那些快乐日子里的她一样。 权势——她生来是骄傲的,是魔尊的掌上明珠,是魔教数万教众口口声声敬奉的圣女。 美貌——除了前世的周正,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不被她迷倒,中原大地为她倾心的男子有如过江之鲫。 智谋——她是踆燹后期主要的谋士之一。 天赋——除开周正和踆燹这两个怪物,她是同代人中的佼佼者。 闻思绮有理由去骄傲,她有资格去骄傲,但……她不见得有那么好的命去骄傲。这就是她的人生,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她的父亲死在了闭关的过程中,然后似乎就在顷刻之间,由他父亲强力弹压才初显凝聚力的魔教权力架构,一下就土崩瓦解。长老们闹得闹,斗得斗,自立门户的自立门户……结果让踆燹有机可趁,利用连横合纵般的手段,蚕食鲸吞,最后将整个魔教都纳入了他的控制。 而后,便是一场噩梦。 踆燹是妖皇遗脉,体内留的是金乌的血统,体内阳气过盛,随着功力增长,难免反伤自身。闻家姐妹却刚好,都是玄阴姹女身,她们的元阴正可以用来化解阳气过盛造成的伤害。 事实上不只是踆燹对她们觊觎已久,玄阴姹女身对所有修习阳性功法的武者,都有非常强大的吸引力。有内伤的人,可以通过阴阳调和,来治愈自己的伤势。没有内伤的修行者,则可以利用玄阴姹女身的元阴,来滋养自身的经络。在历史上甚至有先天境界的武者,在长期的升级无望之后,靠着玄阴姹女的元阴,一举突破境界的。 失去了父亲庇护的闻家姐妹,从不可侵犯的魔尊之女,变成了谁都想得之而后快的练功鼎炉。更不要说这一大一小两个鼎炉,还是一对娇羞美艳的姐妹花。 美貌、财富和智慧,女人沾上一样就是不幸,而闻思绮偏偏什么都有,真是大不幸。 这就是为什么,在重生之后,闻思绮甚至没有考虑过“逃跑”之类的事。因为她知道,所谓逃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只要踆燹或者别的什么人还惦记着她们,她们姐妹就无处可逃。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直面命运,改变命运。 至于方法,闻思绮想了很多,但能凑效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眼前她正在做的——控制周正。 闻思绮坚信,只要自己能抓住周正,别的不说,自己妹妹的安危,就算是有保证了。 至于过程……卑鄙无耻也好,肮脏龌龊也罢,闻思绮都不在乎。毁灭她一个人的骄傲和道德,比姐妹两个都坠入地狱要好得多。 而在这几天,解脱天、百越部族、练气少年等一系列的人物与故事,让她看到了主宰自己命运的可能。不仅仅是出卖身体来捆绑周正,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身命运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有谁生来就愿意选择自轻自贱? 可是就在刚才,闻思绮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百越人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连一丝谈合作的心思都没有。她只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只能放下骄傲,做一个最下贱的人了。 “这就是我的命运么,注定只能做一个没有尊严的人?”重生以来,重重压力几乎要将她逼疯,使她从一个灵动的妙人,变成了一个蝇营狗苟的“感情贩子”,一个粗俗的投机者。 最要命的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或许她连投机都投不成。 聪敏灵动的她,被愤懑和羞愧纠缠着,一时间失魂落魄了起来。直到周正在她肩头狠拍了几下,才让她惊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客房啊,我们都过来好一会儿了。帕丁族长说让我们今天就在寨子里休息,明天他派人送我们下山。” “哦……那你拍我做什么!”闻思绮浑身上下都是怒气,就像是个着了火的煤气罐,随时都可能爆炸。 周正被闻思绮瞪了两眼,苦笑道:“刚才卓彰的人来过了,他约我子夜再战,你说我要不要去?”义愤过后是清醒,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卓彰的对手。 没料到闻思绮听到这消息后,竟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她一字一顿地念道:“去!为什么不去?这群百越人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要你狠狠地揍他,揍到他求饶为止!我要你把百越人的脸,砸进烂泥里!” “呃,可是我打不过他!”周正有些为难地说道:“白天我试着让自己愤怒起来,调动我体内的怒气。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到。偶尔升起的怒气很快就会消散,我这样怎么出去和他斗?” 与周正紧锁着的眉头相对的,是闻思绮扬起的嘴角。 “不就是怒气吗?我有办法。”半透明的美丽小脸皮笑肉不笑,猫儿般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凝视着老鼠的无情气息。 闻思绮愤怒而暴躁,偏偏有人很不幸地凑上了前来。 ps:感谢九天炎羽兄弟的打赏。 第七十八章 十二柱神人相通(一)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正哥,快醒醒,今天是你早班,你怎么还不起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周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晃了好几下才总算从床上爬了起来。…≦, “恩,怎么是你?”周正睁眼一看,睡眼虽然惺忪,但总不会看错,眼前人居然是阿道。 阿道闻言,做西子捧心状,装模作样的几乎挤出几滴眼泪来:“正哥,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怎么是我?你我是室友,不是我又是谁?” “呃。”周正一听,觉得也对:“没错,阿道是我的室友啊……可我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 周正搜索枯肠,把记忆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却就是想不起来。毕竟当幻梦过于真实,人便会沉溺其中,难于自拔。 当犹豫着该不该去决斗的周正,遇到心情极差,大发邪火的闻思绮,就是此刻的景象。 闻思绮随身携带了世间少有的对周正有效的致幻剂,她本准备留着这份药,来给周正营造一场“禽兽不如”的春梦,好让他心甘情愿地对她负责。现在却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百越人拒绝,一时心理失衡,用在了此处。 闻思绮让周正服下“绮梦散”,又用相应的手势、语调,将其催眠,使其陷入幻梦。现在的周正,就在由闻思绮所营造的梦中。 不过就像人在梦中,也会有一两个刹那觉得不对。周正为人最是守信负责,他这一回陪着闻思绮出来散心,心里便自然地记挂着她的安危。可这幻梦之中,却根本没有闻思绮这个人,这让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仿佛缺了些什么。 周正紧锁着眉头,还在那里思索,阿道却在一旁催促道:“你再不起来,范老板要来骂人了。” “哦,我这就起来。”不过人在梦中,所见的其实都是自己的想法。周正会因为不见了闻思绮而恍然若失,也自然会因为对范老板的尊重,努力工作。 因此梦中的阿道说起要范老板来,周正也是一个激灵,心想范老板对他是有恩的,他必须好好工作以作回报。这一想,便把闻思绮那一节给盖了过去。 “你这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努力工作过以后,韩家的人请你过府赴宴,韩少清更是陪侍一旁。”闻思绮在周正耳畔轻声低语,说话的语调就像是摩登伽女诱惑阿难。 “我去韩家赴宴……”周正听得闻思绮说起这一节,眼皮下的眼珠子不住震颤,生出了新的绮念来。 “小周,这是西域传来的葡萄酒,贵得跟黄金似的。我看得起你,所以特别拿出来,来,我们两个碰一杯。”韩二端起琉璃杯,朝着周正遥遥一敬,说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是爷们儿就干了。” “不要了,我一喝就醉,酒品还差。”周正拱了拱手,想要推辞:“咦,我从来都没喝过酒,我怎么知道自己酒品差的?”这又是一处从现实里带来的问题,他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发过一次酒疯后,哪怕在梦中也隐隐约约记起此事,不肯再喝。 “就你这副不爽气的模样,还想追求我妹子?”韩二看来确实喜欢喝葡萄酒,自斟自饮地就干了好几杯,喝得面上微红。他本就是从来不嫌事大的人,这一下就更是口无遮拦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们谁也别装模作样。你喜欢我妹子,我妹子也喜欢你,等哪天你们成事了,我就是你二舅哥。二舅哥敬的酒,你敢不喝?” “二哥,你胡说什么呢!”今晚的韩少清没有像平日那样白纱罩面,而是大大方方地露了面容,恣意地展现着她精致的五官,和动人的笑容:“大哥,你也不管管二哥。” “哈哈哈,你说什么,我醉了,听不清楚。”韩大笑了两声,干脆装起了糊涂。 “你们都欺负我!”没了白纱罩面,韩少清的一颦一笑便没了遮掩。此番她遭到自家哥哥的嘲笑,脸像黄昏时分的天幕一样,烧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霞。 周正看得心醉,一时间如雕塑似的,没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韩少清。 “你这呆子,看什么呢!”韩少清轻咬着薄薄的嘴唇儿,似嗔还喜,一双妙目眼波流转,都落在了周正的身上。 “我没……我没看什么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的脸,还被人抓了个现行,周正是好不尴尬。他一边急忙撇过头,一边为自己开脱着,一个不慎,竟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一时间酒香四散,满座都是酸甜气息。而始作俑者周正身上正是重灾区,他的右边袖子被葡萄酒给沾湿了一大块,暗红的酒液从他的袖口处洇开,还有渐渐往上爬的趋势。 “你不喝也别浪费啊。”韩二在那里抱怨:“这玩意有多贵你知不知道?” 周正连忙站起身来,又是拱手,又是弯腰,向韩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见周正在那里忙不迭地道歉,韩少清却伸手抓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回了座位,对他说道:“别理我二哥,他就喜欢拿人开玩笑。”说着,她还剜了韩二一眼。 韩二被自家妹子剜了一眼,倒不生气,反而是哈哈哈哈哈哈哈连声大笑了起来,揶揄道:“好好好好好,果然是女生外向,这还没出家门呢,就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今天你这么帮着他,我倒想看看,哪天这个小子欺负你,你又找谁给你出头。反正二哥肯定是要记仇的,绝对不帮你。” “二哥!”韩少清毕竟是守贞女子,能出来陪着吃顿酒菜,已是难得,哪里受得了这种玩笑。她一跺脚,撒起娇来:“你再说胡话,我就不理你了。” 韩少清对着自家二哥说过了话,忽的又侧过脸,对着周正问道:“你不会欺负我的,对不对?” 方才还看着韩家兄妹开着玩笑,周正没想到韩少清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时像是被什么噎住了,空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傻啊,我妹子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呀!”韩二看得心焦,连忙出声催促道。 “我永远不会欺负你的。”周正看了看一脸紧张的韩二,又看了看满脸笑意的韩大,最后才把目光挪到了韩少清的脸上。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互相凝望着,身影映在了彼此眼中。 “你回到了悦客来,这一日便算是过去了。明日是端午佳节,李凤凰要回金水镇来。她早传了信,约你明日陪她一起去施粥赠药,慰问孤老。”闻思绮心里早做好了打算,她要把前世金水镇的惨剧,移植到周正的梦里。 既然前世里,周正因为这场惨剧,从一个没什么脾气的滥好人,变成了除恶务尽的正道之光。 “那这一次,没理由不奏效不是么?”闻思绮凑在周正耳边,轻声说道:“天微微亮,李姑娘回来了!” ps:感谢九天炎羽同志的打赏。 ps:本来想把这一段小**写完了一起传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有谁能猜到周正发飙以后的故事吗? 第七十九章 十二柱神人相通(二)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昨晚,你去了韩少清家里?”李凤凰左手拿着空了的茶盅,举在面前,右手则伸出食指,指尖抵在茶盅的釉质表面,顺着上头的青花纹路不住地、慢慢地画着。,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还未发蒙的懵懂稚子,在爆竹声声里,对着新贴的窗花轻轻描绘。她扎着两个小巧羊角辫的小脑袋里幻想丛生,想象着那红色的一横一竖一道弯曲里,到底有怎样的故事,怎么凑出了这么新奇有趣的一副图来。 这等场景,全天下就周正一个人看得着,李凤凰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出娇憨气息来。其余时候……让平江府里任何一个人来,都绝不肯相信这个像孩提一般幼稚,玩着茶盅的女子,会是平江府里一等一的泼辣货,大大有名的商界女将。 “是……”面对询问,周正像是死囚端着断头饭一样,两手端着小小的茶杯,手微微抖,头不敢抬。说话,尾音也拖得老长老长,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像是在做押送法场的忏悔。 原来他一贯信奉“交人交心”的原则,因此与越是亲近的人说话,他便越是会如实以告,绝不说谎。 可道理是这么说,他到底也是**凡胎,不是不惊不怒的如来佛祖,也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云中仙人。眼前是他喜爱的女子,偏巧这女子也喜欢他,只是因为一些缘故,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罢了。 在这样一位的面前,坦诚自己昨夜在另一位“关系暧昧”的女性家中喝酒吃饭……周正心里打起鼓来,偷偷瞟了瞟李凤凰,却发现她已将茶盅放下了,正睁大了凤目朝着他看呢! 周正连忙又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李凤凰也习惯了他这副温吞模样,苦笑着摇起头来。她对着周正说道:“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娘,也不是教书先生,不会拿竹板打你手心的,你怕什么?快把头抬起来,要是待会儿范叔叔来了,还当我欺负你呢。”这话里有七分调笑,三分的无奈。 “哦……”周正又偷偷瞧了李凤凰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发火,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好好地坐正了。 见周正终于坐正、不躲不闪了,李凤凰立刻变了态度。就跟搞刑侦的审问犯人一样,前脚进来先笑呵呵地给你点根烟,让你的心防稍微松动一下。回头他立刻往桌上一坐,盯着你瞧:“先礼后兵,交代一下吧。”不肯交代的,刑侦干警能让你把烟吞下去。 李凤凰板着脸,一眉一眼都竖了起来,她把话锋一转,训斥道:“我也不骂你,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渣男?” “不是!”周正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正派的人,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坚决否认了来自资产阶级的抹黑。 “哼!”李凤凰昂起了脑袋,用她那尖尖的下巴对着周正:“你跟段誉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弄得好姐姐好妹妹一堆,难道还不是渣男?” 这句话周正完全无法反驳,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也就两个……” 周正是这么算的,韩少清是一个,李凤凰是一个,总共两个。至于闻思绮,那是什么,能吃吗? “我就该找个骟驴的好手来,把你给骟了。”李凤凰装出嗔怒的模样来,乜斜了周正一样,等着周正来哄她。 寻常男子中机敏些的,遇到这种“呷醋”的状况,便带上笑,左哄右哄两三回便可。一张嘴里得尽挑好话说,说些“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与某某不过泛泛之交”之类的话,厚着脸皮往上凑,便能药到病除。 就好比走在街上,有美女穿着时髦、身材火辣,从一旁擦肩而过。男同志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要死不死地还回头追看了一眼。这可把他女朋友惹火了,女同志吃醋呀,就发脾气,问一句“很好看吗”。 这个时候愚蠢的男同志会说――是挺好看的。这种属于叛变革命,而且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无须审判,就地枪决。 智商中等的男同志则会说――倒不好看,就是有点像我一个亲戚。强行找理由,装无辜,换得一声冷哼,判一个死缓。姑娘当场不会发作,但也别指望她能给好脸。 真正聪明的男同志会这么说――穿得太少,有伤风化,还是我家女朋友好,又漂亮又得体。凡是女朋友说的都对,凡是女朋友表现的都好,坚持“两个凡是”原则不动摇,这种才是**的接班人。做到这一点,不仅可以无罪释放,说不定还可以提拔去做副主席,得到一个飞机爆炸般火热的吻。 不要去编理由,也不要去讲道理,反正女人也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你是不是觉得她比别人好、比别人重要! 可是周正在这方面脑袋是真不灵光,倒不是说他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李凤凰想听什么。他与李凤凰认识的时间这么长了,多少有些“心有灵犀”,此时此刻,他大概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说他脑袋不灵光,是不灵光在一层脸皮上――男人要哄女人开心,怎么能考虑脸皮的事呢?周正隐约地察觉到该怎么说才能讨李凤凰的欢心,但是这话并不是他的本意,说出口来便是撒谎。周正皮薄,撒谎的事做不来。 因此李凤凰想要的“哄”是一点影子也没有,周正一句漂亮话没说,到了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道:“不骟行不行?” “不行!” “真不行?” “不行,除非你叫我一声‘好姐姐’,否则我这就去叫骟匠!”李凤凰轻摇琼首,暗叹自己这是“爱乞随乞,爱叟随叟”。 爱上乞丐,就不能嫌弃他身上有味道。爱上一个老人,就不能怨恨他头上有白发。爱上了个呆子,也只能任他不解风情了。 见李凤凰下调了要求,放了台阶给他,周正连忙借坡下驴,大喊道:“好姐姐在上,小……” “别加那个‘小’字,听着怪。”周正正要求饶呢,却被李凤凰打断了话头。 周正把她的话一听,脸上一红,心道这要是加了个“小”字,又该被和谐了,赶忙改口道:“好姐姐在上,弟弟向你求饶了。” “算了,时间宝贵,不和你开玩笑了。”李凤凰收敛了方才的胡闹模样,认真地说道:“范叔叔说,我的事他都交给了你来负责。那我问你,我要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么?” “备齐了。”周正应了一声,又接着报起物料详情来:“蜜枣粽子五个,蛋黄粽子五个,这是一份应节的吃食。红白樱桃各半斤,黑白桑葚各半斤,再加一斤大杏,这是一份应季的鲜果。再有黄鳝、黄鱼、黄瓜、雄黄酒,与蛋黄粽子一起,凑足了五黄的数。其余香囊、菖蒲、艾叶、钟馗画像等的过节物件,也都照姑娘的吩咐备下了。足足备了三百份,绝没有不够的道理。” “那就好。”李凤凰轻点了一下脑袋,表示认可,然后请道:“往常都是我自己带人去送这些东西的,这回你陪我一道去好么?我们两个一道。”两个人不能在一起,至少还能在一道。 没等周正回话,李凤凰立刻又补了一句:“我让你们悦客来备的东西,你作为悦客来的代表跟我一道分发东西,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李凤凰妙目凝望着周正,看他什么反应。 周正能有什么反应,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好事,要不是怕显得怪异,他都想去搞根红领巾来戴一戴。 第八十章 十二柱神人相通(三)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接下来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给人送东西有什么难的?而且李凤凰乐善好施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鳏寡孤独们逢年过节的,早等着她来呢。≤, 因此等到周正与李凤凰到了各家各户门前,都少不得听到各式各样的好话. “郎才女貌!” “神仙眷侣!” “真般配!” 这时李凤凰便会害羞地说上一句:“我和他没关系。”而周正则假装四处看风景,概不表态。 这一次慈善之旅的最后一站,是满渔村的一个瞎眼老太太家。 满渔村附近没什么好地,村里人基本都是靠水吃水,过的是没有固定资产,手停口就停的日子。 瞎眼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捕鱼织网的好手,临到老来,却瞎了双眼,再做不得工了,也就没了收入。更令人叹惋的是,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只留了一个才四五岁的孙子给她。 没有收入又没人照顾,也不像别的村子那些有田的人家,可以将田佃出去收租过活。因此说来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全凭着附近的相邻接济,老太太和孙子才勉勉强强地活着。 李凤凰常年行善,自然知道老太太家的情况,因此将她家作为最后一站。 “奶奶,菩萨姐姐来了。”老太太的孙子也是懂事的,知道今天是端午节,李凤凰要来,早就等在家门口了。连他最喜欢的小花找他去玩他也不去,就为了等他的菩萨姐姐来。 水生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说菩萨是救苦救难的,就管他心中最符合这一标准的李凤凰叫“菩萨姐姐”。 李凤凰见水生朝她跑了过来,便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又嘱咐道:“水生,跑慢点。” 水生跑到了李凤凰跟前,小脸儿通红,对着她说道:“菩萨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奶奶也等着你呢。” “说了多少回了,不许叫菩萨姐姐。”李凤凰刮了刮水生粉嫩的鼻子,告诫他道:“这是对菩萨的不敬知不知道?” “怎么会是不敬呢?”所有的信仰都是后天的,水生才六七岁,哪里会真的明白什么是佛,什么是菩萨。 若是让那些接受过教育的成年人来,必定是要笑掉大牙的:“什么,你管一个失贞的退婚女、抛头露面的泼辣货叫菩萨姐姐?这种人你喊她一声姐姐都是丢份的,怎么还能把菩萨也给连累上?” 不过水生到底还小,缺乏知识,不懂道理,不知道贞洁是何物,也不知道抛头露面的女人贱在哪里,更谈不上什么敬畏神佛,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喊法有什么问题。 他歪着脑袋,不解地说道:“庙里的菩萨我见过,文什么观什么的,一个都没有姐姐你好看。而且我看那么多人给菩萨下跪,还花钱买香烛、买祭品,来祭拜庙里的菩萨。可就算这样,也没见菩萨给过他们什么,该生病的还是生病,该贫穷的还是贫穷。菩萨姐姐你比他们好多了,你给我们吃的,给我们银子,还带奶奶去看病,而且也从来不要我们给你下跪。那些菩萨根本没有你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叫你‘菩萨姐姐’,是对那些菩萨的不敬,到底是为什么?” 李凤凰在平江府里风评甚差,陡然听得水生这么夸她,不禁觉得鼻子一酸。但李凤凰终究是李凤凰,她狠狠眨了眨眼,硬是不肯掉泪,对着水生说道:“不许乱说!总之就是不许说!” “哦……”水生听到李凤凰这么说,显然是觉得有些扫兴:“姐姐说什么是什么,那我以后不说了。”说完,他便走在周正和李凤凰的身前,带着头往自己家里去。 三人走到水生家时,老太太已先一步等在门外了。 方才瘟鸡一般的水生,见着自家奶奶以后,“嗖”一下撒开脚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奶奶,菩萨姐姐来了!” 李凤凰自然是要阻止他的,不过已经晚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水生已躲到了他奶奶的身后,现在他正笑着朝李凤凰做鬼脸呢。 “李姑娘,屋里坐吧。” “好。” 两人也是熟人了,没什么好说的,自自然然的,就跟一家人似的。老太太让李凤凰往屋里坐,李凤凰也不矫情,带着周正,跟在后头就进了屋子,寻了位子坐下。 “又要姑娘破费了,姑娘的情我真是十生十世也报答不完。”老太太双目翻白,看着有些可怕,脸上的笑容却真挚可亲。她伸出手去,等着李凤凰握住她的手,又说道:“若不是为了水生这个小子,老太婆我早就想死了。现在这么活着,就是麻烦了姑娘。” “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奶奶你不必挂在心上。”李凤凰不是做“嗟来之食”那种事的人,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做善事有什么了不起。她认为自家既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福分,便该分润一些出来,流泽于民。 “姑娘你莫要谦虚,不说远处,就说金水镇好了。金水镇上力所能及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比得上姑娘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李凤凰回答了一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毕竟她也不是来听人捧她的,便立刻换了个话题:“奶奶,今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有……”老太太是个瞎眼,看不见东西,李凤凰便一件件地报给她听。 “这太多了,姑娘太客气了!”老太太一听,这单子怎么比去年多了那么许多。她却不知道,李凤凰现在当家了,手头自然宽裕了。 “现在家里是我当家。”李凤凰解释了一下,省得老太太瞎想。 “哦?”老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虽然是乡下的渔民,但也懂得男女之别。 不说别的更好的地方,就说满渔村里,这么一群渔民大老粗住的地方。只要稍微有些财力的,像是老虾他们家,也是断不会让自家女儿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的。 这个抛头露面倒不是说真的脸都不能露,而是不能与男子有太多接触。比方说老虾家里,他从不让自家姑娘去帮着卖鱼送货,因为总有粗俗的汉子要出言调戏,那该怎么办?是跟人打一架,还是笑嘻嘻的就算了?这都不像话。 李凤凰当家了……这话说来轻巧,可老太太知道,纵是男儿家当家也颇为辛苦,换了女儿家就该是辛酸了。 “姑娘受累了,还惦记着我这个老不死。” “奶奶,你别这么说。” 两人攀谈了一会儿,很默契地没再谈伤心的事,而是谈起了日常生活。 “姑娘有心上人了没?” “没有!”李凤凰拿眼瞟了瞟周正,一口否决。 “真没有?” “真没有!” 话头说到这儿,老太太忽然问道:“姑娘,今天陪你来的,可是个公子?” 周正本无聊得有些犯困了,忽然听人提起自己,便抬眼看了看,心想:“从头到尾我一句话没说,李凤凰也没介绍我,老太太怎么知道来的是个男人?” 李凤凰却没想周正这么多,直接变回答道:“是的,奶奶怎么猜到的?” 没成想老太太听到了李凤凰的答案,居然大笑了起来,对着李凤凰拱手恭喜道:“那老太婆我要祝姑娘与这位公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了!” “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李凤凰羞得满面通红,连忙否认道:“他只是我朋友,这回我委托了他们家的酒店替我准备的物资,所以才带着他一块儿来的。” 老太太橘子皮般的脸上,皱出了一片笑容,说道:“姑娘,老太婆我眼瞎心不瞎。刚才你那两句‘没有’,滋滋的往外冒蜜糖,怎么会没有心上人呢?” “好吧,就算我有心上人,关我身边这块木头什么事?”李凤凰乜斜了周正一眼,语气里分明有些甜,也有些哀怨。 老太太见李凤凰默认了她的说法,便解释道:“老太婆我瞎的时间久了,耳朵倒灵光了起来。姑娘你们走来的时候,我听着脚步声沉稳,呼吸声厚重,便觉得你身旁的该是个男人。当时我就奇怪,姑娘你是从不带男人的,这回怎么破例了。后来听了姑娘那两声‘没有’,我便明白了,姑娘你是在害羞呢。两下一推敲,也就清楚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不对!”周正还在这里呢,李凤凰哪里肯承认,连声否认。 老太太听着,知道李凤凰心下正害羞,便微微笑道:“那是老太婆我猜错了。” “接着,你们又在老太太家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天色渐暗,你们要赶时间回金水镇去。就在这时,火光乍现!” 第八十一章 十二柱神人相通(四)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前头的故事都是闻思绮现编的,她在周正耳畔低语一个情境,周正便会按着自己的记忆和思维,构想出一个完整的梦来。¤, 但唯独最后这一段,周正与李凤凰在满渔村的故事,是真实不虚的。前世周正所说的,要为金水镇的冤魂报仇,也正是出自这一节。 踆燹是当世的妖族皇子,而妖族,又是一个传承自洪荒、与天地同寿的种族。因此从天地初开到人族崛起,从三皇五帝到扶苏称始皇帝,许多秘辛只有妖族的藏书库才有记载。像是人族兴起后才有的魔教,又或者热衷厮杀、没什么文化传承的巫族,在这方面的积累,都远逊妖族。 踆燹按照古籍所载,前往一个个古战场,找寻陨落在战场上的上古大能遗骸和遗物。他靠着吸取遗骸中的力量,来壮大自身。 在某一次翻阅资料时,踆燹意外地发现,曾有个异域天魔误闯人间界,被神佛联手斩杀。那异域天魔的遗骸尽是剧毒,对神佛没什么用处,可若是置之不理,其尸身流毒又难免破坏一方水土。最后神佛们无可奈何,只得将其就地封印,而封印所在的地方,就是金水湖。 被封印,便意味着神魂不散、灵性未消,这样的强者遗骸,是踆燹梦寐以求的。只是前文也曾说过,由于不明原因,人间修士的能力大不如前,再也无法达到前辈们曾经达到过的高度。 一群上古强者留下的封印,是踆燹这个后世妖族能解开的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仅靠他的能力是做不到的。 不过无毒不丈夫,只靠硬实力无法解开封印,不代表踆燹就真的拿那个封印一点办法也没有。在一番思量后,他定下了毒计一条。 任何封印,想长久存在,都得有不断的能量供给。至于能量从何而来,要么来自天星,要么来自地脉。因此只要改变天象或地脉走势,就能破坏封印。 而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天地人三才,从来都是互有关联的。踆燹因为修真界实力的整体下降,无法“惊天”,也无法“动地”,但他可以杀人。 只是这世界天天都有人死,也没见封印破除对不对? 要达成踆燹的目标,杀几个人是没有用处的。必须将金水镇彻底变成死地,用整个镇子里的生命来做血祭,断绝金水镇的人道,以此来破坏三才平衡,才能最终达成他破坏封印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是端午节,则是出于天地阴阳之气的考虑。 端午节,又称天中节,取的是“日在中天”的含义,是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日子。可照理说阳气最盛的日子,邪祟该是最少的,可为什么人们偏要选在端午日喝雄黄酒、挂茱萸菖蒲来辟邪呢? 原来阴阳之数,此消彼长,生灭相随。在端午日正午极阳时分之后,阳气便会减弱,直到午夜之时,便转化为极阴。因此端午日一直有“恶日”之名,更是衍生出了“五月子杀父害母”的说法。 像孟尝君就因为在端午日出生,其父嫌之,勒令弃之于野。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于心不忍,将他偷偷抚养长大,战国四公子就要换个人选了。 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成年之后,这个差点被扔掉的孩子,却成了一世之雄,纵横当世。孟尝君一生之中当过秦、魏、齐三国的丞相,位高权重,弄得世人知“薛”而不知“齐”。他更曾联合韩魏齐,挥戈攻破函谷关,攻入盐氏(今运城),逼得秦国割地求和。 或许看到这里,大家会觉得是不是选错人物了,孟尝君这个例子证明了端午日出生的孩子好呀!然而结果的结果是——孟尝君功高盖主,在他去世后,他的封地“薛”旋即被齐、魏两国联手剿灭,绝嗣。 孟尝君的人生就像端午日的阳气,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极阳到极阴只是转瞬之间。他个人的耀眼璀璨之后,是整个宗族的陨灭。 其余的还有宋徽宗赵佶,他出生后就是王爷,十八岁时称帝,是不是有些“人间已是巅”的意思? 可是他爹宋神宗在位时,北宋面对外族挑衅,总算还敢还手,也还能还手。结果好好的王朝到了宋徽宗这个文化修养史上第一的皇帝手里,就立刻走上了崩溃的道路。 政治上宋徽宗任用蔡京、童贯、高俅等奸臣,其中升高俅为太尉最是败笔,直接毁掉了北宋最后的王牌——禁军。 高俅搞军事训练只做花架功夫,弄的都是“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的套路,约等于后世我朝军人踢正步、叠被子、做队列操拼文字。 但问题在于后世叠被子之类的事,只是军人生活中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可高俅的禁军,整天整夜都在搞这些,这样的部队会有战斗力吗? 生活上宋徽宗奢侈**,强取“花石纲”,弄得民不聊,催生了方腊、宋江等造反头子。 最后金兵打进汴梁,宋徽宗被俘,子女妃嫔几无幸免。自己作死自己受也就罢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和宋朝百姓。 徽宗身边的女性一个个沦为金兵的禁脔,《**录》有语“妃嫔王妃帝姬宗室妇女均露上体,披羊裘”。朱皇后为了不受侮辱,干脆自尽求全。连皇后都只能用这种方式自保,天下苍生过的该是什么样的日子? 风流皇帝宋徽宗在位十五年,享尽人间极乐,又手创瘦金体,成千秋书法大家。甚至连金国的宗亲王室,也都争相学习宋徽宗这个战败者的字体,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 可是这一切都没什么鸟用,什么少年天子,什么书法大家,有什么用?他短暂的皇帝任期内,甚至出现了三次“黄河水清”的祥瑞景致,有什么用? 短短十五年,宋徽宗的人生盛极而衰,汴梁破,北宋亡,他自己则困死五国城。 言归正传,为了利用天地间的阴阳转换,以取得最佳血祭效果,踆燹选择在端午日黄昏后行动。为此,他提前几个月便下了令,命令属下分批次潜入金水镇,四散隐藏在金水镇各处——凑在一起的话,妖气过重,容易被枕流学社的人发现。 很凑巧的,踆燹隐藏的地方就是满渔村,而他选择动手的时间,正是端午日的黄昏时分。 在那之前,一路发钱发物、引人簇拥的李凤凰和周正,早落入了踆燹他们的眼里。他们等在满渔村,百无聊赖,正好尾随在周正和李凤凰后头,偷偷瞧着听着,以此来打发时间。 后来周正他们离开时,踆燹的人也并未阻拦,因为他的下属已经遍布金水镇,此处不杀他们,也自有杀他们的人。 “你与李凤凰离开后没多久,忽然看到黑烟滚起,大团大团的火光染红天际,回首望去,正是满渔村所在。李凤凰不顾危险,要返回村子里,看水生和瞎婆婆是否安好。你自然不会拒绝,跟着李凤凰原路返回,往满渔村赶去。” ps: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都过着“以为明天会很空”的生活,然而事实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明天还要去拔个智齿,求祝福。 ps:过会儿还有一更。 ps:我有时候总管不住我的手,总会为了举例而一下写歪。本来我写完孟尝君就想不写的,但后来想想,还是把宋徽宗给写了。我相信我这书大部分的读者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我相信这个国家的未来、各自家庭的未来应该在你们手里。往大了说中国也好,往小了说我们各自的家庭也罢,都是经不起困苦生活的。写点沉重的东西,希望能与大家共勉,奔向美好的、没有遗憾的未来。 ps:留宇文虚中《念奴娇》一首。其时宇文虚中出使金国被软禁,偶然赴金人张总侍御宴席,席间见一舞姬,哀婉可怜,问之,乃故国宫姬,遂作此词—— 疏眉秀目。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 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旧日黄花,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 砍书重来 - 魔女重生爱上我 - 则野 由于我已经把闻思绮塑造成了一个就算死掉,你们也不会掉眼泪的角色。因此我决定重来一次,在金水镇初期剧情就让闻思绮出场。 这会进一步加大金水镇部分故事的比重,也会让闻思绮跟周正之间能有些美好的回忆――就目前而言,两人的关系未免太僵。 最后就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书被起点锁了8w字?我的书纯洁得就跟什么似的……怎么会呢? 哦,对了,为了避免再一次大量删改章节之后,又有朋友说什么章节乱了啊之类的问题。这回我会重新开一本书,然后写还是写这个故事,省得麻烦。 书名的话,叫《花与流萤伴刀边》,你们暂时别搜索,我还没建书呢。这一回是正儿八经的大改动,从第一章改到第八十章的那种,我准备重新写个开头,增加点气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