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奏 湛蓝的天空,天高云淡。 带着丝炙热的阳光洒进花田中。耳畔掠过风声和婉转的鸟叫。 花田万亩,其中整齐地排列着各色的郁金香,圆圆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晃着脑袋。若是定睛一看,便会发现,在姹紫嫣红中,黑色的郁金香被花匠巧手组成了一行字:欢迎氪金! 封玖站在这万亩花田中,有点懵…… 忽然,一个抱着兔子布偶的小少年冲封玖跑过来,围着她又蹦又跳的转了三圈。他金黄色的头发随风摇曳,圆嘟嘟的小脸上,滴溜溜如蓝宝石般的眼睛笑望着她。 小少年笑着说:“姐姐,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花100个深水鱼雷开启钻石玩家的简单模式?” 封玖说:“不要,我没钱。” 原本艳阳万里的天,在封玖说完这句话后天空登时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的响起一记响雷。噼里啪啦的就下起了雨,大雨点子落在封玖脸上,肆意流淌,只一瞬她就被浇了个透湿。 她抹了一把脸问道:“怎么下雨了?” 小少年撑起一把伞,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玩偶惋惜道:“姐姐,你不肯开启简单模式,已经进入困难模式,祝你玩得愉快。” 什么鬼?不进入简单模式,不是还应该有普通模式吗?直接进入困难模式,普通模式是被系统吃了么? 六月七号,是高考的日子。炙日炎炎,在这个百万高考学子人生的重要日子,封玖作为年级主任,准备了一大把从文昌庙求来的红绳。 她站在学校门口,挨个给自己的学生系上红绳,然后又挨个给他们以鼓励的拥抱。 望着学生的背影,她露出了欣慰的笑颜。这是她工作以来带的第一届毕业生,现在颇有一种农民伯伯种的地有了个好收成的感觉。 她和身边的几位老师又说了几句话,便径直向实验楼走去。 实验室内,金发碧眼的劳伦斯正在“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他是j校特聘过来的科学家,现在在这所学校里教化学。 昨日,他的好友艾玛给他邮寄过来一个国际邮件,他拆开后,发现是张光碟。 光碟上面什么字也没有,看起来像是自己刻的。他没在意,便放进了播放器…… 封玖例行在实验楼中检查实验器具,忽然,她听见劳伦斯教授的实验室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她跑过去,“咣当”一声猛然推开实验室的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整间实验室黑漆漆一片,只有电视开着,在播放着什么…… 她定睛一看,内心便“彭彭彭”跳了三跳。电视中正在播放《午夜凶铃》!贞子垂着秀密的长发耷拉着血红的大舌头正在爬出电视机…… 什么情况?她封玖也能遇到鬼? 天边蓦然白光一闪,封玖便消失在实验室中…… ============================= 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123言情快穿系统。世上虽没有后悔药可吃,但我们的游戏是如此贴心。现在您可选择体验困难模式,再选择是否购买深水鱼雷。 下面出现两个框框,第一个框框里写着“体验!”第二个框框里写着“要不还是体验吧!” 什么鬼…… 封玖立在大雨中,眼前的泥土蓦地出现的这行字,她有些疑惑地拿起一枝郁金香花枝,戳了一下第一个框框,这两个选项看起来根本没差,她选哪个好像都没什么分别…… 某个小渔村内…… 封玖翻了个白眼。此刻,她一身玫粉色粗布短衣,拿着锄头站在村口,等待着主角的降临。 她现在进入的这个角色名叫“村民甲”,凑近河水看过去,生的就像村头一枝花。没错,“村民甲”是个npc。 旁边立着两位女子,生的眉清目秀,一个黄衫一个红裙,名曰香兰和翠兰。香兰和翠兰正在不停的重复一段话—— “姐姐,你今天喂鸡了吗?” “我才不喂,你怎么不去喂!” 她们脚下有几只鸡,正在咯咯咯咯哒。 香兰和翠兰也是一对npc,不过她们是这个世界系统自带的简易npc,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封玖突然很想加入她们的谈话,帮她们喂鸡。 她向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能说话。 眼前的泥土上又出现了一行字:亲爱的玩家啊!要花五个深水鱼雷开启语言功能吗? 敢情自个儿的角色还不如香兰和翠兰?! 封玖只好摇摇头,现在不过是体验模式,她的腰包里只有十个深水鱼雷,还是用在刀刃上吧。 泥土上又出现了一行字:您拒绝使用语言功能,请静静等待主角来临。 好嘛!从白天到黑夜,封玖站在路边听香兰和翠兰讨论了不下一百遍谁去喂鸡。她听的耳生茧子,一个头两个大,主角在哪?怎么还不来临幸她?! 夜色茫茫,周围变得漆黑一团,香兰和翠兰也赶着鸡回了鸡圈。结束了她们讨论“谁去喂鸡”的一天。 封玖摸索着走了两步,还是不见主角来。 这主角,不会是死半路上了吧?! ============================= 黑更半夜,封玖发现自己饿了。 到底是穿越,她虽然不能说话,也只能在规定的轨迹里走路,但五感并没有丧失,此刻的封玖,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 她看了眼鸡圈。恨不得冲进去拾个鸡蛋出来。 鸡蛋虽然是生的,但远处好像有个温泉,可以去热一热,弄个七分熟来吃。 原地转了三圈,封玖还是选择放弃。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主角儿,她这个村民甲,要是再完不成npc的任务,搞不好连这体验模式都离不开。 金鸡三唱时,终于来了个没见过的人。这人来到这小渔村后,就开始私闯民宅,不断搜刮各个屋子的食材,装到自己的包袱里。 这行为,绝对是主角儿无疑,只见他上飘着三个字:“白殿下。” 嗯……这不知什么鬼的系统,主角的名字也是个不知什么鬼的存在…… 她暗搓搓地挪移过去,站到了主角儿面前。 这主角儿是个翩翩少年,扎着一个斜马尾并未戴冠,额前一缕呆毛掩住一只眉眼。见她过来了,便笑吟吟的望着她。 主角儿说:“姑娘你好,小生是白殿下。”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仍不能说话。 主角见她不理他,也有些纳闷,他找了张桌子,便拉了下袍坐在那张矮凳上。 他把方才私闯民宅搜罗的东西倾倒在桌子上,开始挨个儿观赏。 一袋糯米、一只黑驴蹄子、一棵白菜、外加一条咸鱼。 月落星沉,封玖站在旁边,觉得这白殿下的设定可能是个盗墓的。她暗自发笑,坐到了他的对面。 她这边托着腮正看着,却见这白殿下忽然鬼使神差的举起黑驴蹄子,塞到了自己嘴里。 那黑驴蹄子长着绿毛儿,一看就淬了毒,这主角儿是不是傻?! 那厢白殿下翻了个白眼,便开始口吐白沫儿,两脚一蹬,便死了…… 封玖这边刚推了他一把,便发现远处开始山崩地裂,沙尘弥漫,这个世界将倾刻瓦解…… 地上又出现了一行字:亲爱的玩家,因为您没有及时阻止主角作死,任务失败,现在将回到花田。 主角作死关她什么事啊?!任务什么都没提示,她只是个路人甲好么? ============================= 封玖蹲在花田中抱着头,觉得心好累。 金发小男孩儿这回抱了个毛茸茸的猫咪玩偶,他穿着哥特式的小洋装,蹦蹦跳跳的跑到封玖面前笑道:“姐姐,要不要花100个深水鱼雷开启简单模式呢?” 封玖摇头:“我不,我要回家!我教案还没写!” 金发小男孩儿置若罔闻道:“姐姐,要不要花500个深水鱼雷开启简单模式?” “……小少年,我问你,我怎样才能回家。”封玖把手拍到他肩上,真诚道。 小少年把手指压到唇上,思索道:“嗯,好像完成任务就可以啦~姐姐,要不要花1000个深水鱼雷开启简单模式?” 够了!封玖道:“我开启,我开启!” 小少年看起来高兴极了,他抱着猫咪玩偶冲着封玖转了三圈,却骤然惋惜道:“哎呀姐姐,可是你只有10个深水鱼雷呢。” 封玖:“……是啊。” 小少年挠挠头,困惑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道:“那姐姐要不要用10个深水鱼雷开启语言模式呢?语言模式在各个世界中都是通用的哦。” 封玖惑道:“不是,方才在小渔村的时候,不是只要5个吗?少年,你这是坐地起价啊?” 小少年自顾自道:“姐姐,已经帮你开启语言模式了哦,作为附赠,你可以在我们的123言情快穿世界里随意走路。祝你玩得愉快。” 郁金香花田中,黑色的郁金香开始瞬间移动。五秒后。黑色郁金香随着风雨甩着被摧残的花枝,组成了另一行字:选择困难模式的玩家,欢迎进入第一个故事。 大风刮过,雨疏风骤。郁金香的花瓣再次排列组合为四个字: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封玖在图书馆中看到过这个哲学问题。“白马”属于“马”,但不等价于“马”。不知第一个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又会遇到怎样的主角呢? 总之,只要不遇到小渔村的蠢主角儿就好了吧! 阳光初晴,黑色的郁金香摇摆着它的花蕊,香气馥郁,却并不腻人。它们组合成第一个故事的通道。 第2章 白马非马1 二月初五,九曲城。 初桃梳着双平髻,穿着绯红色的软布襦裙,站在一群舞伎中。 这里是系统中伎馆最多的城,这声色之地,日进斗金。 “初桃,你这小蹄子,又在偷懒。” 说话的是花瑶子,皎霖馆的老鸨子。这花瑶子生明眸皓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此刻,她正抖着硕大的胸脯子,招呼初桃给客人倒酒。 初桃伸了伸舌头,提着琉璃酒壶上前,替方才刚进来的一位青衣公子满上了酒。酒是上好的黄酒,掺了银杏和蛇床子,便化为了催情良药。 琥珀色的酒汤溢着清香,迷醉着这里的每一个客人。 初桃望了望青衣公子的脑门上方,一个字也没有。 摔!这人还是个路人甲! 初桃不是别人,正是来到“白马非马”世界中的封玖。 据封玖这些日子了解,这皎霖馆是九曲城最大的歌舞坊。这里每周都会演绎坊间最实行的歌舞,馆内更有流觞曲水,后院种植了一排排的翠竹。宾客聚在其中,赏竹品茗,好不逍遥自在。 这里是给有钱人家创造的桃花源,是极乐之地。这里的花魁更是整个京城闻名,据说她所唱的曲子要想听一晚,足够穷苦人家过半年。 封玖化为初桃,也不过是半月前的事。 彼时,她站在郁金香花丛前,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选项。 “亲爱的玩家,在第一个故事中,你可选择的人物有两个,请选择。” 封玖心想:花了钱氪金就是好!不过开通了语言模式,就附赠了这么多便利。困难模式竟还有角色可以选择,真是很不错! 她看了眼选项,便傻了眼。 选项一画着一个水蜜桃,选项二涂着一只大鸭梨。 这……封玖没多想,在郁金香花田通道关上前,眼疾手快的选了那水灵灵的水蜜桃。 封玖望了望旁边穿着水绿色齐胸襦裙的宫梨,不禁在内心“呸”了一口:无论是初桃还是宫梨,除了长得不一样,不都还是路人甲么?! 且因为是困难模式,封玖到现在都不知道任务究竟是什么?只好在这儿先呆着,等着主角儿出现了。 但这系统的主角儿一定有拖延症。她来了半个月,遇到的除了歌伎甲便是客人乙,连主角儿的袍角儿都没见。 皎霖馆外雨雪纷纷,沁着寒意,皎霖馆内却暖意融融,一片和乐景象。馆内到处铺设了地龙,暖墙。为的是让每一个客人玩的舒心,睡的安心。 花瑶子掂了掂下滑的下襦,对着宫梨和初桃道:“今儿客人少,你们俩去后院歇着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宫梨点点头,拉着初桃去了后院。 初桃身材娇小圆润,这厢被牛高马大的宫梨拉着,就好比老猫拖着小猫,只得一步赶三步。 后院有间云岚阁,是新花魁莘蕊住的地方,屋子外面挂着厚厚的暖帘,隔着窗子往里瞧,屋子里面一片漆黑,竟没有一点光亮。 云岚阁的对面是磲香阁,皎霖馆的老台柱宓秋的所在。宓秋今年已二十有七,虽风韵犹存,但腰肢已经不柔软,皮肤也渐松弛。如今全靠着对从前的老恩客唱几曲儿过活了 初桃路过磲香阁的时候,依稀透过窗子还能看到宓秋在与九曲城的窦公子行房。磲香阁内传来女子妩媚的吟哦声,宓秋挂在那他腰上,头向后仰,随着节奏不断起伏着。 初桃瞥了一眼,面上有些发烫,饶是来了这皎霖馆这么久,她还是看不了这样的场面。 宫梨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水绿色的襦裙随风飘荡。宫梨笑道:“初桃姐姐,你来咱们这馆子这么久了,还是见不了这景儿么?” 初桃微微点头,没说话。 宫梨哈哈笑道:“说白了这宓秋也是徐娘半老,现在挣得那几分碎银子,连买胭脂水粉都不够。要不是看在她从前风光,给咱们这皎霖馆挣了不少钱,花老板早就将她赶出去了。” 初桃抿唇:“可宓秋离开这儿,也无处可去啊。” 宫梨不以为然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唱曲儿也唱不了几年了,也只有窦公子肯经常来照拂她,若是有一日失了窦公子的宠爱,还不是一样被赶出去?我要是她,就赶紧想办法嫁给窦公子,这辈子也算有个靠山。” 寒风习习,宫梨缩了缩,她拽着初桃的袖子道:“罢了罢了,提别人做什么,咱们赶紧去把衣服洗了。免得花掌柜一会儿又要开骂。” 碧竹前,初桃跟着宫梨“呼哧呼哧”地搓洗着衣服。 初桃暗搓搓的想:这主角儿,该不会是哪位来逛皎霖馆的恩客罢?这要是个满口黄牙的糟老头子,她该怎么做呢? 宫梨拧了衣服,搭到院里的绳上,水滴子滴答滴答落下,不一会儿,地上就结了冰。 宫梨伸了个懒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对初桃道:“你也不用洗那么认真,反正她们的衣服没几天就要换一件,洗不干净也瞧不出来。” 初桃点头,待宫梨走远后,她默默把手里的衣服洗完,倾了盆中的水。 铜制烫着牡丹花的盆地愕然出现一行字:初桃,赠你十字真言,白马啸西风,鸳鸯花下眠。 什么意思?初桃没闹明白,她又盯着那字看了一遍,只见字迹慢慢变淡、而后消失,再没现出其他的字。 所以,这是系统给的线索么? 初桃一头雾水,她是个物理老师,语文向来不大好。这要是年级里面哪位语文老师在场,一起商量商量,应当能为她解惑。 初桃依稀记得,《白马啸西风》是一部小说,讲了一个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却爱她的故事。书是金庸写的,是他笔下少见的悲剧。 但她还是不明白,草原上的故事,和这伎馆有什么联系呢?难不成主角儿这回是个外族人么? 好像有些能说通了,至于鸳鸯花下眠,难道指向了另一个重要主角鸳鸯?女子为花,可这皎霖馆种有无数女子,唯独没有叫鸳鸯的。 初桃有些无语,这系统给了个字谜叫她猜,为何就不能简单粗暴地来个任务提示呢? 须臾,宫梨掂着一个精致的镂花烤漆食盒缓步走来,搁到她面前道:“你怎么还没洗完?快收了盆子尝尝这点心。” 宫梨将食盒打开两眼放光,她惊喜道:“莘蕊不愧是花魁,恩客赏的点心就是好!她不肯吃,咱们吃!” 食盒内尽是芙蓉酥、桂花酥、桂圆酥之类的点心。初桃不爱食甜食,向来觉得这类甜食又甜又腻还齁嗓子。 她摆手道:“我不想吃,你吃吧。” 宫梨拿起一个芙蓉酥,浅浅的黄色,酥上沾着白砂糖和玫瑰花碎,看起来色泽诱人,十分可口。 宫梨举着那酥笑道:“瞧起来入口化渣,一定好吃极了。” 隔着细雪反过来的光映在那芙蓉酥上,初桃突然脑仁一阵清亮,她按住宫梨的手沉声道:“别吃!” 宫梨被吓得手一抖,那芙蓉酥顷刻滚到了地上…… 初桃把那滚了三滚的酥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而后放回食盒中冲着宫梨小声道:“这食盒是谁给你的?” “莘蕊身边的丫头给的,叫鸳鸯。”宫梨道。 鸳鸯!竟然真有叫鸳鸯的?初桃内心一阵澎湃,她抓住宫梨的手道:“我怎得到这这么久,都没见过鸳鸯这丫头呢?” 宫梨瘪嘴:“鸳鸯是个好命的丫头,长得好看。来的第一日,就做了花魁的丫头。不像咱们这些粗使丫头,成日在这后院里洗菜,洗衣服;到了前院吧,又得端茶倒水。” 初桃笑道:“那这鸳鸯生的这么美,花掌柜是不是有心让她做清倌儿?” “这我哪知道,各人有各命,咱们还是别管别人了。”宫梨笑了笑,惑道:“你方才为何不叫我吃那芙蓉酥,那可是上好的芙蓉酥!” 初桃蹙眉:“我是觉得,这点心有诡异,总之你别吃便是了。”她笑问道:“可我见云岚阁内没有人,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这好命的鸳鸯。” “你见她做什么?”宫梨奇道。 初桃哈了口气,吹了吹冻红的手朗声笑道:“当然是一睹芳容啊!” 夜半时分,窗外雨雪渐猛,风雪交加。 初桃躺在后院的柴房里抱着宫梨打着颤颤,这数九寒冬,甚是难挨。白日里能活动活动还好,到了晚上,简直如坠冰窖。 初桃内心悲凉,甚是羡慕前院里睡在温、柔、乡的客人们,这前院后院。虽隔得不远,实则一个在冬日,一个在夏日。皎霖馆这消、金、窟,实在是太腐朽了! 她暗叹一口气,抱紧了宫梨,宫梨身子高大绵软,带着暖意。她缓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屋外传来骚动,初桃眼前登时一片光亮,是龟公们点着火把照亮了整个院子。 初桃睁开眼,但见宫梨已经醒了过来,正扒着窗子朝外看。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出什么事了?” 第3章 白马非马2 “嗨!别提了,晌午里咱们说的那个鸳鸯,竟然死了!”宫梨披了件夹袄,冲她道。 鸳鸯竟然死了?! 初桃披衣起床,抓住宫梨的肩问道:“怎么死的?” 窗外星月无光,宫梨茫然道:“我怎么知道。” 也是,宫梨不过听到声响才堪堪起身,又怎的知道鸳鸯之死的缘由呢? 风吹窗响,猎猎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初桃心中凄然,这鸳鸯一死,线索便全部断了,又亦或是她的方向本就是错的?鸳鸯,根本就不是重要主角儿么? 初桃起身换上棉布袍子,外面套上水红色的兰花比甲,草草拢了头发,推开了屋门。 迎面而来的寒风直教人瑟瑟发抖,宫梨在她身后打了个清涕道:“这半夜三更的,你干嘛去?” 初桃扭头一瞥:“我去瞧瞧那鸳鸯。” 鸳鸯是被人从井里捞出来的,身上的妃色襦袄尽被湿透,荆钗散乱、披头散发掩了面容,叫人看不真切容貌。 初桃的旧靴子上染了雪泥,此刻正挤在人群里,探着脑袋往里看。 鸳鸯一死,整个皎霖馆的人来了大半,其中瞧热闹的有半,瞧莘蕊出丑的又半。 莘蕊是新晋的花魁,脚跟子还未站稳,就横出死了丫头的事,无端惹了晦气。此下定成了整个花街的笑柄。 莘蕊站在人群前面,穿着松花色狐狸皮小袄,脚上蹬着鹿皮小靴,脸色忽明忽暗。 她秀丽的面容白了又白,举手拢了云鬓后,莘蕊娇声欲泣,她忽的对花瑶子道:“妈妈,您可得为莘蕊做主,这丫头可是昨儿才得的,我也是瞧她机灵,手脚麻利,谁想到她想不开,竟然投了井!” 几个龟公上前,把鸳鸯的身子摆正,鸳鸯那张苍白的面登时露了出来。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四周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莘蕊被骇地退了一步,十指削葱,她指着鸳鸯道:“这,这不是我那丫头!鸳鸯不长这样!” 鸳鸯的脸尽是刀割的痕迹,皮肉翻出来,因被水泡过,血色全无,泛着发白的光。 不少姑娘扭了脸,显然被这景象骇到。 “莘蕊,你瞧清楚,这就是鸳鸯。昨日我还与她一起取了点心,西街张爷送你那盒桂苑的点心,我记得清清楚楚。”宓秋身边的丫头春莲指着地上鸳鸯的脸道。 宓秋扥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 莘蕊的屋子向来关着门,初桃一直想瞧瞧莘蕊到底生的什么样儿,如今有了这机会她得抓紧这机会才是! 但初桃长得矮,站在后面也看不真切,她暗戳戳地自后面扒拉着人群好容易才探到前面,便听花瑶子道:“唉,真晦气,都散了吧!” 初桃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矮个子深深的恶意。她欲哭无泪的环顾四周,人群举袂成幕,方才聚的快,现下散的也快。 她被推搡着挤来挤去,不一会便被挤到了地上。不知道那个天杀的踩到她的手,她吃痛地把手一缩,整个人又被不知是谁推倒在地上…… 初桃顿时觉得胆裂魂飞,她的面现在贴着那鸳鸯的面,鸳鸯那双抱恨终天的眼睛圆睁着,此刻正直勾勾的瞅着她。 她好怕,觉得自个儿三魂一下去了七魄! 鸳鸯的身子又湿又滑,她单手撑地,两次都撑到鸳鸯的身子上。摔!个子小了胳膊也短,干什么都不顺。 失败了两次后,初桃再次和鸳鸯来了个亲密接触。她心下一横,决定就这样贴着鸳鸯,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再走。 初桃抿唇,使劲闭上眼睛,内心安慰自己道:不过是个死人,以前电视里也见过,动漫里也见过,比这恐怖的见的多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转念一想:不对!电视里动漫里都是假的,哪有这么真实的触感!鸳鸯脸上翻出的血好像还在流淌,黏腻腻的沾到了她的脸上! 初桃越想越怕,丝毫没有往日横扫整个年级“灭绝师太”的威风。 身旁好像有冷风吹过,人应该散的差不多了。她方缓缓睁开眼,便被一股蛮力拉扯了起来。 一个龟公像掂小鸡子似的把她揪起来对着宓秋笑道:“秋娘,俺把她拉起来了!” 宓秋身边的春莲脸上堆了笑,自怀中抠出一粒碎银子扣到他手里:“多谢阿亮哥。” 叫阿亮的龟公摩挲着那银粒子,嘿嘿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 “哎~给你你便接着。”春莲挑眉:“你不是前几日嚷嚷着娶媳妇儿么?攒够了银子,自然就可以娶媳妇儿啦。” “你说的对,嘿嘿嘿嘿。”阿亮憨笑道。 阿亮上前,将鸳鸯的尸身用草席盖了,卷起来便扛着向院门走去。 初桃抿唇叹息,人命如草芥,怕就是如此吧。 ============================= 见阿亮走远,春莲上前拉了初桃起来,她笑问道:“你这丫头,是粗使的么?怎得这么面生?” 春莲有一张稚嫩的脸庞,和着弯弯的眉眼,看让去颇为讨喜。 初桃拿手拍了拍衣上的灰:“我是前些日子才来馆子里的,和宫梨一起来的。” “宫梨?”宓秋在一旁含了笑道:“我知道她,昨日她掂着一个食盒,兴冲冲的,差点儿撞到我身上。” 宓秋笑起来时带着温柔的气息,唯一遗憾的是她已青春不在,又缺乏保养。眼边的鱼尾纹经她一笑,便显现出来。 初桃看着她,努力按捺住了内心想为她调配眼霜的心思。 初桃盯着宓秋身上的烟色对襟小袄,咧开一个甜甜的笑:“宫梨性格爽朗,但性格喜人,若是能升去服侍姑娘们,定有大出息。” “哦?”宓秋奇道:“那你自己呢?你就不想着去服侍姑娘么?” 初桃想:我不过是个穿越来完任务的,虽不知这任务是什么,但任务完成我就跑路走人!还服侍什么姑娘?我想让姑娘来服侍我! 她傻里傻气的摸着头笑道:“我个子小,脑子又笨,很多事情都办不好的。” 春莲颇为怜悯的瞧了她一眼:“也是,你这个子太小了,腰又有些粗,即便是在一旁端茶送水,客人们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初桃颇有自知之明的干笑了两声:“春莲姐姐说的是。” “我看你这衣裳有些旧,且刚才趴到了死人身上,有些晦气。你要不嫌弃,我房里还有几件旧衣裳,那衣裳虽上不了前厅,却也足够你在这后院的冬日里御寒的了。”宓秋摸摸初桃的头,手指划过她头上的绢花丝带,微微笑道。 初桃抬起圆圆的杏眼儿,笑眯眯道:“宓秋姐姐真好!我不嫌弃,我要穿您的衣裳!” ============================= 月色透过后院的竹影,又透过磲香阁的小窗映到宓秋的身上。她弯腰打开自个儿的桃木衣柜,拿出一摞捆好的衣服来。 衣服看起来并不似宓秋所言上不了前厅,有些看着还是簇新的,特别最上面的一件缃色上袄,瞧起来真是新崭崭的。 她笑着递给初桃:“这衣服本是要给小厨房帮工的刘妈妈的,但你比她需要,就送给你了。” 初桃抱着那摞衣服不好意思道:“可我白白收了您的衣服,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宓秋笑:“这衣服我也穿不着,给谁都一样。” 宓秋的床上铺的是红底绿花的床单,被罩是大红牡丹花儿的图样。打眼一看,有些俗不可耐。 初桃大致略过一眼,便抱了那摞衣服坐在宓秋的床沿上,她觉得有些局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春莲为她倒了杯热茶,茶杯是彩瓷,瓷质有些粗,仔细瞧来并不高档。 初桃再次局促地接了那杯茶往嘴边送。 茶是刚泡的,初桃喝的心不在焉,顷刻便被烫了一下。热水溅出来,初桃忙把杯子放回桌上。她微微抬眼,见宓秋仍慈善的望着她,丝毫没有怒意。 宓秋自怀中抽了帕子上前替她擦了手,温柔道:“你没事吧?” 这宓秋实在是太温柔了!她长这么大委实没见过这么脾气好的人。 初桃是个慢热的人,一下子还有些接受不了,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道:“嗯,我没事。宓秋姐姐,天快亮了,我同房的宫梨姐姐还等着我一起去挑水,我得回去了。” 宓秋拢了袖子替她整理了发髻,而后温和道:“好,那你便快些回去吧。” 初桃走后,春莲撂了暖帘,又往火盆中添了新碳,碳也不是顶好的碳,一遇火就冒起了黑烟。 春莲那帕子捂了鼻子,拨拉着那碳露出了愁苦之色,她边咳边道:“这馆子最近怎么了?进的碳一次不如一次!” “不是进的碳一次不如一次,是好碳都给了别人了。”宓秋拿了初桃喝过的差,泼到了恭桶里。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新茶,茶叶在茶汤上打着卷儿,宓秋抿了一口茶,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便窝在了床上。 她枕着那红绿相间的枕头云淡风轻地问道:“之前说好的张太傅家的小公子,明日确定带着他的小青梅来过班儿么?” 春莲撇嘴,有些义愤填膺道:“过班儿这下流的事儿也就那小公子好这口,可这毕竟是个肥差,我昨儿却听说花掌柜将这活指派给莘蕊了!” “给便给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宓秋笑意仍温柔,淡淡道。 第4章 白马非马3 初桃回到房内,哭笑不得地发现了一件事,她的头顶物品栏中竟然多了一个槽,槽位里写着:一摞宓秋的旧衣服。 这是什么鬼?不过一摞旧衣服而已,怎么就出现在了物品栏里?那她前些日子辛勤洗衣服获得的花瑶子打赏的碎银子,怎么没出现在财富值里呢? 她看了眼财富值,还是零,一个深水鱼雷都没有。 初桃有些欲哭无泪,坐在床前解开了那捆旧衣服,除了那件缃色的上袄。中间竟然还夹着一件戏服,像是戏曲频道青衣穿的那种衣服,初桃懵懵地将那衣服拿起胡乱往身上套了套,再次感到无力。 缃色上袄太长,穿上竟然到了膝盖。戏服就更长,直接拖地一尺,初桃穿上直接可以去演戏里面的无腿女鬼! 她气急败坏地将衣服从身上扯下来,团了一团搁在床上。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温柔的宓秋,初桃叹口气,只得又将那衣服整整齐齐地叠了,放到了屋内的破木头柜子里。 宫梨端了水盆子推门进来,瞧着初桃的脸问:“那鸳鸯怎么样?怎么死的?” 初桃回过神来:“别提了,我太矮,瞧了半天,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 宫梨进屋,将那盆子放到桌上,拧了把手巾道:“我今日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儿。”水冒着热气儿,宫梨将打湿了的手巾展开,一面擦脖子一面道:“咱们馆子有好多暗中的生意,除了住局的客人,还有过班的,专门接待女客人。” 初桃不明,惑道:“什么是过班儿?” “唉,这是暗语,就是有些大门大户的姑娘小姐好奇咱们这儿的生意,由相识的男客人带着来瞧。”宫梨对着镜子描着眉道。 “哦,是有间暗房,从暗房的小孔处偷看么?”初桃问。 初桃记得,自己在各种奇闻古谈中看过,古代是有这种密室,专门满足有恶趣味的客人,可没成想竟然姑娘们也能看。 “那多不带劲啊!”宫梨噗嗤笑道:“咱们馆子兴的是直接就在房里看!这银子呢也能翻倍得。” 初桃大骇,觉得真是新鲜。 她轻咳了一下,瞧着宫梨又往脸上扑了铅华粉,还往眉间贴了梅花形状的花钿。 初桃好奇的探头过去:“少见你打扮,这是要去干嘛?” 宫梨笑嘻嘻:“早上我去打水,碰见了莘蕊,莘蕊见我手脚麻利,要我去做她的丫头了!” “这是好事!”初桃恭喜道:“那你高升了,可不要忘记你妹子我。” “怎么会呢?”宫梨回过头来抓住她的手:“等我站稳了脚跟子,便寻了由头要莘蕊将你也收了做丫头,反正她是头牌,多一个丫头也没什么。” 初桃含笑自床下的小屉中取出一根银簪,这只银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躺在上方的物品栏中的。 系统给这银簪起名为:一根普通的银簪(只值十个铜板。) 初桃倒是觉得这银簪很好看,样式简单,簪头雕着一片银色的小叶子,怎么看着都得值二十个铜板! 她将那簪子郑重地放到宫梨手心,用自己又小又肥的手握住宫梨的大手含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宫梨笑盈盈:“绝不相忘!” ============================= 第二日,阳光晴好。房檐上的雪化了大半,冰溜子承不住热也挨着个儿的掉下来。一个耗子趁着晴日跑出来,在地皮子上呼呼呼地蹿着。一个冰溜子“啪叽”掉下来,将那耗子砸的“吱!”的一声,晕死了过去。 初桃端着一盆要洗的衣服挑了门帘正要出门,便看到了那耗子被砸晕的景象,忽然觉得有些晦气。 她按照从前家中外婆教的法子,一手摸着头,一手抱着盆,单脚跳过了那耗子。 初桃走到缸前准备舀一瓢水,忽见宫梨从莘蕊的房里出来。她穿着簇新的翠绿色小袄,头发梳的也齐整。 初桃挥手打招呼道:“宫梨!” 奇的是,那宫梨似失了魂似的,并未看她。 初桃再次单腿跳过那耗子,直蹦到宫梨面前:“宫梨,那莘蕊怎么样?好相处么?” 宫梨斜眼看了她一眼,那眸光清冷,似是不认识她一般。忽的,宫梨举手映着呼呼地风“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宫梨身材高大,险些将初桃打到地上去,初桃捂着脸懵道:“宫梨?” 她却正过脸并未看她,只听她声音尖细:“莘蕊是咱们这儿的头牌主子,怎得你这样问?还有没有规矩?” 宫梨冷哼一声,便抱着胳膊走远了。 初桃仍未回过神来,她不知宫梨这是怎么了?怎得忽然性情大变了? ============================= 初桃莫名其妙地端了盆子,又莫名其妙地搓起了衣服。她被打的整个蒙圈,内心既憋屈又疑惑。这宫梨虽说是个npc,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待她不错,像个亲姐妹一样。 以至于初桃慢慢将她当做了朋友,还将系统唯一送她的簪子送给了她,宫梨如今翻脸不认人,委实令人狂躁! 初桃搓着衣服,哼哧哼哧地,洗了一盆觉得还未解气,便又去隔壁粗使丫头的房里搜刮了一盆脏衣服洗起来。 一晃神,便已到酉时。初桃堪堪抬头,只见满后院挂的都是衣服,她站起身来,不由地起了一种成就感,方才的烦心也消散了一半。 水是彻骨的冰凉,初桃也是此刻才感受到,望着手上又新裂的口子。她心想:幸亏不是我的手,不然真是需要调制一点护手霜! 她甩甩手,伸了个懒腰。 现在这下人房只剩初桃一个人,无端有些寂寞。她从柜子中又拿出宓秋给的那身衣裳欣赏起来。 那件戏服是真美,色彩素雅,上襦是天青色,下裳是嫩粉色。衣上绣着兰花,裙裾上绣着霜天红叶。 真像一件艺术品。 初桃按耐住往身上穿的念头,又翻了翻其他几件衣服,越发没意思起来。 忽听外面又一阵骚动,天还未黑,龟公们便举起了火把,将这后院照得亮晃晃。 嗯……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 她隔着窗户往外望,见人们又围成了一个圈,这次的圈比上次大,仍旧是里三层外三层。 初桃蓦然想起鲁迅先生说过一句话:阿q最爱看热闹! 初桃扶额:她也爱看热闹!思及此,她随手取了宓秋送的一件衣裳披在身上的一件衣裳,便推开门冲进了人群中…… 拨开稠密的人群,初桃探出头来。她定睛一看,眼前之景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地上横着一个人,胸口一个不知被什么捅穿的大窟窿,头上插着一只银簪,这银簪赫然就是她昨日送给宫梨的! 宫梨死了? 初桃费力扒开前面的人,扑上去撩开她四散的头发,缭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并不算美的脸,正是宫梨。 她跪坐在宫梨身前,有些恍惚。早上宫梨甩了她个嘴巴子,她还没缓过神来,如今她竟然死了,更叫他摸不着头脑。 忽的身子被一股蛮力揪起来,初桃回神,只见一个龟公揪着她的衣领,直直的将她向前拖了一米。 莘蕊的脸面露伤悲,声泪俱下的指着她道:“你说,是不是你杀了宫梨?” 初桃愕然,盯着她的淡青色羽纱小袄眨了眨眼,她忽的扭头对一旁的花瑶子道:“掌柜明鉴,我并未杀害宫梨,她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会杀她呢?” 莘蕊秀目一拧:“昨日宫梨还与我提起你,说要你过来一块儿服侍我。我没同意,让她今日找你说。你定是恨她不中用,就此一气之下杀了她!” 初桃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她未理她,再次冲着花瑶子道:“花掌柜,今日宫梨的确反常,但并未与我说去服侍莘蕊的事。” 她微微思忖,指着宫梨头上的发簪道:“这发簪是我送给宫梨的,昨日我们分别,我亲手送给她的。” 一旁一个小倌儿抱着手臂道:“那或许你在簪子上淬了毒呢?” 初桃微笑:“我若真想杀她,何须用下毒这种手段呢?那簪子又是银制的,淬了毒难免发黑,你又哪只眼看到它变黑了?”初桃接着道:“再者说,宫梨是死于胸前的重伤,并不是死于中毒。” 花瑶子叹口气,胸脯子跟着抖了三抖。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要吵了,人都死了还是早日找到凶手要紧,免得耽误我这馆子的生意。” 她对着身侧的阿亮道:“你明日寻个懂行的来瞧瞧,看我们这馆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古怪,怎得总有人莫名地死呢?” ============================= 初桃绷着气儿回到房内,宫梨死了,她难过!可自个儿被这么冤枉,她更难过! 她仰头看看天,忽然发现任务栏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 小旗子后面滚动着一行字:初始任务,送银簪子洗脱罪名完成,恭喜! 物品栏中滚动着一行字:失去物品,一根普通的银簪(只值十个铜板。) 纳尼?!在没有任何的征兆下,她竟误打误撞地完成了这个世界的初始任务? 初桃一下就不憋屈了,她拿着那戏服愉悦地转了一圈。又喝了口从厨房端来的热稀汤。喝了一口,满意地躺到了床上。 她快睡着的时候暗戳戳地想:她这都完成初始任务了,主角怎么还不来呢?! 第5章 白马非马4 第二日忽然起了风,风吹竹林颤,竹林下面的水洼也跟着飐滟。 初桃还是和往日一样洗衣服,一盆又一盆。不同的是,那个从前和她一起洗衣服的宫梨已经不在了。 馆子外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声音嘈嘈杂杂的。初桃心中微动:难不成又死了人?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主角儿,只是一直死npc么? 她站起身来向外看,很快便否定了自个儿刚才的想法。 主角儿来了! 来的是一位白衣公子,头戴逍遥巾,一袭白衣白裳飘飘欲仙。这公子貌如神祇,却带着书生的儒雅之气。 这等样貌,向来最讨女孩儿喜欢,皎霖馆中不乏怀春少女,故而也怪不得门口的一阵骚动了。 这公子背着一个书匣,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那猫儿倒是乖巧,眯着眼睛趴在他怀中睡着,偶有动静,才睁开那双如黄宝石般的眼睛。 只见花瑶子将他引至后院,指着鸳鸯死去的那口井道:“唉,公子,第一个死的丫头,是从井里捞出来的,毁了容貌,模样可怖。” 她又抬袖示意,指了指那片竹林:“第二个死去的丫头,院中的家奴将她取下来时,她的胸膛穿过了一根竹子,也是死于非命。”花瑶子堆笑道:“您看……可有头绪?” 那人忽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将猫儿抱正,而后在这寒冬腊月天中“哗”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花瑶子愕然:“公子难道已经可以破案了?” “非也,”那人打着扇子笑道:“顺藤摸瓜,也得有线索才行。您只向我说了她们死去的时间和地点,这还远远不够。” “那……您看还需要什么?”花瑶子顺势问道。 他笑容和煦,好似刺破寒冬腊月的阳光,目光将一旁杵着的初桃牢牢锁定。而后温润道:“我需要一个助手,就这姑娘吧。” 初桃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是说……我吗?” 那人斩钉截铁:“正是!” 好好好!初桃内心大赞,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本正在发愁如何接近这主角儿,主角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她矜持地笑了笑,而后冲着花瑶子嗫嚅道:“掌柜的,您便交给我罢,我一定好好做这公子的助手,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花瑶子咂了咂嘴,眸光精亮:“也好,那你从今儿起,便搬到咱们玉面书生的偏房里去罢。好好服侍白公子,知道么?” “知道!”初桃乖巧道。 等等!这人姓白?跟小渔村里的白殿下一个姓?初桃面露狐疑,冲那主角的头顶望去,只见那主角头上忽然飘起了三个字:白月半。 白月半?怎么不叫白胖呢?初桃无语地想。 ============================= 三日后,阳光熹微,天气晴好。 “吱呀”一声,初桃端着一个木盘进了房。这房间是白月半住的,是皎霖馆中的上房。房中挂着靛蓝色的纱,门额上悬着镶着珍珠的暖帘,装饰十分华丽。 这上房是一个套间,初桃就住在侧间,内里装潢只比白月半的房间简陋一点,比起之前住得下人房,简直豪华了太多。 有趣的是,初桃搬进来后,便发现原先在下人房中头顶的那些状态栏,也一齐转移到了这房间中来。 她心中感叹了几许,便将木盘上的粥放到了几案上。 而后对着白月半恭敬道:“公子,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银耳莲子粥,瞧起来香甜可口,您尝尝。” 那白月半正在逗弄那只雪白的小猫儿,闻言抬头昵了她一眼:“知道了。” 初桃一时无事可做,便从怀中掏了帕子擦了一把手,坐到了白月半的对面。 白月半将那猫儿放在腿上,瞧着她笑了笑,然后端起了那碗粥。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粥倏地送到了初桃的嘴边。 初桃被吓了一跳,她扯着身子仰头避开,讶然道:“做什么?” “喂你吃啊。”白月半眉眼弯弯道。 初桃一呆,而后继续往后撤,她摆手道:“不不,公子,这是给您吃的。我一个下人,怎能与您共食同一碗粥呢?” 室内的窗扉忽然被一阵莫名的劲风吹开,初桃被这风吹的吃了一嘴沙子,还有些睁不开眼来。再扭头一看白月半,只见他一身衣袂顿时飘飘,缓带也飘飘…… 果然是主角自带鼓风机光环效果,而配角自带衬托主角的悲催形象…… 白月半还是笑望着她,端着瓷碗举着瓷勺:“来,给你吃。” 吃就吃!初桃也豁出去了,既然主角非让她吃,估计也是剧情的重要走向。她若不吃,怕是这剧情便卡在了这儿,到头来还是完不成任务。 她俯身上前,微微启唇,抿了那口粥。 白月半满意的笑了笑,将粥放下揉了揉她的双垂髻,而后道:“下午的时候,便跟本公子去集市罢。” “可是要调查案子?”初桃问。 “不,”白月半道:“你这衫子太旧了,有损我玉面书生的形象,下午先带你去置办几身衣服。” “那案子呢?”初桃问。 白月半又抽出了那把折扇,举着扇柄敲了她的头:“你跟着本公子便是,问这么多作甚?” 初桃内心急吼吼,这主角看起来比小渔村的时候难办了许多。更何况她现在不仅不知道这系统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连这主角到底想干什么都摸不清楚,真是没由来的令她火大。 然她也只有好言劝道:“可花掌柜定是希望我们早日破了这案子的,不如还是先着手案子,”她眸光缩了缩:“我穿什么真的无所谓的。” “不行!”白月半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拿着扇柄轻轻打上她的腰:“这衣服显得腰粗,太丑!” 初桃内心吐槽:其实是本来就粗…… 白月半又举手扯了一下她头上的嫩绿色丝带,蹙眉道:“这头饰的颜色……也太村气!一会儿换了再跟本公子出门。” 初桃听罢想给他一榔头! ============================= 白月半拉着她上了马车后,初桃透过车帏,恍惚觉得这街道的天地间蒙了雾气,地面潮湿,好像大雨就要来临。 她再次语重心长道:“公子,咱们还是别去了,置办衣服不是大事,调查案情才是重中之重啊。” 白月半微微含笑,定定的望着她:“本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今日定要给你置办几身漂亮衣裳才行。” 他不由分说,拉了缰绳,马儿嘶鸣,便“得得得”地驶向了南市的方向。 ============================= 南市间树影婆娑,到处是商铺,白月半拉了缰绳,便掀开轿帘伸出另一只手冲向她,而后道:“下车。” 初桃“哦。”了一声,似不经意地避开他的手,轻巧一蹦,便跳下了马车。 她看向眼前的铺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衣裳好看。” 呃……初桃眨眨眼,指着那铺子对白月半道:“是这家成衣店吗?” 白月半打了扇子,在哈一口气还能冒白烟儿的天气里呼呼地挥着:“正是!” “衣裳好看”这家铺子里的衣裳的确很好看,初桃跟着白月半进了铺子,就见眼前花花绿绿一片,来来往往的买者络绎不绝,掌柜的与伙计们忙的简直要四脚朝天。 初桃打眼望过去,发现这家店的衣裳也充分考虑到了它的受众,以初桃的认知来看,这里从红绿大花袄到薄荷色小清新,简直款式丰富,应有尽有。 白月半轻咳了一下:“掌柜的?” 没人理…… 他又咳:“伙计?” 还是没人理…… 他二人站在堂中,人来人往,却根本没人搭理,仿佛要等到地老天荒。 过了须臾,一个小伙计才蹭蹭蹭地跑过来,笑着问:“客官,您要是选好了,直接去付银子就行。” 白月半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弯眉道:“我要多挑几件,好好试下再买,去内间罢。” 那小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公子里面请!” 内室内煮了茶,袅袅地蒸汽绕着一尊云纹青铜炉缓缓升起,初桃捂着一樽琉璃杯盏,哈着气浅浅地嘬着。 小伙计拿了几套成衣,挨个摆在白月半面前,笑嘻嘻道:“公子,您家夫人不知喜欢那种,小的挑了几个时兴的款式,您看选哪件合适。” 初桃撂了杯子,张了张口:“唉,我说……” 她本正打算纠正小伙计将她误认为白月半的夫人的错误,中途却被白月半打断。白月半指着其中一套鹅黄色的襦裙道:“拿这个来试试。” 那小伙计闻言,立刻谄媚笑道:“好!好!”他转头望向初桃:“夫人,请去屏风后面的隔间一试。” 白月半抿了丝浅笑,微微上前替她拢了额边碎发:“快去吧。” 初桃默然,心道:罢了,反正她是来完任务的。白月半是主角,对剧情有重大的推进作用,万不可得罪,不过被占个口头便宜,她也不会少块肉。 她拿了那衣服,进了绣着凤穿牡丹的屏风后面。 这件襦裙是用带了花纹的绮裁剪而成的,淡淡的鹅黄,上面绣了细密的迎春花,上襦的丝带上,竟还巧妙地缝了只跳脱的橙黄色小鹿,显得整件衣裙带了活泼的色彩。 初桃穿在身上,觉得这衣裳真是又暖和又好看。她拉了裙摆,瞧了眼后面麻布上写的价钱,竟然足足要两百两。 她默默换回了原来的衣裳,将这襦裙有条不紊地叠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递给那伙计道:“我不喜欢这件。” 白月半愣了下:“你怎么不穿出来叫我瞧瞧?” 初桃不语,指着另一件样式简单的浅粉小袄道:“我要这件就成。” 白月半叹了口气,收了扇子对着那伙计道:“罢了,你将这件粉的和那件黄的都包起来,另外丝绢的女子暗纹中衣按着她的身材也选几套。” 他站起身,又从那伙计选的几件衣裳中选了件耦合色比甲,一面把玩着扇穗一面道:“这件也要。” 初桃坐在马车上,手里抱着那一大包衣服出神,这白月半不知是怎么回事,特别有钱,且为她花起来更是眼都不眨一下,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且不说他们在这之前并未见过。话说回来,这白月半是主角,她不过是个路人,路人一点光环都没有,按理说主角是不该对路人这么上心的。 马车吱吱呀呀地向前行着,微风吹拂起车帘,车外是城中的一座戏台。 这戏台好似已经很久没有戏子唱过戏,楼阁上挂着半卷破幡,迎着潮湿的风一下又一下地飘荡着,看样子已经荒废好久。 白月半也看到了这戏台子,于是停下了马车,跳下车来立在这戏台子前观摩起来。 初桃挑了车帘跟着跳下,这才看清了这戏台子的全貌。 这戏台子虽然古旧,但从飞檐翘角,台柱上有些剥落的漆纹来瞧,还是可以瞧出从前的繁华,漆纹是瑞兽的图案,下面还画了琼花玉宇,色料用的很多,十分好看。 可以想象到当年青衣小生在台,粉墨登场,莲步依依,水袖婉转,余音绕梁的风采。 初桃又错了错目,忽然发现戏台子旁贴了一张美人图,这美人图历经岁月风霜已经褪去了颜色,但初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一旁白月半也拿了扇子展开,欣赏起这幅画来。 画上女子明眸皓齿、气若幽兰。着了一袭艾绿色的青衣穿的广袖襦裙,正笑盈盈的望着画外。 白月半打着扇子问道:“你认识她?” 第6章 白马非马5 初桃点头:“这是莘蕊,我们馆子的花魁。她这打扮,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白月半颔首,未言语。 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将刚刚探头的月色遮了个严严实实。倏然间,细小的雨珠子便自天幕斜斜的落下来,像无数根绣花针,将天空细密的织成了一条雨做的锦。 初桃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转身飞快的跳上了车 白月半却不着急,他复看了一眼那美人图,然后上前倾身将它扯下,护在了怀中。 待他上车,初桃向他挪了挪,眤着那美人图道:“公子为何要将这图收起来?” 白月半的一袭白衣白袍已被淋了个透湿,沏在身上,可隐隐看出他内里的暗纹中衣来。 初桃正欲别开眼,却见白月半斜靠在车窗前,就着窗外的朦胧烟雨挑着眉道:“自是美人图,便应握在手心中,怎能让它饱经风雨的洗礼呢?” “神经病吧!”初桃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便扭过头去,不再多言。 ============================= 风雨袭地,夹杂着狂风,待马车驶回皎霖馆后,地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积水。 初桃卡在车帏前,望着这一大深洼积水兴叹起来。 身后撑起了一把油纸伞,白月半忽的探出半个头来笑问道:“要公子我抱你下去么?” 初桃条件反射地拒绝道:“不要。” 白月半笑意淡淡,自顾自的下了车,脚步轻盈,轻巧地迈过了那滩积水。 初桃眨眨眼,目测了下那积水,又顾虑了下自己的身高,私心觉得自个儿还是需要主角儿的帮助。 她轻咳:“公子……您能拉我一把么?” 白月半挑了下巴笑着道:“要本公子拉你一把啊。” “……是啊。”初桃道。 “那求我啊。”白月半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 初桃身子一僵,心道求人不易,遇事儿还是得靠自己,她暗叹口气,准备跳下车去。 不料那便白月半已经腾出了一只手,另一手撑伞,这一手就施力将她带了过去,兀自揽在了怀中。 初桃瑟缩了一下,僵硬道:“白公子?” 白月半低眸看着她,展颜道:“你就不能对公子我说句软话?” 初桃继续僵硬:“……不能。” 白月半:“……” 馆子内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初桃借机从他怀中抽了出来往里看去。 只见莘蕊穿了件茶白色的褙子,配着一身黛色的衣裙,倒显得出尘脱俗起来。她坐在堂中摇着一把孔雀毛的羽扇,被一群小姐妹们簇拥着,好不开心。 见他们进屋,花瑶子拢了发髻迎上前堆笑道:“哎呦,你们回来啦?” “嗯,因下大雨,耽搁了些时辰。”白月半和善应道。 花瑶子低眸瞧了一眼初桃,复问道:“公子觉得这丫头服侍的可还舒服?若是不好,我便重新给您换一个,换个能登上台面的。” 白月半笑盈盈:“不必了,初桃甜美可人,正对本公子的胃口。”话毕他又叹息道:“我今日上街走访了街坊们,也并未得到案子的线索。实在是有些可惜。” 初桃心想:其实你根本就没走访吧喂! 这厢却听他又问道:“不知花掌柜可否这两日将死去的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拿来给我瞧瞧,也好看看她们的身份来历。” 花瑶子笑着应道:“好好,不着急。公子声名在外,住在我们这馆子里,那恶人也就不敢来了。您就放心住着,等慕春宴过了再走。” “慕春宴?”初桃不明,一时问出了声。 一旁一个名唤舒夭的小倌儿走过来道:“你竟不知这慕春宴?那可是五年一遇的坊间盛事。今年这慕春宴轮到了咱们皎霖馆,咱们花掌柜可有的赚了。” 花瑶子笑意盈盈,她抖了抖衣裙道:“最大的赢家还是我们莘蕊,她是台柱,慕春宴啊全靠她撑场子,我这半老徐娘也不过分她的一杯羹而已。” 舒夭捂着嘴笑道:“妈妈说的不错,我们下面的也只能是分些这羹里的汤水了” 莘蕊盈盈起身,莲步上前,摇着孔雀扇子道:“哪有,妈妈这样说这是羞煞我了,我不过是个新角儿,要学的还有很多,自然是比不上宓秋姐姐当初引得王孙贵族们一掷千金的。” 自初桃的角度看,这莘蕊虽嘴上这么说,面上却瞧起来得意极了,她不禁有些厌烦,于是拉着白月半的袖子道:“公子,您方才淋了雨,快回去换下衣裳吧,免得着凉。” 白月半温柔应道:“好。” ============================= 苍白的阳光透过窗台洒落在屋内,夹杂着风儿,微有些凉意。窗外花圃内伶仃调落,瑟瑟发抖的花骨朵还未开放。昨夜凝重的霜气变做露珠儿,点缀在花瓣上,似晶非玉,摇摇欲坠。 初桃关了窗,打来一盆热水,上前准备为白月半脱下外袍来。 白月半的衣服方才在雨中被淋了个透湿,后来在大堂站得那一会儿又捂了个半干,怕是身上极为不爽利。 她这厢正低头解他的铜花锁扣,那厢手便被他倏地扣住。 “公子我想洗个澡。”他按着她的手,将头直直凑近她道。 白月半凑得太近,一张俊脸直直放大了一倍,初桃下意识的向后缩头,手上一滞,便扯下他的一枚扣子来。 白月半低眸看向她的手,忽的咧嘴一笑,自顾自地解起胸前衣扣来。 初桃闻此再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白月半哈哈大笑,直接将外袍脱下抱在手中,又大步上前向她凑近了一步。 初桃再退,脚后跟一顶,却是退无可退,已是直接退到了门扉上。 眼见白月半越来越近,初桃竟然在这电光火石间脑补了一出俏丫鬟与霸道少爷的禁断之恋。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晃晃头,举起手臂向前推,心想若是他再靠近,自个儿至少也算做了防卫。 白月半见她伸起双臂,眯着眼一脸惶恐的样子,一双眼更亮,直接凑近她将手支在门框上咧嘴笑道:“怎么?小桃以为本公子要你暖床?” 初桃不语,微眯着眼睛瞧他一脸揶揄。 忽听白月半又感叹道:“若是小桃非要暖床的话,本公子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你。” 答应你大爷! 初桃往下一蹲,逃离了他的怀抱,快步走到了黄花梨木的桌案前,她抄起一把水果刀对着他道:“白……白公子,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若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白月半转身,又向她逼近了一步,初桃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心想,实在不行就和这主角同归于尽吧,任务失败就失败,她也无所谓了! 她挥舞着刀子,闭着眼乱舞了几下,便感觉头被一块潮湿的锦布蒙住。她睁开眼将那布扯下,定睛一看,竟是白月半的那件绣着云纹的外衫。 桌案上放了上好的青釉瓷杯,白月半拿起微晃了了晃,小品了一口。 他放下杯盏,稍一弹指,自怀中抽出那把折扇展开气定神闲道:“把那枚扣子给本公子缝上。” 初桃懵了懵:“……是。” 白月半眸中露出粲然之色,打着扇子推开屋门扬长而去,只听他边走边道:“本公子去洗个热水澡,小桃你在这屋中等着,哪也不要去。” 话落了须臾,只听门外廊中传来一声:“阿嚏!” 初桃撂了衣服,气呼呼的想:让你大冬天打扇子,活该着凉! ============================= 莘蕊的云岚阁内四处安放了火炉取暖,温度渐升。 她的新丫头烟雨按照莘蕊的吩咐撂下了厚厚的暖帘,又从橡木大柜子中拿了一盒灯膏,挑了放在灯盘中。她抿着嘴,一连抹了七个灯盘,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七盏灯明晃晃的,一时间恍若白昼。 烟雨其实不大明了她这新主子的怪癖,明明是白日,可以大开窗子让日光自己照进来,可他家主子偏偏喜欢拉上帘子让屋子变得乌漆墨黑的,然后再点上灯将这屋子照亮,浪费灯膏不说,这屋内的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实在是叫人搞不懂。 然她也没多问,莘蕊是皎霖馆的头牌,馆子内大半进项全靠她进项,这等人物,有点怪癖似也正常,每月多花的灯膏钱,总也还会被她挣回来的。 莘蕊坐在一方铜镜前用一桃木梳子正顺着头发,镜中的她明眸皓齿,有着圆润娇好的面容,一张丰润饱满的唇,更是娇嗔多情。此刻她点了胭脂,画了粉黛,发髻戳了珠翠。 她叫烟雨为她换上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裙,配饰的腰封镶嵌着玛瑙珠玉,环佩相鸣的绯色珊瑚流苏垂落在腰际两侧,走起路来,叮叮当当,颇为悦耳。 她穿着这衣裙原地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烟雨道:“我美吗?” 的确是很美,荷叶似的裙摆随着旋转的动作散开,像一朵娇艳的荷花盛开一样。 烟雨笑道:“姑娘美极了,这馆子中简直找不到第二人可与姑娘媲美。” 莘蕊执起一支发簪,斜斜地在镜子前面比划,她忽的勾了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今日磲香阁可有客人?” 烟雨恭敬的垂了眸:“好像没有,听闻磲香阁那位,嗓子越发不行了,唱曲也难听,已经没人买账了。” “到底是年老色衰,哪能比得上姑娘呢?”烟雨拿了盒脂粉放在莘蕊跟前,继续恭维道。 “哦?宓秋从前可是风光得很呢。那我若是到了她那个年岁,岂不也化作明日黄花了?”莘蕊敛了神色,故作苦恼道。 屋内燃了竹签香,是用顶好的薰陆香制成的,袅袅的烟气呈淡淡的碧色,笼罩在这屋内,似细雾缥缈,惹人迷醉。 烟雨自知失言,见莘蕊隐隐含了怒气忙拢了袖子道:“怎么会呢?姑娘有窦公子呢,等过了这慕春宴,窦公子就会来迎娶姑娘了。可那窦公子也是奇怪,他欢喜姑娘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的叫磲香阁的那位去过府。” 莘蕊闻言却不生气,反倒显得更开心起来,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道:“罢了,说到慕春宴,也就是下月了,现今这戏本子还没理出来呢,我去寻寻那窦公子,找找灵感。” 推开云岚阁的门扉,莘蕊瞧了瞧略有些刺眼的日头,又皱了眉头。 日光金灿灿的,透过稀薄的云,像一跟跟染了金粉的的丝线。云岚阁前没有树,光芒就这样直直地照进她的眼睛里,耀的她眼睛发花,无端的厌烦起来。 她转头吩咐烟雨:“拿把油纸伞来,就要窦公子前些日子送的那把,带着玄紫色洋金花的那把。” 烟雨应了一声,自屋内取了那把伞,轻轻撑开,茶色的底儿上,大朵的洋金花便盛开开来,似芬芳吐蕊。伞檐上挂了紫色的流苏,是用碧玺串成的,轻轻一摇,便迎着微风响动。 莘蕊接过伞,微微仰头,另一手提着裙裾,便走出了皎霖馆。 ============================= 磲香阁中还是老样子,榻上铺着红底绿花的床单,用扫床刷子扫的齐齐整整的。案上燃了一盏油灯,光线温柔,一如此刻的宓秋。 宓秋自针线筐子中拿了剪子,垂眸剪断了手上那件常服的碎线头。自窗外照进的阳光洒在她的肩头,便晕出更柔和的气息来。 春莲坐在火炉前烧着热水,等水开的间歇,便把手靠近了火炉取暖。 她一面来回翻手一面道:“姑娘,下月就是慕春宴了,馆子内的姑娘都要参加,可花掌柜到现在都没知会咱们,是不是没我们的份儿了?” 宓秋将那衣衫放到一旁,温柔道:“没有就没有,那慕春宴费事极了,即便是演台后举扇子的小角儿,也得跟着编排半个月。如今没我们,咱们也省心去操办了。” 春莲努努嘴:“可那莘蕊,成天趾高气扬的,叫人瞧了不爽极了。前些日子她又得了新的丫头,据说生的很是漂亮,本来是要进馆子做清倌儿的,硬是被她挑去做了下人。” 宓秋不语,又拿起那件衣衫展开来细细看了,而后笑道:“你何必去顾忌她人那么多呢?人各有命,她若真是有错处,定有老天来惩罚她。” 春莲叹口气,她家主子有自己的打算和坚持,她也无需再多说了…… 见宓秋仍在细细打量那件衣衫,春莲便也打望了下。这件常服是男式的,淡淡的竹青色锦缎上绣着湘妃竹,尽显清雅。 春莲思忖,怕是宓秋绣给某位老恩客的。她们最近没什么生意可接,宓秋选择给老恩客做衣服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也唯有如此,才能留下这些所剩不多的客人了。 春莲抿唇,低头提了刚烧开的热水倾到盆里,然后又自门外打了一瓢冷水掺在里面,端了放到宓秋跟前道:“姑娘身子寒,洗洗脚吧。” 宓秋笑意融融:“好。” ============================= 月明星稀,初桃抱了盆子来到了沐春堂。这里是皎霖馆的浴堂,硕大的房间中布满了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鹅卵石洁白如玉,个个珠圆玉润,踩在上面据说有疏经活络的奇效。 初桃觉得有些硌脚,于是便只脱了绣鞋,仍穿着罗袜,快速地跑跳过去。 初桃这等身份当然不是来洗澡的,自打碰见白月半之后这厮一点不认真调查案子,以至于她的状态栏很多天了都还是不动如山。 初桃叹息,不知这个世界的任务何时才能完成。 然她这两日也没闲着,白月半不用使唤她的时候她认真的分析了下,大抵这系统每个世界的任务都有不同,在小渔村的时候是阻止主角作死,这个世界……应该就是找出凶手吧? 之前送宫梨簪子,顺利的洗刷了自个儿的冤屈,完成了支线任务。她猜了又猜,那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应该也只有这一个。 浴堂内有一巨大的绣着艳丽芍药的屏风,屏风将整个浴堂隔为两间,白月半就在里头那间沐浴。 浴池上镶有一兽头,向外吐着热气滚滚的浴汤,这水据说是花瑶子引得郊外的一处温泉,浴汤微微发红,是为上品。 初桃抱着盆子走到池边递给池内的白月半道:“公子,您要的盆子。” 白月半背靠在水池边儿上,一头长发未绾,湿漉漉地搭在池边。氤氲的水蒸气晕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显得皮肤越发白皙透亮。当真是一位翩翩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白月半撩起一捧水净了脸,这才微微睁开眼来,一双眸子在那一瞬墨如深潭,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额角流淌下来,滴到他的胸膛上,又滚到水池中。 男色当前,委实撩人诱惑,初桃吞了下口水,徐徐道:“公子,盆子中是全新的帕子,可用来擦头。” 白月半接过盆子,放到池边,转过身趴在池岸上笑眯眯道:“小桃可带了澡豆?” 初桃恍惚,自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喜鹊的荷包来,里面是前些日子白月半带她上街买的澡豆,还一次都未用过。 澡豆是将猪胰研磨后,加入豆粉、香料做成的一种粉状类似沐浴液的东西,可以起很多泡泡,比胰子要强得多。 然这玩意儿很贵,上次白月半带她去脂粉铺子买,足足花了十几两银子才搞到这么一点,以至于初桃都没舍得用,她私心里想着等到任务完成的时候,身心舒畅,好好用它们洗个澡。 初桃将荷包递给他的时候,心里就在滴血,她可爱的澡豆,每一粒都像可爱的小天使一样,就这样眼睁睁地离她而去了! 白月半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勾唇道:“你不必担忧,用完了公子再给你买便是,要多少买多少。” 初桃眸子映水,点点头道:“我喜欢玫瑰香的……这个蜀水花……” 话未说完,忽见白月半冲她伸出了手,初桃眨眨眼的功夫,他便大手一拉,将她“噗通”一声拉入了池中。初桃大惊之下溅起好大的水花,身子好似也撞到了池子中的某处,疼的她抹了把脸就要叫喊出来。 只听白月半在她身后道:“别出声。” 第7章 白马非马6 初桃恍惚中,见到芍药屏风后出现了两个人影,瞧着身形像是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也不说话,窸窸窣窣的脱了衣衫便步入了屏风那边的池子里。 水声淙淙的流着,显得浴堂中静谧无声,然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交欢的淫靡之声。 初桃一张脸瞬间涨红,她低了头,不敢在往屏风那边看。 池中的水绊了香药料,是取了顶好的青木香、木瓜花、玉屑、樱桃花,晒干磨碎之后制成的。此刻氤氲着淡淡的香气,袅袅直上,配合着屏风那边的呻吟,无端勾人心弦。 只听那边的男子终于说了话:“可舒服吗?” 那女子嘤咛一声,喊了声:“阿亮。” 紧接着便又是此起彼伏的寻欢声,初桃的头便更低了,内心不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说是非礼勿视,初桃很快就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她现在被白月半抱着,而白月半很明显的刚才在沐浴来着…… 她微微低眸,眯眼瞧了瞧,又稍稍安心了几许,这白月半腰俞处挂着一条巾子,倒也不算一丝不挂。 但他自后面传来的胸膛的热度实在烫人,初桃被他箍在怀里,脖颈处感受着他喷出的热气,这滋味儿实在是感觉不太妙啊…… ================== 又过了须臾,两个人仍是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对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吟~哦。 池中的水虽是活水,热气腾腾的倒也不冷,但泡久了又维持着一个姿势,初桃难免被他抱的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她不动神色地动了动身子,而后挪了挪胳膊。 初桃的衣裙上有着成片的小流苏,原先泡在水中时便随着水波荡漾,像一尾尾小鱼游荡,她这一挪不要紧,衣裙上的流苏就四散开来,直接挂到了池边的盆子。 “哐啷”一声,盆子自内向外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屏风那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整间浴堂静的掉针可闻。良久,那边的男子唾骂了一声,似是从池中走了上来。 初桃这边紧张的不行,手指甲感觉都要掐到的白月半手臂里去。 白月半这厢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手上力道却未松,反倒将她作势压到身下。 “你!”初桃大惊,轻呼一声。 却听那边芍药屏风被推开,那边的男子走了进来大呼:“谁在里面?” 初桃的余光瞧见,这男子长相粗犷,身材高大壮硕,一张脸黝黑,带着没挂干净的胡茬,果然是花瑶子最得力的助手阿亮。 那那女子呢?初桃再想探头往外瞧,却被白月半箍地一动不能动,再也看不到了。 只依稀瞧见,那女子以湿衣遮了羞,抽抽搭搭的蹲在远处,她埋着头,叫人看不清楚面容。 白月半压制着她,抬眸间自唇中溢出一句话:“看够了吗?还不快滚?” 他说话的时候眸中乌黑深邃,散出英锐之气,叫阿亮脚步不由一滞。 阿亮搓了下衣襟笑道:“原来是白公子,不知您在里间快活,实在是多有得罪,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阿亮话毕后往前伸了伸头,想看清白月半怀中之人,但那女子身材娇小,被白月半整个埋在身下,实在叫他瞧不清。 这浴堂寻常白日里并没有人,故而他才来偷偷摸摸的寻欢,方才正在兴头上被搅黄了,心里火大,所以冲动了些才冲了进来。 原本以为内间里至多是哪个丫头在偷偷用这高等浴堂洗澡,谁成想竟是掌柜的请来的贵客。 阿亮灰溜溜的搓了搓头,又露出了初桃第一次见他时他面上一贯带着的憨厚之色。 白月半哼了一声:“还杵在这儿么?” “不敢不敢。”阿亮敛眸,忙退到了屏风后面,紧接着便听他小声对池中的女子道:“还泡着干什么?快走啊。” 那女子嗫喏了一声,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初桃长松了一口气,见白月半手上力道变小,便一把推开他,甩着手问道:“那女子是谁?” 白月半挑眉:“本公子又不是千里眼,没看清楚。” 初桃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你箍着我,我早看清了。” 白月半将手支在池沿上温言笑道:“哦?这么说还怪本公子影响你听~房~角儿了?” “没……没有。”初桃懵道。 初桃抬眼,发现这厮还维持着扣着她的姿势,让她无法出去,实在是太流!氓!于是她大力又推了他一把,得了空当,便顺着池沿爬了上去。 初桃站在那儿,一面拧着衣服,一面秀目盯着白月半,生怕他有什么进一步动作。 白月半睨了她一眼,嘴唇微勾,便慵懒的拿起了帕子擦了下头发,也跟着从水中出来。 水花遍地,初桃直勾勾地瞧着他,大呼了一声:“流!氓!” 白月半腰俞上系着的那块布,在他出水的时候,就这么脱落了!春光一片,初桃赶忙背过身去。 白月半自顾自的披了外衣,一头青丝向上抓起松垮垮的绾了个髻,踢踏着木屐走到她身侧靠近她笑眯眯道:“本公子为你选的这身衣裳,真是好极了。” 初桃低眸,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瞬间红云染双颊,方才在水里泡了大半天,她的衣衫尽湿,这衣裳料子薄,便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绣着梅花的肚兜来。 她再次跺脚:“你流!氓!” 白月半微微一笑,凑近她弹了个脑瓜崩,而后自屏风上拿了件斗篷堆在她头上,便大摇大摆地舞着袖子离去了。 初桃盯着那绣着马蹄莲的斗篷,久久不语,随即默默的披到了身上,便也跟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分隔线============================= 慕春宴前夕,夜。 天幕中并无星斗,月光也晦暗,整个天空漆黑一团,仿若要将人吞噬进去。 窦府中廊檐内点了很多盏灯,灯用纸做罩,由能工巧匠细细的描了花鸟鱼虫上去,灯罩内点蜡,透出薄薄的柔和的光晕来。 夜静更深,廊灯的光晕打在卧房的菱形门扉上,再投射到地上,映出一个个小格子来。 卧房内,宓秋自窦峨渊的身上伏着起身,自榻上的小案取了一方帕子为他净了身下浑浊。 窦峨渊将她揽过来笑道:“还未问你怎么今日过来了?今年慕春宴不用你登台么?” 而后轻轻靠在他光洁的胸膛上温柔道:“奴家有窦郎了,还参与劳什子的慕春宴呢?” 窦峨渊又笑:“秋娘,这么多年,我都无法给你个名分,让你在那馆子中受苦了。” 宓秋接着温润而泽道:“苦什么呢?我住在磲香阁里,不过与你做做衣裳,再瞧瞧市井上新出的话本子,也是悠哉的很。就这样不为俗事所恼,宓秋很知足了。” 宓秋说着起身,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为窦郎做了件衣服,却还不知尺寸合不合适,我今日带来了,为你比划比划?” 窦峨渊支起身子笑道:“能穿上秋娘做的衣服,是我窦某人的福气。”他举起双臂,由宓秋伺候着,将那件绣着湘妃竹的套到他身上,宓秋边比划边道:“这衣裳窦郎穿上好看极了,衬的面如冠玉,貌若潘安。” 窦峨渊勾起嘴唇将她揽过来:“窦某再好看,也不如秋娘好看。”他含住她的耳廓笑嘻嘻道。 宓秋羞红了脸,窝在他的怀里。 卧房内燃了火盆,发出“噼噼啪啪”之声,却也盖不过这室内一时的殢雨尤云、春色旖旎。 ============================= 天光晦暗,初桃朦朦胧胧的从榻上醒来时已至辰时,今日是慕春宴,得早些起来准备才是,初桃揉了把眼睛便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仰头看了看状态栏。 ===================== 生命值:max 财富值:0 任务完成度:完成初始支线任务,送簪子洗脱罪名。 物品栏:一打宓秋的旧衣服。 ====================== 这一个月来,状态栏天天如此,初桃叹口气,其他的状态倒不重要,只希望今天这盛宴能对这任务完成度有些变化。 初桃换了衣服走到正厅,轻声敲了敲白月半的屋门。 “白公子,该起来了。” 里面白月半轻轻应了一声,初桃便推开了屋门。白月半养的小猫儿先冲了上来,来回用尾巴扫着她的裙摆。 初桃蹲下身逗了一会儿小猫儿,便见白月半靠在榻上拥着被子,默默地看着她。 见她看他,白月半方才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来:“小桃今日这身衣裙不错,很适合你。当初不是不喜欢这条么?怎么拿来穿了?” 这身裙子正是白月半前些日子为她置办的那条鹅黄色襦裙,初桃抱着猫儿站起身,绣着迎春花的裙摆随着窗棂透过的风微微摇曳,显得灵动又活泼。 她将猫儿放在白月半的被子上,眼看着那猫儿踩着白月半的脸跳脱着蹦到床尾,而后抱着手臂笑道:“带流苏的那件上次泡水泡久了褪了色,其他能入前厅的衣裳都洗了,只剩这件了。” “幸好只剩这件了,小桃穿上这件,堪比花魁。”白月半眉眼弯弯道。 初桃整理了下白月半的外袍堆到他身上:“公子换了衣服就赶紧出来吧,听闻往年慕春宴不到午时,就已经宾客满座了。若是我们去的晚,怕是会没有好位置。” 白月半睨了她一眼:“这慕春宴是花瑶子的皎霖馆承办的,自然会给我们留位置,就算没有预留,还可以用银子说话。” “公子的银子留着给初桃买澡豆不好吗?上次的澡豆可都被您用了。”初桃讪讪。 这话在白月半听来却有些撒娇的意味儿,他一时讶异,顿了顿失笑道:“好,这就起来。但你也不必急,慕春宴到晚上还有一场,等夜幕初上,伴着烟花观赏,更能体会它的妙处。” 这厢正说着,门外一丫头忽敲门走进来,递给白月半一封信,说是府衙对莘蕊那两个丫头的死因有了调查。 白月半打开草草看了,便对那丫头道:“你出去吧,我要与小桃再温存一会儿。” 初桃翻白眼的时候,白月半已经穿衣起身,他拍拍初桃的肩道:“今日这条街会有好多新奇的茶点,公子请你去吃。” 第8章 白马非马7 还未到午时,长街中的鼓乐声便已响起,伴着钟磬声长久不断,回响在长街内久久不散。 莘蕊坐在铜镜前,拿起一把枣木梳将一头青丝从头顶自尾梳了通顺,专门来盘发的王婆子用梳子末端挑了香膏,抹在她的头发上,王婆子边抹便笑道:“年轻的姑娘,头发就是好,老婆子我五年前来给咱们馆子的秋娘梳头的时候,秋娘那头发也是好的紧呢。” 莘蕊这边刚由烟雨点了眉间花钿,小小的落梅形状。她瞧着镜中的自个儿勾唇问道:“那秋娘的头发好,还是我的头发好呢?” 王婆子知道这些花街女人攀比的小心思,莘蕊是新花魁,日后没准嫁给什么官爷,怕是也不好得罪的。 王婆子笑道:“姑娘的头发似那玄黑色的锦缎一样,自是那秋娘比不上的。” 莘蕊抿唇娇笑,指着小屉对烟雨道:“烟雨,去拿前些日子刘员外送的那块云锦,送给王婆。” 王婆堆笑着接了,将那云锦揣在了怀里,这边一双手更加勤快麻利,她迅速的将莘蕊的头发分成几股,贴着头皮儿编成小辫儿,又盘绕着堆在她头上。 发髻上插了今年民窑烤的淡青色小瓷花制成的发簪,圆润的花瓣一朵朵的瓖在上面,插在头发上,显得清纯又娇俏。 身上的戏服是广袖的,淡粉色的女花褶子,绣满了一团团的鹅黄色山茶花,配着素青色的百褶下裳。耳唇戴上月蓝色的明月珰,身上环佩作响,一番装扮之下俨然一个清丽官家小姐。 慕春宴午时那场的台子直接搭在了花街外头,虽是临时的,过段时间就会拆掉,但仍旧十分烧钱,弄得十分华丽。这戏台和上次初桃与白月半见到的那旧戏台一样,一样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台柱上镂刻着春景,垂柳依依,花枝慢摇,美不胜收。 因花街上现在云集了各色小吃早茶,故而形成了白日里少有的繁华之相,民以食为天,就连普通百姓,为了这吃食,都会来这条街上逛一逛。 初桃往嘴里塞了一个虾饺,吞下后问白月半道:“这慕春宴一连唱七日,七日后,这些卖茶点的就会消失不见,想吃也就吃不到了,但他们不在此处卖,又会去哪卖呢?” 白月半拿起一个流沙包,用箸子挑开了,一面看着里面流出的金黄色的蛋黄,一面解释道:“来赴宴的虽也有平民百姓,但大多数还是达官显贵,这些卖茶点的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来的厨子支的摊子,卖的其实也是达官显贵,等慕春宴结束了,他们便会该回哪个酒楼回哪个酒楼,不会在此逗留。” 初桃惋惜道:“那只能吃这七日了啊。” 白月半打开扇子道:“七日还不够?再多些时日,本公子就要被你吃穷了。” 初桃吐吐舌头,但闻不远处戏台子上丝竹作响,二胡声、琵琶声、瑶琴声此起彼伏,随着“咣啷!”一声锣鼓响,中午这场戏算是开始了。 初桃抬头看了看天,天光晦暗,有些阴天,不知一会儿会不会落雨。 慕春宴向来人手不够,皎霖馆是做声色生意的,不可能全员上阵排一出戏,故而会请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搭戏。 她望了眼走着圆场出来的小厮装扮的文堂,大抵分辨出请的这戏班子的水平还是很高。无论是前面出场的文堂,还是后面出来的丑角儿,妆面精致,走场动作标准。 白月半已经拉着她找到了一处露天高台,从这看戏,刚好可见全貌。 白月半提了壶茶,往白瓷碗中倒了一杯递给初桃,而后目视着戏台子道:“你们馆子的台柱出场了。” 初桃向前眺望,见莘蕊画了极厚重的妆面登场,戏服是按照闺门旦的形制裁剪的,贴着她极好的身段,水袖飞扬,美目流转,极为动人。 这出慕春宴,唱的是《桃花念》,初桃听了会儿,大抵唱的是大家闺秀与自家仆从的禁忌之恋。 那戏里仆从的原应是个落破书生,是戏班子的小生扮演,眉目似山水,每一句唱词中都长情缱绻。 只听莘蕊微启朱唇甩着水袖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女自怜。” 小生唱:“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摸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初桃轻咳,问白月半:“这唱词儿什么意思?怎么觉得有点不适合在这青天白日里唱呢?” 白月半一双手骨节修长,用指尖轻扣着碗边冲她展颜一笑道:“看戏看热闹,何必探究这些,你看下面的王孙公子,有谁在认真听戏?” 初桃打望了下,张太守那厢摸着他下巴的髯细细打量着莘蕊的身段,城内的暴发户宋大福更是要将脖子伸到台上去。他们都是莘蕊的恩客,平日里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 唱词儿仍艳,少男少女相互挑逗,直到坠入情网。唱着唱着到后半段却一句句肝肠寸断起来,莘蕊入了戏,掩面哭泣,小生更甚之,词句皆戚戚。 初桃托着腮,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趣起来,她不明白,为何慕春宴这样喜气的日子,要唱一出悲剧惹人伤心。 她对白月半道:“公子,我不想看了,我想去吃虾饺。” 白月半揉揉她的头发笑道:“这剧情老套,正好我也不想看了,那咱们就去吃虾饺。” 于是白月半领着她,又回到了那茶点摊前。 虾饺皮薄馅大,咬开后滋滋流出清亮的汁,且每个里面都有一颗硕大的虾仁儿,初桃吃了一个,对白月半道:“我实在不明,为何这些戏剧,总喜欢弄些悲剧让人看。才子佳人生离死别,一死一伤,叫人看了委实难受。” 白月半哈哈一笑:“或许你难受了,写戏本子的人才达到了他本来想要的效果,要知道,悲剧,总是更深入人心的。” 初桃道:“哪里?喜剧叫人快乐,才更深入人心。” 白月半问:“那你能说出你上一部戏剧看的喜剧的戏名儿吗?” 初桃:“……” “悲剧总能说出几个吧?”他问。 好像是这么回事……初桃抿唇:“也不知道这出《桃花念》是谁写的,其实写的还不错啦。” 白月半打开扇子:“难道不是莘蕊自己写的吗?我听花瑶子说过,慕春宴的戏本子可都是当届花魁自己创作的。” 初桃微怔,莘蕊这人,虽瞧着倒不像是能写出这等戏本子的,却想不到如此才华横溢,叫她不禁内心有些澎湃。 ============================= 低回婉转的马头琴声起,上午的这场慕春宴算是结束。 初桃拍拍衣裙站起来,伸着懒腰看向四周,只见一个身穿竹青色绣着湘妃竹常服的青年男子坐在席下,怀中抱着祥云兽纹手炉,正面露出意味不明之色瞧着台上的莘蕊。 这男子虽生的模样俊朗、相貌堂堂,但印堂间却有些发黑,面色也不甚红润,叫人瞧着有些病态。 “怎么?小桃瞧上了城中的窦公子?”白月半行至她身旁,揶揄道。 “怎么会?”初桃蹙眉,无语道:“我只是觉得这公子瞧着有些怪异罢了。” “窦公子人中龙凤,传闻是京城张宰相的私生孩子。”白月半笑意淡淡,“更有人说,他把府邸建在九曲城,就是为了在此地寻欢的。” “那他印堂发黑,是因为纵]欲过度么?” “没准是他本来肤色就黑呢?”白月半抱着手臂道。 初桃:“……” ============================= 花街里,华灯初上,皎霖馆的前厅内一会儿将会上演《桃花念》的后半段。 前厅的圆台两旁尽是客座,此刻已是座无虚席;二楼更设厢房,厢房前挂珠帘,供达官显贵们品茶看戏。 初桃端着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刚泡好的竹叶青,她边打望来的宾客边在内心腹诽:据闻慕春宴的戏向来是唱了上午唱晚上,内容其实没多大变化,也方便百姓分开时间,上午听了晚上便可早些回家,早点老婆孩子热炕头。 《桃花念》本也是按照旧制来的,但花瑶子为了将客人留住,硬是将这《桃花念》分成了两场,强行加了几段戏撑了时间。 初桃暗戳戳地想,以花瑶子这种会做生意的劲头,怕是还有更多的烧金的坑儿等着这些宾客,比如她手上的茶,茶全是新茶,一两便要好几金。 “月上柳梢头,人儿哪都不约,啷个哩个啷~”初桃哼唱了一句,便挑开帘子,进了白月半所在的隔间。 白月半见她来了,便拿了软垫放到八仙凳上,拍拍那软垫道:“坐吧。” 初桃一屁股坐上去,倒了杯茶边嘬边道:“我是替花瑶子问的,今晚《桃花念》结束后会有一个环节叫做‘一掷千金’,赢的人可与莘蕊温存一晚,你要参加么?” 白月半将手肘支在红枣木八仙桌上,十指交叉,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尖边扣边道:“若是赢的人可与小桃温存一晚,本公子倒是愿意参与。” 初桃正翻着白眼,正巧捧着托盘的掌事丫头拨了珠帘探头问道:“白公子要参加一掷千金么?” “他要。” “不要” 初桃与白月半异口同声道。 初桃坐正身子,对那掌事丫头道:“莘蕊肤白貌美,白公子觊觎很久了,可莘蕊姐姐平日是挑客人的,白公子也只有搔首踟蹰的份儿,他现在脸皮薄,还愿姐姐给他个机会。” 白月半:“……” 那掌事丫头见白月半不语,便当他默认了,于是笑道:“好,没问题,白公子是花掌柜请来的贵客,自然要个这个机会的。白公子还请先付个首金,买个参与一掷千金的入场券。” 白月半眉眼弯弯:“我若赢了,便只能选莘蕊么?” 初桃眨眼:“不选莘蕊你还想选谁?” “选你啊。”白月半托着腮笑道。 那掌事丫头咳了一下:“白公子,您还买吗?” “买,”白月半笑道,“既是小桃的要求,当然要买。” 那掌事丫头无语的收了银子,便掀帘走了出去,她边走边想,这皎霖馆中套路真深,幸好她只是今日来帮工的,明天她就回老家,眼不见为净! ====================== 初桃捧了一杯茶抱在怀里,与此同时,戏台上的鼓点声起,宣告了晚上这场慕春宴的开始。 莘蕊换了一件鸦青色的戏服,并步上台咿咿呀呀的唱了一段,然后小生上台、小姐的丫鬟上台,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眉眼间尽是情意。这段讲的是官家小姐与那仆从小生依依惜别,小姐的貌美丫鬟为了能让他们再见一面甘愿嫁给府内官家的傻儿子以至身死的故事。 越唱到后面气氛越悲怆,叫人不禁为那可怜的丫鬟举袖拭泪。 “这男女之间的情爱,若是踏着他人的白骨才能终成眷属,午夜梦回时,不会觉得良心过不去么?”初桃看的怔怔,问道。 第9章 白马非马8 “可终究他们还是得尝所愿了……这对大多数看客来说,男角儿女角儿能圆满,就已足够。”白月半笑融融的说,“不若戏剧而已,小桃何必入戏?” 初桃睨了他一眼,未言语,在他们说话间,台上又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白月半很快就被打脸了,因为小姐根本就没有和那小生幸福的在一起。 风云变化间台上大约唱了这样的故事:那小姐终于嫁给仆从小生后,发现那小生不过是为了仕途才迎娶的她,其实根本不爱她,小姐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小生的府邸,将一切付之一炬。 最终,小姐甩着水袖在小生那燃烧的府邸前翩翩起舞,面前是用红绸鼓风吹动的假火,背后是一片春意盎然。 正是阳春三月,沐春的好时节。台上变换了一张“春日花似锦”的纸幕背景。几个对打酱油走场的男女在这纸幕前走着圆场。 小姐穿着那件最初登场时的淡粉色女花褶子,缓步走在他们之中,在一片□□里她走到那丫鬟的墓前,站在墓前唇边带着笑意唱出了最后一句词。 “桃之慕春,然四月芳菲尽。不过屏闲冷梦,一场空念。” 初桃看得更怔,内心不禁啧啧:原来这丫鬟才是真爱! 厢房内的滕纹香炉冒出一缕袅袅青烟,透过珠帘,可见台上莘蕊已如变脸般的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娇艳笑脸。 一曲终了,她站在圆台上,等待着那个为她一掷千金的郎君。 初桃咬了口鸭蛋酥,对白月半道:“公子,机会来了!” 白月半放下青釉瓷杯,微微一笑:“公子已经有你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初桃单手托腮:“少来,其实是因为您没银子了吧?” 白月半没理她,继续道:“你瞧左手边第三个厢房,机会还是需得留给有准备的人才是。” 初桃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金钩勾起的珠帘下一抹淡青色的袍角,袍角上绣湘妃竹,那衣服的主人正是上午那位窦公子。 此刻,他正目光灼灼的瞧着台下的莘蕊,目光中尽是缱绻柔情。 初桃抱着臂趴在桌上叹息:“唉,你看他此刻一副温柔的样子,就好像看自家娘子一样,只可惜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白月半问。 “我从前听过一首诗,诗里说‘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所以你看那窦公子对莘蕊再深情,其实也不过是对她存了色心罢了。” 白月半目视着前方,忽然笑道:“看来这回,小桃是错了。” “怎么了?”她问。 “这窦公子不仅要一掷千金包莘蕊一夜,还要替她赎身了。”白月半不紧不慢地勾唇徐徐道。 半夜三更,夜色深沉如墨,无风。月色晦暗,散出的月华像一张昏黄的老旧的纸。 初桃躺在榻上,半阖着眼,睡意朦胧。自打慕春宴曲终人散后,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莘蕊得知自己被赎身时的那一脸的顾盼流光。 以及……白月半在一旁打了扇子凑过来说:“小桃可是艳羡那莘蕊?公子也赎你可好?”时那张放大的俊脸。 若不是因为知道自个儿不会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她那一瞬间真没准就答应了。 初桃酝酿了片刻,终于酝酿出睡意来,她睡前又想起那位赎了莘蕊的窦公子的名讳。“窦娥冤”还是“窦峨渊”来着?初桃在迷迷糊糊中觉得,这名字真是有趣,比“白月半”这名字更值得她吐槽。 ============================= 初桃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梦里白月半一身白衣飘飘,身姿颀长。他站在一片春光里,一头青丝用高冠高高的束起,双眸墨色如潭,却含了笑意。他拉着她的手道:“小桃,和我在一起吧。” 她有些欢喜,正欲答应,系统里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少年却又出现了。那小少年抱着他的小熊玩偶立在花丛中,蹙着眉头道:“姐姐,你若与他在一起,任务就失败了哦。而且都不能去下个世界了,你将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初桃骇然,不禁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踏进一片花圃中,踩碎了几片花瓣,裙摆带起零落的尘土。 她微微张口,问那小少年:“你说的可当真?” 那小少年耸耸肩,神色依旧:“当然,如果姐姐愿意花一万个深水鱼雷,还是可以自救的,到时候你即便被困在这个世界,系统也会自动将你救出去的。” 身后的白月半忽然揽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上小声道:“小桃,你若与我在一起,我便给你十万个深海鱼雷。” 初桃内心忽然清明,一百万个深水鱼雷又怎样?她初桃虽说在这世界里穷的叮当响,但也明白以真心换真心的道理,用十万个深水鱼雷就想让她跟他好,这种真心实在算不得数。 当然,若有一百万个深水鱼雷……她或许也可以考虑一下…… 咳咳,她虽这么想,却没这么说,她微微侧过头对白月半道:“白公子,我初桃并非贪慕富贵之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白月半似是有些生气,她抱着他越发紧了起来,箍着她像要将她揉到怀里去,初桃一时喘不过气,抡起胳膊向上就是一记勾拳,直逼白月半的面门。 “哎呦!”初桃随着计这声闷哼,悠悠转醒过来。 面前白月半揉着眉心,正带着哀怨之色看着她,白月半边揉边道:“你这睡的真是热闹,又是梦话又是梦游就罢了,还带睡梦中练功的。” 初桃清醒过来,拥着被子向后挪了挪:“你怎么跑我房里了?” 白月半将手放下来,弯腰抱起他那只小白猫儿,慢悠悠道:“其实是有事告诉你,但你睡得香甜,睡姿又瞧着很有趣,所以便没忍心叫你。” 初桃懵道:“所以公子到底有何事?需得大半夜的来找我?”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但觉得你会关心,所以来告诉你。”白月半笑了笑对她道,“宓秋的丫头春莲,夜里出了事,疯了。” “春莲姐姐?!”初桃讶然地坐起来,直起背问道,“怎么疯的?” “好像是被花掌柜的忠仆阿亮强暴了。” 初桃起身的时候,觉得这馆子里的丫头出事儿,就好像玩萝卜蹲一样,大家挨着个来,莘蕊的丫头轮完宓秋的丫头来,真是越想越惊悚。 她快速的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拢了头发。透过镜子,便看到白月半抱着臂在她身后瞧着她。 初桃扭头问:“公子要和我一起去吗?” 白月半噙着笑:“小桃希望我和你一起去吗?” 初桃微怔,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的白月半委实有些可怖。 家里的老人常说,梦是反的。但也有的梦境,折射了一部分现实……想到此,初桃瘪瘪嘴,举着手拒绝道:“不,我自己去就行了。” 白月半那厢却放下了小猫儿,翻手拿起斗篷披到身上,跟着她一块走出了房门。 她在廊中边走边问:“你为何还是跟来了?” “我好歹顶着玉面书生的称号,花瑶子请我前来是为查案。出了这等事,我不去委实不合适。”他笑意淡淡道。 初桃内心想:你也总算知道自己来此地是查案的,你方才要不提,我都以为你只是来此地寻欢把妹的。 她微微勾唇,没说话。 一旁白月半继续道:“其实这大半夜的,公子也是放心不下你。这几个月来,出事的都是丫头们,怎么说你也是个丫头,我怕下一个是你。” “公子,您能不能不这么乌鸦嘴?”初桃无语,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暖意,她又一笑,对他道:“那一会儿便让我看看公子‘玉面书生’的本事罢。” ============================= 夜里黑暗,不见星斗。 漆黑的天幕,就像一张墨色的丝织成的网,笼罩着整个皎霖馆。越是这样的夜,越是蕴藏着许多秘密。 白月半缓步走在前面不疾不徐,初桃一双短腿儿却倒腾的飞快,她喘着气跟上他道:“您就不能走慢点?” 白月半回头昵了她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便直接拽着她往前走。 她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边走边道:“您这是赶着投胎吗?” 须臾,前方的白月半骤然停下,初桃的脑门磕在他的背上,她痛呼一声,只听前面白月半道:“看来,不必再往前走了。” 初桃搓着脑门往前看,前面影影煌煌的打了很多灯笼,灯笼的的灯光虽微弱,却足以照亮整个后院。 初桃蹦了一下,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一瞬间看到了靠坐在墙边的春莲;她又蹦了一下,又看到了在一旁站着的宓秋和阿亮。 那在场的还有谁呢?初桃又蹦了几下,人群越发密,她蹦的直到心力交瘁,也没看清里面。 第10章 白马非马9 忽的身子一轻,头顶吹过一阵风,视线忽然开阔了起来,她低眸一瞧,原是白月半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但他这抱姿并非什么公主抱,细细想来,倒有点像小时候妈妈抱孩子的那种抱法。 初桃扶额的时候,白月半已经抱着她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他将她放到地上,而后对花瑶子道:“掌柜,此事有这么多人围观,怕是春莲姑娘情绪会更不稳定,不如进屋说吧。” 一旁宓秋面色有些苍白,却仍含着温柔笑意道:“那就去我房里吧。” 这是初桃第二次来宓秋的房间,房间陈设如旧,不同的是,床上铺上了秋海棠图样的床单,和被面儿,枕头面儿共是一套。 秋海棠绣的精致,叶片娇嫩,鲜翠欲滴;花朵儿艳丽,是由鲜艳的胭脂色的绣线绣成的。大朵大朵的秋海棠盛开在鸦青色的被单上,有种说不出的诡谲艳丽。 初桃别开眼睛,瞧向窝在地上的春莲,她进了屋便蹲坐在床边的地上,双臂抱腿,瑟瑟缩缩的打着颤,一张娇俏的圆脸儿上蹭上了些尘土,泪痕滑下来便成了两道泥沟沟。 花瑶子瞧她那样子,无端的又来了气,她提了提下滑的襦裙,指着春莲道:“在这馆子里,还想留着清白身子的怕也就你这蹄子一个,你若是装疯,赶紧清醒,明天开始接客;若是真疯了,明天就给老娘滚出去。” 宓秋倒了杯茶,递到花瑶子手里,一面让她消消气,一面冲白月半与初桃笑着解释道:“唉,春莲其实也是挺可怜的,我本答应她若我赎身那一日便许她一个好人家,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她又隐隐含了怒意冲向阿亮:“阿亮,你向来老实,怎得做出这样的事。” 一旁阿亮搓着头上的发茬,接话道:“是春莲自己扑上来的,她非要俺疼爱她,俺只不过照做了而已。” “你……”宓秋气急,一时无话。 自打进房,白月半便靠在一旁的案上静静听着他们说话,他一手拿着扇柄眉眼弯弯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瞧着很是神秘。 初桃用手肘顶顶他,示意他说话,白月半拿扇柄敲了下她的头,随即莞尔冲宓秋道:“敢问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约一炷香前,我起夜找不到春莲。这天虽然乍暖还寒,但夜里还是极冷,她理应在屋里才是。我点上灯在屋内叫了她一会儿,却不见外间屋里她搭话,就在这时听到她在院中的呼救声……我推开门出去,竟看到阿亮在这大冷的天在井边对她行不轨之事。” 白月半勾唇,又问花瑶子:“那花掌柜是何时来的?” 花瑶子望天思忖:“今日特别忙,我这不刚拾掇完慕春宴剩下的烂摊子,安置好了那莘蕊与窦公子,便听到后院里吵吵嚷嚷的,于是跑出来,便看到了嘛……” 白月半叹口气,忽然笑了,他打开扇子道冲宓秋道:“夜里的确寒冷,刮着彻骨的寒风,按理说常人是不会出去的,敢问为何大半夜的春莲会出现在外面,碰巧那阿亮也在。” 宓秋被问得一怔,但仍柔声应道:“我又不是她,怎会知她为何半夜三更的要出去呢?” 一旁阿亮却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出来,是因为收到了这张字条。” 阿亮从灰布裤子里掏出一张字条,字条的纸卷了边儿,上面秀秀气气的写了一行字。 “阿亮,有要事相商,请来后院井边一叙。” 落款竟然是“秋娘”? 花瑶子探头看了那字条,讶异道:“秋娘,这分明是你的字迹,是不是你叫阿亮去欺负你的丫头的?” 宓秋一下成为众矢之的,她有些局促地向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轻声反驳道:“不是我,我的字迹人人皆可模仿,更何况春莲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为何要害她呢?” 初桃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蹙着眉叹息的看向可怜的春莲,春莲瑟缩着发抖,随着她抖动,耳边闪着明晃晃的光。 初桃忽的笑了,看来这白月半再厉害也还是不如她这个“柯南+包青天+狄仁杰”的十级学者。 她笑着拉了下白月半的袖子,然后对花瑶子道:“掌柜的,能不能叫莘蕊出来,方才白公子便于我说他有话要问她。” “这……她怕是与那窦公子已经歇下了,再说这事她全然没参与,叫她来做什么?”花瑶子问。 “我记得莘蕊今天唱那出《桃花念》的时候,有一副很好看的明月珰,挂在耳唇上很是夺目,可这明月珰怎会出现在春莲的耳唇上呢?”初桃蹭了蹭白月半的衣袖,示意他搭话。 白月半眯了眯眼,轻咳接道:“的确可疑,叫她来吧。” ============================= 夜深沉,夜色黑的像一块被染缬成的玄黑色锦缎;又如一方浓稠的墨盒。 莘蕊裹着一个茶色斗篷大步流星地推开了磲香阁的大门,她卸了妆面,面容看着不似往日那么娇媚,反倒有些少女的娴静来。 她蹙眉嗔怪道:“这大晚上的,我都歇下了,就不能明日再说?” “不能。”白月半道。 莘蕊:“……那便快说!” 初桃:“……” 白月半换了个姿势,轻摇着扇子靠在了离莘蕊更近的地方,他笑眯眯地对初桃道:“小桃,快问吧。” 初桃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她指着春莲耳上的明月珰冲莘蕊道:“这明月珰华贵异常,瞧着像是姑娘的,敢问姑娘是或不是?” 莘蕊被问得愕然,她上前走了两步打量了那明月铛笑着道:“这明月珰虽华贵,全九曲城却不会只有这一对,不一定是我的。”她又恍然看向宓秋,“定是宓秋自己的吧?” 经她这一说,白月半弯腰走上前按住了发抖的春莲,自她耳上取下了那对明月珰,他走到初桃跟前,将那明月珰放到了她的手中。 初桃磨搓着那明月铛,问莘蕊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那明月铛有什么特别之处?” 莘蕊蹙了眉头:“你不过一个丫头,我为何要告诉你?”她仰起头,又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首饰,自然要与他人不同,上面刻了一个蕊字,以显示是我的独有。” 初桃抚摸那明月铛的手停了下来,她将那明月珰递到花瑶子手中。 只听花瑶子讶然道:“莘蕊……你说这明月珰不是你的,可上面明明有你的‘蕊’字!” 这莘蕊虽向来目中无人,趾高气扬,也总做些令人生厌之事,但初桃想不通她有何等怨念要害春莲,她总觉得此事,或许没那么简单。 ============================= 在初桃低头思索的时候,并未发现四周的空气忽然凝结了起来,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上空出现了一个选择题。 那题目说:亲爱的玩家,恭喜你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要现在就指控莘蕊吗? 选项一: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现在不要何时要!现在就要! 选项二:我再想想。 初桃被惊了一惊,她扭头看向其他人,果然其他人都静止了,包括白月半…… 选项一看起来非常有问题,这种咆哮体的答案一看就是赤裸裸的诱导。但若选择选项二,初桃的脑细胞已经费得差不多了,她怕是也想不出别的…… 初桃思忖片刻,还是选了选项二,她虽想不到别的,但总可以再观察一下分析分析吧。 时间恢复流动,只听那厢白月半忽然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事,那个叫鸳鸯的丫鬟,据说生的很美,听说死后被毁了容貌,可是宫梨呢?好像没有被毁容吧?” “没错。其实宫梨长得也不差,就是人高马大了些。”花瑶子应道。 白月半听罢笑呵呵地问莘蕊道:“莘蕊姑娘,你杀他们二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莘蕊本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听话,闻言大惊道:“不是我杀的!她们死的时候我都在窦公子家里,根本没机会给她们下毒!” 白月半勾唇:“他们二人明明看起来是被外力所伤,且我听说宫梨死时头上还有根银簪,那银簪并没有发黑。从外表看,明显是失血而死。姑娘怎会知道她们是中毒而死呢?” 花瑶子亦纳闷地接话道:“是啊,她们二人的死因,衙役查明后我只呈给了白公子,莘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莘蕊后退一步:“我……她们是我的丫头,我自然想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 “哦?原来是这样,是在下错怪姑娘了,”白月半冲花瑶子道,“掌柜可还记得他们中的什么毒?在下忽然一时想不起了。” 花瑶子眨了眨眼,手指拎着前胸的系带绕着圈,想了老半天也没说出来。 白月半又看向莘蕊:“那莘蕊姑娘说说吧。” “哦……我记得,是南疆的一种毒,可叫人产生幻觉。”莘蕊接话道。 屋内一下安静许多,只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 花瑶子忽然瞪大双眼:“可我记得,那衙役说他们未查出是什么毒,只说是中毒而已,莘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 莘蕊语塞,面上又发青又发紫,在外人瞧来,明显一副被揭穿之色。 她摇头的时候,空气再一次静止。 初桃头顶又出现了一条选择题。 那题问:时机看起来已经成熟,要现在揭穿莘蕊吗? 选项一:揭穿。 选项二:不揭穿。 这次的选项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初桃觉的时机成熟,于是没加思索便选择了选项一。 选完后,初桃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一句话,那句话说:“莘蕊,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不如痛快的交代吧。 初桃晃过神来,口中就已说出了这句话…… 第11章 白马非马10 风云忽变,到底是被系统控制的世界,在初桃说了这句话后整个事情便有了生硬的转变。 莘蕊的目光在一瞬变得阴狠起来,她冲初桃哈哈大笑道:“不错,既然事已至此,我便认了,她们是我杀的!那个鸳鸯,贪慕我的名声,想踩着我自己成为头牌,我当然要除掉她;至于宫梨,那不过是个傻子,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追究的?”莘蕊冷笑:“你们能拿我怎样?这皎霖馆还不是要靠我挣钱?” 她转身冲花瑶子讪笑:“掌柜的,您舍得将我报官么?” 花瑶子微愣,随即道:“莘蕊,做人讲究良心,我开馆子想挣钱是不假,但你若真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也绝不姑息。”她又一笑,“更何况,你的卖身契我已还你了,莘蕊,你已经与我的皎霖馆无关了。” 话音刚落,院内就吵吵嚷嚷起来,方才因春莲的事报了官,衙役已然赶到。 花瑶子对莘蕊道:“今日本是你的好日子,但莘蕊,你这是自毁前程,有什么话,就到衙门里和青天大老爷说罢。” 她话音刚落,宓秋忽道:“我看,就不要让府役将阿亮带走吧,阿亮也是个老实人,只是着了莘蕊姑娘的道而已,不如掌柜做媒,让阿亮迎娶她吧。” 花瑶子叹气:“也好。” 春莲还在一旁瑟瑟发抖,初桃想到与春莲初见之时这姑娘的和善,不由心生怜悯,她抿唇上前拥住了她,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将头抵在她的衣领前,轻拍着她的肩道:“没事了,没事了。” ============================= 莘蕊自打招了后就一直垂着头,被府役捆住的时候也不做一声,像是认了命。 一个府役拉了她一把,她的斗篷及地,脚步也局促,便堪堪撞到了宓秋身上,她的十指丹蔻挂住了宓秋的上袍上,那袍上绣着湘妃竹,莘蕊忽然睁大了眼。 她哆嗦着嘴唇嗫嚅道:“是你?” 宓秋温柔的扣住她的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她面上带着笑意道:“莘蕊,若是你到时不用被砍头,那到了牢里,一定要洗心革面,好好认错才是啊。” 这话含着笑意,却如寒冰做的刀子,刺进了初桃的心里,她隐隐觉得自己方才的选择好像是错的。 初桃拍着春莲,猛然抬头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发闷,浑身也燥热。她愕然的寻找白月半,却发现不知何时,白月半就已不在这屋子内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在初桃选择错误的时候么? 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状态栏。 生命值:80%(中毒) 财富值:0 任务完成度:90% 完成初始支线任务,送簪子洗脱罪名。 指认凶手任务:失败,将无法达成d。 物品栏:一打宓秋的旧衣服。 初桃心里忽然狂躁起来,她怎么就中~毒了?中了什么毒,若凶手不是莘蕊,难不成是温柔的宓秋么?她一时想不清楚,只觉得脚下轻浮,如踩棉花一般,身子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 好黑,又好热。初桃眼前乌漆墨黑的一片,她昏过去的时候,好像跌入了不知是谁的怀抱,这怀抱冰冰凉凉,又宽宽大大,特别舒服惬意。 她伸了胳膊勾在这怀抱主人的脖子上,用软腻的手指探到他的后颈衣襟里。 那里面更凉,摸起来更舒服,初桃抿着唇,吐息带着滚烫之气,她合着眼又在那怀抱里拱了拱。 白月半低眸,他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初桃的睡颜,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这小姑娘自打见到他就一直拒绝拒绝,也只有现在中了药,才能如此亲近他了。 他将她的脑袋扶正,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樱唇,露出了无奈之色。 若是此刻要了她,怕是他就此赢了,也有些不光彩,更何况他心底里也不愿就这样离开她…… 他抱着她,一步步回了厢房,将她放在了榻上。 初桃的手仍圈着他的脖颈,口中喷出□□的热气,他无奈的拽下她的手臂,转身去取了条凉毛巾,塌在她的额头上。 厢房内开着窗,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屋内烧了一盆热水,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白月半将热水倾入浴桶中,又自地窖中拿了几块冰来。 硕大的冰块遇了开水,发出“呲呲”地融化声。水很快已冰凉,白月半转身抱了初桃,踏进了这浴桶中。 水是彻骨的凉,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上那只雪白的小猫“喵喵”叫了两声,它伸直了后退蹬着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跳脱着围着浴桶蹦了几下,一瞬之间便由小猫化作了那郁金花田中那个抱着玩偶的小少年。 他抱着猫型玩偶咬着下唇审视地看着他俩,而后奇道:“哥哥,你本来要赢了,为何现在要这么做?” 白月半抬眸,他的眉睫上结了薄薄的一层碎冰,他勾唇道:“或许是我不想这么赢吧。” “可你要是现在赢了,就可以离开这个游戏了!”小少年惋惜道。 “那便叫我不要离开了。”他笑道。 ============================= 初晴,空气温热,伴着空气中的潮气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初桃悠悠醒了过来。脑子仍酸疼发胀,像是宿醉过。然她仍依稀记得自己的任务好像是失败了,但却不知为何还留在这皎霖馆内。 她掀开被子起身,低头发现里面的衣服被人换过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锦缎中衣,身子也很干爽…… 初桃正瞅着,但见白月半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走了进来。他端了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一碗黄橙橙的小米粥,白月半从案上的瓷罐子中挖了一勺红糖,绊到那小米粥里,用勺子默默的搅着。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她轻咳了一下,却发现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 白月半回身,见她醒了,笑道:“小桃,你醒了?来喝粥吧,我在小米粥里拌了红糖,你应该喜欢。” 她懵道:“……白月半,你要给我坐月子么?” 白月半:“啊?” 初桃甩甩头,有些茫然,她之前中了毒,现在毒应是解了,她抬头看了眼状态栏,生命值已经恢复到了百分之九十。中毒的标识也已消失。 她咳了一声问:“我中了什么毒?” “春药。”他答道。 初桃缩了缩,她又快速略过一遍自己的衣服:“你帮我解的?” “不然呢?”白月半道。 初桃简直眼冒金星,她恨不得掀起床板的站起身,冲白月半道:“你……无耻!你就是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白月半扶额:“我若是得到了你的人,你现在还有力气站在这中气十足的与我顶嘴么?” 初桃:“……” 白月半走到她跟前,就势倾身看着她的眸子,初桃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眼神,却见他指着外间房里的浴桶道:“是用冰水解的。” 她放下心来,半晌才道:“对不起……我脑子不灵,方才错怪你了。” 白月半扬唇,微微一笑:“你脑子的确不灵,不然也不会搭错神经在那样的时机选择那样的选项了。”他顿了顿,“我本以为,你会等我推理完,再做选择的。” 初桃:“啊?” 白月半道:“我有幸氪金买到了这皎霖馆故事的全部,你要听么?” 初桃沉浸在白月半的话中:他竟然知道自己这个路人甲是来完成游戏任务的!岂不自己之前做什么都已被这厮看穿?他这主角真不简单! 她道:“我不听!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白月半抽出他那把扇子展开,唇边含了笑意:“不听也得听,我可是氪了金,两个人都听,这故事才值这大价钱。” ==================================== 六年前,皎霖馆磲香阁。 屋内的铜花熏球内燃着水安息和玫瑰瓣制成的香丸,宓秋穿了一件水绿色的罗纱长袍坐在案前抚琴。 她是这届的花魁,锦上添花,前两日方在城中的戏台上登台表演了今年的慕春宴,再一次获得满堂彩。 大街小巷中到处贴满了她的画像,一时间九曲城提起花魁宓秋,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宓秋拨了几个琴音,丫鬟春莲便挑了门帘进来,她笑道:“姑娘,你看这才刚过慕春宴,就有这么多名帖邀您过府去表演,但是我瞧,这些达官显贵可都是不怀好意的。” 宓秋虽是花魁,却是清倌儿,这些显贵们邀她,定是怀了揩油的心思。 宓秋抿唇,举手拿起那些名帖挨个翻过,很多帖子都是新的,从前从未见过,除却窦府…… 第12章 白马非马11 窦府的帖子已经递了七次,她盯着那名帖上的金字瞧了又瞧,而后笑道:“窦家公子如此有耐心,倒是少见。” 春莲应道:“可不是,小的打听过,这窦府的公子名叫窦峨渊,据闻是张宰相家的私生孩子,但却是独子,日后怎样都是要飞黄腾达的。其实……对姑娘,也算得上良配。” 宓秋抬眸笑道:“我虽想脱去贱籍,但也不想找这样的世家公子。你知道我这等身份,窦公子那样的人家,日后嫁过去定不能指望做大。我只想找个老实人,爱我护我,心里有我就行了。” 她又顿了顿:“窦公子与我……说白了还是太不般配了。” 春莲蹙眉,豪门梦这馆子中多少姑娘天天在做,可宓秋为何不愿呢? 她叹气,又忽的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昨日姑娘在街头捡的那小姑娘,花掌柜已经答应收留她了,给她取名为莘蕊。” “是么?她孤苦无依,我害怕花掌柜嫌弃不肯收留呢,这是好事。”宓秋笑道,“我去看看她。” ======== “焚香时要平心静气,火也不能太大,你可以试着用手试火气,这叫‘试香’。”宓秋笑意温柔,拿着莘蕊的手放到灰面上面,带着她便焚香边道。 莘蕊打了个哈欠,用另一只手揉着眼睛道:“姐姐,我一个做小倌儿的,不必学这么麻烦的东西吧?花掌柜跟我说,只要腰肢细,穿的美,跳舞又好看,自然会有很多客人了。” 宓秋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拈起一颗香丸,放在用瓷片、银叶子做成的隔火上。她勾起笑容,问她:“我问你,你想在这馆子中走什么样的路?” 莘蕊懵懂道:“我想走姐姐这样的路。” 宓秋笑:“那你还不好好跟我学,我难不成还会害你么?” 在宓秋的调教下,三月后,莘蕊第一次登台,就惊艳四座。一时间城中皆传莘蕊就是“小宓秋。” 更有甚者说,宓秋太过雅致,不如莘蕊瞧着明艳。 花瑶子有一日与宓秋谈心,对她道:“宓秋,你曾是大门大户之女,不过家道中落来了我这儿,我知道你心底里觉得莘蕊和你境况相似,才对她倾囊相授。但你别忘了,民间有句老话,叫‘吃饱徒弟,饿死师傅。’” “没关系,”宓秋笑着摇头,“她这丫头看着心思明澈,我不信她会害我。” “对了,”宓秋又道,“城中的窦公子已经邀我过府弹琴请了不下七回,我想不如这两日去一趟,回了他的心意。” 花瑶子睨了她一眼,无奈道:“其实窦公子吧,对你也不错,慕春宴时还为你一掷千金了。可惜你不接客,我只有替你回了他。可他当时知道后却一点都不气,只是微笑着离开……” 花瑶子摇着团扇无奈道:“唉,我也知道你喜欢东市那个卖鱼的秀才……可他也太穷了,你虽没在我这儿签卖身契,但他不适合你这身份。” 宓秋呵笑:“我不过一青楼女子,身处贱籍罢了” “可你从前,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小姐……罢了,你开心就好。”花瑶子叹口气道。 ============================= 宓秋偷偷溜出去与东市的王秀才私会的时候,莘蕊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房间就在后院,取名为云岚阁。 她进了房间,穿着水蓝色的襦裙转了个圈儿,然后拉开窗帘儿,自柜中取了香球,准备焚香。 身后的小丫鬟忽然捂嘴笑了一声,她诧异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那小丫鬟和善道:“姑娘无论从打扮,还是动作,当真都和宓秋姑娘一样呢,怪不得城里都在说,咱们这皎霖馆有两个宓秋。” “城里是这样说的么?”莘蕊奇道。 “嗯!”那小丫鬟点头,“城里说,你们俩无论穿着、抚琴、焚香还是作画,都是一个调儿的。馆子里的其他姑娘也说,宓秋虽比你大好几岁,但你们俩关系好到让姑娘们都羡慕呢。” 莘蕊微微蹙眉:“原是这样,但宓秋姐姐资历老些,我是新来的。总不该处处都与她一样。” 那小丫鬟却仍自说自话的接了一句:“可姑娘登台时,就打着‘小宓秋’的旗号,若是日后不按照宓秋姑娘的路数走,怕是不好红起来。” “是么?”莘蕊勾起唇,上前拉开了衣柜,柜中的衣服尽是宓秋挑选的,颜色淡雅怡人;妆奁中的首饰也是宓秋挑选,尽是些素雅的步摇发钗。 如此装扮上,整个人就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莘蕊转身看了铜镜,内心不由想:不如说,这样装扮上,就像宓秋一样。 她低眸,对那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微微福身:“奴婢叫桃花。” “桃花,你对花掌柜说,下月采购衣料时,我要自己选。怎么说我也是住进了后院的姑娘,这些事,还是想亲力亲为的。” ========== 是夜,月明星稀,月光似一汪清水,静静地洒在九曲城里。皎霖馆中喧嚣热闹,莘蕊坐在一处屏风后,静静地抚着一曲高山流水。 她的琴声空灵而又飘逸,声色凛然如冬日,使人如置于冬雪之地,雪竹琳琅,银装素裹。 屏风前的是九曲城内的张太守,他举着杯盏,晃着杯中黄酒,对身边的小厮低语了几句。 那小厮笑着应了,起身转向屏风后,对莘蕊道:“姑娘,太守请您去前面喝一杯。” 莘蕊笑着理了衣裙上前,举手举起一杯酒敬向那张太守,她笑着说:“奴家莘蕊,敬太守一杯。” 张太守听了这话后却皱起了眉头,眉心皱起的勾足以放下一根银筷子,他拿下她手中的酒道:“你不是宓秋么?” “不,奴家是莘蕊,宓秋姐姐今日不在馆子里。”莘蕊恭敬答道。 “哦?可我看着你与宓秋没有区别,这样儿,你学着宓秋的嗓音,给我唱一曲她最常唱的那首《白雪》。” 厢房内的烛焰晃了三晃,火苗跳动,映着莘蕊有些不甘心的脸。良久,她仰起头来笑着道:“可奴家不是宓秋,不会唱宓秋姐姐的曲子。” “啪!”的一声,烛影随着一阵劲风晃动了几许,莘蕊捂着脸,震惊地望着张太守。 张太守这一巴掌打的狠厉,险些将她直直地甩到门外去。她跪坐在地上,疼的眼泪刷的一下便流了满脸。泪水中有盐,划过她脸上被打肿的地方,刺的更是生疼。 只听那张太守轻蔑道:“既然连宓秋都学不来,要你做什么?滚吧!” 一旁桃花忙上前扶起了她,对她小声道:“姑娘,快走吧。” ===================== 莘蕊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扶回云岚阁的。 桃花这厢掌上琉璃灯,又拉开窗帘,便对莘蕊道:“姑娘,我去打盆水来,得快些给脸上药,免得留印子。” 云岚阁中仍焚着淡雅的熏香,窗外明晃晃的月光照进来,映在莘蕊打肿发胀的脸上。 她看着镜子,忽的心生悲戚起来。 她为何非要活成别人的影子呢? 莘蕊知道宓秋喜欢东市的那个卖鱼的秀才,也早有离开之意。难不成宓秋姐姐对她这么好,都是早有预谋,为了和那卖鱼郎双宿双飞? 她这一转念,便明了了,宓秋定是故意而为之的,她当初将她捡回来,就是为了这一日吧。 为了而让她活成她,从而好替代她…… 可她莘蕊凭什么要活成她呢?宓秋想脱贱籍,就该让她做垫背的么? 莘蕊气急,扭头又看见窗外的月光,那月光那么明亮,好像也在嘲笑她似的。她奔上前快速的拉上了窗帘,又将门窗关的个严丝合缝。 她倚着门框滑坐下来的时候,又闻到了房内清雅的熏香,就像宓秋身上的香气…… 莘蕊走到柜子前,木着脸拉开柜门,将里面的香球一股脑地全取了出来,全部丢在炭火盆里。 因没有置“隔火”,香球遇火便着了起来,火苗冒着浓浓的白烟,屋内一下浓香异常,十分呛鼻。 可莘蕊却觉得有些安稳起来,她终于闻不到宓秋的味道了,真好! 桃花端了水盆走进来,见自家姑娘面上满是泪水得蹲在地上,吓得忙丢了水盆子。 屋内气味呛鼻,桃花先上前开了窗,而后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焚香虽怡人,可过犹不及啊……”桃花见莘蕊仍不说话,叹口气上前蹲到她面前:“姑娘您……可别想不开啊。” 莘蕊抬眸,眼神飘忽道:“宓秋的相好,你知道住在哪么?” 第13章 白马非马12 桃花茫然:“知道,他住在东市的北门巷子里。” 莘蕊又问:“那喜欢宓秋喜欢到不行的那个窦公子,可是住在九曲的东大街?” 桃花应道:“是,东大街有处大宅子,门前两个石狮子,门匾上写着‘窦府’的,就是窦公子的居所。” 莘蕊站起身来,弯腰拍了下衣裙上的土,拍第二下的时候,她大力将裙摆扯了下来。 她走到雕花衣柜前,十指削葱,慢慢地拂过里面的一排衣裙。她忽的唇边带笑,冷哼一声,转身将身上那件衣裳脱下来,连带着衣柜里的衣裳尽数丢到了炭火盆里。 莘蕊抱着手臂,只余一件中衣,冷然着脸对桃花道:“将这衣裳全丢出去,从明日开始,屋内不要熏香。” 她又打量了整个房间,勾唇道:“去置办些深色的布,可以遮住日光的那种。” 桃花知道她家姑娘脾气不好,如今发泄下也就罢了,实在不明她要布作甚,故而问道。 “姑娘要深色的布做什么?” “日光晃眼,月光照人,实在叫人生厌。”莘蕊冷笑,“将它们遮住,眼不见为净。对了,还要劳烦你去多置办些灯膏了,日后若是白日里也点灯,怕是会很浪费罢。” “这……”桃花迟疑。 “你害怕你家姑娘我,挣不来灯膏钱么?” “不,不是。”桃花应了一声,便端起炭火盆忙走了出去…… ============================= 第二日天未全亮,莘蕊便出了房门。她昨夜一夜未睡,一直在筹划今日之事。 她换了件桃红色的襦裙,襦裙上绣红花,是那种异常艳丽的色彩。头发上抹了桂花头油,将发髻梳成了倾髻,倾髻之上,又戴了桃红色的大绢花。 路过前厅的落地铜镜时,莘蕊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这打扮很风尘,怕是很难叫人一见倾心……她垂眸,又回到了屋内,昨日那些素净的衣衫都烧了,只留了一件玉色的襦裙,这件衣裳样式复杂,她昨日没舍得丢弃,正好今日拿来穿。 衣裳上缀了很多珍珠和碧玺。走起路来,环佩作响,显得人袅娜多姿。 莘蕊觉得,这等样式复杂的衣衫真是适合自己。她勾起嘴角,对着铜镜点了绛唇,走到街上叫了辆马车,便驶去了东市。 ============ 王秀才今日出摊出的晚了些,昨夜宓秋来找他,他们二人说话说得有些久,以至于他晚上睡得太晚,早上多少有些起不来。 他捞起几只刚刚翻肚的鱼,趁鱼未死透,手上麻利的举刀开膛破肚,一连收拾了三条后,他的眼皮子下出现了一个倩影。 他抬眼,只见这姑娘笑眯眯地望着他,问他道:“这鱼怎么卖?” 这姑娘看起来像是大门大户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优雅,特别是她的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内心一阵局促,不知为何这样的有钱小姐要自己来买鱼。 王秀才嗫嚅着嘴角回道:“实不相瞒,这鱼是刚死的,不太新鲜,一文钱一条。” 莘蕊点点头,笑道:“那我都要了。” “什么?”王秀才奇道。 莘蕊笑盈盈:“早知秀才才高八斗,却迫于生计不能专心读书,我内心倾慕您,所以前来助您。” 王秀才手上的刀一顿:“小姐认得我?” 莘蕊垂眸娇笑:“当然,我认得您好久了,可是一直没勇气来找您,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您不要觉得我唐突。” 她转身叫桃花拿来钱袋,接过后递到他手里笑道:“这是我平日攒的碎银子,少是少了些。但秀才可以安心读书一阵了,不必再弄得满身鱼腥气。” 晚春的风带着融融的暖意,王秀才看着莘蕊面上的笑容,心底里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伸手接过那钱袋笑道:“那就谢过小姐了。” == 莘蕊对王秀才出手大方,每次来找他都给她许多银两,这一来二去,王秀才发现自己好像喜欢莘蕊,更胜过宓秋。 莘蕊性格活泼,宓秋太安静。莘蕊生的娇媚,比宓秋更勾他的心魄。 莘蕊有一日前来时,他正在磨墨写字,莘蕊便倚在桌前欣赏他的字。平日里若是宓秋在,一定会针对他的每个字提出自己的见解,可莘蕊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看着。 王秀才抬眸笑问:“你怎么不说话?” 莘蕊道:“您的字那么美,每一个都可以拿来临摹,我欣赏的入了神,就忘记说话了。” 这世上还是爱听好听话的人更多些,王秀才听罢立刻心神荡漾,他大胆着将莘蕊拉过来,抱坐到他腿上。 他笑问:“莘蕊,你愿意跟了我吗。” 莘蕊内心虽厌恶他身上那洗不掉的鱼腥气,却仍低着眸将头埋到他的颈窝里笑着道:“公子不嫌弃我的话,奴家当然愿意。” ====== 莘蕊回到皎霖馆的时候,宓秋正在房内看名帖,她见她路过,便忙招呼莘蕊进屋来坐。 她指着那名帖道:“莘蕊,这窦公子又将名帖递过来了,我打算后日去过府演奏。但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有些怕,你能陪我一起去么?” 莘蕊盯着那名帖眨眨眼,而后笑道:“好啊,这窦公子对姐姐这么用心用意,我早就想瞧瞧她是长得圆还是长得扁了。” 宓秋点点头,将那名帖撂在桌上,抬眼见她衣衫有些乱,便打算举手顺便替她理下衣襟。 莘蕊见她伸手,却下意识的躲了下,向后撤了一步。 宓秋有些纳闷:“莘蕊,你怎么了?” 莘蕊眼神有些躲闪,嗫嚅着嘴唇道:“是前厅有个喝多的登徒子,想碰我……我与他纠缠了半晌才脱身,姐姐刚才伸手触摸我,我不由得想起他了。” 宓秋叹气:“你也别怕,我们是挂了名儿的清倌儿,这馆子也有馆子里的规矩。那些客人至多揩个油,再过分的也不敢乱来。” 莘蕊垂着脸点点头,举手拿起宓秋的一缕头发来笑道:“唉,别说我了,姐姐打算何时嫁给那王秀才啊?” 宓秋满脸幸福道:“他最近刻苦了许多,说是若是今年能中了科举,定来娶我。” ==== 翌日,莘蕊穿了件缃色小袄,气呼呼地拍开王秀才的房门,不等他完全将门打开便对他色厉内荏地哭泣道:“我昨日回去,听说了件事,你这没良心的,是不是只想玩弄我?” 王秀才懵道:“莘蕊,你说什么呢?” 莘蕊恸道:“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小姐,而是和宓秋姐姐同在皎霖馆里罢了。我昨日听闻,你科举过后就要迎娶她了,那……我怎么办呢?” 王秀才忙上前拥着她安抚道:“唉,你这是从哪听得?我……心底里是有你的,你是知道的。” 莘蕊抬眸,抹去眼角的泪水道:“可我毕竟是后来的,你和我在一起,宓秋姐姐怎么办呢?”她敛了神色,佯怒道,“还是你想让我们学娥皇和女英一起伺候你?” 王秀才忙摆手道:“那我怎么敢呢?” 莘蕊点点头,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她道:“其实宓秋姐姐若是不嫁给你,也有人十万个欢喜的要娶她,你知道九曲的窦公子吗?他已经爱她深入骨髓啦。” 王秀才面露困顿之色:“你的意思是,我们撮合他们俩么?” 莘蕊颔首:“其实宓秋姐姐也不是全然不喜欢他,我跟窦公子有点交情。正好明日里要与她一起过窦府演奏,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介时还可以向窦公子引荐你,没准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那我去以什么由头呢。”他问。 莘蕊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青色的瓷烧着薄薄的釉,她将那瓷瓶递给他道:“这里面是一种西域的幻药,不过见效慢,需得整整七八个时辰才会生效。今日晚上宓秋姐姐来找你的时候,你想办法混到她的吃食里。窦公子那边我去说,你只需等着明日清晨窦府的名帖就是了。” ==== 第二日夜晚起了雾,薄薄的一层似轻纱曼舞,飘荡在整个窦府上空,府内的桃花已经开始凋谢,花瓣迎着夜风簌簌落下,落到府内的银桥上、池塘里。 伴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宓秋抱着琴坐在院中的一处隔断后,弹着一曲她常演奏的《阳春》。 莘蕊跪坐在她身旁,伴着乐曲唱着歌儿,歌喉婉转动听,引人迷醉。 曲乐和谐,窦峨渊坐在小几前透过半透的隔断,静静地瞧着那边的宓秋。 他心仪宓秋已久,就是为她散尽家财也甘愿,可宓秋就是对他不冷不热。 幸好昨日宓秋身边那个唱曲儿的小丫头跑来找他商量了对策,让他又有了新的希望。 宓秋那厢弹琴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漏了一个音,她微微蹙眉,忙跟上莘蕊的歌声又拨了几个音。 可手却更加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莘蕊停了歌声,一面叫身边的歌伎继续唱,一面面露担忧之色:“姐姐,您没事吧?” 第14章 白马非马13 宓秋摇摇头,手却更抖,面上也晕起了一层轻薄的红晕,她站起身,长呼了一口气,而后垂眸对莘蕊道:“姐姐有些不舒服,要去那边的池塘边吹吹风,你帮我应着这边。” 莘蕊点头微笑:“没问题!” 池塘中的荷花还未开,只有嫩绿色的刚长出的荷叶,荷叶微微打着卷,一个挨着一个,挤了满满一个池塘。 宓秋隔着池塘边儿上的栏杆望向池塘那边的灯笼,灯笼红彤彤地闪着光,有些晃眼睛。 身后好像来了人,她微微侧身,发现来的竟是那窦公子。 宓秋细细打量了他,发现这窦公子长得倒是俊朗,他也站在石桥边儿上,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不知怎得,眼也有些花,窦公子的头一下变成两个大,宓秋扶着头踉跄的走了一步,就栽到了窦公子的怀里。 她抱歉地想起身,直直抬起头来的时候,远处的灯笼也由五个化作了十个。那窦公子轻轻揽着她笑道:“姑娘,你还好么?” 她摇摇头,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我好晕。” 窦公子道:“那我扶你去歇歇吧。” 窦峨渊把打横她抱起来,让她的头枕到他的肩上,看到她面色绯红地闭着眼,他内心又是一阵狂喜,笑呵呵的朝前走去。 远处莘蕊抱着琵琶,身旁跟着那王秀才。 王秀才冲窦峨渊作揖道:“见过窦公子。” 窦峨渊点点头:“今儿这事儿办的不错,听说你要考科举?家父在京中正好缺个称手的人,你明日便启京去我家京中老宅,在那里准备你的科举吧。” 王秀才喜不自胜道:“多谢窦公子。” 王秀才走后,莘蕊笑呵呵的望着窦峨渊怀中的宓秋,冲他盈盈一拜道:“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窦峨渊笑道:“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今日心情好,若是办得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莘蕊看向那片荷塘,转身冲他微微一笑:“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唯有一个,想来我不提公子也要做。” “什么?”他问。 “杀了那王秀才。”她笑着道。 “哦?这事你也参与了,你就不怕我也杀了你么?” “您不会的,”莘蕊笑,“王秀才死了,你只需将一切推到他身上就行了。但我若死了,宓秋便不会信你。” “你倒是聪慧。那我不杀你,岂不日后总要被你拿捏着?”窦峨渊挑眉问道。 莘蕊笑道:“我不会一直拿捏着公子的。”她仰着头笑道:“我发誓,日后我只要您答应我三件事。等我当上花魁,您又帮我完成这三件事,我便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 宓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了皎霖馆,她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爽利,猛然睁开眼的时候,只见春莲趴在床头,睡的正酣。 她轻轻地挪了挪,动作虽轻,春莲却醒了过来,她看着宓秋红着脸道:“姑娘,您身上还疼吗?” 宓秋动了动,诧异道:“是有一些,我是怎么了?” 春莲低头微笑:“你是快晨鸣鸡叫的时候,跟着莘蕊姑娘一起回来的,听她说,您和窦公子情意绵绵,所以在他那过夜了。” 宓秋大惊:“你说什么?” 莘蕊正巧推门进来,闻言带着愠色道:“姐姐,都是那王秀才,我昨日在窦府,就瞧见了他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么勾当,后来一问,才知是他给姐姐下了药……”莘蕊带了哭腔,“怕是那窦公子,一早就与王秀才商量好了,今早听说,那王秀才已经进京,窦公子为他谋了官职。” 宓秋木然的望着自己的裙裾,雪白的裙裾上,有干涸的血。血渗到下面洁白的床单上,形成了一朵殷色的花,那殷色一圈一圈儿的,就像在讥讽她一样。 她往后缩了缩,对春莲道:“去取个深色的被单来,把这个换了。” 春莲应声去后,宓秋又抬眸望着莘蕊,:“莘蕊,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春莲再进来时,就见到宓秋浑身泡在一个浴桶里,可那水却没有一点热气,春莲手触到那水,才知这桶中的竟是院中井水,冰凉彻骨。 她忙上前取了绒毯裹到她身上喃喃道:“姑娘。” 宓秋哆嗦着嘴唇,垂眸道:“春莲,你去与花掌柜说,我从明日起开始接客。” 春莲迟疑:“我刚听说莘蕊挂了牌子要接客,您也跟着接,怕是会被说的。” “你说莘蕊也要接客?”宓秋仰眸,眸中带着薄薄的雾气:“我听说,她前些日子不在的时候总跑出去,你知晓她是去哪了么?” 春莲咬唇:“其实我一早便听说,她……好像是去私会那王秀才的,但是顾及您与她的情意,便没敢与您说。” 宓秋听罢,只是微笑,良久,她说:“我知道了。” 春莲看着她那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她堪堪站起身,又想起自家姑娘还泡在冷水里,忙搀着她出来。 她一面试探一面问:“姑娘,那窦公子怕是不会负你的,你要不等一等再说?” 宓秋拿帕子拭过身上的淤青,笑着道:“所谓不负,就是要了我之后就将我弃之敝屣似的送回来么?我还是不做梦了。” ========= 窦峨渊自这次之后,每每邀请宓秋过府,莘蕊都会同去。 而宓秋渐渐也不再抗拒窦峨渊,或许从她心里来说,窦峨渊,不过是她众多恩客中的一个。 王秀才半路遭劫匪身死的消息传来时,宓秋正在与窦峨渊快活,她听闻后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然后又靠在了窦峨渊的胸膛上。 窦峨渊对她道:“你既然没有伤心落泪,说明你这心理已经不再爱他,不如住到我府上来罢。” 宓秋温柔的拿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那窦郎,能给奴家一个名分么?” 窦峨渊颔首:“你若愿意,我便先纳你为妾,等我日后在京中站稳脚跟了,再将你升为妻。” “我宓秋,要做,就要做大。”她笑道,“既然公子不能承诺我我想要的,那烦请公子也不要管我接客。” 宓秋果然开始接客,但说来也奇,或许是她颜色不再,有些客人点了她,总会被莘蕊抢走,到头来和宓秋有过肌肤之亲的,也只有窦峨渊一个。 花瑶子那厢却觉得宓秋有些破罐子破摔,慢慢对她失望透顶。 与此同时,莘蕊的野心也渐渐摆到明面上,第二年她升为花魁之后,便开始当着宓秋的面抢她的生意。 对此,莘蕊只是笑着对她道:“姐姐,所谓能者多劳嘛,你已经渐渐色衰,就把机会留给我们年轻的姑娘嘛。” 每每至此,宓秋都温柔笑道:“好,妹妹说得对。” 莘蕊得意到不行,特别是看到宓秋对窦峨渊如此厌恶时,她就更开心,她觉得,这都是宓秋罪有应得。 过窦府那晚,宓秋对窦峨渊提出了要他完成的第一件事。 她迎着初夏的风对窦峨渊道:“这第一件事,不难,你心满意足后,派辆马车将我们送回皎霖馆便是。我们馆子不让过府的时候过夜,若是被查出来,免不了受皮肉之苦。我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姐姐。”她笑眯眯,“为她梳洗开导什么的,叫我来做。” 而窦峨渊也是心大,当了真,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 桃花过了两年后遇到了件好事,她出门倒水的时候,被九曲张府家的老太太瞧上,赎走做了贴身的丫鬟。 莘蕊一下没了丫头,便从花瑶子新买进的丫头里挑了一个叫鸳鸯的。 鸳鸯生得漂亮,她穿着翠绿色的小袄一脸红扑扑的在后院走来走去的时候,充满了活力,就像刚盛开的油葵一样。 宓秋倚着门框看鸳鸯,就像看当年的莘蕊一样,她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道:“你是莘蕊的新丫鬟,叫鸳鸯么?” 鸳鸯点点头:“你是宓秋姐姐么?总听我家姑娘提起你” 宓秋微笑:“她怎么说我的?” “她说您……”鸳鸯露出一抹笑,“她什么都没说啦。”鸳鸯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名帖,“宓秋姐姐,西街张爷送了我家姑娘一盒点心,我还要去取,不和您说啦。” 宓秋也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嗯,正好,西街张爷也送了我一盒,春莲知道路,叫她和你一道去。” 鸳鸯拿着食盒回来,正打算给莘蕊,忽的想到春莲与她说:“唉,莘蕊这姑娘其实心地特别善良,你要是想吃这点心,就自己吃便是,她一定不在意的。” 鸳鸯掀开食盒,看那点心个个香气扑鼻,色泽诱人,心道既然春莲这么说,那她吃一块亦无妨。 她挑了个最小块的,三两下便塞到了嘴里,发现没吃出味儿来,便又吃了一块儿。 ======================== 房内昏暗,莘蕊皱着眉又点了几盏灯,新来的这个丫头不是很听话,总是拉开帘子只点一两盏灯就了事。 她打开鸳鸯刚拿回来的点心盒,发现点心又少了两块。不禁问道:“怎得少了两块?” 第15章 白马非马14 初桃回到房内,哭笑不得地发现了一件事,她的头顶物品栏中竟然多了一个槽,槽位里写着:一摞宓秋的旧衣服。 这是什么鬼?不过一摞旧衣服而已,怎么就出现在了物品栏里?那她前些日子辛勤洗衣服获得的花瑶子打赏的碎银子,怎么没出现在财富值里呢? 她看了眼财富值,还是零,一个深水鱼雷都没有。 初桃有些欲哭无泪,坐在床前解开了那捆旧衣服,除了那件缃色的上袄。中间竟然还夹着一件戏服,像是戏曲频道青衣穿的那种衣服,初桃懵懵地将那衣服拿起胡乱往身上套了套,再次感到无力。 缃色上袄太长,穿上竟然到了膝盖。戏服就更长,直接拖地一尺,初桃穿上直接可以去演戏里面的无腿女鬼! 她气急败坏地将衣服从身上扯下来,团了一团搁在床上。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温柔的宓秋,初桃叹口气,只得又将那衣服整整齐齐地叠了,放到了屋内的破木头柜子里。 宫梨端了水盆子推门进来,瞧着初桃的脸问:“那鸳鸯怎么样?怎么死的?” 初桃回过神来:“别提了,我太矮,瞧了半天,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 宫梨进屋,将那盆子放到桌上,拧了把手巾道:“我今日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儿。”水冒着热气儿,宫梨将打湿了的手巾展开,一面擦脖子一面道:“咱们馆子有好多暗中的生意,除了住局的客人,还有过班的,专门接待女客人。” 初桃不明,惑道:“什么是过班儿?” “唉,这是暗语,就是有些大门大户的姑娘小姐好奇咱们这儿的生意,由相识的男客人带着来瞧。”宫梨对着镜子描着眉道。 “哦,是有间暗房,从暗房的小孔处偷看么?”初桃问。 初桃记得,自己在各种奇闻古谈中看过,古代是有这种密室,专门满足有恶趣味的客人,可没成想竟然姑娘们也能看。 “那多不带劲啊!”宫梨噗嗤笑道:“咱们馆子兴的是直接就在房里看!这银子呢也能翻倍得。” 初桃大骇,觉得真是新鲜。 她轻咳了一下,瞧着宫梨又往脸上扑了铅华粉,还往眉间贴了梅花形状的花钿。 初桃好奇的探头过去:“少见你打扮,这是要去干嘛?” 宫梨笑嘻嘻:“早上我去打水,碰见了莘蕊,莘蕊见我手脚麻利,要我去做她的丫头了!” “这是好事!”初桃恭喜道:“那你高升了,可不要忘记你妹子我。” “怎么会呢?”宫梨回过头来抓住她的手:“等我站稳了脚跟子,便寻了由头要莘蕊将你也收了做丫头,反正她是头牌,多一个丫头也没什么。” 初桃含笑自床下的小屉中取出一根银簪,这只银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躺在上方的物品栏中的。 系统给这银簪起名为:一根普通的银簪(只值十个铜板。) 初桃倒是觉得这银簪很好看,样式简单,簪头雕着一片银色的小叶子,怎么看着都得值二十个铜板! 她将那簪子郑重地放到宫梨手心,用自己又小又肥的手握住宫梨的大手含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宫梨笑盈盈:“绝不相忘!” ============================= 第二日,阳光晴好。房檐上的雪化了大半,冰溜子承不住热也挨着个儿的掉下来。一个耗子趁着晴日跑出来,在地皮子上呼呼呼地蹿着。一个冰溜子“啪叽”掉下来,将那耗子砸的“吱!”的一声,晕死了过去。 初桃端着一盆要洗的衣服挑了门帘正要出门,便看到了那耗子被砸晕的景象,忽然觉得有些晦气。 她按照从前家中外婆教的法子,一手摸着头,一手抱着盆,单脚跳过了那耗子。 初桃走到缸前准备舀一瓢水,忽见宫梨从莘蕊的房里出来。她穿着簇新的翠绿色小袄,头发梳的也齐整。 初桃挥手打招呼道:“宫梨!” 奇的是,那宫梨似失了魂似的,并未看她。 初桃再次单腿跳过那耗子,直蹦到宫梨面前:“宫梨,那莘蕊怎么样?好相处么?” 宫梨斜眼看了她一眼,那眸光清冷,似是不认识她一般。忽的,宫梨举手映着呼呼地风“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宫梨身材高大,险些将初桃打到地上去,初桃捂着脸懵道:“宫梨?” 她却正过脸并未看她,只听她声音尖细:“莘蕊是咱们这儿的头牌主子,怎得你这样问?还有没有规矩?” 宫梨冷哼一声,便抱着胳膊走远了。 初桃仍未回过神来,她不知宫梨这是怎么了?怎得忽然性情大变了? ============================= 初桃莫名其妙地端了盆子,又莫名其妙地搓起了衣服。她被打的整个蒙圈,内心既憋屈又疑惑。这宫梨虽说是个npc,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待她不错,像个亲姐妹一样。 以至于初桃慢慢将她当做了朋友,还将系统唯一送她的簪子送给了她,宫梨如今翻脸不认人,委实令人狂躁! 初桃搓着衣服,哼哧哼哧地,洗了一盆觉得还未解气,便又去隔壁粗使丫头的房里搜刮了一盆脏衣服洗起来。 一晃神,便已到酉时。初桃堪堪抬头,只见满后院挂的都是衣服,她站起身来,不由地起了一种成就感,方才的烦心也消散了一半。 水是彻骨的冰凉,初桃也是此刻才感受到,望着手上又新裂的口子。她心想:幸亏不是我的手,不然真是需要调制一点护手霜! 她甩甩手,伸了个懒腰。 现在这下人房只剩初桃一个人,无端有些寂寞。她从柜子中又拿出宓秋给的那身衣裳欣赏起来。 那件戏服是真美,色彩素雅,上襦是天青色,下裳是嫩粉色。衣上绣着兰花,裙裾上绣着霜天红叶。 真像一件艺术品。 初桃按耐住往身上穿的念头,又翻了翻其他几件衣服,越发没意思起来。 忽听外面又一阵骚动,天还未黑,龟公们便举起了火把,将这后院照得亮晃晃。 嗯……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 她隔着窗户往外望,见人们又围成了一个圈,这次的圈比上次大,仍旧是里三层外三层。 初桃蓦然想起鲁迅先生说过一句话:阿q最爱看热闹! 初桃扶额:她也爱看热闹!思及此,她随手取了宓秋送的一件衣裳披在身上的一件衣裳,便推开门冲进了人群中…… 拨开稠密的人群,初桃探出头来。她定睛一看,眼前之景着实令人心惊肉跳。 地上横着一个人,胸口一个不知被什么捅穿的大窟窿,头上插着一只银簪,这银簪赫然就是她昨日送给宫梨的! 宫梨死了? 初桃费力扒开前面的人,扑上去撩开她四散的头发,缭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并不算美的脸,正是宫梨。 她跪坐在宫梨身前,有些恍惚。早上宫梨甩了她个嘴巴子,她还没缓过神来,如今她竟然死了,更叫他摸不着头脑。 忽的身子被一股蛮力揪起来,初桃回神,只见一个龟公揪着她的衣领,直直的将她向前拖了一米。 莘蕊的脸面露伤悲,声泪俱下的指着她道:“你说,是不是你杀了宫梨?” 初桃愕然,盯着她的淡青色羽纱小袄眨了眨眼,她忽的扭头对一旁的花瑶子道:“掌柜明鉴,我并未杀害宫梨,她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会杀她呢?” 莘蕊秀目一拧:“昨日宫梨还与我提起你,说要你过来一块儿服侍我。我没同意,让她今日找你说。你定是恨她不中用,就此一气之下杀了她!” 初桃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她未理她,再次冲着花瑶子道:“花掌柜,今日宫梨的确反常,但并未与我说去服侍莘蕊的事。” 她微微思忖,指着宫梨头上的发簪道:“这发簪是我送给宫梨的,昨日我们分别,我亲手送给她的。” 一旁一个小倌儿抱着手臂道:“那或许你在簪子上淬了毒呢?” 初桃微笑:“我若真想杀她,何须用下毒这种手段呢?那簪子又是银制的,淬了毒难免发黑,你又哪只眼看到它变黑了?”初桃接着道:“再者说,宫梨是死于胸前的重伤,并不是死于中毒。” 花瑶子叹口气,胸脯子跟着抖了三抖。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要吵了,人都死了还是早日找到凶手要紧,免得耽误我这馆子的生意。” 她对着身侧的阿亮道:“你明日寻个懂行的来瞧瞧,看我们这馆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古怪,怎得总有人莫名地死呢?” ============================= 初桃绷着气儿回到房内,宫梨死了,她难过!可自个儿被这么冤枉,她更难过! 她仰头看看天,忽然发现任务栏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 小旗子后面滚动着一行字:初始任务,送银簪子洗脱罪名完成,恭喜! 物品栏中滚动着一行字:失去物品,一根普通的银簪(只值十个铜板。) 纳尼?!在没有任何的征兆下,她竟误打误撞地完成了这个世界的初始任务? 初桃一下就不憋屈了,她拿着那戏服愉悦地转了一圈。又喝了口从厨房端来的热稀汤。喝了一口,满意地躺到了床上。 她快睡着的时候暗戳戳地想:她这都完成初始任务了,主角怎么还不来呢?! 第16章 白马非马15 初桃吃了口桌上的凤梨酥,噎了噎咽下去道:“害人终害己,原本很多悲剧都不必发生吧?说白了你这故事中也没一个好人,这故事太奇怪了。” 白月半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垂着眼眸道:“其实所谓好人,并没有明确的界限,每个人都只是为自己而已。” 初桃莞尔:“说的也是,人性虽本善,却还不是要先爱自己?”她拍了下桌子站起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死也死得明白。原来真正的凶手,竟是宓秋主仆!” 白月半未理她,继续沉吟道:“我替春莲检查时,发现宓秋为她熏得药太多,深入肌肤,即便嫁给了阿亮,怕是她后半生都要痴傻了。” “我知道莘蕊入了大牢,那宓秋呢?一切都是她暗中怂恿,她会逍遥法外么?” “虽是宓秋暗中操作,但人的确是莘蕊杀的。”白月半道,“宓秋不承认的话,府衙也没有办法。” “哦。”初桃叹口气:“那宓秋与窦峨渊双宿双飞了么?” “不是,”白月半眨眨眼:“小桃还记得那曲《桃花念》么?” 初桃点头。 “那是她的自祭文。” ============================= 莘蕊下狱后,宓秋掂着一个食盒去看她。 莘蕊蹲在牢里,双手抱膝,见她出现在栏杆外,倒也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 她反倒招呼她坐到牢里最松软的一堆干草上,而后笑盈盈地兀自打开宓秋带来的食盒,边用筷子拨拉边笑道:“竟然有竹笋炒肉,我最喜欢吃这个了。这菜是姐姐做的么?” 莘蕊浑身都是被鞭打的痕迹,有些皮肉翻出来,已经化脓,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宓秋不自然的点头,转头见她夹起就吃,不由道:“我在菜中拌了毒,特意来送你最后一程。” “哦?”莘蕊将菜咽下,笑道:“我的荣华是姐姐带来的,姐姐现在将我的命带走,我也没什么遗憾的。” 宓秋木然道:“你这般,就好似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一样,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莘蕊挑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要死了,自然要在姐姐心中留个好印象。日后您回想起我时,也总别记着我的坏,也念念我的好。” 宓秋哼笑:“可我不记得你的好,一点都不记得……” “那我可真失败,”莘蕊笑着道,“既然如此,临死前我再告诉您一个秘密罢。” “那王秀才也是我杀的。” “我知道,是你指使了窦郎。”宓秋淡淡道,“怪我太轻信与你,才失\身于窦峨渊的。” “那您肯定不知……”莘蕊含着筷子,笑的像个孩童似的道,“您肯定不知,我要他许我的三个承诺吧。” 宓秋恍惚间,只听莘蕊道:“第一个承诺,我要他过府当晚将你送回,为的是要你对他从一开始就厌恶至极;第二个承诺,我要他将你写的戏本送给我,为的是侵占你的才华。” “至于第三个嘛,我要他为我赎身,让本已爱上他的你,再次死心。”莘蕊把玩着手指上的丹蔻笑道:“您听到这儿是不是恨透我了?其实窦公子特别爱您,深入骨髓,就连我主动投怀送抱,他都不会接受呢。” 宓秋听罢身形微晃,却仍仰着脸笑道:“想必你在这牢中也回过味儿来,知道一切都是我对你的暗示,才叫你做出杀人之事。”她接着道,“你既然告诉了我一件我没猜到的事,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你肯定不知那戏本子就是我写了专程送给你的,你按着那戏本子唱的时候,不觉得那场景似曾相识么?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那是出自我之手呢。” 莘蕊定了定神喃喃:“姐姐的笔锋,我还是瞧得出的。”她将手搭在宓秋的肩上,吐出一口血沫:“姐姐,你虽赢了,我也不算输,我让你失去了王秀才,又让你再也爱不得那窦峨渊,我值了!”她哈哈大笑起来,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她咳了两声,又喷出一口血来。 宓秋道:“莘蕊,时至今日,你我恩断义绝。你自己心中也清明,若是你个性刚正不阿,便不会被我所操控。” 莘蕊的血喷到宓秋的裙裾上,莘蕊却仍笑着,她用手将那血抹开,凄厉地笑道:“真鲜艳啊,这颜色真好看!” 宓秋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可以多吐些,染红这里……” ============================= 出了牢房,忽然起了北风,瑟瑟的风卷着几片树叶盘旋在宓秋的裙裾上,远处九曲城的东大街方向冒着滚滚浓烟。 在来瞧莘蕊前,她为了做个了断,在窦府四周泼了油,点了一场火,现在也不知火灭了没有…… 莘蕊说,窦峨渊一直爱着她,比那王秀才还要爱她许多…… 恰巧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心知他爱她,却不敢承受,不敢承认…… 现在窦峨渊跟着那大火死了,她是不是也跟着去呢? 她缓步走到东大街窦府前,却见一群人搀着窦峨渊走了出来,他紧闭着双目,似是极其痛苦。 窦府管家眼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窦府门前彳亍的宓秋,那管家冲她招呼道:“秋娘么?公子的眼睛被熏了,你能去取些水么?” 宓秋恍然点头:“好。” 她从旁边的铺子要了一壶清水,递到管家手里,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他擦脸上的灰尘。 如果她早些去见莘蕊,那窦峨渊就不会被熏伤吧? 到底还是她有心魔,无法看清自己的心罢? 她手上动作稍停,却一把被窦峨渊拉住,宓秋回眸看他,却见窦峨渊拉着她的手笑道:“秋娘,你心中的恨解了么?” 宓秋看着他满是烟灰的脸怔怔,那厢窦峨渊却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的物什来。 “这是你绣的荷包,我不忍它被大火烧毁,将它抢了出来。” “唉,公子就是为了这个荷包,何苦呢。”管家在一旁唏嘘道。 “管家,我有话要与秋娘说,你带着人瞧瞧府上还有什么人被困。” 管家走后,窦峨渊摸索着宓秋的方向道:“秋娘,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太贪心强要了你,才酿下这许多苦果,现在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你便原谅我吧,可好?” 宓秋怔了怔点头:“我不恨你。” “你走吧,我不会报官的。”他道。 宓秋站起身,眼中含了泪,却还是冲他盈盈一拜,口中唱道:“窦郎,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窦峨渊笑道:“走吧,照顾好自己。” 宓秋缓步离去,一步三回头,想到被自己蛊惑而被莘蕊害死的那两个丫头,终究觉得有些亏心,毕竟是两条人命…… 她走到一座寺庙前,晚钟刚刚敲响,她提裙迈了进去,善恶终有报,她做了错事,就用后半生来赎罪吧…… ========================= 三日后,莘蕊自乱葬岗醒来,她蓬头垢面,满是伤痕,身上却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腰间有一荷包,内有盘缠。 胸腔还是有些疼,莘蕊曾听宓秋身边的丫头春莲说过,宓秋曾经有一客人,是西域来的,会调制各种折磨人的药。 有一种药,吃了会假死,醒过来后每逢阴天下雨却都会痛不欲生,让人恨不得抓心掏肺,一死了事。 这种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欢颜。 苟且偷生,不得欢颜。 宓秋不肯杀她,却让她比死了更痛苦,真是够狠辣。 忽听旁有路人道:“唉,听说窦府被烧了,熏瞎了窦府的公子,好像是个女子干的,以前是皎霖馆头牌来着。” “那可真是积怨颇深,那那女子呢?”另一人问。 “听说同归于尽了吧。”那人感叹道,“真是红颜薄命啊!” 那两个路人走着,便见乱葬岗旁有个乱发飘扬的姑娘,盯着荷包上绣的秋海棠,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们被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里见了鬼,赶忙匆匆赶路离开了此地。 ============================ 一年后,京城窦府招丫鬟照顾瞎了眼的窦公子,相传这窦公子眼睛虽瞎,却很挑剔,来了一百多号人,他一个都不满意。 直到有一日来了个会焚香的姑娘,全府上下以为又没戏时,窦公子竟将她留下了。 一年后,他便娶了那姑娘。 ============================== “宓秋的自祭文没有用上,故事没有按着她安排的发展,每个人都圆满了,倒也不错。”初桃咂舌道。 “可莘蕊也会焚香,没准那姑娘是莘蕊呢,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就不能想点好!”初桃被浇了一盆冷水,愤愤道:“我觉得就是宓秋!” 丁子香的烟气绕过初桃的脸庞,飘飘渺渺,只听白月半忽然道:“游戏已经结束了。小桃,我们任务不同,但却都失败了。就着这个共通之处,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他眉眼弯弯地问。 第17章 玛丽苏不苏1 初桃一脸茫然的答:“没有……”她又愕然,“什么意思?你的任务与我不同么?不是捉真凶么?” 他笑答:“不是。” “那是什么?”她问。 “天机不可泄露。” 初桃默了一会儿,恍然仰头道:“不对啊!故事里都到一年后了,可现在不是五日后么?” 眼前白月半的身形倏然变淡了不少,白色的衣袂显得也越发透明,他道:“小桃,再见啦。” 初桃站起身,想上前拍他的肩,却发现白月半已经要化为全透明了。 他伸手虚抚上她的头发,笑意融融道:“小桃,忘了我吧。” 初桃再一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郁金香花田中 她灵台一阵混沌,只记得自己任务失败,抓错了凶手。主角是谁,却有点想不清了。 不过细细想来,倒是明白了“白马非马”这故事的意思,是她所以为的凶手,不是真的凶手的意思啊…… 难道这个世界注定会失败么? 变回了封玖后,她自郁金香花田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抱着玩偶的小少年便又出现了。 他眨着眼睛道:“姐姐,准备好去第二个世界了么?” 封玖点头,却又奇道:“为什么我不记得上一个世界的主角儿了?” “天机不可泄露!”小少年笑眯眯的回答道。 天机不可泄露?怎么好像在哪听谁说过这句话?封玖摇摇头,揉着那小少年的头发道:“姐姐这个世界要氪金!” 五日前,金发碧眼的小少年趴在浴桶旁眨巴着眼问白月半道:“哥哥,您对姐姐下这么大功夫,在游戏初始还花那么多钱送她十字箴言,现在却要让系统抹去她的记忆。这是为什么呢?” “送她十字箴言,是为了叫她能快点认出我来,也是给她提供的一个关于莘蕊的线索。可惜她对文字方面脑子莫名的木,估计将那句箴言忘了个干干净净吧?”白月半抱着昏迷的初桃,无奈道。 他又勾唇:“我花了大价钱,希望她下个故事忘记我,这样游戏才更有挑战性不是么?” “嗯,哥哥说的有道理。可下个游戏的任务,恐怕和你想的不大一样呢。”小少年咂嘴道,“不过你下个世界也氪金了,系统会很贴心的,哥哥请放心。” “怎么贴心?”他问。 小少年调皮的抱着玩偶转了一圈儿,哈哈道:“玩了就知道啦~游戏开始会有提示的!” 说罢小少年打了个哈欠,似是很困的样子,他蹲下身子趴在地上,便又化作了那只小白猫儿…… ============分隔线============== 亚度尼斯城,寂静的夜。 白蒂坐在门槛上,一手托着腮,眨着双眼打量着夜晚薄薄的天际中,那几缕瞧不真切的云。 今晚无月,只有淡淡的风。身后的面包房传来老板娘嘶吼的声音。 “嘿!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怎么又把面包烤糊了?” 白蒂扶额:系统坑我!为什么氪金之后,会是这样的世界! 这是一个带点玄幻色彩的世界,白蒂所在的城名叫亚度尼斯城,城以城堡为中心,向四周发散。 街道上有小酒馆,里面有甘甜的酒、也有烈的酒;小酒馆旁往往挨着面包铺,会烤制甜面包、也会售卖咸香的肉松卷。 小酒馆中的客人大致可囊括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他们大致分三等:巴人、魔法师、魔人。 巴人就是现实中的普通人,他们没有魔法天赋,只能做普通职业,比如白蒂。 魔法师是有魔法天赋的,经过后天学习,成为被巴人艳羡的魔法师。 至于魔人,是含了金汤匙出生的,他们是自出生就拥有强大魔力却又稀有的种族。魔人分很多种,白蒂大概数了数,邪恶的恶魔也罢,美丽的鲛人也好,都属于魔人。 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还并未见过所谓的魔人。 最多的是巴人,魔法师也见过一些,但这些魔法师多半都有些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趾高气扬,叫她有些厌恶。 ============================= 她叹口气,半月前在郁金花田中,她冲那小少年要求氪金之后小少年给了她三个选项。 第一个选项:了解这个世界的主角和任务。 第二个选项:了解女主角与男主角的感情纠葛。 第三个选项:转换舒服适宜的语言环境。 彼时封玖盯着这三个选项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和蔼地对小少年道:“姐姐不能都选么?” 小少年拍着玩偶的头笑眯眯:“不能哦,姐姐在上个世界里并没有找到真凶,所以任务奖励的深水鱼雷只够开通一个选项哦。” 封玖道:“那姐姐就选择选项一吧。” 小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算盘,哗啦哗啦拔了几下,笑眯眯地道:“买了选项一后,还剩五十个深水鱼雷。因为123言情系统总抽,所以可以给姐姐打个半折,让你再买一个选项。” 封玖想了想:“那我要不买,这钱是不是能留着?等我以后想买了再买?” 小少年愣了下,点点头:“应该是可以的。” 封玖笑嘻嘻:“那我留着!” 苍白的上空即刻出现了几个主角儿的资料。 ============================= 姓名:怀特艾德蒙 性别:男 职业:大魔法师、亚度尼斯城三王子 外貌:刀削般的脸庞,神鹰般的双眼,一头墨玉般的长发。 性格:冷酷,难以接近。 ================= 姓名:安杰丽娜·璃茉·雅殇 性别:女 职业:亚度尼斯城大祭司 外貌:吹弹即破的肌肤,桃花双目含情,泪能泣珠 性格:温柔善良,待人和善 =================== 这主角简介,真是简介……封玖通读了一遍,除了读出了充满着玛丽苏气味的主角名字、外貌和性格外,其他一点没看出来。 且自从经历了第一个世界,封玖看到温柔善良这个词儿就莫名的不信任,总想到有些病娇的宓秋…… 她扭头问那小少年:“只有这么点提示么?” 小少年摇头:“不是啊,还有通关宝典,任务介绍。” 花田上空又浮现出文字来:亲爱的玩家,您将扮演的是一位普通少女白蒂·沃特森;姿色普通,体能普通,哪哪都普通。 您的该世界任务是让主角儿艾德蒙爱上您,请努力达成世界任务,么么哒! 通关宝典:可先获取安杰丽娜·璃茉·雅殇的信任,加油哦!(么么哒乘以二~) 么么哒个鬼!封玖扶额,问小少年:“小兄弟,我是个普通少女,怎么能让狂炫酷拽又冷漠无情的男主爱上我呢?” 小少年无辜地看着她,然后松开玩偶,用右手攥紧拳头为她打气道:“姐姐,加油哦!” =============== 烦恼并没有结束,普通面包房少女白蒂站起身拿起扫把准备清扫大街时,又听到了来自这个世界亲切的语调。 只听路边站了两个络腮胡大汉在唠家常。 “嗨!老伙计,听说你的太太烤了种新式面包?哦!上帝!我真是不敢相信!” “哦,老家伙,对着上帝发誓,我也不敢相信!天呐!那味道真是太棒了!” 白蒂翻了个白眼,拿着扫把把地上的垃圾拨到路边上,准备回去寻个簸箕来。 刚一转身,又听到老板娘巴巴拉在身后咆哮的声音:“噢!白蒂,亲爱的你快过来,这面包房离开你真的不行!加比那愚蠢的野驴又将花生酱用完了!” 白蒂揉着太阳穴忍无可忍,这译制片腔听多了,可能自己回去之后都改不过来了。 昨天一位常客来面包房喝下午茶的时候,白蒂拿着菜单竟然张嘴来了句:“哦,宝贝,真的不打算来杯拿铁么?” 那位年轻的和蔼女士也回答道:“哦不,亲爱的,我觉得黑咖啡才是最好的。” 白蒂听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也学会了这种语气……这真是要命!她自己就像个愚蠢的火烈鸟一样! 事不宜迟,她快速进入厨房在巴拉拉赞美的目光下,不发一言的磨上花生酱,然后解下围裙擦了手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 房间内铺着红色的砖,有一张简单的小床和一张有裂缝儿的木头桌子。 点上灯,白蒂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后便拉开了床边的木头衣柜。 她咬咬牙,点开升级后的系统后台,自助选择购买了当初小少年给她的第三个选项:转换舒服适宜的语言环境。 至于男女主的情感纠葛……哦,上帝!让它见鬼去吧! 白蒂这样想着,便踢开鞋子倒在床上,进入了甜甜的梦想。 第18章 玛丽苏不苏2 玛丽苏不苏2 ============================= 清晨鸟儿婉转的叫声催醒了还在沉睡的亚度尼斯城。几只麻雀飞到窗沿上,叽叽喳喳地啄着细碎地面包屑。白蒂站在窗前,正笑眯眯的瞧着麻雀啄食。 烘焙房内,加比抡圆了胳膊正在打蛋,这个时代还没有电,自然也没有发明电动打蛋器。幸好有加比这种四肢发达的伙计在,不然白蒂再高超的烘焙技术,都烤不成甜点。 她指点了一下加比,便转身出门伸了个懒腰,准备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远处一辆四轮马车缓缓驶来,发出“吱呀”的细微声响;驾车的马儿是白色的,毛色顺滑,见到路边凑近的行人,便顺着马嚼子喷出一口白气。 倒是一匹有灵性的马呢。 马车上挂着紫色幔帐,迎风鼓动,如梦似幻。 透过紫色幔帐,可见到里面端坐着的少女,这位少女有着银色的长发,发上挂着由白润的珍珠串成的珠链。她那双水润的双目含着温柔的笑意。 此刻,她笑盈盈的坐在铺着由鹅黄色鸭绒制成的厚毯子上,正冲着下面膜拜的子民招手, 而她的身旁,坐着一位身姿颀长的青年男子,这位男子瞧着高贵如天人,面色冷峻叫人不敢靠近。 没错,他们二人正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角。 安杰丽娜·璃茉·雅殇和怀特艾德蒙。 白蒂的双眼一下子发亮,内心狂喜起来,这个世界实在是非常有效率,让她一下子就遇到了男女主角。 马车“吱呀”着将近,透过幔帐,叩拜祭司璃茉和三王子艾德蒙的市民脸上皆露出花痴之色,每个人都在心中感叹大祭司的圣洁与美丽以及王子殿下的冷峻帅气。 忽然只听有人喊道:“便宜卖啦!全场甜点买三送一,买五还送花生酱啦!” 市民讶异着转头,只见街边有位扎着围裙的少女,眼睛不大却看起来还算精神,一张有着几粒雀斑的脸旁扎着两个麻花辫子。 少女拉住一位市民问:“亚历山大先生,今天这么好的活动,您不来买一些么?我做的花生酱,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哦!” 亚历山大先生看向少女身后的巴巴拉,询问道:“老板娘,今天真有这样的活动么?” 巴巴拉原本站在人群中跟着一起膜拜三王子和大祭司,听到白蒂的豪言后亦吃了一惊。但商人向来重利,她微微想了一下,或许白蒂说的方法薄利多销,最终也可以得个大价钱。 她笑呵呵地说:“当然,今天店里的伙计们都卯足了劲,准备了好多不同种类的甜点呢。” 后面的市民一听,急忙蜂拥而进,魔仙仙烘培坊很少做这么大的活动,机不可失,大伙都想着一口气攒足七天的口粮。 “艾德蒙,那的甜点看上去很受欢迎呢,”璃茉笑着说,“不如买一些回去吧?” 艾德蒙点点头,先行下了马车,随即转身挽起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只手绅士地邀请璃茉下马车。 璃茉报以淡淡笑意,举手扶上他的手道:“艾德蒙,你这样倒不是很像往日的你。” 艾德蒙诧异的看向她,却见她已经走到了魔仙仙烘培坊的前面。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少女,正手举着一个托盘,唾沫横飞的向她介绍着一款甜点。 “雪媚娘,细白软糯,咬上一口是弹滑的口感,里面包了鲜奶油和时令的水果粒。”白蒂一双眼睛亮晶晶,“哦对,还有另外的口味,红豆沙馅,也是昨晚熬制好的。” 艾德蒙上前,背着双手睨着白蒂问道:“为什么选这款给大祭司?” 白蒂愣了下,随即绽开一个笑容道:“这款甜点叫雪媚娘,是我前两日研发的。如冰雪般的外表,却有着甜蜜而不腻人的内陷。我暗自觉得,它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都像极了祭司大人呢。” 白蒂在内心向雪媚娘的发明者说了个对不起,然后继续保持着微笑看向艾德蒙。 实则她内心就像吃了苦杏仁一样,艾德蒙的确很帅,但看起来也的确不好接近啊…… 璃茉品尝雪媚娘的空档,艾德蒙便一直盯着那雪媚娘沉默,白蒂看他沉默,心里也在不停打鼓,只见艾德蒙忽然挑眉问她:“那你选一款适合我的。” 白蒂:“哈?” 艾德蒙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为我也选一款。” 一旁的璃茉忽然笑了,她对艾德蒙道:“你今日真是与往日不同,竟然还会主动买东西。”她转头笑着对白蒂道:“既然如此,小妹妹你便为她选一款吧。” 白蒂听言计上心来,她围着橱窗转了一圈,指着里面的榴莲起司派对艾德蒙道:“要不就这个吧?” 艾德蒙微蹙着眉头探究着看了下,问她:“为何?” 因为恶趣味啊…… 白蒂笑融融的解释道:“嗯,怎么说呢,这款甜点也是我们这的新品,虽然闻着味道有些怪,但品尝之后就会欲罢不能呢。” 她小心翼翼地切下来一小块,拿磁盘托到他面前说:“艾德蒙王子,您可以品尝一下。” 艾德蒙一副全然无畏的样子,面色普通的吃完了这块派,然后漠然对白蒂道:“味道的确不错,很有创意。” 榴莲味儿虽冲,但作为水果之王,的确有很多人都喜欢,有的人是一开始讨厌,越吃越喜欢,有的人却是吃一口就能爱上。 在水果中的地位相当于小吃界的油炸臭豆腐! 看来这三王子艾德蒙,应该也是那种对榴莲一见钟情的人吧。 白蒂暗想,早知道他要来,就应该烤一个芥末面包,然后告诉他其实是抹茶味儿的。 璃茉坐在桌前,瞧了一眼艾德蒙后,托着腮问巴巴拉:“老板娘,以前倒是没见过你这个新来的烘焙师呢。” 巴巴拉回答道:“是啊,这个烘焙师叫白蒂,是我这里新来的,会很多亚度尼斯城从来没见过的甜点方子。”巴巴拉为她倒了一杯红茶,醇香的茶香气绕着璃茉白皙的皮肤。她继续接话道,“现在我这小店,真是离不开白蒂啦。” “是这样啊,”璃茉露出有些遗憾的笑容,“我看她有趣,机灵又乖巧,本想让您割爱,让我将她带回去呢。” 白蒂这边正在为其他客人介绍其他的甜品,她耳朵好,忽然就听到了璃茉和巴巴拉的对话。 通关宝典说要先获取璃茉的信任,再接近艾德蒙…… 目前来看璃茉好像和艾德蒙关系还不错,要是能跟随璃茉,也就能接近艾德蒙,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 眼见那边璃茉已经露出一脸痛失人才的惋惜之色,白蒂有些焦急起来。 她随手拿起一个奶油鲜果杯边吃边寻思该怎么做,脚下也踱来踱去,一个没注意便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低着头,瞪着空了的奶油鲜果杯有些懵。再一错目,就发现一大坨奶油掉在了艾德蒙的袍子上。 她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艾德蒙王子,要不我帮您擦擦吧。” 白蒂忽然想起几个套路,往往当女主角不甚弄脏男主角的衣服,作势要擦的时候,一般会有以下几种情况发生。 第一种,是矫情款的男主角;当女主角用帕子擦的时候,男主角一般都会一把抓住女主的手,然后深情款款地说:“哦,美丽的小姐,不用擦了。就在刚才蛋糕掉落的那一瞬,你的倩影也已经落进了我的眼中,你的身姿住进了我的心里,我,爱上你了!” 第二种,是总裁款的男主角;一般男主角会霸道的打落女主角手中的手帕,将女主角逼到墙角,挑起下巴道:“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第三种,是暖男款的男主角;在此种情境下,男主角会笑融融的看女主角为她擦拭,然后温柔道:“以后,也为我擦一辈子吧。” ======================== 白蒂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帕子暗想:不知艾德蒙是哪一种呢? 然她刚举起帕子,就听艾德蒙淡然道:“不必擦了。” 第19章 玛丽苏不苏3 艾德蒙带着那坨奶油转身,走到巴巴拉前面,指着那块奶油渍平淡地对她道:“按照亚度尼斯城法则,这位可爱的白蒂小姐应是冒犯了贵族阶级,被处以掌掴之罚,要是老板娘肯让她跟璃茉走,我便不会追究。” 巴巴拉只是个普通市民,刚才看到白蒂将奶油扣到王子殿下的身上就被吓了一跳,眼下见王子殿下愿以这种方式不再追究,也只有应承下来。 她心里其实真是舍不得白蒂的。 巴巴拉问白蒂道:“白蒂,你觉得如何?” 岂料白蒂转身,扬眉道:“王子想以这种方式怜悯我,我却不想承这个情,不就是掌掴么?十下还是二十下?尽管来吧。”她仰着脸走到艾德蒙面前。 白蒂对这种贵族特权真是厌恶至极,自从来到此地,天天都要听巴巴拉唠叨。 比如普通市民不可随意去城堡附近溜达啦,又或者普通市民对魔法师说话时一定要用敬语啊。 好像作为普通市民的巴人,生来就比别人矮一层似的。白蒂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这次,就是受掌掴,她也要和艾德蒙这种贵族的恶势力做对一次。 璃茉端着茶杯抿唇道:“唉呀,你们别这样,”她对艾德蒙说,“艾德蒙,市民们对那些陈腐的政策本就不满,你何必如此呢?是我硬拉你出来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见艾德蒙没说话,像是有种默认了的意思。璃茉又对白蒂安慰道:“我说你这小女孩,气性还挺大的,你知道以艾德蒙这种身份,你可是要被掌掴一百下的。” 她微笑:“我是真的觉得和你很投眼缘,你跟我回去吧。” 璃茉的居所位于亚度尼斯城的国庙“神蘼庙”的东方,在一个极宽广的高台上,高台由洁白的大理石铺就而成。璃茉的住处就在高台之后。 卧房的墙上粘着紫色的水晶,不知还用了什么材料,使这水晶散发出薄薄的水汽,恍若仙境一般。 白蒂拿手拢了那雾气,手上便粘了潮湿的雾,她搓了搓手,觉得在此地住久了,八成老年要得风湿。 穹顶上挂着一排夜明珠,组成一个天然的圆形吊灯,中心是一颗极大的珠子,像一个大翡翠,闪着幽幽润润的光。 壁炉上面,有一副油画,画的是璃茉,她端坐在画中,一手托腮,美妙的双目看向一旁,正在静静沉思。 “白蒂,我向来喜静,屋子里从没来过别人,也不知该为你准备什么,真是不好意思。” 璃茉一手执着一个烛台,另一手提着微蓬的裙摆,自后面的台阶拾级而上。 白蒂笑嘻嘻的摇摇头:“不,我觉得祭司大人这里好极了,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特别好看!” 璃茉微笑着垂头,指着苍色台阶那边的水池道:“我在那边的水池里种了蓝莲花,现在到了浇灌它们的时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瞧瞧?” ============================= 水池上贴着五彩的碧玺,每一朵花缠绕着水池上的云雾晃着幽蓝色的花骨朵儿。墨绿色的纤细花枝撑着花骨朵,像一把把合起的伞。 风拂花动,花朵飘在水面上,散发出淡雅的香气。 “真好看啊!”白蒂赞叹道,“璃茉大人,要怎么浇灌它们?”她又问。 “用琴声。”璃茉笑道,“蓝莲花上午盛开,下午闭合,所以在傍晚的时候,我会弹琴给她们听,它们听了我的琴声,第二天就会开的特别好。” 璃茉站起身,自身后抱过来一张竖琴,微笑道:“以前只是花儿们听我演奏,今天你在一旁我倒是有些紧张呢。”她垂头拨了下琴弦,开始了演奏。 琴声行云流水,就像倾洒的月光下潺潺的流水一样。 有着这样琴声的人,应是个好人吧……白蒂扫了下半合着双眼的璃茉,又望向身后空荡的宫殿,这里的一切都庄严而又冰冷神秘。 璃茉或许……很寂寞吧? ============================= 黑色的天幕下,金光闪耀的宴客厅。 人们聚集在宴席上,举着红酒杯,气氛嘈杂热烈。 今天是亚度尼斯城城堡的建成祭典,城堡周围的火炬里被点上了火焰。 璃茉要跳祝祷舞,白蒂陪着她,也一起入了城堡。 古老的城堡中盛开着各色的蔷薇花,蔷薇的香气笼罩在四周,细腻如丝。 牵牛花的藤蔓攀爬在整个城堡的城墙上,为这座庄严的建筑,增添了不少生气。 白蒂围着放着甜点的桌子转了一圈,拿起一个挤了一圈奶油的小饼干打量了一下,然后用手托着,放入口中吃了一口。 耳畔忽然传来嗤笑声:“一看就是没吃过上等甜点的巴人,怎么样?这华夫软饼好吃么?” 白蒂拿着小饼干转身,只见一个身穿天鹅绒花缎小礼服的少女挑着下巴正看着她,眼神中尽是轻蔑。 “味道是不错,不过加了炼乳和淡奶油的话味道会更好,”白蒂不疾不徐地道,“这款软饼干,还如不从前住在我对面的男孩做的好吃。” “你!”少女显然被激怒,她掂起腰际后面拖在地上的长长裙裾向前迈了一步,下巴挑的更高道:“你是谁,你这巴人,谁叫你来的?” 白蒂轻笑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向上撸了自己的轻纱大宽袖口,下巴比她挑的更高,她道:“我是谁?你猜啊!” “你!看我不打你!”少女抡起手臂,作势就要打在白蒂的脸上。 “卡罗琳。”白蒂眼睁睁的看着艾德蒙忽然出现在那名叫做卡罗琳的少女身后,抓住她的手臂解释道:“这位小姐是我请来的。” 艾德蒙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白蒂,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 卡罗琳不可思议道:“哥哥,您竟然会和巴人来往?她那么……” “卡罗琳,奥哥斯格城的大王子基利普斯今晚也会来,你这样撒泼,他看了会不喜欢吧?”艾德蒙淡淡打断她道。 卡罗琳一下住了嘴,站直身子理了理高高隆起的发髻,勾起嘴唇冲艾德蒙微微低头道:“亲爱的哥哥,那边的琴声听起来婉转动人,我去那边,就不打扰你和这位小姐了。” 望着卡罗琳挺着背离去的身姿,艾德蒙徐徐转身,直视着白蒂的眼眸伸出一只手道:“要不要来支舞?” 当然要!没准一曲就擦出爱的火花了! 白蒂轻轻点头,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 “那日说要掌掴你,在此向你道歉。”艾德蒙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后轻道。 “没什么,”白蒂微笑,“那位小姐,是亚度尼斯城的五公主吗?倒是我冒犯了。” “不必在意。”艾德蒙言简意赅,说完这四个字便再不言语。 他扣着她腰间的手传来轻薄的热度,白蒂垂眸,心想着说点什么。 她想起那日艾德蒙对璃茉好像格外上心,于是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您喜欢璃茉大人吗?” 艾德蒙举起她的手让她在怀中转了一圈,而后淡道:“不喜欢。” “哦,”白蒂低下头想了下,又问道,“那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哪种都不喜欢。”艾德蒙再次言简意赅,将话头扔了回来。 白蒂思索,世上竟有如此奇男子,什么类型的女孩都不喜欢,那他……难不成喜欢男人? 那就完不成任务了…… 白蒂咳了下:“王子殿下,其实我是男扮女装的。” 艾德蒙双眸盯着她,轻轻勾起了唇,白蒂不明所以,刚要继续说话,身子却一轻,再反应过来时,已被艾德蒙在空中抱起打了个旋,又放到地上。 她惊魂未定,眼睁睁道:“做什么?” “配合舞曲。”他道。 白蒂侧耳倾听,果然不知何时,舞曲已经变成激情澎湃的恰恰了。 一曲终了,艾德蒙松开白蒂的手冲她礼节性的鞠了一躬,而后携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微凉的吻。 噢,这吻虽然落在手背上,却酥酥麻麻的…… 真是撩人。 第20章 玛丽苏不苏4 白蒂目送他离开后,感叹着行至方才演奏舞曲的乐师身旁。 只听那乐师对身旁的小提琴手道:“啊,刚才真是好险,三王子忽然跳起了恰恰,我们变换曲目,反映也算机敏了!” “是啊!”另一个乐师从怀中拿出手绢擦了额边的冷汗道,“唉,跟他跳舞的那个女孩儿,倒是跳的还不错。被举得那么高,落地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坚持跳完,是个舞场好手。” 乐师啧啧:“这么一说倒是,我都看到那女孩的裙撑了,三王子的力气真大。” 白蒂听罢痛心疾首,她扶额趴到窗前暗自心想,敢情刚才艾德蒙王子为了辨她是雌是雄,所以将她举高高,看了她的底裤? 说好的狂炫酷霸款的冷峻王子呢?其实是个老流氓罢! ============================= 窗子上挂了孔雀蓝色的窗帘,透过窗子倒映出身后的橙色圆柱。一位身穿皱领礼服的银发男子,正在细细的打量着白蒂。 宴会中庭放置了很多桌子,铺着蕾丝花边的白色桌布,金、银、玻璃器皿整齐地摆放在上面,闪闪发光。 这位银发男子端起一杯红酒,走到了白蒂身后,而后温润的笑着搭讪道:“美丽的小姐,可否赏光,和我喝一杯?” 白蒂转头,头上的珍珠发卡发出星星般的光亮。 她拒绝道:“谢谢,但我不喝酒。” 银发男子放下酒杯,伸出手自我介绍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戴纳·路西安。很高兴认识你。” “白蒂·沃特森。”白蒂礼貌的伸出手,回握了他一下。 ============================= 大厅穹顶的灯忽然灭了,只余庭中八盏银制的灯架上点着的高大的蜡烛。璃茉面带面纱,一袭月白长袍,像一朵静妙的白杜鹃。腰间系了朦胧薄雾般的淡金色丝带拽地,随着步履轻盈舞动,美丽出尘。 “祭典开始了。”戴纳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随手拉了一个镂花象牙脚凳坐下。 他的灰色眼眸露出捉摸不透的光,只听他喃喃地说:“祭司璃茉么?我有一年没见她了。” ================== 城堡外钟楼的钟声敲了三下时,祭典刚好结束,整个中庭又重新被灯火的光辉笼罩,就像白天一样。 戴纳冲白蒂高举酒杯,告别道:“白蒂小姐,有机会再见。” 白蒂冲他微微点头,一错眼,便看到了艾德蒙站在一株植物前沉默着,像在一动不动地窥视着什么。 今天回去,下次再见艾德蒙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想到此,白蒂走到艾德蒙身后轻咳了下。 有句古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于是她小声说道:“王子殿下,上次的榴莲起司派……” 艾德蒙像意识忽然被抽回一样,他恍惚转头,眼神迷离的说:“什么?” 难道刚才,三王子是在走神么? 白蒂接话道:“我在祭司大人那里闲着的时候,改良了榴莲起司派,您下次过去的时候可以品尝一下。” 艾德蒙顿了顿,背过身去道:“知道了。” 白蒂在内心疯狂挠头,三王子如此高冷,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爱上自己呢!? ============================= 凉凉的夜风带来细微的寒意,白蒂抱着被子,睡的憨甜。耳畔传来动人的歌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就像儿时母亲的睡前故事书中,那魅人心智的海妖塞壬一样。 白蒂从睡梦中猛然醒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远处真的有哭声,哭声压得低低的,却逃不过白蒂的耳朵。她从床边拿起一件薄纱外衣披上,赤着脚小心翼翼的循着那哭声走去。 声音是从台阶那边的水池处传来的,白蒂蹑手蹑脚的一步一步走过去,生怕惊扰到那边的璃茉,忽的脚下一疼,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一下。 白蒂忙捂住嘴,抱着脚蹦了两下,眼角疼的直迸出了眼泪。她眯着眼睛看清楚了那硌脚的罪魁祸首,竟是一颗浑圆的珍珠。 白蒂想起来了,璃茉好像有一项特别玛丽苏的设定,叫泪能泣珠。 她捡起那颗珍珠观察了下,色泽光亮,珠体圆润,真是好珍珠,要是拿出去串成串儿卖的话,应该可以卖不少钱。 白蒂笑了笑,现在跟着璃茉倒是不缺钱,不然她真的会拿着去卖。 她正想着,那边传来了璃茉的声音:“是谁在那?白蒂么?” 白蒂扒着墙探出头笑嘻嘻道:“是我,璃茉大人。” ============================= “真是对不起,我的声音太大,吵醒你了。”璃茉拿了一个座垫铺到台阶上,示意白蒂坐到她身边。 朵朵蓝莲花半张着花瓣,在水中轻轻晃动,璃茉泪水化成的珍珠,粒粒浑圆,骨碌碌地滚落到苍色的水池中。 “白蒂,你有喜欢的人吗?”璃茉忽然问道。 白蒂张了张嘴,还未接话,又听璃茉接着道:“我啊,曾经有个喜欢的人,他对我很好很好。” “后来呢?”白蒂追问。 “后来他有一天,突然消失了……”璃茉低头,“大概有一年没见过他了吧。” 白蒂宽慰道:“大人,您要朝前看,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呢。” “他已经回来了。”璃茉回头看白蒂,“他约我明天见面。” “那是好事啊!”白蒂应道。 璃茉伸手鞠了一捧池中的水,倾撒在池中的荷叶上,水滴像珍珠一样在荷叶上打了个转儿,又滚落回水中。 “是不是好事……我也说不清,原本我明天要去菲利普斯子爵家为他祷告的,白蒂,只好麻烦你明天替我向伯爵先生说明情况了了。” 璃茉抬头看她,“你就说……国师大人云游回来了,我分身乏术,过几天再去为他祷告。” ================== “子爵先生,那过几天璃茉大人有时间的话,我再来第一时间跟您说。” 白蒂乖巧的向菲利普斯子爵告别后,便哼着歌走在了城中的街道上。 街边开了家卖肉松的新店铺,店主是个年轻的青年,此刻正用一个大铲子铲着盆中的肉松。 白蒂凑近看了看,肉松色泽金黄,柔软蓬松,如丝如絮。 要是用来做肉松卷,应该可以做出最上品的。 她向那青年买了一小袋,抱在怀里,继续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记住,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用我刚才教给你的初级破势对付他,念咒语的时候要快速利落,不能拖泥带水。” 道路旁窄细的过道里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白蒂蹑手蹑脚的上前,扒着墙边看了看,不出她所料,正是艾德蒙。 他今天穿了件城中的魔法师惯穿的外袍,衣领却上别着一枚镶着蓝宝石的别针,那枚蓝宝石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显得艾德蒙别有一番贵气。 艾德蒙又嘱咐了那男孩几句,便挥手告别,让那男孩离开了。 “别缩着了,出来吧。”见那男孩走远,艾德蒙忽然说道。 白蒂怔了一下,抱着肉松走到他跟前,嗫嚅着嘴唇打了个招呼:“三王子,早上好。” “已经中午了。”艾德蒙淡然应道。 白蒂轻咳了一下,低着眸子问:“您刚才是在教那男孩魔法吗?” “他有些天资,我让他三天后去城堡中找我学习初级法术。” 白蒂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她思索的时候盯着艾德蒙衣领上的别针看了一会儿,自个儿的灵台却越发被那枚蓝宝石发出的蓝色光芒所吸引。 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上去。 艾德蒙挥手拍掉她的手,蹙着眉头道:“你……是来替璃茉买东西的么?” 白蒂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中的肉松,恍然应道:“哦,不是,这是我自己买的,打算回去研究一下肉松卷的翻新做法。” 她又问道:“三王子,您看我有没有天资学习魔法呢?” 第21章 玛丽苏不苏5 街道上斜斜的阳光照在艾德蒙比白蒂还要白皙的脸上,他薄唇微张,凑近她道:“没有。” 没有……这两个字不带任何温度,若是旁人听到一定会觉得艾德蒙很讨厌她,甚至连个学魔法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白蒂听他这么说,心里又凉了半截。俘获男主角的心好难,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呢?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成隔了十几层城墙了? 她垂着头,盯着那袋肉松,仿佛要将纸袋看穿。 “啾啾啾~”薄薄的天际上忽然飞来一只绢纸叠的小蝴蝶,看上去应该是哪位魔法师在上面施了言灵咒。 艾德蒙抬起手让那蝴蝶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鹅黄色的小蝴蝶迎着和煦的阳光扑闪着翅膀,似在与艾德蒙说着什么。 艾德蒙沉吟了一会儿,忽的低头对白蒂道:“到我的住处来吧。” 白蒂恍惚抬头,讶异的看着他。 艾德蒙说话还是不带一丝温度:“璃茉有些事情要处理,最近都不会回家,她让我来照顾你。” ===================== 亚度尼斯城的规矩,王子成年后就要离开城堡,另立宅邸。 艾德蒙住在距离璃茉不远的另一处丘陵上,这里依山傍水,山水间有一处庄园,里面坐落着一座爬满了爬墙虎的哥特式建筑。 这里就是艾德蒙的住所了。 白蒂环顾四周,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觉得这里有些阴森的气息。 管家达利为她提着行李箱,将她带到一处雕着十字架的木门前推开门道:“白蒂小姐,殿下说您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楼下的女仆卓拉,也可以找我。” 白蒂点点头,接道:“那殿下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不常回来,他一般都在城中的另一处居所。”达利笑了笑,“白蒂小姐不必拘束。殿下说了,这座庄园除了他的房间,您哪里都可以去逛。” ============================= 夜黑风高,星月暗淡,整个庄园都陷入了沉睡。 白蒂一手拿着一个烛台,另一手提着睡袍的裙摆,缓步轻轻的上着楼梯。 “嘎拉拉!”从二层阁楼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声响,在这无比静谧的夜里,白蒂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壮了壮胆举着烛台走到阁楼上,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咣啷啷!”这次是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白蒂这次判断出了声音的来处,大致就在她身后的木门里。 管家达利说,除了艾德蒙的房间,哪里都可以去。这门又窄又小,肯定不是艾德蒙的住处吧? 木门的木头有些年久,发出略微腐朽的气味,白蒂屏着气息,用力推开了这扇木门。 地上有什么东西蔓延着流了过来,白蒂光着脚刚走了一步,就被这液体弄得脚底黏腻腻的。 她蹲下身子拿着烛台凑近一看,那东西红色的,黏腻带着腥味儿,是谁的血吗? 白蒂再一抬头,只见艾德蒙站在窗前,手里抓着一只鸡,鸡血顺着鸡脖子被撕裂开的口子流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艾德蒙黑色的长发迎着夜风缓缓飘荡,他的唇角有血,那血丝此刻正沿着下巴流到他裸露的锁骨上。 白蒂被吓得立在原地无法动弹,艾德蒙却像闪电一样飞驰到她身前,将她猛然压制到房间的墙壁上。 白蒂被他压得吃痛,“啊!”的痛呼一声。他却并未因此松手。 “艾德蒙!”白蒂叫道。 艾德蒙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快速地扯开了她的衣领。他盯着她。那一双眸子莹莹发亮,散出红色的光芒。 红色的双瞳……还有嘴角的尖牙,艾德蒙是……吸血鬼吗? 白蒂的大脑飞速旋转,国内的吸血鬼又叫僵尸,怕糯米、符咒和黑驴蹄子。 西方的吸血鬼,好像是怕大蒜和十字架来着。 白蒂想起来下午做蒜蓉小餐包的时候装了一个蒜头在围裙里,可她现在穿的是睡袍,身上又没有十字架…… 那就只有靠意志了!她大声冲着艾德蒙的耳朵喊道:“艾德蒙!我是白蒂!你不是讨厌我么?还不快放开我!”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再不放开我,我就当你爱上我了!”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很有效果,艾德蒙的唇角微抖,红彤彤的眼眸迷惑的看了她一眼,他好像灵台终于清明,在白蒂眨眼睛的瞬息间,堪堪放开了她。 白蒂的腿一下发软,控制不住的蹲到了地上。又能呼吸新鲜的空气,靠自己就得救了,真好! 不过……艾德蒙因为怕被误解爱上她而放了她,真叫她挫败呢…… 她拍着胸口喘息的时候,斜眼瞥到房内的墙角挂了一串大蒜。白蒂眼明手快的爬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那串大蒜冲艾德蒙抡了过去。 她口中还跟着劲风大声叫道:“嗬!” 艾德蒙木然看着他,挥起袖子将那串大蒜打到了墙上。白蒂目瞪口呆地瞧着大蒜“咣当!”撞到墙上,又“啪叽!”坠落到地上。 再一抬眼,只见艾德蒙的眼眸已经恢复成原本的青蓝色,他乌黑的长发迎风飘荡,冲着她便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白蒂被他抱的紧,蹬腿挥手都无法逃脱,夜风很冷,吹得她直打哆嗦。艾德蒙带着她在偌大的庄园里迅速穿梭,直到另一座爬满青苔挂着铜锁的阁楼前才停下脚步。 白蒂被风吹了嗓子,她咳着说:“艾德蒙,你要做什么?” “回我的房间。”他道。 ============================= “啪!”的一声,艾德蒙打碎了那把锁,带着她迈了进去。 白蒂是被艾德蒙扔到床上的,她在雪白的被单上翻了好几个滚,眼前天旋地转,直到撞到墙才停下来。她揉着肩膀坐起身,却见艾德蒙已经躺到自己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把小扇子;他的头发也很长,黑色如墨,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就着他染过鸡血的唇,摄人心魄。 白蒂在伸手将要抚摸上他的睡颜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打落自己的手“呸!”了一声,默默地念叨了一声“□□、空即是色。” 老祖宗的话就是管用,念叨完这句后,白蒂就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背靠着艾德蒙的脸睡了过去。 临睡前她突然在想,刚才要是没有拒绝艾德蒙,他是不是会吸她的血呢?一般的吸血鬼电影中,如果男主角是个吸血鬼,在吸了女主角的血之后,一定就会爱上她了! 啊,好可惜……任务差点就能完成了。 白蒂叹息了下,又忽然有些庆幸:她自己是个配角儿,要是被吸了血估计就会被抛尸街头了,那太可怕了!幸好拒绝了艾德蒙!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 漆黑的夜空,不见星斗,整个亚都尼斯城都被朦胧的阴影所笼罩着。 璃茉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 戴纳端着一杯红酒缓缓靠近,自她背后伸手环住她的腰,将那杯红酒从她的颈窝旁举起,轻轻抿了一口。 红酒的酒汤红彤彤的,映着戴纳的脸,他亦望着窗外,轻轻在璃茉的耳边吐息道:“你瞧这禁林里,永远都是雾气弥漫呢。” “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璃茉扭头,推开他道,“戴纳,我记得我说过,你要是走,就再也不要回来。” “可你虽然这么说,我回来了,你不还是要来找我?”戴纳挑眉,带着玩世不恭的神色道。 “是,国师大人的命令,我不能不从。”璃茉推开他,淡漠道,“当日在禁林里,也是这样烟雾弥漫的夜晚,你说你要去奥格斯格城时,我们就结束了。” “璃茉,你房间内的蓝莲花开的还好吗?”戴纳眼神温柔地说,“奥格斯格城的蓝莲花种子更优质,我为你带回来了。” 璃茉恍然回头,她摇着头问他:“戴纳,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2章 玛丽苏不苏6 “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戴纳冲她高举酒杯,笑意渐深地说。 ============================= 和煦的阳光穿过苍绿树叶间的空隙,又透过早晨薄薄的雾,一缕缕地洒进了艾德蒙的庄园内。 白蒂悠悠转醒时,艾德蒙正坐在床沿边上,把玩着他那枚镶着蓝宝石的别针。 “三王子……”白蒂嗫嚅着嘴唇开口问:“你是……” “正如你昨天所见,我是魔人。”他应道,“昨晚我有些失控,差点伤害你,还未经你同意将你带入我的房间。对不起。” 白蒂大概明白艾德蒙是担心自己声张才将她带回他的房间的。此刻难得艾德蒙主动跟她说软话,她或许应当趁这个机会好好与他交流感情才是。但是……她对他的好奇心显然要更重些。 白蒂瘪了瘪嘴,小声问道:“那国王陛下,也是吸血鬼吗?” “不,我的父亲是恶魔,母亲才是吸血鬼。” 国王陛下若是魔人,还是最高级的恶魔的话,那应该全城皆知才是,可白蒂自打来到这儿,并没听过这件事。 艾德蒙看出了白蒂的疑惑,他别上那枚别针,站起身来淡淡解释道:“我的生父并不是国王陛下,母亲嫁给他时,腹中有恶魔莱德尔的遗腹子,那就是我。” 竟然是这样的设定!白蒂在看这个世界的攻略时见过莱德尔的名字,据说他是亚度尼斯城和奥格斯格城还是一片焦土时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魔人。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无比俊美的外表。 艾德蒙是他的孩子吗? 白蒂再次问道:“我知道您不怕大蒜,这庄园内也到处是十字架的装饰,如果您连这些都不怕的话,那您怕什么呢?” 白蒂话毕后,艾德蒙突然盯住她的眼睛,未说话。 白蒂被吓了一跳,忙摆着手解释道:“我就随便问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的。” 艾德蒙果然没回答,他从衣橱内拿了件淡粉色的缀满了蝴蝶结的蓬蓬裙,扔到她面前的被单上,然后惜字如金的说:“穿上,来餐厅。” 艾德蒙走后,白蒂抱着那件蓬蓬裙发起了呆,她蹦下床打开衣橱,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任务栏。那里面竖起了一个小旗子,就像在皎霖馆时一样,小旗子后面滚动着一行字:得知主角儿身世,恭喜!继续加油哦! 白蒂无奈的笑了笑,套上那条蓬蓬裙子,而后推开那扇铜门走了出去。 ============================= 餐厅里,管家达利准备了上乘的蓝山咖啡和烤吐司面包,配着新制成的蓝莓酱,整齐的摆放在雪白的桌布上。 艾德蒙拿餐刀斯文的挑了一小块蓝莓酱抹在吐司上,吐司是裹了蛋液烤的,散发着金黄色诱人的光芒。他把抹好果酱的吐司放到白蒂面前的餐盘里,便开始自己用餐。姿势斯文,像墙上油画中的绅士一样。 白蒂拿起那块面包啃了一口,管家达利就端着乘着热牛奶的壶走过来问道:“白蒂小姐,让我为您倒杯牛奶吧。” 她放下面包,指着咖啡壶道:“我要咖啡,谢谢。” “可,”达利有些迟疑地冲她小声说,“王子说了,让你喝牛奶。” “为什么?”她问。 “殿下说,这样有助于长个儿。”达利声音如蚊子地对她耳语道。 白蒂瞄了一眼艾德蒙,内心不禁暗想,虽说系统给了她一个普通的外表,但自她穿越过来多次观摩觉得也不差,虽算不上美人,却也是算得上清秀可爱。 所以艾德蒙不是对她反感,只是觉得她个子太低需要养成一下? 然她的确是不高,身高这个问题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像个魔咒一样存在于她身上,换句话说,如果套用一个动漫的名字,那就是《我们仍然记得那天所穿越的矮个身高》 她转过身子对艾德蒙认真道:“艾德蒙王子,我会努力长高的!您放心吧!” 艾德蒙挑眉睨了她一眼,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他转身对达利说:“今日城堡设宴,为国师接风洗尘,你去备上马车,早餐过后便出发。” 为国师接风洗尘这等大事当然轮不着白蒂出场,艾德蒙走后,她换了套样式简单的洋装,跟达利打了个招呼,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今日艾德蒙不在,她打算去采购一些大蒜回来,虽然艾德蒙说他不怕大蒜,但万一他再发疯,指不定有一定的几率可以派上用场。 铺着圆石子的街道上市民们熙熙攘攘,还是一样热闹。白蒂被一群刚晋升成魔法师欢闹着的巴人挤着转了三个圈后,不由得抱紧了自己怀中的篮子。 她摇摇晃晃的转了几个圈发现自己回到了“魔仙仙烘培坊”的招牌前。 这里还是老样子,粉红色的招牌,和表面看起来大喊大叫实则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板娘。 白蒂走上去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好久不见啦。” 巴巴拉正在往马车上装新烤好的甜点,见白蒂来了,笑眯眯的回头拍着她的肩膀应道:“啊,原来是白蒂,好久不见!” 白蒂看她马车上装了很多价值不菲的甜点,于是问道:“这些甜点是要送去哪儿?一定是个大主顾吧?” “是啊是啊!”巴巴拉笑的合不拢嘴,“是城堡里面要的甜点,今天国师大人回城,设宴要用的。” 白蒂心生一计,她乖巧地问道:“那,能带我一起去吗?” ============================= 马车辚辚,白蒂把脚翘在车辕上冲着有些晃眼的太阳光叹了口气,巴巴拉驾着车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回过头看着前方问道:“怎么?白蒂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蒂抿着唇,想了想对巴巴拉应道:“您说,如果想要让一个人爱上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巴巴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问:“你说的是艾德蒙王子么?” “不是不是!”白蒂忙摆手反驳,说完又觉得有些没底气,于是小声解释道,“不是他啦,我是帮别人问的。” 巴拉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上一侧垂下来的粗粗的麻花辫,然后笑道:“我啊,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小伙子追我,都是城里很优秀的小伙子。那会儿我漂亮,身材也好,还做的一手好甜点。”她有些感慨,“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都没嫁出去么?” “因为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我表面的东西。”巴巴拉见她打不出,解释道,“因为做甜点总要品尝甜点,研究新的甜点方子我又夜以继日,所以当我身材臃肿,也并不美丽时,这些小伙子就不见了。” “可您现在身材也很好啊。”白蒂怀疑地打量了她然后道,“真的一点都不胖。” “因为我发愤图强锻炼身体,所以瘦下来了。”巴巴拉笑道,“当我瘦下来变美丽时,那些小伙子就又出现了。你说,我该选择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吗?” “这……他们不是真心实意的吧?只是看上了您的外貌而已,要是我,就哪个都不选。”白蒂认真道。 “看来你本来就明白,”巴巴拉笑道,“要想让对方爱自己,自己首先得爱对方才行啊,不仅仅是他的外表,家世。他的缺点你也要包容,你要爱他的全部。” 爱艾德蒙的全部?白蒂没想过这个,她只当自己是来完成任务的,叫艾德蒙爱上自己就行了,原来她自己还要爱上艾德蒙吗? 白蒂瘪瘪嘴,仰头认真想了想,其实艾德蒙也不讨厌啦,甚至还很优秀,最主要的是他还有非常苏的吸血鬼设定。要是能在这个世界长久下去,她恐怕一定会爱上他的,可现在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久,还会爱上他吗? 她又没有答案了…… ============================= 城堡的宫殿上,国师戴纳坐在老国王比尔斯伯勒身边的象牙座上,他拿着高脚杯冲他敬道:“这一年多来,微臣一直都在挂念您,现在看到您的身体与去年分别时一样康健,我也能原谅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了。” 比尔斯伯勒哈哈笑道:“戴纳,你这次回来,可不许不告而别了。当时你离开,国家就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要不是艾德蒙争气帮我打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德蒙坐在台阶下面,听闻比尔斯伯勒夸奖他,勾了勾嘴角举杯道:“父亲过奖了,是我应该做的。”他面色一如往日的清冷,说完这句话后便继续安静的用起了餐点。 戴纳眤了艾德蒙一眼,继续笑容满满地对比尔斯伯勒道:“陛下,您年事已高,我又总不能在您身边辅佐您,为何不将大王子和二王子召唤回来,让三个王子一起辅佐您呢?” 殿内空气一下冰冷,人人噤声。 第23章 玛丽苏不苏7 在亚度尼斯城中,大王子韦恩和二王子阿米森之间的事是一桩难以启齿却广为人知的事。城中市民上到八十岁的老婆婆,下到十八岁的少女,都多少知道些。 若是问年事高的老婆婆,她们会悄悄地拉着你说上半天,要是问年岁轻的少女,那她们一定会捂着嘴偷笑,露出揶揄之色。 没错,韦恩与阿米森这对同胞兄弟之间,有着禁断的兄弟之恋。据说当时还是比尔斯伯勒亲自发现,并在一气之下将他二人双双送去了蛮荒之地练兵。 国王这招眼不见为净反倒为兄弟二人创造了条件,他们在蛮荒之地领养了几个孤儿,堂而皇之地过起了日子。 比尔斯伯勒于是更气,发誓这辈子都不在将他二人召回来。 方才戴纳提出那种建议,大厅之内上到大臣,下到端点心的女仆,饶是知道国师大人深受国王陛下宠爱,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除了艾德蒙和白蒂。 艾德蒙一向没什么表情,即便吃惊也是在心里吃惊,不会表现出来。白蒂是个吃瓜群众,对这等国事并不是十分关心。 她夹了一个榴莲派放在艾德蒙的盘子里,然后笑眯眯地道:“王子殿下,请慢用。” 艾德蒙木然回头,看清来者是她,目光灼灼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面无表情的转了回去。白蒂很挫败,轻拍着玫瑰色的女仆装上的小褶子长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不要紧,她不自觉的就发出了声音。 只听戴纳兴致高昂地道:“哦,是你,白蒂小姐。我认得你。” 白蒂微微张口,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有点脸盲,况且对戴纳只有过一面之缘,眼下冲着戴纳眨着眼睛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他们见过面。 戴纳坐在高位上笑融融地瞧着白蒂,白蒂亦眨着眼睛看着戴纳。比尔斯伯勒观望了一会儿,笑问道:“国师喜欢这女仆?不如宴会结束后将她带走做妾室吧?” 白蒂正欲拒绝,就见艾德蒙理了下领结,站起身来笑着对比尔斯伯勒道:“父亲,今天正好有件事要与您说,我在前两日纳了妾室。” “哦?是哪家的小姐?”比尔斯伯勒饶有兴趣的摸着胡子道,“还没举行仪式吧?介时可以和国师一起办。” 比尔斯伯勒对国师戴纳的宠爱在亚度尼斯城中也是人尽皆知,所以比尔斯伯勒说出让国师与王子一起纳妾时,大臣们也都习以为常。 艾德蒙笑容淡淡,他抬手介绍道:“就是这位白蒂小姐,”他看了眼白蒂,“没想到她醋意大,担心我在宴会上与别的女士眉来眼去,所以扮成女仆来监管我了。” “原来白蒂小姐,是三王子的妾室啊。”戴纳抱着双臂有些遗憾地笑道,“看来我慢了一步呢。” ============================= 筵席结束后,白蒂跟着艾德蒙坐在马车上,她绞着一块儿手绢,鼓着脸问艾德蒙道:“您刚才说,我是您的妾室,我……”白蒂想说自己这下嫁不出去了,你快来娶我吧!顿了顿却没说出口。 她心想还是先试试艾德蒙的底。于是转口问道:“您爱我吗?” 艾德蒙反问:“你爱我么?” 白蒂:“……我。” 艾德蒙勾了勾嘴角,淡然道:“我是为了救你,用了权宜之计。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写休书给你。” 白蒂摆摆手,瘪了瘪嘴道:“不,不用了。” 马车外的不远处是亚度尼斯城的禁林,马车四周的小道上种满了娇嫩玲珑的小花。 艾德蒙看着外头苍绿的树叶,忽然说:“白蒂,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城中的魔法师越来越多了。” 白蒂晃过神来,应道:“是啊,上午的时候我被一群刚晋级为魔法师的巴人撞得差点找不到北,是因为城中放宽了政策,让每个有魔法梦的巴人都有学魔法的机会么?” “不是,”艾德蒙瞥了他一眼,“恐怕是因为城中快要打仗了,而只有拥有魔法师身份的人,才能上战场。” “可国王陛下说,国师回来了,城中的一切都会变好了。”白蒂不解地问,“国师不能让亚度尼斯城避免战事么?” 艾德蒙没有回答她,他忽然叫停了马车,然后对白蒂道:“我有些事要办,你自己回去。”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回来补充道,“榴莲派不错,晚上做好等我回去。” ================================= 风和日丽,阳光透过印着亚度尼斯城皇室图腾的窗帘薄薄的铺洒进来,点点光晕映到白蒂的脸上,她正侧着身子在小厨房内搅打榴莲派的填陷儿。 “白蒂,我来看你了。”璃茉推开小厨房的门,笑容温柔。 她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裙子里未穿裙撑,显得十分飘逸。 璃茉靠在小厨房的操作台儿边上,笑眯眯地问:“听说艾德蒙昨日在宴会上当众宣布纳你为妾室?” 白蒂正欲回答,只听她又说:“你也别担心身份问题,艾德蒙向来不近女色,他要是肯纳你为妾室,你以后肯定就是正王妃了。” 白蒂笑着摇摇头:“璃茉大人,我其实没担心这个。况且昨日艾德蒙只是随口一说,不是真的要娶我的。” “我倒是觉得,你们很般配。”璃茉笑道。 白蒂手上磕了一枚鸡蛋,忽然想起璃茉前些天所说的关于她的心上人的事,于是随口问道:“璃茉大人,上次忘了问您,您的那位心上人是戴纳国师吗?” 璃茉收了笑容,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她叹口气道:“昔日喜欢,现在他心中已经一点都没有我了。” “怎么会呢?”白蒂说,“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虽然会随着时间变淡,但总不会消失到一点也没有的。您要是喜欢他,应该争取才是啊。” “你说的也没错,”璃茉道,“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 璃茉出身自一个富庶家庭。作为是家中的小女儿,上面又有四个姐姐,家中对她的呵护到了无微不至甚至不允许随意出门的地步。 十五岁那年,璃茉终于得到了家中所有人的同意,得以独自出门。 然她如金丝笼中的鸟,猛一获得自由,却不知道该去哪了。 她在亚度尼斯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边的小酒馆喝了人生的第一杯酒后,带着醉意,她渐渐迷了路,再醒来时,就已是晚上。 夜幕上全是星斗,还有呼啸的风声,她身处在一座从没来过的林子里。 璃茉有些害怕,据说夜晚的森林里有很多野兽。现在天这么黑,伸手都看不到五指,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坐在地上,脚边却有些温热的温度,璃茉伸手一摸,手上好像沾了黑乎乎的东西。 她想了想回过味儿来,原来是烧烬的木炭。 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烧了木炭,这人是谁呢? 林子中的树叶忽然随着一阵风开始抖动起来,影影绰绰的树影扫到她眼前,就像小时候母亲为她讲的枕边故事中的鬼怪一样。 身边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吓得“啊!”地叫出声来! 璃茉抱着头渐渐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她试探着缓缓放开了手,随着她抬头,眼前出现一个十*岁的少年。少年手中拿着一盏油灯,灯罩里面发出温暖的光晕来。 那盏灯照着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只见这少年伸出手对她道:“你是迷路了吗?我带你走出去吧。” 她拉住他的手站起身来,两人一灯,在这片黑暗中缓缓前行。 “你为什么跑到禁林里了?”少年问她,“这里不允许巴人进来的。” “我喝醉了,误打误撞进来的。”璃茉眨眨眼,“你是魔法师吗?” “算是吧。”少年看着她笑了笑:“那么,你要跟我学习魔法吗?” “可以吗?!”璃茉欢快地如林中小鹿,“那我怎么找到你呢?” 少年从腰间的鹿皮缝的小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符咒来。他将符咒放到璃茉手里对她道:“我叫戴纳。你到城堡来,在城堡门口将这符烧毁,我就会出现了。” “嗯!戴纳!那不见不散!”璃茉笑着应道。 第24章 玛丽苏不苏8 第二天,璃茉再次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来到了城堡前,这座建筑比她见过的所有房子都要宏伟,她站在城堡前划着了一根火柴,符纸挨上火,顷刻发出跳动的火焰。 她再一抬头,就看到戴纳站在城堡上面的露台上冲她招手,他的笑容明媚,整个人在日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干净又爽朗。 在璃茉惊呼声中,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然后站到璃茉面前,笑嘻嘻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会受伤吗?”璃茉又问,“城堡听说规则森严,你那样跳下来,都没人管吗?” 戴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勾起嘴唇道:“问题真多!”他冲他伸出手,“走吧,跟我进去。” 进了城堡,璃茉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竟然是这个国家的国师大人。 他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却能辅佐国王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在跟着他并肩走在城堡中的时候,璃茉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城堡中的人们对他的敬仰。 璃茉也很争气,戴纳教她的魔法咒术她学得很快,就连城堡中的老魔法师,都说她有种超出常人的天赋。 有一天,当璃茉对着天空念咒,将极远处苹果树上的苹果打成齑粉时,戴纳又出现在了她身后,他说,“璃茉,你想不想在城堡中谋个官职?” “官职?” “嗯,祭司神职空了出来,我想让你来做。”戴纳道。 “可听说,祭司必须是圣洁无瑕的,我要是做了祭司,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嫁人了?”璃茉鼓着小脸儿问。 “没关系,不能嫁人最好。”戴纳笑融融地说,“这样我可以慢慢等你长大,然后再向你求婚。” 璃茉怔了怔:“你说什么?” “等你成为祭司,这个国家又在我手中时,我想和你一起并肩看这个城市。”戴纳笑着说。 祭司之位是个神职,让璃茉这个戴纳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成为祭司,戴纳就更能掌握市民的人心,璃茉虽然深知这一点,但仍选择相信戴纳,为他实现他的梦想。 三月初的时候,春光明媚。 戴纳来到她的神殿,拉着她来到屋内苍色的台阶旁,他指着那片空地说:“璃茉,我们在这里种些花朵好不好?” 璃茉穿着雪白的坠地长裙,她坐在台阶上,那长裙就铺散开来,拖到苍色的台阶下面。她托着腮想了想,说,“好啊,你想种什么花?” “我去奥格斯格城游历的时候见过一种蓝色的花,它们被种在一个小小的花圃里,碧绿的枝叶上是蓝色的蓓蕾,当地人叫它蓝莲花。”戴纳说着,就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边展开边道,“这是蓝莲花的种子,在我身边已经放了好多年了,你愿意替我播种它吗?” 璃茉结果那布包,菱形的种子像一颗颗大瓜子一样,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好,我前些天正在规划,要将这里开辟成一个小池塘,这种种子我见过,水培的话最好。” 戴纳看她笑得开心,心中也存了暖意。他挥手念咒,变化出一方竖琴来,琴昇是蓝色的,琴弦铮铮,悠悠鸣响。 璃茉正拨弄着那几粒种子,闻声抬起头来:“这是什么?” 他将琴递到她手里:“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璃茉笑嘻嘻地接过来,抚摸着琴弦道:“可我不会弹啊,不如你弹给我听吧?” 戴纳勾起笑容,自她身后拿起她的手放在琴弦上,然后抓着他的手道:“我来教你。” 一曲毕,戴纳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温柔道:“璃茉,我想明天就娶你。” 璃茉讶异转头,然后笑道:“可娶我,要花很多很多钱,国师大人付得起吗?” “那我要变成个穷光蛋怎么办?”他从背后揽住她小声的问道。 “一下子付不起,还有一生啊。”她笑嘻嘻地说。 ============================= 白蒂拿着打蛋器听得怔怔,她搅打了两下,看着璃茉脸上露出那丝带着怀念的笑容,有些困惑不解道:“那既然国师大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璃茉望着她手中打发的蛋液,脸上浮出无奈的笑容,“人和人在一起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有了想要在一起的心情还远远不够。” ===========(123言情)============ 璃茉说,戴纳送她的蓝莲花种子一直没有开花。她每天都和戴纳一起悉心培育,可蓝莲花却一直保持着花骨朵的姿态。 璃茉有些着急,她用手指尖拨着花骨朵鼓着脸道:“不如施个符咒,助它开花吧?” 戴纳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别急,花有花的想法,选哪一天开花,是它们的自由,”他眉目弯弯,“或许,等我们结婚的那天,它就开花了。” 九月的一天里,璃茉正趴在神殿内大床上百无聊赖,女仆玛丽忽然焦急地跑了进来,她搓着围裙上的碎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国师大人要离开了!要去奥格斯格城了!” 璃茉恍惚起身,长长的裙裾带倒了地上的花瓶,“咣当!”一声脆响后,她问:“他什么时候走?” “好像就是今天。”玛丽道。 璃茉听罢,赤着脚便跑了出去,玛丽在后面喊道:“璃茉大人,听说国师大人的车队往禁林的方向去了。” 禁林里刮起飒飒的风声,地上枯枝落叶掉了满地,璃茉跑得快,裙裾勾在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上 她弯腰扯下长长的裙裾,脚下生风,跑得极快。戴纳就在前面不远处骑着马,听到她在后面的呼喊,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站到她面前,理了理她缭乱的长发,又从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泥。戴纳看着她叹了口气,他皱着眉看了眼她被碎石子割破的脚,弯腰撤下自己长袍上的碎布替她裹上。 戴纳替她理裙摆的时候,听到璃茉飘忽的声音,她低头看着他道:“你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告别。”戴纳仰头看着她,站起来道:“璃茉,我要走了,你保重。” “为什么要去奥格斯格城?”璃茉问。 戴纳笑了笑:“我在城堡呆的太久,厌倦了。恰好有个游历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他施咒将她被露水打湿的头发暖干,然后道:“人这一生,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呆着,我羡慕那些吟游诗人,所以追随他们的脚步去享受一场不那么自由的流浪。” “那我呢?”璃茉问,“你的流浪里没有我,后面的人生是不是也没有我?” “怎么会呢?”戴纳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我会给你个令全城艳羡的婚礼。你愿意相信我么?” “我不想要这种承诺,”璃茉后退一步道,“戴纳,我一直相信你,每天都在神殿等你,你总是承诺我婚礼,我不知道还能等多久。” 璃茉看着地面道:“你此次要是离开,我们就结束了。” 戴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翻身上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他走以后,我回到神殿,发现那蓝莲花竟然开花了。”璃茉露出嘲讽的笑容,“那时我才知道,戴纳说花开的时候来娶我,都是说笑罢了。” 白蒂放下手中的蛋盆说:“您的意思是,他对您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您当上祭司,好助他治理国家?” “难道不是吗?”璃茉笑容凄凉,“他这次回来不知和奥格斯歌城国王有了什么约定,变得更加难以摸透,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权力。” 白蒂看她难过,也不知说什么好,她将蛋液和面粉拌匀,迸出一个笑颜来:“我做的榴莲派,艾德蒙王子最喜欢了,一会儿您也拿一盒带走吧?” 日薄西山,黄昏的余晕将整个庄园撒成金色,偶有归巢的鸟雀飞过,在薄薄的云下划出一道轨迹来。 “殿下,您回来了。”管家达利站在庄园门口迎接道。 艾德蒙将礼帽递给他,随口问道:“白蒂呢?” 达利堆笑道:“下午的时候璃茉大人来了,和白蒂小姐说了会儿话,璃茉大人走后,白蒂小姐就在厨房中烤甜点,现在还没出来。” 艾德蒙点点头,径直走到厨房门口。白蒂此刻正趴在操作台上,睡意酣甜,口水流到她干枯的麻花辫上,流淌了一大片。 他眉骨跳了跳,扶额上前,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 白蒂睡的迷迷糊糊,梦中梦到了一只黑猫,黑猫的爪子毛茸茸,一直在拨拉她的脸。 只听那黑猫冷声道:“还不起来?” 她嘟嘴道:“不起!好困!” 那黑猫忽然发力,让她整个身子掉了个个儿,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往上看,见艾德蒙正黑着脸抱着她,往她的房间走去。 白蒂拍拍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艾德蒙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小声说:“我的派还在烤着,你放开我,不然派要糊了。” 艾德蒙听罢望了她一眼,手上力道一松,就松开了手…… 白蒂被他这一松手,弄得猝不及防,眼见就要滚下楼去,她吓得一阵乱抓,才没滚落下去。 她刚长舒一口气,就发现自己的双臂挂在艾德蒙的脖颈上。两个人隔得那样近,她口中喷出的热气正喷到艾德蒙的脸上。 艾德蒙眼神冷冽,吓得她赶忙将手臂松开。他的大手却托住她的背,长袍一卷,径直又将她抱了起来。 女仆卓拉路过他们正要下楼,也只是捂了嘴偷笑。 毕竟艾德蒙王子曾当众宣布,白蒂是他的妾室了。 ==================(123言情)=============== “艾德蒙!”白蒂被他压到洁白厚实的床铺上,感觉这场景非常的似曾相识。 她用力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胸膛像一块硬石头一样,他的呼吸喷到她的脖颈上,令她浑身一阵战栗。 她嘴唇微颤,小声道:“艾德蒙,放开我。” 眼见艾德蒙的薄唇已经吻上她细白的脖颈,空气中洋洋洒洒的飘散起灰白色的粉末来。 呛人的味道飘散开,艾德蒙口中的獠牙也随着气味儿骤然收起,他支着胳膊将她圈在下面,怔怔的望着她。 灰白色的粉末是白蒂前些天磨得大蒜粉,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自腰间抽出洒了出来。 白蒂抖着嘴唇,从他臂弯中向上挪了挪,靠着床头也咳了起来,大蒜对艾德蒙当然没用,恐怕只是味道呛人,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艾德蒙声音沉稳雄浑,脸上带着淡然的神色睨着她道。 白蒂看着他,低眸浅笑,她倾身上前揽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然后笑道,“这才是我期待的。” 艾德蒙看着她,幽深如墨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些波动,他推开她翻身下床,然后径直甩门离开。 白蒂在床上打了个滚儿,隐隐觉得艾德蒙的鼻息好像还留在她的颈间,如果刚才被咬了,她是会死掉还是会变成吸血鬼呢? 她下床打开衣橱,任务完成度显示为50% 小旗子旁飘着一句话:恭喜得知女主过去,请加把劲儿完成主线任务。雄起! 白蒂:“……” ====================(123言情)=============== 傍晚的余晖斜斜的洒在山林间。庄园里,白蒂正弯着腰喂庄园里的一群鸡。金色的大公鸡找到食后“咯咯咯”地拍着翅膀招呼母鸡来吃,白蒂蹲下身子,托着腮边看边发笑。 “白蒂小姐。”达利西装笔挺,站在她身后恭敬道,“王子殿下在西街的落霞酒馆,叫您过去。” 白蒂扭头:“叫我过去?” “是,”达利毕恭毕敬道,“马车已经为您备好了。” 落霞酒馆离白蒂从前工作过的魔仙仙烘焙坊不远,白蒂叫车夫把马车停到了烘培坊的附近,和巴巴拉打了个招呼,买了她新出的几款甜点,才徒步向落霞酒馆走去。 艾德蒙坐在小酒馆内,穿着一件鸦青色的长袍,他的臂弯里揽着一个金发女郎,狭长的眼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白蒂迈进酒馆,一抬眼,就看到那女郎端起杯子含了口酒,正要向艾德蒙口中送去。 艾德蒙没接也没应,见白蒂来了,露出了白蒂从没见过的那种笑,像是纨绔不羁的公子哥儿一样。他对那金发女郎说,“你瞧,她来了。” 金发女郎咽下那口酒,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烈焰红唇,然后揽住艾德蒙的脖子道:“这就是殿下要娶的那个妾室?长得实在是不怎么样。殿下,你说是朱娜美,还是她美?” 艾德蒙睨着那金发女郎露出了淡淡的笑,“当然你最美。” 好气哦!白蒂简直想原地爆炸,艾德蒙叫她来,就是让她来看他和别的妹子秀恩爱的? 她气鼓鼓地正欲说话,却听艾德蒙又道,“她长得虽然丑,但在我心里最美。” 白蒂定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艾德蒙甩下那女郎,冲她大步走过来。 他拉住她的手道:“走吧。” 她呆愣愣地点头:“好。” 艾德蒙走的极快,白蒂被他拉着磕磕绊绊,她边走边在他身后问他道:“艾德蒙,你为什么要这样?” 艾德蒙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却含了笑意:“我们结婚吧。” 白蒂停在原地,她看着他的背影问:“你是认真的么?” 艾德蒙转身,漫天星斗的光辉斜斜地映在他的身上,他静默了一会儿,笑道:“是认真的。” =================================== 白蒂总觉得任务好像进展的太过顺利,如果艾德蒙肯与她结婚,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爱上了她? 可她打开了房间衣柜无数次,任务完成度还是百分之五十,小旗子也还停留在之前的位置。 白蒂有些摸不透,据说123言情老抽,不知是123言情这系统出了问题,还是她的任务的确没完成。 婚礼还在筹备的时候,璃茉又来了。这次,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她说,“白蒂,有件事得告诉你,奥格斯格城要与亚度尼斯城开战了,国王比尔斯伯勒要举行战前祭祀,生祭的圣女要在城中所有未婚的少女中遴选。我昨天看了看,里面竟然有你的名字。” 她充满歉意地说:“我跟戴纳说了,但他说即便是王子的未婚妾室,也还是未婚,不能……”璃茉冲她鞠了一躬,“白蒂,实在抱歉,我好担心三天后抽选时选到你。” 虽然怕什么来什么是常事,但白蒂还是扶起她嘴上安慰道:“你别自责,城中那么多少女也不一定抽到我啊。” 璃茉抿唇,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蓝莲花的种子,她放到她手中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花的种子,戴纳为它做过祷告。希望能为你带来好运。” 白蒂收了那莲花种子,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别为我担心。”她歪着头揶揄,“看来你和国师大人已经和好了,真好!” 璃茉白皙的皮肤变得红彤彤起来,她颔着头,像乡间小道上害羞的少女。 ===============(123言情)============== 亚度尼斯城有共有十多万少女,人人都在忐忑中度过了这遴选前的三日,白蒂坐在魔仙仙烘焙坊里一面咬了口刚出炉的菠萝包,一面指导加比在奶油蛋糕上裱花儿。 巴拉拉为她倒了杯橙汁,坐在她对面道:“白蒂,这两日城中少女都惶惶不可终日,都不来我这儿买甜点了,也只有你,还有闲心出来逛。” 白蒂嘬了口橙汁道:“没什么可慌张的,”她笑嘻嘻地转头,十指交叉看着忙碌的加比道,“加比,你的菠萝包越做越好吃了,走的时候我买十个带走。” 白蒂其实自从璃茉走后心里就想过,祭祀的人有八成是她。这个世界要想通关,恐怕必须要有这一遭。 但她也想过,自己并不是主角,也没有主角光环,应该不会好巧不巧地就被选中。 所以……只有走一遭看一遭了。 夕阳如血,通红的晚霞照射着整个亚度尼斯城,白蒂站在人群后面抱着臂,她的前面挤了成百上千的市民,都在等着璃茉揭晓那个被选中的少女。 璃茉穿着薄纱织就得兜帽长袍,那是属于祭司特制的衣裳,长袍上散发出淡淡地幽光,就像她最爱的蓝莲花发出的光芒一样。 她拿起一张符纸,口中默念起咒语,符纸燃烧时,薄薄的天际上空快速闪现着少女们的名字。下面的少女有的双手合十祈祷,有的瞪大着双眼看着那闪烁的名字。几个陪自家女儿来的母亲,均是面色肃穆。 白蒂低头咬了口面包,刚一抬头,便听前面的市民们惊呼了一声,只见那符纸终于焚尽,却没出现任何人的名字。 市民们原本绷着的气松了下来,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一位穿着绿色套裙的少女惊呼了声:“名字出现了!” 白蒂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蒂·沃特森。”果然圣女人选选的是她。 =============================== 白蒂被安置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里,这里砌着白玉雕成的墙砖,每个墙砖上都刻着圣女受难的故事,她用手摸抚着那凸起的雕刻,不禁嗤笑,这等原来只在书上看过的祭祀活动,竟然叫她在这异世界遇到了。 她感叹了下,反正最多任务失败继续在其他世界里穿梭,这也算多一番体验和经历了。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白蒂提了她的薄纱裙摆屏气靠近,仔细听着来人是谁。 此人脚步沉稳,走路声音并不大,只听他对着看守说,“我来看我的未婚妻。” 那看守的士兵为难道:“王子殿下,国师大人说,不要任何人靠近,更何况她已经是圣女了,不是您的未婚妻了。” 来人冷笑:“这个国家已经是国师说了算了么?” “不敢不敢!王子殿下请便。”士兵嗫嚅地说。 来人又道,“我来与她告别,不会耽误太久的。” 是艾德蒙。 白蒂有些感动,艾德蒙是记得她的,即便只是在这系统的异世界中,只有萍水之缘,她也觉得值了。 艾德蒙推门而入,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他从长袍的宽大袖口中掏出一封信笺来,递给她淡道:“这是写给你的休书。” 白蒂愣了愣:“什么?” 艾德蒙抬眸看着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你的休书。” 白蒂一下子懂了,艾德蒙原来是来与她划分界限的,这休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从今往后,他们互不相干,至于她所谓的感动,都是她自己的妄想。 果然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心啊,怪不得任务没有结束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信笺打开歪着头看了看,“吾与巴人白蒂,即日起解除婚约,再无干系。” 白蒂仰头看着他,目光灼灼,她拿着那封休书当着他的面扯碎道:“王子殿下,我想是您自作多情了,你还没与我下婚书,所以还谈不上解除婚约,”白蒂拍了拍手,“所以这封休书我就撕碎啦。” “随你。”艾德蒙挑起嘴唇,昵着她道。 白蒂背过身去,肚子里窝了一堆火,她抿了抿唇,又转过身想问艾德蒙最后一个问题。 回应她的却是艾德蒙“砰!”的一声关门声。 白蒂气得跺脚,她一脚踢散脚下的纸屑碎片,蹲到了墙边上。 窄窄的窗子外无月,星光也暗淡,偶有呼啸的风刮过来,吹得窗户猎猎作响。 ==========(123言情)=================== 祭祀这日是个大阴天,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在天空中,使苍色的天显得异常的低,仿佛要将整个亚度尼斯城压垮一样。 城中的树木也萧索,花丛中的花都弯了枝丫,似被这可怖的天气吓得失重,纷纷低下了头。 白蒂被几个侍女按到梳妆台前,强迫性地涂脂抹粉了一番,她的脸被粉扑扫得极白,像掉进了面粉堆里。侍女将她的眉毛画的很淡,也没有化唇妆,整个人在镜中看起来,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一个圆脸侍女拿出事先备好的一条缟素的长裙,裙子上缀了雪白的小蝴蝶,圆脸侍女的手一抖,蝴蝶迎风微动,就像活了一样。 白蒂穿上这条裙子,再配上今天这诡异的妆容,觉得镜中的自己就像恐怖片中的鬼新娘一样。 她说:“不能给我画个好看点的眉毛么?比如那种一字眉,我觉得很好看。” 圆脸侍女表情木讷,干巴巴道:“圣女大人,小的不懂什么是一字眉,更何况这都是规制,不能改。” 白蒂抿唇,冲她微笑:“可我都快死了,不能圆死者生前最后的心愿么?” 圆脸侍女尖笑:“什么要死了?你小小的巴人能成为圣女!是无上的荣耀,你是要献给神明的新娘,而今天是你要出嫁的日子,你应该感到幸福才是!” 白蒂觉得和此人说不通,她翻了个白眼道:“好,我知道了。” 那侍女满意的笑了笑,为她带好头纱后对她说:“圣女大人,该出发了。” 白蒂站起身来,白色的高跟鞋故意踩了下长长的裙摆,她整个身子靠在那圆脸侍女上,脸上的粉就蹭到了她胸前的大红色马甲上。 “哎呀,对不起。我没穿过这种长裙子,走路还走不稳呢。”白蒂笑嘻嘻地按着她的胸支起身子道。 圆脸侍女嫌恶的推开她,拍了拍胸前的白粉道:“好了,快些走吧。” 白蒂乖巧地点点头,跟着她走了两步,出门的时候把脚伸得老长,圆脸侍女走得快,一个没注意,就绊了一跤。 白蒂看她摔了个大马趴,忙充满歉意地拉起她抱歉道:“实在对不起,我这巴人,没穿过这样的鞋,都不会走了。” 那圆脸侍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着旁边另两个捂嘴偷笑的侍女道:“笑什么?!还不快走?” ================================== 古老的钟声伴随着平地飞起的白鸽嘶哑的“咚!”了一声,与此同时,钟里面破旧的齿轮跟着缓慢旋转起来,随着机械的转动,钟上方的雕塑天使处传来了喑哑的圣歌。 “美丽的少女啊,她在今日成为圣女,神明爱她,她将获得永生!”事先聚集的市民们双手合十,也跟着诵念,“纯洁的圣女啊,今日送她出嫁。”声音整齐划一,一直传到苍色的祭台前。 白蒂站在祭台上,听得头皮发麻,她看了眼璃茉,只见璃茉表情虽漠然,眉头却涌着一层悲怆。 白蒂有些不忍再看她,于是低下头,任由几个壮汉将她绑在石柱上。 璃茉莲步冲她缓慢走过来,她手里捧着一瓶圣水,圣水中插着一枝常青藤。 璃茉的手修长匀称,每个动作都优雅,她执起常青藤,在白蒂的额上轻点了一下。 在这间歇中,白蒂听她的声音道:“你别慌,我会想办法救你。” 白蒂讶然抬头,却见璃茉已经走回了祭台中央,她刚才说的话,倒是似真非假。 “轰隆隆!”天空响起一声惊雷,祭祀的时间到了。 白蒂看到台下坐着国王比尔斯伯勒,他的身边坐着位美丽中带着魅惑的女士,她有着鲜艳的红唇,以及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 这位女士穿着暗紫色的三层大摆裙,裙摆上印着大朵的红色玫瑰花,这样俗气的配色,穿到她身上,确是难得一见的妖艳迷人。 国师戴纳毕恭毕敬地走到她身边冲她耳语了几句,看戴纳说话的神色,白蒂恍然明白,这位女士原来是艾德蒙的母亲姬怜,这个国家的王后。 怎么不见艾德蒙呢?她要死了,他不来看看热闹么? ====================================== 壮汉们在白蒂的脚下堆了木柴,裹了油布的火把伸到火盆里,“轰!”地一声就燃烧了起来,火苗上跳跃,像死神手心的红芒一样。 白蒂瑟缩了一下,心想这次任务失败的真够惨烈,任务停滞在百分之五十也就算了,竟还要被活活烧死! 她瘪瘪嘴想:若是可以的话,真想把这段经历隔过去,直接到下个世界! 双手合十大唱颂歌的市民中突然起了一阵惊呼。 “艾德蒙殿下!”一个少女尖叫道。 艾德蒙一袭黑色暗纹长袍,脖颈上的蓝宝石熠熠发光。眼中虽还是一样带着他一贯冷峻的光芒,可却又与往日有些不同,他气势雄浑,眸中多了些聛睨一切的气势,叫人看了不禁敬畏。 艾德蒙走到国王王后身前,单膝跪地请了安,而后对王后道:“母亲,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件事。” 王后姬怜单手托腮,狭长的眼眸看着他微眨了眨,她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思忖着说:“好,我的儿子,一切只随你心,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国王比尔斯伯勒讶然:“姬怜,你同意他做什么?” 姬怜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孩子大了,难得有自己的想法,我总得支持不是?” 戴纳听闻看了眼璃茉,璃茉站在祭台前,风吹扬着她的裙裾,她正蹙眉看着艾德蒙,一脸担忧之色。 艾德蒙从长袍中伸出手来,一双手骨节分明,微泛着冷意。市民们纷纷安静了下来,停止了颂唱,好奇地观望着他们这位王子。 艾德蒙闭上了眼睛,单手从领口取下了那枚蓝宝石,蓝宝石上的幽光在他取下来的瞬间骤然暗淡,取而代之的是艾德蒙睁开眼后那殷红氤氲的双眸。 “魔人!”台下一个少女惊呼了声,市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虽知道城堡中住着魔人,但并不知道那魔人是谁,如今见了,眼中不禁泛了好奇又惧怕的光。 魔人血统虽高贵,力量也强大,但人数极少,若是食之骨髓,可大大提升自身的魔法。相传挂单的魔人若是真的遇到组群的魔法师,便只有被生吞活剥的结果。 艾德蒙径直走向被绑着的白蒂,“白蒂,”他轻轻唤道。 白蒂仰头看他,他那殷红泛着水雾的双眸微微含了隐忍的神色,整个人,高贵如神祇一般。 “到底还是我输了。”他道。 第25章 玛丽苏不苏9 白蒂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在被他呼唤的骤然间,眸子紧缩,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 艾德蒙的视线所及之处,是苍色的天空,一只白鸥翱翔而过,划出淡淡的弧线。 脖子好疼!白蒂愕然回眸,艾德蒙的唇敷在她细白的脖颈上,在她游离的一瞬,他的獠牙穿透了她脖子间娇嫩的肌肤。 白蒂的头很疼,感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她虚着眼睛,隐约感到艾德蒙滚动的喉结,以及他白皙的脸上,轻颤着的纤长睫毛。 艾德蒙到底想做什么?他要用这种方式杀了她么? 良久,艾德蒙终于放开了她,他唇色绯红,有丝缕的血丝自他嘴角溢出来。他抹去唇上的血,撩起宽大的袍子,将白蒂越发冰冷的身子裹在了怀中。 “白蒂,”他将自己的手腕放到白蒂的唇边,哑着嗓子轻轻道。 白蒂已然困倦到不能自已,她缓缓睁眼,艾德蒙的手腕横在她的唇边,那里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用小刀划破,殷红的血液涔涔地冒出来。 她迷惑不解地望向艾德蒙。 艾德蒙见她没动作,微叹口气,直接将手腕抵在她的唇上,艾德蒙的血液渗入白蒂苍白龟裂的唇中,猩猩咸咸,像铁锈的味道。 他的血液有种特殊的魅力,白蒂浅尝后便吮吸着无法停止,她依稀听到姬怜的声音道:“艾德蒙,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做你的新娘,竟将初拥给了她。” 紧接着姬怜又道:“陛下,妾身会想办法唤醒沉睡的莱德尔,请您终止这无聊的祭祀吧!” ===================================== 白蒂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面一片黑暗,只有诡谲的红芒闪现,她像是沐浴在一片血泊里,在这里面,四肢百骸都咯咯作响。 她终于醒了过来。 这是一处峭壁,峭壁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白蒂就这一处水洼看了看自己,倒影中,她的头发变得极长,皮肤也更白皙,原本星星点点的小雀斑已然不见了踪影。 白蒂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长高,她的身上被换了一条红色的鱼尾裙,曳地的长裙,迎着海风,微微飘荡。 她变成吸血鬼了么?白蒂忽然有点雀跃,是不是从现在起她就可以飞檐走壁了?! “白蒂,”艾德蒙出现在她身后,他的眼眸深邃悠远,“竟然睡了足足一个月,你还好么?” 白蒂有些茫然地回头:“一切都好,”她看向艾德蒙,“太阳一出来,我会不会化为灰烬?” “不会。”他道,“恶魔的血液可以让你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下。” “那我人在这儿,祭祀也被终止了,会不会对战事有影响?” “不会,”艾德蒙笑笑,“原本奥格斯格城并不是真的想开战,全是国师戴纳挑唆,你应该还记得,我有个表妹喜欢奥格斯格城的王子,两国联姻,将是最好的解决战事的方式。” 白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风声呼啸,浪花拍打着悬崖下的礁石,她迎着风,随意将手□□红色长裙上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白蒂掏出来,掌心是璃茉送的那粒蓝莲花的种子,圆圆的种子躺在她手心里,发出幽蓝色的光。 “这是戴纳给你的吧?”艾德蒙道,“在你原来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觉得你有用,就没有丢掉。” “不是,是璃茉送给我的。”白蒂道,“她说蓝莲花是她最喜欢的花,它的种子能为我带来好运。” “是么?”艾德蒙挑眉,“可这种子上被施了咒,和遴选那日的符纸,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艾德蒙从她手心拿起那粒种子,迎着微凉的风笑道:“是戴纳的手笔呢。” 是故意选中她的么?戴纳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蒂的头忽然有些疼,她揉着太阳穴蹲下来。不远处,苍色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她问:“可我不明白,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为什么他要选中我呢? 还有,为什么戴纳要挑唆这场战事呢?” “或许他坚信,我一定会救你。”艾德蒙云淡风轻道,“至于挑起战事,应当是为了璃茉吧。”艾德蒙望着天上闪过的闪电,“你和璃茉关系那么好,不知道她是鲛人么?” ================================== 海风阴凉,白蒂跟着他找了一处山洞,山洞的洞壁上尽是湿滑的苔藓。艾德蒙不知从何处寻了一马灯,找了处凸起的岩石挂了上去。 他生起一丛篝火,淡道:“其实你已不需要这种方式取暖了,但或许这样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白蒂望着跳跃的火苗,打了个哈欠,她托着腮问:“所以戴纳见璃茉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鲛人么?” “戴纳是堕天使,拥有的魔力并不低于我,他当然知道。”艾德蒙唇角微勾,拿着手中的木棍拨拉了一下“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柴道。 白蒂微怔。 “吃了鲛人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艾德蒙又说。 =================== 璃茉的家族住在琉渊之海的深海中,经过变迁,父亲带着几个姐妹来到了亚度尼斯城安家,他们靠魔力隐去了鱼尾,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着。 璃茉在禁林中遇到戴纳时,因为醉酒,隐去的鱼尾露了出来。 戴纳吃了一惊,好在堕天使的血液具有恢复的能力,他在她醒之前将自己的血滴到她的鱼尾上,让在璃茉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的鱼尾变回了人类的双腿。 戴纳选择教习璃茉法术,也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掩去自己的气息,鲛人虽是高贵的魔人,却是很多不走正道的魔法师眼中最好的补药。 后来,戴纳无意中得知奥格斯格城有一味灵药,可以使鲛人永远的变为人类,他无法告诉璃茉缘由,于是对她不告而别。 璃茉一直以为自己将鲛人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戴纳早就将她看透。 戴纳回来的那个晚上,夜风习习,他将脖颈靠在璃茉的肩上,再次重复道:“璃茉,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璃茉打翻他手上的高脚杯,鲜红的酒汁泼洒出来,流到她的裙摆上。 戴纳看她裙摆湿了,笑嘻嘻地抬起身子,掏出手帕敷在那片湿渍上,他的手心微热,透过湿戚戚的红酒,热度直传到她的腿上。 他拿着手帕,顺着那湿渍向上擦拭,引得她身子一阵战栗。 璃茉扒开他的手:“戴纳,请你自重!” 却听戴纳充满磁性的声音道:“璃茉,你的一切我都了解,你敏感的地方,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璃茉,千万不要在人前哭泣,在遥远的东方大陆上,相传鲛人能泣珠,你需懂得,知识渊博的魔法师,不止我一个。” 璃茉怔怔地被定在了原地,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戴纳不知何时,早已将她看的明澈。 “戴纳,你去奥格斯格城?难道是为了我?我姐姐说,奥格斯格城的宫殿内有传世秘药,可以要我们永远的变为人类。” 戴纳耸肩:“并不是为了你,但你若非要这样认为,我也不反对。”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腰,“璃茉,我怀念和你的每个夜晚,今晚留下吧。” 璃茉甩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每一颗眼泪坠到地上,都化为圆溜溜的珍珠,她抹了一把眼睛道:“戴纳,原来你对我只是……我恨你!” 戴纳勾唇:“可我爱你啊,留下来吧,璃茉。” “啪!”地一声。 戴纳的脸被掴地瞬间发红,他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璃茉,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人前哭泣么?” ======================================== 白蒂走后,戴纳没脸没皮的成了祭司居所的长住客,到后来,他干脆以城堡中魔法师越来越多为由,向国王比尔斯伯勒请命,住到了璃茉的隔壁的一间房子里。 半夜璃茉睡的正酣时,他就会出现在房里,不要脸地钻进璃茉的被窝,搂着她一起睡。 璃茉吃饭的时候,他又会准时出现,自顾自塞好餐巾,跟她一起用餐。 璃茉气急,于是睡觉吃饭的时候,都用魔法将大门加固,使得外人不可入内。 但第二天,戴纳跳着窗子进来了…… 他扶着窗沿撩撩头发,冲璃茉抛了个媚眼儿:“小姐,你的窗子大开,是在欢迎我吗?” 璃茉于是在窗子上也施了咒。 第三天,戴纳又从大门进来了…… 他拍拍手,长叹口气道:“费了我不少劲儿,不过你的魔法都是我教的,破解起来也还不算太难。” 璃茉:“……” 第四天,璃茉不仅在门窗上都施了魔法,还特意从库房寻了法器双层加固,饶是再高级的魔法师,不费上个半天,也无法破解。 璃茉穿了件月蓝色蓬蓬长裙,抱着臂站在门前,等着瞧戴纳出丑。 然她等了好久,也不见动静…… 第26章 玛丽苏不苏10 侍女玛利亚自她身后问:“大人,午餐好了,要不要用餐。” 璃茉微微回眸,温柔道:“先不用了,我不饿。” 玛利亚盯着祭司大人站的笔直的身姿,狐疑地瞧了两眼,然后推着餐车又回了小厨房。 “璃茉,快救我!”大门忽然被“咚咚咚!”地敲了起来,戴纳叫道,“我被人追杀,你再不开门,我就死了!” 璃茉愣了,她想了想,觉得戴纳一定是在骗她。 她笑着对门外说:“你别骗我,你不过是想进来而已。” 璃茉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戴纳一开始还在叫着她的名字,再听,就只有刀剑入肉的声音了。 难道他没有骗他么? 璃茉忽然有些焦虑,她快速地取下法器,手上有些哆嗦地打开门闩。 戴纳站在门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用手捂着另一只手臂,有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他斜靠着门扉,露出他一贯的笑容道:“小璃茉,终于舍得开门啦?” 戴纳的脚下有一把匕首,那上面血光粼粼。这匕首是他平日里惯用的,显然刚才,他是用匕首划伤自己,制造了假象。 璃茉看着那匕首,脸色发白,她怒目而视道:“你竟然又骗我?” “璃茉,我的胳膊好疼,”戴纳似是对她的怒意毫不在意,只是笑着说,“能为我敷药吗?” 璃茉看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长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祭司殿内燃了一盏高烛,烛油随着灯焰摇动缓缓从鹅黄色的烛身向下流淌。璃茉娴熟地拿银针在灯焰上烧了下,又从药箱中挑了药膏涂在戴纳的伤口上。 戴纳靠在她的床边,另一手敲着她的白纹桌面道:“听说有些国家,捉你们的族人后,杀掉他们用来熬制一种灯,这种灯永远不会熄灭,叫长明灯,你听过吗?” 璃茉手上一滞,将纱布使劲一拉,疼的戴纳一阵呲牙咧嘴。 她说:“没听过。我倒是听说吃我们族人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的。但万物有尽时,为什么要做长明灯这种东西?” “万物虽然有尽时,但我对你的情意是永远的。”戴纳看着她,目光灼灼地说。 璃茉低着头看着他的伤口顿了顿,良久,她抬起头问他:“戴纳,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戴纳笑意粲然。 “那好,我再最后相信你一次,你如果骗我,我就真的要离开你了。” 璃茉站起来走到外室,吩咐侍女玛利亚道:“多备一副餐具,我要请国师大人在这儿用午餐。” ============================= 亚度尼斯城与奥格斯格城的战书下达的时候,璃茉就站在戴纳身边。 他接过使者手中的那封信笺,勾起嘴唇笑了笑,然后对璃茉道:“小璃茉,战争结束后,我就带你离开吧?像大王子韦恩和二王子阿米森一样,我们也找个僻静的地方,住一辈子。” 璃茉看着那战书蹙眉,她从他手里拿过来翻看了下:“可是戴纳,战争并不是小事,如果这个国家因此受到摧残而衰败,我是没办法淡然离开的。” “不会的,”戴纳笑的轻松,他摸摸璃茉的头发:“小璃茉,你要相信你的国师大人,你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 璃茉带着这件心事惆怅了一会儿,就发生了一件令她更惆怅的事情。 她提着裙裾在城堡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行走时,路过国王的宫殿,门口有两个女仆正在扫地。 璃茉听到她们窃窃私语。 圆滚滚的胖女仆拄着扫把长叹一口气:“为什么要打仗呢?真是劳民伤财啊!” 满脸麻子的瘦女仆“呸”了一口,骂道:“不仅打仗,我听国王身边莫林说,陛下要战前生祭,选未婚的少女祭献给神明,以祈祷战争胜利。” “那我们也会入选么?”胖女仆一脸担忧。 “谁知道呢?但我听说,全城未婚的少女除去祭司大人都在遴选的名单里,包括三王子的那位未婚妻。”瘦女仆说完,叹口气,“这样倒是公平,毕竟连未来的王妃都与我们同命运,城中市民也不会说什么了。” 璃茉原本要去圣池取些水,好回去浇灌屋内的蓝莲花,听到此不禁焦虑起来。 她提裙转身,在城堡中疾步前行,来到了戴纳的国师居所前,戴纳虽说已经不住这儿了,但这两日城堡中事务繁多,她或许可以来碰碰运气。 门没有锁,璃茉悄悄地将圆形的木门推开一条缝儿向里望去。果然,圆形的木门后,戴纳穿着墨绿色的丝缘花缎坎肩,头上戴着獭皮的三角帽,帽子上还插着一根金色的鸵鸟毛。 戴纳对一个侍从吩咐道:“把全城少女的名字抄写在这些符纸上,送到祭司大人那儿。” 那侍从接了装符纸的筐子,低眉顺眼地应了,然后倒着退了出去。 见那侍从出来,璃茉慌忙掩去了自己的气息,躲在了一处柱子后面。 “小璃茉,是你吗?”戴纳站在她躲的那根柱子前面,抱着臂靠在上面,他头上的鸵鸟毛也跟着晃动,只听他道,“璃茉,我真想早些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应该最适合鱼尾裙。白色的花纱上让他们绣上白色的玫瑰花,头纱也长长的,样式不用太繁复,简简单单地就最适合你。” “戴纳,不能将白蒂的名字想办法抹去么?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更何况,她就要做新娘了。”璃茉的声音自柱子后面传来。 戴纳的手从柱子后面伸过来,他的手心放着几枚蓝莲花的种子,他正过身子看着璃茉的眼睛道:“这是我施过魔法的种子,你把它送给白蒂,她会平安无事的。” 他捧起璃茉的脸,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片刻后他道:“小璃茉,真想今晚将你留下来,可是要打仗了,我要忙上几天,没办法陪你了。” 璃茉羞赧地摇摇头:“没关系,你忙你的就好了。”她仰起脸,笑意甜甜,“你为我画的那幅油画年岁久远了,我一直将它挂在屋子内。前两日,玛利亚不小心往上撒了水,你什么时候再为我画一幅吧?” 戴纳揉揉她的头发:“好。” ============================= 遴选那日过后,一切尘埃落定。璃茉坐在苍色的台阶上,望着那池蓝莲花的花骨朵,久久不动,她不是很懂为什么白蒂拿着戴纳施过魔法的种子还是会被选中。 她的召唤术没有错,不应该选中白蒂才对啊。 身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璃茉回头,见玛利亚拿着两件礼服道:“大人,这是祭祀那日的衣服,戴纳大人派人送来了,您要选哪一件。” 她闲闲地托着腮看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件道:“就它吧。” 玛利亚点点头,又问:“那大人今晚想用些什么?金枪鱼迷迭香咸挞还是香煎鹅肝?” 璃茉摇摇头:“这些都太腻了,有没有清淡点的?” “厨房还准备了杏鲍菇拌苹果,不过他们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只准备了这一样清淡的菜。”玛利亚应道。 ============================= 明灯晃晃的餐厅,璃茉拿着银汤匙喝了一口例汤,汤是白露笋忌廉冷汤,汤汁清澈,却有着浓郁的奶香味儿,她盯着那盘杏鲍菇拌苹果出了神。 璃茉心里觉得莫名的有些堵,近来很多事都不舒心,晚餐也只有这一道菜能入口。 因为没得选,所以她只能选择这一道菜么? 她忽然想起,遴选的时候,她的符纸好像出了点问题,那上面本没出现名字,停了一会儿,才出现白蒂的名字的。 明明那么多符纸,却只出现了白蒂的,且现在回忆,那符纸像是被动了手脚。 她放下刀叉,跑到卧房内,拿出了剩下的符纸。 红芒闪现,犹如黑夜中的流星,光亮过后,又经历了短暂的停顿。 漆黑的夜空中缓缓地出现一排莹白色的字。 璃茉停止了念咒,她已经看清楚了半空中的名字,原来这里所有的符纸,都会出现白蒂的名字。 她掏出剩下的蓝莲花的种子,对着月光细细瞧着。 那上面被施了一种叫做“禁灵”的魔法,中魔法的人,会被禁锢在一个地方不能离开,而携带着这些种子的话就会在潜移默化中中这种魔法。 这是戴纳独创的魔法,她应该早些看出来的。 他早就计划好,一定要选白蒂,怕白蒂逃跑,所以特意又弄了这种种子么? 白蒂是她最好的朋友,他明明知道的,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璃茉抱着膝,蹲在那池蓝莲花前,蓝莲花微微晃着脑袋,散出幽幽的蓝光,她伸出指尖戳了一下花骨朵,另一手拨了下戴纳送她的琴。 琴声铮铮,她抖着嘴唇弹奏了一曲,有眼泪无声地自她脸上滑落,那眼泪滚落到地上,化作无数颗莹白的珍珠。 戴纳总是在骗她,而她总是选择相信他。她觉得这次,自己怕是再也不能相信他了。 哪怕他说他爱她。 ============================= 璃茉是抱着与戴纳决裂的心去生祭的,她的爱人待她朋友不义,她总要想着去挽回些。她想,她就是拼却一身魔力,也要救她出来。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不当这个祭司,又或者……戴纳会离开她罢了。 然而璃茉没想到的是,那个冷冰冰的三王子,竟然是恶魔莱德尔的儿子,他不仅用他的方式当众宣布了白蒂是他的妻子,他的母亲还想出了结束战事的方法。 一切好像就此圆满了。 闹剧结束,璃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她从前想的那些都是多余的。 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长长的裙裾迎风飘荡,璃茉轻轻抚了下头发,转身看向戴纳。 戴拿也正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话要与她说。 璃茉忽然就明白了戴纳所做的一切,原来他故意选白蒂,是因为知道艾德蒙一定会来救她啊,她觉得自己忽然就原谅他了。 她笑盈盈地说:“国师大人,回去后,为我画像吧?” “好,我的小璃茉。” 第27章 玛丽苏不苏11 璃茉心情欢快地走在亚度尼斯城里,这一路上她遇到好多市民,都在夸赞三王子的英武。大家觉得这个国家后继有望,她将来才能安心的和戴纳离开。 她笑了笑,微风拂过,穿过她身旁窄窄的街道里。吹得人心里更加沁爽。 街道里有个小少年,正眨着他蔚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穿着一条背带裤,衬衣样式也繁复,光领子处,就打了十几个褶儿。 璃茉走过去,温柔地揉揉他金黄色的头发,她掂起裙摆蹲下身子问他:“小弟弟,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做的粉色兔子玩偶,指着玩偶道:“大姐姐,我的玩偶破了。” 璃茉拿过他的兔子玩偶,玩偶上面像是有一条被刀子割过的口子,那条印子长长斜斜地,从兔子的眼角一直划到脑袋后面。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偶了,”小少年说,“刚才有几个大叔跟我说,用这种羽毛填充最好了。” 璃茉正摸着玩偶露出的羽毛思考要不要用魔法帮他缝上,一抬眼就看到那小少年手中拿着一根大羽毛。羽毛是浅金色的,发出淡淡的光晕。 这羽毛璃茉再熟悉不过,她每每夜里悠悠转醒时,枕着的都是身侧之人那柔软如云的羽毛。 戴纳是堕天使,这羽毛是他的,不会有错。 她问那小少年:“小弟弟,你这羽毛真好看,你还记得给你羽毛的那几个大叔,长什么样子吗?” 那小少年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举起食指“啊!”了一声,“我虽然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但记得他们穿的很奇怪,像是奥格斯格城的市民。” 小少年又看着璃茉笑嘻嘻地又说:“那几个人说,他们抓到了一个怪物,那个怪物身上有一对大大的翅膀,这羽毛就是那上面的,姐姐,你知道这种怪物叫什么吗?” 璃茉恍惚地摇摇头,随后一面揉揉他的头一面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姐姐不知道呢。” 她告别了那小少年,边走边安慰自己,这世上不止戴纳一个堕天使,他的魔法那么高,那些人抓到的一定不会是他的。 ============================= 山洞中的篝火迸出星星点点的火星来,艾德蒙站起来从洞壁的岩石缝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来。 他将油布包在白蒂面前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咸肉来。 “小时候母亲怕我发狂,为我准备了这个山洞,隔三差五也会放些食物进来。这种肉耐放,看起来还没坏。”艾德蒙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切下来一小块递给她。 白蒂确实有些饿了,她举起那块咸肉瞧了瞧,上面好像撒了胡椒和盐,使得香味浓郁。 “要是有杯咖啡就好了。”白蒂说着,咬了一口。 “你还没讲完,后来璃茉怎么样了呢?我们到这距离她发现戴纳出事,有多久了?”白蒂邹着眉头说,“她是我朋友,如果来得及,我想去帮帮她。” “恐怕已经晚了。”艾德蒙看向山洞外面,苍色的天际慢慢泛白,再过一会儿,晨曦就要从云中跳跃而出,照亮整个大地。 他看着白蒂道:“奥格斯格城的皇室秘药要用长明灯来换,戴纳想要璃茉变成普通人类本就是一件矛盾的事。” “他挑起战事,就是为了倾全国之力得到秘药。”艾德蒙又说,“可这些,璃茉都不知道。” 璃茉在回到住处后发现她的房内来了位不速之客,那人穿着印有奥格斯格城图腾的兜帽长袍,笔直而又恭敬地对她鞠躬道:“祭司大人,请交出长明灯,您交出后,我们会放了贵国的国师大人。” 璃茉蹙眉:“你们果然抓了戴纳?可长明灯?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人抱着手臂怀疑道:“这不可能,贵国国师去我国考察,就是为了得到秘药。现在他不仅不肯交出长明灯,还偷走了我们的秘药。我们不得已,只有抓住了他。” 璃茉摇头:“如果他真的拿了你们的秘药,我会说服他还给你们,也请你们放了他。” 璃茉伸出手,掌心凝聚了魔力,散出青色的光芒,手心在倏然间亮出朵朵莲花来,光亮刺目,已经做好与他一战的准备。 那人看到后哼笑:“祭司大人,你这华而不实的魔法,还是收收吧,您再不肯交出长明灯,国师大人可就没命了。” 璃茉收回手,看着他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祭司大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是鲛人吧?”那人围着璃茉看了一圈,“怪不得戴纳要寻找秘药。” 他托着下巴哈哈大笑,“听说食用鲛人的血肉,足以长生不老,既然如此,还要那长明灯做什么呢?我看这样吧,用你来交换戴纳。你跟我走,我叫他们放了戴纳。” ================================ 戴纳出现在璃茉的房内时,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他当初亲手为她画的油画掉落在地上,被摔成了两半。 整个大殿都是被魔法啃食过的痕迹,璃茉的侍女玛利亚倒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血迹。 四周很静,静到掉针可闻,戴纳在那一瞬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强烈鼓动的心跳声。 他走上去蹲在玛利亚身前,掌心泛起暖暖地微光,轻轻伏在她的心口上。 玛利亚感到暖意,微微转醒,她看到戴纳,略带惊讶地轻声道:“……国师大人?” 戴纳问:“你家大人呢?” 玛利亚张张口,眼神缥缈,她提了口气努力自唇间迸出一句话:“大人她……想见您……” 玛利亚的眸光散了,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戴纳微愣,他轻轻抚上了她的眼。 耳畔传来破碎的琴声,像是海妖铮铮地悲鸣,戴纳恍惚地放下玛利亚,向莲花池冲去。 地上都是血迹,黏黏腻腻,他的鞋底沾了太多,踉跄地差点摔倒。 琴声又传了过来,这次的声音清晰可闻,像禁林中的风在呜咽一样。璃茉抱着那方竖琴,细白的手指抚在琴弦上。 她冲他微笑:“戴纳,你来了。” 琴弦上尽是血,是顺着璃茉胸口的血窟窿流出来的,那血顺着琴弦又蜿蜒而下,直流到那一池中的蓝莲花上。 蓝莲花摇曳,晃着柔弱的枝叶,仿佛在向戴纳诉说着什么。 璃茉仰头,有些埋怨的对他温柔道:“你教我的魔法实在太华而不实,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些人打跑,还好……终于盼到你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戴纳将她揽过来,哆嗦着手念咒为她疗伤。但是没有用,他魔法的光晕刚一消失,璃茉胸膛的鲜血就如泉涌般喷涌出来。 他的眼眸,平生第一次出现了惊慌之色,他问:“是谁做的?奥格斯格城的秘史么?” 璃茉摇头:“谁也不是,你不要去想着为我报仇。” 戴纳点头:“好,那你好起来,我就不报仇。” 璃茉没理他,仍旧自说自话,她看着殿内的穹顶勾起唇道:“戴纳,我再一次庆幸……相信了你,你那么强大,怎么会被他们抓去呢?” 她吐出一口血继续道,“他们说……你偷了东西,我也不信……我只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戴纳轻声制止她道:“你别说话,我为你疗伤。” 璃茉摇摇头,依偎在他怀里道:“戴纳,但不管怎么说,战事是你挑起的,我在刚才,想到了解决战事最好的办法……三王子有个妹妹叫卡罗琳,喜欢奥格斯格城的王子,如果能让他们成婚,那两个国家就太平了……你觉得呢?” “如果是奥格斯格城的人伤害了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么?”戴纳道。 “戴纳,你要放过他们,答应我。”璃茉虽然虚弱,眼睛却很亮,将手轻抚上他的脸颊道,“请你也相信我一次,那种秘药,根本不存在。”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仿佛光是抚摸他的面颊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戴纳将她楼的更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8章 玛丽苏不苏12 云霞遍天,整个天际都是绮丽的橙色,橙色艳丽。映着下面的琉渊之海也染上了浅浅的一层薄晕来。 海水拍打着海上的礁石,浪花冲着沙滩上的沙子,戴纳抱着璃茉来到这片海,轻轻道:“这里是你的家乡么?” 璃茉的头歪着,静静地睡在他怀里,没有回答他。 “我送你回家。”他露出温柔的神色道。 =========================== 三天后,璃茉在一个巨大的海蚌中醒来,她的四周是蓝盈盈的海水。这片海域是她以前的家,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迁到亚度尼斯城后,只有几位老人还住在这里。 她看着自己鳞光闪闪的鱼尾略微发了发愣,有些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璃茉拨开海蚌上缀着的如珠帘一样的串成串儿一样的小海螺,向家里的几位长辈的住处游去。 “璃茉,你醒了。”老人慈祥地摸摸她的头,温和道。 “婆婆,我怎么会回来呢?”她坐在老人身旁的大贝壳上,茫然道。 “璃茉,你受了伤,被海浪冲了进来,我身边的仆从海龟先生去觅食时找到了你,将你救了回来。”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么?”老人又问。 璃茉微笑着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 望着璃茉游去的背影,仆从老龟问老人道:“小姐竟然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位先生是她的爱人,她也想不起来了吗?” 老人嗫嚅着嘴唇,看着贝壳上弯弯曲曲的条纹,想到了那日的场景。 海岸上海天相接,银色头发的年轻人展开着他金色的羽翼,他抱着璃茉在海面上盘旋着,口中默念着魔法咒语。 老人浮出水面,问他:“年轻人,你要做什么?” 那年轻人笑着对她说:“您是她的族人么?她受了很重的伤,我要救她。” 老人旁观了一会儿,制止他道:“可这样下去,你会力竭而亡的。即便你是尊贵的堕天使,也无法抗拒死亡的来临。” “婆婆,我的女孩儿啊,她愿意一直相信我。我答应她要送她回家,就一定要办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海浪也更汹涌。海风呼啸,雷电交接了起来,老人忙躲到一块礁石后面,她极目望去,看到这位年轻人仍在海面上盘旋着。 璃茉胸口的伤终于渐渐淡去,那年轻人原本金色的羽翼却被雷电劈的变黑发焦,她不由得有些侧忍道:“年轻人,你停一停吧。” 那年轻人也确实停了下来,他抱着璃茉站到她面前的那块礁石上,扯出笑容对她道:“婆婆,我不能再陪着她了,以后,要麻烦你照顾她了。” 老人伸手接过了璃茉,问他:“你受了很重的伤,这样下去,会死么?” “或许会吧,”年轻人道看着老人怀里的璃茉,“我爱她,这句话对她说了无数遍,却总也没说够。我以为能对她说一生,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他吻了吻璃茉的额头:“小璃茉,再见了,你那么相信我,就信我最后一回吧,”他看着天竭力说道,“我以魔法师的名义向天祷告,愿你醒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要记得了。” 他放下璃茉后,便冲天边飞去,还没飞出老人视线的时候,就掉进了海里。 浪花朵朵,再也不见这年轻人的身影。 “爱是信赖,也是牺牲。”老人对老龟道,“希望那年轻人,还能活着吧。” ============================= 篝火的火光渐渐熄灭,白蒂双手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所以,璃茉回到了海里,忘记了戴纳;而戴纳,竟然死了么?” 艾德蒙看她满脸都是泪水,无奈道:“你现在拥有了高贵的血统,不应该哭的如此不成体统。” “谁规定有高贵的血统就不能这样哭泣了!”白蒂说着,把脸上的泪水蹭到他的袍子上,“我宁愿你不给我讲故事的真相,我不想听这种悲剧!” 艾德蒙托着腮看她,觉得她哭泣的样子倒是很可爱,他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泪水,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温和道:“在你醒来之前,我的仆从与我说,璃茉已经回到了亚度尼斯城,她辞去了祭司之职,现在在你从前工作的那间烘焙坊打工。” “啊?她又化为人形了?所以秘药是存在的么?”白蒂讶然。 “秘药存不存在谁又知道呢?”艾德蒙站起来背对着她,“天快亮了,早餐想吃什么?” 白蒂抱着那咸肉干,擦了一把脸懵道:“还有别的可吃么?” 艾德蒙勾唇:“随你挑,吃完这餐,我们就该告别了。” 白蒂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跑到了山洞深处。果然,在尽头处看到了任务栏。 那里竖着一个金色的小旗子,小旗子后飘着烫金大字组成的一句话:恭喜完成主线任务!该世界通关,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 白蒂甩掉手中的肉干,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她冲着艾德蒙的背影道:“艾德蒙,你爱上我了吗?” 艾德蒙诧异回眸,他问:“你说什么?” “你当时,说你输了……所以你是爱上我了么?不管怎样,谢谢你愿意爱上我!”白蒂有些雀跃道,“我终于……”她本想说,我终于没氪金就通关了!实在是太感谢你这主角了之类的话,一抬眸却对上了艾德蒙的眼睛。 他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正望着她,带着些许捉摸不透的色彩。 终于,艾德蒙挑眉问她:“那你爱我么?” 白蒂眨眨眼睛,一双眸子露出星星般精亮的色彩,她说:“我想到早上要吃什么了。” “什么?”他说。 白蒂笑了笑上前,轻轻地拥住他,她在他耳畔道:“你猜,我爱你么?” 艾德蒙低头看向她的时候,脖颈间传来细微的刺痛,白蒂细小的獠牙穿透了他脖子间的肌肤,正在轻轻吮吸着他的血液。 她的唇瓣柔软,似春风拂过,艾德蒙倒并不觉得疼,反倒有些微微的酥麻。 他于是拥住她,加深了放在她腰间臂弯的力道。 良久,白蒂擦着嘴唇放开他,红色的眼眸也恢复了从前的颜色,她笑眯眯地道:“艾德蒙,我们可能要再见了。”她跳脱开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俊朗的脸庞道,“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相信,有缘还会再见的。” 艾德蒙抱着手臂,终于冲她绽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粲然笑颜。 他说:“会再见的。” ============================= 熙熙攘攘的亚度尼斯城的街道里,一如往日的热闹,璃茉将一头银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头上戴着一个亮晶晶的发卡。 巴巴拉快要结婚了,她端着一盘烤好的面包走出来对璃茉道:“一会儿啊,把这些卖完就早些回去吧,记得明天一定要到教堂来参加我的婚礼。” 璃茉温柔应道:“好,那您今天早点回去吧,弗雷德先生在小酒馆等着您呢。” 巴巴拉的丈夫是隔壁小酒馆的弗雷德先生,他暗恋她好多年,终于在上个月鼓起勇气向她告白。巴巴拉与他是多年的老友,如今朋友变爱人,倒也水到渠成,婚期就定在了明日。 送走了巴巴拉,璃茉把面包都摆到了橱窗里。 她一抬头,面前出现了一个脸有些脏兮兮,衣衫也不整的青年人,他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中有些画具和某种植物的种子。 他立于她身前站定:“小姐,要买些花种子么?” 璃茉顺着他灰色的眼眸,向他挎着的篮筐看去:“这是什么花的种子?” “哦,是蓝莲花,”那年轻人摸了把自己银色的头发,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了,就和您发卡上的花朵一样。” 魔仙仙烘焙坊旁边的梧桐树直指向苍远的天空,有一两片树叶如飘雪坠落。 璃茉甩了甩头发,将头上的发卡取下,她一面看着那发卡,一面温柔地对他道:“可我不会载种这种花呢。” 灰眼睛的青年笑道:“如果小姐愿意,在下可以教您。” “不如,先生先为我画个画像吧。”她仰起头,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 ============================= 街道向晚,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抱着玩偶的小少年蹲在巷子里,对艾德蒙道:“哥哥,现在您花光了所有的深水鱼雷,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值得么?” “我爱的女孩儿想给他们圆满,恰巧我也是……更何况只不过如此,就能令她开心,当然值得。”艾德蒙看着天边的晚霞应道。 “好吧,可你任务再次失败了,原本姐姐被献祭给神明后,内心就会对您彻底绝望,你的任务就成功了。”小少年挠挠头,“真可惜,作为破坏世界主线的惩罚,哥哥将在下个世界中将不能得到深水鱼雷。同样的,你与对手玩家会失去对对方所有的记忆。” “若是真心实意,她早晚会认得我是谁。”艾德蒙勾唇,“启程吧。” 第29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 这是一个冬日的晌午,山巅之上,苍松劲柏,迎风傲立。绵软的云朵悬在高高的上空,偶有寒风吹过,云朵们被吹散了,又缓缓聚起来。 苍岷山百年如一日都是这样,闲淡而又悠适。 “慕三尊!”一个梳着总角的仆童踉踉跄跄跑进来,他端着一个银盘,银盘上面,是新采摘的甜杏儿。 仆童把银盘放到案上,对慕千尘道:“三尊,一会儿长老们的选徒大会在辰时举行。百里长老说了,上次长老们小聚您不去,新徒入门大会您也不去,这回是您自个儿选自个儿的徒弟,您可一定得去。” 慕千尘拿了一个甜杏,面露悲痛之色:“可三尊我啊,肚子痛得很,你与百里长老说,就让他随便选一个弟子杵给我吧。” 仆童冲他做了个鬼脸:“三尊您少来,百里长老说了,让我知会到您就是,至于您有什么理由,请您亲自去跟他说。” 仆童走后,慕千尘披了件松松垮垮地袍子堆坐在蒲团上,他咬了口杏子,长叹一口气,将头靠在小案上。 杏子很酸,慕千尘心里很蛋疼。 不,不仅心里蛋疼,身上的蛋也很疼。 他抚着额角勉力站起来吼了一嗓子,感叹了一会后,终于迈步走了出去。 没错,慕千尘就是封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遭穿越,变成了个汉子! ======================== 回到万亩花田里的时候,封玖还带着对艾德蒙的爱意,她其实有些遗憾,没能在那个世界多呆一会儿。 可当抱着兔子的小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浓浓的眷恋之情,不知怎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少年将兔子玩偶夹在胳肢窝里,单手解开马甲上的小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算盘来。 他手指灵活地拨拉了一会儿,抬头道:“恭喜姐姐,你这回任务成功,获得的深水鱼雷足以在下个世界,选个主角儿来当了!” 封玖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儿,不自觉地抚摸了下,她蹲下身子问:“小少年,我到现在,大概明白了点儿。我在这个游戏中的主任务,是为了最终成为主角儿么?” “是啊!”小少年露出了看傻子似的表情,“姐姐你难道一直不知道么?” 封玖愕然:“可……你也没说过啊……” 小少年收起了小算盘,坐到了身后花田隆起的土堆上,他摊手道:“可能我忘了吧,嘿嘿。”他露出了有些老成的微笑,“那姐姐现在知道啦,我给你说说下个世界吧。” 他继续对封玖解释道:“这个世界有两个角色供结界选择,第一个是主角一号,风华绝代,万人敬仰。第二个是主角二号,草根出身,有些苦逼兮兮的。” 小少年托着腮看着手里的名单,仰头问:“姐姐要选哪个?” 封玖想了想,前两个世界起初都是苦逼兮兮的,这个世界不能再这样了。于是她斩钉截铁道:“我选第一个,风华绝代的。” 小少年说:“不再多了解了解么?” “不用了!”封玖继续斩钉截铁。 小少年于是站定,他身后的郁金香在那一瞬散发出沁人的芳香。 “那好,详细资料会在姐姐到那个世界后出现在你的物品栏里的,祝你游戏愉快。” ============= 封玖现在想给当初的自己两个嘴巴子,老祖宗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怎么就没多问两句呢? 慕千尘这个角色,有着俊朗的外表,他剑眉入鬓,眸若天上的寒星。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又带着一丝温润,的确是风华绝代。 他修为极高,在民间有很多拯救苍生的事迹,被整个崇华派广泛传颂,更是被尊称为“慕三尊”,也的确是受万人敬仰。 但他也的确是性别——男,这让封玖实在欲哭无泪…… 自打她变成汉子之后每天都像羞耻play。 如厕时很羞耻…… 早起时男子特有的某种反应很羞耻…… 沐浴时无意中瞥见浴池旁的铜镜中慕千尘那结实的胸膛时,也很羞耻…… ============================== 万物混沌的时候,苍岷山上就出现了崇华派,传到慕千尘这几个长老手里,已经是第三代。 但慕千尘此人淡泊,不肯做掌门,只愿在苍岷山后山的云亭旁闲云野鹤,一切门派事务尽交与同期长老也就是现任掌门百里闲来打理。 所以百里闲此人一点也不闲,整日忙的焦头烂额,为门派大小事务各种操劳。 封玖穿越到慕千尘身上后,慕千尘就变成了一个彻底不管事儿的人,百里闲越发忙碌。现下选徒大会在即,他终于发飙,要求慕千尘一定要来参与此事。 慕千尘趴在小榻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对着铜镜换了件袒领竹叶青色的长袍,头上戴了玉色长冠。 倒是十分玉树临风! 他对着铜镜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抚着额推开竹门走了出去。 慕千尘行至门外的老枣树时,那梳着总角的仆童插着腰问道:“三尊,您捂着头干什么?刚才撞头了么?” ================================ 慕千尘御剑穿过云层,望着后山的一片森林,不禁啧啧,这里环境真好,树木枝叶茂密,虽是冬日,却并不凋敝。 溪流也已经冻冰,冰晶透彻,可看到下面涔涔地流水,偶有游鱼穿梭,显出生机来。 真是……非常适合养老! 他觉得这景色实在难得一见,于是收了剑,雪白的云靴点地,便落到地上。 既然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无法避免,那不如就好好享受一番罢。 “哎呦我了……” 慕千尘刚一转眸,便被一句娇俏的女声吸引。 苍茫的天空,随风飘动的落叶似蝴蝶般打着旋轻轻飞舞。树丛后是一处山洞,声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慕千尘拨开枯枝,方可看到这山洞的全貌。 这山洞是碎石滑落堆积起来的,石头缝里长了草,先下草已干枯,一眼望去,颇有些“北风卷地白草黄。”的味道。 “谁在那里。”那女声问。 慕千尘打眼看去,一个穿着绿罗裙的少女窝在洞里,她生的圆圆的脸蛋很是白皙,头上梳着十字髻,只插了一根银簪作饰。她那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正眨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他。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慕千尘一下子语调就柔和了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少女看着他,忽然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捂着绿罗裙上的一处,对慕千尘道:“您带了草纸么?” 慕千尘说:“啊?” 那少女大度地摆摆手:“算了,你走吧。” 慕千尘顺着她抬起的手向她的裙子上望去,深切地体会到了一句俗语的精辟所在。 “红配绿,赛狗\屁!” 原来这少女来了大姨妈,殷红的一坨染在绿罗裙上,所以才找他要草纸。不过此事过于私密,他现在又是个男子,对于这少女而言,实在是有些不便的。 于是他轻咳一声,将脸别向了一旁。 谁知那少女道:“喂,你脸红个什么劲,没见过女子来……癸水么?” 慕千尘将头转过来,心想老娘也只有这一个月没来过,比你来的只多不少!怎能没见过!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她的裙裾道:“我作为男子,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他轻咳,“但你好似……有些着凉?这颜色……回去喝些红糖水吧?” 少女的脸终于有些红,不知是害羞还是气的,她拍拍裙子站起来,捂着肚子对他道:“喂,你把你的手帕给我……用下,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还要去参加崇华的选徒大会,错过了这次就要再等三年了。” “哦,正好我也要去,带你一程吧。”慕千尘将手帕拿出来,递给她道。 第30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 慕千尘站在剑上御剑而行,耳畔划过呼呼的风声,那少女站在他身后,揽着他的腰不发一言。 良久,慕千尘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顿了顿,张口道:“白芙蕖。” 一时又无话。 慕千尘看着那道穿过云层透过的光芒直指着下面苍茫的森林,不禁默然地想,不知一会儿选徒大会,到底选个什么徒弟好。 因为成为了主角,他此次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变得很单一,简而言之,就是最终成仙。 他因变为了男子,心绪不宁地在后山云亭蹉跎了整一个月,也就没细想过任务的事儿。现下任务还没有眉目,选徒这麻烦事儿就来了。 他暗搓搓地想,或许应该选个男徒弟,毕竟慕千尘是个男子,饮食起居上将来都会方便很多。比如更衣、洗浴,如果是男徒弟,则不用特意避讳。 等等!可慕千尘的身体里住的是她封玖,她终归还是个妹子,怎么能想着和一个汉子一起更衣、洗浴呢?! 可如果找个女徒弟,和女徒弟一起更衣、洗浴,就更不对了…… 慕千尘一个头两个大,觉得此事真是麻烦。不如就跟百里闲推辞一下,让他更忙碌些,多收一个徒弟吧。 白芙蕖看慕千尘在前面丧声歪气地,不禁挑了眉头问道:“前辈,您可有烦心事?” 慕千尘恍然回头:“不不,没有。” 白芙蕖昵了他一眼,又道:“哦,那您看好路,我们要撞到树上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枯枝落叶唰唰坠地,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慕千尘和白芙蕖。 “你怎么不早说?”慕千尘从地上爬起来,搓着额头上的鼓包道。 “方才距离那树还有一点距离,没想到前辈御剑如此之快,实在叫芙蕖佩服。”白芙蕖一脸正气的回应道。 ============================= 林间响起飒飒的风声,就着风响,有几缕略刺目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射下来。阳光透过树丛,照的慕千尘有些晃眼。 风声越来越大,是有人来了。 “三尊!您怎么在这儿?” 来者是百里闲的大徒弟,名叫韩宁钰。他是当朝大将军家的老幺,前几年百里闲游历,途经将军府时,见他颇有仙缘,于是忽悠了一番,让大将军放了人。 现在韩宁钰也十九岁了,马上就到了弱冠的年纪。他穿着一袭牙色长袍,袍角上印着崇华派独有的云纹。 他双目狭长,眼角微微向上挑,是标准的双凤眼。这等眸子若是在女子身上,应是倾国倾城的柔媚之态,但韩宁钰是个男子,如此样貌,尽显出一番独有的风流之态。 他此刻嘴唇微张,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枯枝落叶堆里的慕千尘和白芙蕖,他二人衣衫不整的在这荒郊野外里,又是孤男寡女,用脚趾甲想,也能想到是在做什么,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慕千尘见韩宁钰脸上的风云变化,就心知他定是将他与白芙蕖的关系想了个歪。 他轻咳一声:“宁钰,你是奉了百里之命,来迎接我的么?” 韩宁钰晃过神来:“正是,师父见您迟迟不到,以为您……”他转了口,“总之,现下接到您,宁钰也可以与师父交差了。” 慕千尘内心腹诽,百里闲定是以为他又不去了,才叫韩宁钰来抓人罢…… 他斜眸看了眼坐在枯叶堆里一脸认真的白芙蕖,才想起还没与韩宁钰解释他与这女子的关系,若是此番不解释,百里闲定又要摸着他那捋胡子,一脸揶揄的看他了。 他站起身对韩宁钰解释道:“三尊啊本是要带着这位白姑娘一起去选徒大会的,结果方才不小心从灵剑上掉落下来了,现在衣衫尽污,得回去换身衣裳,不如宁钰你就带这姑娘一程吧。” 韩宁钰这才了然的点点头,他看了眼地上坐着的白芙蕖,这姑娘肤如凝脂,一脸娇憨,她端坐在地上,眸光星璨漾如春水;那薄薄的唇瓣更是似桃花,令他不禁勾了心弦。 韩宁钰一下子就红了脸。 他嗫嚅着嘴唇,指着自己的清和剑,对白芙蕖道:“若是白姑娘不嫌弃,在下愿带您一程。” 谁料白芙蕖站起身来,她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树上,笑靥如花地道:“不用了,我正巧想着也有样东西没取,这位前辈回去的路上正好带我,我还是与前辈同行吧。” 韩宁钰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对慕千尘道:“那好,三尊记得请一定要准时到达。” 望着韩宁钰远去的背影,慕千尘亦跟着叹了一口气,青芒闪现间,他重新幻化出那把藏灵剑。 他对白芙蕖道:“走吧。” ============================= 远山朦胧,重重叠叠地在远方的是淡淡的黛青色。苍岷山上,崇华派的正殿上,四处可见白玉石雕就的镂空纹刻,纹刻大多数是崇华派创派之初的光辉历史。 慕千尘白玉靴踏上大殿的一刻起,四周就开始窃窃私语。堂下弟子都大约有一年多没见过这位慕三尊,对于他们来说,慕千尘更像是活在传说里不食人间烟火,已经羽化了的大仙。 慕千尘觉得有点尴尬,现下女弟子们眸光炙热,泛着隐隐的花痴之色,男弟子们则更多是探究着,想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说到底,慕千尘只是个空有三尊空壳的妹子,也没几斤几两可叫他们瞧…… “三尊,你终于来了。” 堂上坐着一位黑发玉冠的男子,鼻梁高挺,身如玉树。他此刻正挑着一双桃花眼,带着略责怪的语气,对慕千尘道。 此人正是被慕千尘差点气了个半死的百里闲,他和慕千尘的冷俊不同,生的面如桃花,是很妖魅的长相。 慕千尘觉得,他如果将蓄起的胡子刮了,倒是很适合去相公馆,当个小倌。 百里闲冲慕千尘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坐到他旁边,他一面拿着新晋弟子的名册递给他,一面道:“梓樱心情不好,不能来了。今日选徒大会你我替她选罢。” 梓樱是除了慕千尘和百里闲外的第三位长老,据慕千尘了解,她并不醉心于修仙得道,反而非常痴迷红尘。现在刚刚失恋,以至于日日买醉。今日也定是因为这些红尘俗世而不能来的。 至于为什么时至现在梓樱如此胡闹还没被免职,慕千尘想,多半是她每次下山,失恋归失恋,也总是会做一两件好事。 救死扶伤的事没少做,惩奸除恶的事也没少做,总的来说,是个三观正的长老,崇华派又向来胸怀博大,梓樱这长老之位也算坐得安稳。 前些年她甚至还因为好事做得多了,遇到过一次天劫,然而当初眼看就能成仙,她自己却拒绝了,其原因,也便成了修仙界的一大谜团。 慕千尘猜想,多半是她自己想多撩汉子,觉得成仙太没意思了罢。 但作为一派长老还是太不正经了! 再加上同样不正经的掌门和他这穿越过来的三尊……崇华派迟早要完…… 慕千尘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百里闲,扶额应道:“好。” 他翻开新晋弟子的名册,速速瞟过,而后合上对百里闲道:“不知你意下选哪位做亲传弟子。” 百里闲一手托着腮,一手曲起,“笃笃”地轻敲着桌案:“其实我已经有宁钰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你随便选,想选哪个就选哪个” 慕千尘:“……” 他于是再次翻开名册,将弟子们的资质又看了一遍。 白芙蕖(伪灵根) 慕千尘在一群真灵根中,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伪灵根。他不禁勾唇,云淡风轻地对执法长老道:“我的亲传弟子,就选这位白芙蕖了。” 执法长老小声道:“可三尊,为何不选个真灵根的弟子?我看名册里,就连天灵根的资质,也不在少数。” 慕千尘挑眉,亦小声回道:“可如果我能让伪灵根得道,不就为我崇华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么?于长远看,这是极有利于我派发展的。” 他声音不大,却传到了不少弟子耳中,大家顿时觉得慕三尊在他们心里的地位,顿时又光辉高大了许多。 第31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3 然其实慕千尘选择白芙蕖,并没有那么崇高的愿景,他选择她的原因有三。 一是觉得和此人打过照面,她生的不错,很是赏心悦目。 二是她性格瞧起来与普通女子不同,似是会比较有趣。 三是慕千尘实在太懒,成仙的任务就已经够焦头烂额,如果再多一个培养徒弟的任务,那简直可以原地爆炸了,本着不耽误好苗子的原则,他选了白芙蕖这伪灵根,将来给她本功法,让她自己瞎练就行了。 事毕,百里闲让韩宁钰随便为他挑了一个天灵根,又为梓樱选了一个真灵根。这两位弟子分别叫天瑜、子骞。 选徒大会至此,算是终于落下帷幕。 ======================================== 云亭旁的大枣树,落尽了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白芙蕖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捧着一个酒罐子,吭哧吭哧的挪到了枣树下。 她找了个木棍,就挖了起来。 慕千尘推开屋门,冲着微暖的日头伸了个懒腰,就看到白芙蕖蹲在枣树前,气喘吁吁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屏了气息,悄悄地走过去。只见白芙蕖小脸红扑扑的,正在努力把那酒罐子埋进去。 这酒罐子是他平日里用来盛酒的,近来冬日越发寒冷,慕千尘每至睡前,都要喝上一小杯,以此来暖暖身子,现下这逆徒要把它埋到地底下,是准备当女儿红一样存起来么?! 他轻咳了一声:“芙蕖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白芙蕖头也不回:“埋起来,师父那酒鬼就不会贪杯了!” “哦,原来师父在你眼里,是个酒鬼啊。”慕千尘应道。 “哦,师父,是你啊。”白芙蕖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我刚才说胡话呢,您别当真。” 慕千尘再一次审视起他这位徒弟来,自打当初将白芙蕖接回云亭,他这位徒弟,有很多事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她会承担所有云亭内的力气活,慕千尘每日迟迟起来后,都能看到水缸里挑满了水,米缸里添满了米,一看就是有人起了大早全部准备好的。 他房内的桌椅板凳坏了,白芙蕖也不吭一声的掂着一个工具箱过来,岔开腿大大咧咧一坐,叮叮当当地就修起来。虽然过程中会砸到手,但她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十分漂亮的完成各种木工活。 然而遇到小姑娘应该会做的事情时,白芙蕖就木了。上次她劈柴,勾破了衣服,穿着那件带破洞的衣裳在慕千尘面前晃了七八日,最后还是慕千尘看不过眼,拿了针线替她缝了。 每日做饭,也是慕千尘负责调味,白芙蕖做的黑暗料理,实在太黑暗以至于不能入口…… 慕千尘有时候想,他和白芙蕖这对师徒,一个男人婆徒弟,配一个男身女心的师傅,也真是简直了。 他甚至有一次不自觉地问道:“芙蕖啊,你是不是男扮女装的?” 白芙蕖宛若看一个制杖:“师父,我倒觉得您像是女扮男装的。” 慕千尘微微一笑,心想,还真是叫你给猜对了! 白芙蕖这厢看慕千尘久久不语,别过脸有点不屑地小声道:“您平日什么也不教,看起来好吃懒做,”她顿了顿,“也不知师父是如何被世人尊称为三尊的,您平日里只会对着衣柜长吁短叹,要么就抱着酒罐子可劲儿的喝,靠这样就能修成仙了么?” 慕千尘噎了一下,他看柜子是为了看任务进度条而已,当然这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十分诡异的行为…… 他揉揉白芙蕖的头发:“那明日为师早晨起来后,就教你御剑吧。” ==================================== 白芙蕖是慕千尘见过最说话算话,而又雷厉风行的奇女子。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被白芙蕖拽了起来,慕千尘拖着长长垮垮的袍子,坐在门前地被炉里打了个哈欠,他将脸贴在桌案上,闲闲道:“芙蕖,不先用早饭么?” 白芙蕖一脸正气:“师父,我看书上说,五谷杂粮不利于修行,真正求仙问道之人,应该学会辟谷。” 看着白芙蕖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来。 于是慕千尘端坐起来,阖上双眼提了一口真气打坐,努力回忆起这个身体带给他关于功法的要领。 他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处于瘫软状态,想了半宿只学会了御剑。可若是真要教徒弟,总不能只教会御剑就了事。 他慕千尘的徒弟,不应是一到战场只会御剑逃跑的。怎么着,也得让她学会本派最基本的功法“纤丝蝶”才行。 过了良久,慕千尘终于睁开双眼,他立于白芙蕖身前,伸出一只手来,他手指骨节修长,掌心向上的瞬间即幻化出无数只暗紫色的蝴蝶来。蝴蝶忽闪着薄而半透的翅膀,柔弱的飞舞着。 只消一瞬,他的眼神就凌厉起来,那些紫色蝴蝶也越飞越快,每扇翅膀都化作一把锋利的刃,直直的涌向云亭旁的枣树上。 白芙蕖眨了眨眼睛,还没发觉出什么,就见那枣树已生生被砍的千疮百孔了。 她微张着樱唇感叹道:“来年……是不是吃不到枣子了……” 慕千尘:“……” 他扶着额头感叹了下这位徒弟比自己还清奇的脑回路,说道:“所以,你方才瞧清楚了么?” 白芙蕖点点头:“看清楚了,我派功法向来追求灭敌于无形,以柔克刚,方才师父用的纤丝蝶也是这个道理。” 慕千尘微微颔首,缓步上前将手附在那枣树上,掌心微热的温度传到那棵树上,银灰色的枝叶、粗壮的树干,顷刻间,大小利刃割出孔洞都化为乌有,整棵树和从前别无二致。 这是崇华派的治疗术,名曰菩提印。慕千尘想,他除了教御剑、基本输出术,也得教个治疗术,至于其他高级的法术,就让白芙蕖自己悟吧。 等她学会后,他就真的要赶紧琢磨任务了。 他指着这棵枣树道:“你将这枣树,像我方才一样击碎后再进行治疗,为师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白芙蕖一面起势一面道:“知道了。”她又转头看他,“不过师父不觉得,这枣树很倒霉么?” 慕千尘:“……” ======================================= 蝶谷是二长老梓樱的居所,自从百里闲成为掌门,分三大长老后,梓樱就一直住在这里,这两年,她除了下山撩汉,就是上山喝醉。 这里的蝴蝶好似不畏寒,无论冬夏都飞着漫天的蝴蝶,蝴蝶大多是紫色的,和她常穿的紫色锦衣一个颜色。 仆童领着梓樱的新徒弟子骞进了谷,恭恭敬敬的对他道:“这是二长老的蝶谷,你是她的亲传弟子,从今日起,就住在此地吧。” 仆童顿了顿,又嘱咐道:“不过二长老性格怪癖,你还是谨慎些好,别触了霉头。” 子骞勾唇:“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子骞生的一双桃花眼,恰是和百里闲一样的眼型。他带着融融的笑意,头发梳成的常见修道之人所扎的盘髻,上插了一根素色的玉簪。 他缓步走到门廊前,就见他传说中性格乖僻的美人师父耷拉着一双*,歪躺在一处躺椅上。她暗紫色的紫纱裹身,带着慵懒而又妩媚的气息。 他微微一笑,恭恭敬敬的跪下拜道:“徒儿见过师父。” 梓樱正在酣睡,做了个美妙的梦,可梦还没做完就听到有人在吵吵嚷嚷地不知在说什么。 朦胧中,好似有人叫她师父,是谁呢?竟敢打搅她的清梦!待她缓缓转醒,就看到廊下跪了一个好看的男子,叫她师父。 梓樱朱唇微启:“你是百里为我挑的徒弟么?” 子骞颔首,“正是,徒儿子骞,见过师父。” 梓樱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个遍,笑着道:“倒是生了双漂亮的眼睛。” “多谢师父夸赞。”子骞听罢,忙将头低得更低,似是不敢看她一样。 “不是百里说你是我徒弟,你就有资格做我徒弟的。”梓樱娇媚的站起来笑道,“我去沐浴,在这之前你去把蝶谷打扫干净,再将晚饭备好。” 子骞再次恭敬的应了,垂了手就去了厨房。 第32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4 沐浴出来,梓樱呵了一口白气,暗紫色的蝴蝶随着她的步履跟着她上下飞舞着。她伸了个懒腰,就见屋内一灯如豆,子骞端坐在案前,已经备好了三菜一汤。 奶汁鱼片、草菇西兰花、炝炒豆芽、银鱼萝卜汤。 子骞见她来了,指着那一桌菜道,“厨房里没什么新鲜的菜,只有去屋后的篓子里找了这些,不太新鲜,将就做了。鱼是刚才在谷中泉水里捞的,很是新鲜,前辈可多用点儿。” 她抱着手臂坐到他对面,“呦,怎么不唤我师父了?” 子骞道:“前辈未允,子骞不敢。” 梓樱于是哈哈哈的笑了,她托着腮夹了一口鱼片,细白滑嫩,沁着乳汁微微的香气,明明是腥气的物什,但子骞将此二物搭配起来,她却一点儿也尝不出腥味儿来。 她点点头,“你是个好徒弟,我允了。” 梓樱于是带着魅色,冲他抛了个媚眼儿:“来,叫一声给我师父听听。” 子骞一脸正色地跪下:“见过师父!”他又自案上端了茶,举至头顶道,“师父请用茶。” 梓樱抿唇,却也不理他,兀自地挑了盘中鱼肉细细地吃了,直到用的差不多,她才慢慢站起来。 见子骞还保持着敬茶的姿势,她道了句,“真是无趣。”唇边却勾了笑意,她俯身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浅浅地嘬了,淡道,“天晚了,你早些休息,练功不能怕苦,要早早起来练气,知道么?” 梓樱和子骞的师徒处了大约两个月,大约也摸清了子骞的性子,他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对她也恭恭敬敬,实则却有很可爱的一面。他会默默地喂食误入谷中的野兔野猫,在这寒冷的冬日,还会专门烧了热水喂它们喝。 他也很刻苦,每日练功都到半夜,有时候鸡还未叫,就又起来翻阅梓樱早些年撰写的心法。这个徒弟,当真是梓樱见过最认真的崇华弟子了。 还有,他做饭也是好手,修道之人虽说要辟谷,但吃了子骞做的饭,怕是也会眷恋起人间的烟火了。 梓樱有时候想,其实就这样和他师徒相处下去,也是一桩美事。她向来游戏人间惯了,也想找个人束缚自己搭伙过日子了。 似乎子骞还不错。 然她又有些落寞,人家修仙,都是为了成仙的。更何况,子骞比他见过的其他弟子都要刻苦百倍,所向之道定也是成仙。整个崇华,大抵也只有她如此眷恋红尘了,况且,她还是个长老,要是她走了,百里闲怕是又要唉声叹气了。 梓樱看了眼在一旁默默对着剑谱比划的子骞,觉得不如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时间过得那么快,如此相处下去,百年也不过是转息。 她想到此,妩媚地对子骞一笑,“乖徒儿,为师想吃葡萄了。” 子骞放下剑谱,桃花眼转过来微微含笑。他前一瞬眸中还有冷意,却在对上梓樱的眼眸时满眼都是和煦的春光,“好,我这就去洗些葡萄孝敬师父。” 梓樱未察觉到他的异色,她将腿高高地翘到椅子上,笑眯眯道:“但是剥皮太麻烦了,为师不喜欢。” “那徒儿去帮师父把皮剥了,再拿银匙让师父舀着吃如何?” “甚好!”她点点头,仰着头笑嘻嘻地回望着他道。 夜风呼呼地吹着,梓樱吃了大半串葡萄后也已经睡熟,子骞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久久不语。 一阵疾风吹灭了桌上的油灯,他原本笑着的表情也随着灯灭一瞬消失,化为了一片冷漠。 ======================================== 寒空中缀着几点星子,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细瞧起来就连天上的星,也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发抖一样。据崇华派的弟子们说,这是苍岷山数年来最冷的一年,怕是不日,大雪就要来临了。 云亭旁种着一树山茶花,这种花并不十分惧寒,在一月里仍盛放着。它的枝叶虽不大,却开着大朵大朵的花,粉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害羞的少女一样。 慕千尘靠在云亭旁,拿着一根竹笛,轻放到唇边。月明时分,最是思乡的好时候,既然作不来诗,就应当吹一曲,低头忆故乡。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也吹不来笛子…… 不仅吹不来,连吹响都困难…… 他在内心啐了一口系统金手指的缺失,堪堪放下笛子,一脸嫌弃的欣赏起这月色来。 伴着阵阵清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在这云亭的静夜中,绵延回响。 慕千尘循着笛声走去,只见白芙蕖正背着他端坐在院子水池的池沿上,她显然刚刚沐浴完,一头青丝濡湿,披散着塌在肩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玄色的锦。 白芙蕖手握横笛,笛孔轻靠在唇上,空灵悦耳的笛声萦绕在云亭上空,十分动听宜人。见慕千尘来了,她微微转头,氤氲的眼眸雾气昭昭,带着询问的气息。 这是慕千尘这么多日来,第一次觉得白芙蕖像个妹子。 他走过去,有点像与自家闺蜜谈心一样坐在她旁边,问道:“小白,你为什么要修仙。” 慕千尘觉得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没劲儿,就像某档综艺节目问“你有什么梦想。”一样鸡肋。 白芙蕖听罢愣了下,看着天上的星斗久久不语,良久,她道:“或许是为了一个梦吧。” 她说的含糊,慕千尘也不好再问,他拍拍她的肩道:“为师见你笛子吹得不错,本派法术崇尚自然自修,你若是能独创用这竹笛召唤纤丝蝶,则更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白芙蕖点点头:“师父这会儿倒像个师父了。”她绽开一个笑脸,“师父想喝酒么?徒儿可以陪您喝酒。” 慕千尘笑了笑,“好,只是你可不能再说,师父是个酒鬼啦。”他拍拍衣袍,走到那棵枣树前,将白芙蕖前两日埋到树下的酒罐子翻出来。拂去上面的尘土后,慕千尘取了两个杯盏,为他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酒是黄酒,带着醇香,古人所说的“鹅黄酒暖”也不过如此而已。 慕千尘喝的没刹住闸,酒过三巡,有些大了舌头。他托着腮眨着眼睛睨着白芙蕖道:“小白,你这种女子,如果在我们的时代,绝对是女汉子的标杆!” 白芙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师父,您喝多了。” “我没喝多,”慕千尘捂着两颊,晃着头露出像少女一样的娇嗔,“你哪只眼睛看我喝多了?” 白芙蕖定定的看着他:“师父,不知为何,您这样看着……怪让人恶心想吐的。” 话毕,她就真的去吐了…… 白芙蕖扶着那棵白日里被打成筛子又复原后的歪脖子枣树缓缓抬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她眼神飘忽,喃喃低语:“这枣树好可怜。” 慕千尘还在傻笑,他指着白芙蕖的鼻子道:“还说我喝多了,明明是你喝多了!你看,我都没吐!” 他拖着鞋子走过去,将手跨在她的肩上,“走,小姐妹!我们去一醉方休!” 空气干燥,带着丝丝入骨的清冷,云亭旁的山茶花轻晃着花蕊,吸吮着这晨间珍贵的露珠,苍岷山腾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时,慕千尘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他朴素无华的帐子顶,顶上挂着琉璃熏球,正向外散着怡人的龙涎香。再往远处望去,窗沿上落着一片干枯的树叶,上面沾了几滴露水,晶莹剔透,像一个凸透镜,紧紧地贴在树叶上。 慕千尘的脑仁无端的有些疼痛,他回忆了下,大抵是昨晚与白芙蕖喝酒,宿醉所致。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灵台又清明了些。 不知白芙蕖这逆徒去哪了,这大早上的,竟也不来唤醒他一起练功。 他方无奈的一起身,就看到了身边还睡着一个人…… 这不就是白芙蕖么?! 她穿着一身中衣,侧躺在他身旁睡的正酣,一头青丝散落开来,皮肤白的像刮墙用的腻子,看起来慵懒又娇媚。 他在看到白芙蕖后怔了一会儿,身下竟然产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现象…… 不,慕千尘摇摇头,他自己说到底还是个妹子,怎么会对白芙蕖产生如此流氓的想法呢?出现这种无法告人的情况,一定是因为作为男子在清晨的生理现象!一定是的! 然他多少,还是有点羞愤难当…… 在慕千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白芙蕖醒了。 第33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5 在慕千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白芙蕖醒了。 她不带任何情愫的看了眼慕千尘,也不像慕千尘想象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很稀松平常的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就去了外间。 慕千尘非常不淡定…… 此事在古代女子看来是关乎名节之事,更何况他是她师父,这情况看起来就更严重了……慕千尘觉得白芙蕖一定是受刺激过度,才会如此淡定。 他打开衣柜瞟了眼任务进度条,看见百分之零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糟心了。 毕竟,眼下还有更糟心的事情…… 他默然的披上外袍,扎好冠带后,走到白芙蕖身旁,坐到她身边的太师椅上。慕千尘盯着自己的手拍了三下膝盖,也不知该如何张口与她说话。 “师父,您怎么像个女人似的,看着如此矫情?”白芙蕖挑了眉头,歪过脑袋看着他道:“师父不必在意太多,您昨晚只不过喝多了硬要拉我同塌而眠,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的。” 慕千尘愣了愣。 白芙蕖又说:“更何况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太在意这些!” 慕千尘:“……” 不知怎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和白芙蕖拿错了剧本…… ============================= 苍岷山上临近日落的时候,自远处的天际飞来了一只乌鸦,这乌鸦是通体的玄色,乌的如墨,羽毛柔顺,且在羽毛的尖端绘着一朵红云。它落到云亭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坐在一旁练气的白芙蕖,发出了沙哑的叫声。 白芙蕖睁开眼睛,走到厨房拿了一块咸肉扔给它,复又继续打坐。 慕千尘做好了晚膳,拖着步子走出来,就看到了正在啄食咸肉的乌鸦。他额角的青筋不知怎的突突了两下,他定睛一看,觉得这乌鸦看起来很眼熟,好似在百里闲的房内见过来着? 他念了个咒,伸手将乌鸦召唤了过来。 乌鸦落在他的手上,又“啊~啊!”的叫了两嗓子,像要呕吐似的吐出一个纸团来。它圆圆的眼睛看了一眼慕千尘,确认他拿起那纸团后便又叫了一声,拍了拍翅膀飞到了那块咸肉前,继续啄食起来。 “师父,这是什么?”白芙蕖走过来问道。 慕千尘用两指将那有些湿乎乎的纸团挑开,对着晚霞看了眼,然后看着她道:“新徒试炼快要到了,百里邀我去商讨此事。” “那这批新徒试炼,会进行淘汰么?”白芙蕖问。 慕千尘点了点头:“大概会的。” 白芙蕖的脸色顿时黯了黯,一双手在身侧也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慕千尘瞧出了她情绪低落,故而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虽说崇华向来规定了新晋弟子淘汰制,但规矩总归是规矩罢了。” 他笑了笑,有些云淡风轻。 “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如果不经过我的亲准,没人敢将你逐出师门。” 白芙蕖的脸色霎时恢复了红润,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嗯!徒儿也一定不负师傅所望,会好好进行试炼的。” ============================= 新晋弟子们将于三日后进行试炼,在这之前,慕千尘造访了百里闲。 百里闲住在苍岷山前山的飐水台上,那里地如其名,常年刮着微微的风。八角楼飞檐翘角,巍峨壮丽。整个台子四周环水,微风拂过,水波潋滟,又为整个飐水台添了丝柔和。 此刻,韩宁钰正悬在半空,足尖点水,进行练气。 慕千尘微微侧目,就看到百里闲靠在一颗柏树下的躺椅上,他的胡须已经刮掉,一头青丝随风飞舞,缭乱异常。而他却丝毫不管,只是正半阖着眼,闭目养神。 他的身边,亦侧躺了一位女子,这女子有着妖媚的眉眼,穿着一身暗紫色绫罗纱衣,眉心点了颗朱砂痣。 她拈了粒葡萄,慢条斯理的剥了皮,然后做了个非常不符合她魅惑外表的动作——只见她将那葡萄肉扔向半空,伸了头作势就要用嘴接,但准头却未把握好,她呆愣愣的“啊呀!”叫了一声,眼见着那葡萄肉骨碌碌地滚落,直滚到了慕千尘的脚下。 慕千尘扶额,心想崇华真的要完! 此女正是梓樱,崇华的二长老,慕千尘看她娇憨的样子,心知她应当是又来了一春,忘却了悲痛的旧情了。 “哎呀三尊,我真是好久没见你了,”梓樱笑咯咯道,“我说怎么葡萄吃不到嘴里,原来是念着你要来了,就无法专心了。” 慕千尘心想:明明是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自己的蝶谷中,根本不给我见你的机会好么? 他还未在内心吐槽完,就听身后清脆的声音问道:“三尊,不知芙蕖师妹……可来了?” 说话的是韩宁钰,他练气到了一阶段,方睁开眼,就看到自个儿朝朝暮暮思念的女神的师父出现在了这院子里,内心不由有些激动起来。 慕千尘堪堪回身,淡淡道:“没有,她在努力练功,今日前来的只有我。” “哦。”韩宁钰的声音颇有些遗憾,他低垂着眼眸默了一会儿,又蓦地昂起头,一双眼睛亮亮道:“若是师妹不嫌,我可以去带着她一起来飐水台上练功。民间有俗语说,若是男弟子女弟子这样搭配着练习,于功力长进定能事半功倍!” 慕千尘睨着他,心想这小子是想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是想着和白芙蕖双修呢?这百里闲是怎么带徒弟的,竟带了个小淫贼出来。 慕千尘这厢一阵沉默后,百里闲终于睁开了眼,他眸光有些晶亮,却笑眯眯的对韩宁钰道:“阿钰啊,为师带你和天瑜就已经够辛苦了,你就不要再叫上你芙蕖师妹了,总不能让三尊闲着,”他顿了顿,侧过身子继续道:“水缸里好像没有水了,你去挑一些来。另外,去厨房备好晚饭,今晚招待二长老和三尊一起用晚饭。” 韩宁钰张了张口,只得恭敬的应了,他叹息的望了一眼在廊下打坐的那天瑜师弟,便拿了水桶下了山…… ============================= “三尊,听闻你的徒弟虽刻苦,但资质实在是差,大抵是不会通过新徒试炼的。”他略停顿了下,“我崇华派向来赏罚分明,即便是你的徒弟,我作为掌门,介时也不能徇私。” 慕千尘笑了笑:“可我答应了小白,绝不让她被淘汰。”他又抱了臂,“再说,我就这么一个徒弟,你给我淘汰了,叫谁平日里打理云亭呢?” 他的语气平淡,像诉一件家常一样,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慕千尘说完,觉得自己仿佛也有些硬汉般的霸气起来。 百里闲扶额:“那怎么办呢?”他求救似的看向梓樱,“二长老意下如何。” 梓樱看了眼百里闲,又睨了眼慕千尘,紫纱之下叠着的双腿跟着交换了下位置,她轻拂了下头上的琉花簪,笑道:“不如这样,既然三尊如此钟爱此徒,掌门就开个后门如何?” 眼看百里闲的脸有些垮,她复娇笑道:“哎,我还没说完。你也别失落啊。”她正了神色,对慕千尘道:“我这儿有一法器,名曰素梦离心镜,是早些年渡劫的时候那风海神君送给我的,可窥探千里以内的任何人事,我将此镜在此期间借于你,若是你徒弟遇到危险,你就隐了身形去救她,你觉得如何?” 慕千尘想,他这次穿越虽很多法术殆于修炼,有些想不起,但根基在,总不会太差劲。若是有了这面镜子,趁此机会他自己也可历练一番,没准在民间,就能找到了成仙的契机呢。 这样既不算违背了自己对白芙蕖许下的承诺,也不耽误自身修行,倒是个好主意。 他点点头:“那就劳烦二长老割爱,将此镜借我一段时日了。” 百里闲笑哈哈,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三尊何必说的如此客气,以咱们几个的关系,哪分的清你的我的呢?” “不不,现在我们贵为崇华的长老,有些事还是要分一下的。”梓樱指着廊下一面打瞌睡一面练功的天瑜道,“比如徒弟,我觉得我们子骞就要好很多,这个,谁的就是谁的,没人和你分。” 见百里闲面露菜色,慕千尘拿起茶盏,轻嘬了一口道:“可我方才掐指一算,你的蝶谷似乎着火了,不知是不是你那好徒儿干的。” 梓樱鼓着嘴,嘤嘤道:“你们俩就知道欺负我!”她拽了拽自己曳地的薄纱裙,站起来道,“那我回去瞧下,若是没有着火,我就拿你们试问。” 梓樱走后,百里闲笑哈哈的为慕千尘倒了壶茶,“三尊,你真是我挚友!”他笑道。 慕千尘却拿着浮尘甩到肩上,懒洋洋道:“话虽如此,但我的挚友啊,那蝶谷的确是着火了。” ============================= 蝶谷的确是着火了,这火不是一般的火,是天火。所有人都没想到,梓樱的徒弟虽只是个真灵根,但竟在入派两个月之余还没经历过试炼之时就遇到了天劫。 只是,这天劫来势汹汹,不知是劫难还是机缘。 梓樱回到蝶谷的时候,落霞满天,整个蝶谷也是漫天的红色,这颜色并不是被霞光点燃的,而是自天而降的大火球。 火球噼里啪啦如炸雷般地的落到蝶谷里,蝶谷中的蝴蝶慌乱飞舞,却仍旧躲不过火焰的冲击,只消一瞬,明丽的蝶翼就化为了点点灰烬。 蝶谷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崇华弟子,执法长老在维持着秩序,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梓樱看着人群却不语,良久,她对执法长老道:“雨泽,叫他们撤下吧,不过是升仙渡劫罢了,何必搞得如此紧张?我从前经历过,不过是来两个神君,撒些火球罢了。” 执法长老雨泽却蹙着眉头道:“可我崇华的确五百年来都无人成仙,二长老您当初……唉,如今天劫至,不知是蝶谷那位是成仙还是成魔,若是成魔,我等必守在此诛之。” “有我在此,你等还怕此事?”她插着腰,秀眉一挑,“再说,我的徒弟,一定是成仙,怎会成魔呢?” 雨泽嗫喏着嘴唇喃喃低语,“可他若真成了魔,以二长老的修为,定是压制不了的。” “你莫担心,我进去看看便是。”梓樱放了豪言,便大步迈进了蝶谷。 这两月来,梓樱对子骞虽有些许倾慕之情,却从未挑破过窗户纸,更何况子骞对她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不越雷池一步,细细想来竟是对她半点想法都没有的。 她记得子骞在这蝶谷中,将她所有的功法书的吃了个透彻,他那么刻苦修行,一定是非常想要成仙的。 梓樱又大大咧咧惯了,行事亦洒脱不羁,她心想,子骞终归是她自己的徒弟,既然要渡劫了,不如就帮帮他。 如果他不想成仙,愿意和她厮守她就和他一起抗拒天界的神君;但若一心向道想要成仙,她便以她自己之力,让他度过这一劫。 成人之美,是她修行以来一直贯彻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至于情呀爱呀的,就暂且搁置吧。 ============================= 崇华东山上的钟声“铛铛”地敲了五声,远山云黛,有归家的云雀飞过,它们飞的又疾又快,直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真的不过去么?”慕千尘问。 “那是她的选择不是么?”百里闲应道。 他吩咐天瑜将挂在廊下的浮尘拿过来,一双手骨节修长,上下翻飞,把玩着那浮尘的毛穗。 末了,他终于挥舞了下浮尘,自浮尘中呈现出蝶谷的幻象来。 蝶谷内火球发出的光亮耀眼如日光,将整个蝶谷的上空照的如白昼一样,梓樱站在蝶谷中,身子四周环绕着数百只暗紫色的蝴蝶,将整个蝶谷撑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子骞却推开她,有些漠然地对她道:“师父,这是我的劫难,请让我自己承担。” 梓樱一下子跌在地上,脸上染了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百里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狭长的眼眸不带着一丝情绪,仿若天与地之间也一下子静默了。 慕千尘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百里,你喜欢梓樱,就应当去与她说,不要总是让别人占了先机。”见百里闲没反应,他又唠唠叨叨继续道,“你虽然一直没与任何人说,但你那担忧的样子却早就出卖了你。” 百里闲悠悠将头转过来道,“三尊,你好婆婆妈妈。”他收了幻象,将浮尘的穗子从头顺到尾,打了个哈欠道:“若是梓樱真的需要我助她,定会传信于我,她现下没有,则代表她不需要。” 他睨着慕千尘,笑道,“三尊倒是对他们这师徒间的不伦之恋,没什么反对的?” 慕千尘愣了下,反口问道:“百里不也没反对么?” 百里闲笑了笑,“万物自有定律,何须干涉。”他吩咐天瑜取来棋盘,对慕千尘道,“许久未与三尊下棋了,不如来一盘?” “却之不恭。”慕千尘回道。 慕千尘万万没想到自己是个臭棋篓子,下的奇差,下了一个时辰后,他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束这打击了。 他道,“不知梓樱怎么样了?” 百里闲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边搓边道,“她能怎样呢?此次新晋弟子测根骨时,出现了神光,怕是那子骞,是个什么神明转世吧。”他颇有些自嘲地笑,“反正不是个魔物。” 慕千尘问:“那你怎么不早说?” 百里闲眨了眨眼,“我记得,应当是让仆童将弟子的资质抄录了一份与你,你没看么?” 慕千尘:“……” 他彼时在为自己变成了个男子惆怅,哪里顾得上这些呢?估计那仆童送来时,都被他一股脑的扔进柜子里了。 “可即便是神明转世,不经历一番劫难就升仙,这也太少见了。”慕千尘还是奇怪地问道。 “或许是升仙的机缘到了吧。”百里闲淡然道。 ========================= 子时时,天上的火球终于停止了坠落,子骞飞升成仙,渡劫成功。 他是凤凰转世,此次渡劫,就好比涅槃一般。 崇华一下出了一个仙,此刻,在修仙界的名气,便更大了。 只是世人却不知,自那日起,崇华的二长老也失了踪迹。 慕千尘那时还在酣眠,就听白芙蕖在她耳边道:“师父,快醒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懵道:“怎么了?” “听山下弟子们说,二长老的徒弟子骞是个金凤凰,此刻已经位列仙班,被封了个凤凰仙君!”白芙蕖道。 慕千尘听罢,拍了拍手鼓了下掌,又歪到榻上,他阖上眼恭喜道,“好事!成仙比成魔好!” 白芙蕖又推了推他,力气大的差点将他从榻的那头推下去,她略带慌张地道:“可是二长老她……不见了……” 第34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6 二月时,寒风凌冽,稀薄的日光穿过云层纵横交错地照射下来,为寒冰素裹的崇华山,带来了些许暖意。 这日是弟子们下山试炼的日子,距离子骞飞升,二长老失踪已经过去了整一个月。 这两个月来,慕千尘对着那张素梦离心镜寻找了很久,也不见梓樱的气息,仿若她这个人,彻底地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百里闲却还是如往日一样淡然,他对着冲着镜子惆怅的慕千尘道:“挚友啊,人各有命,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不要担心她啦。” 慕千尘看着他无奈道:“挚友,看你一点也不担心她,我不得不收回之前认为你喜欢她的话,”他凑上前八卦着探究道,“所以,你到底喜欢她么?” 百里闲笑嘻嘻,“三尊啊,这世上有很多都是说不得的。我希望她平安,却不能说,说了,怕她就会遇到危险了。”他顿了顿,“所以,我对她的感情,也一样说不得。” 慕千尘叹了口气,心里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好作罢。 眼下白芙蕖马上就要下山,他也得赶紧想想任务了,来这个世界快三个月了,一点进度都没有。看样子是要留着这百分之零,直接过年了。 慕千尘抱着浮尘堪堪地想,得赶紧想办法赶赶进度,找到升仙的机遇才行。他默了默,感觉升仙的必经之路渡劫好像也挺可怕的,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条汉子…… 所以,他慕千尘无所畏惧! ============================= 夜色茫茫,无星无月。 慕千尘正在弹琴,琴声铮铮,余音绕梁。这两个月,他终于苦寻到了这个身体的优点,他发现慕千尘本人,是会弹奏古琴的,且弹奏的非常不错。 甚至可以达到以琴声做武器的地步。 慕千尘内心想,他怕是可以勤加练习,做个崇华的“五指琴魔”之类的人物,永垂不朽!想毕,他又觉得自己实在荒谬可笑,遂无奈的望着这无月的夜空,长叹了口气。 “师父,”白芙蕖提了盏油灯,就着夜色坐到了慕千尘身边,“明日徒儿就下山了,师父方才叹气,可有什么放心不下,要嘱咐的?” 慕千尘抚平了琴弦,愣了愣道:“倒是有一句。” “不知是什么?徒儿愿洗耳恭听。”白芙蕖正了神色,端坐着道。 “若是遇到什么精怪打不过,小白你,”慕千尘咳了一下,正经道,“一定记得要躲在修为高的师兄弟后!” 白芙蕖:“……” 慕千尘又打开石桌上的食盒,指着里面的芙蓉酥道:“吃吧,下山了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多半是要饥一顿饱一顿的。” “师父……”白芙蕖拿起了一个芙蓉酥,像是要翻白眼却又努力按捺住一样,极力的克制了自己。 良久,她努力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神色道:“您真是我亲师父。” “是吧,我也觉得。”慕千尘斩钉截铁回道。 ============================= 新徒试炼这日落了雨,崇华山的石阶上湿漉漉地,有些地方积水甚多,甚至可以照出人影来。慕千尘跟着百里闲行至山门口,送别这批即将去试炼的弟子。 百里闲这两日不知怎么了,看起来颇为疲惫,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慕千尘早上御剑去找他的时候,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慕千尘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的无常。 现在,百里闲的桃花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正打着哈欠吩咐韩宁钰,“阿钰啊,为师知道你向来最听师父的话,此次下山,可要照顾好师弟师妹啊。” 他似是想继续说什么,却又有些想不起来似的摸了摸头,良久才道:“对了,为师看了名册,此次下山的弟子加上你一共六十一人,通不通过试炼事小,若是谁受了重伤陨了命,为师可要拿你是问。” 韩宁钰跪在地上冲他磕了个头:“是,师父,弟子定当不辱使命,将所有师弟师妹都带回来。” 白芙蕖今日换了件牙白色的常服,头上插了根碧玉色的琉花簪,迎着细微的风,伴着如雾气的小雨,瞧起来十分出尘。 她笑着对慕千尘道:“师父不必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慕千尘心想:师父也不求你斩杀什么妖魔,平安就是最好,千万别挂了…… 他慈善地对她点了点头,颇有长者的气息道:“好,师父等你回来。” 天瑜蹲在一旁系好了腿上的绑带,也恭恭敬敬地对百里闲告了别,这新徒六十一人的试炼征程算是正是开始。 山林里,偶有鸟声啾啾,因落了雨,地上也有些泥泞。路上这样难走,白芙蕖却背着包袱走的极快。 韩宁钰见此,忙追上去道:“师妹,让我帮你背包袱吧。” 白芙蕖微愣,随即笑道:“不必了师兄,谢谢你。”眼见旁边有位小师妹滑了一跤,她一面眼疾手快地托起她,一面继续对韩宁钰道,“我看天瑜师兄好像需要帮助,不如韩师兄去帮他吧。” 天瑜个子小,背上背着一把大剑又背着两个包袱,走在队伍的最后显得十分吃力。他入门的时候根基好,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故而大家多多少少有些排挤他。一路下来,基本上无人与他说话。 韩宁钰看了眼天瑜,他俩平时虽在一个屋檐下,却也鲜少说话。天瑜个性孤僻,亦从未主动找过他,所以,他对这个师弟,一直秉承着互不相干的态度。 眼下看他的确弱小地有些可怜,韩宁钰蹙了蹙眉,一言不发地走到队伍最后从他肩上拿下来一个包袱,甩到自己肩上,他边走边嘟囔:“不过试炼,用不着把家底全带来吧?” 天瑜吭哧吭哧跑到他跟前,怯懦着道了声谢,又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 行至傍晚,韩宁钰找了一家村头的客栈歇脚,他一面安排房间,一面问白芙蕖道,“师妹,晚上可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我在辟谷,不吃东西。”白芙蕖应道。 “哦,”韩宁钰有些讪讪,他顿了顿又问,“那你对房间有什么要求?” “我想一个人一间。”白芙蕖抬头道,“我睡觉不安稳,怕是会吵到同门师妹,这样总归是不太好。” 韩宁钰点了点头,“好,正好空出来一间房,我还怕没人愿意一个人住呢,那就让师妹住吧。” 白芙蕖听罢眨了眨眼:“为何没人愿意一个人住?” 韩宁钰挠了挠头,笑笑道:“我刚才向掌柜的打听,这附近似是有精怪出没,经常扰乱住客们休息呢。” ========================== 明月中天,为整个苍岷山洒下皎洁的光辉。月光映在飐水台上,水与月光相接,现出粼粼的光彩来,显得整个前山温柔幽静,清澈明亮。 慕千尘窝在百里闲的房内,对着素梦离心镜十分纳闷,他这个徒弟竟然在知道附近有危险之后仍旧要求一个人睡,胆真是够肥。 至于她说自己睡觉不安稳……慕千尘仔细回想了下,觉得她好似睡觉挺安静的。白芙蕖睡着后,静谧地像一个人偶娃娃,那里会有睡得不安稳,吵到同门师妹之说呢? 百里闲睨着他,指尖的棋子在手中翻转了三遍,见他仍眉头紧锁,百里闲微微笑道,“三尊,你是不是对你的徒弟,有些担心过了头?” 慕千尘恍然抬头:“有么?” 百里闲不语,一双桃花眼幽深如墨。良久,他举袖抬手将棋子放在棋盘上,而后抱着臂悠哉道:“你输了。” 慕千尘:“……” 他无奈起身,叹道:“百里你棋艺高超,下次就不要叫我下棋啦……”慕千尘看了看窗外的月光,“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反正徒弟们都下山了,”百里闲慢悠悠道,“不如像少年时一般,你我同榻而眠吧。” 慕千尘:“……” ======================== 慕千尘最终还是言辞恳切的拒绝了百里闲的请求,虽然这段时间他常常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女子,但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还是能记起自己的性别问题的。 至于百里闲所说的他对白芙蕖的情愫,慕千尘也想当然的认为,那是他作为一个大姐姐对邻家小妹的正常关怀。 他在云亭内抱着那面素梦离心镜,明月的银辉情洒在那棵歪脖子枣树上,他看着看着,莫名的就来了倦意,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夜色渐浓,仿若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黑暗里。偶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划过耳畔,“沙沙沙”地作响,在这片荒芜空旷的郊外,显得无端的诡谲与静谧。 客栈中的公鸡和狗也都陷入了沉睡后,白芙蕖缓缓睁开了眼。 她默默地滑下床,一头头发如瀑地悬在地上,她打开衣柜对着里面静默着,大约小半柱香,她才叹了口气,轻轻关上了衣柜。 身后忽然刮起了劲风,明明窗户是关好的,怎么会刮风呢?白芙蕖定在那儿未动,方堪堪转头。身后就传来一句话,声音阴森,又带着诱惑的气息。 “美丽的姑娘啊,跟我走吧?” 一个黑影,骤然间吞噬了她…… 慕千尘“腾”地一下,睁开了眼,他拍了下胸口,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是梦吗?怎么会如此真实? 他拿出手帕拭去了额边的细汗,又把怀中的素梦离心镜摆正,暗叹自己不知怎得最近竟会对白芙蕖如此挂心……默了一会儿后,慕千尘习惯性的往镜中瞥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又吓了一身冷汗,镜中的白芙蕖真的站到了她房内的衣柜面前,头发披散,正要打开衣柜。 梦中情景重现? 慕千尘粗略地计算了下苍岷山到新徒六十一人落脚的客栈的距离,他此刻御剑的话,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说不定还能救她。 慕千尘还在想如何救她的时候,人就已经蹦到了剑上。他默默愣了下,有些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徒弟如此认真,认真到他都无心想自己的任务,一听到她有危险,就赶紧冲出来了。 他以前是女子的时候只对帅气的男孩子发过呆、认真过,怎么如今,对这个如此普通的女子也如此认真了呢? 是因为她练功刻苦又看起来像个女汉子?还是她时而神色冷冽冷冰冰的像只高傲的猫咪一样? 又或者是他慕千尘潜移默化中想搞段禁忌之恋? 不不不,这不应该啊,慕千尘疯狂的甩了下头,想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去。 这一甩直甩的他脚下不稳,也未聚气,直直地就从他那把藏灵剑上掉了下来…… “哐啷”一声,慕千尘连人带剑,砸进了一处瓦房内,砖瓦碎渣连着他又一起砸进了室内。 他揉着头缓缓睁开眼,就见白芙蕖仿若看一个制杖一般看着她。 慕千尘:“……” 白芙蕖甩了下秀丽的长发,声音十分无语地道,“师父,您……为何在此。” 慕千尘吞吞吐吐道:“为师……夜观天象……对!夜观天象得知你有危险,就赶紧过来了!” 他刚说完,就见白芙蕖开着的衣柜里滑动着一个小旗子,那界面并不属于古代且看起来十分非常特别眼熟! 那不就是任务完成度界面么?怎么白芙蕖这儿也有?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眨着眼问道:“芙蕖啊,这是什么?” 第35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7 白芙蕖眼疾手快地关上衣柜:“什么什么,女孩子家的衣物罢了,师父不要耍流氓,偷偷看我的衣柜。” 慕千尘:“不是,我已经看到了,你打开,让为师确认一下。” 白芙蕖佯怒道:“师父,都说了不要耍流氓,您怎么非要看呢!”她声音极大,顺着破了顶的瓦房就传了出去、 只消一瞬,门就被人踢开了,韩宁钰光着脚穿着中衣喊道,“怎么了芙蕖师妹?谁要耍流氓非礼你?” 白芙蕖:“……” 慕千尘:“……” ======================== 夜色浓如墨,透过微弱的星光,只能瞧见树影婆娑。白芙蕖房内一灯如豆,慕千尘、白芙蕖、韩宁钰环坐在室内,三个人默默不语,一言不发。 白芙蕖站起身,拿银签子挑了灯捻,又坐下为慕千尘和韩宁钰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压了下裙子坐下道:“都喝水吧,喝茶不利于睡眠。” 韩宁钰脸色涨红,一手摩挲着瓷杯,一面嗫喏着嘴唇问:“我派虽向来观念开放,但不知三尊和芙蕖师妹到底什么关系?” 慕千尘顿了下,正欲说话,就见白芙蕖将裙裾下叠着的两腿变换了位置,她托着腮看向韩宁钰,眸中带了狡黠的神色:“正是师兄你看到的,你猜到的,你心中所想的关系。” 韩宁钰的脸涨的更红,他垂着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真的吗” “不然黑灯瞎火的,我们在房里做什么呢?”白芙蕖挑了眉头道。 这话冷冰冰地又带着挑衅,韩宁钰听罢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来回三次才恢复正常,他站起来道:“那我回去了,不打扰师妹和三尊休息了。” 他急匆匆的冲了出去,临走前还被横在地上的藏灵剑绊了一跤,待他带上门,慕千尘仍保持着方才被白芙蕖惊到的瞠目结舌的表情。 他问:“你瞎说什么呢?” 白芙蕖眨巴了下眼睛:“我没瞎说啊,是他自己想歪了罢了。” 慕千尘:“……” ============================= “卖包子嘞!皮薄馅大,一文钱一个啦!” “客官,您瞧瞧我今儿刚打的鱼,绝对个个儿新鲜!” “哎!您瞧瞧我这腊肉,这颜色虽然重了点儿,但绝对香而不腻!” 时至清晨,村头客栈外渐渐有了人烟,许多卖东西买东西的人聚集在街道里,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慕千尘昨晚被白芙蕖的话震惊到不行,翻来覆去好久都未睡着,一直到天快明儿,他才在地铺上滚了两下睡了过去。 说到打地铺这事儿,则又一次让慕千尘对白芙蕖刮目相看。 他本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男子,又是白芙蕖的师父,应当本着关爱女性、爱护徒弟的原则睡在地上的。 但白芙蕖在地上铺好棉被后,却秀眉一挑,义正言辞地道:“师父,您是前辈,请让徒儿睡在地上吧!” 慕千尘摆摆手:“不,你瞧起来身子骨没师父壮实,还是让师父睡地上吧。” 白芙蕖继续谦让:“师父,我只是看起来瘦弱罢了,其实力能扛鼎。以前在云亭,挑水劈柴都是徒儿一人承担,睡在地上也绝对毫无问题。” 慕千尘耍了个无赖道:“芙蕖,若是你非要睡在地上,那师父也睡在地上,所以你还是睡在床上吧。” 没想到白芙蕖更耍无赖:“反正徒儿与师父又不是没有同塌而眠过,睡地上就睡地上!” 慕千尘看了看窗外,原本漆黑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此刻若是再推辞下去,怕是天就要亮了。 他道:“芙蕖啊,若是你我二人都睡在地上,空着个床,是不是显得我们太傻了?” 白芙蕖点点头。 慕千尘继续语重心长的道:“不然这样,你睡前半夜,师父后半夜叫你,我们再换换?” 白芙蕖这才允了,然后当着慕千尘的面,毫不避讳的脱得只剩件中衣,翻身就上了床。 慕千尘被她的奔放举动定在那儿默了一会儿,随后默默走到木头柜子后面的背阴处,悄悄换了衣裳,这才出来躺到地铺里。 他躺在那儿,不知怎的,觉得自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带着这个念头,他入睡也就又困难了三分…… 鸡叫了三声的时候,白芙蕖下床站到了他跟前。慕千尘那会半虚着眼儿,并未睡熟,见她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么,也就计上心来,微微将眼睁开了一条缝儿,偷偷瞧着她。 谁料还没看清,就听白芙蕖道:“师父您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快起来吧。” 慕千尘跐溜就爬了起来,他挠挠头道:“那为师先跳窗子出去,在大堂等你们,免得坏了你的名节。” 白芙蕖大度摆摆手:“没事儿,不必如此麻烦。”她又顿了顿,叹口气道:“罢了,还是劳烦师父跳出去吧,您身子骨不好,注意安全。” 慕千尘被她一来一回的态度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照方才说的一手扒上窗沿,翻身跳了出去。 ============================= 今日万里无云,慕千尘云靴点地,缓缓步入客栈大堂的时候,新晋的六十一名弟子已经齐聚堂中,有的正拿着包子吃早点,有的吃的快,正在唾沫横飞的与邻座讲自己入派前的见闻。 只见白芙蕖负手而立,浅翠色的衣裙随行飘动,一派行云流水、娴静优雅得模样。 她站在掌柜的面前,正在默默与掌柜的低语着什么。 韩宁钰则还在耍别扭,他黑红着个脸,抱着臂坐在桌前,不吃也不喝的生着闷气。 天瑜这边拿了个包子,小心翼翼地举到他跟前道:“师兄,吃包子。” 韩宁钰这才看了他一眼,堪堪接过,咬了一口,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不少。 慕千尘微笑,缓步走到众人跟前道:“诸位弟子,掌门放心不下你们,特地叫我来带着你们一起完成试炼。”他笑了笑,走到白芙蕖身边问道:“芙蕖,在和掌柜的说什么?” 白芙蕖蹙眉:“掌柜的说,最近家畜总是无端丢失,怕是那精怪作祟,希望我们留在此,帮忙寻找。” 掌柜的说,他们这一代向来穷苦,难得养了几头牲口等着年底卖个好价钱。可自从上月,牲口就一直在丢失。先是邻村张家丢了一头猪,后来又说李家丢了三只鸡,昨晚,掌柜的院中的老牛也丢了。 “那老牛特别勤勤恳恳,我还指望着他耕地呢。”掌柜的一脸愁苦道。 “我们修仙不过就是为了天下太平,师父,不如我们就暂且留下来,帮帮他们罢?”白芙蕖道。 “我同意,芙蕖师妹说的对,”韩宁钰走到他们身后,顿了顿小声道,“师妹,昨晚对不住,是我鲁莽,冲撞了你们……其实仔细想想,昨晚你屋顶漏风,应是三尊御剑不当掉了进来,是我误会了。” 慕千尘正有些讶异于他忽然想通,就听白芙蕖正色道:“不,你没……”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白芙蕖要说你没误会云云,慕千尘脑仁一阵发疼,赶紧拍了下她的肩膀,打住她的话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便与掌门飞鸽传书,将此事作为试炼的一部分,诸位用完早餐,便去村中调查罢。” 众人皆点头,正欲持剑出门之际,只见一个包着总角布头的小童仓皇跑了进来,冲着掌柜道:“刘伯,不好了,小花她昨晚不见了!” 韩宁钰听罢眨着眼睛回道:“小弟弟你别着急?小花是你养的小宠物么?” 小童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小花是张家的小女儿,昨晚还和我一起在学堂念书来着。” 众弟子顿时面面相觑,而后都看着慕千尘,等他拿主意。 慕千尘定了定神,吩咐道:“人命关天,找牲口的事诸位就先放一放,寻到小花要紧。” 傍晚时候,客栈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慕千尘彼时正在向那小童了解小花平时的习惯,以及最近见过的人,就听外面熙熙攘攘,像是有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已是这个时辰,在这小镇,本不该如此热闹的。 原是镇子上突然来了一位神秘的道士。那道士姓黄,一身墨青色飘逸道袍,道袍的前胸后背印有五行八卦、太极阴阳图。腰间悬挂一把古朴绘有暗纹的桃木宝剑,看上去年约二十五、六岁,生得是一双桃花眼,悬胆鼻挺、薄唇微削,整个人看上去別有一番仙风傲骨的韵味。 慕千尘打老远看了看,这人竟是升了仙的子骞。 子骞飘然行至他跟前,深深鞠了一躬道:“徒弟子骞,见过三尊长老。” 慕千尘忙扶起他,笑着道:“子骞已经飞升,就不必如此多礼,只是不知你此次下凡,所谓何事?” 第36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8 “天界说人间有妖物作祟,若是不解,怕是会带来大灾难。经推算,此妖就在这小镇中,我奉了星君的命,来除去那妖物。将它收入斩妖簿中。” 慕千尘点点头:“好,正好新晋弟子要试炼,就让他们和仙君一道捉那妖物罢。” 子骞走远后,白芙蕖把慕千尘拉到一旁的背影处,小声问道:“师父,子骞师兄真的要去除去那妖物么?” 慕千尘颔首:“是啊,既然是害人的妖物,自当除去。” 白芙蕖嘴角笑容微滞,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什么妖物,恐怕是梓樱长老的元神失了控。”她仰头问:“您没看过门派宗史么?梓樱长老是本派创派以来,唯一一个由妖修炼成的长老。她是蝶妖,当初仙宗本要将她斩杀,收入斩妖簿中,可机缘巧合,她反过来救了仙宗,仙宗感动,破格将她纳入我派的。” “可梓樱不是失踪了么?”慕千尘问。 “师父,您那日睡得昏沉,根本就没仔细听我说,梓樱长老当日为了让子骞师兄渡劫成功,舍弃了肉身替他挡了一击。以致元神游离,雨泽长老带着人在蝶谷寻了好久,却也不见踪迹。”白芙蕖淡声道。 ============================= 半夜里,韩宁钰敲响了慕千尘的房门,慕千尘披着袍子出来时,便见到韩宁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他垂着头道:“三尊,宁钰有负你所托,愧对师门,愧对百里师父,愧对……请您责罚。” 慕千尘被他一连说的十个愧对搞得有些懵:“……你说重点” “傍黑那会儿您嘱咐弟子看住凤凰仙君,让我们守住二长老的元神。我带着众弟子暗中尾随,却还是慢了一步,二长老的元神……被凤凰仙君收去了。” 慕千尘恍然:“仙君他难道不知,这元神是他师父么?” 韩宁钰微愣:“仙君神通广大,定是知道的吧。” 成仙之人,往往绝情断爱,似是升仙的一夕间就忘却了所有的前尘俗事。好比土培的花换了水培后长得更好,便再也不屑于与肮脏的泥土为伍一样。 所以子骞现在便是连往日师徒情分都不顾了么? 若是梓樱并没有伤害小花和那几头牲畜,他也不能放过她么? 他叹口气:“那子骞他现在在哪?” “村民见他收了妖物,便抢着要他去家里住,他住到村头的王家去了。”韩宁钰应道。 “我知道了,宁钰,你带着众弟子忙活了半宿也是辛劳,招呼大家睡吧,我带着芙蕖去看看。”慕千尘吩咐了韩宁钰,又安顿了众弟子,才带着白芙蕖出了客栈。 点点星辉高悬在天幕上,闪烁着明亮却不耀眼的光芒,偶有孤鸟划过天空,伴着暗淡的星光也越发显得孤寂。 白芙蕖穿着绿罗裙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边走边道:“我上午的时候刚好去过王家,师父叫我来带路,可算是找对人了。” 慕千尘点点头,见她颇有些雀跃,一对发髻随着步伐来回摇晃,十分可爱,不自觉的就欲伸手揉她的头发。 没想到白芙蕖却像一只灵活的猫咪一样,一下就歪着头躲开了他的手,她有些别扭地摆摆手:“师父,我们是江湖中人,应当行为豪迈才是!” 慕千尘:“……好。” ======================================== 王家是个大宅院,在这边陲小镇中显得尤为醒目,黝黑的天色下树影微晃。 白芙蕖带着慕千尘摸黑摸到了院子后面,然后指着栅栏道:“翻过去吧师父。” 慕千尘边翻边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非要这样像做贼一样。” 白芙蕖想了想道:“也是,那我就从正门进去吧,师父你在院里等下我。” 慕千尘:“……” 他这厢正无语着,白芙蕖又折回来了,她一脸鄙视道:“都被师父说晕了,我们若是光明正大进去,岂不打草惊蛇了?” 她利落地翻身,足尖点到栅栏上,淡绿色衣带飘动,轻飘飘地就落到了地上。就着如墨的夜色,她拍拍手,道:“咱们走吧。” ============================= 慕千尘跟着她窝在一处草丛里,百无聊赖的数着天上的星星,然星星也没几颗,数了一会儿后,就没得数了。他便又借着王家窗户透出的灯光数起了地上的西瓜虫。 慕千尘手指骨节修长,指尖微微一碰,那西瓜虫就团成了个小球,在地上不停翻滚着。他不由得就勾起了唇,露出了笑容。 就听白芙蕖蹲在他一旁说道:“师父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保持童心,才是不老的法宝。你没听过吗?”慕千尘未抬头,盯着地上的西瓜虫笑着道。 “是吗?”白芙蕖的声音又传来。 “当然了,信师父,得永生!”慕千尘杵了一下西瓜虫道。他微微侧头,就见白芙蕖正端详着他,那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 慕千尘低头略一思索:这等神情,若是放在男子身上,当是宠溺。但若放在女子身上,便是如老母亲般的慈祥了…… 白芙蕖这样瞧着他,不知是何意,难不成母性光辉散发,将他看成了她大儿子?! 他微微轻咳:“芙蕖可想过修仙不成,找个人家过日子?” 白芙蕖反问:“那师父呢?可想过下山找个人家过日子?” 慕千尘摇摇头:“不,师父只有一个远大的目标,那就是升仙!” 他话音刚落,他们蹲的那片草堆就发出窸窣的声响,镇上起了风,刮得很急。风吹动树叶,连带着他们这片草丛都刷刷地响。 白芙蕖站起身看着天道:“怕是有了变数,师父,我们过去瞧瞧吧。” ============================ 王家偏房内燃了一盏油灯,案上摆着一方雕花食盒。子骞挽了袖子,垂着眸,慢悠悠地将食盒中的菜一盘一盘地端出来。 清蒸白鱼还冒着热气,几根葱丝萝卜丝被切得细如牛毛,齐齐整整地码在嫩白的鱼肉上。子骞纤长的手指一掀开扣在盘子上的盖儿,鱼肉和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轻咳就迸发了出来。 他的桃花眼下有着薄薄的黑青,但掩不住神色温柔,他望了一眼梓樱,复又拿出了两碗香米饭,最后又掏出一串紫葡萄,斜靠在床边,一枚一枚地细细地将葡萄的皮撕下来。 “子骞,你将我抓来,又不将我送上斩妖簿,是为了什么?”他的身边骤然聚了一团紫气,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来。 “师父,徒儿为您做了您最爱吃的鱼,还有这葡萄,也都剥好了。”他伸出手,掌心聚了气,散出绿色的微光。这微光温热,笼罩在梓樱的周围,渐渐地为她幻化出实体来。 “吃吧师父。”他道。 “子骞,你已经成了仙,捉拿我,是你成仙后天界交给你的第一项任务吧?”她美目中含了不解,“我是妖,又做了错事,你可知我杀了那小花又对那几头牲口茹毛饮血,已是犯了罪。” “是啊,师父你真是罪大恶极,犯了错事呢。”他一双桃花眼似是蒙了雾气,闲闲道。 “那还等什么呢?你要完成任务,我又犯了罪,你捉拿我,天经地义!”梓樱靠在一旁,一头秀发如上好的丝锦缎,直直地垂到脚边,她抱着臂,慵懒地道。 “可你是我师父,徒弟保护师父,也是天经地义。”子骞默然,“师父将那小花的身形隐去藏在了山洞里,又用幻像造出她的尸身,瞒得了崇华弟子,却瞒不过我。”他嘴角含笑,“至于那些牲口,也是幻术吧,它们还在圈里,只是师父幻术高明,令他们隐身了罢了。” “可……”梓樱媚眼流转:“我还是囚禁了那小花,让他父母着急,这也算是罪数。” “小花得了病,师父将她藏起来,耗元神为她治病,这本是功德一件的。”子骞目光灼灼,“所以师父,何罪之有呢?” 梓樱听罢叹气:“可天界那些神君都是老古板,那些老古板们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常常游戏人间,又是妖物做了长老,有违了他们的修仙之道,你要是不将我捉去……”她蹙眉,“怕是会得罪了他们,你还是捉了我交差吧,我活了一百多年,也足够了。” 子骞叹气,垂着一双手,背对着她,未语。 “想不出怎么回答我了么?”梓樱站在他身后,露出一丝温柔地笑,“百里,你扮成子骞的样子来救我,哄骗我,演的真像。我差点就相信了……” 她微微低眸,“可现在仙界不同以往,哪里还有老古板呢?就是负责渡劫的四大神君其实性格也都很可爱呢,你知道这些自然无法回答我。反倒是真正的子骞,他是个老古板,当初绝情如斯,是一心想要成仙的。现在来捉拿我,定也是怕饭碗不保,又怎会像你一般温柔呢。” ‘子骞’诧异回眸:“你到底是几时看出来的。” 第37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9 “百里,你的幻化之术高明级了,但我们从前就一块修行,我对你太了解了,”梓樱微微一笑,“你剥葡萄时剥的细致,至于子骞,他性子有些急,他喜欢直接剥个小口儿,然后将葡萄挤出来。” “还有,你做饭的味道……很熟悉。所以,打一开始,我便瞧出你不是他,”她带着丝怀念笑道。 ============================= “凤凰神君是子骞假扮的么?”白芙蕖和慕千尘趴在窗前,用意念传声给他道,“那真的子骞去哪了呢?” 慕千尘一面抠着窗边的碎土,一面传音与她:“那白鱼看起来很好吃,都放凉了吧?想不到你百里长老的厨艺还不错。” 白芙蕖:“……” “嘎啦”一声,窗子被从内向外地推开了,“嘭!”地一下就碰了慕千尘的头,引得慕千尘“哎呦!”一声叫。 梓樱双眼含笑,“三尊,听够了没?要不要进来一起吃鱼?” “也好。”慕千尘揉着头,看了她一眼后边搓边道。 白芙蕖跟着他走到了屋子里,默默地靠在了桌案旁。 百里已经变回了原貌,他带着那黑眼圈,斜眸对慕千尘带着嗔怪道:“挚友,梓樱都能一眼认出我,我在你面前晃了那么久,你都没认出来!你回去,得陪我下十盘棋赔罪……” 白芙蕖却打断了他的话头,站的定定地对百里闲道,“掌门,我在师父给我的一摞书中,看过一个秘法,还愿掌门能为我讲解。” 她云淡风轻地看着百里闲说:“修仙之道有正门也有偏方,偏方中有一门道讲,我们修道之人可以耗用修为进入天界,达到无我的状态,所以……”她笑道,“是否也能耗尽修为去冥界走一遭呢?” 慕千尘被白芙蕖说的不明所以,但在白芙蕖刚说完的一瞬,却见到了脸色煞白的百里闲,他灵台一阵清明,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问道:“百里,前些日子我看你面色如鬼界无常,又经常挂着黑眼圈……你是寻了偏方去冥界了么?你去那儿干嘛?”慕千尘微微转头,就见梓樱也是一样的面色冷峻,一下就懂了…… 百里闲喜欢梓樱,从他入崇华那日就喜欢,慕千尘是知道的。梓樱做人随性,做事情喜欢随意而为之,从不顾及他人感受,慕千尘也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梓樱无论喜欢谁百里闲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认为梓樱开心就好…… 所以,当梓樱为了子骞舍弃肉身,仅剩元神在冥界飘荡的时候……百里闲又会怎么做呢? 慕千尘喃喃地问百里闲道:“你是去冥界寻找梓樱了么?你不知道,这样会折损阳寿么?” “我活了快百年,折损个几十年也没什么,只要是为了我喜欢的人……”百里闲看着梓樱,认真说道。 梓樱站在那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她揉揉眼睛,似是使劲想把泪水憋进去地对百里闲道:“你怎么这么傻,我又不喜欢你!我喜欢过那么多人,唯独没喜欢过你!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好,一定需要你喜欢我么?”百里闲脸色苍白,却仍带着笑意道。 “我对你好,从来没想过回报。” ========================== 天色微微泛明了,不一会儿,阳光就该泻下来,照亮整个大地。到时候晨光熹微、万物复苏,云霞也绮丽。 “师父,梓樱长老明明有过成仙的机缘,为何现在仙界要来捉他呢?” “现在的仙界和以前不同了,众仙君其实和崇华关系都很好,也不那么高高在上,大抵是他们做仙的时光太无聊了想捉弄人罢”慕千尘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就算子骞将她捉走,天界也还是会放她回来的。” 慕千尘拉着白芙蕖从那小屋子出来,将空间留给了百里闲。梓樱化为元神,是因为失去了元丹。此刻,她虽法术化为了具体的形体,但并不能维持太久,据慕千尘所知,以这种法术维持,至多只有七日罢了……他想,百里闲定是有很多话要与梓樱说清楚,有些话还是抓紧时间说的好,或许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白芙蕖见他默而不语,轻推了推他问道,“师父,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百里掌门明知道梓樱不喜欢他,为何还要这样暗恋着呢?暗恋又得不到,这太苦了。” “暗恋虽苦,可若是爱人而不自知才是真苦,”白芙蕖唇角微勾,淡然道,“不如怜取眼前人。” 慕千尘垂眸看她,但见白芙蕖一双眸子精亮亮的,就这样瞧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 这眼神过于炽烈,慕千尘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经此一事,让他对白芙蕖这丫头颇为刮目相看,她聪慧至此,将来怕是有大作为。 但她方才眸光中意义深邃,他又有些无法接受,就他自己看来……那眸光,分明是含了爱意的…… 可慕千尘……他自己也是个妹子啊…… 白芙蕖这如滔滔江水般的感情,他又怎能接受呢? 他只好轻咳:“既然方才百里他们话里提到了子骞,我们便去寻一下真正的子骞吧。” 王家院子的花上沾了晨露,圆溜溜地泛着亮闪闪的光,他二人从旁轻轻走过,微微碰到草径,那露珠便似承受不住似的骨碌下来。 远处韩宁钰带着天瑜跑过来,边跑边喘着粗气道:“三尊,神了!我们在后山的山洞里,竟然寻到了凤凰神君!” 白芙蕖于是站定,抱着臂仰头对慕千尘道:“这下师父省事了,凤凰神君给找着了。” ========================= 子骞灰头土脸的在众弟子的簇拥下被推到了慕千尘面前。他的道袍上被划破了口子,头发上也沾的满是枯草。 慕千尘伸手为他将头发上的稻草拨拉下来,抱歉道:“神君,不知您可安好?” 子骞甩开慕千尘的手。怒目而视道:“那妖物呢?是不是被百里闲给放了?你们崇华,竟敢违背天道!” 慕千尘淡笑道:“子骞,那不是妖物,是你师父。而且这崇华,也曾是你飞升之前待的地方。你这般撇干净,叫三尊委实寒心。” 子骞哼笑:“什么三尊,不过是人界的称呼罢了,在天界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仰头,“我好不容易取得梓樱的信任让她倾囊相授,提前飞升,为的就是长生安乐。现在仙界要我捉拿妖物,不管她曾经是什么,我都得将她捉回去!” 听到此,崇华各弟子心口都闷了一口火,这子骞飞升之后不过是当了个小仙,就鼻孔朝上,对师父不敬就罢了,还说出此等不入耳的话,实在叫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韩宁钰奔上前作势就要挥剑打他,却被天瑜一把揽下,天瑜微微喘着气道:“师兄,不可!” 韩宁钰听罢怔了怔,默然放下剑,心中却还是有气,只有靠用云靴奔了脚边的沙子泄火。 ================================ 在众弟子都愤愤不平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温柔的女声道:“你们都消消气,凤凰神君此次下凡,怎么说也是远道而来。即便如此,那便是客,我们应当好好招待才是。” 说话的是白芙蕖,她此刻露出了慕千尘从未见过的谄媚之态,声音甚至还有些娇媚,媚眼如丝,整个人就差贴到子骞的胸前了。 她挑了眉眼看向子骞,朱唇微启:“凤凰神君,您说呢?” 子骞怒色稍敛,低眸望着白芙蕖一眼,随即抬头道:“崇华总算有个明白人,也罢,你等将妖物给我抓来,我便既往不咎。” 眼看韩宁钰提着剑又要冲上来,白芙蕖悠悠抬手抚到了子骞的胸膛上,她莞尔一笑:“我看,不如神君先去客栈中歇息一下,您此次受苦,就让我等好好补偿一下吧。” “师妹!你!”韩宁钰听罢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对慕千尘道,“三尊,您不管管么?” “唉,徒弟翅膀硬了,我这老人家也管不得了啊……”慕千尘微微叹气,“就按照神君的意思,我等去寻二长老,让芙蕖在客栈陪着神君吧。” 实则,慕千尘打从刚才就看出了白芙蕖的用意,她是想用美人计,再缓兵之计拖延时间,好让慕千尘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统筹安排。 这法子不是最好的法子,但眼下也别无他法,慕千尘只有配合白芙蕖,说了一番话。 白芙蕖携着子骞路过慕千尘身旁时,用念力对他暗道:“师父,请让梓樱长老他们快走,我会想办法脱身。” 慕千尘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第38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10 慕千尘命众弟子分了两路,一拨守在客栈外头,一拨跟着他赶回王家。王家的院子里还是一派平和,大公鸡抖着头在院中迈着方步,王婶子抓着一把黄灿灿的小米,正在洒着喂地上的鸡。 慕千尘提袍走上前问道:“王婶子,昨夜借住在你这房里的那位捉妖人呢?” 王婶子愣了愣,随即笑道:“哦,你说那位先生,他方才好像有什么急事,也没给我打招呼就跑出去了,好似是有什么急事吧。” 天瑜上前凑到慕千尘耳边道,“三尊,掌门师父向来擅长推算,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刚才的遭遇,现在已经跑去客栈了。” ======================= 客栈外,韩宁钰颇有些焦头烂额,他入派这么久以来,还未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更何况,他曾爱慕这位芙蕖师妹,若是她有什么差池,那他真是愧对师门,更愧对自己。 他正看着天上的云彩惆怅,便见身后涌上来一团紫雾,他一回眸,就见梓樱长老在他面前化出形态来,她冲着韩宁钰抛了个媚眼,就对着客栈内喊:“子骞,你给老娘滚出来!” =============== 一炷香前,白芙蕖引着子骞回到客栈,她要了一间上房后,便在房内焚了一盘线香。香烟袅袅萦绕直上,透过薄薄的烟气,越发显得她的脸庞如梦似幻。 子骞伸手便要摸她的脸,白芙蕖却一个转身避开,她莲步上前为子骞倒了黄酒,一面端给他一面故作娇羞道:“凤凰神君,这小乡镇没什么好酒,您且将就喝,趁他们去抓那妖物,您就在此好好享受享受。” “是得好好享受享受。”子骞眼神迷离,桃花眼也细细眯起。 他将手扣到白芙蕖的手上,“不如你现在就陪神君我享受享受?神君升了官,也给你个小仙当当。” “那神君可要说到做到啊。我资质差,就等着神君提携成仙了。”白芙蕖在他耳边呵了口热气,引得子骞顿时一阵战栗,他作势就要压倒她的时候,却见白芙蕖却从腰间抽出了一根碧玉笛。 她扭捏着娇笑:“好事配好曲,不如神君先听我吹一曲?” ======================= 渐渐起了大风,风吹树叶,沙沙沙的作响,连带着枯枝草叶都被一起卷起来。天与地一下灰蒙蒙的,韩宁钰和身后的几个弟子都被吹得迷了眼睛。 梓樱插着腰喊了好几嗓子,也不见有人回应,她跺了跺脚,麂皮小靴便扬起了脏兮兮的尘土,她叹口气,转头问韩宁钰:“这什么情况?” 韩宁钰呆愣愣地答:“徒弟……也不知。” “你们守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吧。” “你们几个的脑子,真是榆木疙瘩,”梓樱又跺了跺她的麂皮小靴,叹气道,“快进去助你们师妹一臂之力啊!都杵着干什么呢?” 见他们仍未动,梓樱叹了口气:“罢了,你们都别动了,若是有异像,你们再设阵型助我,现在我一人进去就得了。” 她又回头吩咐道:“若是三尊来了,就让他进来。” ============================= 客栈的上房内“乒乒乓乓”地一阵碎裂声,慕千尘赶来时,就听里面热闹地不行,梓樱的声音尤其明显。 “子骞,你莫要欺人太甚!”这是梓樱的声音。 “二长老,您慢慢审,我去烧壶开水泡个茶。”这是白芙蕖的声音。 房门上被设了禁咒,慕千尘赶来时一时破解不得,便守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白芙蕖这厢拿着茶壶一个推门,两人便打了个照面。 只见白芙蕖仍穿着她那条绿罗裙,抱着一个瓷白的茶壶,眸光也晶晶亮亮的,她咧开嘴一笑:“师父,您来啦?” 慕千尘一时语塞:“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芙蕖拿下巴指了指屋内:“师父进去就知道了。” 屋内,梓樱斜靠在一处躺椅上,慵慵懒懒的。她的正对面是窗棂,墙壁上钉着成大字型的子骞。 将他固定在墙上的法器,密密麻麻的,是暗紫色的蝴蝶形状。这些法器此刻正发着暗暗的幽光,刚刚好地将子骞卡在里面。 子骞见慕千尘进来了,先是瞠目结舌,随即又愤怒道:“慕千尘,叫你那狗徒弟解了这阵法将我放开!你们以为,用笛子就能控制本神君么?快把我放开!小心本神君回去,告你们一状,让你们崇华灭门!” 这阵法虽不致于伤人,却令对手动弹不得。子骞现在也只能逞口舌之快地叫嚣了。 慕千尘方才还在纳闷,此等阵法瞧起来不像是梓樱的手笔,原来竟是白芙蕖做的。 他不禁轻笑,心想白芙蕖也真是有一套,他前段时说让她试着用笛子引纤丝蝶,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梓樱自榻上悠悠开口:“子骞,我本想你成了仙,心怀苍生,定是要做好事的,没想到竟成了这般模样。”她将身子坐正,“我今日便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你从此刻起便不再是我崇华人。” 她站起身,广袖翻飞,自袖口中冒出两股紫烟来,那紫烟直冲子骞门面,闷得子骞痛的迸出一阵冷汗。 子骞下意识的就想躲,然他双手还被白芙蕖的阵法缚着,根本动弹不得,直得硬生生的受了。 他痛骂道:“你这妖女,对我做了什么?” “若不是我这妖女,你能成仙么?”梓樱娇笑,“我只不过,取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慕千尘这回看明白了,梓樱袖口中的紫烟幻化的是无数只细小的触角,那触角深入子骞的胸口,取出了一枚元丹来,那元丹冒着紫气,一瞧就是属于妖的东西。 见子骞痛的晕了过去,慕千尘心里也终于清明,他问道,“梓樱,当初渡劫,不该是子骞么?难道本该渡劫升仙的人是你么?” 梓樱引得那元丹服下后拍了拍手,大大咧咧地靠在小榻上道:“可不是么,我当时被他迷惑,又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就把机会让给他了。” 她笑了笑,“你知道,我向来受不得别人对我好。” 大开的窗子吹进微凉的风,带来窗外梅花的香气,叫人闻了无端顺意。白芙蕖抱着茶壶推门进来,见梓樱不想再多言,只是靠在那闭目眼神,便一面为慕千尘倒茶一面道,“梓樱长老方才将事情与我讲了一遍,就让我大致与师父说说吧。” ====================== 当日天劫至,梓樱对雨泽长老义正言辞的说完了一番话后便回到了蝶谷里,蝶谷中到处都是被火球啃食的痕迹,连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野山茶都被烧了个干净。 而子骞,躲在厨房的灶台下面,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来。 梓樱抬头,就见火云神君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一面读着人界的话本子,一面挥着袖子漫不经心地向她的蝶谷里撒火球。 她冲着火云神君喊:“喂,能不能看清楚再撒,你都伤到我的花了!” 火云神君徐徐低眸,眉宇一挑,慵懒笑道,“哎呦,我这乱撒了这么久,可把正主盼来了。” 梓樱懵了:“你说什么?” 火云神君道,“你不知道么?今天是天界为你选的再一个黄道吉日,让你成仙来着。”他复清清嗓子,“本神君,奉了天界的命令,布天劫与你,助你成仙。” 梓樱愣在那儿,良久,她道:“我不……” “哎~”火云神君截了她的话头,有些紧张地道,“我听说上次让你成仙的时候你就拒绝了,使得风海神君丢了法器还交不了差,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我拒绝。”梓樱抱着手臂道,“做神仙太没意思了,我只想游戏人间。” 火云神君放下了他的话本子:“唉,你别啊,你再想想。再说,你要是不成仙,我也没法子交差啊!” “师父,要不,将此机会让给我吧?” 火云神君和梓樱齐齐回头,见子骞已从灶台下面爬了出来,他脸上脏兮兮的,眸光却精亮地道。 “哦,你想成仙啊,那就让给你吧,正好也让神君交差。”梓樱无所谓地道。 “也成,反正仙界我能带个新人回去就行,候补名录上人那么多,便将你提个前。”火云神君哈哈一笑,“细细想来这样极好,仙界排班就可多一人来值班,我就可以追我喜欢的那本话本子了!” 于是,梓樱就大大咧咧地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子骞,为了让天界信服,还将自己的元丹拱手相送了。 临走时火云神君终于从他的话本子中回过神来,他问梓樱:“蝶妖,你这样值得么?” “我虽与他师徒不过两个月,但他总归是我徒弟,对我这师父也算恭敬。”梓樱笑笑,“再说了,我不想成仙,他想成仙,让给他也算成全了我,我觉得值得。” “你觉得值得就好。”火云神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 至于子骞那所谓的仙骨资质,不过是他从民间寻得的障眼法,在入派时蒙蔽了执法长老罢了。 真正的子骞,其实是一只野山鸡妖转世,并不是什么风凰。 ============================= 上房内的线香焚尽了,白芙蕖言简意赅的向慕千尘诉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慕千尘托着腮,眸光瞥向梓樱。“所以,子骞做你的徒弟,对你千般好,都是为了成仙。相比之下,你付出的要比他多得多了。值得么?” 第39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11 “做都做了,就不要想值得不值得。”她并了双腿哈哈一笑,很是洒脱。 “即便是欺骗我,我当时也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他的好不是么?”梓樱狭长的眼眸含了温柔,“更何况,因为此事,我记起了些前尘俗世……我错过了太多,竟不知最爱的人原来就在身边。”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客栈外小厨房袅袅升起的炊烟道:“三尊,,我与阿闲已经说好,要与他一起下山寻个地方过日子了,此事说来也有你的功劳,谢谢你!” “哦,那真是恭喜啦!”慕千尘由衷地道。 “那……”梓樱面露狡黠,“掌门之位,就交给三尊啦?” 梓樱说罢,便化为了一缕紫烟,自窗口飞了出去。慕千尘扒到窗口再向外看时,她已经了无 踪迹了。 他扭过头和白芙蕖大眼瞪小眼,“所以,你师父我,要做掌门了?” 做了掌门,是不是离升仙就进一步了? 白芙蕖抱着臂,唇角微微勾起,她指了指墙壁上还被缚着的子骞道:“师父还是先将这野山鸡神君交给火云神君吧。” “也是。”慕千尘顿时苦了脸道。 ============================= 时至晌午,家家户户都做起了午饭,户户的烟筒里都飘起了炊烟,小小的城镇,泛在一片饭香味中。梓樱笑眯眯地飘到百里闲身旁,悄悄地捂上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她道。 “是我未来的娘子么?”百里闲笑道。 梓樱松开手,望着他的桃花眼道:“猜对了!” 她抱着他的胳膊问道:“阿闲,你喜欢我哪一点。” “哪里都喜欢。”百里闲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可就有一点,阿樱总是骗我,让我以为你看人的眼光,委实是不大好。” 梓樱努努嘴:“那现在好了么?” “现在好极了。”他揽过她的肩:“大昭国有个篦子镇,据说整个镇子长长的像个篦子的形状,那里民风淳朴,不如我们安家到此地吧。” “好!” 伴着小镇上的烟火气,他二人渐渐消失在慕千尘的视野里。 慕千尘胳肢窝里夹着昏厥的子骞站在云朵里,不禁长叹一口气。 他二人倒是自在逍遥,就这么把崇华的烂摊子交给他了么!? ============================= 时至酉时,云霞遍天。火云神君驾着他的祥云宝座又来了。 他飘飘然地降落到慕千尘面前,垂着头看着手上拿的话本子翻了又翻。 慕千尘悠悠地想,敢情这火云神君还是个低头族。 火云神君那厢又看了两页书,才把头抬起来道:“是哪个唤本神君啊?不知道本神君最近在追一本话本,根本停不下来嘛?” 慕千尘:“……那还真是对不住神君了,正是在下唤您出来的。” 火云神君细长的眼眸斜着眤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哦,原来是崇华派的三尊啊,也是老朋友了,你有什么事啊?” 慕千尘指着夹在胳肢窝里的子骞道:“其实是神君您之前布天劫于我派梓樱长老,后又狸猫换太子换成她的徒弟的事吧,给败露了……” 火云神君看了眼仍旧昏厥,头发如一蓬乱麻的子骞,面色绿了绿。 “而且吧,估计过会儿整个崇华都会知道此事了。”白芙蕖在一旁补充道。 火云神君的面色又绿了绿。 “神君也知道,我们人界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明天整个修仙界都知道此事了。” 火云神君放下了话本子,脸色绿的像菠菜一样,他摊手:“唉,我就知道这野山鸡不行,他野心太大,根本就不是造福苍生的仙者的料。”他叹了口气,“那……你们能不能不将此事传出去呢?” 慕千尘点点头:“自然可以,但也请神君,以后不要追着梓樱长老让她成仙了。人各有道,她有她自己的道,对她而言,她并不想成仙。” “……好吧。”火云神君妥协道。 “可现在仙位又空缺了,没人当值,仙界排班根本排不过来啊……要是三班倒,我就无法追我想看的话本子了……”火云神君嘟囔着。 半晌,他眸光忽然一闪,似是有了个特别好的主意,他从怀中将成仙候选的本子翻了又翻,又掏出一根狼毫在上面画了又画,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对慕千尘道:“慕三尊,我看了看你做的好事可真不少!我将你做过的好事乘以二,发现你就达到了升仙的资格了!” 他面露狡黠:“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成仙如何?” 慕千尘被他说得一个激灵,他如今站在云朵上,没法回去看衣柜的进度条,所以也一直不知自己的任务进度。 难道这么快,就要成仙完成任务了吗?! 他看了眼白芙蕖,白芙蕖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她笑融融地对他道,“师父!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您就应了吧。” 也是…… 那就应了吧? 他正欲说话,就见火云神君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道:“慕三尊!既然你的徒弟已经说了,你又没有异议,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他露出邪魅之色,“反正,今天这个仙,你是成定了!” 竟还有强迫成仙的? 慕千尘正无语着,就见火云神君念起了咒语,他张开衣袖,红彤彤带着烈焰的火球就从他袖口中滚了出来。 火云神君挥了另一只手,慕千尘就从云朵上跌了下去,他“嗷嗷嗷!”地叫了一阵,就掉到了下面的一处湖中。 水好凉! 慕千尘觉得狼狈极了,他手脚并用地从湖中爬出来,就见白芙蕖站在湖旁正等着他。 白芙蕖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微微笑道道:“师父,恭喜今日成仙!” 话音刚落,成百上千的火球就迎面而来,白芙蕖松了他的手,自腰间抽出剑,一个转身,就打散了一个火球。 火球应声爆炸,火星散落,在这微黑的天色中,就像烟花一样绚烂。 白芙蕖在这烟花中发丝飞扬,她一面继续打散火球一面道:“师父,徒儿助你成仙。” 慕千尘懵了,他没想到这个徒弟这么勇敢,竟然不畏惧这些大火球,果然是条女汉子! 他正叹息着,一个火球就迎面而来,慕千尘来不及施法阻挡,就被打中了面门。 他痛的伏在地上,好久也没起来。 白芙蕖那厢又打散了几个火球,她旋身走到慕千尘身旁,看到慕千尘微微抬头的时候,眼角竟起了泪花。 她一个颤栗,手中的剑微滞,颇有些动容道:“师父难道是因为徒儿说了要助你的话,很是感动,以至于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当然没有……慕千尘只是觉得被火球砸中,很疼罢了…… 他站起来轻咳:“芙蕖,师父觉得成不了仙了,渡劫太疼了……” 白芙蕖:“……” 慕千尘望着天,心想,要不就任务失败算了,大不了重新当个路人甲乙丙丁,从最困难的世界重头开始。 白芙蕖放下手中的剑摇晃她:“师父!您振作点啊!” 慕千尘:“不不,放弃算了。” 白芙蕖撇撇嘴,提起力气拖着他拖了老远,直拖到火云神君的祥云下,她指着火云神君道:“师父,您忍一忍,忍过去了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任务可以完成了么?呵呵。 慕千尘垂着头念叨着这句话,忽然一个激灵,他仰头看着她说:“你说什么任务?你怎么知道任务的事?” 白芙蕖也愣了,显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了什么。 她顿了顿,叹口气道:“我不仅知道任务,还知道你是在前两个世界一直与我做任务的人……” 慕千尘怔了,他也不顾身旁滚滚落下的火球,抓住白芙蕖的衣襟道:“所以,你是个男的?” 白芙蕖耸肩:“我以为你早知道。” “不,我不知道。”慕千尘晃晃头:“你掩饰的也太好了,我完全没看出来,只是觉得……”他又打量了一下她:“最多觉得你像个女汉子罢了。” 白芙蕖继续耸肩:“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掩饰挺好的。” 慕千尘:“……” 白芙蕖道:“其实,你掩饰的也挺好的,我一开始都没瞧出你是个女子。” 所以后来还是瞧出了……慕千尘扶额:“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第40章 池中不见芙蕖误12 “助你成仙。”她言简意赅的道。 “巧了,我的任务是成仙。”慕千尘笑笑,“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完成这个任务,到下个世界啊!” 他站起身,身上的白袍迎着风鼓动,慕千尘撩了一下耳边吹乱的发,对看话本的火云神君道:“你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赶紧让我渡劫。” 火云神君顿时兴高采烈:“好,快来做我的同僚,我们一起倒班!你等着啊!” 慕千尘在心中对这个三尊正主说了个抱歉,取出藏灵剑,迎击起火云神君的火球来…… ============================= 半柱香后,封玖回到了万亩花田,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少年蹲坐在郁金花海前,跟着郁金香花朵一起仰头晃脑唱着儿歌。 “哎呀,哥哥姐姐这次一起回来了!”他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围着他们转了三圈。 “不错,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虽然最后透破天机,互相说了你们的身份……”他挠挠头,“不过123言情系统有漏洞,也没说不能互相说身份。” 封玖看了眼四周,对小少年道:“可是,我没看到你说的和我一起穿越的什么大哥哥啊!” “那是因为在123言情世界中的穿越旅程还没结束,”小少年道,“等你们完成第四个世界,就可以相见啦!” 小少年扭头对着空气道:“大哥哥,你没有意见吧。” 那面空气中的“大哥哥”应该是说了什么。小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笑嘻嘻的对封玖道:“好了,启程吧!” “等等!”眼看花田中又要开启漩涡,封玖打住了小少年的手道:“都三个世界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少年吧?” 那小少年微微一笑:“我叫管三!”他将手背到身后,身体微微前倾:“那么姐姐,启程吧!” ========================== 番外:蝶恋 梓樱还是一只小小的蝶妖的时候,总听族里面的长辈们唠叨,说作为妖,要想出人头地,将来想成仙,一定要好好修行。 梓樱很听话,她勤学苦练,等她修炼了五十载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 这时,她又听族里的长辈念叨,“千年成仙,成仙真是太不易了,总勤学还不行,还得逢了机缘。” 介时蝶族族长已经修炼了三千年,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却还没遇上所谓的机缘。在一个雨夜的时候,地上湿漉漉的,滑了一跤,竟然就不在了。 族长去世,蝶族一下陷入了争夺族长的纷乱中,梓樱觉得无趣,趁乱便逃出了蝶族。 她想,虽说成了仙,寿命可变的无限绵长,可若是过的千年如一日,那也太没趣儿了。于她而言,修炼成人形也就够了,她借着这人形能在人间游戏,就已经很好,何必非要成仙呢? 于是梓樱寻了一处小村落,找了间偏僻荒凉的房子,隐了身形,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村子中的王姑娘最会纺织,梓樱就隐了身形偷偷跟着她学纺布。隔壁村的刘婆最擅长刺绣,梓樱又隐了身形跟着她学刺绣。她觉得人间的玩意儿真真的都有趣极了,比苦苦修炼期盼成仙要有趣的多。 梓樱用自己学来的本领为自己做了套绣着紫蝶的暗纹长裙,她穿上后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个唇,镜中的女子妩媚又蛊惑。 梓樱叹了口气,她自化成人形就是这种明艳的长相,按照人界的审美,她这种长相一般都不是好人,是狐媚之相。 她想亲近人,却实在担心这长相叫人望而生畏,直得作罢,继续隐身在人间游戏。 三月的时候,下了一场桃花雪,雪花细白,簌簌地落到这些偏僻的小村庄里。梓樱穿着单衣,在她的屋子里直打哆嗦。 窗外的雪落在一树桃花上,晶莹的雪粒子嵌在花蕊里,在细微的阳光下泛着晶光。 梓樱看着花朵来了兴致,笑眯眯地迎了出去瞧花瓣。不远处的一间房子的烟囱飘着炊烟,自里面传来了饭香味,闻起来好像是在炖鱼。 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只是天气太冷,一直懒得出去觅食,现下闻了鱼味儿,循着味就找了过去。 屋子里有个年轻人,身板单薄,正在灶台前忙活着。 灶台前烧了一锅热油,里面炸了切成小段的鱼,油里面滚滚地冒着油花,混着鱼香,一起迸了出来。 年轻人的头发高高束起成一个髻,手上拿着磨得极快的刀,正在给鱼片着花刀,片了花刀的鱼扑到干面粉里,复又裹了蛋液,再裹面粉,形成厚厚的面夹后,才被他扔进锅里。 梓樱瞧地饥肠辘辘,遂隐了身形偷偷潜了进去,她想,这年轻人看起来是一个人住,炸这么多也吃不完,等他不吃了,她就偷偷拿两块来吃,打打牙祭。 于是梓樱靠在了一处墙壁上,笑眯眯地开始看他做起饭来。 他先是炸鱼,鱼炸罢了又炸了萝卜素丸子,颜色金黄,闻着煞是诱人。 末了,他又去缸中掏出一只拔干净毛的鸭子,炖起了一锅老鸭汤来。 梓樱瞧了半晌,一直也不见他吃,不由有些着急。她饿了大半天,好容易寻到一个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的,却吃不到嘴里,实在叫人泄气。 她看着看着,就叹出一口气来。 那年轻人看了眼她站立的方向,终于自甑子中挖出两碗白饭来,然后道:“别瞧了,过来一起用吧。” 梓樱讶然:“你能看到我?” 那年轻人道,“不过是障眼法,雕虫小技罢了。” 他将饭放到她跟前,声音温柔道,“做饭的时候一直听你肚子叫,不由得就做的多了些,你多用些吧。” 梓樱坐下来,埋着头押了一口白饭,又夹了箸子鱼肉,鱼肉外酥里嫩,却一点都不腥气,细细品来,还能尝出里面的鱼鲜汁水来。 她抬起头问:“为什么你做的鱼一点都不腥呢?” 那人淡道:“放了黄酒和胡椒。” 梓樱点点头,又夹了个萝卜丸子,微微有些萝卜本身的辛辣气,却也很好吃。 她笑眯眯道,“你做饭真好吃,你以后成了亲,你的娘子真是太幸福了。” 那人又淡道:“崇华派前些日子来我家测根骨,说我是个有机缘的,要我下月去崇华参加他们的选徒大会,若是入选了,我这辈子便不会娶亲。” “唉,那真可惜。”梓樱勾了勾唇,“你的老鸭汤好了吗?” 梓樱这些日子每次都在饭点准时来这年轻人的屋子前报到。她跟着这年轻人蹭吃蹭喝,过得有滋有味,生活也越发有趣了。 经她了解,这年轻人名叫百里闲,是京城的百里家的公子,因要入崇华才来到这小村子的。他生的一双桃花眼,眉轩目朗,不笑的时候看着也笑眯眯地,十分好看。 梓樱有一次趴在窗沿上,边看他做饭边道:“百里公子,你要是落选了,就还回到这儿给我做饭吃吧?” 百里闲笑道:“那你得答应嫁给我,我才能继续给你做饭吃。” 梓樱懵懵的:“啊?” 百里闲露出笑容:“如果我落选的话,以后,也只做饭给我的娘子吃。” 梓樱傻兮兮的笑道:“唉,那我就当你的娘子吧。” 她托着腮看着天上飘来飘去的云朵道:“可是我听说,如果入了崇华,都会被洗去在俗世里的记忆。如果你入选了,就会忘了我吧?” 百里闲面露狡黠:“那我就想办法逃过去,不让他们洗去我的记忆。”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梓樱站直,叉着腰道。 ============================= 世事变化向来莫测,百里闲入了崇华不久,梓樱在山林里玩耍,无意中救了崇华当时的掌门。 掌门见她虽是妖,却生性纯良又心思明澈,故而使了法术,抹了她过去的记忆,将她带进了崇华。 梓樱虽被抹去了记忆,却没被抹的一干二净,她记得自己在人间爱的人生了一双桃花眼,也记得她做饭好吃极了,但那人是谁,她却记不清。 掌门师父虽在门派宗史上记载过她是蝶妖,却并未告诉任何弟子。修仙门派毕竟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掌门收了个妖回来做弟子,在那个还不甚开明的年代,委有些说不过去。 她提着剑在派中行走,因生的美艳,惹来好多师兄弟的关注。 为她打水的每日有百十人,为她排队打饭的也有百十人,甚至连入了冬,抢着为她买棉衣的也有百十人。 梓樱有点厌烦,她觉得这些人不好好修炼,光想着来找她,让掌门师父看了,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第41章 吾生也有涯1 虽然捧着她的弟子掰着指头都数不清,但梓樱渐渐发现还是有两个人,从来都是默默修炼的。 他们一个叫慕千尘,一个叫百里闲。 好像都是执法长老的弟子。 梓樱觉得他们有趣极了,很是与众不同。 她一日练功完,让同房的雨泽师妹打了掩护,偷偷跑去了执法长老的院子,准备观察一下他们。 慕千尘彼时在树下打坐,很是认真,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百里闲则靠在树下看功法,一双桃花眼要睁不睁地,正在打瞌睡。 她笑嘻嘻地走进去,叫了声:“师兄们早!” 慕千尘发丝迎风飘扬,还是一派仙风道骨,他淡淡微笑,“早!” 百里闲却眯了桃花眼,戏谑道,“早什么?现在都晌午了。” 梓樱摸了摸鼻子,看他生的一双桃花眼,不由问道:“百里师兄,你……会做饭么?还有,我们从前认识么?” 百里闲微怔,勾唇笑道:“那你认识我么?” “不认得了。”梓樱挠挠头,“我没见过你吧?” 百里闲微笑,一双桃花眼雾气昭昭,“嗯,我来自京城,并没有见过师妹。” 梓樱微叹口气:“那你也不会做饭喽?” “我是世家公子,”百里闲哈哈一笑,“做饭都是婆娘们做的,我连厨房的边儿都没靠过呢。”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止,无人说话,梓樱有些自讨没趣,她看着天边的云彩微微地有些惆怅,她想不起自己要嫁的人了,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我看师妹心在好似也无事可做,不如一起修炼吧?”慕千尘狭长的眸子微微含笑,淡然道。 有了慕千尘这句话,梓樱就整日来和他们一起修炼,与她来说,和两个对他不感兴趣的人修炼,比一群看着她满眼都是爱意的师兄弟要舒服的多。 这一练就是五十余载。 期间慕千尘打死了几个为祸人间的大妖怪为尊称为了三尊。 百里闲更是继承了掌门之位,成了崇华的第三代掌门。 而她,硬是被百里闲塞了个二长老之位。 梓樱颇有些不满这个职位,她觉得非常束缚,于是经常托辞说要迷恋红尘,下山去玩。 她在人间看到很多拥有一双桃花眼的人,但那些人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但虽不是梓樱要找的人,她却对桃花眼有莫名的亲切感,于是总是帮助他们。 不知不觉好事做多了,竟还迎来了一次天劫。 来帮她渡劫的是风海神君,一个痴迷于人间戏剧的神君。 他苦兮兮地抱着梓樱的腿道:“蝶妖!求你了,渡劫吧!给我一个下凡看戏的机会!仙界三班倒,实在倒不过来时间下凡啊!” 梓樱拒绝道:“你可以叫你其他的同僚代你的班啊!” 风海神君继续苦兮兮:“可我的同僚在追人界的话本子,根本不理我!这样吧,我把我的法器素梦离心镜送给你!” 梓樱接过法器瞧了瞧,又无语地甩开他:“所以,人界有那么多吸引人的事情,你们当初成什么仙呢?我拒绝!” 风海神君苦兮兮地走了,忘了把法器要回去…… ============================= 仆童带着子骞来到梓樱面前时,她又看到了一双桃花眼。 这个徒弟生的不错,还会做很好吃的饭,很像他之前爱的人。 但梓樱清楚地明白他不是,子骞野心勃勃,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的。 她佯装没有看出他的野心,享受着与他的师徒关系。 没办法,她梓樱向来对桃花眼的人没有戒备心,只要这人对她一点好,她就想涌泉相报。 所以这次,她将自己的元丹也给了出去。 梓樱变成元神姿态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毕竟这下,再也没办法寻觅自己的爱人了…… 梓樱在人间游荡,不知不觉回到了她从前呆过的小村子,她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七日,终于被一个人抓住。 这人是假扮成子骞的百里闲。 竟也是她寻觅了五十余载的爱人。 ============================= 梓樱和百里闲离开后,便听闻慕千尘也成了仙,还带着徒弟一起飞升了,她早就看出百里闲对这徒弟有情愫,如今一起得道,也算可喜可贺。 崇华派的衣钵则交给了韩宁钰和天瑜,他们二人一个果敢一个缜密,崇华交到他们手中,也是可喜可贺。 她的腹中现在有了和阿闲的孩子,更是可喜可贺…… (番外完) ============================= 吾生也有涯(一) 八月初八,络宁城。 长街上炮竹声不绝于耳,人群们摩肩接踵,都在驻足观望着白府的婚礼,白府的匾额上大红绸子挽成的红绣球高挂,府邸两旁的树上更是挂满了绣着金线的红绸缎。 封玖坐在软轿中蒙着盖头,内心很是惶恐。 她这次穿越,一睁眼就在这轿子中了,轿子内全是红绸子装饰,入目都是子孙满堂的刺绣。 她的脚上穿着红绣鞋,裙摆也是百子千孙的绣样儿,很明显,她这遭穿越,穿越成了一个新嫁娘。 轿子的喜娘微微挑开了轿帘,满脸堆笑道:“封小姐,前面就是白府了,一会儿姑爷做射礼,入门时迈火盆,在家里教过的规矩可都别忘了。” 封玖点点头,默默地应了。 方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封玖已经看过了此次的身份介绍,那张薄薄的绢纸漂浮在半空中,写着几句话: 恭喜,终于在最后一个世界成为女主,玩家将穿越成络宁城封家的二小姐封玖,在开篇之初嫁给另一位玩家,请同心协作,共同完成任务。 具体任务将在合适的时间发放。 下面是对于主人公的详细介绍。 姓名:封玖(和玩家撞了名字,┑( ̄Д ̄)┍系统就是这么任性!) 年龄:十八岁 外貌:螓首蛾眉、亭亭玉立。 技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自女主的金手指) 她愣愣地看着那张绢纸消失,然后默默戴上了盖头。管他撞不撞名字,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她终于从路人甲乙丙丁再到男主角进击到女主角了! 真是不容易! =============================== 喜房内,到处张贴着喜字,案上燃着几只红烛,蜡油“呲呲”地流淌。封玖不由得有些紧张,虽说她与这位神秘的男主角已经一起穿越了三个世界,也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每个世界都变换相貌,追根揭底还是陌生人罢了。 若是一会儿这男主角儿要和她做不可描述的事儿,她是顺从还是反坑呢? 封玖揪着绣着百子千孙的百褶绣裙,感觉自己紧张的冷汗都蹭蹭蹭往外冒。 “姑爷,您来了。”门外的婢女秦香娇俏的声音响起道。 “嗯,不用伺候了,都歇着去吧。”一个温润的男声道。 秦香那厢应了,笑嘻嘻地就迈着小碎步离开,封玖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心也一下揪了起来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封玖微微抬起头来,透着盖头,可看出来者是一位身姿颀长的男子,至于其他的,就看不清了。 那男子轻笑一声,就自桌上拿了玉如意轻轻挑起了她那绣着红牡丹花的盖头。 封玖微微抬起眼,眼前的男子生的清朗俊秀,一双眸子乌黑深邃,皮肤白皙,身形也健壮。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新郎官不是个糟老头子,也不是丑的不忍直视,她很满意。 她又端详了下,觉得这姑爷长得还有点帅! 封玖正瞧着,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可看清楚了?” 封玖点点头。 男子微微勾唇:“既然看清楚了,那就……” 他说完这句后顿了下,眼眸看着她,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封玖脑子一片空白,这洞房花烛的,他是想说什么? 第42章 吾生也有涯 是想说:那就喝合衾酒吧;还是要说那就……来一炮吧?! 封玖甩甩头,就见男子解开了腰带,她刚不自觉地要向后撤,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来。 “那就看任务吧。”男子道。 看封玖一下红了脸,他戏谑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封玖摇摇头:“没什么。” 谁会在洞房花烛夜看任务啊喂!? 封玖懒得吐槽,她点点头,朱唇微启:“那就看看任务吧。” ============================= 任务背景:百宁国,盛世王朝,当朝万贵妃独得盛宠,却在入宫的第五年冬日因莫须有的原因遭圣上厌弃,万贵妃从前树大招风,早已招致众妃怨妒,故而落得个流产身死的下场。 圣上虽厌弃贵妃,但因失了皇子,悲痛万分。使得丞相安骆暗中篡权夺位,掌握了实权,最终使百宁国易主。 任务要求:一,请保护百宁国万贵妃,并使皇嗣平安出生。 二,请帮助现今圣上获得实权,废除丞相安骆,并使万贵妃产下的皇嗣顺利成为太子。 任务提示: 玩家一与玩家二将在这个世界扮演一对夫妇,请无论厌恶对方还是互相爱慕,都保持伉俪情深的样子。 封玖看罢默默合上那绢纸:“……这任务可是决定了这国家的命脉啊,看起来真是比前几个世界棘手得多。” 男子微微一笑:“无论怎样,我们只要想办法完成任务就行了,反正我们离开后,这个国家还会按照他本应的轨迹继续下去。”他顿了顿:“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白清风。” 封玖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那你想好怎么做任务了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白清风拉了兜领微微靠在床边,“夜深了,睡觉吧。” 封玖看着他,吞了口口水,却见他身子一翻,面冲着里面就睡着了。 她微微叹气,觉得自己竟还莫名的有些失落,她摇摇头,速速地脱掉鞋袜,就躺到了一旁。 窗外月光皎洁,偶有蝉声鸣叫,现在还是盛夏,正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好时节。 ========================= 清晨,白府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下,婆子们忙着伺候主子,婢子小厮们忙着清扫院子,整个白府都沉浸在喜气洋洋又热火朝天的景象中。 门外的热闹声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封玖,她揉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来,如瀑的头发直垂,像一匹光滑的锦缎。 她揉揉眼睛,就见白清风翘着二郎腿靠在小案上,微斜的阳光从窗外找到他的脸上,显得他干净又俊朗。他的手里正在摆弄什么,像是一个塑料袋。 封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拿的什么?瞧起来不像是这古代的物件。” 白清风见她醒了,晃着手里的东西微微笑道:“是血袋,影视剧专用的。” 封玖瞪大眼睛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血袋,里面殷红殷红的,像极了真血。 她懵道:“你从哪搞的这东西。” “从123言情系统商城买的。”白清风笑得爽朗:“自从我们上个世界顺利过关后,我就又可以随便氪金了。” 真是……万恶的rmb玩家啊…… “那要血袋做什么?”封玖还是不懂,“我们一会要向众人演一出刺杀的戏码吗?” 白清风的面部有些抽搐,他径直走到封玖面前,将手伸到了她的被子里。 封玖抓着被子叫道:“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要干嘛?!” 却见白清风一阵乱摸后,摸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正是古代洞房常见的元帕。 封玖的脸顿时红的像个长熟了的大苹果,她眼睁睁地看着白清风拿着那帕子放到桌上,然后用牙齿咬开血浆袋,潇洒地将一袋子血浆倒在了上面。 封玖目瞪口呆:“……我说清风,你倒的会不会太多了,搞得我好像……大出血了。” 白清风一脸无辜:“难道不该这么多么?” “不该这么多啊……”封玖扶额,“算了,就让婆子们觉得你器\大活\好好了。” 白清风:“……” 话毕,封玖顿时想钻到地缝里,她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简直像一个老司机带领白清风同志向前进一样…… 正尴尬着,婢子秦香打外面敲门了:“姑爷小姐,该起床了。” =================================== 得了白清风的回应,秦香带着白府上派给二房的王婆子进来了。身后也跟了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端着盆子准备为他二人梳洗。 王婆子满脸堆笑地为他们收拾床铺,边收拾边说着吉祥话。 半晌,王婆子摸到了那元帕,看到上面的一大滩,脸色微变了变。 王婆子微微抬头,默默看了眼封玖,见封玖仍面色红润,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她还是马上变了脸色,继续满脸堆笑道:“恭喜少爷,恭喜夫人。”她托着那元帕放到了一方木漆盒子里,吩咐小丫鬟为他们穿衣。便带着那不可思议的神情走了出去。 白清风见她出去了,便对秦香和那几个丫鬟道:“你们出去吧,我向来自己惯了,不必麻烦。” 丫鬟们点头“诺”了一声,便纷纷出去带上了门。 她们出去后,白清风转身对还窝在床上的封玖道:“看王婆子的神情,好像的确不该将一袋血倒光的。” 封玖:“……” 你也知道?! 封玖打开衣柜,果然又看到了任务进度条,她瞟了一眼,叹了口气,自里面拿出一件绣红海 棠的玄色马面裙来。 她简单装扮了下,上配大红袄裙,外搭绣荷比甲,显得十分喜庆。 白清风已经换了件靛蓝色云纹的长袍,正靠在案上端详她。他双眼含笑:“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样穿,倒是很好看。” 封玖有些双颊发热:“瞎说什么呢?我为自己容,你把眼睛捂上。” 白清风轻轻一笑,倒也背过身去:“好,你快些装扮,一会儿要去敬茶。” =================================== 白家老夫人倒是很喜欢封玖,敬罢茶不仅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久的话,还叫下人往她房里送了好多东西,临走甚至还目光恳切,言语热烈地叫她早日为白家诞下子嗣。 末了,还叫婆子偷偷塞给了她以本房\中秘\术。 封玖草草应罢后,便出了门,跟着白清风走在九曲回廊上,看着院中的花花草草,白清风笑道:“大抵这个世界的宿主白清风的母亲盼望你这个儿媳妇已久,才说出那些话,塞给你的那东西,你扔了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那会儿白夫人给她塞书的时候,她还偷偷瞧了一眼白清风,见他面色无恙的与白老爷喝茶,才放心的收下。 原本是想着回去瞟两眼解解好奇心再扔了的…… 封玖脸色微红:“唉,没事,都是现代人,什么没见过,我不会介怀的。” 白清风点点头,像是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他道:“我的婚假还有几日,这几日里好好计划下任务吧。” ================================== 白清风在朝中翰林院任了一个侍讲,平日并不忙,算是个闲差。他能接触到的离当今圣上最近的便是文史修撰,编修与检讨。 白清风与封玖商讨,朝中近来要修补一部史书,他可以想办法从此处做文章。至于封玖,则主要先解贵妃的子嗣之忧。 封玖觉得这任务有点难做。她只是个从四品官员家的女眷,虽被赐予诰命为恭人,但在这个身体的记忆中,封小姐以前从来不喜欢外交。 也就是说,当她还是个姑娘时,就没有在朝中玩得来的公主朋友,更没有讨得哪个妃子欢心。故而此次寻个什么由头进宫,都得费尽心力好好想想。 在白清风婚假的这几日,封玖每日都伏在案上唉声叹气,她翻遍了房内的典籍,都没寻到什么灵感。 第43章 吾生也有涯3 白清风手持一卷书,另一手敲着桌案道:“其实这由头不难,听闻宫里下月选秀,彼时皇上对贵妃的宠爱必定会分一些给新人,你可以从这上面下手。” 白清风说的倒是没错,皇宫里向来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专情的皇帝少之又少,若是能让哪个妃子感受到失宠的危机召她进宫寻求办法就好了。 除非,当今圣上龙珩是个痴情种子?那就得再做打算了。 可眼下要想的是,人家凭什么召她进宫呢? 封玖一个头两个大,正拍着自己的太阳穴犯愁,就看到脚底下好像有本什么书垫着桌案。 她蹲下身吭哧吭哧抠出来……打眼一看,竟是那本房\中秘\术! 封玖结结巴巴:“书怎么跑这儿了?” 白清风露出非常理解她的表情道:“我看你那日对这本书十分眷恋,不舍得丢弃,下人收脏衣服时就叫他们留下了。”他轻咳,“但是又不能放在明处,只得放在此处。” 封玖心想:唉,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本书而已有什么不好放在明处的,现代什么没见过,你这个人也是想太多。 但她还是矜持地道:“嗯,有理。”她将那本书抽出来,准备打打上面的灰放到枕头底下,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瞧一瞧。 就听门吱呀一声响,秦香挑了门帘,手上托着一个香木托盘道:“少夫人,太太说……” 外头日头打眼,秦香眯着眼睛进门一时睁不开眼睛,眼看就要摔倒,封玖见状,忙上前搀扶了她一下。 “没事吧?”封玖关心道。 秦香扶了托盘,摇摇头:“无事。”她揉揉眼睛,就见地上躺着一本书,书页大开着,不知是什么读物。 她凑上前就要捡:“少夫人,您的书掉了。” 封玖跟着她低头,这不就是刚才那本小\黄\书吗!? 此时窗外飘过一缕风,透到屋子里,沁沁凉凉地,斜斜地阳光照在屋内的少女秦香的脸上,她的脸色绯红,直直地盯着那书页。 封玖瞄了一眼,苍天啊!小黄\书此刻大翻着,里面描绘着一副“老\汉\推\车”的场景,简直羞煞人也。 却见那边白清风脸不红心不跳地自躺椅上走过来,弯腰就从秦香面前捡起那本书,打了打上面的土就顺手塞到了褥子底下。 白清风自怀间掏出帕子擦了下手,撩了袍子坐在案前,骨节修长的手指相扣,他淡笑道:“秦香,你还未说,太太说了什么?” 秦香一下一个激灵,她吞吞吐吐,显然还没完全晃过神来:“那个,十五日后,宫中要举行浅草宴,邀请老爷夫人同去。但老爷说,那是少年郎最喜欢的活动,他年事已高就婉拒了。圣上圣明,说既然如此,就叫上少爷少夫人同去。” 秦香绕了一大圈,直把封玖说懵。 半晌,封玖问道:“浅草宴是干嘛的?” 白清风轻咳,在一旁解释道:“就是命妇们斗草,官员们觥筹交错,大家各玩各的,不分阶级彼此。” 封玖点点头:“那好啊,我们就去吧。” 秦香绽开一个笑容:“好,那小的就把那日要穿的礼服放在这儿了。” 秦香小碎步挪出去后,封玖拍了下手,她得意地对白清风道:“清风,现在进宫的由头不找自来,我又想到一个好法子,不过你得配合我。” ============================= 八月初八,浅草宴。 御花园中花开遍地,大多是宫中御用花匠培育的稀有品种,放眼望去,犹如一片花海。 封玖跟着一群命妇走在碎石子铺就的小道上,身上穿着烟粉色的裙子,腰挂璎珞,环佩作响。道路两旁种着葱兰,点点银色衬着萃金,粉霜蒙上朦胧的雾气。身临其境,竟有雾里看花的遗世之美。 贵妃走在最前面,跟着各宫的姐妹笑语嫣然,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封玖微微勾唇,他们此刻虽左一句右一句,看起来和睦如斯,但实则却在暗自较着劲。这宫里的女人向来如此,就好比如今只有贵妃穿着绯红色的曳地长裙,其他人却是绝对不敢穿这等颜色的。 不仅不敢穿,还要迎合着贵妃赔笑,让她开心。 这样盛宠的贵妃,性格又瞧起来飞扬跋扈,也难免日后有了孕,造人怨妒了。 道路再向前,是陪着当今圣上的诸位大臣,白清风走在队伍的最后,步履轻盈,瞧起来很是悠闲。似是感受到封玖的视线,他也回眸望了她一眼。 封玖这厢微微低头,别开了他的视线。 “白夫人,您大婚那日真是盛况呢。”一位走在封玖身后的圆脸命妇拿了帕子捂嘴笑道,“瞧刚才白大人看您,你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她和白清风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搭档而已,不知哪只眼看出来的…… 封玖微愣了下,微微转身颔首,“哪里,赵夫人与赵大人的感情才叫人艳羡。” 赵夫人笑了笑,微叹口气,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她小声凑到封玖耳畔耳语道:“可是这男人,没有一个是不会偷腥的。我家大人这两日回家总是晚,我派了探子去查,他竟在外面找了个偏房,但是碍于我的面子,没敢带回来。” 赵夫人收回挡在嘴边的手,抿了唇又道:“可我最近总是查他,怕是叫他知道了,最近他对我,越发冷漠了。” 封玖跟着她微微叹气:“赵夫人,您也别太难过,您在家里做当家主母不容易,想必赵大人他也知道这些,才不敢将那偏房带回来的。您是正室,还是得想些法子拢回赵大人的心才是。” 赵夫人微微有些诧异:“只是不知,此事该怎么做呢?” 封玖正欲说,就听前面掌事公公尖细的嗓子道:“皇上,咱们到了。” ============================= 到的是一处飞檐翘角的八角亭。亭前石狮庄严威武,四周奇石假山、花草鱼塘无一不是精工细琢,惹人惊叹。众人于是纷纷落座,等着皇上与贵妃说话。 当今圣上姓龙名珩,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皇帝,有着祖上的根基,加上他勤政,整个百宁国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他此刻坐在高位上,瞧起来更是与诸位大臣们君臣和睦,十分融洽。 至于任务的主要对象万贵妃是一位十分清丽的佳人,她的绯红色的长裙精美别致。配饰的腰带镶嵌着玛瑙珠玉,环佩相鸣的绯色珊瑚流苏垂落在腰际两侧,走起路来,叮叮当当,颇为悦耳。 她现在坐在当今圣上面前,与圣上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封玖望着他门,有些不懂为何贵妃此人瞧起来完美如斯,还会落得个遭圣上厌弃,流产而亡的下场。 她颇有些唏嘘起来。 远处宫女挪着小碎步走过来,手上的银盘中放置着十几种草,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按照旧历应当文斗,由各家夫人带来奇草比试,但本宫与皇上商讨,这样太助长攀比的不正之风,与我朝的节约之风相悖,故而采用武斗。这是民间的玩法,谁的草先断,谁就输。”万贵妃说着说着,竟有些许的兴奋。 她双颊绯红,看起来有些眉飞色舞,若是讨厌她的人,定会在看到她的神采后面露厌恶之色。但皇上坐在她身边偏头看着她,却是满脸的宠溺,不见任何其他的颜色。 封玖端详着,越发不懂是因为何事,导致他们决裂的。 “白夫人,请选。”宫女挪着裙裾,将银盘凑了过来,示意让封玖选一根草。 草的种类虽多,但大部分是宫内常见的车前草,生长在路边随处可见,听闻这位万贵妃来自民间,想到此等玩法,定是在怀念过去时光吧。 她向前看,只见命妇们已经开始了斗草,大家穿着绫罗绸缎,互相和身边的人将草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各自用劲拉扯起来。 若是文斗,大家带来各式奇花异草吟诗作对,大臣们也可以参与进来,倒也雅兴,可这武斗……封玖看着,不知怎得感觉这行为有些制杖…… 现下看诸位大臣,只是闷头喝酒,实在无趣。 大抵是众妃不知该如何讨好万贵妃,输了也不是,赢了也不是。万贵妃举着那根草举了好久,却也没人与她斗,她俏脸微微鼓起,对皇上撒娇道:“皇上,您瞧,都没人与臣妾玩。” 封玖见时机来了,微微起身拜道:“娘娘,正好也无人与臣妾玩,不如让臣妾与娘娘玩吧。” 第44章 吾生也有涯4 万贵妃高兴地像个小孩子:“好啊,那就你来与本宫玩。” 封玖自银盘中选了一根瞧起来韧性最不好的草,走上前与万贵妃的交叉,微微一拉,封玖的就断了。 她笑道:“恭喜娘娘,选了根好草!坚硬如铁!” 这话说完,封玖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见众人表如常,她也便没再说什么。 皇上见贵妃玩过了,便站起来道:“方才白大人说有事与朕商讨,那朕,便不陪爱妃了。” 白清风要帮着修史书,借此由头将皇上支开是他们一早计划好的,这样一来封玖才能用她的方法吸引贵妃。 封玖正暗喜着,这厢龙珩望了眼她,笑道:“白氏有功,赏!” 她莫名其妙地得了赏,就见皇上龙珩,带着一众大臣,浩浩荡荡地移驾了。 他们走后,万贵妃坐在凉亭内对封玖招手:“来来来,你来继续与本宫玩!” 封玖:“……” 远处白清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深表同情,更像幸灾乐祸。 封玖暗叹一口气,乖巧地坐在了万贵妃身边。 其实通过方才的一番观察,封玖大概摸清了这位万贵妃虽看起来锋芒毕露,实则不过是孩子气罢了,对于这样的人,她自有对付的办法。 她端坐在万贵妃身边,又挑了一根看起来软趴趴的草,百无聊赖地道:“娘娘,只是斗草,怕是诸位夫人都觉得太单调,不如玩点别的吧。” “哦?”万贵妃马上来了兴致,“那玩什么呢?” “玩……”封玖微微一笑,“天黑请闭眼吧。” 廊下有个妃子听罢突然捂了嘴偷笑:“白夫人说的这是什么游戏啊,咱们这天还亮着,难道要等到天黑闭上眼睛玩么?” 封玖:“……” 万贵妃却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与兴趣,她摆摆手打断那妃子的话,示意封玖:“你就说说这游戏的玩法吧,若是好玩,本宫重重有赏!” 封玖恭敬地应了,张嘴道:“这个游戏分三种人,平民,捕快和刺客。当我说天黑请闭眼的时候,大家就将眼睛闭上……” 封玖大致与他们说了玩法,又带着他们玩了几把,除了有人该闭眼的时候瞪着个大眼珠子,要么该睁眼的时候使劲闭着眼,也都还算愉快。 至少,要比斗草有趣的多。 末了,万贵妃笑盈盈地拉着封玖的手道:“白夫人,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以后本宫要经常邀你进宫,你不会拒绝吧?” 求之不得! 封玖咧开嘴一笑:“若是娘娘邀请,臣妾绝不会拒绝。” 封玖跟着一群命妇亦步亦趋地出了宫,这引得贵妃注意的初战算是告捷了 白清风站在不远处的一排枣树下,红红的枣子像玛瑙珠子一样挂在枝头,昨夜下过雨,将树叶上的灰也洗了个净,显得这片枣树都簇着新意。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白清风的袍角,他在那树下站得笔直,见封玖来了,微微侧身回望,目光清朗、深邃宁静。 他淡淡含笑,对着封玖伸出手道:“走吧。” 后面还有一众命妇瞧着,封玖难免有些羞赧,她抿了唇,默默将手伸了过去。 白清风的手骨节修长,此刻带着微微的暖意,他牵着她的手,令她在那一瞬间,觉得十分安心。 ============================= 马车辘辘地走在街道上,封玖撩开车帘,瞧着外面的风景。这城里还是如往日一般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 “时间还早,不如出去转转吧?”白清风的声音传来道。 封玖转过头,见白清风打着扇子,笑盈盈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询问之色。 “好啊!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逛过这洛宁城呢!”封玖道。 白清风于是叫马车改了道儿,携着她找了一处酒楼,他一面拉她下马车一面道:“今日就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封玖喃喃:“唉,有之前在第一个世界的那种虾饺吗?还有第二个世界的榴莲派,想起来都很好吃呢。” 白清风:“……大概没有,不过这个酒楼是这个世界最好的,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封玖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就蹦下了马车。 ============================== 春晖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装饰十分华丽,这里据说是上代天子的御用酒楼,绵延至今,生意一直很好。以至于在各个国家还开了好几家分店。 美食无国界。封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连锁店了吧。 但他家的菜色也并不繁复,尽是一些家常菜,不知到底是一种什么魅力,令食客流连忘返。 蟠龙茄子、干煸四季豆、清蒸鲈鱼,外加一个水晶春卷。白清风还要再点,封玖打住他道:“唉,大晚上的少吃一点,免得积食睡不着。” 白清风微微一笑,将菜单递给小二道:“好,都听夫人的。” 白清风喊她夫人的时候,封玖微微楞了一下,他这么喊她,就像是老夫老妻了一样。然他们也一起也经历了三个世界,细细算来也有快一年的时间,倒是也不算短了。叫就叫吧,他这样叫她,她心里深处,还是觉得有些甜蜜的。 封玖低下头,待那小二走远后小声道:“喂,虽说我们要保持伉俪情深的样子,可现在没外人,不必面面俱到吧?” 白清风莞尔,亦小声道:“可是自打我们出了宫门,你在御花园结识的那位赵夫人,就一直跟着我们呢。”他用下巴往封玖斜后方的包房指了指,“就在那里面,现在还在观察我们。” 封玖骇然,在她顺利地引起了万贵妃的注意后,就忘了赵夫人这茬子,已经将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微微叹气:“其实赵夫人的事,我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当初本想到了一个办法,细细想来却有不妥。” 封玖将赵夫人遇到的情况细细地与白清风说了,又道:“我本想着让她主动将那偏房接回来,让赵大人感动的,但这样……未免太懦弱了,且万一那偏房魅力大,彻底将赵大人的心给收了去,我岂不成了罪人?” 白清风微微押了口茶:“赵大人在宫中位高权重,若是能将赵夫人的心头之患解了,怕是对我们的任务有帮助,就全当此事是个支线任务吧。” 他放下茶杯,十指交叉微微顶在下巴上:“夫人可暗中会会那赵大人的偏房,看看是个怎样的人物。” 封玖眨眨眼:“那现在怎么解决赵夫人跟踪我们这件事呢?” 白清风淡笑:“夫人只要认真的吃完这餐饭就好。” 他话里有话,封玖正纳闷着,就见小二拿着托盘几个转圈像玩杂耍一样地过来上菜了。 “客官,您点的菜。”小二一盘一盘儿的把菜摆上桌,每一盘都热气腾腾的冒着诱人的香气。特别是那盘蟠龙茄子,茄子排列如龙,茄肉中裹着肉馅,正“噗噗”地冒着鲜肉的汁水,令人食指大动。 “齐了客官。”小二鞠了一躬就退了下去。 白清风拿起箸子夹了一块茄子放到封玖的碗里,又用心的为她挑起鱼刺来,他动作细致,把整块鱼肉翻来覆去全部的刺都挑出去后,对封玖道:张嘴。” 封玖正在吃茄子,闻言眨了眨眼:“啊?” 白清风又重复道:“张嘴。” 封玖“哦”了一声,默默伸头,将她箸子上的鱼肉抿到了嘴里。 白清风这才笑道:“唉,我以前经常这样给我大侄子剥鱼肉,怎么样?没刺吧?技术是不是很纯熟?” 封玖本来还觉得白清风挺暖男的,结果他一说大侄子……真是帅不过三秒! 她咽下鱼肉,点点头略带浮夸地夸赞道:“技术特别好!不愧是经常给你大侄子剥鱼的老司机!” 白清风:“……快吃!” 封玖微微一笑,拿着箸子又吃了一口菜,却见白清风不动,眼神飘离,虽像深情的望着她,实则是看着她身后。 她小声问:“那赵夫人还没走么?” 第45章 吾生也有涯5 白清风低头倒了杯茶,轻轻摇摇头,他把茶杯拿到她身前:“喝吧。” 封玖喝罢,忽然醒过味儿来,她问:“难不成你这么体贴,是做给赵夫人看到?” “自然。”白清风打开扇子摇了摇。见封玖的眼神明显落寞,他哈哈一笑,绽开一个笑颜,“当然,如果赵夫人不在,我也是一样的。” 封玖在那一瞬,竟觉得白清风在撩她?! ? “唉。”封玖叹了口气,“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在现代是做什么的?” “老师。”白清风笑道,“你呢?” “我也是啊!”封玖笑嘻嘻,“哪个市的?b市吗?” “s市。”白清风十指交叉,却见封玖身后的厢房纱帘微动,里面的客人已是下了楼。 他笑道,“那赵夫人走了,若是吃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封玖听他说不在一个市,难免有些落寞,点点头道,“好,若是回去晚了,老夫人怕是要念叨,这便走吧。” ============================= 丽阳宫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宫门外有一小池塘,池水碧绿,上面飘着几个浮萍,微风吹过,微微晃动,静谧而恬静。 万贵妃趴在凉榻上笑嘻嘻地拿着一根茅草逗弄着面前瓷罐里的蛐蛐儿,圣上龙珩就在他身旁的桌案上伏案批阅奏折。 “我说啊。”万贵妃鼓囊着小嘴儿道,“前些日子安洛要你选秀,可是真的?” 龙珩手上批阅未停,眼眸望着案上的奏折,淡然道:“是真的。” 万贵妃小脸儿一下露出忧郁之色:“唉,那这次会选后么?” “朕曾答应过你,若是你进了宫,便封你为后。只是现在朕并未有实权,无法做到。”龙珩放下笔看着她,“但既然说过,就一定说到做到,这次就是他们逼着,也绝不会选后。” “其实我也不想要后位,你记得曾经说过的话就好了。”万贵妃又开心起来,逗弄起蛐蛐,“选秀的话,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就尽量不要留在宫里了。” 龙珩笑吟吟:“好,都听你的。” 见贵妃又逗起蛐蛐,龙珩微微一笑,复又批阅起奏折来…… ============================= 龙珩与万妙菱相识于一个小乡村,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 龙珩出使岭南回来,骑着马路过,寒冬腊月,就见万妙菱正在溪边洗衣服,一张小脸冻得红通通的。 邻家女子都在哆哆嗦嗦手地不敢下水,她却拿了块石头“嘭!”地砸到冰上,笑嘻嘻地对她们道:“我砸开了,咱们快点洗,洗完就可以偷空玩儿了。” 她穿着半旧的淡绿色袄裙,看起来是这些女子中最穷苦的。虽是如此,却笑的十分开心,与乡野中的女子很是不同。 龙珩觉得,她很独特。 但他此行行事匆匆,无瑕停留,更何况他向来不近女色,于是也便笑笑,就扬鞭离去了。 万没想到,竟遇到了暴风雪。 大雪封了官路,一行人一时离开不得,只能分别在小村庄的乡亲家借住,为了不惊扰百姓, 他们故意隐藏了身份。 龙珩借住的那家,当家的是个屠户,早些年死了老婆,现在又续了弦,续弦的女子生的一般,却瞧起来精明又能干。 屠户的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龙珩刚坐下,屠户的老婆就跟他东拉西扯地攀谈了起来。 “娘亲!我要吃肉枣!”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跑了进来,他拖着鞋子,拉扯着屠户老婆的袖子道。 女人立刻露出慈爱之色:“好,晚上咱们就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果然蒸了肉枣,肉丝厚实,嚼下去满口都是肉香。也是饿了,龙珩就着肉枣整吃了一个白馍,又喝了一大瓷碗的玉米糊糊。 身旁的屠户家的儿子也是一口不接一口将自己面前的肉枣吃的个精光,小孩子吃饭香,叫人瞧了无端有种幸福感。 龙珩打眼看了这屋内,边陲小镇,屠户家生活还算富足,吃得起白面,衣服上也没有补丁,还算不错。 父皇勤政,他以后也要做一位这样的皇帝。 用罢饭,龙珩帮着一起收拾碗筷,进了厨房一掀门帘,就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窝在厨房里。 他定睛一看,竟是下午见到的那位姑娘。 她哼着歌儿,拿着一块黄窝头泡在方才煮肉的汤里,一面吃一面打扫厨房。 龙珩问:“怎么是你?” 姑娘抬头看着他眨眨眼:“我们见过吗?” 龙珩摇摇头:“但我下午见过你,你是这家的女儿?怎么不上桌吃饭?怎么吃这些?” 姑娘笑道:“我是这家的女儿,父亲说家里不富裕又来了客人才吃这些的。” 龙珩有些羞愧,敢情是他把人家姑娘的晚饭给吃了,他说:“那你们这村子,有饭馆什么的吗?” 姑娘还是眨眨眼,末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会是要请我去饭馆吃饭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算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若是和你这陌生男子跑出去,我日后嫁不出去,又要被说是赔钱货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屠夫老婆的喊声:“妙菱!你藏哪去了?今天的布还没织完呢!” 龙珩记得屠夫一家姓万,原来这姑娘叫万妙菱。 万妙菱带着歉意地对龙珩笑了笑:“对不起,我要去织布了,得空了再与你说话吧。” 夜里,龙珩躺在床上,盖着万氏从衣柜中拿着的簇新的棉被。一墙之隔传来纺布的声音,还有万妙菱的歌声。 歌声绕梁,婉转悦耳,龙珩渐渐便会起了周公。 一连几日大雪都封着路,龙珩一行也不好意思成日白吃白住,这几天不仅给些钱给借住的农户,还帮忙干些农活。 龙珩渐渐发现,即使厨房中有剩余的肉菜,万妙菱也没去吃过,她白日里洗衣服,夜里又要纺布,天天就啃个窝头。光他住的这几日,她就瘦了两圈。 龙珩不忍,在她洗衣服的时候把她拉去了村里的一家小饭馆。 “我答应过你的,请你吃饭。”他道。 万妙菱吃饭的时候,龙珩问道:“是你的继母待你不好,不让你进屋吃饭么?” 万妙菱笑着点点头。 龙珩又问:“那你成日这么辛苦,可觉得累?” 万妙菱又笑着点点头。 龙珩叹口气:“为何你总是在笑,这些事明明不是那么让人笑得出来的事。” 万妙菱还是笑:“我娘死后,这世上就再没人对我好了,父亲眼里只有二娘和弟弟,二娘眼里自然也没我,我不笑……难道要哭么?” 她目光灼灼地瞧着他:“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我想,笑着过日子,总比哭着过日子要幸福得多。” 龙珩听罢,心里一下很不是滋味。良久,他道:“要不等雪化了,你跟我走吧,我一定对你好,比你娘对你还好。” 万妙菱绽开一个笑颜:“好。” 待雪化,龙珩带着万妙菱离开,屠夫一家也未反对。万氏只当龙傲天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讨个小妾,要了几两银子就放人了。 =============================== 窗外蝉鸣,无休无止的叫了一个下午,转眼已至黄昏。龙珩批改了最后一封奏折,抬头看向旁边小榻的万妙菱。 她穿着薄纱锦衣,枕着一只手趴在小榻上已经睡熟,另一只手仍拿着那茅草。塌下小罐里的蛐蛐儿爬来爬去,仍闹腾的不行。 龙珩走过去,见她睡颜恬静,唇边不禁勾起了笑。他将瓷罐拿到一边,从他身后勾起薄锦被盖到了她身上。 万妙菱睡的香甜,嘴角挂笑,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她知道他身份时的错愕,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生气,当时,她自屋里拿了几件衣服就要离开他。 他上去追,她便甩开道:“太子,你我身份悬殊,注定不能同归。” 第46章 吾生也有涯6 “妙菱,我至今仍未娶妻,你嫁给我,便是太子妃。”他执拗道。 见他真诚,万妙菱站定,叹口气道:“太子有这份心便好,我不想做什么太子妃,日后也不想做皇后。这于身份不符……我也不想叫你为难。你只答应我,以后我们相处,像一对寻常民间夫妻一般便好。” 她仰起头冲他一笑:“你若是答应,我便不走了。” 龙珩答应了她,将她接进了东宫做了侧妃,太子妃却一直未娶,直到先帝突然驾崩,他做了皇帝,万妙菱成了贵妃。 他与她也一直都按照原来的约定,私下里不分皇上与贵妃,只是龙珩与万妙菱。 ==================== 万妙菱这厢正睡着,潜意识觉得一个姿势有些麻木,她微微转醒,就对上龙珩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你瞧着我干嘛?”她笑盈盈地问。 龙珩欺身过去,清浅的眼眸微微含笑,就连唇角也勾起:“妙菱,给我生个孩子吧。” 说罢,他便脱了锦袍,解开了榻上挂着绫罗帐子的小银钩。万妙菱一声惊呼,就被他捞进了怀里。 她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颈:“相公的话,妙菱不得不听。” *,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 盛夏炎炎,已经到了抬头望日就刺目的时候,日头灼人,白老夫人叫人从地窖中取了冰好的西瓜送到各房来。 西瓜皮薄,切开后瓤子也是红彤彤的,一看就是汁多如泉,封玖拿了一块,吃起来又甜又凉,十分爽口。在这炎热又没有冰淇淋空调的季节里,吃冰镇西瓜,根本停不下嘴。 白清风在案前拿着一卷书,翻了一页道:“一会要吃午饭,你吃太多瓜,小心一会午饭吃不下。”他抬眼瞥她一眼复轻笑,“还有夜里不停地跑厕所。” 封玖一下放下瓜:“那不吃了!忘了跑厕所这茬子了。”她站起来拿出帕子净了手,走过去道:“你看什么呢?” 白清风笑道:“宫内的手绘地图。”他将那页书展开,铺平到桌子上,便呈现出整个皇宫的全貌来,就连假山花丛,地图上都标的一清二楚。 “你从哪弄得。”封玖惊异道,“这可是机密。” “氪金从管三那儿买来的。”白清风笑道。 封玖:“……” 白清风正经道:“这地图一定用得到,这两日得把它背熟了。”他又问:“赵大人家的小妾,可去拜会了?” “还没有,想不到由头。”封玖叹气。 “一会怕是有暴雨,这便是由头了。”白清风勾唇,“收拾收拾,下午一起去街上转一圈。” ============================== 天外乌云滚滚,天幕也被压的低垂,风渐疾,呼啸盘旋着。 街道上已经无人,见天色不好,都忙着回家收衣服去了,只剩白清风和封玖在大街上逛荡。 半个时辰前他们收拾妥当,临出门前还被白老夫人叫去说了一通,说天色不好,叫他们不要出去。还是白清风与她耳语了半晌,白老夫人才堪堪敛了神色,答应放他们出去,但也叫他们早些回来。 白清风带她去了胭脂铺买了些石黛和口脂,便寻了个离赵大人那偏房离的很近的茶馆坐着,等待大雨倾盆。 茶馆中没什么人,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好观察天色。 封玖窝在茶馆的椅子里,自烤制着云纹的口脂盒中挑出了一点儿涂在了唇上,照着茶杯中的水影儿,欣赏起颜色来。 口脂是檀色的,类似现代常用的裸色,好看又自然。 白清风押了口茶道:“如何,是古代的口脂好,还是现代的唇膏好?” “古代的没添加剂,自然更健康些。”封玖笑问,“出门前,你是怎么与娘说的,她怎么一下就放人了?” “我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要带你出去散心。” “就这些?” “不然呢?”白清风微微一笑,“左不能说,我要带你去寻找快速生子的良方了吧?” 封玖脸色微红:“你瞎说八道什么呢?” 正说着,外面便“轰隆隆”地响起了响雷,风吹着窗户,一阵比一阵紧。天边划过一道闪,豆大的雨点就倾盆而下了。 封玖惊叹:“下的好大!我们真的要冲出去吗?赵大人的小妾一定在家么?会不会我们淋了个落汤鸡,却发现她没在家?” 白清风扶额:“这么大的雨,也只有我们在外面了,”他顿了顿复道,“你莫担心,我事先调查过了,她一定在家的。” 话毕,白清风便付了茶钱,拉着她就这雨幕冲了出去,留下了身后一脸错愕如看制杖一般的茶馆小二。 大雨滂沱,雨幕如柱,直直地打在人的脸上,封玖心想,他们这可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为了任务,要是回去再感冒了,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 赵大人的偏房名叫冯芍药,原是这城中天香阁中的一名歌伎,现下赵大人已经为她赎身,安排在城中安仔巷的一处宅子里。 因白清风一早叫人打听过位置,故而他们很快便摸到了门前。 白清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边拍门边道:“请问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门微微闪开了一条缝儿,一个梳着十字髻的小丫鬟探出头来,她戴着斗笠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白清风和善道:“我与娘子出来玩,不巧城中落了雨,不知可否借你家的宅子避一下雨?” 小丫鬟愣了下:“你们等下,我去问问主子。” 半晌,小丫鬟戴着斗笠,手中拿了把油纸伞推开了门:“我家主子叫你们进来,主子还说,屋子到大门有些距离,虽则你们淋湿了,但还是打上伞,别这短短一段路,再着了凉。” 白清风道了声谢,接过了伞,撑开在他们头顶上。 封玖躲在伞下,倒是没想到这冯芍药还挺善良。 雨更急了些,迈过门槛的时候白清风将封玖往怀里带了带,他的半边肩膀就空在雨里,封玖怕他淋着,不自觉地又向他靠了靠,他的胸膛温热,叫人无端觉得心里温暖。 小丫鬟引着他们进了屋,就见厅上坐着一位生的十分好看的妇人,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她生的一双媚眼儿,却并不显妖媚,反而透着一股清纯劲儿来。她见他们进来了,便张开皓齿朱唇微笑道:“春莲,快去给两位客人背些干衣服,得把湿衣服烘干才行。”她又笑眯眯地对封玖和白清风道:“你们快过来坐吧,不必顾及衣服湿,一会儿春莲备好了衣服,你们便去换。” 封玖万没想到,这冯芍药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性子! 白清风去里间屋子换衣服的时候,封玖便与她故作无意中攀谈起来。 她笑道:“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是否是杞县人?” 冯芍药听罢激动道:“是啊,我是杞县人,您能听出来,难道您也是么?!” 封玖当然听不出来,关于冯芍药的背景,不过都是白清风一早调查好的罢了。 封玖笑道:“我不是,但我夫君有个远房表弟是那儿的人,从前见过一面,听着与你的口音有些相像。” 冯芍药低眸:“原是这样啊。”她从身后的拿过来一个瓷罐,打开上面的盖子推到封玖面前:“这是我男人买的,说是顺糖斋的蜜饯,味道是这络宁城里最棒的,你且尝尝。” 封玖点点头,含了一个蜜饯到口中,又故作惊异道:“您已经成婚了?我还以为您这么年轻,还未成婚呢?”她捂了嘴偷笑,“我刚才还想,若是您没成婚,将我夫君的表弟介绍给您认识呢。” 冯芍药的表情骤然显得有些落寞,半晌,她笑道:“我男人平日忙得很,不如你们晚上就在我这儿吃饭吧?” 封玖点头道了声好,便见白清风换了件宽大的男子外袍出来,他走到封玖面前,一双眼眸含着笑意:“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封玖见他衣角略有些褶皱,便站起来替他抚平道:“在说夫人与你那位表弟都是同乡的事呢。” 白清风笑了笑,“这么巧?” 第47章 吾生也有涯7 冯芍药那厢站起身温柔笑道:“想不到我男人的衣裳你夫君穿还算合适,你们先坐着,我去催催厨房,看晚饭好了没有。” 冯芍药出去后,白清风便坐到她身边,将头凑过去小声问道:“我几时有了在杞县的表弟?若是她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岂不要去给她变出来一个?” 封玖被他逗得咯咯笑,笑嘻嘻地用手拍了他一下道:“你神通广大,怕什么呢?” 冯芍药推门进来,便见封玖要笑到白清风怀里去,不禁叹道:“你们小两口,可真是幸福的叫人羡慕呢。” 封玖从白清风的臂弯里钻出来,笑嘻嘻道:“让夫人见笑了,看夫人容光焕发,相必您的夫君也待您好极了。” 冯芍药的脸色白了白,复又露出笑,“瞧我,光在这儿说话,倒是忘了叫你们去吃饭了,厨房备好了老鸭姜汤,你们一会儿多喝点,免得淋了雨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 时至傍晚雨停,封玖和白清风才拜别了冯芍药。冯芍药对他们依依不舍,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巷子口才回去。 末了,她还道:“你们若是得了空,便常来我这儿,我常日无聊,随时欢迎你们。” 封玖郑重地应了,向她又挥了挥手,才携着白清风的手臂转身离开。 出了巷子好远,大约到冯芍药看不到的位置时,封玖才将手松开。 她叹道:“这冯芍药其实不是个坏人。” “她的确不是。”白清风赞同道。 “可她的确也介入了赵大人和赵夫人的婚姻,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封玖又抿唇。 “对症下药就好。”白清风笑容淡淡,忽的将头低下来凑近她,“方才在冯芍药的宅子里,还对我热情的不行,怎得一出门离远了,就把手松开了?” 封玖微微一愣,张嘴笑道:“刚才不是做戏么?” “谁说的?”白清风微笑,将手伸到她面前,“难得下了雨天气不闷,散步走回家罢。” “也好。”封玖点点头,抿唇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任由他牵着往白府的方向走去。 ============================= 半夜三更,晚风轻拂,封玖睡觉向来是浅眠,耳畔传来风吹窗户的声音,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昨日虽下了雨,但昨晚睡时,天气又燥热起来,故而让婆子们开了窗。现下睡至半夜,竟有些微微的寒意。 怕是秋日就要到了。 封玖起身,想去翻下床,将窗户关上。看白清风睡得熟,又不忍将他叫醒,故而将手撑在他的身子另一侧,打算偷偷摸摸地翻下去。 指尖触及他的额头,却是滚烫。 下午那场雨果然立了个flag,白清风发烧了。 封玖把手放到他额头上,觉得烫的不行,但她方才手被风吹的有些凉,又怕探不真切。她于是学着儿时母亲的办法,将脸颊贴过去,感受着他额头的热度。 谁料,白清风一下就醒了,他睡的迷迷糊糊,就看到封玖放大的脸,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笑着问:“你做什么呢,想与我亲近么?” 还能说俏皮话,看来烧得不是很严重。 封玖翻了个白眼直起身,翻身下床自外屋盆里拧了个帕子,回来塌在他的头上。 她想了想,又开了侧边窗子,既能通风又不至于吹着他。 完了回来站到他面前:“要不,我去叫个郎中来吧?” “所以,你不是要和我温存么?”白清风烧的迷糊,有些贱兮兮地问她。 “不是!”封玖无语,“你好好躺着闭上眼休息,等我叫郎中。” 白清风于是真的乖乖闭上了眼,静静地睡了过去。 封玖:“……” 她披上外衣,出门吩咐秦香去叫郎中,自己则去了厨房,炖了碗白粥。 记得儿时,生病时家人总要煮碗白粥给她吃,吃了之后,病就会好的很快了。 秦香叫了郎中回来,看到封玖在小厨房炖粥,笑嘻嘻地道:“小姐真是对姑爷越来越好了。” 封玖微愣,随即微笑:“我从前对他不好么?” 秦香挠挠头:“从前也好,只是最近越来越好,难怪户部赵大人家的夫人昨日来拜会,说是想像您讨教,如何笼络丈夫的心呢。” 哦?那赵夫人在她与白清风出去的时候,来拜会了么?封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烧些热水来,给姑爷换换额上的帕子。” 秦香走后,封玖一面搅粥一面美滋滋地想,看来赵大人这边进展很顺利,等白清风好了,就可以再进宫拜会一下贵妃娘娘了。 ========================= 转眼已至下月,白清风自病好以后便着手起赵大人的偏房一事。 据白清风调查,这位冯芍药原是杞县人,家道中落才随母亲漂泊至此地,后来母亲改嫁,家中容不下她,她才沦落至伎馆的。 “赵大人是她的首位恩客,据他的贴身仆从说,那日赵大人将她直接赎身带进了我们去的那座府邸,就直接回家了。往后的这些天,也是下了朝去瞧她一眼,却并不留宿。”白清风道。 封玖思忖道:“所以,赵大人和她并没有什么瓜葛,只是看她可怜,带回来了?那她房里,怎么会有给你穿的男子的衣服呢?” “多半是冯芍药心里想报答赵大人做的吧,但你看那赵大人的身形,和那日我传回来的男子外袍并不符,所以那衣服,应是她想象着做的。”他淡笑道,“阿玖,看来此事,比我们想的要容易的多呢。” 白清风往后一仰身子,笑眯眯地靠在躺椅上:“我在杞县,还真的变出了一位表弟,人品长相都顶尖,找个机会,介绍他们相亲认识吧。” 竟还想起了说媒?封玖不禁笑道:“那此事就交于你了,我就不管啦!” “夫人在家,负责貌美如花就好。”白清风笑道,“这个世界,我们既然并肩作战,大可将这些琐碎事情都交给我。” 封玖听罢,自桌上端了蜜饯放到他跟前:“那我,只好奉上好吃的,孝敬孝敬你了!” ============================= 白清风后来,果然寻了个好时候叫他变出的表弟与冯芍药见了面,两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坠入了爱河。 封玖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跟着夫君去了赵大人府邸拜别,准备一起回老家了。 封玖没有再上前与她说话,此事已经圆满,她亦不必再多说。 如今帮着赵夫人解决了心头之患,也卖了人情,这小小插曲一般的支线任务做的倒是十分顺利。 夏日快过去的时候,白清风被叫进了宫,关在翰林院里修撰那部史书。封玖这些日子无事可做也见不到白清风,竟觉得十分寂寞。秦香这丫头更是有事没事就打趣她,说她独守空房,寂寞如斯云云。 封玖想,幸亏老娘是现代女性,要是真是古代的大家族夫人,就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早给轰出去了。 她托着腮望向窗外,又想到白清风临走前对她道:“夫人,这一个月来都见不到,你若愿意,可叫下人递封书信到宫里,我虽没办法回信,但若是看到了,心里会很高兴的。” 封玖心里是念他的,可每每提笔都不知写什么,也只有作罢。现下想想,白清风一直收不到她的书信,定是很失望吧? 她笑了笑,心里念了念,决计给他写封书信,让他不要太想念她。 写罢,她望着那字字句句忽然愣了一下,她不是来和白清风做任务的么?难道真的对他产生感情了? ? 她又从头想了一遍,觉得这些日子与白清风相处,,简直就像一对夫妻一样,封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竟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他了么!? 她挠了挠头,心想还是先确认下白清风的心意再表露心迹,免得自己单相思,日后做起任务来也尴尬。 封玖这厢正为自己的小心思犯着愁,便见秦香笑盈盈地走过来道:“少夫人,宫里来了函,说是贵妃邀请您去小坐呢。” 第48章 吾生也有涯8 已是夏末初秋,院中的叶子渐渐变黄,前些日子又落了几场雨,天气也越发冷起来。 封玖这日收拾妥当,便命秦香取了进宫的腰牌,叫了车去了皇宫。 入了角门,便见西边的宫殿那边热闹地很,宫女寺人行色匆匆,端着盆子拿着扫把,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封玖好奇,随口问了领她进来的嬷嬷道:“这么热闹,宫里近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嬷嬷垂了头恭敬道:“回夫人,是要选秀了。那边是储秀宫,得在小主们进来之前,将那边打扫干净。” 封玖听罢一惊,她都还没来得及与贵妃熟络,这选秀竟就来了!前些日子她光想着赵夫人那边的事,心想先笼络赵大人好对付安洛,竟忘却了贵妃这边的事。 她微微垂眼,笑着问那嬷嬷:“那不知选秀定在了几月几日?” “下月初六。”那嬷嬷笑着应道。 今日就是二十六了,还有十日,封玖微微安心,那应当还是来得及。 封玖想罢,微微抬眸,就对上了迎面走来的赵夫人。 她今日穿了件绣着白玉兰的绛紫色上袄,下配玄色纹如意的马面裙,一头如锦缎的头发梳成了随云髻,只插了一支碧玉簪,显得庄重典雅。 她显然也看到了封玖,走上前亲亲密密地拉住她的手道:“白夫人,好久不见,你帮了我大忙,我一直还说要叫你去我府上做客,却一直不得空,今日见了,当是缘分。” 封玖笑呵呵地点头:“是啊赵夫人,我也一直想去拜会你呢,只可惜家中事务繁多,一直不得空。后来我叫下人送去赔礼的点心,不知你可收到了?” 赵夫人笑着应道:“收到了,八宝斋的点心是最好的,白夫人真是有心了。” 如此客套了半天,封玖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再这样客套下去。自己怕是要疯。 半晌,赵夫人笑眯眯地问:“瞧着白夫人与我走的一个方向,可是要去贵妃处?” 封玖点头:“是啊,莫非赵夫人也是?” 赵夫人于是更亲近,拉着她的手道:“可不是?贵妃娘娘来自民间,最是平易近人,我虽只见过她几次,但却能感受到她是个顶好的人,每次进宫也与她说话说得多一些,这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姐妹。今日也是有她相邀,去她宫里说话的。” 原来赵夫人和贵妃还是好姐妹?那真是太好了!封玖默默地想,这样一来,日后行事,当是事半功倍。 ================================ 贵妃宫内的穹顶之上挂着熏球,熏球内焚的是沉水香,香气淡然,令人宁静。 封玖与赵夫人福了身,万贵妃便明认为他们看座,两人坐下,便见贵妃笑盈盈地道:“今日叫你们来,一是我在这深宫太憋闷,想着找人说说话。二是这后宫就要选秀了,想叫二位为我想个良方,不要让太多的秀女留下。” 封玖微微张口问道:“若是陛下不喜爱那些秀女,应是不会留下吧?” 万贵妃摇头:“此事,陛下并做不得主。”她低眸微微叹气,“其实此事怨我,我当时耍了小性子,非要陛下不要留下太多秀女。陛下他……” 赵夫人接过话茬:“陛下向来待娘娘最好,自然是百依百顺了。” 万贵妃点点头:“赵夫人说得没错,但我当初并不知陛下处境艰难,他若是应将那些秀女拒之门外,恐怕会失去很多老臣的信任,是我的错。现下安宰相大权在握,陛下他实则是受他摆布的。” 万贵妃说罢,娇俏的小脸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苦之色。 “可我若是现在让陛下将那些秀女留下来,他定会生气的。” 封玖观察赵夫人神色,见她没什么情绪波动,心知她们早就商讨过此事,只是今日叫了她,看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罢了。 封玖微微思忖,思及她方才提到了安洛,便问道:“全朝尽知宰相大人一手遮天,不知到什么程度?” 赵夫人应道:“贵妃娘娘深居简出,怕是还不清楚。据我所知,我家老爷事无巨细,都必须向他汇报呢。” 安洛大权在握,功高盖主,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万妃微微摇头:“没办法,先帝器重他,甚至当初还将国都名字的其中一个字取自他的姓氏,可见对他的重视。现下先帝虽已故去,但安洛却仍权倾朝野,真是祸患无穷。” 封玖早知这位贵妃来自乡野,却没想到她见识并不短浅,细细想来,竟是十分识大体懂朝政的,也怪不得当今圣上宠爱她了。 但按照任务描述,虽则全宫上下,话里话外都说她独宠一身,却还是逃不过遭厌弃的结果。 封玖暗叹一口气,不由有些难过。 她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现下离选秀还有十日,还请贵妃娘娘给个懿旨,让臣妾这些日子都能入宫来,帮您一起想办法。” 万贵妃点点头,小葱般的手指拍了拍桌案,笑道:“也好,那我们便来玩上次白夫人说的那个游戏吧?” 封玖应道:“全听娘娘吩咐。” ============================= 出了贵妃宫,封玖便仍由那嬷嬷领着,准备像来时一样,自角门出去。 赵夫人却叫住了那嬷嬷笑道:“贵妃娘娘方才走之前对我说,叫你去给她炖碗老鸭汤去,她最近不知怎得总是会饿。” 那嬷嬷点头应道:“是,只是如此,老奴便不便相送了。” 赵夫人挥挥手:“无事,你且回去忙吧,我带着白夫人出去。” 嬷嬷恭敬地冲他们告了别,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赵夫人见嬷嬷走远了,便笑着对封玖道:“听闻白大人修书已经快一个月了,你们小夫妻这刚新婚,却不得见,委实不大好。方才我听你说想每日进宫来,是不是想见自家夫君啊?” 她复有些得意:“这样,我去御花园那边的凉亭赏赏花,你拐个弯去翰林院找白大人吧。我听我家老爷说,他们只是不能出宫去,但没说不让家人进宫探望,现下你奉贵妃懿旨进宫,正是个好机会,你去瞧瞧他吧。” 她说着,还拿手臂撞了一下封玖的手臂,一脸揶揄,好像在说:你想得我都懂,我就是神助攻一样。 封玖被她说得闹了个红脸,正想着措辞,便被赵夫人推了一把,赵夫人边冲她挥手边道:“你快去,快去快回。” 封玖:“……” 那便快去快回吧…… 白清风修书的翰林院在整个皇宫的东边,那边种了几从低矮的灌木丛,因怕刺客,这皇宫大院里,并不见高大的树木,最多也就是眼前可见的这种高度了。 她刚行至一座假山旁,便见白清风斜靠着涂着朱色的墙面,正云淡风轻地与同僚说着什么。 他眉目俊朗,说起话来显得整个人淡然又悠远。 封玖站在那儿,静静地瞧着他,微风吹拂着他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他好似比之前瘦了一点,却显得他更加干净清朗。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白清风微微侧眸,不经意的向她这边望来。封玖彼时正低着头,用足尖点着地想着一会怎么与他说话,刚一抬眼,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一瞬,她大抵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白清风眼眸含笑,负着手向她走过来,他走到她跟前,笑眯眯道,“怎么来宫里了?” 封玖踌躇道:“贵妃邀我入宫,赵夫人说我可以来看你,所以……” “哦,是赵夫人叫你来,你才来的?”他笑着,一脸揶揄。 “不,不是。我自己也想来的。”封玖马上反驳,说罢却又觉得不太对,她微微叹气,抬眸看着他,“总之我来了,你可高兴?” “高兴地不得了。”白清风笑意融融,将头靠近她耳边道,“若不是在这宫中,行人来往,我真想抱抱你。” 封玖被他说的脸红,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前道,“你也真会打趣我。” 她正欲说在贵妃那儿听到的消息,便听身后传来了一记虽有些苍老却十分沉稳的男声:“白大人,这是尊夫人么?” 第49章 吾生也有涯9 封玖侧身回望,便见任务的核心b来了,这人穿着紫色长袍,上锈虎跃纹饰,腰间挂着金鱼袋,正是当今丞相安洛。【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白清风见是他来了,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丞相大人今日来得早。”他眼眸瞧着封玖又冲安洛介绍道,“这位是内人。” 封玖不卑不亢,冲着安洛微微一福,“头次见丞相大人,我夫君在这儿当值,还多仰仗您提携了。” 安洛点点头,看不出喜怒,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问白清风道:“修撰进度怎么样了。” 白清风恭敬道:“大约还要五日。” 安洛颔首:“好。” 说罢,便负着手独自向远处走去了。 见他走远,封玖小声对白清风道:“安洛瞧着心思十分缜密,交谈起来也看不出他的弱点,最后这任务是难了。” 白清风淡道:“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总会找到的。” 封玖歪着头看他:“那你也有弱点么?” “有啊。”他道。 “是什么?”封玖问。 “是你。” ============================== 凉亭旁花开艳艳,赵夫人笑盈盈地拿着一袋鱼食喂鱼,池中的鱼儿簇拥着争食,显得整个凉亭,一派生机与活力。 她又撒了两下,就见封玖捂着脸过来,脸上尽是红晕。 白夫人一瞧,便知封玖与她夫君这厢定是小别胜新婚,她是过来人,这些不必问也都懂。 她笑盈盈地对封玖道:“出来的还算及时,趁还没有宫禁,我们快些出去吧。” 封玖跟在赵夫人后面亦步亦趋,不由得想到方才在翰林院的事。 那会儿白清风道了句:“是你。” 这答案虽恶俗的不行,但却无端受用,封玖的心便没由来的颤了一下,她正欲说话,便听他又道:“跟我来个地方。” 他伸出宽大的袖子引着她,封玖便被他这么莫名其妙的拉到了一处假山后头,封玖刚站定,便见白清风笑盈盈的望着她。 她说:“清风,到这来做什么?你是有什么东西要偷偷交给我么?” “是有一样。”他一面笑着,一面将头歪向了她。 阳光有些打眼,封玖眨着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嘴唇上温温热热的是白清风的气息,他有些笨拙地撬开她的贝齿。轻轻地探了进去,封玖战栗了下,他便将她搂得更紧。 她脑中嗡的一声,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忘了反应。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虽然还想再一亲芳泽,但快到宫禁了。”白清风淡笑道,“今日便浅尝辄止吧。” 封玖感觉自己脑袋上炸开了几个烟花,她晃晃头,呆愣愣地舔了舔嘴唇,有些懵道:“好。” 白清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见她根本无法晃过神来,便将她推着,直直地推出了翰林院。 ============== 所以,封玖现在跟在赵夫人后面,完全无法将头抬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肿,刚才赵夫人一见着她就笑,定是瞧见了什么。 还有唇上这挥之不去的触感,更让她羞赧的不行。 然她忽然又有些喜悦,方才他那么对她,难道说,是在向她表露心迹么? 嗯,一定是的。 =============== 三日后的一个雨夜,封玖睡得正迷糊,便听秦香敲起了门,她迈着小碎步匆匆忙忙地把封玖叫醒道:“少夫人,不好了。” 封玖彼时正在做梦,被魇地一时睁不开眼,良久,才揉着眼睛撑起身子道:“怎么了?” 秦香道:“方才赵夫人派人偷偷来传了个话,说是贵妃娘娘被关进了冷宫,让您帮着想想办法,看怎么能把她救出来。” 封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这些日子她日日进宫见贵妃,为的是从宫女寺人口中调查安洛平时的为人,好找出突破点。 而那万贵妃总是笑融融地,看不出有什么愁苦,所以她便将她会失宠的事先放了放。却没想到,此事毫无征兆来的如此之快。 现在白清风还未从宫里回来,她竟一时也没了主意。 封玖蹙着眉头问:“这是何时的事?” “就今儿晚上。赵夫人的暗人说,万贵妃不知何事惹怒了圣上,圣上龙颜大怒,当即就将她投入了冷宫,还命人将所有宫女赶去了辛者库。有个小丫鬟机灵,趁乱找到了赵夫人的暗人,才将此事传了出来。”秦香道。 封玖点点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外的人虽不知此事,但宫内怕是已经传遍了。当下之际,应是先保护贵妃的安全,她在冷宫里,怕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让那暗人先想办法送些必需品过去罢。” 秦香应了后,便出去交代了。封玖越想越担心起来,按照任务要求,万贵妃是流产而死的,她现在被关在冷宫里,应当是见不到圣上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应当已经有了孕。 那么,她知道自己有孕么? 封玖有些着急,现下冬天马上就要来了,所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复躺倒在床上,心想明早早些起来想对策,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快天亮的时候,封玖终于艰难地睡了过去,她睡的并不安稳,没一会儿就醒一次,第三次醒来的时候,便见门口立了个人,衣袂随风飘动,她定睛一看,正是白清风。 他微微长了些胡子茬,比之前瞧着更瘦了些,封玖不禁有些心疼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两日么?” “听闻发生了变数,我便熬夜赶工,把我那份做完提前告假回来了。”他淡淡笑道。 封玖诧异:“不是不让随便告假么?你是用了什么由头来的?” “我说,”白清风笑盈盈地靠在她耳边:“我对他们说,你有了孕。” 法理不可通,情理却可通,白清风也真会找理由。 封玖扶额:“说到有孕,按照任务,贵妃那……” 白清风点头:“应该是有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白清风叹了口气,坐到案前,瞧着有些疲惫,封玖见状为他倒了杯茶,茶汤入碗,她边倒边说:“要不,你先去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天亮之后再说。” 白清风摇摇头:“不行,我调查了些事,得趁着记忆清晰快点告诉你,要不一会儿就忘了。” 封玖道:“也好,那你先喘口气儿,我去给你洗个帕子擦擦脸,回来再说。” 封玖捧着热气腾腾的帕子回来的时候,窗外依稀可见日出,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在白清风恬静的睡颜上。在方才封玖出去洗帕子的时候,他竟已困得不能自持,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封玖淡淡一笑,他这么累,还是让他睡会吧。她将他扶到床上,为他脱了靴又盖了被。瞧着窗外的日头还不算打眼,便也困得趴在他身旁想着小憩一会儿。 然说也神奇,这一次她入睡特别快,只消一瞬,便进入了梦乡…… ============================= 她醒过来的时候,瞧着窗外日头已经日上三竿,白清风换上了簇新的锦袍,正坐在案旁提笔写着什么。 见她醒了,他笑眯眯地放下笔道:“早上想吃点什么?” 封玖迷迷糊糊:“莲子羹配炸糕吧。” 白清风点头,起身吩咐婢子去准备后,便坐回来笑道:“我早说过,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安洛的弱点在这些日子,被我找着了。” “那是什么?” 白清风将那张纸推到她面前,拿着笔边涂边画,他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地道:“安洛虽是奸臣,功高盖主,但在先帝在世时,为了百宁国的诸多事宜,耽误了自己,以至于此生未娶,他这一生,膝下无子无女,却有个干孙女。” “嗯,这些我都知道,百宁国国志上写着,先帝还以此歌颂他,命众大臣向他学习。” 白清风淡笑道:“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在修撰史书时发现一段野史记载,说是先帝在他捡了那个小孙女后许诺他,要让那小孙女以后做百宁国的皇后。” 他把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经我调查,野史是真的,确有其事。” 第50章 吾生也有涯10 封玖一惊,若是按照白清风所说,那便说得通了,怪不得在任务描述中,安洛仿佛有种对万贵妃说不明的恨意,究其原因怕是就在此了。 原是因为,万贵妃挡了安洛小孙女的皇后之路么? 她对白清风道:“清风,我这些日子入宫,从万贵妃的话里话外大概晓得,她是不希望皇上现在就得罪安洛,所以在说服他选秀,接纳那些秀女。只是,如今被打入冷宫,不知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白清风淡道:“多半跑不了了。我自贵妃宫出来的小宫女们闲言碎语,贵妃与皇上因选秀的事大吵了一架,不久,贵妃就进了冷宫了。” 正说着,秦香已经端了莲子羹进来,白清风接过后笑着对封玖道:“虽说现在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但你也不必太忧虑,先吃饭吧。” ========================== 三日后,一个阴雨绵绵的晌午,封玖正和白清风在房间对弈,便接到了赵夫人送来的密笺,说是安洛的干孙女安柔柔已经进了宫,选秀事毕,共有五十余名秀女留了下来。 封玖持棋子的手顿了顿:“如此,不知贵妃是否如愿了。” “如愿也是她,不如愿也是她,无论怎样都是牺牲者罢了。”白清风落下一枚棋子,唇角微微一勾,“承让,这局你又输了。” ========================== 冬日赏月,正是一年一度的温酒宴。 封玖终于又能借了此机会跟着进了宫,彼时距离皇上选秀,已经过了五日,据闻安洛的干孙女安柔柔,此次终于如愿进了宫,被封了一个婕妤。 而短短在这五日内,皇上龙珩,就已经将她宠到了天上。 “所以,帝王大多无情,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所谓宫内圣上对万妙菱一生一世一双人许诺的传闻,如今看来,不过是妄言罢了。”临行前,封玖对白清风吐槽道。 白清风淡道:“我倒不觉得当今圣上是这样的人。夫人还是要相信在下的眼光。比如……”他话毕一顿。 “什么?”封玖道。 “比如我看你的眼光。”他笑道。 封玖坐在筵席上,捂着脸想着白清风那日说的那句话,白清风这厢便夹了一块绿豆糕给她。 她有些恍惚地吃了,白清风便又夹了一块儿给她,他笑吟吟道:“多吃点。” 封玖正欲夹,便见白清风靠了过来,一面替她整了下身后的垫子,一面耳语道:“万贵妃在落花宫的偏殿,一会儿酒过三巡,我便帮你出去,你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她。” 封玖小声问:“可是这筵席之上,我怎么才能出去呢?” “地图可背熟了?” “背熟了。” “那便等着赵夫人开场吧。”他倒了杯酒端到唇边笑道。 酒过半巡,赵夫人果然端了一盘水果走过来,她蹲坐到封玖身边,笑盈盈地道:“哎呀,白夫人,您这有了身子,也该活动活动的,可不能一直在这窝着,对孩子不好。” 筵席之上,安柔柔正在托着腮剥葡萄。自打筵席开始,封玖就在暗中观察她。这安柔柔生的明眸皓齿,有着一张圆润娇好的面容,以及丰润饱满的唇瓣,一颦一笑,娇嗔多情,喜庆灵动。 她点了胭脂,画了米分黛,发髻戳了珠翠。虽然只有十四岁,但相较于这个时代其他的少女而言,明显多了成熟女子的风韵。她拿着一个葡萄剥了老一阵,听到赵夫人的话后惊叹道,“哎呀,白大人家的夫人有了孕么?这是大喜事啊。” 封玖,白清风与赵夫人皆是一愣,短暂的面面相觑后,大抵都没料到安柔柔来了个神助攻。 赵夫人立马接话道,“回娘娘的话,白夫人确实是有孕了。可她懒得很,自打有了孕便一直不肯出门,这次好容易出了门,却还一直在这坐着,娘娘您也说说她,让她活动活动。” 安柔柔拿了粒葡萄放到嘴里,摸了摸头上的金发钗疑惑道,“有了孕要勤活动么?既然如此,那赵夫人你就带着她去活动活动吧。” 封玖在内心对这位安婕妤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子,扭头看了眼白清风,又看了眼赵夫人,便听安柔柔身边的龙珩道:“不过私宴,不必拘束,既然婕妤要你们去,你们便去散散步也无妨。” 既然圣上都发了话,那就却之不恭了。 赵夫人扶着她起身的时候,封玖隐约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正端着酒杯的安洛。 他的目光注视着安柔柔,面上亦洋溢着慈爱之色。封玖见之不禁黯然,如此手段毒辣之人,其实也有他的另一面。 她恍惚想起第一个世界时,还是白月半的白清风对她说,这世上没与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罢了。 如今想来,倒也没错。 ======================== 通往落花宫的小路这边很是空旷荒凉,冷飕飕的风迎面吹来,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凉意,封玖冻得不禁缩了脖子,裹紧了衣服。 赵夫人拉着她绕过婢子寺人,穿过几条长廊,终于来到了宫门前。 这里的朱红色宫门已经斑驳褪色,门上落了把破旧的铜锁,只有右侧有个小门,用来传送食物还有衣物。 赵夫人从地上捡了块砖,三下两下敲开了那把锁,而后转过身来对封玖道:“你快进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封玖点点头,迈过门槛,便疾步走了进去。 这间宫殿与旁的宫殿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庄严而又冰冷,细看起来,这里曾经应是更要富丽堂皇一些,只是年久失修,显得荒凉破败。 因怕被人发现,封玖只有借着月光看这殿中的一切。但这里本就背阴,月光晦暗,看得很不清楚。 她推开殿门,便见殿内一灯如豆,万贵妃穿着素白衣裳,正在灯下做女红。柔和的灯晕晕在他的脸上,显得她淡然又宁静。 离远了瞧,她也还是笑眯眯地,都被打进冷宫来了,还不见丝毫愁苦之色。 封玖小声唤道:“娘娘。” 万妙菱微微张口,诧异地看向她,随即绽开一个笑容,“白夫人,你怎么跑进来了?” 封玖道,“娘娘,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做什么?我当初为了让陛下选秀,甘愿在此受罚,我不悔。听说他对那安家的小姑娘很好,他能开心,我也没什么可怨的。我在这挺好的,从没有哪段日子,像这段日子一般宁静。”她笑容恬淡道。 封玖顿了顿,内心不由暗叹口气:“娘娘,让我为您把脉吧,我在宫外学了些歧黄之术,为您看看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万贵妃伸出手来,淡道:“也罢,你与赵夫人挂念我,我也得让你们心安才是,你把脉吧。” 封玖这把脉可是学了好几日,学的夜以继日,才终于出了师。她只会把一种脉,那便是喜脉。 她将手指微微搭在她的手腕上,绷着气摸了老大一阵,才道,“娘娘,您还是跟我出去吧,今日宫中晚宴,此处无人看管,正是出去的好时候。” “为何?”万贵妃收了手,拢了袖子问道。 “您有孕了娘娘,在此呆着,吃不饱穿不暖,难免出差池,不如让臣妾带您出去罢。”封玖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道。 万贵妃脸上的表情骤然由淡淡的微笑化为惊愕,复又化为失落。 她最后微笑道:“唉,这孩子啊,来得真不是时候。” 封玖以为她又要拒绝,正想着措辞,便见她收了针线筐子,站起来道:“如此出去,可能万无一失?” 封玖点点头:“能,我家大人派了马车,在角门接着。” “那便走吧,为了这孩子,我也不能在此呆着了。” 她长长的粗布裙裾逶迤着拖在地上,随手打翻了桌上的油灯,灯油粘上帷帐,“轰”地一声大火就燃了起来。 万贵妃对封玖笑道,“走吧,既然要走,我也不想再回来,这里原本就不属于我。”她脸上带着怀念的笑容,“听说阿珩,待安洛的小孙女安柔柔很好,宫人都说,像当初待我一样好。他能再找到一个可以这样对待的女子,我也便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火已经蔓延着烧了起来,封玖顾不得继续听她感慨,她拉住她的袖子着急道,“娘娘,咱们还是快出去,以后的打算以后再说,先出去要紧。” ============================ 半晌后,听着马车的辚辚声,封玖撩开车帘向皇宫的方向望去,那里火光滔天,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按照任务进程,眼下贵妃虽未流产而死,但却足以令龙珩以为她被大火烧死,所以……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导致改朝换代的悲剧。 封玖微叹口气,难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这段历史了么?那她和白清风,岂不要任务失败了? 正想着,便听赵夫人道:“我们到了。” 第51章 吾生也有涯11 </script> 到的地方,正是之前赵大人给冯芍药找的那处宅子,城里人尽知赵大人金屋藏娇,却不知那冯芍药已经寻了真爱离开了这金屋,眼下让万贵妃住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正好邻里的人也未见过冯芍药真容,让万贵妃暂且扮作她,是最安全的。 安顿好万贵妃,封玖与赵夫人复又回到了筵席上。 果然,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只见一个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龙珩坐在上座,不怒而威地问她:“是你负责冷宫的事宜么?” 那婢子抖地如筛糠:“是奴婢。” “那冷宫怎么会着火呢?” “奴,奴婢不知……” “拖下去……” 封玖就知道龙珩肯定要叫人把她拖下去了,按照套路,这婢子定没什么好下场,思忖到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又不愿牵扯到其他人命,封玖暗叹了口气,两眼一闭,直直地一倒,就装晕了过去。 便听白清风呼喊道,“夫人,你怎么了夫人?皇上,可否让在下先带夫人回去,她怕是受到了惊吓。” 龙珩道,“也罢,那你就带她回去吧。” “那这婢子呢?”一旁的侍卫问。 “算了,赶去辛者库吧。”龙珩无奈的声音响起后,封玖便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白清风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她有些困,白清风的怀抱又十分温暖,她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觉得远处的喧哗声也渐小了。 嗯,反正被抱着,不如就睡一觉吧。 她这么想着,就真的进入了梦乡。 皎洁的月光把夜晚衬出一派平静。月亮的光晕挥洒,落在树梢上。地上便现出斑驳的影子来。白府的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红彤彤的十分明亮,封玖便醒了过来。 白清风瞧着她笑眯眯:“醒了?” 感受到他胳膊的僵直,封玖赶紧拍拍他的胳膊跳下来道:“醒了!” 白清风甩甩胳膊:“再抱一会,我就要残废了。” 封玖:“……马车上你也抱着我么?” “不然呢?” 封玖:“……” ========================== 到了房内,封玖便将在宫里的所见与白清风说了,她忧虑道:“我总觉得做的哪里不妥,如今贵妃把大殿烧了,弄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假象。陛下若是真的只爱她一个,还不得疯了?” “不会的。”白清风笑道,“还记得我与你说我在修书的时候想办法做了文章么?” 封玖点点头。 “陛下若真是聪慧的明君,定能看出我给他的玄机。” “你到底写了什么?” “模仿李白,弄了个藏头诗。”白清风哈哈一笑道。 封玖:“……” =============================== 白清风的藏头诗似是真的起了作用,这许多天来,宫内并没有起什么大风浪。朝堂之上,君圣臣贤。朝堂之外,皇上龙珩则一如既往地宠爱安婕妤。 白清风每次下朝回来都说,今日安洛又是红光满面,人逢喜事精神爽。 至于万贵妃,则在那座宅邸里安心地养着胎,前几日,已经渐渐显了怀。一切,都按照封玖希望的样子在发展着,就任务目前来看,真是顺利。 封玖现下除了白日里去陪着万贵妃说话,便是晚上回来陪着白清风梳理安洛罪行的蛛丝马迹。 渐渐他们发现,他的前半生虽戎马倥偬,帮助先帝开疆扩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后半生,却是极端贪腐的。 良田宅邸无数,家中仆人在街市之上横行霸道。安洛到了万年个性更是极端的自负。,朝中大事小事都要插一脚。 甚至坊间有传言:“当朝皇帝是摆设,宰相家里皇帝坐”。 白清风整理了案卷,微微揉了额角:“今日就到这吧,万贵妃那怎么样?” “她看着神色如常。”封玖叹气,“你应该见过贵妃,她总是笑嘻嘻的,我见她,十次有九次都是笑着的。所以我……也看不出她对龙珩是爱还是恨。” “既然没有表现出恨,还想养育这个孩子,就说明她对龙珩还有情,孩子是纽带,事情总还有转机。” “可龙珩现在对婕妤如此宠爱,等于给找了个小三儿,要是我是她,就绝对不和他再好了!”封玖突然气愤道。 “我绝对不会找小三儿的。”白清风听罢亦突然道。 封玖愣了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可我,也还没和你好呢。” 白清风歪着身子,靠在桌案上,笑眯眯道,“那你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好。” 封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恍惚想起那个下午,在翰林院的假山后面,那个来自白清风的温暖的吻。 静静思索,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停留在唇角,她摸了下嘴唇,自那以后好几日都顶着个香肠嘴 的感觉还恍如昨日。 见她不语,白清风有些讪讪:“你若不愿,就当我没说,睡觉吧。” 封玖忙摇摇头,却见他已经脱了外衣翻身上了床,她慌慌张张道:“没有,我没有不愿。我只是……” 白清风扭头:“只是什么?” 封玖抿了嘴唇踟蹰了半天:“我怕和你定了情,回去现代后我们还是陌路人。我们现在一起完成任务,顶着不同的皮囊。可回到现代后,就变回了本来的样貌,到时候你见到我,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你也不会认得我……” “难道管三没与你说,在这个世界中,你我现在见到的,与他人不同,都是对方本来的样貌么?”白清风哭笑不得道。 啊?万恶的管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封玖微微张口:“那我生的那么普通,你还想和我好?” “为什么不呢?”白清风笑道,“我喜欢你的人,外貌嘛,”他打量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你还挺可爱的,莫要妄自菲薄。” 封玖缓缓抬头,就见他眼眸含笑,荡漾着温柔的神色,他的话里尽是宠爱与迁就,仿佛她就像他眼中的一件珍宝似的。 她莫名眷恋这种感觉,想再靠近一些。 “那你可要轻一点,我……我怕痛。”她低声道。 封玖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地就被他捞进了怀里,他吻上她的耳唇,激地她心神一段荡漾。 她与他四目相对,羞得低下了头,他的眼睛却晶晶亮,喜悦而又好奇地观察着她的每个小表情和每个小动作。 许是本能,吻了一会后他便忍不住,翻身就把她压倒了身下…… “阿玖,我盼这一日,仿佛过了三生。”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道。 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却挡不住这室内春\色无边,沉重的呼吸声渐起…… ========================= 封玖第二日醒来,觉得浑身像被一吨重的卡车碾压过,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但低眸一看胸口,那青青紫紫地痕迹却告诉她不是。 她竟然把自己交付给了白清风,这个和她一起完成游戏任务的男子。 秦香撩了帘子,端了一个银盘来,笑盈盈道:“少夫人醒的好早,少爷还说让我不要打扰您,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她把手上的银盘放到桌上,银盘之上有两个盅,秦香挨个打开,一个盅里是银耳莲子羹,另一个是野山菌山鸡汤。 秦香有些脸红的解释道:“嗯……少爷说您昨晚辛苦,理应进补这山鸡汤,但您喜欢甜口儿,可能更喜欢这莲子羹,所以让奴婢都端来。不知您想喝哪个?” 这白清风,真是……丝毫不避讳啊…… 封玖扶额,指了野山菌山鸡汤:“早上喝甜口怕是不适应,就山鸡汤吧。” ============================= 落日的余晖挥洒在胡同里的小院里,有几只鸡“咕咕咕”地在地上啄食着米,小院里一尘不染,连院中的树叶上的灰也被擦得干净。 卧房内染了一盏灯,万贵妃身旁放着针线筐,拥着被子,靠在床头上缝制衣服。 她拿针在头发丝上抿了,复又对着烛火穿了针,嘴角噙着笑一针一线地缝着。 “这是在做肚兜么?” 第52章 吾生也有涯12 </script> “这是在做肚兜么?” “嗯。” 封玖这两日怕她寂寞,故而天天来找她说话,白清风今日在别的大臣家有应酬,她就干脆在万贵妃这用了晚饭,等着白清风应酬完来接她。 万贵妃瞧起来是在做肚兜,她做了两个,一个是藕粉色的,一个是鸦青色的,都绣了葵花,淡雅素净。布料不是上好的绸缎,确是摸起来很舒服且很厚实的料子。 “这是绮,冬日冷,这种料子保暖些。”万贵妃解释道,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所以只好做两件,我选的这颜色,其实男孩子女孩子都能穿。” 封玖看着她穿针引线,便询问道:“您真的打算不回皇宫了么?” 万贵妃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白夫人,你知道么?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不知道陛下的身份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在野山坡上,我采了花插在他头上,都丝毫没有顾虑。可得治他是太子后,我便再也不能了。” 她叹口气,又带着笑道:“我虽与他许下诺言,要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生活,可我心底里,却终究觉得做不到。” “我看娘娘一直笑盈盈地,还以为您是个极其乐观的人呢。”封玖道。 万贵妃顿了顿:“可再乐观的人也有烦心事,更何况,我很多时候不是真的开心,都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封玖有些心疼她,不由道:“这生活,本就有很多不如意的,您开心的时候,也会给身旁的人带来快乐,其实做个乐观的人也挺好的。”她歪着头微微一笑,“更何况您肚子里的小宝宝也会跟着您的心情成长,还愿您能继续做个乐观的人。” 正说着,为万贵妃找的小丫鬟莲花便推开了屋门,她笑嘻嘻道:“白夫人,白大人来接您了。” 封玖拍了拍衣裙站起来向万贵妃告别,却没想到瞧到她一脸落寞,怕是自己刚才无意中撒了把狗粮,惹她伤心了。 她叹口气,对莲花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 月光朦胧,满天星斗。 为掩人耳目,白清风找了架普通的马车,他靠在马车边上,正瞧着月色,就见封玖覆着面纱轻快地走了出来。 “走吧。”她道。 “稍等,”白清风淡笑,随手拉开了车帘。 车内坐着一位穿玉色长袍的男子,眉目如画,丰神俊朗,正是龙珩。 陛下竟然来了,他是来见贵妃的么? 封玖作势便要拜礼,帘内之人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不必了。” 白清风扶着封玖挪到一旁,恭敬道:“那您就先进去罢,到了时辰,赵大人的家仆会接您回去。” 龙珩微微点头,便起身跃下了马车。 ======================== 月光之下,白清风牵着她的手,封玖扭头问他:“那位……公子,是怎么想到要来的。” “他今日乔装打扮,出现在了赵大人的家宴上,怕是与赵大人早有联系。”白清风道。 封玖道:“这样倒省了我们很多麻烦,我之前还想万妙菱这样日渐消沉,怕是对腹中的孩子很不好。” “嗯,”白清风淡淡一笑,“龙珩对她用情至深,矢志不渝,与她,便是最好的安胎药,等到下第一场大雪时,大抵安洛之事便有了眉目,现在朝中有一多半大臣,都是那位公子的。” “唉,朝中之事我也不懂,你便多担待吧。”封玖甜甜一笑,“现在刚刚立冬,离大雪还有好久,我们在这期间做什么准备呢?” “嗯……倒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白清风淡道。 “什么?” “比如,”他绽开一个笑容,“为我生个孩子?” 自打那夜有了夫妻、之、实,封玖每日早起都是腰酸背痛的。白清风这厮,没想到白日里瞧着如个正人君子,晚上却变了花样的与她来。 这些日子,他们主要研读了白老夫人送的那本书,古代人民智慧丰富、花样百出,白清风恨不得每个招式都与她来一遍。 封玖趴在案上瞧他写字的时候,突然想起第一个世界还是白月半的他对中了春药的她说的话。 “我若是得到了你的人,你现在还有力气站在这中气十足地与我顶嘴么?” 嗯,白清风诚不欺她,她现在的确没什么力气与他顶嘴。 白清风放下笔,看她脸一阵红,笑道:“你想什么呢?” 她忙恍过神来:“这两日天冷地紧,怕是就要下雪了,想好如何行事了么?” “等雪下大一点,就是行事之时。具体谋划都在暗中进行着,不必担心。”他淡道,“万贵妃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封玖道。 “那我们还不抓紧?”他突然把她捞过来道,“娘子以为如何?” 封玖有些口干舌燥:“我们这样算不算白、日、宣、淫?” “阿玖”白清风轻笑,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封玖笑:“你不是想要个孩子么?那你想要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白清风吻着她,直到脖颈,只听他哑声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什么我都欢喜。” 她噗嗤笑道:“你还想要几个?” 他不再说话,封玖只觉得身上一凉。 她整个人都在他的臂弯里,她抱住他,指腹划过他的背,觉得自己像炼丹炉中的仙丹,浑身都要融化…… =================================== 大雪至时,封玖正在屋内捧着雕花手炉取暖。 秦香掀开暖帘笑嘻嘻地跑进来道:“少夫人,外头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才不到半个时辰,就下白了。” 封玖放下手炉站起身,掀开暖帘一看,果然如秦香所说,大雪落在石阶上,屋檐上,盖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雪如鹅毛,亮晶晶地没有一丝尘垢。 “少爷呢?”她问。 “少爷进宫去了,他让您先用晚饭,不必等他,他说若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他还未回来,您就先睡便是。” 封玖点点头:“还说别的了么?” “还说,叫您不要担心他,吃好喝好睡好便是。” 封玖听罢伸了个懒腰,“好,既然少爷这么说,那我们便回去暖和吧,我今晚想吃鱼,你看看厨房做了没有。” 二更的时候,封玖正睡着迷迷糊糊,身边有个人把她捅起来道:“阿玖,醒醒。” 封玖揉了把眼,坐起来,见来者是白清风,不由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出奇的顺利,自打安柔柔进了宫,安洛的戒备心就渐弱,今日陛下带着御林军去抄家,他竟然对赵大人所示的证据供认不讳,如今已经伏法,被打入了天牢了。” 封玖有些没晃过神来:“所以,我们任务结束了么?” “应该还没有,管三还没出现。”白清风道。 封玖有些纳闷,大抵又抽了,管三不知跑到哪去了吧。 她问:“那安婕妤呢?” “也是奇了,按理说安洛对我们策划之事事先并不知晓,所以无暇安排安柔柔的去处才是,可听说去婕妤宫寻找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了。” “其实安柔柔看着人不坏,安洛虽做过不少恶事,但教育她还是教育的三观蛮正的。”封玖道。 “你又没与她打过交道,怎知她不是恶人呢?”白清风眼眸含笑道。 封玖叹口气,上前抱住他的腰:“我这叫第六感,再说人性本善,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啦。” “你倒是好心肠。”白清风的笑声从她头上传过来,“阿玖,这个世界的任务虽完了,但我真不想离开,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在这与你终老。” 封玖惋惜道:“是啊,我还没给你生个孩子呢。”她灵光一现,“等管三来的时候,你这个rmb玩家就不能与他说说,氪金让我们多在这待一阵子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白清风被从背后揽住她,“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早朝,还要看皇上如何审判安洛呢。若是这事了了,我们还没离开,我就带你好好玩玩儿。” 封玖打了个哈欠,“嗯,都听你的。” 第53章 吾生也有涯13 </script> 第二日朝上,龙珩坐在皇位上,面色严肃地令大监念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关乎国家社稷,下朝没多久便传遍了全城。 “珩帝八年12月,宰相安洛徇私枉法,懈怠职责,以权谋私,上不敬宗庙社稷、下不尊黎民百姓,念其辅佐先帝,功勋昭昭,特免去死罪,发配蠡县,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络宁城。钦此!” 白清风掐着嗓子,学着大监的样子对封玖道,“大抵便是这样的圣旨,现下全城尽知,圣上废除了丞相,均额首称赞。” “圣上到底还是没忍心赐他死刑,让他去蠡县,我记得蠡县是安洛的老家吧。”封玖问道。 “嗯,不错。他今日就上路了,走官道,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到。”白清风笑,“说到底安洛这些年虽做了不少坏事,却也对我朝有功,功过相抵,陛下放他一条生路,便也算情有可原。” 封玖扁扁嘴:“圣上良善,希望那安洛回了老家能老实本分吧。不过他一个老人家,失了权势,应该也兴不起风浪了。” 白清风上前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别想太多,任务已经顺利结束了。衣柜中的任务完成度也达到了百分之百。我看管三也不肯来,不如就按照计划,出去玩玩如何?” 封玖点点头笑着站起来,“那便却之不恭!不过我这个世界的任务做的可真是轻松,完全什么都没做,便坐享其成了。” 白清风微微一笑,“早就说过,全都交给我便是。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当初救出了贵妃,还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封玖仰头问。 “愿意成为我的娘子。”他笑道。 ============================================= 白清风向朝中告了假,龙珩本只允他七日,但有着贵妃帮腔,直直把假期拉到了一个月。 “白大人对我们有恩,白夫人亦有恩,这朝中虽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但你也不能把白大人钉死在这儿啊,我看就给他们一个月假吧。”万贵妃挺着肚子道。 龙珩扶额,“也罢,就听贵妃的吧。” 于是,白清风无比顺利地告了假,带着封玖去了白府在东城的山庄。 白府在东城的山庄,名为鹿苑,这里养了很多鹿,故而得名。每年,白家都会上供许多头鹿供皇家赏玩,鹿茸更是作为珍贵的药材,尽数入了太医院。 前两日又落了雪,封玖穿着厚厚的斗篷,摸着鹿如树杈一样的角,和小鹿嬉戏,小鹿眨着和善的眼睛,耳朵也抖动着。 白清风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树上宠溺地瞧着她,笑眯眯道,“在此处玩的如何?” “好极了,”她道,“我们是不是要去下个地方了?” “嗯,计划中还要带你去九曲山爬山,然后去邻国看一下那里的凤初河。”白清风道,“但若你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多待些时日。” 封玖点点头,“虽有些想在这再呆些日子,却怕管三不给时间。不如明日我们去望海楼吃饭,吃完那里的烀羊肉,我们便出发吧。” 然吃羊肉的时候还没计划好到底先去哪,便出了状况,怕是哪都去不成了。 ============================== 位于东城的望海楼家烀羊肉最是出名,封玖早就想去尝一下。 新鲜的羊肉用清水洗了,在大铁锅里配着胡萝卜、山楂、葱丝、姜丝翻炒变香,加上高汤闷煮,再配上望海楼的秘制佐料。那味道简直不要太美好,但封玖只吃了一口,便恶心起来。 她拿着帕子干呕了好一会儿,紧张地小二一直在旁边赔不是,说要给他们换一锅。 白清风看她难受的脸都绿了,也有些紧张。起身便准备带着她去瞧郎中。 一旁望海楼的老板娘却淡定道:“这位夫人,莫不是有了孕了?” 结果找了郎中一瞧,封玖果然有了孕,这下九曲山爬不成了,凤初河也看不成了,直接打道回了府,安心养胎去了。 封玖简直欲哭无泪! ================================== 第二年仲秋,封玖诞下了了个小公子,龙珩为表圣德,为其赐名为昭。这小家伙白白胖胖,聪明又顽皮。 白昭五岁时,封玖带着他去夫子家上课,白昭穿着红色的小褂,摇着封玖地手道:“娘亲,我想吃糖人。” “那是甜食,吃了对牙不好,你还是少吃些。”封玖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会儿,打消了白昭吃糖人的念头,便把他送到了夫子那儿。 刚一出来,便见白清风穿着朝服,站在夫子家的门口等着她。他显然是刚下了朝,知道她在这儿,便赶过来的。 “临街开了家糖品店,我带你去吃糖人。” “可我刚与阿昭说,糖吃多了对牙不好,不让他吃。” “他吃不吃没关系,为夫只买给你。” “你这样说,阿昭知道了会生气的。” “不管他。” 封玖扶额,拉上白清风的手:“好,那我们便去吃吧。” ============================= 又过了十五年,白昭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万皇后的嘉仪公主喜欢他喜欢的不行,白昭便做了驸马。 封玖在这十几年来又与白清风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小棉袄贴心得不行,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日下午阳光明媚,封玖靠在躺椅上吃西瓜,两个女儿在一旁做女红。秦香报了个信儿,说是嘉仪公主有了孕,明日白昭要去带着她安胎,便不再回来了。 “孩子大了,光念着媳妇儿了。”封玖在心里吐槽了两句。 远处飘来一阵黑云,天色忽然就昏暗了起来,封玖揉揉眼睛,觉得十分困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天空上闪耀着金色的阳光,灿烂而又温暖。下面花圃中的郁金香紧紧挨挨地摇晃着脑袋。晨露落在花瓣上,又滑落到泥土中,一派生机盎然。 封玖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那片郁金香花圃中。 叫管三的小少年拿着画板坐在花圃中,正在写生作画。 “姐姐,你醒啦。”看到封玖坐起来,他放下画板,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去道。 “嗯,”封玖的脑袋有些懵,“我不是在最后一个世界呆了四十多年么?我怎么回来了?” “最后一个世界,叫‘吾生也有涯’一切旅行都有终点,生命也是。姐姐在那的大限到了,所以便回来了。” 封玖有些忧伤,没想到在最后一个世界看起漫长,细细体味起来竟如此短暂。 “那和我一起穿越的那个大哥哥呢?”她又问。 “哥哥也回来了,知道姐姐走了,他便尾随您而来了。”小少年微微一笑,“不过不用担心,你们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过客,你们走后,所有的人还会按照他们原来的生活轨迹生活下去。” 也就是说,第四个世界的白清风和封玖,还是会一起终老么? 真好。 封玖点点头:“那为什么,我还没看到他出现在这花圃呢?” 管三挠挠头,“前段时间,的穿越系统抽了。有个魂穿的人,因为故障出了点事情,那位大哥哥比你回来得还早,我让他去救了她再回现实世界。” 封玖无语道:“那要多久呢?” “不会太久的,那个叫穆清雨的,只是掉进了河里,找到她后,把她交给能救她的人手中,哥哥就能回来了!”管三保证道。 ============================= 番外:玉软花柔 络宁城,柔嘉殿。 安柔柔穿着烟粉色斗篷靠在贵妃榻上,她抱着手炉,问下面的丫鬟道:“今日陛下可要来?” “大监未说,但奴婢觉得,陛下对您宠爱,定是会来的。”下面梳着十字髻的小婢女春花道。 安柔柔垂眸,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叹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花走后,安柔柔放下手炉,走到案前拿起了一幅画,画上的男子丰神俊朗,秀润天成,正是龙珩。 那是她初见他的时候画的,她那会跟着祖父安洛进宫,龙珩正在御花园与旁的大臣下棋,眉目如画,温润如玉的样子一下就印到了她心里。 回到家后,她按照印象画了这幅画,这么优秀的人,她想嫁给他。 第54章 吾生也有涯14 </script> 而祖父也终于让她如愿,终于想尽办法让她进了宫。 她进宫这些时日,却觉得皇上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妹妹似的。 每每侍寝,他都合着衣裳睡在偏殿,然后对她道:“柔柔,你就像朕的妹妹一样,你还太小了。” 她很小吗?她已经快要17岁了。 听说万贵妃被火烧死了,陛下那日没有找她侍寝。听春花说,他一个人在宗庙里跪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去上朝了。 自那日起他见到她,就更像是陌路人,连话都不说了。偶有一日,她瞧见陛下对祖父毕恭毕敬的说话,大抵明白了陛下对她的心情。 从前陛下宠她,是因为她祖父,如果没有祖父,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皇宫内的吧。 而他最喜欢的应该是那位被烧死的贵妃,自己和一个死人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柔柔渐渐看透了这宫中女子的悲凉,她想离开宫去。 有些感情本不属于她,便无需再强求。 =========================== 冬日里第一次降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安柔柔收拾了细软,便趁着春花没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也是巧,不只是因为下雪还是因为什么,今日宫内死一般的寂静,连个侍卫都没有。她没再多想,背着包袱就翻墙出去了。 宫外广阔,总有她的归处,她想着先回老家一趟,再做其他打算。 路上遇到了一伙山贼,她觉得自己要完了的时候,却蹦出一位身姿潇洒地男子干掉了那伙山贼,他是个很英勇的大侠,护送着她,一路回了老家。 这一路上,男子对她呵护备至,令她渐渐倾心于他。 但他从来都是酷酷的,从不说多余的话,令她猜不透心思。 快到老家的时候,上次的那伙山贼竟又追了来,男子把她藏到草丛后,与他们大战了一夜。安柔柔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捂着肩,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她惊呼一声,心疼地扯下衣裙为他包扎:“一会就有医馆了,找到医馆,让郎中好好给你瞧瞧。” 男子目光灼灼:“送你到家,我就要走了。我是江湖人,注定四海为家。” 安柔柔绞着袖子,蹙眉道:“那……怎样你才能不走呢?” 他拉过她,把她带到怀里:“你舍不得我么?” 她点点头。 他伸手拉开她的衣带:“如此,你也舍不得我么?” 她又点点头。 他沿着她的脖颈吻下去:“那你嫁给我吧,如此,我便不走了。” 草丛中窸窸窣窣,不知不觉中他已将她的衣裳除去,他的吻落在她的肩膀,“不会疼的。” “你……你骗人!” 她酥软无力的时候,听他在耳畔道:“我叫余枫,枫叶的枫。” ======================= 老家的院子很小,门前种了两排枣树。 不知为何,祖父竟也在里面,他穿着粗布衣服,撸着袖子正在水缸里舀水,他抬头看到她时,激动地水瓢“咣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柔柔,你回来就好。”祖父道。 安柔柔点点头,聪慧如她,到底猜到了雪夜的事,她点点头笑道:“嗯,我回来了。祖父,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再也不走了好么?” 祖父点点头,又看向她身边的男子:“这位是?” 安柔柔红了脸:“是这位大侠送我回来的,他叫余枫,我……” 安洛复转过身,捋了胡子大量他:“娶亲了么?” “未曾。” “以前干什么的?” “以前行走江湖,各处为家。” “那便安定下来吧。”祖父没多说话,指着厨房道:“去把柴劈了。” =============================== 三月后,贵妃生了位皇子,龙颜大悦,不仅将其升为皇后,更是大赦天下。 安柔柔挺着肚子在枣树下教村里的孩子念书,不禁露出笑颜,原来那位贵妃没死。 真好。 她年少喜欢的男子,可以幸福,她也就了却了一桩遗憾了。 她看了看日头,再过一会儿余枫就该回来了,她现在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很满足。 人们常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大抵便是如此了。 (吾生也有涯完) =================== 阳光熹微,晨雾弥漫笼罩在整个校园里。封玖穿着高跟鞋踏在校园的水泥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觉得陌生又熟悉。 “封老师好。”她带的班里的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冲她问好道。 “你好。”封玖笑盈盈回应。 那日刚与管三说了再见,管三便对她打了个响指,随着响指声动,郁金香花田在她的眼前便急速倒退起来。面前的世界一个旋转,她便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劳伦兹教授的实验室中。 她的身上盖着摊子,卧在沙发上,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劳伦兹教授拿着试管,眸光透过厚厚的酒瓶底眼镜看了她一眼:“封老师,你醒了?” 封玖扒开毯子,点点头:“教授,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劳伦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大概四个小时。” 竟然只过了四个小时?封玖结结巴巴:“那刚才这实验室中的女鬼呢?” “哪里有女鬼,封老师是不是看鬼片看的太入迷了?”劳伦兹放下试管,从抽屉中翻出一个光碟,“这是我的好朋友艾玛送我的最新的恐怖游戏,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玩一下。” ========================== 自她从系统中出来,已经过了三个月。劳伦兹给她的那盘游戏她也翻来覆去玩了好几遍,却再也没有穿越到的系统中去。 至于白清风,更像是一场梦,他没有出现过,她试着去寻找他,也是毫无线索。 她很后悔,自己在与他这么多年的岁月中,竟然忘了问他真实的名字。 “小玖,明天刘阿姨给说的那个小男孩儿,你一定要去见见。刘阿姨说,这家条件好极了。你不满意的话妈妈也不逼你,但你要是去都不去,在刘阿姨那儿,交代不过去。”封妈妈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对封玖道。 封玖正趴在桌上写教案,挠着头道,“好了妈,我去见还不成,您介绍的小伙子,我哪次没去见过?” “可你见了也不愿意啊,唉不愿意也没关系,这后面张阿姨还给介绍了一个呢。”封妈妈道。 封玖觉得头很疼,要想摆脱家中安排的相亲,就得赶紧找个男朋友,可是她上哪去找男朋友呢? 她暗暗叹了口气。 “明天下了班是吧?”封玖看了眼手表,“我明天有个讲课比赛,完事儿后能早点下班,应该来得及见他。” ===================== 第二日,立秋,空气凉爽,带着微微湿润的气息,薄雾浮动,弥漫在校园的操场上,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楚校园的全貌。 “各位评委老师,我的讲课内容到此结束。”封玖整理了下面前的书,“祝各位今天有个好心情。” 封玖穿着得体干练的套裙,走下讲台,一旁的校长冲她笑道,“封老师,讲得不错,中午我请客,请你们这些我校的骨干力量,一起吃个饭。” 封玖冲他报以微笑,“不好意思校长,我今天中午有事,下次我请大家吃饭赔罪。” 封玖路过校长身边的时候,却看到校长正对他侧身后的另一位从s市来的评委说话。 校长的脸有些大,把那人的脸挡了个严实,令她看不清楚相貌。 “滴滴滴滴。”手机定的闹钟响了,她该出发去相亲了。封玖甩甩头,没再多想,便迈出了阶梯教室的大门。 ========================== b市,咖啡之糖。 封玖拿着手包匆匆忙忙地推开店门进来,对坐在店门口的一位独坐的男子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比赛有些迟了,真对不起。” 那男人诧异道:“小姐,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在等人。” 封玖又赶忙垂头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第55章 番外 </script> 约定相亲的那人还没来么?封玖站在咖啡之糖里环顾了一周,也没看到有什么独坐的青年人。 “封小姐,我在等你。”一记熟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封玖恍惚转身,只见一盆绿萝后面坐着一位青年人,他生的干净俊朗,穿着白衬衫。骨节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敲打着他面前的柠檬水。 这张脸,正是她梦中常常浮现的那张脸。 那他,还认得她么? 她走过去冲他伸手,声音有些颤抖道:“你好,我叫封玖。” “白舒玄,”男子亦冲她伸出手,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他冲她微微一笑。 “阿玖,我等了你好久。” =============================== 番外:结婚那件小事 封玖和白舒玄的婚事定在了国庆节,用白舒玄的话来说,这样以后每次结婚纪念日都可以举国同庆。 白家二老前几个月在b市为他们选了房子,现在装修好了,房子也晾的差不多了,就等他们拎包入住了。 封玖这日和白舒玄去买了一套碗筷,青花烤瓷,八人套的。 封玖掂量着六人套和八人套,有些犹豫道:“我们其实用不了那么多,要是爸妈全都一起吃饭,六人的也够了。” 白舒玄笑眯眯:“那以后我们的孩子用什么呢?” 说的也是。 封玖拿着八人套放到购物车里,笑道:“不如再买个猫食盒吧,我想以后再养只猫。” 白舒玄指着购物车:“知道你想养,已经从猫舍定好了一只加菲,刚才你挑毛巾的时候,我就已经选好了。” 封玖往购物车里一看,果然有一个画着卡通猫咪的食盒在里面,封玖心里甜蜜,又挑了几个苹果,笑道:“一会回去想吃什么,今天试试新厨房,给你露一手。” 白舒玄揉揉她的头发:“第一顿饭,还是我来做吧。” 回到家后,封玖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便看着白舒玄扎着围裙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不一会儿,厨房就散发出饭菜的香味。 好像是做的锅包肉? 封玖好奇心大起,悄悄地走过去,便见他正在熬糖醋汁,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就晕在厨房里。 见她来了,白舒玄转身夹了一块炸好的肉片塞到她嘴里:“好吃吗?” 外皮酥脆,里面的肉带着肉汁,不柴不腻。 封玖咽下去点点头:“想不到你还很会做饭。” 白舒玄笑:“昨天查菜谱现学的。” 封玖:“……” 现学都能做这么好!她厨龄也有四五年了,还经常做些黑暗料理出来。 白清风看着她的小表情忍俊不禁:“嗯,我觉得做饭,可能要靠些天分。” “那老公你就发发善心,以后都做饭给我吃呗。”封玖笑眯眯。 “那老婆现在让我吃你,我就答应你。” 封玖愣了下,腰肢就被他揽住,只见他另一手迅速地关了燃气灶、油烟机。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后,他便顺手扯下了身上的围裙:“糖醋汁一会热一下浇上就行了,要不要先在吃饭前来个开胃菜?” 封玖红了脸,她和他只在最后一个世界亲热有过如此亲密的事。回来后一直到领证,都是像男女朋友一样相处,白舒玄从未提出过这事,结婚前又太忙。 所以她,便以为这些应该留到举行仪式后再说呢。 但他们已经领了证,做这些,也算持证上岗了吧? 封玖抿唇,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了一个字:“要。” 厨房挨着餐厅,桌布是簇新的,白舒玄直接抱着她抵到了餐桌上,他眼眸含笑:“就在这吧。” “嗯。” 他覆上来的时候,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萦绕在她心头了,她像一艘海上漂泊的小船,被像大海一般的他的浪头来回左右。 一番温存后,封玖低头红着脸坐在桌前吃着白清风做的糖醋里脊,有些无法直视桌面。 他们俩竟然刚才在桌子上来了一次天人交战…… 白舒玄倒是不以为意,一会儿又端上了了番茄炒蛋和干煸四季豆,笑眯眯地看她吃。 吃完后又主动收拾了碗筷,准备去洗碗。 封玖这才反应过来:“你做饭了,我来刷碗吧。” 白舒玄摇摇头:“你歇着吧,不能让你沾凉水,你要想分担,以后装了热水阀再洗。” 封玖有些懵:“没事啊,我不怕凉。” “但我怕你凉。”他端着碗筷就进了厨房。 这真是,要把她宠上天啊…… ============================== 白舒玄和封玖都不是很喜欢热闹,婚礼邀请不太相熟的人又要让人家给随份子,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他们的婚礼没有邀请多少好友,只邀请了几个最亲近的,加上亲戚,一共就拉了十几桌。 仪式虽简单,但白舒玄给她定制了一套属于她的婚纱,蓬蓬的裙摆上面香肩小露,显得她娇美可爱。 在娘家穿的中式龙凤褂也是白舒玄找了个老裁缝做的,刺绣精致,特别喜庆。 封玖觉得自己能找到这样的人作丈夫,真是三生有幸。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那次莫名的穿越呢。 不知那个叫管三的小少年,现在过得好不好…… =========================== 番外:遇见 白舒玄与封玖结婚后的第二年,某日一起去逛超市,又路过了那加咖啡之糖。 封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指着店名道:“是我们遇见的那家店,我真庆幸那次去相亲,不然就遇不到你了。” 白舒玄笑:“那日你讲课比赛,讲的很是不错。” 封玖一头雾水:“???” 白舒玄勾起唇角:“早就听说b市凌云中学的封老师物理课程出类拔萃,我一直想来听听,那天特意顶了另一个同事的班。来做了评委,可惜你当时没认出我。” 封玖讲课,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向来把下面的听客当做一排萝卜青菜,再加上她有轻微的脸盲,那日根本没认出白舒玄来。 “那你当时怎么没叫住我?” “我是打算叫你,但你们校长与我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你就没影了。” 封玖:“……” 那还不是为了赶着去见你。 她又有些纳闷:“那不对啊,我明明比你走得早,你怎么还比我先到?” “难道不是因为你路痴么?”白舒玄挑眉道。 好吧……她竟无法反驳…… 她揽住他的胳膊:“那,咱们要不故地重游?重新去尝尝这家?” “老公请老婆,天经地义。走起!”白舒玄笑道。 ========================== 番外:白舒玄的秘密 白舒玄虽然一早便与封玖说过他是做老师的,但封玖接触过才知道,人家是在s大做教授的,和她这中学老师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当时结婚,为了让封妈妈封爸爸安心,白舒玄辞去了s大教授的职位,来到b市买了房子,在封玖任职的高中,做了老师。 他是教语文的,和封玖这教物理的完全是两种气质,平时说话,非常讨封妈妈和封爸爸欢心。 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他们对白舒玄,简直比自己好太多,让封玖多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诸如封妈妈炸了肉圆子,第一个喊的便是白舒玄,一定要让他吃第一口,白舒玄都吃了两个了,也不叫封玖过来。最后还是封玖自己跑去捏了一个,封妈妈才想起她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过来吃,傻乎乎的。” 封妈妈说完封玖又对白舒玄道,“甜咸怎么样?” 封玖:“妈,你咋不问我?我觉得有点淡。” 第56章 番外1 </script> 封妈妈:“唉,你少吃点盐吧,吃多了容易变傻。小说” 白舒玄:“……妈,确实有点淡。” 封妈妈:“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淡,那就再放点盐吧。小玖,去把盐罐子拿过来。” 封玖:“……” 又诸如封爸爸跟着封玖去超市,看到酸奶便会说:“这个舒玄喜欢,你买点回去吧。” 封玖扶额:“我也喜欢这个啊爸!” “那你就多买两袋,他喝的时候你顺便也喝。” 她都成顺便了? ? 封玖晚上回去,白舒玄的夜自习还没有下,她把酸奶放到冰箱,便回屋准备收拾了下他的桌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白舒玄的桌面比她的要整齐多了。 她随手拿了本他案上的书,便翻阅了起来。 书里面夹着一个小本本,封玖随手打开,发现竟是白舒玄的日记。 她“啪!”地一下合上了,心想:不能,不能偷看,这是别人的*! 但好奇心作祟,没两分钟,她就又翻开了…… 白舒玄的字笔势有力,灵活舒展,如铁画银钩。 ===================== 六月二日,晴 今天去b市出差,在凌云中学门口,见到一个青年老师,长得倒是挺可爱的,正在义正辞严地批评一个偷偷去网吧的学生,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我以后肯定不会娶这样的老婆,太可怕了。 ====================== 六月三日,暴雨 实在没想到,航班竟然因为下雨延误了,只得又在b市滞留一天。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凌云中学,这里就好像有什么奇妙的引力吸引着我一样。 又见到那个女老师了,她打着伞在喂路边的流浪猫,猫咪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很温柔。 昨天看起来凶巴巴的人,竟然也有温柔的一面。果然看人不能太片面么? ==================== 六月四日,阴 因为昨天没能回去,学校便把考察凌云中学的任务交给我了,我果然和凌云中学有着不解的缘分。 那个凶巴巴又有些温柔的女老师竟然是这个学校的年级主任。 果然还是母老虎或是灭绝师太一般的角色吧? 我在主席台下听她讲评上周工作,她语言简练,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这样看起来,她倒是十分有魅力,但我还是拒绝找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做未来的另一半。 ====================== 六月八日,小雨 高考了,学校内外都在绷着劲儿,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我好像又回到了考大学的前夕。 大抵每个人的青春年少的时光都有不同,却又有近乎相似的地方。 明天就要走了,记得凌云中学的实验室有一位从我校调过来的教授,叫劳伦兹,今天下午没事的话,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找他说说话。 嗯……他给我看了个诡异的东西,我好像又走不了了…… ========================= 不明年月,黄昏 我误吃了道具里的黑驴蹄子,卒。 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传说中的猪队友。 对不起我的队友…… ========================== 不明年月,大概古代?一个青楼 有一个奇葩的名字,组合起来大概说我是个胖子,但我明明现实中不胖的,实在无法理解。 为了避免上个世界的失误,我在这儿氪金知道了整个世界框架。我的任务是让一起穿越过来的女孩爱上我。 这看起来挺简单的,只要略微动点脑子便能做到了,她的任务好像和我不同,应该是找凶手来着。 这女孩长得挺可爱的,人也很善良,虽然有着奇怪的脑回路,但却是个好女孩。 她最终也没喜欢上我,我竟然有些失落。 我是喜欢上她了么? =========================== 奇葩的世界,不明年月 我变成了一个外国人,名字很长,还是个吸血鬼……不过长得很英俊。 在这个世界我要让上个世界的那个女孩对我失望透顶,彻底的对我绝望。 这是什么鬼任务? 已经喜欢上的人,怎么能做到让她对自己厌恶呢? 我感觉自己一定会输。 输给自己喜欢的人,好像也没什么,我选择认输。 谁让我喜欢她呢? ======================= 怪力乱神的世界,可以见到活的神仙不明年月 有点悲剧,我变成了一个女人,胸不大但是一样会来月经。当女人很辛苦,我以后一定要对自己的妻子很好很好,绝对不让她粘冷水。 前两个世界的那个女孩,是变成了个男人么?还是我师父? 她变成男人后虽然外表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实际上却是傻乎乎的,真让人担心她能不能完成任务。 算了,想办法帮她成仙就是了。 感觉越来越喜欢她。 ====================== 可以确定是古代,当了个小官,不明年月 名字终于正常了很多,细细品味,还蛮好听的。如果我以后有儿子,就给他取名为清风,有女儿的话,就叫朗月吧。 上个世界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稍微氪金,再动动脑子,便可以顺利地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了。 我觉得这个世界,是管三给我的福利。 我喜欢的女孩嫁给我了,原来她就是那个女老师。 好吧,我收回之前说绝不娶她这个类型的女孩的话,我爱她。 我们携手度过了一辈子,她却先我而去了。我没什么可留恋的,便选择追随她而去。 有些遗憾的是,因为过得太幸福,忘记告诉她我的真实名字。 回到现代,她会认得我的吧? 不管他认不认得出我,我愿意相信,每个相爱的人走失了,都一定会重逢。 ===================== 十月十八日,晴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她,她还认得我,我想我们会携手一生。 ===================== 封玖红着脸把这本日记夹回了那本书里,她拍拍脸,静静地想:原来有些缘分真是很早就注定的。 比如她和白舒玄。 她默默兜里掏出一张产检报告,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他们有孩子了,等一会儿白舒玄回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他说的没错,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携手一生。 ==================== 番外:白清风的日记 我叫白清风,妹妹叫封朗月。 我今年16岁,读高一。我妹妹比我小两岁,正在读初一。 我父母是做老师的,很不巧,就是在我就读的这所凌云中学任职。 更不巧的是,我爸就是我班主任,我妈是我年级主任。 我下课后经常被我爸叫到办公室给我妈送东西。 他总是说:“白清风同学,去把这个本子交给封老师。” 或者说:“白清风同学,去把封老师叫过来。” “白清风同学,把这盒饼干给封老师送过去。” 嗯,由于我经常被叫到办公室传递东西,又不是班干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同学,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呢。 长这么大,大抵能秀恩爱秀我一脸的,只有我爸妈了。 我妹妹那儿也不让我省心,好像有个同年级三班的扬言要把我妹妹追到手。 虽然我妹经常吃光了我的零食,又变着法子整我,但做哥哥的,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看来下午下学,我得会会那个三班的。 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儿,一会是物理课…… 我得精神抖擞地听课,不然被我妈抓包,可不是闹着玩的。